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

我正准备关店门。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我想起沈聿今晚有应酬，以为是他来接我，笑着迎上去。

“怎么喝这么多……”

话没说完，我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不是酒味。

是腐烂的味道。

借着路灯，我看清了那个人。

是个乞丐。

趴在一个滑板车上，没有腿，手也是扭曲的。

脸上没有耳朵，只有两个黑洞。

头发稀疏，满脸烂疮。

他手里举着一个破碗，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是被拔了舌头或者牙齿漏风的声音。

我愣住了。

那是顾言洲。

哪怕变成这副鬼样子，我也认得那个轮廓。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

那一瞬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震惊、羞耻、怨毒，最后变成了乞丐特有的乞求。

他把碗举得更高了些，向我磕头。

咚、咚、咚。

额头磕在水泥地上，血印子都出来了。

他在求我施舍。

曾经高高在上的顾先生，曾经要把我踩进泥里的佛爷，现在像条狗一样求我。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滩烂泥。

“滚。”

我冷冷吐出一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厌恶。

就像看到了一只苍蝇。

顾言洲僵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绝情。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路边。

沈聿下车。

看到顾言洲，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厌恶地挥挥手，像是赶苍蝇。

几个保镖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顾言洲拖走了。

“去哪了？”

沈聿走过来，把围巾围在我脖子上。

“不知道。”

我挽住他的胳膊，“不想知道。”

“嗯。不想就不想。”

他打开车门，“回家。”

“回家。”

车子启动，暖气扑面而来。

我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被拖进黑暗角落的身影。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把过去全部埋葬了。

再见，顾言洲。

再见，地狱。

车窗外，雪花飘落。

瑞雪兆丰年。

明年，一定是个好年。

“想什么呢？”

沈聿握住我的手。

“在想，新做的旗袍要不要给你留个后门。”

“嗯？”

他眼睛一亮，“什么后门？”

“你说呢？”

我笑着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路灯拉长了车影。

我们驶向光明。

那天晚上，沈聿到底是知道了那个“后门”是什么意思。

但我没想到，这男人疯起来这么没完。

“再叫一声。”

他把我按在落地窗前，逼着我看外面的大雪。

“叫什么？”

我声音都哑了。

“叫老公。”

“滚。”

“那就叫金主爸爸。”

“沈聿你有病！”

“我有药，你有吗？”

他笑着咬住我的耳朵，“唐婉，这辈子你都别想跑。”

“不跑。”

我抱紧他的脖子，“哪也不去。”

窗外大雪纷飞。

屋内春意盎然。

这一次，是真的有人疼我入骨。

而不是把我当做消遣的玩意儿。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