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疾驰着，间会有碾过石子的轻微震动感，窗外是逐渐荒凉的原野，离边境城镇安德里亚大概还有三日路程。

车厢里温暖而舒适，可是气氛仿佛比外面的霜冻还僵硬。亚斯塔禄觉得每一次车轮转动都在敲击他紧绷的神经。

他偷偷瞄向对面的莉莉丝。

她侧着头，凝视着窗外，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亚斯塔禄恐惧。

从那个灾难般的生日舞会到躲藏出逃，莉莉丝状态一直很差。

虽然离开了那个地方，但是在路上单独相处的这两天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他有点想问问莉莉丝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说话，想关心一下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在难受，但是又怕引起她不必要的怒火，毕竟他负有大部分的责任。

死一般的沉寂在车厢盘旋着，让他坐立不安，比教会的圣光更让他胆寒。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她一定后悔了。

后悔带上我这个麻烦，这个总是搞砸一切的蠢货。

也许到了安德里亚，她就要甩掉我这个累赘了。

这些个念头像发了疯似的追着他啃。

不行，现在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冷静下来。

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座椅上的天鹅绒靠垫……啊……这软绵绵的触感……是那个被莉莉丝迷得神魂颠倒的卡尔森男爵准备的吧。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居然真信了“避过风头就回来”的鬼话。

不过，这靠垫倒是好东西……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磨蹭靠垫。

好软，好有弹性，面料滑溜溜的，像抚摸温顺猫咪最柔软的腹部。

哎……人族贵族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但手感一级棒的东西。

他偷偷用指甲掐了一下，感受到那饱满的回弹力，一种莫名的、细微的满足感暂时压过了心慌。

摸一下，再摸一下……他像是找到了无穷乐趣，指尖流连忘返。

要是能抱着把脸埋进去蹭一蹭就更好了，但现在不行，莉莉丝会觉得他更蠢的。

他只能一边用眼角余光紧张地锁死妹妹如同雕塑般静止的侧影，一边在身后像个变态似的，反复揉捏那个无辜的靠垫。

“哥哥。”

莉莉丝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车厢里的沉闷。

亚斯塔禄吓得一哆嗦，手像被烫到一样从靠垫上弹开。他猛地坐直身体，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莉莉丝，我在。”

太好了，她开口了，会说什么呢？

她转过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看不懂的平静。

“魔族是什么样的？到了那里我能学会感受和使用魔力吗？”

“……”

霎时间，亚斯塔禄揉捏靠垫的手指僵住了，指尖下天鹅绒的柔软触感，与十六年前那个夜晚的母树果实外壳那奇异而温暖纹路，离奇地重合了。

思绪瞬间被拽回那个决定了他和莉莉丝命运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