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妈妈被这声呼喊惊醒，下意识地顺着浩浩手指的方向看去。

阳光穿透干净的玻璃，毫无遮拦地洒在阳台上。

那里，不再是王阿姨照片里模糊的黑影。

爸爸的身体开始发抖，他一步一步，机械地朝阳台走去。

那层曾经覆盖在我身上的薄雪，经过一夜的冰冻和白天的日晒，已经变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

冰层之下，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轮廓。

深紫色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硬的弧度。

黑色的长发被冻结在冰霜里，像凝固的海草。

那张曾经鲜活的脸，此刻覆着一层死寂的白霜。

爸爸颤抖着，手伸向冰冷的玻璃门拉手。

他的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玻璃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股夹杂着冰雪的寒气，混着死亡的寂静，扑面而来。

他终于看清了。

那不是什么雪人。

那是他的女儿。

那个被他亲手推出去，反锁在零下十度的暴雪里，要她“好好反省”的女儿。

她真的，就那么“好好反省”了一夜。

直到生命终结。

妈妈也跟了过来，当她看清那个人形轮廓时，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般的短促尖叫。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我飘在他们身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脸上终于浮现出的、迟来的惊恐与慌乱。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爸爸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客厅里那个还在好奇地望着“雪人”的浩浩。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我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冷。

如果……

如果昨天，他没有拉上窗帘。

如果昨天，妈妈愿意去阳台看一眼。

如果……

没有如果。

爸爸疯了一样想把开了一条缝的推门拉开。

他的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哗啦——哗啦——”

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只是在轨道上轻微地晃动，纹丝不动。

“开门！开门啊！”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他终于发现，推拉门的轨道，已经被厚厚的冰晶彻底冻住。

那不是霜，是坚硬的、透明的冰。

昨天夜里，从门缝里渗进去的雪水，在零下的低温里重新凝结，将门和轨道焊死在了一起。

别说是我这个小孩子，就算是现在这个发了疯的成年男人，也无法用普通的推拉方式打开它。

妈妈瘫在地上，看着爸爸徒劳的举动，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她肯定在跟我们开玩笑……”

浩浩也终于从推拉门的缝隙中，看到我在大雪中被冻得青紫的脸。

他被这阵仗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尖锐，刺破了这间屋子虚伪的平静。

爸爸放弃了推门。

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最后抄起了餐厅的椅子，红着眼，朝着玻璃门狠狠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