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矮人的工匠 Prologue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图源：@gallonxx00 、@弘岩315
龚德·法雅比奥德换上了工作服。
那是件用结实的布匹缝制而成的，设计的非常粗糙的连衣式工作服。延展性又不怎么好，穿起来的触感也不怎么舒服。作为平时穿的衣服来说，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但换做是在环境恶劣的坑道内，可就非常适用了。就算穿上去不怎么样，但若是回头看看矮人的历史，就会发现和当时近乎全裸在坑道里挖掘矿石的那时候比起来，现在的这身装备也已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接着他戴上了轻步兵会装备的金属制头盔。由于矿山内部非常的潮湿，直接带的话，会因为溢出的汗水而非常的闷热。所以旷工们无一例外的都会在其内侧垫上厚实的毛巾。
最后则是在脖子上挂上带金属板的吊坠。记录在金属板上的数字是5。这意味着他那工作五日、休息五日的劳动体制，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一日。
也就是说，从明天其龚德就暂时是自由之身了。
结束了准备的龚德从更衣室出来后，便直奔等候室、向着老地方走去。
从好几个矮人间挤进去的龚德，立刻就在揭示板上找起了自己的名字。写着龚德名字的那列上，还有其他四个人的名字。那四人便是龚德的班员，也就是今天需要一起工作的同伴。
在这称不上宽敞的等候室里，找出一起同甘共苦的同事可是小菜一碟。看来龚德好像是最后到的样子。就在龚德想要赶过去之前，对方就已经发现了他。
「哦哦！龚德！好久不见啊！」
「嚯！伽盖兹！汝是班长可真是幸运的啊。今儿可就多关照了啊。汝们也是啊！」
「嚯！龚德！今儿一天就好好干吧！」
「唔嗯唔嗯！今儿是第五天！最后一天了啊。就卯足劲上吧！」
「哈—真不想干活—」
他们三言两语的这么说着走出了等候室，在又借了鹤嘴锄、铁铲等挖掘工具后。又领来了干粮和饮品——便当，和放在恒定温度的魔法道具中的两升水。
矮人们最爱的饮品，酒的影子那里都看不着。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确实矮人对酒精有着很强的耐性，少量的话根本就不会醉。但即使是那样也是没有上司会将酒，交给在危险的矿道内工作的、引以为豪的劳动者们的。
但话是这么说——
一名矮人抄起挂在腰间的、与配给品不同的水筒喝了一口。
「噗哈—」
呼出的空气中明显含有酒精的香味。
并不只有他一个。龚德自己也带了好几个。
虽说还不至于带酒。但装水的水筒、装汤的水筒，凝固住的五根糖棒，还有矮人干面包等补给食量。
坑道内非常的湿热，不仅需要比补给品更多的卡路里，水分也同样必不可缺的。补给品说到底也只是最低限度的。对于上头来说经费什么的自然是能省就省啦。
结束了所有准备的一行向着流程的最后一步，管理着这个国营坑道的矮人身边走去。
在柜台对面的坐着的，一看就很怪癖阴险的、戴着眼镜的矮人挑起单边眉毛，看向龚德一行人。
虽然他好像对哼了哼鼻子、散发着酒精味道的矮人颇有微词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虽然身居管理员的地位，但他也是一名矮人，对于其心情还是相当理解的。不对，是因为伽盖兹事先出言制止的缘故吧。
「我是伽盖兹。今儿的挖掘地点在哪里？」
看上去就很阴险的矮人哼了一声后，便将视线从一行人移向了自己手中的地图。虽然被柜台挡住从这边看不到，但那上面应该记载着所有挖掘场的分配表才是。
「你们是8821区域」
「8821的话，也就是热矿石啰？」
热矿石对于矮人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矮人是土之种族。他们的大部分时间也都生活在地下。为此，通过石炭或是柴火这类会污染空气的东西来取暖、烹饪、锻制都是非常困难。
确实净化空气的魔法道具也是存在的。但制作出这类道具需要森林祭司的力量。可惜的是矮人的森林祭司非常罕见。所以没有办法大规模的生产这类道具。
于是，作为代用品出场的便是这种名为热矿石的金属了。
热矿石是一种特殊的金属，只要用硬度极高的金属——至少也得在秘银之上——敲击它的话，便会发出强烈的热量。矮人们就是把这种奇怪的金属来当做石炭用的。像是炼铁所和锻制场这类的地方也有大量的被使用，为此对于矮人们的生活来说，热矿石是不可或缺的支柱。顺带一提像是柴火之类的东西，在这里都属于非常少见的物品。
「那么，拿去」
被扔在柜台上的金属板，是能够让旷工出入坑道的通行证。伽盖兹用他那粗短的手指，以难以想象的灵巧动作将它挂在了吊坠上。
接着他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看被递过来纸，确认完毕后再将其传给其他人。
没过多久，那张纸也被传到了龚德的手里。那上面一如既往的记载着通往挖掘地点的路线。好几个需要经过的岔路口映入了龚德脑中。这是为了能在遇到紧急情况下逃跑而准备的。就算这里是矮人们的坑道，也不意味着肯定不会有怪物出现。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用放在第三分歧点的矿车」
「了解了。那么出发了哦！」
为放在第三分歧点的手推矿车涂上油，准备结束后一行人根据伽盖兹的指示，推着矿车前进。
坑道内等间隔的装着用自然发光的矿石制成的提灯。但是那个间隔离得非常得远，所以在坑道中有些地方时而会被完全的漆黑所笼罩。然而矮人们都有着能够看破黑暗的夜视能力。虽然不是无论多远都能看到，但设置成这样间隔的吊灯已经足够了。
如果是生活在外界的种族的话，或许会被这坑道内的压迫感所压倒吧。但是对于在地下生活的矮人族来说却完全不会造成影响。而且虽说是狭窄，但这里对于矮人们来说已经足够宽敞了。
矮人的的平均身高大约在一百三十厘米上下，所以对他们来说坑道只要挖个一百八十厘米左右就挺宽敞的了。
走了没多久，从前方传来了几个脚步声。
如果是和龚德他们一样是矿工的话，应该能听到矿车的声音。然而完全听不到类似的声响。那么又会是什么呢。和他们对峙着的龚德一行人完全没有警戒的样子。如果这是裸足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的话，他们肯定早就抛开一切从原路逃回去了才是。但是与那不同，这是有好好穿着的鞋子发出的脚步声。
他们料想到脚步声的主人是谁了。
过了一会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队矮人。
为了不对他们的前进造成妨碍，龚德他们站到了道路两旁。话是这么说，毕竟一辆矿车挡在了道路中央，说是不妨碍他们其实也不过只是龚德他们的一厢情愿。
「——你们是要去这前面么。现在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是还是注意些」
「啊啊，多谢你的关心。我们可是很感激你的啊」
就只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他们就龚德一行道别了。
走在最前面的矮人是名为矿道医生[tunnel doctor]的、其他系统的魔法吟唱者。
他的工作是为了不让天花板落下的岩块，又或者是挖掘后的锐利岩石弄伤矿工，对坑道用魔法进行加固，来保证安全。
由于坑道时刻都有崩塌的危险，所以采取某种补强措施是非常必要的。而作为补强材料最为常见的木头，在矮人国又不是能轻易入手的东西。所以有矿道医生在的话，就能够用魔法来进行补强了。
而且，还能调查会不会太靠近水源或者瓦斯。这样矿工们就不用担心崩塌之类的危险，能够安心的进行作业了。
在那样有各种重要工作的矿道医生的身后跟着的，便是穿着轻便铠甲的矮人战士。
因为矿道医生的数量不是那么多，为此护卫的人数才会有四人之多。
两队人交错而过，他们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
矮人都市“菲欧·玖拉”和一般的矮人都市一样，以都市为中心挖开了好几座矿脉——只有西部因为某些理由而没有进行挖掘——它贯通险峻的高山内腹，坐落于大地之下。
与不拘小节的豪放磊落的性格相反，矮人们有着优秀的数学思维。将都市作为心脏像血管般游走而出的大量坑道，是以殚精竭虑的计算制定出的计划挖出来的几何学的艺术品。水平挖出的较大的主道上为矿车铺好了轨道，在要所垂直挖出的洞穴里则安置有人力升降机。而且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数不胜数的更纤细为的小道向各处延伸。要是把所有的坑道连接起来能轻松超过数百公里。
然而正是因为这般的宏大，即使想要设置的警卫兵人数也完全不够。就连将矿夫一个班一个班地保护起来都不做不到。因此要是采掘时被怪物袭击了，矿工们除了把一切东西抛下，逃向配置在要所的警卫兵以外别无他法。
不过遗憾的是，就像世间人们所熟知的那样，矮人们都是群小短腿。想要全员安全逃生，可得有着千载难逢的幸运才行。
龚德们在道中停下了矿车，启动提灯式的魔法道具，各自手中拿好挖掘道具，向着侧路前进。不久后到达的道路末端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今天的挖掘场。
伽盖兹利索地下达着命令，班员们也没有怨言地开始了行动。挥动鹤嘴锄挖掘的人，在岩盘上用楔子打洞的人，用铁铲把土石迅速运到筐里的人，将筐运到矿车旁边的人，将矿车推往堆积处的人——
「好嘞，开工啰」
以这一声为号令，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
因为无数次反复地的机械式作业，尽管身上有着壮实的肌肉，但到了休业时间疲惫的肉体还是会想要得到休息。
一行人脱掉脏了的作业服，走向了矿工专用的浴场。
那是利用国营锻冶场那巨大熔炉产生的热量运营的澡堂。虽是只是微温的热水，但要将疲劳身体上的燥热除去的话，这是再合适不过的热度了。
龚德用桶舀起水槽里的淡茶色的热水，直接豪爽地从头顶倒下。
热水的颜色似乎是因为含有铁还是什么的成分，实际上含在嘴里能尝出淡淡的味道。
而那样的热水现在正洗刷着龚德身上的污垢。
胡子和头发也要用力去洗。没有打理干净的胡子，对于矮人们来说就像是还没长大的证明。
「喂，龚德！怎么样，弄完之后不去喝一杯么！」
在对面浴室椅上坐着的伽盖兹，一边大力搓着身体一边嚷嚷道。
龚德又一次把热水从头上淋下洗去身上的污垢，泡进浴池里大声回答。
「不好意思啊！老夫等下还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等下次有机会再邀老夫吧！」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要是改主意了的话就来白酒亭喝两盅吧！」
「哦！到时候就有劳了啊！」
伽盖兹好像开始和其他同伴交谈了，龚德在其他人来邀请自己之前说了声「老夫先上去咯！」就随即从浴池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龚德擦拭身体后，穿着平时穿的干净的外套走向了柜台，到了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的矮人管理员那里。将自己脖子挂着的金属板的吊坠取下交给了他。
管理员仔细的把金属板检查后，将一个小皮袋放到了柜台上。
这是五天份的工资。由于矿工的死亡率并不低，所以工资基本上都是以周结算的。据说以前貌似是以日结算的样子，但那样就会出现在这点钱在酒馆根本不够喝的情况。所以有一种说法是，正因为如此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体系的。而且实际上，虽然皮袋里的钱确实有着相当的有分量的，但对于伽盖兹他们来说，接下来就会将那一半都拿去喝酒吧。
「……龚德算上今天就一个月了吧。让老夫看看汝的脸」
「没问题的哟。呼吸没有任何问题」
「做判断的是老夫，而不是汝」
他从柜台下取出了便携的照明，光朝着这边照了过来。
耀眼的光虽然很不快，但龚德还是看了过去。
长时间的吸入粉尘的话，肺的机能会下降。这样的话皮肤会慢慢变的苍白。这种病被称为雪白病。而他现在就是在检查有没有那种病的征兆。
「……哼，确实没问题」
「那个病会让呼吸中混入杂音。如果没有杂音不就是没问题嘛？」
「……哈。老夫从以前起就是这样发现症状的。比起肺的声音，看脸才来的更准确些。汝是在小瞧老夫的经验吗？」
「老夫可没有说那样的话，经验也是很重要的」
「那就别一一抱怨了，对谁都没好处。还有——龚德哟。差不多也有在这里就职的心了吧？那样的话倒是想让汝来担当班长的职位啊。毕竟是汝的话也有着与之相应的经验啊」
「不好意思。那样这可办不到……打今儿个起老夫得出个门，长期旅行所需要的费用到今天为止也已经赚到了啊」
龚德之所以会存钱到被其他人说成不好交往，其实都为了能购得旅行所需要的道具。
「……又要去哪里了吗？」
「老夫打算去的是数年前就被放弃了的都市、南方的菲欧·兰佐。去哪里进行采掘」
看上去很阴险的矮人管理员睁大了眼睛。
「什！……不用老夫多说汝也明白的吧，那里可是很危险的哦？是打算和谁一起去吗？」
「关于前者，我自然知道。但对于后者的回答是NO」
人数一多的话，被发现的危险性也会大大增加。而只要一旦被发现就会出现牺牲，又或者是全灭也不一定。与其变成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不易被发现的单独行动。
「……是把什么东西落在那里了吗？」
「不是。不都说了吗。老夫是要去那里采掘」
「老夫就是不清楚你想挖什么，采掘的话在这里挖不就好了吗」
「哼！在这里无论怎么努力……虽然根据搬运的量多少有点补贴，但基本上都只有一定的金额。老实说在这里根本赚不了多少」
「比起普通的工作已经不错了啊」
眼前的矮人说的并没有错。也正因为如此为了在短期内筹集经费，龚德才会选择在这里工作。
「为了老夫的目的这点钱可不够啊。所以才要去已经被放弃的都市采掘。在那里无论老夫挖出什么样的金属，都没有被人说三道四的道理」
管理员的表情皱成了一团。
虽然龚德的说法非常极端，但同时也是正确的。
「想挖的是白铁钢[white iron]吗？」
「是啊。就是那个。毕竟在那里挖出来的，即使据为己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基本上这周遭的挖掘场全都是国营的，为此如果想要入手白铁钢的话就得支付高额的——与之相应的金额才行。可是，如果有谁能在已经放弃了的坑道里挖什么的话，那么采掘出的矿石就可以由那个人据为己有。只是，如果在那里发生了什么的话，国家方面也同样不会给予任何支援。
「……老夫可以出高价收购哦？」
在这座都市紧邻的矿脉中还没有挖出过白铁钢。为此一旦曾经都市里采掘出来的矿石用完的话，这种金属的价格无疑会呈直线上升的吧。
但是龚德却知道，眼前这看似阴险的矮人，并非是想要牟利而提出这种提议。他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完完全全是出自于他的一片好心
大概他是打算用比做中介更高的价格来与龚德交涉的吧。但是，龚德可不是为了将它卖掉——为了钱才去采掘的。
「说什么呢。用途早已经定好了。全都是为了老夫的研究」
看似阴险的矮人露出了昏暗的表情。
「还在说这样的话吗……虽然老夫并非不能理解汝的心情，但也差不多该看清现实，在这里作为班长工作了吧？你家老爹可是会伤心的哦？」
瞬间，龚德的心中燃起了猛烈的怒火。但在那愤怒表面化之前，龚德就低下头藏起了自己的脸。眼前的这个矮人曾多次帮助过龚德的父亲。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担心其孩子的龚德投身于，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研究中的吧。
虽然这话出自好意，但龚德却怎么也不能够接受。
「现实的话老夫一直都有在看。家父所走的道路绝对没有错！老夫一定会让一度失去的技术再次复活的！」
最终也没能完全忍住，与愤怒的余火一同这么说道后，龚德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虽然确实也有对于担心自己的人的愧意，但更多的则是对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所抱有的热情。
没错。
与优秀的父亲没法相提并论的自己，正是为此而活着的。
龚德紧咬嘴唇，看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