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后会有期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山鬼坐在树干处，望着远方的树影婆娑，目光寂寥如星子，她的衣袂依旧带着无法驱散的血气，轻易便可吸引野兽的窥伺，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友好的往来。
可她是山鬼，生而即为山中王者，所以注定不会惧怕这些。
“你不再畏高。”盖聂看着山鬼的脚底与地面的距离，已经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高了，若是以往，她大概早就出现了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等不良反应，可现在，一举一动分明是说不出的姿态悠然。
“只是不再害怕屋檐、树干这样的高度罢了，因为不足以伤害我。”山鬼垂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诉说，“离开桑海的这段时间里，我意外去了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见到了一些很温柔的人，他们让我适应这样的高度，让我学会哭泣，让我终于相信有些誓言真的可以做到。”
“这一行，意料之外，却也是祸福旦夕，我收获了许多。”山鬼看着盖聂，“也许，也该和你说一句抱歉，关于曾经的隐瞒。”
盖聂叹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恶意。”
这也是他为何在之后坦然接受真相的缘故，他知道那个叫阿黎的少女自始至终都存在着苦衷，也早就做好了面对匪夷所思的真相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却是立场天差地别，身不由己。
现在唯一能够有资格遗憾的就是，让她再一次相信承诺的人，不是自己。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包容的吗？”山鬼问，而后皱眉又迅速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你的答案。”
无论是或不是，都会影响她接下来对局势的掌控，毕竟，在找回一部分感情后，她着实是越发的心软了，一句对心的话，亦或是熟悉的情景，都有可能引起她的动容。
据东皇所言，时间与时间的交融会造成她暂时的不清醒，说白了就是好骗。
所以现在，她选择听不见心不烦。
盖聂……盖聂无话可说。
山鬼调整了一下姿势，背靠树干，将双腿交叠也一起放在了上面，同时望向夜空，“都说‘不如意事常□□，可与言者无二三’，境遇相同，与我而言却不仅仅是孤单，只是有些事任是关系再亲近都无法说出口，也许在多少年以后，知道我来历的人一个都不会有。”
那个少年时像风一样洒脱，如今却像高山一般沉稳的男子此一时是这样回答她的，“不能说的，那就遗忘。”
山鬼惊奇，“我发现，某方面而言，你对许多事情看得都很简单啊。”
“在要做的事面前，该分的轻孰轻孰重。”盖聂声音冷静，“简单，但有用。”
不管是护卫秦皇，还是叛离咸阳，他都做得坦荡，也从不后悔。
山鬼闻言，微微摇首，心下暗道：鬼谷这一代的两个传人，于顺从心意的时间上，还真是截然不同。
卫庄最适合的年纪是刚刚加冠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有着少年人的意气奋发，没有顾虑那么多，不会毫不留情的抛弃重伤的同伴，冷漠的外表下有着可靠的温柔，哪怕自己岌岌可危，伤痕累累也要互你平安。
而盖聂最适合的年纪却是当下，不是少年时的不苟言笑，少年老成，辅佐秦皇一统天下后，他的心上终于没有了桎梏，即便是被万里追杀，也终于有了浪荡天涯的豪迈。
而且，说起来，所谓明晰情爱也可以往顺从心意上归拢啊，卫二庄‘春心萌动’的时间比盖聂要早上许多，可惜世界对他的恶意太大，为了证明什么，他逼自己刻意忽视了曾经最纯粹的感情。
“时间到了。”山鬼目色明亮，“说一句或许多余，但是在卫庄伤势未愈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插手农家的事情了。”
“你知道了？”
“很简单不是吗？”远方有白鸽飞来，却碍于夜色而无法寻觅到目标的踪迹，那上下盘旋，四处不定的样子十分滑稽，山鬼抬手从半空中牵扯出一道墨蓝色的光线，向白鸽的方向扔去，几个呼吸间，被束缚住爪子的白鸽便到了她的手中，它惊慌失措的模样直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方才缓和下来。
山鬼抚摸着白鸽柔软的羽毛，长长的睫羽垂下，遮蔽了眼底的情绪，“你曾说过，要我尽快好起来，因为在之后，你们还要调查农家的事情。”
“……想必你是知道的，我的五感堪比野兽，鼻子自然很灵……”山鬼偏首，“你回来时，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属于他的味道。”
“所以……他应该已经处理好了‘流沙’的事情了吧。”
“你的推测是对的。”盖聂不打算隐瞒。
“有……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吗？”山鬼的唇色还是有些苍白，这么重的伤，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是自身的素质很强，远超他人，也是不可以恢复如初的。
更何况，伤口的恢复用的是她本身所蕴含的气血，综合之下，她是更虚弱了。
盖聂顿了一下，还是诚实的摇首，“小庄看起来心情不好。”
所以是想说却觉得还没到时候吗？山鬼无奈摇首，“那也就不必说了，我暂时还不适合见他。”
回‘流沙’，直面墨鸦，思忆韩国，对比如今，卫庄的心情能好起来就怪了，若是被他逮到，怕是又是一番‘逼问’了。
“哦。”盖聂慢吞吞的答道，他答应的很不情愿，毕竟是六剑奴伤了她，这仇能记永久，他本来的打算是，告诉卫庄这件事，而后两人纵横联手再刚一回‘五剑奴’……
相信这次他们，一定能打爆剩余这五个的狗头。
“我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剩下会有人接我回去，调养声息。六剑奴的事情，希望也不要干扰到你，我好歹是个长老，阴阳家不会任由我被欺负。”山鬼将白鸽放飞，“所谓人生转折，大概就在此时此刻。”
“聂大哥，再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