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活如死人
“呕！”周子玉的呕吐声在我耳朵里不停的回响着，她已经瘦成了纸片人，瘦的让人不认为她还是一个活人。
翁友梅放下听诊器 , 伸手在周子玉的肚皮上涂抹油，然后使用B超仪器给周子玉检查。
我跟王艳站在一边，我们看着周子玉痛苦的脸，都没有任何表情。
王艳或许早就麻木不仁了 , 而我 , 只有无尽的悲哀。
翁友梅叹了口气 , 说：“胎儿严重畸形 , 大脑发育不全，还有肠梗阻的风险，需要引产。”
王艳问：“如果不引产呢？”
翁友梅看了我们一眼，说：“胎儿会在六个月的时候腹中死亡，到时候一样会流产。”
王艳愤怒了，说：“真是废物，让她不要抽那么多。。。”
我看着周子玉漆黑的眼睛，她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 身体上所表现出来的痛苦 , 也只是生理上的本能反应。
翁友梅问：“你们做决定 , 如果现在引产的话 , 我可以立马做 , 一个星期就可以恢复了。”
王艳说：“做个屁，现在我们正在卖货 , 她引产了，你去卖啊？”
翁友梅耸耸肩 , 说：“那就给她打保胎针，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翁友梅说着就从冰柜里面拿出来一盒针剂 , 她熟练的开瓶然后抽取在周子玉的胳膊上打一针 , 我看着周子玉依旧犹如死人一样。
他们在卖货的时候，忍不住抽了一道 , 抽完了之后 , 周子玉就说肚子疼的受不了 , 然后送到医院，她肚子的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可是为了利益 , 王艳选择不引产 , 而是继续留着这个孩子。
这无异于杀人，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翁友梅抽出来一根烟 , 在房间里点燃了，她坐下来抽烟 , 整个人显得略微疲倦的样子，我问：“这不是无烟室吗？你为什么要抽烟？”
翁友梅看了看上面的禁烟标志，无所谓我的提醒，她继续抽烟，她的样子有些苦恼。
过了一会，翁友梅说：“我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有点大，一百五十平吧，有时间请你们去吃饭，不过你们那么忙肯定不会去的 , 我首付五十万，把我工作十多年的积蓄都花光了，我小孩还要上幼儿园 , 我又想让他去学钢琴，学一些乱七八糟的，要很多钱，我那个该死的男人还要我再生一个 , 我头都大了。”
我看着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些 , 像是在跟我们说家长一样 , 她的烟瘾很大 , 很焦虑，邵美华说过，她很缺钱。
王艳把周子玉扶起来，然后丢掉手里的卫生纸，抱怨着说：“他们男人就知道脱裤子，爽完了什么都不做，还整天一副天下无事的样子，所有的活都是我们女人做的 , 可是我们还要听他们男人的安排 , 我真受够了。”
翁友梅笑起来 , 两个女人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 周子玉也从桌子上抽出来一根烟 , 点着了抽了起来，我打开门 , 看着外面已经亮起来的天空 , 我说：“不要在检查室抽烟。”
翁友梅打开了排气扇，靠在窗户上，说：“没关系 , 很快就散掉了，你们最近生意怎么样？”
王艳微笑了一下 , 说：“不是很好，我们卖的是液体的 , 这种东西是新货 , 虽然好 , 可是不好卖，你知道的，你在给那些孕妇产检的时候 , 你要是给他们推荐一些新的东西 , 他们会很提防你，深怕你会骗他们钱一样。”
翁友梅笑了一下 , 说：“是的，现代人就这样 , 好像所有人都是为了骗她的钱而存在的。”
王艳说：“那个景然很提防我，她说她要戒了，我当时就笑了，戒了？怎么可能戒了？吸毒啊，说戒就戒了，那毒贩还赚个屁的钱。”
景然是那个卖化妆品的女孩，是翁友梅推荐给她的，王艳跟她接触了，可是效果不理想。
毒圈是一个奇怪的圈子 , 只要你吸毒，不管你是不是戒了，总会有人会找到你 , 然后引诱你，反正会有办法让你再复吸。
这就是毒贩的伎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吸毒的人有吸毒的圈子 , 而吸毒的人有一个奇特的本领 , 他们不管到那个城市 , 他们都知道能去哪里买毒品 , 只要有这个圈子在，他们就能找到。
翁友梅说：“给我十万，我来做这件事吧，我现在很穷，你看我的内裤，都烂了好几个洞了，我那个该死的男人总是说，你买一条新的吧 , 你买一条新的吧 , 我的天呐 , 网上一条好一点的内裤都要好几百 , 我跟他这么一说 , 他反而跟我说，我穿着挺性感 , 也挺方便 , 我气的呀，不过是挺方便，凉快。。。”
两个人哈哈大笑 , 他们相谈甚欢 , 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旁边还坐在一个肚子里要死孩子的人 , 他们有什么好笑的？他们完全不尊重生命 , 漠视生命。
王艳说：“好 , 十万，只要她愿意跟我做，我给她拿百分之十的提成 , 这玩意很贵的 , 液体的，三千块一克 , 如果圈子扩大了，我给你也拿百分之十的提成。”
翁友梅点头 , 说：“我知道的，邵美华就是这么干的，他的别墅在那来着？一千两百万，那个贱人偷摸的赚了那么多钱，等我消息吧，尽快。”
王艳点了点头，从包里面拿出来厚厚的几叠钱放在翁友梅的桌子上，翁友梅说：“下次能不能转账？现金不方便。”
我说：“你是不是傻？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我给你转十万你怎么解释？”
翁友梅瞪了我一眼，笑着说：“你可真是够凶的 , 有时间来我家里玩。”
王艳微笑了一下，将周子玉拉起来，拖着她离开 , 我们离开妇幼院的大门，回到车里开车回去，沉默，整个气氛都是沉默的 , 两个死人 , 一个只想着钱的狠毒女人 , 还有一个心思不在线的我。
我们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乐趣了 , 没有其他的欲求，死气沉沉，我们的人生都被我们现在的生活给折磨的要死。
车子回到了屠宰场，陈振跟周子玉躺在简陋的床上，我跟王艳站在门口，我们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空，依旧是沉默。
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我们的内心都被压的不想说话。
我不知道这种生活有什么意义 , 更不知道那些毒贩吸毒的人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王艳问我：“你能想象翁友梅的生活吗？她跟我抱怨 , 其实是乐在其中。”
我说：“可是她不满足啊 , 可能是受到邵医生的刺激了 , 想要过的好一点 , 人都想过的好一点。”
王艳点头，说：“我们比谁都努力 , 我们应该过的好一点。”
我点头 , 王艳确实很努力，可是，她做的是犯法的事情 , 所有的努力 , 方向都是错误的。
我们两个又不说话了，死气沉沉的气氛让人内心很难受 , 王艳也很难受 , 她之前跟翁友梅之间的谈话很开心 , 生活就是应该这样子有点活力的，可是，当我们独处之后 , 那种活力就被死气给吃掉了。
王艳问我：“还记得老楼的日子吗？那段时间东躲西藏的 , 可是挺开心的，所以，所以要做点什么吗？”
我看着王艳 , 我摇头，她也摇头 , 我们两个都提不起兴趣，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兴趣？
王艳捂着脸，蹲下来哭了起来，她说：“这就是我的生活吗？跟我要的完全相反，我不想待在这个破旧到处都是腥臭味的屠宰场，我想要我的房子，我的生活。”
王艳崩溃了，可是我没有再安慰她，我习惯了她的情绪失控，这就是两个人相处久了之后 , 对于彼此知根知底之后内心上的刻意忽视。
我问王艳：“你想要邵医生的那样生活？”
王艳点头，可是很快她就生气了，她说：“你一点都不浪漫了 , 以前我记得我伤心的时候，你会安慰我，你会拥抱我，而现在 , 你只会冷漠的站在原地看着天空。。。”
我深吸一口气 , 我说：“我们可以过她那种生活啊 , 今天晚上有一场大师的演奏会 , 我们可以去听的。”
王艳意外地看着我，说：“可是我们是通缉犯，我们出现在那种地方会被抓的。”
我笑起来，我说：“那我们就永远的躲着吗？你就算以后有钱了，你还是通缉犯，想想邵医生，想想他，他们是怎么活的 , 他们活的很潇洒 , 想去那就去那 , 警察能抓到他们吗？抓不到 , 只要我们不畏惧 , 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就看你敢不敢。”
我说完就伸出手 , 王艳眼神里有冲动 , 有欲望，可是也有胆怯，我直接把王艳拉起来 , 带她上车 , 然后开车去聂耳大剧院。
我看着远处的聂耳大剧院，高大优雅 , 充满了艺术气息。
王艳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剧院 , 她说：“我们真像是个小丑 , 我觉得还是屠宰场适合我，你看那些警察，我真的好怕 , 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打开车门 , 王艳十分害怕，小声地警告我：“快回来啊 , 那些警察你看到了吗？我们会被抓的。”
我走过去打开门，伸出手 , 我说：“我们的生活太沉闷了，你想这样活一辈子吗？那我们干嘛贩毒？”
王艳十分害怕，她心惊胆颤地说：“嘘嘘嘘，别被人家听到了。”
我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就十分好笑，我依旧伸着手，我说：“他今天晚上会来，你是要像他一样优雅的活着，还是像老鼠一样烂死在下水沟里？”
王艳很震惊，我微笑起来，这个时候我不掩饰我知道的一切，如果他今天晚上来 , 我们一定会抓住他。
那么，今天晚上的演奏会，将会是他优雅生活的谢幕。
而我 , 将要重获新生。
王艳思考了良久，抓住了我的手。
我微笑着将王艳拉下来。
如果今天晚上是结束之夜。
王艳应该感受一下这种艺术生活。
否则，她一辈子真的就太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