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往夕雾
大多数人都知道，别人工作时最忌讳被打搅，山鬼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嬴政翻开那成堆的竹简后，很自觉的就闭上了嘴，谁知半晌过后觉得不自在的反而却是嬴政，“你在想什么？”“我在想啊，您为什么不长胡子呢？”山鬼托腮，百无聊赖。
嬴政：……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是谁让你想起问这个问题的？”嬴政轻咳一声，战略性转移主题。
“李斯啊。”山鬼顺口回道，反应过来一脸无辜，“话说，我认识的人里长胡子的，还真是屈指可数。”
李斯、楚南公、逍遥子、燕丹（死了的就不算了）、荀子、伏念，还有大天使颜路。
喏……好像年纪都大了，当然，大天使除外。
大天使就算年纪比他人大了那么一丢丢，也依旧是治愈系大天使。
而嬴政正在一本正经的考虑让李斯把胡子刮了后，丞相愤而自杀的可能性有多大。
远在桑海忙于公务的李斯，猛地打了个喷嚏。
“你最近似乎格外的可以安下心来。”嬴政放下手中的狼毫，好整以暇的看着不远处端坐着的山鬼。
“……”山鬼回以垂头丧气的一眼，“您说呢？”
“哦？是为了胡亥？”嬴政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已笃定，眼中甚至还流露出了一点笑意。
“啊………”提起胡亥山鬼就头疼，这个牛皮糖也是够烦人的，长着一张三十而立的脸，偏偏还在她面前装天真的扑蝴蝶和摘树叶，每次见到，她都要费劲力气克制自己不失控，然而魂兮龙游一见到他就蠢蠢欲动好嘛，山鬼无力的趴在桌上，“陛下，我可以揍他吗？”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别让我看到。”
只要不是亲眼看到，他就能装作不知道。
“明白。”山鬼满血复活，心满意足的比了个手势，而后隐晦的摩拳擦掌起来，虽然是有介绍，说：胡亥在赵高的教导下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厚内力，但是纵观秦时，这种天才都出现多少个了？
星星、晓梦、少司命、田赐，未来也许还会有姬如千泷、天明和少羽。
不说一句自己是天才，都不好意思在这个世界混。
胡亥算什么？纵横她都敢磕。
嬴政闻言，不由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叹息。
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
五十岁，是他生命的大限，而死因不明。
可他能觉察到自己指尖上蕴含的力量，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活力，一如青年时，不曾更改。
这样的自己，又怎会死去？
随着最终时间无法抵抗的到来，他在夜深之际也会默然坐起，看着烛火摇曳与庭燎之光，心忽而空旷寒冷。
每当那时候，他总会忆起年少。
记忆中，那个始终停留在稚嫩年华里的少女，爽朗耿直，宁静包容，身背竹篓，眼神如脉脉春风。
可是他却也清醒的明白着，春风拂柳，绿杨沙堤，那时常含笑的眼神里藏着的是他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此次得以重逢，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在剩余的时间里，留下一些不会后悔的记忆。
时至今日，嬴政终于明白了彼一时阿房的心情，那种明明知道了注定是错过，但是仍然想看到你脸上绽放的笑脸。
可惜，山鬼不会笑。
阴阳家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太过惨烈，留下的伤痕也太过残忍，晋升之时东皇太一特意为此做了一些手脚，故而从那时起，没人能再让她流泪，没人能再令她受伤，当然也没人能让她再露出笑脸。
人无心，故而无坚不摧。
于山鬼而言，这不是坏事。
“陛下，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山鬼一跃而起，迅速的跑出了宫室。
嬴政：………我还是今天不出门了吧
“你们说，这么长时间了，山鬼就一直赖在父皇那里？”凉亭里，胡亥叹息，这几天都没抓到山鬼的影子，他都被打击的惆怅了。
“不太可能。”曾为罗网刺客，现今只是皇子近侍的男人轻声道，“皇帝陛下是个重规矩的人，阴阳家虽是秦之盟友但也终究是个外人，更何况山鬼还是个女子，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那你说！她在哪里？！”胡亥不高兴了，既然不是一直在嬴政身边，那不是在说之所以怎么也找不到山鬼，其实是因为自己纯属无能？！
“这……”那下属一脸为难，不经意抬首却瞥见一抹高挑的身影，“十八世子！”
“干嘛？”胡亥不耐烦道，抬首却见山鬼就立在前方，玄衣广袖，双手环胸，银眸反射冷光，一副阴森森不好惹的模样。
“山鬼长老？”胡亥一喜，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乐呵呵的往前小跑过去，与山鬼打交道有几次的胡亥再明白不过眼前之人就是一个纸老虎。
一见面就是态度谦和的冷嘲热讽，趁他不注意就跑，如此几次胡亥都被弄得郁闷了。
一向靠着父皇宠爱和赵高辅佐，在咸阳宫无往不利的他哪里被这么嫌弃过。
山鬼不懂，这种被身边人惯的快要上天了的熊孩子通常都有点犯贱的心理，你越不搭理他，他越有兴致来撩拨你。
不过反正山鬼这次决定了，要让这熊孩子明白，什么叫做‘踢到铁板了’。
如此想着，怜悯他接下来会遇见的处境，山鬼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当胡亥距离山鬼有一步之遥时，异变突生，他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般，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封闭式的空间，四周都是蒙蒙的雾气。
“十八世子。”耳边响起的是山鬼幽冷极寒的嗓音，目之所及却只有几缕飘忽的烟雾，“这个地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从外面很难被找到，纵观咸阳宫，也许能做到的也只有一个赵高。”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从内部打破，那要容易的多，不过你要拥有足够的破坏力，算了，懒得再说了，总之，一切祝你好运。”
胡亥：突然瑟瑟发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