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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季松泠会不会也像担心孟溪那样担心我，会不会为我难过。

现在我看到了，他会。

他不是对我毫无感情，只是我一直看起来比孟溪过得好，好到让他觉得我不需要他的呵护，好到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伤害我。

现在看到他慌乱无措的样子，我释然又满足。

这样就足够了，真的够了。

哪怕这份难过来得太迟，哪怕他心里永远有孟溪的位置。

至少我知道，他也曾为我动过心，也曾为我难过。

死而无憾了。

手术台一片冰冷，季松泠躺在上面，忽然庆幸此刻躺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我。

曾逼迫我捐肾的羞愧，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他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纵使早已做好了捐赠的准备，麻醉前的心跳还是快得离谱，胸腔里像揣了只失控的鼓。

护士轻声安抚他：“别紧张，想点能让自己感到开心和幸福的事。”

季松泠闭上眼，心里开始默念他留给我的信，

一行行，一字字，全是他藏了半生的爱恨纠葛。

【宋听梧：

其实我早就知道，孟溪班里那个次次考第一的漂亮女生，叫宋听梧。

每次想到你，就觉得你身边一定围着很多人，我连上前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每天放学，借着等孟溪的名义，在你们班门口偷偷瞄你一眼。

看你低头刷题的样子，就够我开心一整天。

孟溪是领养的，心思敏感得很，家里人总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我肩上扛着对她的责任，更不敢对你有半分逾矩的念想，怕我的靠近会让孟溪难过。

直到她露出胳膊上的伤痕，说那是你逼她的。

我竟卑劣地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靠近你的理由。

我以为只是小小的惩戒，却没想到，那会是毁了你一生的开始。

听到你也得了癌症的那一刻，我比知道孟溪得癌时更崩溃。

她生病，我是焦急，是想拼尽全力去救。

可你生病，我是心死，是天塌下来的绝望。

我知道，我早就回不了头了，更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这颗肾，我自愿捐给你。

宋听梧，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是在季松泠和孟溪的墓碑前，读完这封信的。

他捐出了一颗肾，一半放进了我的身体，一半给了孟溪。

孟溪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

季松泠伤口还没愈合，就跪着求医生挖走他另一颗肾。

最后，他没能熬过伤口感染，和孟溪一起走了。

而我体内的那颗肾，竟奇迹般地适配得极好。

仿佛它本就该属于我，仿佛我和季松泠，早该以这样的方式融为一体。

我把季松泠留给我的信，混着香纸一起燃烧成灰烬。

我发现自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换句话说，我不再爱季松泠了。

跨越十年的执念，在他一次次为了孟溪伤害我的时候，被磨得干干净净。

亲手将他和孟溪的骨灰埋在一起后，我轻轻拍实了坟上的土。

“季松泠，这辈子的纠缠，到此为止了。”

“我不再爱你了，也不再恨了。”

“无论来生，你和孟溪是继续做兄妹，还是变成夫妻，我都不奉陪了。”

“祝好，再也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