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何以解忧
电子表一事，看上去皆大欢喜。唯一的损失倒是武杰，现在车辆张口闭口叫他“书呆子班副”。好在这个外号，也只有车辆当面这样叫，班里的其他人，比如混球他们，顶多只敢背后叫。
武杰重新戴上了他那块电子表，走得挺好。
这段时间由于心情舒爽，武杰进出宿舍有时哼着歌，但不久他就发现自己这么做不大合适。
老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爱搭理人。这个时候任何兴奋的表现，都容易被认为是幸灾乐祸。
这天，武杰下班回宿舍，老还没回来。
武杰独自摆弄他的电子表，忽听楼道响起吵嚷声。
正想出去看一眼，却听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老铁青着脸进了屋。
楼道里，似乎是劳模常气呼呼的嘟囔声。
看来，老和劳模常是一路吵着回来的。
老把里的一堆材料狠狠地摔在自己的铺上，哼了一声，重重地坐下。
武杰也不知该说什么，自顾玩他的电子表。
等了会，差不多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武杰起身来找老，说想跟他一起吃个晚饭。
俩人确实有很长时间没一块坐坐了，赶上老这会心情不好，武杰想借劝慰一下他。
老闷声闷气地说：“不去。”
武杰半真半假地生气：“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拿不起放不下的，才多大点事啊，看把你吓成这样。”
老用拳头擂了一下床，吼道：“谁害怕了？”
武杰笑着摇摇，示意老冷静，然后问：“刚才在楼道，你是跟谁呀？”
“还能有谁？”老的声音依然带着恼火。“还不是那个老常。还劳模呢，什么劳模，狗庇不如！还说是我设计得不行，我看就是他不行！”
“工作上的事得商量着来，哪能这么吵啊，还生那么大气。走吧，反正也到吃饭的点了，今天我做东，咱们出去喝两口。”
老说：“我真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尽管依然拒绝，但能听出来，跟刚才比，话有些松动了。
武杰见有戏，便想开个玩笑：“我自己去？我是一个人去还是拉着车车一起去？”
刚一说完，他就后悔了。
果然，一听武杰提到车车，老的声音又立刻提高了：“你跟她去！你找她去！关我什么事？”
武杰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用做出抽自己嘴巴的样子，说：“说错了，说错了，不好意思。咱谁也不叫，就咱哥俩，好吧？咱们多久没聚了？你晚上不是也没事吗，就是有事，你这状态也干不了啥了，还不如喝点酒放松一下，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说着，他把老扯了起来。
在饭馆落座，武杰想叫啤酒，老说要白酒。
武杰同意，说要一瓶老白干，俩人一人一半。
见他要酒的这副豪爽气，老终于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行啊，哥们儿，在生产一线确实练人啊，瞧你，一张嘴就要半斤老白干，厉害呀。”
见老笑了，武杰也乐开了：“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没敢多要，你要觉得可以，咱俩要两瓶，怎么样？”
“两瓶就两瓶，一人一瓶，个人包干，不喝干，不算完。”老答应道。
“好嘞，咱俩可说好了，如果哪个先喝倒了，另一个得负责把他送回去。对了，谁喝倒了，谁就睡到你下铺。”武杰定下规矩。几回喝醉后，如何爬上他的上铺，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老看着武杰那一身带着油污的工作服，还有脚上的那双钢包头劳保鞋，面露夸张的嫌恶表情：“啧啧，那还是争取让你放倒我吧。你这一身要是睡到我床上，我那被子褥子还有法要吗？”
“瞧瞧，瞧瞧，”武杰指着老一身干净的衣服说，“才到科室没几天，就瞧不起我们一线员工了，嫌我们脏了，嫌我们臭了……”
老知道武杰是在逗他，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说实话，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上科室早了。你知道我现在有一种什么感觉吗？就一个字，飘。”
“还没喝酒，你飘什么呀？”武杰故意打岔。
“我是说，我在一线待的时间短，突然到了科室，总觉得工作上没根没底，有种飘的感觉。
“就说我这次的那个设计，你可能也看过方案了，单就设计水平说，不敢说多高，但至少不差。现在的问题在于，用咱们最好的设备，用咱们最好的技术，却干不出来。刚才我就跟劳模常在争执，我说让他再上点心，哪怕先给我对付出来那个精度，也行啊。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如果让他蒙，弄个十次八次，没准能蒙出来一回，但那个不算工艺。这次弄出来了，下次未必弄得出来。技术水平高的能弄出来，水平不够的就弄不出来。我是心里起急，才跟他硬怼的。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人家劳模常说得也在理。我承认，我确实对基层的情况了解得不够。看你在一线，又苦又累又脏的，整天还有操不完的心，但这样确实挺接地气。”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这番话，就是这些天一直闷在老心里的，一说出来，他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武杰给老满上一杯，再给自己满上。
“咱哥俩真的好久没喝了。”老先端起杯子，说道。
武杰没吭声，举起酒杯晃了晃。
老跟武杰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武杰见老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老，说实话，当时听说你要调到设计科，我心里挺羡慕的，要说嫉妒，也有吧。其实我也有会，听他们说，早先设计科也找过我们主任说这事，而我们主任让我当班副的目的，就是想把我留在车间。我当时啥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车间太重用我了，受宠若惊吧。跟车间把协议一签，这车套就给我拴上了。后来，我们主任知道你要去设计科了，才把这个底细给我透了。对我来说，要说不后悔，也不是真的。但你能去，我确实为你高兴。去设计科，你应当是比我更合适的人。”
老吃了几口菜，又主动跟武杰碰了一杯：“原来在车间的时候，我挺烦那个环境的，又脏又乱，人还闹腾。但现在到了设计科，我又怀念起那一年的实习生活了，觉得在车间一线，确实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武杰笑了，“看来真是缺啥想啥，要不咱俩换换？”
老笑了：“我倒真是想换呢。不过，我的活你肯定能干，但你现在是一线小领导，你的那个活，我可未必干得了。”
说着，他突然一歪头，冲武杰的身后招。
武杰随即回头一看。
“呀！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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