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块干净的橡皮，擦掉了手上和画上的炭灰。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我爸的目光。

「你教过我。」

我的声音很平静。

「棋子没有用了，就要丢掉。」

「恨，是一种感情。」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它只会成为人的弱点。」

我爸看着我，没有说话，眼神却微微变了。

我拿起一支新的画笔，蘸了些许白色颜料。

在画中那个纯黑的人影旁，点上了一点微光。

像一盏灯，又像一颗星。

「画画也是一样。」

我继续说。

「一幅画，如果只有黑暗，那就太单调了。」

「需要有一点光，才能衬托出黑暗的深邃。」

「也需要有一点光，才能让人看清，黑暗里到底藏着什么。」

我放下画笔，转过身，正视着他。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高级古龙水的味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恐惧，让我战栗的眼睛。

现在，我发现，我好像已经不那么怕了。

因为，我正在慢慢变成他。

甚至，在某些方面，会比他更懂得如何运用人性的法则。

「爸。」

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你的江山，画好了吗？」

我爸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良久，他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冰冷的，算计的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赏，几分释然，甚至几分……欣慰的笑。

「没画好。」

他说。

「还差最后一笔。」

他伸出手，不是摸我的头，而是像一个平等的伙伴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

「囡囡，这最后一笔，你来画。」

窗外，月光如水。

画室里，我和我的父亲，站在那幅未完成的画前。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才真正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我不再是他执棋的手。

我将成为，另一个棋手。

而整个世界，都将是我们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