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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下)

    我挑破了这桩秘密,他额角一颤。

    我再度喝光 , 前两杯酒灌又猛又多,一阵晕眩撞得我头昏脑胀 , 关彦庭蓄满余下的三分之一 , 满满当当的随我饮了两杯,“霖霖。”

    “别打断我。”我空洞阴冷的瞳孔望着他 , “让我说完。”

    我索性弃了杯 , 抓着酒瓶干脆利落的弹飞了木塞,“第三谢 , 谢你不嫌弃 , 也从不羞辱我 , 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 , 娶身家不清白的娼妓。彦庭,我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污点,两月前短暂的时光,你给我的堂堂正正生活 , 我也永志不忘。”

    我咕咚连灌了几口 , 喝得不是酒,是这似是而非的快意恩仇,过喉的苦辣烫得嗓子撕裂般麻木 , 我颤抖着停下 , 他渗出血丝的眼底噙笑,是我初识的翩翩模样,我记得。

    记得他踏长街的漫天风雪而来 , 军装缀满霜花,睫毛亦是覆盖着厚厚的冰棱 , 他瞥了一眼祖宗臃肿的大衣,“沈检察长来开会还裹了一包土特产吗?”

    一句戏言,戏如风月。

    等闲却变故人心,故人的心肠,盘根错节 , 虚虚实实,是我糊涂了。

    他伸手触摸我面庞,酒意滚烫,灼烧他的指尖,他撩开我鬓角散乱的发丝,“喝醉了。”

    我巧妙躲避他,“我该回去了。”

    骤然的鸦雀无声,关彦庭脸上笑容一瞬松垮,他三根修长的指僵在我下颔 , “回哪里。”

    “澳门。”

    他收回那只手,“很着急。”

    我说我不踏实,张世豪是众矢之的 , 我很怕。

    我捂着胸口跳动的心脏,“我怕他某一天 , 趁我不在时 , 就消失了。”

    关彦庭声音含着嘲讽与落魄,“归心似箭 , 对吗。”

    酒意上涌 , 我肌肤潮红 , 托着瓶底不语。

    他沉默良久,不曾挽留我 , 也不曾强制囚困我,而是将残留的酒水一饮而尽 , 他盯着桌子倒映交缠的两缕人影 , “沈良州监视了东北转机澳门的全部航班,我安排专机送你。”

    我不质问他与祖宗会面的原因便在此。

    我得留着这口气回澳门。

    捏住他们交易的诡计 , 想出境东北绝无余地 , 若他们非要置张世豪于死地,我一而再破坏搅弄 , 留不留我又另当别论了。

    祖宗保我无虞的前提 , 也是不挡路。

    装聋作哑 , 是逃离水深火热的缓兵之计。

    我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 “有劳你了。”

    他夺过酒瓶,嫣红的珠光照着崭新的衬衫,竟有些荒谬。

    我起身上楼,在二楼楼梯口驻足 , 俯望着关彦庭孤寂的背影 , 终是只言片语也未说。

    我进屋反锁浴室门,拧开水龙头,将脑袋扎入池中 , 冰凉的水蔓延在七窍 , 轰鸣的闷响。

    电光火石间,我脑海流窜出一个念头。

    关彦庭并不惊慌我的挑明,他的反应像是对我问心无愧 , 他即使伪装再好,神色的皲裂不至全无痕迹 , 而且偌大的哈尔滨,他和祖宗为何偏偏在军政大楼的临街碰面,他们都清楚纪检调查组同一时刻约谈我,按理避犹不及 , 唯恐流泄,怎就恰到好处,祖宗被我瞧见了。

    他们岂是这般不谨慎的人。

    思前想后,关彦庭择这处地点,十有八九是掐着点让祖宗暴露,他扮演颇为被动的角色,由我传递给张世豪,将持把柄逼良为娼的祖宗立为头号覆灭劲敌,祖宗同样也别有居心 , 他的桑塔纳引着我驶向关彦庭的车,他让我看清这位三顾茅庐的伯乐虚伪精悍的面目,是如何分散投资坐收渔利的。摇摆不定的盟友 , 对如履薄冰的黑帮头目来说,是江湖大忌。张世豪默认了关彦庭的诚意 , 却被算计 , 自是勃然大怒,新仇旧恨加持东北的一摊官场污秽 , 血雨腥风万箭齐发 , 关彦庭在我的扶持下打发了纪检委 , 打发得了双面夹击和沈国安的暗中阴招吗。

    关彦庭拢络张世豪未必是虚情假意,他借东风烧战舰也是昭然若揭 , 一概否定保不齐陷了祖宗的道儿。关彦庭有一万种方式不被我撞破,他绝非池中物 , 愚钝到自毁全盘谋略 , 他铤而走险,一则和张世豪诚心合作 , 与祖宗逢场作戏 , 是祖宗诓他到此,他蒙在鼓里;二则 , 他谋划了这场一明一暗的好戏 , 迫不及待要张世豪大肆砍伐祖宗 , 在有限的同盟期间 , 实现最大利益化。

    而张世豪能做的,便是牢牢牵住关彦庭的缆绳,在东北的滔天巨浪中得以喘息,关彦庭未派兵围剿1902 , 姑且信他。

    我在冷水里闷得险些窒息 , 我双手撑着池岸浮起,甩掉披散的水珠,拨了一通电话给红桃 , 她接听后十分镇定 , 免了无谓的唠叨和寒暄,她猜到必有蹊跷,无所求我不会联络她 , “你说。”

    “帮我解决一个人,关彦庭东郊宅院的私人司机 , 现场留下沈良州或者人尽皆知的属于他亲信的东西,别太刻意,伪造遗漏的假象。”

    红桃说明白。

    她的人脉窃取不难,无声无息做掉平明百姓 , 也就是费点钱,我凝视镜中水渍淋漓的自己,“多谢你。”

    “保重就好。”

    “两天之内,我等不了太久,也不由拖延。”

    几秒钟的空隙,她那端先挂断。

    次日傍晚,飞机降落在澳门海关,我乘出租直奔1902。

    离澳的清晨,我说五天归期 , 也就是明儿午后,我意料之外提早,保镖以为我查岗 , 谁也没通报,庄园内张世豪正和花豹交待赌场的事 , 我搜索了鞋架与敞开的衣橱 , 不见女人物品的踪影,想必蒋璐还养在宾馆。

    花豹讲完一半 , 戛然而止 , 他视线越过张世豪 , 发现站在玄关的我,他一愣 , 刚要开口唤我,我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间 , 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出声。

    花豹一言不发退缩在墙角 , 我飞扑过去,从背后用力地抱住张世豪 , 我抱得很紧 , 像是拼尽了余生的力量,让每一寸血液 , 每一寸骨骼融化在他的体温与皮囊。

    “王八羔子!我想你了。”

    张世豪一时片刻的错愕 , 他半晌偏头看我 , “怎么回来了。”

    我伏在他脊骨 , 扳着他的脸媚笑,“不愿意呀?嫌我打扰你和蒋小姐双宿双飞了?”

    我撕扯他的衣服,趴在锁骨用力闻,他握住我的手往高空抛举,我整个身体匍匐在他胸膛 , 懒散的搂着他 , 张世豪盖住我嗅他气味的唇鼻,闷笑说,“无时无刻泛酸味 , 你泡在陈醋缸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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