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明把手机打开，张卫军叫了服务员再拿来一副碗筷。
    段小明推脱不了，于是道谢恭敬从命。
    他下班后到现在还没有吃饭，看着满桌子菜，说不想吃是假的。
    不过他更想做的是，跟张卫军的女儿好好聊聊，于是把餐桌中间空出一点场地后，克制食欲，认真的展示着项目，并讲解着。
    “……刚才我展示的这些，我们各方面在同行里都属于翘楚，质量好，成本高，享受的品质和服务不一样，附加的价值多了，价格自然就高了。”
    美好的事物一般都存在幻想里。
    段小明以为张娟已经走进了自己的节奏里，哪料当他在手机上把施工工法与材料、物业管理与服务、产品设计理念、小区配套等等花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快速展示一遍之后，张娟又发难了。
    她像一个好学的娃娃问：“那你刚才说的这些，难道别的楼盘没有吗？”
    段小明笑着回答：“是有，可刚才你看见了，他们跟我们有差距。”
    张娟却不认可：“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否是真的，他们都说做销售的满嘴都是谎话。”
    如果在以前，张娟说这句话，段小明是认可的。
    所谓“男人说谎话，女人说反话，干销售的说鬼话”这是他们读书时候经常调侃的语句，可自己真的从事了销售工作之后，他发现，只有那些鬼才说鬼话，想做个人的还是说人话。
    最起码自己做销售以来，从来就不欺骗客户。
    等等！
    难道这就是自己一直是销渣的原因吗？
    因为自己一直不说鬼话？
    脑海里的声音及时出现了：“你想什么呢？真正的销冠从来不会欺骗客户，欺骗客户这种事都是能力不足的销售才干出来的事情！”
    段小明在脑子里回复：“可我就是那个能力不足的销售呀！”
    脑子里的声音：“不，你非常有潜力，记住，不要欺骗客户，要说服客户！”
    看见段小明哑口无言，张娟紧追：“怎么，真说假话了，所以心虚了？”
    段小明内心一万头小动物旋转跳跃。
    这种小动物叫做草泥马。
    脑子里的声音：“注意素质！”
    段小明在脑子里问：“你一会冒出来，一会冒出来，你是谁？”
    脑子里的声音：“我是你新学习到的思维啊，你没发现吗。你现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已经能够多角度思考了，你不觉得你自己现在思维更发散，更活跃了吗？”
    段小明心里嘀咕：“我看是快精神分裂了！”
    他嘴上回答张娟的话：“我不是心虚，我只是觉得，你大可不必怀疑我的真诚度，因为对于我来说，多卖一套房和少卖一套房的差别不大，但是对于你们来说，买一套好房子和买一套差房子，那关系可就大了，关系的是几代人几十年的生活。”
    说完，段小明抿着嘴唇，心想，我勒个去，我口才思维突然这么敏捷了嘛？
    张娟见段小明如此回答，思考了一下才说：“其实对我们老百姓来说，都是钢筋水泥，至于什么隔热防晒，什么同层排水，什么小区架空层，健身、绿化、智能安防，我们买别的楼盘也会有，好一点差一点对我们老百姓来说，差别不大。”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你这还是没有说清楚如果我们要买小强，它跟别的楼盘有什么本质上的不一样也就是说，小强贵，到底贵在哪里，你还是没讲透。”
    段小明一时语塞，这尼玛完全是不讲道理呀。
    这就好比你揪着宝马，说它有的宝骏都有，只是使用方式不一样或者细微区别而已，却卖这么贵，它应该配一对翅膀才合理。
    因为，你买贵了，你觉得你有资格上天。
    宝马能飞吗？
    能飞的那叫天马！
    段小明这么想着，可脑子里那个声音又跑出来了：“不能跟客户对着干，目前来看，这个客户属于体力特别旺盛的那种！”
    精分的段小明在脑子里画了一个问号，怎么又扯到精力旺盛了？
    脑子里那个声音说：“因为她喜欢抬杠！而且还抬得很猛！”
    段小明笑了，42块面部表情肌调动十几块组成了一个微笑。
    脑子里的声音告诉他：“快赞美她或者恭维她，先别想着反驳，先哄她，让我想想怎么破局。”
    段小明开口说话：“张娟同学思维敏捷，在学校参加辩论赛应该都会赢吧，嗯，你说的很对，我刚才展示的这些东西别的楼盘也有。”
    他停顿一下，继续：“但就好同样是人，大家都有手有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人都分三六九等讲究交友圈子，房子就更加了，一套好房子，不光只是住，它所处的小区哪些人住，这个也是很重要的，他这个也属于价值的一部分呢。”
    张娟认真的看着他。
    怎么这个卖房子的总是这么好脾气呢？
    我这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他不应该恼羞成怒才对吗？
    张娟刁难段小明，可张卫军刚才在听的时候可都是听进心里面去了。
    他下意识的点着头，但他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了女儿，于是，他只负责点头，并不说话。
    他的女儿又开口了：“我还是觉得小强的房子贵了，我们家这个情况有房子住就不错了，其实没有必要买这么贵的，爸，你说对吧？”
    张卫军还未来得及回答，门口走进来一位大腹便便四十来岁老板模样的人，他先是看了一眼段小明和张卫军，然后笑了笑，径直朝他们走来。
    张卫军和段小明彼此都以为是对方的朋友，哪料这位大哥的目标是他们背后那桌。
    “二哥，你可算来了，好久没见。”
    背后那桌一共两人吃饭，其中一人开口说。
    加上现在来的这人，一共三人。
    刚来的坐下，开口说道：“好久没见，好久没见，这不忙嘛，没办法。”
    其中一人开口：“二哥你最近生意怎样啊？”
    被称作二哥的那人嗓音比较粗旷，他大大咧咧的回答：“还行吧，身价两百来万，你们两个呢？”
    另外两人里的一人回答：“我就一打工的，拿工资糊日子。”
    另外一人底气明显不足，声音都小了许多：“就几十万，跟二哥你不能比。”
    被称作二哥的人爽朗开口：“那你欠的不多，才欠几十万，压力还不够大啊，年轻人！”
    段小明这边四人静静的听着，本以为会有什么大瓜吃，没料到被称二哥的人来个大反转。
    二哥的两个朋友也没有料到二哥会如此幽默。
    三个人哈哈笑了一会。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两字。
    许多的苦难和不容易到了嘴边都成了“算了”两字，或者自我调侃。
    段小明这一桌四个人，只有张卫军从那个“二哥”口里感受到了无奈。
    都是成年人，自然懂。
    他看着眼前偷笑的女儿。
    无忧无虑的年纪真是好啊，女儿她只是看见了好笑，但是她哪里又知道这好笑背后藏着辛酸。
    那个花猫云洛一直很少说话，这个时候面部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这小子不穿得这么花里胡哨的，说不定给自己的印象分会好一些。
    现在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小子在装老实。
    段小明也笑，他觉得背后那人讲话很有意思。
    就在他笑的时候，背后那桌的二哥又开口了：“别倒别倒，我开车了不能喝酒，我马上就走，你们嫂子在家还没吃饭，她人不舒服，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又要骂我没良心了！”
    说完，被称作二哥的人站起身来就走了。
    后面两人也没有怪罪，答了一句：“那二哥你赶紧回去吧。”
    “二哥下次见。”
    等二哥出了餐馆，背后两人其中一人嘀咕了一句：“二哥这边看来没钱，那我买房首付还是得再想办法啊。”
    这是张娟没笑了，开口说道：“爸，给我妈打包吧，我先回去，不然我也觉得自己没良心。”
    张娟这是听见刚才那人说话想到了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