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说法，这颗星球上的生命诞生于千百次闪电击落大海，那蕴含着极高能量的电流与海水之中游离的各种元素组合作用，出现了最早的有机物。

    白歌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真实，但现在，在强雷暴云之间，绝无生命能够生还的希望。

    连续闪烁的闪电蜿蜒曲折，照亮了云层，飞行者一号的影子被投射到云中，像是一只迷失了道路的鸟儿。

    复杂的大气状况反而让临界状态的飞行者一号得到了缓解，在暴风雨的中心是低气压，阻力变小，原本震颤得仿佛要散架的机翼稍稍平复了一些，白歌知道，现在正是加速的最好时机。

    噼啪——

    一阵臭氧的气味伴随着雷霆弥漫开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雷光全部半主动地避开了飞行者一号，落向它身后的巨龙。

    【钢之羽】周围泛起一阵水雾，那是雨滴落在它灼热翅翼周围被蒸发导致的，与此同时，由于其金属的特性，电流也在巨龙的身边汇聚。

    嘭——

    一道闪电击中了【钢之羽】，又一道闪电接踵而至，似乎是它的存在吸引了闪电，强雷暴云里的所有雷霆都朝着【钢之羽】而去。

    一时间，这炽烈的巨龙，被电光覆盖，如同彗星。

    这是白歌利用了【逆理的木马】，将自己隐藏在闪电的空隙之内，同时将雷电引向身后的【钢之羽】。

    他要用大自然的力量，来减缓【钢之羽】的速度。

    这么似乎已经成功了。

    【钢之羽】被雷电缠绕，哪怕那是无可阻挡的天灾，也因此而稍稍放缓速度，它庞大的身躯穿过云层，雷电在钢铁的翅翼上留下焦痕，与飞行者一号之间的距离虽然依旧在缩短，但足够白歌完 成最后的加速了。

    苍蓝的尾焰喷涌，在雷暴云之中，白歌只能听到一声尖锐的爆鸣声。

    嗡——

    从机头到尾翼，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潮湿的空气中水雾泛起，飞行者一号仿佛张开了一对纯白的羽翼。

    原本震颤不已的机身忽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速度计已经超越了上限? 白歌知道。

    他突破了音速。

    海面上? 竹霜降凝视那一片强雷暴云? 她右手轻轻握拳，放在胸前。

    片刻之后，竹霜降看到? 一个银色的身影从那漆黑的云团中冲了出来。

    那是飞行者一号。

    它笔直地朝着血肉火箭的方向冲去? 一往无前。

    转瞬间，那一团雷暴云浓黑的云层间，就像燃起火焰一般? 炽烈的暴风吹散了一切? 什么疾风骤雨? 电闪雷鸣? 都被绽放的红莲吞噬。

    同样银白? 泛着赤红光芒的流星? 追逐着飞行者一号而去。

    “白歌！”

    竹霜降忍不住在心中叫出声，她拳头攒紧，咬紧嘴唇，似乎要咬出鲜血。

    十秒。

    血肉火箭近在咫尺。

    白歌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速度到底是多少了。

    周围，一望无际的红色大海? 奇形怪状的超凡生物? 幽邃璀璨的虚伪星空? 都在飞速往后退去。

    白歌此时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继续往前，继续加速。

    哪怕此身被烈焰焚尽，哪怕前方是绝望的死亡幽谷。

    血肉火箭似乎终于觉察到了一丝危险。

    它底部? 在万顷波涛之上的喷口，点燃了火焰。

    由于尚未准备万全，这火焰并没能汲取周围全部的生命力。

    它像是在挣扎逃生一般，用尽所有的力量试图挣脱大地的束缚。

    靠近的一些生物身形溃散，化为粒子被吸收进了火箭之中。

    黑色的火焰点燃，在绯红的海面炸裂开来。

    火箭升空了。

    它仅仅用了不到数秒就突破音障，笔直地向上。

    白歌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如果让它成功升空，就代表着又一个天灾的出现，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连【钢之羽】都没办法压制它。

    而身处天灾诞生现场的其他人，就算没有被汲取生命力，恐怕也会被接下来天灾带来的灾祸吞噬。

    对比之下，【钢之羽】反倒显得纯粹得多了。

    白歌没有犹豫。

    尽管【刺客视觉】告诉他，这架飞机已经抵达了极限，很快就要彻底损毁，但他还是拉高了机头。

    向上攀升。

    【钢之羽】也意识到了什么，它翅膀稍稍伸展，那钢铁的羽翼一扇，整头龙追逐着飞行者一号与正在升空的火箭而去。

    一时间，大小不一的三个存在，都向着幽暗的天空飞去。

    五秒。

    白歌眼角余光看到，【钢之羽】追了上来。

    在爬升的环节，在这最后的阶段，【钢之羽】终于追上了飞行者一号。

    白歌也得以看清楚了这头巨龙的全貌。

    那是一头拥有着优美的流线型身躯的钢铁巨龙，他身上覆盖着钢铁的鳞片，胸口泛起红色。

    巨大的银色翅膀末端，赤色的火焰因摩擦而点亮。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巨龙的脑袋上，赤色的眼睛。

    白歌分明看到，那眼睛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痕。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追赶上它的速度，又在它最为脆弱的地方，留下这样的伤痕？

    白歌不知道。

    他看到，【钢之羽】同样看到了自己。

    红色的眼睛中倒映着飞行者一号已经濒临极限的身躯。

    从那清澈无暇的眼睛之中，白歌看到了挑战的意志。

    他清楚，【钢之羽】是在向自己挑战。

    目标是那逐渐加速的火箭，参赛者是有着巨龙身姿的天灾，以及渺小但倔强的人类。

    舞台是这一片无垠的苍穹。

    此刻，是【马拉松】真正的最后决赛。

    “你也很想继续飞吧。”

    白歌握着飞行者一号的操纵杆，对这一台钢铁表面泛红的飞机说道。

    飞行者一号与【钢之羽】并驾齐驱。

    速度对于白歌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知道，现在只有向前的一条路可以走。

    越往上爬升，飞行者一号的速度就越快。

    与此同时，【钢之羽】也死死咬着飞行者一号半个机位的位置。

    它并没有喷出烈焰，或者掀起狂风来扰乱飞行者一号的飞行。

    这是纯粹的竞速。

    白歌看向前方，那黑色的火箭与自己的距离，竟然真的在一点一点的接近。

    漫天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驾驶舱的舱盖已经开始融化，即便是【动物世界】的童话力量，也已经无法阻止这个世界最底层规律的侵蚀。

    竹霜降抬起头，她看到，黑色的火箭迸发出太阳一般炽烈的火焰，在以星空为背景的夜幕中，分外耀眼。

    在那一轮太阳的后面，则是一大一小两团流星。

    三者相互追逐，朝着没有任何抵达过的【夜幕苍穹】而去。

    竹霜降双眼的泪水不住地滴落下来，她跪倒在地，心中揪紧。

    “骗子。”

    她说道。

    下一刻，所有海面之上的人都能看到，那一枚较小的流星，迸发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超越了它身后的巨龙，也超越了它前方的火箭。

    与此同时，夜幕的另一端，一枚先前黯淡普通的星辰，同时亮了起来。

    两者就像是遥相辉映一般，在夜幕的两端闪耀。

    驾驶舱里，白歌看着火箭越来越近，他觉得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发动机的轰鸣，狂风的呼啸，一切都远去了。

    在他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图景呈现。

    那是，从遥远到已经不可追溯的旧时代至今，试图挑战天空之人的虚影。

    食不果腹的时代，雨后初晴，站在洞穴边缘第一个仰望星空的人类。

    片翼的伊卡洛斯向着太阳翱翔，却最终坠落大地。

    升空的热气球与无知的羔羊，遥远的旧日，罪人与龙共舞。

    无名山丘之上，寥寥数人见证的，人类的初次飞行。

    残酷的战争，飞向苍穹的希望化为带来毁灭的武器。

    试图走出摇篮的教师，与他始终凝视的群星。

    憧憬月亮的学者与被众人嘲笑的液体火箭。

    卫星号运载火箭，人类的第一颗人造卫星。

    斯普特尼克2号，一去不归的小狗莱卡。

    环绕地球的加加林，承载梦想的东方一号。

    阿波罗11号，尼尔·阿姆斯特朗的一小步。

    孤独在宇宙中前行，一往无前的旅行者一号。

    圆梦的“天宫”，奔月的“嫦娥”，朝着星辰大海的“长征”才刚刚开始。

    循此苦旅，人类在这颗星球之上繁衍进化了数万年，历经坎坷，才终于挣脱了重力的束缚，直抵群星。

    这就是飞翔的意义所在。

    血肉火箭数十公里之外。

    朝着那天空中闪耀的流星飞行的柯露瓦·希琳看到，那一枚最小的星辰，就像是要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一般，迸发出足以照亮大地的光芒。

    下一刻，那星辰超越了火箭。

    随即，在最后的一次闪烁之后，消失在夜空之中。

    随后，巨龙追上了火箭。

    它尖锐的利爪抓住了火箭，周身燃起了灭世的烈火，只一瞬间，整个火箭熊熊燃烧起来。

    天灾级别的战斗，在至高的天穹展开。

    但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尚未孵化完 全的深渊遗物，又是在【钢之羽】的领域，它是不可能战胜天灾的。

    柯露瓦揉了揉眼睛，咬咬牙，继续朝着那里飞去。

    她仍然相信着奇迹。

    浅海的海水伴随着火箭的升空而逐渐褪去。

    怪物伴随着火箭的升空而散去，地面上的人们看到那骇人火箭坠落的场景，并未发出欢呼，而是沉默着。

    竹霜降双眼通红，她站了起来。

    抬头，竹霜降习惯性在那个位置寻找那一颗星辰。

    她幻想着，那微弱但确实地闪耀着的星辰，会静静躺在那里，照耀她的夜空。

    但竹霜降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个地方。

    只有最深沉的夜幕。

    下一瞬，一点白色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

    出现在浅海的波涛之上。

    金色的光芒令所有星辰都为之黯淡。

    黎明到来了。

    竹霜降怔怔地看着那饱含着无限希望的晨曦，伫立在原地。

    很久，很久。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投票，订阅，打赏支持，但非常对不起，这本书因为我写得不好，导致成绩实在太差，订阅也没有多少，明天更新完 这一卷得最后一章就会切了，具体的一些情况我会在明天的卷末感言里说明，同时，应该会再写一本符合大众阅读兴趣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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