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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杜重威其人

    六月末夏日已只剩下一点小尾巴太阳仍旧用劲儿地释放着他的热量沿途走过仍旧热浪滚滚清风阵阵只是不似半月前那么酷烈毒辣。

    大队南行路过相州安阳之时刘承祐率全军再度举行的一次公祭奠缅怀死难的百姓与将士。距离安阳之屠已有差不多三个月血腥味早已散去不过城垣间仍旧残留着大量战争痕迹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悲伤。没有一代人的时间安阳乃至相州都无法恢复如初。

    在一干龙精虎猛的亲兵拱卫下车驾徐徐南行。刘承祐的车驾并不奢华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一览无遗没有多少减震措施颠簸虽不算特别剧烈但终究难熬。

    刘承祐还好年轻习惯之后也还能忍受。倒是在车上给刘承祐讲书的陶谷有点难为了毕竟人到中年免疫力下降只见其苦着一张脸身体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摆不定还要保持一定的坐姿以维持他的儒士风度说话声音都有些抖。

    刘承祐将自己背后的一张软垫递给他说:“陶先生不必如此拘束用此垫缓一缓。”

    “谢殿下。”见状陶谷立刻谢恩。也不硬撑着活受罪了接过软垫置于背后靠在车厢上这才好受许多。

    舒服地吁了口气不过看刘承祐直着身体靠坐在对面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想将垫子还给刘承祐。

    刘承祐直接抬手止住他还递给他一袋水润润嗓子说:“继续讲吧我听着”

    此时的刘承祐在陶谷眼中形象一下子高了起来。

    漫漫南下途路上乏味之时刘承祐就喜欢找陶谷与魏仁浦来给他讲书今日轮到陶谷。陶谷这个人强记嗜学博通经史诸子佛老皆有涉猎当个讲师是绰绰有余的。

    此人绝对是精于钻营惯会逢迎的暗地里便摸清了刘承祐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听史志传记尤其是近、当代史事人物便不讲经学转讲史志。注意到刘承祐在关注魏博事于是今日便给他讲杜重威而对此刘承祐果然兴致颇高。

    杜重威这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前半生或许稍显平淡但在后晋一朝是位极人臣极尽荣宠。常年典禁军出则为帅镇定道州秉征伐事。

    以杜重威鄙薄之姿而居权位甚至肩负江山社稷之危亡只因为他是石敬瑭的妹夫。人呐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又不想辛苦拼搏有吃软饭的机会一定得抓住

    而纵观杜重威的履历发现只有两个闪光点一则降范延光于邺城二则斩安重荣于常山然而这俩事杜重威究竟出了多少力有多少功劳也是值得怀疑的。不过这却是杜重威的“晋身之资”。

    余者杜重威干的都是些烂事。中渡桥胁全军投降而至后晋灭亡这便不复细说了。此人身上也有着这个时代武夫的共性贪婪好黩货。

    杀安重荣的时候尽得其家财并常山公帑既不赏励士卒也不上缴国库悉归于己。为成德节度重敛于民税外加赋吏民大被其苦而致百业凋敝十室九空。

    等把镇州祸害得差不多了见实在没油水捞了便上请还朝然后转任魏博恶政如初。

    耶律德光曾总结自己有三失以致中国得而复失其一曰括民钱帛。然而向吏民括借钱帛这种事杜重威还是后晋节度的时候就常做括民财以肥私充其家宅可能契丹人就是从杜重威这儿获得的灵感。

    后晋与契丹绝交契丹屡屡南侵边防军需不足粮草短缺。闻杜重威私宅中聚有粮十万斛朝廷以绢数万匹易其粮没有亏待他事后他却觉得自己家财被“籍没”颇为不忿。

    担守御之责以抗契丹入侵却只知婴城据守坐观胡骑抄掠治下百姓而不作为。常有数十胡骑驱汉人千、万过城下熟视无睹略无进击之意。

    阳城之战反败为胜是后晋对契丹难得的大胜杜重威虽为统帅靠的却是李守贞、符彦卿、张彦泽等将见机奋进急攻血战退敌。有一说一虽然李守贞比杜重威强不到哪儿去至少在阳城之战李守贞还是有些血性的。那个张彦泽也一样虽然后来也当了带路党还是引契丹军队拿下开封那种。

    而杜重威是从头拉胯到尾。阳城之战胜利后原本有继续扩大胜果的机会诸将趁势追击被杜重威勒止半道收兵。在他看来能在契丹人的兵锋之下保全性命已是难得哪里还敢有过分的追求

    陶谷的叙说还是比较详细的一讲便是半个多时辰有些口干舌燥再度拿起水袋痛饮两口一面注意着刘承祐的表情。

    至于刘承祐的表情便是没什么表情。

    听完陶谷的介绍刘承祐的脑海中杜重威的形象一下子“丰满”了起来。

    “当真如薛怀让之言与杜重威相比他所犯罪过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感慨了句刘承祐问陶谷:“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诗说人言可畏。这杜重威如此行举受尽怨愤咒骂就没有一点羞耻敬畏之心?”

    放下水袋陶谷捋了捋胡须轻笑道:“殿下下官再给您讲两则小故事”

    “杜重威在镇州黩货甚烈以致民多外逃。一日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此问确是有些道理啊!何也?”刘承祐说道语气间满是讥讽与轻蔑。

    “另外一则是我还在大梁时听说的。全师而降入东京后杜重威每出入衢路市民多诟骂之然杜重威仅俯首而过尔后面色如常泰然自若”

    “天下多奇人奇事这杜重威却是当得一奇。面皮奇厚!”刘承祐说:“石重贵倚靠这样的人为国家干臣付之以精锐而保江山。国家焉能不亡!”

    “殿下说得在理!”陶谷立刻奉上一句马屁:“杜重威之贪鄙胆怯已至极也然少帝犹托以心腹之任军国之重实在昏聩。晋之灭亡非天意亦人为咎由自取。”

    点了点头刘承祐又问:“你方才说冯道与李崧共荐杜重威为帅。此人鄙若此何以这二公极力荐其能却是耐人寻味。”

    闻问陶谷眼珠子一转张了张嘴却又临时改口的样子说:“二位相公自有其想法却不是下官所能探究的。也许另有考量呢?”

    “等到了开封我却要以此事问问二公。”刘承祐有点随意地说。

    冯道与李崧那干被刘承祐自契丹人手中夺回的晋臣此前已随刘承训一道南去东京想要陛见大汉新帝。

    “听先生一番讲解我受益良多。先生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见日头已然西斜了刘承祐对陶谷吩咐道。

    “下官告退。”陶谷也适时地应道。

    车驾停下刘承祐打了个呵欠侧身躺下瞄着躬身下车的陶谷。脑中却浮想起当日收到的汇报在抄薛怀让家时这陶谷手脚有些不干净。对此刘承祐是知而不问记在心中即可。

    撑着脑袋刘承祐继续想着杜重威此人。有的时候有的事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像杜重威这样声名狼藉且了无才略的人却能位至使相秉执三军。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是皇亲国戚也许晋廷是矮子里边拔高个?

    在真定巡视的时候刘承祐还听过一则传言。说是晋帝蒙尘北上一路惨淡路过中渡桥时泪眼迷离对杜重威破口大骂。却也有些讽刺。

    此刻想来杜重威这种人哪怕其据有魏博拥兵数万纵有百万又有何惧不过冢中枯骨罢了。

    胳膊肘磕着有些疼干脆放下困意袭来与护卫的李崇矩交代了一声睡一觉。

    等刘承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军队还在朝南行驶不过速度放得特别慢耳边尽是轱辘与脚步声另伴着自一侧野地中传来的虫鸣。掀开车帘刘承祐朝外望去见到周围一片朦胧的暮色问道:“到哪儿了?”

    闻声李崇矩赶紧策马靠上前来禀报:“殿下已经到黎阳了向指挥使已奉命先行前往渡头搭好营寨只等中军入驻。”

    “嗯!”刘承祐应了声。有这些得力的属下确是能少操不少心。

    入夜天气凉爽了许多习习微风吹拂着十分舒适。车驾之内点起了两盏烛灯火苗闪动映照着刘承祐的身影挑灯夜读。

    等到黎阳寨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过营宿之事郭荣与向训已然安置得十分妥当可以“拎包入住”。自车驾下时只见得营中正处于有条不紊的忙碌之中各营在向训的安排下有序入营。

    晚饭已然是准备好的除了本军的火头军外黎阳县令还征集了一些厨子妇女帮衬。刘承祐简单接见了一下黎阳令从其口中得知马全义与孙立那支物资输送船队已经永济渠南来入大河往开封去了已逾三日估计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算时间比刘承祐没快上多少毕竟需要绕一番路北方的水运也不似南方那么发达河渠久未经疏浚还要防备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速度想要快起来也难。不过总归节约不少人力。

    闻其已过黎阳刘承祐也松了口气过了此处已达中枢实力覆盖之处基本不可能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简单地进食过后刘承祐叫上郭荣与魏仁浦让二人陪着去黎阳渡看看。

    黎阳渡就在脚下这座大河边上重要的运河枢纽规模不小稍显冷清。不过随着中原鼎定此处也多了几分生气在渡头边上停靠着一些民船岸上更有些客栈旅宿。人总归是有的只是大军之来都低调老实得很。

    行走在滩涂上运河远处黑黢黢一片只有近处反射着案上的灯火光线很弱流动的水声倒十分清晰。

    “殿下渡头往西南十里便是大河分流处。”魏仁浦跟在身边给他介绍着:“当初辽主北归便是于此处北渡。胡人不习舟楫强渡而来淹死了不少人”

    “有所耳闻。”刘承祐说道。

    郭荣在旁也指着一个方向说:“由此处东北向直通永济渠正段北入海河走水道最北可直抵涿州。自隋唐以来国家向北用兵皆是走此道输送钱粮军械。”

    “只是这么多年来战事频生动乱不已而国家不兴帑藏空虚无人财物力疏浚而致河渠淤塞漕运不畅运力大减啊。”魏仁浦补充道。

    闻言刘承祐说道:“你们这是在提醒我日后要整治河渠啊。”

    魏仁浦轻笑着说:“却也不能急于一时当至社稷稳定民生恢复国库充盈方可量时量力而行。”

    “那是自然治河可是件奢侈的工程。”刘承祐点着脑袋。

    抬头望着夜空下的黎阳渡有些出神短暂的沉默之后刘承祐发出了一声感慨:“也不知何时才能从此处看到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的场景。”

    “只要国家宁定自然会有的”郭荣说。

    条件好像并不难的样子但要做得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河南边就是滑州吧!”望着南边刘承祐突然问道。

    魏仁浦答:“是的与卫州同属义成军节度拱卫东京。”

    “据地图上显示到了此地距离东京也不远了啊!”

    “两百余里的距离若无迟滞渡河后两日可达。若走水路更快!”魏仁浦解释道。

    闻言刘承祐沉吟了一会儿尔后开口吩咐道:“明晨一早渡河走陆路。派人过河知会一声滑州让对岸做好接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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