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刚好碰上保姆上班，把他放进来。

还窝在卧室，你就听见房门那熟悉的敲门声，很有节奏，三短一长。

他一看到你就笑：“我想亲口说对不起。”

可你没笑，反而直直看着他，语气平得吓人：“你昨天让我等了一整天。”

他愣了一下，表情从惯常的镇定变成微微收敛。

你继续说：“我不是在怪你忙，我知道你在急诊室，我知道医生不是人类。但你可以发一个字，哪怕是‘忙’，我都能自己补全剩下的语义。”

他没有插话。你第一次没有在分析自己说的每个字，你只是愤怒。那股火不是要燃烧他，而是要让你自己从结冰的地方重新流动。

“我不是想控制你，”你说，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第一次想靠近谁，而我不知道这种靠近要怎么维持，我在学，但你昨天让我觉得我一个人又在原地。”

空气安静到只剩呼吸声。

他走近，没有立刻伸手，只是说：“我没想到，你会让我看见你生气的样子。”

你反问：“你以为我不会生气吗？”

他笑得很淡：“我以为你只会分析生气。”

那一刻，你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不是拥抱，而是让额头贴上他的肩。

你小声说：“我还在学，请你别太快走。”

他征住，回了一句：“好。”

你闭上眼，听着他心跳规律的声音，忽然觉得那个被理性困住的自己，终于开始呼吸。

那一晚，你并没有预期会让他留下。

你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别走。”

不是诱惑，也不是依赖，只是想确认，这个世界真的有人会在。

他什么都没问，只点了点头。

你给他一条毯子，让他睡在你卧室的沙发上。

灯关掉后，只剩窗帘缝隙里渗进来的城市灯光。

你听着他换气的声音，规律、稳定，像某种低频的白噪音。

你的脑子很想开始分析这一刻的意义，这是不是情绪依附的开端？是不是会改变你的边界？

但那股冲动被一个更温柔的声音盖过去：“没关系，这次不需要定义。”

你翻身，看着他在昏暗中睡去的轮廓，第一次没有想“他会不会走”，也没有想“明天会怎样”。

你只是静静地感觉：有人在。

清晨醒来，他还在沙发上。

他没打扰你，只对你笑了一下，说：“我去煮咖啡。”

那一刻你忽然意识到，这一整晚，你的心防没开，也没关，它只是安静地存在。

那是你第一次学会：信任不是交出防备，而是让彼此都能在场，无需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