第155章 河流之静
“阿黎？”韩非握住悬于后方的手，眉宇间绽开笑意。“……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清如泉水的声音响起，雾气散去，山鬼眼中闪现恶作剧不成的懊恼。
跟星魂别过后，她便打算去农家见一见那位现任惊鲵，如果能暗中策反她就再好不过了，为此，她还褪去了阴阳华服换上了阿黎的装扮，月白色的裙衫，极浅极寒，配上乌黑发鬓上的玉珠，更显清新温婉。
“大概是直觉。”韩非转过身，望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姑娘，“命运一向厚待我，而这次，我觉得我一转身，说不定就可以见到想要的。”
“好吧非姑娘，你的直觉可真是太灵验了。”山鬼叹了口气，而后略有点小纠结的道，“我本来只是舍不得，想偷窥那么一下下就走。”
“那现在呢？”韩非眼底笑意更深。
“嗯……大概是因为你说我温柔。”山鬼歪了歪首，“我心情不错。”
“……你一直都是。”韩非转首看向不远处，独属于河伯的天赋可以让他轻易洞穿界限，看到里面那潋滟的水波，无数的观赏鱼类纵横于水阁，发出清泠的呼唤，“云中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中君……”山鬼冷下脸，“这次你听星星的，不要与云中君过多接触，这家伙不是一个好人。”
“哦？”韩非眼底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这使得他的面色染上了一股冰凉，“能让阿黎这么在意，看来他做了什么堪称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动了与我有关的人，还把他们都炼作了傀儡。”山鬼闭上眼，“可是都过去了。”
阴阳家精心设计的三道枷锁，困了她所有的懦弱不堪，使她顺利晋升的同时，却也让她的功力迟迟停滞不前，而直至今天，才仅仅解开了一道枷锁。
大概是因为她终于懂得，有抛弃她的人，也会有至死也不愿意离开她的人；有为了理想夙愿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也会有只愿顺从心意，执手所爱痛快平生的人。
失去的东西，总要自己找回，也只能自己找回。
至少她就再次拥有了曾以为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哭泣的能力，还收获了一位能彼此依靠到生命终结，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的人。
想到这里，山鬼轻轻道，“要……和我一起走吗？”
韩非猛地回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诧异和惊喜驱散了沉郁的阴霾，“阿黎说真的？”
“是我带你回来的，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被韩非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山鬼万分无奈，“别再看我了，你这样我负罪感很大，好像我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本来就是。”韩非小声嘀咕，渣男是什么他不了解，可是始乱终弃他还是懂得，跟现在还是相当符合的。
“你说什么？”山鬼声音微沉，眼神也随之变得危险。
“没呀。”韩非露出一口白牙，“我说阿黎你真的是太善解人意了。”
山鬼无语，你怎么就这么怂？
韩非表示，因为是你我才怂，微笑。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浮躁？”山鬼瞥了一眼过去，“虽然没有正面发过火，可眼神是冷的，虽然没有没有做出什么超出本性的举动，可言辞过于锋利了。”
韩非犹豫万分，还是答了，“很乱。”
“什么？”山鬼皱眉，心中忽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很乱。”韩非揉了揉额头，神色有了几分疲惫，“以我接过你给我的那枚玉佩为起点，我就开始听见水中生物的絮语，当时只是若有若无，如同幻觉，以我的自控能力可以轻易忽略，可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大，无孔不入，随时都在。”
“为何不与我说？”山鬼忍了又忍，“……你的力量，失控了。”
河伯可以倾听江河湖海和鱼虾之流的声音，本是得天独厚的天赋，正如山鬼的驾驭百兽一样，可若是自身的掌控力不够，那么极易发生反噬。
她曾经无数次的哀叹过韩非身为姬姓王嗣，为何在阴阳术上的天赋竟如此之差，屡屡往走火入魔的方向跑，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因为天赋受累。
山之阿下面就是紫贝水阁，其内水生生命无数，水汽充裕，本该于河伯而言十分有益，所以她也放心的把韩非安置在这里，可这一切是建立在河伯状态安好的情况下，现在天赋失控，反倒有害。
韩非屡屡走火入魔的根源便在此，无孔不入的江河絮语令他无法安下心来修炼。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耳边时常喧哗不断，又如何可以做到置若罔闻，古往今来有无数意志坚强之人，都因长期难以入睡而生生疯狂。
韩非他，一个柔弱书生，又是如何熬过这些时日的？
除了些许阴郁和多疑，她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异常。
脑中迅速搜索着韩非问题的原因，不久后山鬼眼里闪过恍然，东皇说过，与众不同者，必遭所累。
时间、空间、命运、灵魂，这些都是凡人不可触及的禁忌。
她触及了三种尚且完好无损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为了斩断一些东西，来去匆匆，她在禁忌里已经留下了代价。
而韩非便是触及了空间的禁忌，若是他人便也罢了，偏偏他还是河伯，承接了这个世界‘韩非’记忆的同时，也要接受其本身的气运。
与山鬼同样三者勾连的状况偏偏还没有山鬼的气运，所以他事事不顺，因为命运里，他是个死人。
解决这个难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共生的另一个。
河流之静可以中和暴戾，岩浆之炙可以化解极寒。
河伯是山鬼的剑鞘，反过来，她也是他的盾牌。
韩非神色温柔，“既然我自愿随你到了阴阳家，那么这条路途上的一切阻碍，都不是值得说出口的困难。”
“……”山鬼沉默了，许久过后，只听到她沉沉的叹息，“我……以后都不会把你交给他人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