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萧衍叫下人把我急急召去。

他醉卧亭台，形容潦倒，一夜之间白了好多头发。

见到我时，他眼中闪过痛色：

“你和裴将军独处了一整夜对吗？”

我没有回避，只平静地迎上他复杂的目光。

“是的，裴将军是我最信任的兄长，来看我也无可厚非吧？”

他把酒坛全部打翻！

我闭上眼，等一场雷霆之怒。

可等来的，却是他细微如蚊的啜泣：

“檀娘，朕若说朕，后悔当年所做的事，你可愿意再给朕一次赎罪的机会？”

这个曾经睥睨天下的帝王，在我面前突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卑微低身乞求我的垂怜。

我却是冷漠：“三年前傻到愿意卖身治你瘸症的檀娘死了。”

他浑身一怔，眼眶红了：

“朕当年确实亏欠了你。”

“那时朕从京城逃难到青州，想重新把权力拿回来，朕必须要拉拢那些权贵。”

“朕不便露面，而檀娘那时满心都是朕，朕是被权欲蒙蔽了心智，才想到让你去青楼卖身助我成帝。”

说到这里，他不禁泪如雨下：

“沈明珠死的那天，朕没有什么感觉，也是从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朕真正爱的人，是你。”

“是因内心的愧疚太盛，才让朕这么多年不敢面对你，不敢回应你的亲近，不敢看你的身子。”

“怕看到那些痕迹，我会彻底疯掉。”

我蹲下身子与他鼻尖相对，望进他通红双眼：

“意思是，你亲手把我推下火海，却还是最爱我的？”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捅进他的心，再多的辩解都已成苍白。

他失力地跪倒在我面前，长发尽散。

“檀娘。”

“你要朕如何赎罪呢？”

“朕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我故作惊讶的捂住唇：

“如何一国之君冲我一个妓子下跪啊！”

“我可万万受不起。”

“可不能和你的沈皇后一样，落得个惨死的结局呀。”

萧衍这份迟来比草贱的深情，虽让我作呕。

但有大用。

我利用他的愧疚，自由出入他的书房与处理政务的暖阁。

有时心绪烦闷，甚至会信手在他的奏章上胡乱涂画。

他也只是无奈地看着我，从未真正阻拦。

一次，我故意当着几位老臣的面。

娇声要求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子太傅亲自为我剥水果。

萧衍竟也默许。

此举果然引得那些忠于前太子的老臣们愈发不满。

朝中一时暗流涌动。

那些人悲愤：

“萧衍本是蛮夷女子所生，血统不纯，根本就不配继承大统！”

“若不是太子英年早逝！这皇位怎么可能让这种人坐上去？！”

我听在耳里，快活在心里。

一次他醉酒，我扶他歇息。

注意到他总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一枚玉戒。

神色紧张地确认它是否还在。

我好奇伸手想触碰，他却反应激烈。

“别碰！”

我佯装委屈：“为何？连看看都不行吗？”

他眼神闪烁，支吾着说不出缘由。

只道是故人所赠，需贴身保管。

故人？

我心底冷笑，面上却装作信了。

也知自己离真相不远了。

我无需再强忍恶心待在萧衍的身边。

时机终于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