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别被遗忘
雪衣堡，那个连血衣侯都无法进入，只属于女侯爵的房间，其内布置分外简朴，甚至有些不符合其身份的寒酸。唯有一面水晶制成的镜面，依靠着未知的力量，在空中上下漂浮。
那是冷寂清虚的房中，唯一称得上绚丽的色彩。
女侯爵端坐在正中央，指尖的寒色源源不断的涌出，被镜面吸收。
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眼中闪过忐忑等诸多情绪，终于，镜面涟漪一瞬，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声音纵然冷漠，也依旧带着一份刻入骨髓的优雅，“洛川。”
“……好久不见。”女侯爵叹息，“洛川……若不是今日你说我都快要忘了，我……曾经是有名字的。”
“你自己所做的事，怪不了旁人。”镜里的女子似乎是个严苛孤傲的人，说话毫不留情，每个字都仿佛结了冰。
“我偶尔会后悔……”洛川欲言又止，可再多的话在那人冰冷的视线里都被堵了回去，“我今日找你，是因为韩国出现了一个人。”
“哦？”没有一丝波动的疑问，听得出来，她并不如何感兴趣。
“山鬼现世了。”洛川并不打算卖关子，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等着看好戏的戏谑，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没有令她失望。
“你确定？！”朦胧眼纱后的紫瞳猛地睁开，可以洞穿未来的神奇光彩染上了本不应出现的震惊。
“现如今，的确是确定了的。”洛川笑得寂寥，“初次见面，便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是熟悉，可山鬼于大多人而言，都消失了太久，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后来在屋中练功时，忽然感受到了城中一角闪现与我同出本源的气息，就生了疑惑，那一瞬间，想起了她。”
“我这些年在韩国，也有着一份势力，经过手下人的调查，我发现她对付敌人的方式大多是拳脚功夫，且能够熟稔的掌控雾气，对于飞鸟走兽，也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亲和力。”
“思来想去，这等奇异，也只有山鬼的命定传人了。”
“兴许是一场幸事，但那个女孩已经掺和进了韩国内部的政治动乱，我只能尽力保证她的安全，可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在韩国拥有着可以令韩王忌惮的地位和权利，杀戮他人取用鲜血用以练功也无人敢质疑，然而一切的前提是：我乖乖的当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你的话，我会如实转告东皇阁下。”月神很清楚的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若是山鬼传人出现后又因什么权利更迭被人杀死，阴阳家上下能气得活剥生吞了韩国，毕竟，在一个学派眼里，没有什么能比道统传承更重要，她顿了一下，又问，“洛川，你想要什么？”
“我……”洛川眼底闪过一丝小心翼翼，“还能回去吗？”
“洛川。”月神打断她，这一次她的语气难得的有些犹豫，“新的湘夫人出现了，是一对孪生姐妹，天赋很好。”
“……”洛川笑了，唇色极为苍白，“竟，这么快吗？”
不算快了，毕竟是与湘君情投意合后，符合了娥皇女英共侍舜君的传说，才得以破例共同晋升的。只是湘夫人一职在人数上向来有些古怪，那三人之间的感情也并非一碗水端平，恐怕此次也有的磨。
这些思虑月神自然不会对洛川说，毕竟洛川已经不再是那个年少得意十四岁便晋升为湘夫人的天才了，因为与他人相恋并产下子嗣，她犯了重罪，即便是最后悬崖勒马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以示悔过，也只是免于一死，而后遵东皇旨意被流放到了韩国。
后来阴阳家派弟子去各国接近王嗣，意图辅佐后，也刻意避免了韩国。
其实，月神知道，洛川的罪并不致此番后果，更何况她已经真心悔过，只是时也命也，当新的湘夫人和湘君同时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被抛弃的结局。
阴阳家里，拥有共生搭档的长老都较之旁人有着更强的力量，更长远的前路，譬如：湘夫人与湘君、大司命与少司命、以及已经消失多年的山鬼与河伯。
可当世事弄人，共生中只出现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最大的悲哀。
洛川就是如此，纵然天赋出众，可因为情窦初开恋上他人，对于共生中与对方是夫妻关系的她而言，简直是绝了湘君出现的路。
为何一味的执着于共生？阴阳家的功法素来对延长寿命、容颜永驻方面有着奇效，一位长老，若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便可以打破凡人寿命的百年桎梏。
而洛川，她虽被流放到韩国，可因为东皇太一的某种心思，她还是阴阳家门人，她的功力和记忆也都还在。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缺少了共生之人的调和，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
有时闭关修炼，她可以看到，那曾经所执掌的万顷碧波河湖，因为怨气和不甘，已被染上了血色。
如今的她，只能依靠鲜血这等邪术来维持自己美丽的容颜，可是每吸取一份鲜血，那幻象河湖就又被污染一分，如此循环来复，近几年来，她的功力已经再也没有了进展。
所有的精力都被用来维持那令她战战兢兢的血色不至于扩散更多，当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若是不生下那个孩子，也许……你的处境会好一些。”月神叹息，那个孩子的父亲杀气太重，对于一个原本纯洁无垢的女神而言，冒天下之大不韪产下一个杀神的子嗣，那离最深的堕落也就不远了。
听到这句话，洛川只有苦笑，已经从阴阳家的核心成员变成了边缘人士，曾经的荣耀和骄傲都相继褪去，若是连最后的孩子都失去，那么在血色侵染所有的清澈后，她的死去便无法避免。
其实死亡倒也罢了，她并不如何在意，唯一令她恐惧的就是，她害怕自己被遗忘。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