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活死人
阎坤变成了怪物，他的手上都是结痂，扭曲的疤痕从手掌一直蔓延到手臂上 , 这是强酸烧毁了他的肉体留下的后遗症。人受伤了之后，肉总是会长出来的，可是又没办法长回原来的样子，所以他的肢体看上去就会显得十分扭曲 , 像是长瘤的树干。
他的脸也好不到那去 , 都是坑坑洼洼的 , 一双眼睛有一些发红的斑点 , 这是强酸腐蚀气体留下的后遗症。
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来，我跟王艳下车，王艳没有害怕，相比于我们的上线，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东西，王艳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的上线要杀我们，在我们内心上会有一种失落感，会让我们觉得我们做事没做好 , 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 其他人就不同了 , 其他人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的厮杀 , 死活各凭本事。
我们走进别墅 , 这栋别墅很大，很宽敞 , 可是没有人管理 , 草坪慢慢的长出来了，绿化带里的树叶也因为没有人修剪而长的枝繁叶茂，可是并不好看。
水池里的锦鲤也翻白肚 , 无数的苍蝇在空中飞舞着 , 真是一副颓废的景象。
我们进了客厅，房间里铺满了白布 , 这表示这栋别墅可能很久会没有人住。
我们跟着阎坤上楼 , 来到卧室 , 在卧室里，我看到了一个老者坐在窗前，沉默的看着床上的人 ,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重 , 整个人也老的有些让人心疼，尤其是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 , 你会觉得，人活着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且艰难的事情。
床上躺着的是谁我也不知道 , 可是很惨，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完全看不清长相，两只眼睛失去了眼皮之后，翻滚着，脸上的肉一块块的凸起，干枯，涂抹药油之后，看上去更加的骇人 , 身上的皮肤也是一样，很少能找到完整的皮肤，像是癞蛤蟆的后背 , 深红的颜色加上恐怖的凸起，让人觉得像是在看外星生物。
最恐怖的是他的肚子，空了，完全空了 , 像是里面的内脏完全被掏空了一样。
我说：“你好 , 梁天赞老先生。”
我打断梁天赞的失神 , 他的目光从他儿子的身体上移开 , 他看着我，我看着这个比较讲究的老头，脸上露出微笑，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脸上少许的愤怒。
梁天赞说：“你似乎对于我儿子的遭遇没有一点愧疚感，你甚至连一些同情心都没有，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
他很疑惑 , 并没有那么愤怒 , 或许生活与痛苦已经折磨的他不会愤怒了 ,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愤怒的人 , 也许吧 , 如果他是一个容易愤怒的人，他就不会做那么多不要脸的事了 , 他一定是一个能极其容易消化负面能量的人。
我说：“我对于一个要杀我 , 想要用强酸把我融化掉的人有什么好愧疚的？有什么好同情的？他活着已经对我是一种伤害了。”
梁天赞眼睛转动着，似乎不能接受我的话，他说：“我知道他一直在冒险 ,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不应该做那种事 , 我们应该报警，应该跟警察一起 , 把你们都抓起来 , 这样 , 我们也不至于会有现在的窘境。”
我说：“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梁天赞转身，看着梁世明，他真的很惨 , 浑身上下插满了几十根管子 , 不知名的液体流进他的身体里，维持着他的生命 , 这种生活方式，真的让人觉得悲哀。
梁天赞说：“他的皮肤百分之九十八被烧毁了 , 脸上的皮肤已经全部坏死，他的肠子被全部掏空了，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可是我希望他活着，他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亲人，不管做错什么，我都只能原谅他 , 可是有些不应该由他承担的责任，他没有理由承担。”
我看着梁世明，我从来都不知道所有的肠子被切掉之后居然还能活着 , 我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人类的伟大。
我说：“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我只是羡慕你有钱，如果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应该把他送到火葬场给他一个痛快了吧？”
梁天赞闭上眼睛，说：“我以前是很有钱 , 可是很快就没了 , 我拖延不多久 , 我的公司很快就会跌停 , 会破产，我穷尽三十年建造的商业帝国，很快就会倒塌，这是我一生的心血。”
我低下头，我说：“可惜吗？”
梁天赞看着我，说：“不可惜，我罪有应得，可是人总得做点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轰然倒塌 , 这样不符合人类文明精神 , 人 , 就是在不断的创造奇迹 , 不断的修补错误 , 不断的力挽狂澜做不可能做的事情，只有在绝境中成功挽救才显得伟大。”
我眯起眼睛，我问；“你想做什么？”
梁天赞走到我面前 , 我看着这个矮老头 , 他一直给我一种不值得尊敬切狡诈的人，现在也是一样，当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 , 我就觉得他有阴谋 , 尽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给了我这种感觉。
梁天赞：“做我儿子没有完成的事。”
我有些吃惊 ,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 我以为他会吸取他儿子的教训 , 适可而止，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想要继续做下去。
我微笑起来，我说：“你想怎么样？”
梁天赞转身，走到窗前 , 伸手想要摸一下他的儿子 , 可是手伸到他的额头前停下来了，他似乎也不愿意触碰自己的儿子 , 那样子真的让人恶心。
梁天赞把手缩回来，拿着手绢使劲的擦了一下 , 尽管他没有碰到他的儿子，可是他也觉得有必要擦一下，都是一群十分讲究的人啊。
梁天赞回头看着我，说：“他能活多久我并不清楚，可是我希望他一直活着，他这一生只能靠营养液活着，靠激素活着，一天的费用将近十万，他成活的成本很高 , 我这个做父亲的，必须要为他的一生考虑周全，我需要钱 , 而我的公司又即将面临倒闭，我能做什么？我只能贩毒，做你们做的事情。”
我微笑起来，我说；“你想的太简单了。”
梁天赞点头 , 说：“我承认 , 我儿子就是因为想的太简单了 , 所以他一败涂地 , 所以，我做了总结，在他出事的十几个日夜里，我一直不停的在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我想到了，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三年前的错误决断，以至于，我们走到了这个错误的深渊 , 我应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 我应该要看到尸体才停手的。”
我皱起了眉头 ,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 是况家辉 , 可是从他的话里面，我听出来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我问：“你后悔没有杀了他？”
梁天赞微笑起来 , 说：“是的 , 我很后悔，后悔没有亲眼看到他的死亡，以至于会有今天的这个悲剧 , 你知道况家辉吧？我儿子应该跟你提起过 , 他很希望你把他找出来，他一直觉得他没死 , 那时候我让他住手 , 是因为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事 , 所以我觉得我儿子想要把他找出来的事情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我突然我发现我错了，他有可能真的没死。”
我皱起了眉头 , 当年况家辉的消失并不是他逃走了 , 而是有人杀了他，那个人就是梁天赞 ,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没有上升到杀人那么可恶，可是我错了 , 他比我想的还要可恶。
梁天赞坐下来，微笑了起来，似乎回想到当年的事情之后，他觉得很可笑一样。
我说：“你儿子曾经询问过你关于况家辉的事情，或许，你应该告诉他的。”
梁天赞立马点头，说：“是的，如果我当时告诉他的话，或许他现在或许就没有那么惨了，你想知道吗？”
梁天赞很认真问我 , 我说：“你可以说说看，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梁天赞微笑了一下，说：“他是个天才 , 在日本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跟一位教授共同研究抗癌药，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于是我就动了一些小心思 , 我想把他们的成果据为己有 , 我利诱了一下况家辉 , 我告诉他只要跟我回国 , 他就可以做我公司的二把手，我们一起把这款药做出来，做上市，那时候我们国家自己研制的抗癌药几乎是零，我们有很大的空间，他同意了，我们一拍即合。”
我看着梁天赞的表情，回忆过去 , 他似乎很开心 , 似乎很自豪自己曾经做的事情。
梁天赞说：“他真的是天才 , 为了防止被日本人告 , 他就将处方打乱 , 重新配药，新出来的药效果很好 , 一推出 , 我们就赚了一大笔钱，你知道有多少钱吗？每天都有几千万进来，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你做梦都会笑醒的 , 更关键的是 , 电视台的记者每天都在你家门口等你，你充分的能感受到 , 你不一样了 , 你升华了 , 你超越了普通人的存在。”
我看着他兴奋的脸色，他真的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
我说：“直到药物的副作用出来了。。。”
梁天赞的笑容被我的话打断了，他有些不高兴 , 我很乐意他这种人失去快乐。
梁天赞说：“对 , 药物有副作用，他欺骗了我 , 他说这种药完全没有副作用，他骗了我。”
我说：“你是制作药物的 , 你怎么可能相信药物没有副作用？你早就留了后手，你也只是在利用他，你们相互利用而已。”
梁天赞意外地看着我，说：“你很懂人性，是的，我们是在相互利用，所以，在出事之后，他就得背锅 , 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了，我主动报警，让警察调查他 , 主动花钱摆平这件事，他成了罪人，可是这还不够，我需要他彻底的闭嘴 , 所以我放火烧了一切 , 找人杀了他。”
梁天赞说的很平淡 , 在内心是他没有认为这件事是错的。
我看着他露出的微笑 , 真是一个邪恶到骨子里的人。
坏人是不分老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