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盘山公路颠簸了五个小时，雨停时，沈砚把车拐进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土路。两侧竹林密得不见天日，偶有挂着红布的牛角悬在枝头，是苗人的图腾。

“这些是‘拦门角’，”沈砚指着其中一只，“手札说，苗人认为牛角能挡不干净的东西。”

苏清越抱着石板坐在副驾，一路没怎么说话，只偶尔摸出《五溪蛮考》翻两页。“书上说盘瓠山是苗人的禁地，里面有‘蛊王墓’。”她突然开口，“你爷爷真的中过血咒？”

沈砚从后视镜瞥了眼暗格方向：“民国二十六年，他从盘瓠山回来，全身皮肤像被虫啃，不到半年就没了。手札说，是没拿到玄帛，被血咒反噬。”

暮色降临时，他们摸到山坳里的苗寨。吊脚楼依山而建，木窗透出昏黄灯光，穿百褶裙的妇人背着竹篓走过，看到他们时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警惕。

村口老榕树下，穿靛蓝土布的老汉在编竹筐。沈砚递过去两壶苗酒，老汉接过掂了掂，打量他们的眼神松了些。

“你们要去盘瓠山？”老汉往火塘里添柴，火星溅在青石板上，“那里不能去，五十年前，有群外乡人进去，出来的只有个疯老头，整天念叨‘蛇要醒了’。”

“疯老头？”苏清越追问。

“说是姓沈，”老汉抽了口旱烟，“没多久就死在山神庙后头了。”

沈砚的手猛地攥紧方向盘。爷爷沈敬之的生卒年份，正好对上五十年前。

借宿的苗家吊脚楼在寨子最深处，主人是位叫岩松的猎户，他婆娘端来酸汤鱼时，火塘里的柴噼啪作响，映得墙上年画忽明忽暗——画上是人头蛇身的怪物，正从山底钻出，吞噬着持械的苗人。

“这是‘蛇母图’，”岩松喝了口包谷酒，“老辈人说，盘瓠山底下压着蛇母，谁惊动了她，就要被蛊虫啃噬。”他指了指苏清越怀里的石板，“你们这东西，是从蛇母洞挖出来的吧？”

苏清越刚要说话，沈砚踢了她一脚，对岩松说：“我们是来让学术研究的，听说洞里有先秦文字。”

岩松婆娘突然插了句苗语，岩松脸色一变，起身往火塘里扔了把艾草，烟雾腾起时，他低声说：“今晚别出门，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窗。”

后半夜，沈砚被窸窣声弄醒。月光从木窗缝钻进来，照见苏清越站在屋中央，手里举着石板，眼神直勾勾的。

“你干什么？”他压低声音。

苏清越没回头，指尖划过石板上的符号，嘴里念叨着什么。沈砚凑过去，闻到她身上有股甜腥气，像腐烂的野花香。

“这不是文字，”她突然转头，瞳孔里映着石板的影子，“是咒语，召唤蛇母的咒语。”

沈砚心头一凉，摸出藏在枕下的手札——蓝布封皮不知何时敞开，最后一页的朱砂字正往下淌红水，像在流血。

窗外传来“嘶嘶”声，像是无数蛇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