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鸮》 雪原 徐望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遇见吴笙,哪怕是在梦里。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是他遇见了。 茫茫雪原,皑皑林海,他只穿一条短裤,抱着胳膊冻得哆哆嗦嗦,没半点平日的健谈与帅气,以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状态,遇见了他高中时的心头白月光。 八成是为了配合他的梦,吴笙也穿着一套同周遭环境极不和谐的睡衣,亚麻条纹的长袖,在御寒方面比他的赤膊强点,但也就强那么一点点,鼻头同样被冻得泛红,但人家就有定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除了五官脱去了当年的稚气,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和沉稳,剩下的都和徐望记忆中那个代表年级升旗结果升到一半旗线缠绕卡住了于是在全校中二少年不怀好意的哄笑中敏捷爬上旗杆亲自解开旗线然后像马里奥一样顺杆滑下来继续若无其事升旗并最终傲视全场的boy一样。 这家伙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就是从高一到高三始终不可撼动的年级第一,以及从高一到高三越来越令人发指的……装逼。 偏偏徐望就喜欢他的装逼,喜欢到私底下曾好几次偷偷模仿他爬旗杆,结果……打住,这么难得的重逢时刻不要回忆那么不开心的事。 “吴笙。”十年没喊过的名字,徐望以为多少会有生疏,可是没有,这两个字就像在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次,极流畅地出了口,霎时,就将他带回了昔日时光,心底泛起轻轻浅浅的温热。 吴笙眼中的惊讶更甚——片刻前于这冰天雪地里迎头遇见,他就已经面露惊讶,这会儿被喊了大名,那惊讶干脆从眼底蔓延到了整张脸上。连穿着条纹睡衣漫步在林海雪原都没皱一下眉的人,对着一下子就喊出了自己名字的昔日同窗,竟一时组织不出完整语句:“你……” 高中三年,徐望都没见过“话说不利索”的吴笙,要是回到以前,他能拿这事儿笑话他一学期。但现在,他实在腾不出空,满心满脸都塞满了期待,眼睛一下舍不得眨地盯着对方,恨不能“诱供”:“对,我……” “高中……” “嗯!” “我下铺的……” “嗯嗯!” 吴笙应该是想起来了。诧异慢慢淡去,眉头渐渐舒展,眼中徐徐浮起的笑意赫然还是那个傲视全年级的男生,让人一边气得牙痒痒,一边又迷得心痒痒。 徐望肆无忌惮地望着他,嘴角咧着,心花开着。 终于,对方率先伸出了友谊之手:“好久不见,张望。” 徐望:“……” 在自己的梦里打人犯法不? 徐望这边气得肝疼,捂着胸口都不能缓解扎心之痛,吴笙那边倒更开心起来,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徐望是谁啊,躺下铺隔着床板yy了对方整个高二高三的少年痴汉,吴笙那点微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高中时候他就以挤兑自己为乐。当然自己也不是软柿子,你给我一刀,我必还你一剑,虽然成绩反扑无望,但嘴炮也从来没落下风。 只是没想到,都到自己造的梦里了,大脑皮层虚构出的这个吴笙愣是没在性格上进行半点“美颜”,哪怕多少温柔一点呢。 行了,徐望啪啪拍两下自己的脸,贪心不足蛇吞象,难得做个美梦,难得这个十年后的吴笙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难得天寒地冻衣衫单薄,来个热烈拥抱顺理成章—— “好久不见!” 无视掉对方伸出的手,徐望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仿佛要将过往留下的遗憾都在这一扑里消解。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猝不及防,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后退半步,然后站稳,僵住了。 徐望才不管对方适不适应,一米八一的个头就小鸟依人地在人家胸膛蹭,一边蹭还一边感叹:“这梦……睡死过去都值了……” 天上开始飘雪。 很细的雪,一粒粒落到徐望的鼻尖,落到他脸颊同吴笙条纹睡衣领口相摩擦的地方。刚沾上,又咻地融化,不忍心多看这美丽画面一眼。 天地良心,徐望最开始真的觉得抱一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但人就是这样,一旦尝到甜头,就总想吃更多的蜜,要不怎么都是一步步滑向罪恶深渊呢,从来没听说谁是一猛子扎到罪恶河里。 “我喜欢你,我从高二开始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不管我心里开发了多少楼盘,只有你,只有你吴笙,拿着我心里唯一一块宅基地!” 无数次午夜忆青春,无数次幻想如果当年表白会怎样,无数次用“幸好没说不然害人害己”来安慰自己,但只有徐望自己清楚,这是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遗憾。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哪怕只是南柯一梦,他也希望过把瘾再醒。 一口气说完,也不管对方接收消化多少,徐望抬起头朝着吴笙的嘴唇就吻了上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没躲,当然也可能是被先前那段清新脱俗的告白给震住了,还处于“你是谁,你说啥,你想干嘛”的懵逼中。 徐望趁火打劫,吻了个彻底,吻了个尽兴,真心死而无憾了。 “吼嗷——” 背后猛然袭来凛冽冷风,伴随着野兽吼叫,徐望浑身汗毛颤栗,再顾不上亲嘴,“唰”一回头! 黑熊那一掌“唰”得比他更快,结结实实呼上他肩胛骨。 死而无憾只是个比喻,不需要这么认真吧!!! 徐望活了二十九年,磕了碰了常有,却在这一爪子里才明白什么是真的疼。 大脑当机,身体木然,整个人随着熊掌力道往前倒。吴笙想擎,没擎住,被他一并扑倒。跌入厚厚雪地的瞬间,徐望再度听见了黑熊的咆哮,这一次比上次更近,更凶狠。 他要死了,而且很可能还会把吴笙一起连累死。 童话故事的开头,恐怖电影的结尾,这梦做的,太失败了。 吐槽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耳中音”却是一字一句圆润清晰,就像有个小人儿站在他耳道里说话,甚至语调还带了点诡异的调皮——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徐望眼前忽然一白,就像无数探照灯对着这边打强光。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只一霎,身下的吴笙消失,他结结实实摔趴到了地上,“吧唧”一声,清脆悦耳。 雪停了,天暗了,吴笙没了,顺便还带走了杀人熊。 徐望懵里懵懂地爬起来,四下张望,哪里还有茫茫白雪,广袤山林。这就是他租的房子楼下,黑漆漆的凌晨四点,硬邦邦的柏油地,林立的商铺全都紧闭,哪怕早点铺,也刚开始有人忙碌、准备。 “嘟嘟——” 急促的汽车鸣笛声让徐望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连忙快走几步上了步行街道。熟悉的早点铺老板猫着腰从半开的卷帘门里出来倒垃圾,看见他,一脸惊讶,操着一口陕普打招呼:“今儿个咋这么……” 老板原本想说的是咋这么早,不想话说一半,才看清这位“熟客”的打扮——赤膊上身,一条黑色的宽松短裤。平心而论,熟客平日里穿西装打领带看着偏瘦,这一打赤膊,倒是有点线条的,看着赏心悦目,但你不能仗着自己盘儿亮条儿顺就大深秋的光膀子浪吧。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老板只能硬拗:“咋这么……凉快。” 徐望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老板,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如果是梦,还带这样连续剧的?如果是现实,他好端端在自己床上睡着,睁眼睛就站大街上了,合着他活了二十九年突发梦游? “嘶——” 突来的疼痛让徐望倒吸口冷气,下意识抬手摸后肩,一片湿漉漉。 徐望怔住,又疼,又慌,以至于迟迟不敢将手拿回来看。他现在真的宁愿自己是梦游了。 伸手摸自己后背这个姿势实在有点扭曲,早点铺老板看不过去了,关切地问:“咋咧?” “没事。”徐望勉强扯出个微笑,搪塞两句后飞快奔进楼里。 幸而天还未大亮,跑进楼道里的徐望后怕地想,否则绝对能把人吓着。 早点铺老板逃过一劫,于是受惊吓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明亮的声控灯底下,徐望摊开手掌,一片猩红。 只着内裤的他根本进不去家门,只得在楼道里苦等,终于在天放亮时,等到了下楼遛弯的李大妈。 李大妈眼神不好,心肠倒热,一听他把钥匙忘家里了,也没多琢磨为啥这位平日西装革履的小伙子今天穿得这么“休闲”,二话不说就把手机借给了他。 徐望在满楼道密密麻麻的小广告里寻了一个排版设计没那么花哨、看着就有扑面的憨厚朴实感的“派出所备案开锁王”,然后谢过李大妈并婉言谢绝了其“上我家坐坐歇一会儿”的邀请,维持着后背紧贴防盗门的姿势,目送其下楼。 后背的伤口已经被血凝住了,即便沾到黑色防盗门上少许,也看不出来。 开锁王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来得很慢,抵达的时候李大妈都遛弯回来了。饶是如此,小伙还哈欠连连,睡眼惺忪,一脸“提早上工”的辛苦。不过等看见徐望清凉的造型,那目光就瞬间警惕起来了。 徐望心虚,染了血的那只手其实已经握拳了,却还不放心,下意识往身后藏。 小伙眼睛里精光一闪,刚要开口,徐望比他还快,一声嚎叫石破惊天:“李大妈——” 再遇 作者有话要说:</br>这是今天的第二章,后面还有第三章哒~<hr size=1 />  封闭的楼道差点被这一嗓子震得掉土渣,开锁王耳朵还嗡嗡的呢,就见一老太太哒哒哒从楼上小碎步下来,一边奔赴“现场”还一边往胳膊上带红袖箍。卡Kа酷Ku尐裞網 仅剩的那点怀疑也让这不容置疑的正气给镇住了,在李大娘再三说明徐望的确是住在这里的有为青年后,开锁王拿出根锡条捅进锁眼,咔哒,锁开,速度之快让徐望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没锁门。 飞快进屋,利索关门,火速套t恤,再从容开门、付钱。 终于踏踏实实坐回客厅沙发,已日上三竿。 徐望先打电话跟公司请假,然后才拿了手机钥匙钱包医保卡去医院看伤,直到医生问他怎么受伤的,他还处在蒙圈里。 如何回答大夫的他忘了,反正肯定不是“一有为青年在首都三环里被狗熊一掌拍肩say hi”这么挑衅医生智商的版本。 从医院回来,已是正午时分。再度坐到出租屋的沙发里,徐望才终于能稍稍转转脑子,理理发生的这一切。 他下班回家,到点睡觉,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了林海雪原,梦见了高中初恋——单方面的,完成了迟来十年的表白,达成了强吻成就,然后被一黑熊扑倒,肩膀挨了一熊掌,梦醒,他在十字街头。 如果没有肩膀上的伤,还勉强可以用“梦游”来解释他苏醒时的所在地。可如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吴笙哪里去了?熊哪里去了?还有,他虽然是第一次被熊拍,但常识还是有的,一熊掌呼过来只是皮肉伤,连骨折骨裂都没有? 徐望在客厅沙发里窝了一下午,一刻不间断地想着昨夜那些匪夷所思的遭遇,可直到夜幕降临,没开灯的客厅陷入寂静的黑暗,仍是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不想了。 徐望甩甩头,腾地站起来,结果动作太剧烈,牵动了肩膀伤口。卡Kа酷Ku尐裞網他连忙再不敢动,缓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去卫生间,洗脸刷牙,让整个人在冷水的洗漱里一扫尘霾,清清爽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和谐社会,共建小康,要是梦游,他就治病,要有坏人,他就报警,富强民主爱国敬业谁怕谁! 有了决断的徐望不再七上八下,脱鞋上床,蒙头就睡,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20:00 21:00 22:00 23:00 23:30…… 好吧,他睡不着。 肩膀还疼着呢怪事还无解呢这要能睡着他心得有多大! 打开手机手电筒,环顾卧室一圈,没异样;照照自己身上,羽绒服,保暖裤,运动鞋,没问题;摸摸裤兜,钥匙、钱包都在,完美。 不管是不是梦游,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冻成狗完后还要借楼上李大妈手机找开锁王。 【咕咕—— 又是仿佛在耳朵里响起的声音! 徐望身体一僵,模糊的记忆碎片回笼——昨夜在坠入雪原遇见吴笙的前一刻,他也听见了这个声音! 彼时的他以为是梦中幻听,可现在他醒着,比上班时打起的精神都多,前所未有的清明。那是某种鸟类的叫声,徐望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这声音与黑夜十分契合,乘着夜风,送入心怀恐惧者的耳膜,杀伤力简直加成。 回笼的记忆碎片里不仅有叫声。 徐望一股脑爬起来,也不管牵不牵动伤口了,疼得龇牙咧嘴也要第一时间下床往外跑。 一口气跑到客厅,徐望听见了第二声。 【咕咕—— 随后,卧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异响。 徐望站在距离卧室门两米开外的地方,伸脖子往里面看,只见床头还是靠着墙的床头,但床身已经成了一个笼罩着光晕的长方形流沙坑,哪里还有床垫床单的身影,有的只是源源不断往坑里陷的流沙。 幸亏那声鸟叫让他把昨夜模糊的片段都想起来了,否则现在他又要进到那个鬼地方了,虽然能遇见吴笙是好事,但那毕竟都是假的,吴笙早八百年前就跟着爹妈出国定居了,可挨一熊掌的疼绝对是真真切切的…… 哎? 哎?? 徐望正为逃过一劫庆幸呢,忽然觉得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往卧室里去!眨眼间他就已经被拽到卧室门口! 徐望拿出吃奶力气扒着门框死不撒手,可那力量竟越来越强,到最后他整个人被拉得打横腾空起来,跟狂风里的人形旗似的! 眼看再僵持下去自己就要被扯断成两截,徐望不再顽抗,绝望松手。 被吸入流沙坑的时候,徐望想了两件事:一,这事儿太他妈魔幻了,必须报警,就算被当成神经病也要报警!二,如果吴笙还在,找个没熊的地方再亲。 上一次是熟睡中陷入那诡异之地的,徐望从头到尾如坠五里雾,直到见了吴笙,精神一振,脑筋才慢慢清楚起来。所以在那之前他是怎么来这里的,又在这皑皑雪原里茫然懵懂地摸索了多久,记忆全然模糊。 但这一次他醒着,清晰体验到了那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就像坐在跳楼机里,仿佛永无止境的极速下坠,让人产生出一种整个身体都被打碎的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忽然传来极凉的触感,先是冰,然后慢慢有些湿润。 徐望呆愣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地,并且是脸冲下,一头栽进雪里。 他大松一口气,悬着的心肝脾肺肾终于归位,冲过终点的姿势好看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还活着,并再次感受到了让人心安的地球引力。 雪和脸皮都够厚,爬起来扑棱扑棱,又是一个体面青年。徐望环顾四周,又极目眺望,雪原,林海,辽阔苍穹,浩渺远山,错不了,就是昨天那地儿。 这是“梦境”? 就算徐望愿意一意孤行地坚信,他那十个通红的手指头都不能答应——刚刚扒门框扒得太用力,指肚现在还一跳一跳地疼。 冰天雪地里站着不动是最冷的,没一会儿,徐望的脚就开始发木。他连忙走起来,辨不明方向,也不知要去往何方,只茫然前行,努力维持着身体热度。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短促清脆的“叮——”毫无预警响起。 徐望被吓得心里一紧。 那声音乍听很像一些饭店后厨出菜窗口上摆着的按铃,菜一出来,后厨就要“叮”一下提醒伙计。但很快,他就回味出不对,和那些仿佛由他耳膜深处生出的诡异声音不同,刚刚那声“叮”好像来自于他的……左胳膊? 徐望立刻停下脚步,二话不说就上手,哪知道费半天劲也没撸起密不透风的羽绒服袖子,隔着衣服拍一拍,好像也没什么异样。但他还是不放心,索性脱掉半面外套,让胳膊上只剩保暖卫衣,总算一撸到手肘,露出整条小臂。 下一刻,徐望眼睛霍地睁大,于瑟瑟寒风中,愣住了。 只见小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菱形图案,淡彩纹身似的,图案正中是一张猫头鹰的脸,下方则是一个“鸮”字,看起来就像一个手机app的logo。 作为一个常年奋战在期房售楼处的置业顾问,一个只需要带业主看看沙盘给老板圈圈地图的几乎与风吹日晒绝缘的精致青年,徐望发誓被拖进流沙之前他那胳膊还白得跟藕节似的,更微妙的是现在那个猫头鹰脸的右上方还挂着一个小小的“1”。 没有哪个智能手机时代的青年能忍着不去点。 绝对没有。 既恐惧忐忑又难耐心痒的指尖终于触碰到猫头鹰脸,菱形图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个选项——<花名册>、<文具盒>、<小抄纸>、<成绩单(1)>。 小臂就是横向手机屏,图标就是app,选项就是系统菜单——这模式实在太亲民,徐望几乎是无缝接入,很自然去点新消息的来源,<成绩单>。 界面切换,一条置顶消息从左往右滚动:<苏明展、陶阿南、蔚天杭、岳帅,3/23交卷。> 显然,刚刚那声“叮”就是这则消息的提示音。 但是3/23是什么?交卷又是什么意思? 不停滚动的消息下面则是两个榜单:[总成绩榜],[交卷速度榜]。 徐望还想继续点,忽觉后脑勺有风! 他绝不是那种一个坑里摔两次的人,当下向前扑倒落入雪地一动不动宛如死尸! 一秒。 两秒。 三秒…… “熊来了装死,我来了不用。”头顶传来忍着笑的声音,“昨天晚上我们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慌乱,你亲那一口的确属于这些慌乱反应里最匪夷所思的,但也不用觉得没脸见我。” 是吴笙。 不用眼睛,用耳朵他就能把那家伙的声音辨的分毫不差。 一切都是真的。诡异的地界,十年后的吴笙,还有他脑袋被门挤了的告白和强吻。现在徐望唯一的愿望就是天塌地陷然后从裂开的地缝里钻进去。 当然,这样灰心丧气的念头只存留了一刹那。 在徐望的字典里,就没有穷途末路,只有绝地反扑,哪怕失尽先机,也要舞出自己的节拍,然后把所有人都带进他的节奏和他一起摇摆—— “吴笙?!”伴随着这声真情实感的呐喊,徐望一跃而起,激动地握住老友双手,满脸久别重逢的惊喜,“真的是你?!” 吴笙的笑意僵在眼底,然后慢慢变成一言难尽:“你确定这应该是今天的台词而不是昨天?” 徐望才不接茬,维持着情绪的连贯,继续自己的“影帝之旅”:“你不是在国外吗?” “回国创业。” “在北京?” “在北京。” 徐望愣了几秒,眼底刚因“吴笙回国”这一喜讯泛起的雀跃,又渐渐被巨大的疑惑取代,声音里再没玩笑,只剩带着一丝慌的茫然:“那这里……是哪里?” 冰瀑 作者有话要说:</br>第三章来啦~~<hr size=1 />  徐望原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转移话题以防被提起昨日的“蠢行”,但转着转着,这接连两日的诡异遭遇就带着阴影蔓延而至。 吴笙被他连珠炮的提问打乱了节奏,早忘了先前要说的,这会儿只能就着他的提问,无奈摇摇头:“如果我知道,昨天就不会穿着休闲装和你久别重逢了,至少也该更正式一些,才能显出对你这位老同学的尊重。” “别褶了,你那就是睡衣好吧。”徐望发现,尽管过了十年,但此人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保持逼格这件事,和自己本能就想吐槽这件事,简直历经风吹雨打,仍不改初心。 “咳,”不耐烦的刻意咳嗽声打破“安宁祥和”的气氛,“我俩真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徐望吓一跳,这才看见吴笙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大哥寸头,瘦削脸,面无表情手插兜,眼睛里透着烦躁;小伙短发,圆脸,白白净净的,身高和一八零的徐望差不多,五官也帅气,偏眉宇间尽是憨厚,与徐望四目相对,立刻释放善意微笑,眼睛眯成了缝,按照时下流行的分类法,妥妥的奶系。 “你们……一直在这里?”徐望真心半点没注意到。 小伙点头,乐呵呵道:“对啊,昨天也是,一直都在,但你压根不看我们……” “等等,”徐望打断他,艰难咽了下口水,“昨……天?” 小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咕哝:“嗯,看你那么投入,我们就没好意思出声。” 徐望:“……” 要尴尬也是我尴尬你一个围观群众羞涩什么劲儿啊! 吴笙总算在小伙的助攻里找回之前被带偏的节奏了,忙上前一步,开口:“昨天……” “昨天你们都被我唬住了吧!哈哈!”徐望语速极快地打断他,一脸“计谋得逞”的开怀。 吴笙怔住,原本笃定的目光有了动摇。 徐望佯装惊讶,那表情真挚得秒杀戛纳冠绝奥斯卡:“靠,你不会真信了吧,昨天我那是逗你呢!”用力拍拍吴笙肩膀,徐望熟稔的语气和欠兮兮的坏笑一如当年,“老同学重逢,当然得来点不一样的佐料才够记忆深刻。” 吴笙看了他半晌,缓缓敛下眼眸。 徐望知道他信了,乌云密布的脸色就是证明,但对方的沉默又让他心里敲鼓,因为按照他对吴笙的了解,这人绝对不是吃哑巴亏的性格,无论是被欺负被整,他都有一百种损招报复回来,于是眼下的“熄火”就让人格外不安。 终于,吴笙悠悠长长地叹口气,缓缓蹲下,低头在地上胡乱摸索地画着圈圈。 徐望有点愧疚,毕竟没头没脑告白的是他,占人便宜的是他,回头又说这一切都是闹着玩的也是他,说不定吴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油盐不进的装逼boy,岁月已经让他的内心柔软…… 一这么想,徐望就莫名心疼起来,立刻蹲下,哄人似的往回找补:“其实吧……操!!!” 拳头大的雪球直接从后脖领滚进去,刺骨冰凉惊得他嗷一声跳起。这一跳可要命,正一路开疆拓土的雪球直接被震散成无数雪块,浓烈亲吻他背后每一寸肌肤。 罪魁祸首甩甩手上残雪化的水珠,对着徐望微笑,神清气爽。 “吴笙你八岁吗!”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干过“增加重逢佐料”这种幼稚事的徐望,痛斥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同时把衣服下摆都撩起来,不住地抖落好让后背的雪都掉出去。未料光顾着跟雪球搏斗,忘了肩上还有伤,一个动作过大牵动伤口,“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吴笙起身,先前的幸灾乐祸尽散,蹙起的眉宇间不自觉流出一丝关切。 徐望没好气地拉开衣领,露出一点肩膀纱布。 吴笙一点就通:“昨天那头熊?” “不然呢。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灌我雪球,有没有人性!”徐望恨得牙痒痒,其实刚刚牵动伤口疼那一下已经过去了,现在扎心的是他竟然中了吴笙那么幼稚的套路! “就冲你这么中气十足,伤应该也没多重。”吴笙嘴上挤兑着,却还是觉得那白纱布很刺眼。 徐望也没心思和他斗嘴了,他现在就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办?除了被熊扑,还有没有其他回到现实的办法?” 吴笙正色起来,目光变得认真。 徐望发现他还是那样,一提到正事,便什么杂念都没了,整个人散发一种超凡的专注。 “第一,这里不是梦,你,我,还有他们都是真实的,这一点应该已经是共识;第二,从花名册看,我们四个现在是一队,而根据小抄纸的提示,我们需要奔赴一个坐标点;第三,奔赴坐标点之后该干什么,现在尚不清楚,因为昨天你消失了之后,我们三个赶到了坐标点,但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我猜测全员到齐是触发事件或者更新提示的必要条件;第四……” 徐望听得脑瓜仁疼,连忙举手:“我能申请找个小本本记下来吗?” “最后一条了,”吴笙不为所动,微微低头,看进他眼底,“第四,如果你再被熊扑了弹回现实世界,就原地站着不要动。” 徐望:“为什么?” 吴笙:“因为我们作为一个team需要在现实中会合,而昨天我和小况为了找你,开车跑遍了整个北京城差点迷路在西直门桥上转不下来。” 徐望:“小况?” 白净小伙伸手过来,憨厚一笑:“况金鑫。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连忙握住战友:“徐望。”然后重新把目光放回吴笙脸上,好说好商量,“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吗?那是个十字街头,很尴尬的,又车来车往……” 吴笙皱眉:“你不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徐望毫不犹豫:“我想!” 吴笙:“那你还这么多话。” 徐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把手机号给你是不是更高效稳妥一些?” 吴笙:“……” 一直没说话的大哥,脸已经彻底黑了,终于耐心耗尽,一皮鞋踢飞脚前雪:“我说咱们现在能开始正经干活了吗?我可不想每天晚上都被拉进来,真他妈要疯了!” 徐望理解他的暴躁,换谁突然被拽进这种魔幻之地都好受不到哪里去,正想出声安抚,顺便互相认识一下,联络联络战友情,忽然第六感开始报警。 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静得连被踢飞的雪花落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徐望紧张四顾,没等看清,忽然被人一把扑倒! 后脑勺哐叽磕雪里,徐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吴笙,一时判断不出这是“好事要近”还是“大难临头”。 另外两位则根本不用人扑,仿佛提前演练过一样,“扑通”“扑通”自行倒地。 徐望现在这个姿势根本看不见除了吴笙以外的世界,可越来越近的脚步和黑熊喉间低闷的兽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不止一头! 徐望浑身紧绷,一动不敢动,压在他身上的吴笙却忽然抓起他的胳膊用力点了两下! 狂风骤起,群熊嘶吼,然而风声更烈,甚至盖过了野兽的咆哮! 吴笙仿佛早有预料,也不看周遭变幻,直接拉起徐望,并顺势在他胳膊上点了第三下。 徐望这回看得清清楚楚,他点开的是自己胳膊上四选项中的<文具盒>,里面一排排格子就像游戏中的物品栏,先前被吴笙点掉一下子就起了风的是什么物品他不知道,但这第三下点的是仅剩的一格物品——【<防>铃儿响叮当。 随着这一格图标消失,<文具盒>彻底空了,而地面上则突然出现一辆四头驯鹿拉着的挂满铃铛和圣诞花环的雪橇。 是的,平地冒出一架雪橇。 “别傻看着了!”吴笙跃起,身手矫健地跳上雪橇。 徐望回过神,连忙爬起来跟上,坐了进去。接着是况金鑫,还有黑脸大哥。待四人坐定,驯鹿像有感应似的奋蹄疾驰起来。雪橇在地上乘风破浪,溅起霜雪纷飞! 徐望看着眼前一簇簇鹿角,发自肺腑地感慨:“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真的。” 挤着坐在旁边的况金鑫拍拍他肩膀,好心提醒:“哥哥,那你再看看后面吧。” 徐望回头,疾驰的雪橇已将他们和黑熊拉开很远距离,但仍可以清楚看见那股将熊群引开的“龙卷风”。 龙卷风盘旋呼啸很壮观。 黑熊们上蹿下跳扑得欢,偶有几爪子还真扫出了收获——龙卷风里密密麻麻全是鲜活乱蹦的鱼。 徐望缓缓收回目光,为先前的大言不惭真心悔过:“对不起,我见识太短浅了。” 况金鑫一脸“终于找到知音”的激动:“我昨天也是,刚看见文具盒里图标的时候我就想,什么叫‘鱼卷风’?结果一用就被震住了,简直打开新世界!” “鱼卷……风?”徐望想和起名者谈谈人生。 况金鑫热心地继续解释:“嗯,就叫‘鱼卷风’,它和‘铃儿响叮当’应该是每一个进到这里的人文具盒里默认的物品,我们三个都有,不过吴哥的昨天用完了,我和孙哥的今天再进来就没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幸好你的还在。” 徐望点点头,带着“意外收获”看向旁边黑脸大哥,主动伸出友谊之手:“孙哥?” 黑脸大哥愣了下,仍郁闷着的情绪本能地不想回应这种无用寒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纠结半天,还是不情不愿伸了手:“孙江。” 徐望刚想再说两句,忽然觉得余光里有黑影,下意识回头,一熊爪子迎面呼来! 徐望反应不及,甚至感觉睫毛已经碰见了熊爪尖儿,后脖领忽然被人一拽,整个身体随之往倾倒,终于赶在最后关头躲过这致命一击! “都往前坐!”吴笙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厉声提醒全体队友。 其实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已经向前匍匐,况金鑫更是半个身子都挂到驯鹿屁股上了。 驯鹿越跑越快,然而一击未中的黑熊也不气馁,呼哧呼哧不懈追赶,那速度哪里是熊,分明是豹! 徐望仍保持着回头姿势,死死盯着这只没有被鱼卷风引诱住的黑熊,眼睁睁看着它二度追上来,近了,更近了,竟向前一扑,双爪挂到了雪橇靠背! 徐望要疯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到底是谁把他们拉进来的,这么危险的活动有营业执照吗!!! 交卷 新词是“心如死灰”。卡Kа酷Ku尐裞網 简直就是徐望此刻的内心写照。 频繁受挫带来的疲惫和无力感,让徐望已经没办法集中精力比划或者解释,他第一个想法是直接说出词面来打断,换新词,可一想自己的状态,又改了主意。 深吸口气,徐望于静静流逝的秒数里一点点稳定心神,期盼当下个词出现时,能寻见些许崭新的希望。 猜词的队友们不明所以,吴笙疑惑看他,况金鑫直接问“哥,怎么不说话了”,孙江则早已不抱希望,破罐破摔地说风凉话“要我说一开始就不应该猜,这他妈就是坑人的,谁认真谁傻逼”。 十秒结束,“心如死灰”消失,换上“五雷轰顶”。 徐望触底反弹,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张扬舞爪作惊雷状,语速快如闪电:“咔嚓——咔嚓——空——”最后一声他用力拍上自己脑门! 吴笙豁然开朗:“天打雷劈!” 况金鑫心领神会:“晴天霹雳!” “是霹雳这个东西但是没有霹雳这俩字!”徐望快急死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距离答案如此之近,但越近,越让人焦灼。 孙江:“好像动了!” 徐望很开心孙江也投入猜词了,但:“大哥,就算再不贴边你也好歹说个成语吧!” “我是说熊!”孙江眼里的惊恐越来越浓,“熊好像动了!” 徐望浑身一寒,目光立刻从冰瀑挪回眼前,挪到三人脚底下的那团黑影身上……孙江是骗子。什么熊好像动了,这他妈已经爬起来了好吗!!! 仿佛感受到了“火热视线”,摇摇晃晃终于站稳的黑熊抬起那对小眼睛,紧紧锁定了徐望。 一人,一熊,相距不超过两米。 徐望踩着滑轮鞋微微往后蹭,喉咙发干,手心冒汗。 黑熊试探性地往前迈一步,发现没碰见先前撞得它生疼的神秘阻碍物,于是又迈了第二步。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心里的弦绷到极限,一脚蹬起轮滑鞋,风驰电掣就到了七八米外的树下,扶住树干,一眼不敢眨地紧盯黑熊。 黑熊没迈第二步,而是抬起一爪轻轻刨地,一下,两下,仿佛赛车手飙车前的油门轰鸣。 “嗷吼——” 怒吼声震天,黑熊如一枚巨大炮弹,朝着徐望直冲而来! 徐望心里的弦彻底绷断,脚底起风,夺命狂逃! 偌大的山林,却只有这一亩三分地是硬雪,踩着轮滑鞋到别处根本是举步维艰,徐望只能绕着仨队友和黑熊转圈圈! 无形屏障内的队友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况金鑫火急火燎地大声支招:“徐哥,要不你就直接让它扑死吧,扑完就能像昨天那样直接被弹回现实!” 徐望险险躲过黑熊一爪,重新拉开一段距离,欲哭无泪:“我的弟弟,这事儿不能拿命赌啊。万一昨天只是碰巧呢,我这一自杀,等于直接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鬼地方了! “那你就往别地方跑甩掉它啊,在这里绕哪门子圈儿!”别看刚才说风凉话,现下遇见危险了,孙江也是真心替徐望捏把汗。 “别地方雪太厚太软没办法滑!”徐望越解释越心酸。刚才猜词的时候他还在想,这滑板鞋好像没什么大用嘛,现在知道错了,知道自己太傻太天真了,就像鱼卷风引开熊、雪橇飞驰向坐标点一样,给你滑板鞋,那必然就是让你摩擦摩擦,走起魔鬼的步伐啊! “继续。”吴笙忽然道。 已滑过去的徐望回头看他的脸,沉稳,坚定。 “不是没别的办法了吗,”吴笙挑眉,“那就继续,猜对词应该就可以脱困了。” 徐望想说“你说得轻巧,敢情被熊追的不是你!”,可看着对方脸上熟悉的坚定,那话又咽回去了。 这就是吴笙,当他真正想要解决一道题的时候,会摒弃一切杂念,去掉他认为多余的所有细枝末节,只抓重点,只看主线,直奔核心,专注而高效。 在徐望心里,这就是吴笙最帅的时刻,无论多年前的高中,还是多年后的现在。 “徐哥——”况金鑫一嗓子直接喊劈了。 徐望头皮一紧,条件反射地往前一滑,熊爪划破了羽绒服,飞出几朵白鸭绒。 眼见徐望生死一瞬,吴笙被吓得几乎呼吸骤停,哪还有半点沉稳,直接发飙:“看我干什么,看词看熊!” 其实不用他提醒,徐望也再不敢走神了。 魔鬼步伐摩擦起来,徐望几个加速重新拉开距离,而后抬头飞快看一眼冰瀑。 不知已经换了几个词的冰瀑上,此刻给出的是“怒目圆睁”,倒计时还有七秒。 从开始到现在,冰瀑上已经不知换过多少个词,徐望忽然意识到,这“词库”未必就是无穷的,或许已经见底,或许接下来的每一个词都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而只要再答错,满盘皆输。 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徐望心慌,却也让他有了背水一战的觉悟。 轻轻深呼吸,徐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慢慢将身体和意识分开,身体交给肌肉记忆,维持轮滑绕圈,意识全部集中在词上。 这是吴笙当年教给他的考试秘诀,尤其解题思路卡住的时候,有奇(.)效。 徐望:“咱们高中教导主任天天什么样?” 吴笙愣了半秒,只半秒,而后铿锵出声:“凶神恶煞,横眉立目,怒目圆睁!” “叮——” 久违的清脆。 “对了?答对了是不是!”况金鑫第一个喊起来,比徐望还要兴奋。 徐望没时间给他回应,但扬起的嘴角已是答案。 读秒尚未结束,冰瀑已经换词,这是第一次。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看着新词,一鼓作气:“佘海洋唱歌!” 吴笙:“鬼哭狼嚎!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叮——” 徐望:“张雷要追邹璐璐!” 吴笙:“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叮——” “钱艾吃东西!” “风卷残云!” “叮铃铃——” 【鸮:恭喜过关,1/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熟悉的声音在耳中响起,只是内容从昨天的“提前放假,送你回家”变成了今日的“恭喜”,语气则是不变的欠扁风。 徐望眼前一黑,只觉得那失重感又来了,他想喊其他人,喊不出声,想抓住些什么,但只有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很漫长,又像是只有白驹过隙的一瞬,双脚终于重新踩上地面。 清风吹过脸颊。 徐望四下环顾,一片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有点慌,下意识出声:“吴笙?” “在。”回答响起,很近。 “徐哥,我也在!”不用人点名直接报道的必然是况金鑫。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地方!”永远处于暴躁边缘的孙江。 队友都在,让徐望稍稍安心。 从明亮雪原回来的双眼终于慢慢适应黑暗,徐望抬头,看见了月亮在乌云背后映出的皎洁光边。 又是一阵清风过。 明明该是微凉的深秋夜风,吹在冻得通红的脸上,竟是暖暖痒痒的。 是夜,北京的夜。 他们回来了。 徐望终于安心下来,收回目光,四下环顾,想当然认为自己还和昨天一样站在十字路口,可这一看,就愣住了。哪里有什么马路,他们四人正站在一座湖面的桥上,湖不算太宽,看起来像是公园的人工湖,桥栏杆是铁艺的,精致中透着古朴,桥对岸似有绿树成荫,草木繁茂,树枝在月色下随风轻摆,影影绰绰…… 慢着。 徐望眯起眼,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这景色十分眼熟:“这不是青年湖公园吗!” 经他一提醒,同样住在附近、时不时过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况金鑫和孙江恍然大悟:“可不是!” 徐望一肚子疑问,正要继续和队友交流,忽听吴笙念出一串数字:“1164085,399616。” 循声而望,只见吴笙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反射的冷光映亮他紧锁的眉头。 “你……哪来的手机?” “今晚被吸进去之前特意放口袋里的,不过没用,在里面根本没信……”话没说完,吴笙忽然反应过来,“手机不是重点!” “okok,”徐望赶忙安抚,回归正题,“你刚才念什么呢?” “坐标,”吴笙把手机拿起来亮给徐望看,那上面是带有坐标抓取的卫星地图,“我们现在的位置和小抄纸里的坐标完全一致。” 在旁边听着的况金鑫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胳膊,想重新回顾一下坐标,结果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手臂上的诡异图案已经随着他们回到现实而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那里和现实在地理位置上共用一套经纬度?”徐望没费力气求证,吴笙的脑袋堪比计算器,他说坐标一致,那就是一致,但这事儿没道理啊,“那里是白天,这里是晚上,那里是雪原,这里是公园,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用同样的坐标体系有什么意义?” “谁在那里——” 桥头忽然传来巡园保安一声大喝,打断了四人的“钻研”,随后一道手电筒光直射而来,照亮了夜色下四个“可疑分子”的身影。 徐望向来遵纪守法,吴笙脑子还在坐标上,况金鑫就没在十二点以后出门过,故而手电筒下,三脸呆愣。 这时候就显出孙江社会阅历来了,立刻热络回应:“哥们儿,我们锻炼身体呢,夜跑!” 保安警惕皱眉,将信将疑。 孙江立刻振臂一呼,小碎步颠起来:“哥儿几个,歇差不多了吧,继续,一二一,一二一!” 徐望、吴笙、况金鑫连忙跟上,呈一竖排,跑得还有模有样。 凌晨三点的青年湖公园上空,响彻他们的嘹亮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若仔细听,还有些许闲话混杂其中—— 况金鑫:“徐哥,后来猜词你说的那些人都是谁啊?” 徐望:“高中同学。” 况金鑫:“……” 孙江:“啧,你俩念书的时候是不是光在背后编排同学了。” 徐望:“他们也没闲着啊,说他装逼。” 吴笙:“说他话痨。” 徐望:“说他总拍老师马屁。” 吴笙:“说他和谁都是闺蜜。” 徐望:“操,最后这句谁说的?!” 吴笙:“……” 青春已逝不可留,何必还要猛回头。 整理 踏着夜色,四人一口气跑出公园。卡Kа酷Ku尐裞網公园外就是安德里北街,两侧大厦也好小区也罢,都熟睡一样安静着,只路灯幽幽的光,映着地上的片片落叶。 “现在怎么办?”况金鑫气喘吁吁地擦了一把汗,因穿着御寒的厚外套,又“夜跑”了半天,这会儿脸蛋红扑扑的。 吴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抬眼:“还有三小时天亮。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需要从头到尾整理一下这件事。” “还整理什么,”徐望已彻底从魔幻的不真实感里切回现实,现在脚踏地,头顶天,恨不能一棍子扫清全部牛鬼蛇神,“报警啊!” “没用。”说话的是孙江,一边说一边摸口袋,最后什么都没摸到,只得抬头环顾队友,“有烟吗?” 得到的回答是两个摇头,一个“没有”。 孙江本就郁闷的脸色又多了几抹烦躁。 徐望却还在意着他先前的话:“孙哥,你刚才说报警没用是什么意思?” 孙江克制不住疲惫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指自己和况金鑫:“我俩昨天都报警了,但是电话一接通,我俩就开始头疼。我以为头要炸了呢,这辈子没那么疼过,别说说话了,连他妈手机都拿不住!” “你俩都是这样?”徐望感觉自己在听鬼故事,将信将疑地看况金鑫,得到的却是对方可怜巴巴的点头。 “你呢?”徐望又不死心地问吴笙,“你也疼了?” 吴笙果断摇头。 徐望以为自己抓到了突破口,刚要继续追问,就听吴笙很自然道:“我没报警。” 徐望:“为什么?” 吴笙:“他俩都疼得满地打滚了,身体力行证明报警是一条死胡同,我干嘛还要重蹈覆辙?” 徐望:“……” 孙江:“……” 况金鑫:“……” 如果说昨天每个人心里都还存着“也许只是个噩梦,醒了就好”的侥幸,那么今天的二入雪原让他们清楚明白,这事儿没完。卡Kа酷Ku尐裞網既是持久战,那再坐以待毙,就真成傻子了。 但去哪里“聊”,这是个问题。 “麦当劳?ktv?酒吧?”徐望尽可能地提供适合“凌晨大讨论”的场所。 被吴笙一次性否决:“都不行,我们需要一个既足够安静又足够私密的地方,安静便于整理思路,私密可以降低泄密风险。” 徐望瞪圆眼睛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大哥,我们是受害者,还得给凶手提供保密义务?!”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吴笙四下张望,像在搜寻什么,随口问,“你和谁住?” 徐望想也没想便说:“我自己住啊。” 吴笙收回目光,欣慰点头:“去你家。” 徐望:“……” 这是个坑,这绝对是个坑,他必须要爬出来! 况金鑫:“我就住附近,但是跟人合住的……” 孙江:“我家也在附近,老婆孩子睡着呢。” 吴笙:“我住公司,离这里不远,但如果讨论到天亮,被上班的员工看见,我没办法给出合理解释,会引发不必要的八卦和猜想,不利于维持我高冷的形象。卡Kа酷Ku尐裞網” 你对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徐望:“来,都跟我走,天黑路滑,注意脚下……” 半小时后,一行人抵达徐望家。徐望租的是个老小区的一室一厅。别看小区老,架不住位置好,装修还是翻新过的,租金一点都不便宜,不过对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徐望,负担起来倒也不算压力太大。 “哇,徐哥,”况金鑫第一个进来,没不懂礼貌地往卧室闯,只站在客厅里上下左右地看,就足够惊讶了,“你家好干净。” 徐望被夸得高兴,刚要接茬,就听后进来的吴笙一声叹息:“天哪,又回到了222。” “222?”况金鑫难得灵光一次,“你和徐哥当年的高中宿舍?” “不,”吴笙认真纠正,“是你徐哥自己的,我们另外三人只是借住,因为我们衣服乱扔、东西乱放、逃避值日、还总忘记把垃圾带下楼,没有‘以舍为家’的信念感。” 徐望“啪”地把刚找出的拖鞋扔到吴笙脚下,并随鞋附送一个大大白眼:“用不用这么记仇啊,你是不是把我说过的话都记小黑本上了?” 吴笙不语,只乐,一边换拖鞋一边乐,乐得神清气爽,乐得眉目飞扬。 徐望懒得再理他,转身去倒了四杯水,端水回来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坐到了沙发里。他把水放到茶几上,又从卧室捞过来一把椅子。 杯子里倒的是开水,热气袅袅,温暖而舒缓。 历经两日磨难的四人,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坐下来说说话了。 吴笙第一个开口。斗嘴归斗嘴,真等谈到正事,他便全然专注起来:“我们现在已知的有四点。一,被选中的人会在夜里十二点进入那里,无论是否自愿;二,在那里受到的实质性伤害会带回现实;三,一旦想要报警,就会头痛欲裂;四,那里的地点和现实中的地点是一一对应的,距离相等,坐标体系一致,比如我们在家里进入那里,又在那里前进了两公里,那么当回到现实时,我们所处的位置也会是距离家里两公里的地方……” 徐望恍然大悟,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他昨天弹出来的时候是在楼下的十字路口,而今天则已经到了更远的青年湖公园,因为今天在那里他们坐雪橇跑了一段路。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到底是谁在耍我们!”孙江打断吴笙的话,提出了他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问题。 这又何尝不是徐望、况金鑫甚至吴笙自己想要弄清楚的。 但“想”和“能”,是两码事。 “我不知道,以我们现阶段积累的经历和线索,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但如果放任不理,顺其自然,那永远都别想解出答案。”吴笙语气未变,神情平静自然得就像在问,你今天想不想喝粥? 孙江颓丧地靠进沙发里,仰望天花板,两夜没睡的眼里布满血丝,尽是疲惫。 徐望知道,他也清楚问不出答案,但不这样发泄一下,他憋着难受。 其实大家都一样,包括现在看着没事的吴笙,也不是真的不郁闷,要是不郁闷,何必拿出当年和模拟考试卷最后一道超高难度大题拼死一战的气势呢。 他在较劲,徐望看得出。 说白了,这种无妄之灾,谁摊上都怒。 “能确定的是这四点,还有四点待确定的,”吴笙继续抽丝剥茧,思路没有因为孙江的干扰而乱掉半分,“一,那里是否真的能对人进行精神控制,比如阻止报警;二,那里是否存在某种保护机制,在被卷入其中的人遇见巨大危险时,会像徐望被熊扑时一样,直接将人弹回现实,将伤害降到最低;三,今天再进入时,孙江和况金鑫的文具盒都空了,根本没有使用过的‘鱼卷风’和‘铃儿响叮当’消失,是对于他俩企图报警的惩罚,还是另有原因?四,是不是还有别人和我们一样被卷进了那里。” “那个……交卷,”况金鑫犹犹豫豫地出声,“弹出来之前你们听见有人说恭喜过关、顺利交卷了吗?” 徐望连忙点头:“我不光今天听见了,昨天还看见成绩单里有一条别的队伍交卷的信息。”昨天新信息弹出的时候徐望还一头雾水中,今天前后一想,便关联上了。 “对对,那个我也看见了!”况金鑫脸上出现喜色,但又本能地收敛,一看就是老实孩子,不习惯张扬,但脑子绝对清晰的,“我记得成绩单里那个队伍是3/23交卷,好像叫岳帅……还有什么阿南的……” 徐望看向吴笙:“关于第四个待确定的问题,我觉得可以归到确定里了,有。” 吴笙拿起水杯吹了两下,喝一口,微微摇头:“还不够。他们可能是人,也可能不是,可能是和我们一样被迫的,也可能是自愿的,可能和我们共享那里,随时相遇,也可能在那里的平行独立空间,永远不会和我们碰头。”放下茶杯,他幽幽一叹,“确定不了这些,就不能归类。” 徐望看了他半晌,认输:“这么多年了,我就服你的严谨。” 吴笙蹙眉,不可置信得十分真诚:“只有严谨?” 徐望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昨天交卷的那个队是3/23,今天我们过关交卷是1/23,你怎么看?” “和你想的一样。”吴笙耸耸肩,似早已接受现实,“这意味着还有22关等着我们。” 孙江猛地坐直身体,这会忍住了没咆哮,但一脸错愕和绝望清楚传递了他的心情。 讨论一直持续到清晨五点半,徐望也在后面得知,第一夜他提前被弹出后,剩下三人使用了吴笙的<鱼卷风>和<铃儿响叮当>与熊周旋到坐标点,之后因为没触发冰瀑,不得不逃下山,没等到山脚,便被弹回现实,时间正好是凌晨五点。 这样算一算,他们前后脚回到现实的时间差了一个小时,徐望自然早就已经没影了,于是才有了吴笙第二天满北京寻人的心酸。 而当天晚上,带着况金鑫跑了一天的吴笙索性就把车停在寻人的最后一站,西五环,孙江则找个由头离开家,躲进了一间从来没去过的ktv。结果十二点一到,诡异的入口还是出现了,一个在车后座,一个在ktv包间的墙壁上,随意得仿佛百无禁忌,却如影随形。两分钟后,奋力抵抗的三人同当天晚上的徐望一样,被生生拖入。 队友们的遭遇让徐望寒意顿生,彻底打消了“跑路”的念头。 讨论的最后,况金鑫说:“总‘那里’‘那里’的好别扭,要不咱们给那里起个名字吧。” 孙江无语:“你过家家呢,还给那破地儿起名字?!” 吴笙和徐望倒没意见,确切地说,名字已经明晃晃摆他们面前了—— 徐望:“猫头鹰脑袋底下不是写了那么大一个字嘛,那八成就是它的名字,所以以后咱们就叫它……” 吴笙:“鸮。” 徐望:“能、不、能、不、抢、答。” 吴笙:“重来。猫头鹰脑袋底下不是写了那么大一个字嘛,那八成就是它的名字,所以以后咱们就叫它……” 徐望:“鸮!” 新坐标 鸮,音同“萧”,字典里只有一个词“鸱鸮”,头大、嘴短而弯曲的鸟,种类很多,猫头鹰是其中的一种。 确认过网络字典,午夜零点那几声“咕咕”的真面目浮出水面。 那是猫头鹰的叫声,亦是“魔幻时刻”开启的催命符。 黑夜将逝,东方泛白,生活总要回归正轨。 孙江是一个驾校的教练,今天还有学员上课,第一个起身告辞;况金鑫今年大四,专业是茶学,家在西南,大学在江南,偏偏实习地选了北京一家茶楼,按照他的说法,茶楼老板对他很照顾,再请一天假没问题,但实际上他们现在除了等待夜晚,也没什么可做了,于是在吴笙和徐望的劝说下,况同学也乖乖回了实习岗位。 送走这俩人之后,徐望很自然把目光放到吴笙身上,委婉传递“逐客令。”从本心上讲,他当然希望和吴笙多一些相处时间,但从理智上,他清楚明白这种相处百害无一利,那就别坑人坑己了。 吴笙接收到了目光,但没打算执行,反而站起来一派跃跃欲试要“加深重逢之情”的架势:“不领我参观一下?” 没了外人,徐望也不客气了,直接一巴掌拍死:“又不是博物馆,参观个屁。”而且拢共一室一厅,客厅一览无余,剩下的可不就只剩卧室了吗。一切不以啪为目的的参观卧室都是耍流氓! “你那么大反应干嘛?还是说……”吴笙不怀好意地挑眉,越不让看,眼神偏越往卧室方向飘,“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徐望一时无言,牙痒痒地盯了他半天,挤出一句:“怎么十年了,你还这么招人烦。” 吴笙瞥他一眼,还是当年的配方,还是当年的嫌弃:“说得跟你有多大进步似的。” 俩人是王先生遇见玉先生,差别只有一点,又精通对方的黑历史,所以在互相怼这里,谁也别想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一个弄不好还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约而同意识到这点之后,二人偃旗息鼓,进入了短暂的春天。 然而近况聊了没两句,吴笙就对于老同学的职业表述产生质疑:“置业顾问?” 徐望倔强地梗起脖子:“有问题?” 吴笙靠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端着水杯笑得文质彬彬:“卖房的呗。” 徐望眯起眼睛:“那您这位回国创业的老人家又投身在什么行业啊?” 吴笙不紧不慢地喝口水:“软件开发。” 徐望点点头:“码农呗。” 吴笙一口水卡在嗓子里。 徐望也翘起二郎腿,小脚丫抖得开心。 说也奇(.)怪,明明十年未见,一张嘴交锋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徐望想,或许是在该生疏的时候净顾着东逃西窜和熊搏斗了,于是一切寒暄、客套的时机就此错过,直接进入“我俩还是好同学”的新篇章。 日上三竿,徐望看看手机,再不去赶地铁就真成旷工了,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一拍大腿,起身送客:“行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我也得上班了。” 吴笙错愕看他,仿佛这种行为十分不可理解:“孙江上班那是有老婆孩子要养,小况上班那是实习单位关乎鉴定评语,你一不用养家,二不用毕业,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说坐下来好好谋划一下应对之策,还要上班?” 徐望一听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语调就想拿鞋底抽人:“我是不用养家,但单身狗也不能靠西北风活吧。从鸮里弹出来不会死,但我今天要是不去上班,那才真的会死人。” 昨天请假时,上司已一百个不愿意了,今天再请,除非他打算卷铺盖走人。 “算了,和你们有钱人说不通。”徐望摆摆手,迅速结束话题。卡Kа酷Ku尐裞網再说下去他都觉得自己像在卖惨了。 吴笙蹙眉,透着无辜,带着委屈:“我怎么就成有钱人了……” 徐望翻个白眼,起身去卧室换衣服,不愿意再和他扯淡。 前两年同学会上,他早听一个外派美国回来的同学说了,吴笙在硅谷混得风生水起,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赚了人生第一桶金,按照这个发展势头,分分钟就要比肩扎克伯格的架势。 同学的描述固然有极近夸张的地方,但眼里的羡慕是骗不了人的,既羡慕,说明他真心认为吴笙混得比自己好得多。而这位常年驻外的同学,已经算是他们高中同学里奋斗得很不错的了,不到三十,已拿年薪。 西装革履从卧室出来的徐望,发现吴笙仍坐在沙发上,没半点动一下的意思,连二郎腿都是之前的弧度,彻底服了:“你到底想怎么的,真打算赖这儿不走了?” 吴笙看见他焕然一新的行头愣住了,呆呆看了半天,眼里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徐望被看得不自在,故意粗着嗓子喊:“喂——” 吴笙眨巴下眼睛,总算回过神,飞快低头去拿水杯:“啊,那个,我和合伙人打过招呼了,今天不去公司了。” 徐望起初的皱眉,是不懂他伸手拿个已经空了的杯子干嘛,但后来眉头越皱越深,则完全是因为他的话了:“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我这里待一天?!” 吴笙仰头喝了半天水,才发现杯里早没水了,又故作自然放下,才缓缓抬头,脸上早已是大义凛然:“你们的生活重要,那就只能我牺牲了,总要有人去想想该怎么对付鸮吧。” “你可以换个地方想啊。” “我在北京没住处。” “屁!” “屁也没有。卡Kа酷Ku尐裞網” “……” 高中三年,徐望pk吴笙的胜率一直稳定在50,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经过了十年不同的境遇,徐望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胜率好像降了。 “不许翻我东西,”徐望站在门外,对着玄关内给他送行的吴笙下了死令,“如果被我发现了……”他危险地眯起眼,“绝交。” 吴笙点头,前所未有的真诚、郑重。 很好,卧室里绝对有秘密。 防盗门“啪”地关严。 徐望恨自己不成钢地叹口气,耷拉着脑袋等电梯。 吴笙摸着下巴看严丝合缝的卧室门,脑补了无数种不可告人的东西。 一门内外,万千心思。 徐望挤进地铁的时候,已在卧室门前挣扎徘徊了快半个小时的吴笙接到合伙人电话,正在开发的程序遇到一个技术性问题,几个工程师都解决不了,只能找他这个研发总监兼半个boss出马。 吴笙对着电话叹口气,刚积起来的那点喜悦都被搅和了:“你也是老板,这种小问题就不能自行解决吗?” 电话那头声调骤高:“小问题?如果我能解决这种小问题,我就不会和你投一样的钱却只占股三,给你七。” 吴笙语塞。 那句至理名言怎么说来着,占股越大,责任越大。 “让小穆把我的笔记本送过来吧,等下我把地址发你。” “你就不能回一趟公司?什么事重要到离开一下都不行?” “没钥匙。” “啊?” “没钥匙,所以不能走,走了就再进不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 良久,吴笙听见合伙人问:“你不是在干什么犯法的事儿吧……” 笔记本被很快送来,但所谓的“小问题”解决起来并不简单,待到彻底弄妥,已是下午两点。吴笙将数据传回公司,早忘了卧室那茬,看一眼时间,又马不停蹄地打开外网…… 徐望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怕卧室里的东西露馅,只得一遍遍安慰自己,没事的,都说了翻东西就绝交,吴笙不敢。 不知是不是翻来覆去想得太多,午休补眠睡得那么深,竟还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梦。梦里吴笙站在他的卧室中央,举着一个盒子状的战利品,像漫威反派举着宇宙魔方。 或许是这两天倒霉到极点,触底反弹,前期培养的一个客户竟然就在下午过来签约了。原本今天接待他的还不是徐望,结果客户指明就要前些天给他耐心介绍了各种楼层、户型顺带还实事求是展望了一下周边未来发展的徐望,且一签就是楼盘里最大的户型。 这一套卖出去,单是提成就两万多,金额还记入总业绩,和年底算绩效、发年终奖直接挂钩。 乘着这一单的春风,徐望一扫先前的疲惫忧虑,精神抖擞地下班了,挤地铁的时候都格外斗志昂扬。 到了家门口,徐望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理,从拿钥匙到开门都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别人家,他来做贼。 开门进了玄关,一片静悄悄,若不是窗外霓虹灯的光隐约照进来一些,他差点没看见沙发里的吴笙。 那人坐在沙发里,头歪着睡得正香,茶几上放着徐望没见过的笔记本,屏幕闪着微冷的光,不知是因为吴笙才刚睡着没多久,还是电脑本身就取消了休眠,所以即便没有操作了,屏幕仍一片明亮。 蹑手蹑脚来到沙发前,徐望微微弯下身子,自重逢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家伙。 眼睛,鼻子,嘴巴,真的几乎没有变化,笑起来还和从前一样挺招人的。风流相,这是高中的徐望擅自给吴笙样貌下的定义,虽然后者整个高中三年根本没谈过恋爱。 呼吸,随着徐望的偷窥,洒到吴笙的睫毛上。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那睫毛忽地颤了一下。徐望一心虚,赶忙直起腰假装看别处。 这一装相,就扫到了笔记本的屏幕。 满屏的英文,徐望从上到下啃了半天,总算啃出两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multiverse,parallel universes。 徐望就认得一个单词“宇宙”,索性拿出自己的手机上网找在线翻译,结果第一个单词是“多元宇宙”,第二个词组是“平行宇宙”。 徐望对这些高深的问题没有任何研究,但看多了科幻电影,再联系这两天的遭遇,也大概明白吴笙在查什么了。 他是真的在研究,不是随便说说的。 遇见难题必须硬杠,字典里绝对没有“绕着走”三个字——十年前的吴笙就这脾气。 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徐望关好门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开灯换衣服,而是开灯看衣柜。直到确认放在衣柜最深处角落的某个盒子没有被挪动过的迹象,才安心地拍拍胸口,徐徐吐气。 “翻箱倒柜找什么呢?”门口传来询问,语调微妙上扬。 徐望头皮一麻,立刻“砰”地关闭衣柜门,抬头迎上吴笙探寻的目光,努力让自己从头到脚都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正气:“我找衣服换呢,你管的着吗!还有,这里是我家,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门!” 吴笙环抱双手靠着门框,优哉游哉地看他:“我敲了,但你可能鬼鬼祟祟得太投入,没听见。” 启程 孙江退出后没多久,四人就各自收到新提示。卡Kа酷Ku尐裞網 仍组队状态的三人收到的是:<花名册>—<队伍人数不足(3/4),是否增员?> 孙江收到的是:<花名册>—<孤独的船永远靠不了岸。> 诗意般的信息,却是诅咒般的结果。 孙江消失了。 徐望、吴笙、况金鑫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浅,最终不见,曾坐过的地方空空荡荡,像是本来就没有那么个人。 山洞里的空气凝固下来,像被急速冰冻了一样,彻头彻尾的寒意。 “他是弹回现实了还是……”况金鑫呐呐出声,没敢说后面那个字。 回现实意味着解脱,若人彻底没了,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消亡。两种猜测,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孤独的船永远靠不了岸。 徐望在心里默念着刚刚在孙江胳膊上看到的这句话,一颗心慢慢往下走,这实在不像是送人回家的喜讯。 “他没回现实,但也没消失。”吴笙忽然说。 徐望本能不信,斜眼瞥他:“你又知道?” “我不像你什么都靠猜,我有逻辑推理。”吴笙耸耸肩,脸上的云淡风轻和队友们的担忧形成鲜明对比。 “那请问你推理出什么了?”徐望白眼翻上了天,但很奇(.)怪,心里密布的阴云忽地散了许多。 吴笙不再卖关子:“选‘增员’。” 徐望心不甘情不愿,动作慢腾腾的,一旁认真听着的况金鑫则毫不犹豫照做。 很快,两人胳膊上就出现了相同的增员备选名单—— 1/23孙江[邀请] 1/23安鹏[邀请] 1/23白海川[邀请] 1/23 …… 一连串名字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成绩全部都是和他们同步的1/23。卡Kа酷Ku尐裞網除组过队的孙江外,其余顺序都按照姓氏的第一个字母排。 “这么多人都在‘鸮’里?”况金鑫完全没想到,“怎么我们一个都没遇见?而且他们干嘛全单着不组队?” 确认孙江仍然安全让徐望松了口气,闻言好笑地拍了下况金鑫脑袋:“既然是备选名单,肯定列出来的都是单人啊,要是有队伍的人也在里面,那不叫邀请,叫挖墙脚。” 况金鑫:“可是不管有队没队的我们都没遇见啊?” “呃,退队的人可能像孙江一样暂时消失,其他队伍嘛……”徐望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明白,“肯定是有缘无分,正好全和我们错过!” 况金鑫有些为难的皱眉,像是很想要相信,又实在说服不了自己:“那么凑巧吗……” 吴笙受不了地瞥徐望一眼:“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别带着人家孩子在歪路上狂奔。” 三人最终也没邀请任何队友。去陕北这件事,别说被邀请者的态度是未知,就连他们三人,还没达成一致呢。 五点整,那个时不时冒泡的恶劣声音于耳内响起—— 【鸮:宝贝儿~天亮了,送你回家。 三人弹出,却是四人聚首。 孙江也一脸诧异。 简短的互换信息后,三人才知道孙江消失后,出现在了另外一个相同的地方,同样的山洞,同样的冰瀑,只是再没有其他人,后来他回到洞里,一直枯坐到五点。 就像原本一张麻将桌上的四人被重新分成了两桌,摆在每桌上的麻将还是那副麻将,但一桌三缺一,一桌一缺三,且两桌在不同房间,彼此见不到面。 况金鑫那个“为什么从来遇不见其他队伍或者其他人”的问题,套用这个麻将理论似乎也可以解释了——的确大家都在“鸮”里,甚至可能面对的都是同样的熊,同样的猜成语,但房间不同,彼此独立。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柳荫公园,距离上回的青年湖公园不过四、五百米,同“鸮”里冰瀑和洞穴的方位、距离完全一致,也再次印证了吴笙关于地理位置“里外对应”的推断。 孙江招手拦了个出租车,没再说道别的话,只坐进车里之后,隔着车窗冲他们笑笑,像是想挥手,但最终只点了个头。 出租车驶远,最终在街道尽头消失,隐没于日出前的黑暗。 公园门口路灯下,三个吹着凉风的青年,一时无话。 一片被风卷起的宽大落叶呼到徐望后脑勺上,徐望不知什么东西,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拍,干枯的叶子在他掌下发出脆裂哀号。 徐望无语地把枯叶抓下来,心里更烦乱:“得,别傻站着了,回家!” “都回我家”被省略成了“回家”两个字。说者无心,却让听者生出一种“回自己家”的亲切感。很奇(.)妙,就像冷冽凌晨里一缕微暖的风。 还是徐望家的客厅,还是那个沙发,还是那把椅子。 况金鑫刚一坐定,就开天辟地一声大喝:“徐哥,我想好了,和你去陕北!” 徐望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再看吴笙,发生对方看况金鑫的表情也没比自己好多少,向来干脆利落的他甚至又确认了一遍:“你真想好了?” 况金鑫定定看着吴笙,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想好了。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根本没心思实习。不对,应该说有这么一件事悬着,我干什么都不可能定下心。” 吴笙不为所动:“实习鉴定怎么办?” 徐望在心里默默为同窗点个赞。 头脑发热是青春少年们的专利,但他们作为成年人,即便不能成为正面榜样,也别推波助澜,否则不管坑了谁家孩子,都是作孽。 况金鑫显然也没料到吴笙考虑的这么全面,呆愣半晌,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实习鉴定不用担心。其实……那个……哎我和你们说实话吧,这家茶楼的老板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按家族辈分他还得管我叫小叔呢。” 意料之外的“人物关系”让吴笙、徐望双双呆愣。 “其实我毕业就要回家里帮忙了,不用找工作,我们学校也没强制要求每个毕业生必须有实习鉴定。但是大四没课,同学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都在努力,我不想每天无所事事地闲晃,就在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随口说了想找个兼职,感受一下社会,结果我二叔和小姑隔天就一人给我找了一个实习单位……” “走后门”的羞愧让况同学的声音和脑袋一齐越来越低。 徐望却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他说的是给“家里”打电话,做出反应的却是“二叔和小姑”…… “徐哥,”况金鑫忽然响亮起来的声音打断了徐望思绪,只见他重新抬起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纯和坚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我和你去!” “行。”这一次吴笙没再犹豫。 收编完况金鑫,吴笙自然把目光投向徐望:“你呢?” 徐望别开脸,看窗外星辰。 吴笙起身绕过茶几,来到他仰望的方向,凭借身高优势挡住他的视线:“怎么不说话?” 徐望避无可避,只得看着对方英俊的脸,像个智者般一字一句缓慢而庄重:“我在沉思。” 吴笙一口老血哽在胸口:“这有什么可想的?你又不需要实习鉴定,也没拖家带口。” 徐望两口老血袭上心头:“单身狗就不需要尊重了?” “这和尊重不尊重有什么关系?”吴笙不能理解徐望的脑回路,“单身就意味着牵挂少,你我都一样。正所谓‘无房无车单身狗,说走就走一声吼’。” 徐望:“……美国是不是都说汉语?” 吴笙:“嗯?” 徐望:“不然你哪来那么多俏皮话!!!” “想当然”是吴笙身上除了“装逼”外的第二大槽点,当年不知多少同学被他折磨过。这个性格往好听了说叫“我觉得我们都应该这样思考”,大白话就是“你怎么能和我想得不一样呢,你太奇(.)怪了”。 虽然事实证明大多数时候吴笙的思路都没问题,也是最优解,但这种过于简单粗暴的纯理性思维实在让人很想抽他。 你哪怕稍稍换位思考,迂回着说点好听话呢! 月落日升,窗外的天渐渐泛亮。 况金鑫看看“理所当然”的吴笙,再看看“剧烈沉思”的徐望,直觉还是做围观群众的好。 徐望早顾不上况同学了,任何决定都由多方因素权衡的结果,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在心里计算着每个因素占的分数。 去还是不去? 工作占5分。 安全占3分。 花费(钱)占1分。 吴笙…… 徐望偷瞄那货一眼。 91分。 靠! 徐望心里有了决断,但嘴上不能服软:“我请假试试吧,”他对着吴笙挑起眉毛,又补了半句,“你别抱太大希望。” 吴笙一脸“寡人不甚满意”:“你就是决心不够,请不来假就辞……哎你轻点踢!” “寡人被踹”为这场走还是不走的旅行讨论画上了休止符。 那把不翼而飞的水果刀,最终在徐望床边的地上发现了。 当时况金鑫已经离开,吴笙在客厅抱着笔记本查新坐标的确切定位,徐望则来到卧室换上班西装,结果打领带的时候不经意一低头,就看个正着。 终于被允许进卧室的吴笙拿过水果刀,摆弄两下,分析道:“或许不是掉的。如果你确定揣进口袋了,很可能就是‘鸮’不允许携带杀伤性武器进入。” 徐望没言语,算是低调认可了他的推断。 刀的问题告一段落,徐望低头看看自己打了一半的领带,又抬头看看吴笙,再下巴往门外一扬,意思再明显不过。 吴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居然就真的转身离开了。 徐望正诧异这人今天怎么如此听话,已没了人影的卧室门口忽然又探出个脑袋:“你穿西装挺好看的。” 徐望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傻子似的回一句:“哦。” 直到上了地铁,徐望才彻底回过神,心底一声长啸——不娶何撩! 抵达公司,“陕北旅游计划”自然就要提上日程了—— “又请假?”经理的脸上出现阴云,“你怎么一天天事儿那么多。” 徐望低眉顺目,态度好得不要不要的。 经理有火发不出,正憋闷着,一看请假条上的天数,脸干脆黑成了锅底,一嗓子穿透办公室门直达售房大厅:“一周?!你干脆滚蛋别干了——” 徐望轻轻抬眼,特顺溜地点头:“行,我辞职,麻烦结一下这个月工资。” 经理怔住,显然没料到徐望这么干脆果断。 徐望二话不说,直接去找财务领钱。 哪成想一个电话之后,财务给他结的工资条上就只剩一千九百块。 “辞职要提前一个月,随辞随走的一律不结算奖金、补助,基本工资三千,扣除缺勤和公司已经为你缴的社保,就是这些。”财务振振有词,显然电话里已得到明确指示。 徐望定定看了她半晌,蓦地笑了,声音无比温柔:“我反悔了,不辞职了。” 嗅到不寻常的员工们原本在窃窃私语,见徐望两手空空从财务室出来,不仅没走,反而又站到大厅里一副正常上班的模样了,纷纷诧异侧目。 几分钟后,经理室的门被火急火燎的员工敲开了:“经理,你快出来看看吧!” 大厅里,西装革履的徐望正在给一位顾客讲户型—— “您要选这个真是太有眼光了,三室一厅的格局,我们硬是改成了四室两厅,屋是有点小得转不开身,但挤挤就适应了,关键实用啊。你看客厅这个位置,阳光绝对进不来,什么夏天什么夕照日都不怕的,保证阴凉……” 他笑容可掬,声音洪亮,从头到脚散发着惹人注目的气场,即便是别的置业顾问旁边的顾客,也很难不被他吸引,自觉或不自觉的都竖着耳朵听。 “绿化?绿化不用担心,这个小区周围全是荒地,最近的公交车站都得走半个小时,您想种什么种什么,可以尽情享受丰收的喜悦。配套设施?一定会有的,我保证,最慢三五七八年也起来了……” “徐望,”出来查看情况的经理,平缓声音下是无尽的咬牙切齿,“跟、我、进、来。” 落地门关上,百叶窗遮下来。 经理没废话,直接下通牒:“你被开除了。” 徐望点点头,特好说好商量:“不是我的我一分不拿,该是我的也一分不能少,结了我就走。” 经理冷笑:“要么你自己滚,要么我让保安把你扔出去。” “行啊,”徐望也笑,极其温暖和煦的那种,“你把我扔出去,我就去找劳动局告,你无故辞退,违反《劳动法》。还有我多提醒一句,员工告公司这种事,不分谁占不占理,就看谁闹得欢。我明天告完了后天就拉一横幅在你售楼处门前,你看是写‘还我血汗钱’好,还是‘黑心开发商偷工减料,苦命业主维权无门’好?” 经理气得腮帮子都在抖,脸涨成猪肝色,再说不出一个字。 深秋气爽,艳阳高照。 徐望揣着两万九现金,寻了个最近的atm,悉数存入。 走出自助银行的时候,徐望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懒腰,像是对疲惫的过去告别,又像在迎接未知的明天。 老同学 “没请下来假?” “嗯,所以辞职了。” “辞了?” “辞了。” “行,我这就订机票。” “你的反应还能更冷淡点吗……” “徐望。” “干嘛!” “我想养你,但是目前手头还不够,所以不能轻易承诺……” “滚。” 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徐望特后悔一存完钱就上赶着通知对方自己辞职了。 不,更后悔的是刚入鸮那天脑抽的告白!吴笙没信,这是好事,但没信不等于不会被拿出来调侃,他这辈子的把柄算是让吴笙攥实了! 垂头丧气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不料一开门,满室茶香。 况金鑫端坐于客厅之中,正和吴笙隔着茶几相对而坐,悠然品茶,画面十分佛系。 “徐哥你回来啦!”见他回来,况金鑫立刻招呼,“过来尝尝,我不管遇见什么烦心事,只要喝口茶,心里就熨帖了,你也试试。” 徐望知道况金鑫的专业是茶学,也总听他说茶,却是第一次见他泡茶喝茶,饶有兴味地凑过去,接过茶杯,轻压一口。 况金鑫还在等着他的品后感,满眼期待。 徐望感觉心中的烦躁、杂念都在茶香里散了,不自觉嘴角往上:“好喝。” 他不懂茶,说不出那些个道道,却也分得清好赖。 况金鑫嘿嘿一笑,憨厚眉眼间尽是满足。 徐望忽然特羡慕他。人这一辈子能把时间和精力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上,福气。 “机票订好了,”吴笙放下茶杯,和他通报最新进度,“今天下午五点的。” 徐望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到榆林?” “嗯,”吴笙说,“榆阳机场。” 徐望点点头,将茶杯喝见底,起身回卧室收拾行囊。 吴笙就一个双肩电脑包,轻便得像要去中关村上班;况金鑫则是一个半人多高且塞得满满的巨大登山包,沉重得像要去逃难;徐望既没吴笙那么潇洒不羁,又没况金鑫那么周全惜命,最终收拾出来一个稍大些的休闲双肩包。 刚收拾好,吴笙出现在卧室门口,没头没脑问了句:“工资结了吗?” 徐望想也没想就答:“结了,一分不少。” 吴笙点点头,干净利落离开。 徐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只有“吴笙还算有点良心,知道问问他要没要来血汗钱”这一解释,可再回忆一下对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自作多情了。 收拾好背包后,三人简单吃口午饭,一齐奔赴南苑机场。 傍晚,航班准时起飞。 新坐标(1097395,383437),在卫星地图上的定位和吴笙判断的丝毫不差,就是陕西北部,再精准一点,榆林市城北四公里处,镇北台。 那可不是默默无闻的地方,而是长城遗址中最气势磅礴的景观之一,与嘉峪关、山海关齐名,称为“万里长城第一台”。卡Kа酷Ku尐裞網 要在平时,徐望绝对会兴致勃勃对这趟旅行展开无尽美妙畅想,但在被连续折磨了三个夜晚之后,他现在只希望尽早结束这种诡异的“夜行生活”,抱着枕头睡到地老天荒。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一上飞机就会了周公。 同他一道入梦的还有况姓小伙伴。 吴笙也想睡,奈何邻座的某人脑袋一直压在他的肩膀上,实在扰人清梦。就在他琢磨着是把肩膀撤走还是把人推起来的时候,飞机忽然一阵颠簸。 飞行中遇见气流是常有的事,吴笙习以为常,而飞机也的确很快又重新平稳下来。 但这一颠把徐望颠醒了,睡眼惺忪地抬起脸,茫然地问:“怎么了?到十二点了?” 吴笙:“早呢,睡你的吧。” 语调是嫌弃,声音底下却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徐望一看就是根本没醒透,听见“早呢”,瞬间安心,把脑袋重新放回吴笙肩膀,继续呼呼。 他的动作太过理所当然,把吴笙给看愣了。 过了一会儿,吴笙也闭上眼,装作睡着一样,轻轻歪头又把自己脑袋搭到了徐望脑袋上。 你压我肩膀,我压你一头,终于觉得不亏了的吴笙同学,一梦到榆林。 六点半刚过,飞机准时抵达榆阳机场,三人没去榆林市区,而是打车直接去了距离镇北台最近的北岳庙村——镇北台作为国家级景区,晚上不开放,他们很想偷偷潜入直接在坐标点等,奈何心有余而胆量不足,回头坐标没定上,再被保安逮了,那真是雪上加霜。 下出租车的时候,天已黑了大半。手机显示的温度同北京几乎一致,但风却明显冷冽了,带着西北特有的刚劲与粗犷。 这是一个典型的发展中的北方村庄,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两边,既有整齐的楼房,也有高矮不一、年头各异的平房,既有往来匆匆的私家车,也有房前屋后聊着天的村民街坊。 “一个标间一个单人间?”宾馆前台对于新登门顾客提出的要求有些犯难,“我们没有单人间。” 徐望也想过这种情况,立刻换b方案:“那就两个标间。”说完他又回头看吴笙和况金鑫,“这样行吧?” 吴笙没意见。 况金鑫也顺当点头,但还有点小小疑问:“那咱们……谁和谁住啊?” 徐望摸摸鼻子,眼神不自觉漂移:“呃,都行,看呗,谁和谁住不一样。” “嗯,随意,反正也待不长。”吴笙专注地拿着手机当低头族,仿佛那里面有整个世界。 况金鑫总觉得整个宾馆大堂里飘着一种微妙气氛,但又实在辨不出个中深意,正纠结着,就听前台阿姨爽朗出声:“哎呀你们这几个娃,我们有三人标准间嘞!” 问题迎刃而解,况金鑫喜出望外:“太好了!” 吴笙把手机放回口袋,默默远目。 徐望接过阿姨递来的钥匙,“由衷”称赞:“姐,你家房型真全面。” 简单放好行李,三人在附近随便吃了一口饭,因心里惦记着晚上的事,也没尝出什么滋味。 填饱肚子再重新回到宾馆,才八点四十,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索性定好闹钟,再来一觉。毕竟这几天下来他们缺得最多的就是睡眠。 这一次有枕头有床,比飞机不知舒服了多少,别说徐望、况金鑫这样睡眠质量好的,就连吴笙,都一沾枕头就着了。 很快,三道呼吸在房内均匀起伏,疲惫了多日的伙伴们在这难得的平静安逸中慢慢恢复着能量。 时间一点点流逝,梦亦越来越香…… “这个是浑汤饸饹,纯羊肉的臊子,另加了素臊子和荤汤,没吃呢,光是闻味就香得让人受不了了……” “霍,这汤绝了!” “吸溜——” “吸溜——” “这面也霸道!用陕西话那叫‘撩咋咧’!我刚买面的时候老板和我说,他们家的饸络面还是古法轧的,假一赔十!” “啊?‘肉到吃时方恨少’问我怎么吃出来是不是古法?我哪知道啊,我今天也第一回吃哈哈哈……” “接下来是油糕喽,炸得金黄金黄的,我来尝尝——” “咔兹——” “咔兹——” “靠!疯了!这他妈谁啊!”徐望拍床而起,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被人馋醒了。 转头一看,隔壁床的吴同学早坐起来了,抱臂皱眉盯着声音传来的墙壁,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犯愁。 反倒是离墙壁最近的况金鑫,睡得怡然自得,完全屏蔽掉了外界干扰。 “小况这睡眠质量,得算高科技了。”徐望羡慕地轻叹一句,而后给吴笙使眼色,小声问,“去不?” 就两个字,但吴笙秒懂。 “走。” 难得遇上让徐望和吴笙同仇敌忾的事儿,俩人干净利落下床出屋,在从外面轻轻带上自己房门后,毫不犹豫叩响了隔壁房门。 门内的热闹戛然而止,连带着走廊都安静下来,很快,隔着门板传来一声警惕询问:“谁啊——”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隔壁。” 两个男人的声音似乎让门内愈发警觉起来,窸窸窣窣的挂链锁声之后,门才慢慢打开一道窄缝,露出半张男人脸:“什么事儿?” 虽然脸才半张,但一看就是身形健硕膀大腰圆的主儿,徐望决定先礼后兵:“你好,我们是隔壁房的,旅游一天挺累,这都晚上十点半了,你看你这边吃东西、聊天什么的,声音能不能小点?” 徐望是缓着声音说的,特礼貌特商量的语气,门内的男人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温柔开场白,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挠挠头:“对不住哥们儿,我刚才没注意,从现在开始一定小声!” 徐望没想到这人还挺好说话,立刻给出友善笑容:“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互相理解。” 男人连连点头,眼看一场纷争就要化为春风细雨,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吴笙忽然开腔:“钱艾?” 门内男人愣住,第一次认真打量吴笙,片刻后霍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班长?!” “不是,等等,这什么情况?”徐望有点懵,目光在吴笙和门内男子脸上移动了几个来回,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定在链条锁后面的脸上,“你是爱钱?!” 四目相对,一起同过窗的记忆亦在门内男子脑海中翻涌上岸:“体育委员?!” “……”徐望算是明白了,他这位老同学靠班委会职务标记青春。 惊变 人生四喜之一,他乡遇故知。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迅速放下链锁,打开大门,挨个给老同学拥抱,平均一个抱几十秒,情真意切。 徐望快让他勒断气了,好容易松开,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一番,末了对着钱艾近一米九的魁梧身板啧啧称奇(.):“我记得你高中站第一排,走萌系路线啊,这画风突变得也太厉害了。” “你直接说我胖得了!”钱艾爽朗大笑,“那时候胃口好,光长肉不长个,后来一上大学就开始窜个头了,天天晚上蹬腿,没一宿安稳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屋里带,“别站门口说了,快进来快进来。” 徐望进屋才发现里面根本没别人,就一个自拍杆上面架着个手机,手机前面的桌上则摆了好几样当地美食,四溢的香气简直勾魂。 关好门,钱艾又快速跑到手机前面给出交代:“今天就到这儿了哈,这来外地旅游还能遇见老同学,太难得,不招待说不过去,欠你们的明天继续吃!” 徐望终于明白这位老同学在干嘛了,转头和吴笙交换了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美食主播。” 看着钱艾迅速掐断直播,徐望有点过意不去:“这样没问题吗?会不会掉粉啊?” “哟,懂行啊,”钱艾把被子掀到一边,一屁股坐床上,“掉粉的前提得有粉,我这样的不怕哈哈。” 他这一笑,眼睛眯成了缝,倒有点当年圆乎乎的模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吴笙能耐,”钱艾说着看向吴笙,像要再确认一次似的,“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来?” 吴笙极其自然地耸耸肩:“要不怎么我是班长呢。” 钱艾的眼神里浮出一言难尽的光:“班长,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吴笙同意这一点:“所以我们认不出来你情有可原,你认不出来我们就令人费解了。” 钱艾这叫一个冤:“大半夜俩男的敲门,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净顾着警惕了,哪还有心思看你俩长得是圆是扁。万一对视上了,你瞅啥,瞅你咋的,那不是无妄之灾嘛。” “用不用这么谨慎,”徐望无语,“就你现在这块头一般人谁敢动。” “出门在外,不谨慎不行啊。”钱艾煞有介事地感慨,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困惑的目光在吴笙和徐望之间游移,“你俩……一起出来旅游?” 徐望语塞。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控诉个扰民还会有同窗重逢的后续啊! “那个,不止我俩,还有……还有我姨家的弟弟,”没辙,徐望硬着头皮瞎掰着,“他正好放假,想出来玩儿,爹妈都没空,我就自告奋勇了。” “什么学校十一月份有假期……”钱艾嘀嘀咕咕,但也没细追究,因为另一个问题更醒目,“你带弟弟出来玩儿,拉班长作陪是个什么组合?” “我俩在北京遇见的,正好他也想出来转转,就同行了。”一个谎,总要一百个谎来圆,更要命的是人家热情相迎,自己句句瞎话,徐望简直是十二万分愧疚。 钱艾没半点怀疑,看看他,再看看吴笙,眼神里既有感慨又有羡慕:“当年你俩就形影不离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关系还这么铁,真好。” “铁不铁的,”吴笙轻叹口气,眼里带上一丝哀愁,“看从哪个方面说吧……” 徐望听这话音怎么听怎么不对,又不知吴笙要讲什么,心里十分没底,,索性抛出问题打断他,夺取主动权:“爱钱,你呢,怎么跑这里来了?” 钱艾被问得一怔,愣了会儿才赶忙拿过手机晃晃:“这不是刚涉足新行业嘛,我的id是老钱吃神州,那肯定要说到做到,身体力行啊。” “吃遍神州?”徐望听出他话里的认真,“你还真准备拿这个当事业了?” 钱艾郑重点头:“活到老,吃到老。” 徐望乐了:“嗯,符合你当年的人设之一。” “之一?”钱艾问,“那之二是啥?” 徐望说:“爱钱啊。” 钱艾总算逮着机会抗议了:“属性这种东西,隐藏起来才有魅力,你总这么挂在嘴上,显得我多没内涵!” “隐藏属性也是属性好吗,又不是不存在了。”徐望戳破他的自欺欺人,不过老同学提了,他也总要迁就一下,“那我以后管你叫什么?钱艾?听着多生分啊……” “老钱呗,”钱艾咧嘴一乐,“我粉丝都这么叫,亲切!” “……行。”自己怎么就成对方粉丝了,徐望觉得需要捋一捋。 老同学见面,总有聊不完的话,但高兴归高兴,时间不等人,眼看着十一点半已过,徐望实在绷不住了,重新拿出“弟弟”当由头,起身告辞。 幸而钱艾也没热情挽留。 回到房间,况金鑫还在睡,徐望佩服地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扯被子,亲切呼唤:“老弟,起床了——” 这厢况金鑫蒙头蒙脑地爬起来,那厢吴笙已经确认了宾馆和坐标点的距离:“不到两公里,我们进去之后一路往北走就行。” 徐望已经重新武装上了羽绒服,望着窗外,真心期盼:“但愿这关别再来熊。” 况金鑫总算彻底清醒,迅速套好衣服,从登山包里翻出三袋鱼片,一袋揣进自己口袋,另外两袋递给徐望和吴笙:“万一再遇见,咱们就把这个撕碎扔天上当鱼卷风!” 徐望和吴笙把鱼片揣进口袋,前者欲言又止,后者直截了当:“我们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卡Kа酷Ku尐裞網” 23:59:00 连闲话都聊尽了的三伙伴,看着各自手机上的时间,静待零点到来。 “咚咚——” 毫无预警响起的午夜敲门声,惊悚程度比鸮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人吓得浑身一激灵,惊吓做贼心虚,混合成了心脏的狂跳。 “咚咚——” “娃都在吗——” 是白天接待过他们的前台阿姨的声音。 徐望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门前,隔着门板假装半睡半醒,懒洋洋地回:“在,都睡了,怎么了……” “别哄我了,楼上电话都打到前台咧,说你们屋一直在说话,吵得很,上面屋都没法睡!” 徐望扶额,虽然从半小时前他们就在等待中聊天闲扯,但这宾馆形同虚设的隔音才是罪魁祸首吧! “咕咕——” 零点了。 鸮叫自远处传来,凄厉,寒凉,就像幽冥世界的召唤。 背后传来紫光,不用回头,徐望也知道是“入口”开了。这让他有一瞬的心慌,连忙搜肠刮肚找能应付门外的说辞,不料越着急越乱方寸。 门外阿姨不清楚门内情况,只知道里面突然就安静了,通常这种安静不是“理亏”就是“心虚”,她立刻警惕起来:“哎,我说,你们几个娃半夜不睡觉不是在屋里头做坏事吧!” “哪能啊,”徐望也顾不上措辞了,掏心掏肺地拿出一百万分诚恳,“我们保证一句话不说了,绝对不打扰前后左右!” 阿姨摆明已经不信了,重新敲起门板来:“开门!” 这是私人宾馆,从气质看,徐望强烈怀疑门外的就是老板娘。但别说老板娘,老板来了也没用啊,他们还有几十秒就要被吸走了,这要开门那还……慢着,徐望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为什么就不能让人知道他们进了“鸮”呢?他们无法报警,不代表看见他们被吸走的人不报警啊! 换个思路,豁然开朗,徐望二话不说抬手就要开门。 不料手刚抬起,还没碰到门,头先疼起来,炸开一样的剧痛! 从没经历过的深入骨髓般的疼,疼得他整个人直接蹲下来,双手抱头想死的心都有! “徐望!”不明所以的吴笙一下子变了脸色,立刻跟着蹲下来查看,然而刚刚屈腿,身形还没下去,头顶忽然起了疾风,将他连同蹲着的徐望、站着的况金鑫一并卷入紫色旋涡! 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上,时间清晰可见——00:02:00。 一阵天旋地转,三人终于落地。 头疼消失了,只残留下些许不适的余韵,然而晕眩又带来了恶心感。 身体忽然被人拉起来,然后就是吴笙既嫌弃又关切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 “头疼。”徐望还没从伤害里缓过劲来,声音听着有气无力,可怜巴巴。 吴笙想起在被强行拖进这里之前,徐望在一个疑似抬手摸门的动作后忽然蹲下的痛苦模样,瞬间了然:“你想让前台看见我们被吸进来?” 徐望点头,眼里闪过“功亏一篑”的懊恼。 “没用的,鸮既然能阻止孙江和小况报警,自然也能阻止你开门……”吴笙说着说着,忽然轻轻眯了下眼,而后语气变得微妙起来,“不过我们突然消失,屋里再没有回应,她就算隔着门板也会发现不对的,不知道‘鸮’有没有本事解决这个。” 如果徐望认真听,仔细看,就会发现此刻的吴笙和高中遇见难做的题时的模样如出一辙。题越难,吴笙越来精神,这种生来就喜欢硬啃难题的兴奋点完全不在徐望的理解范畴。 不过这会儿的徐望全然没注意吴同学,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文具盒>里的<[防]画地为牢>、<[武]曹冲称象>都还在。 原本提起的心慢慢回落,但又有些不解。按照况金鑫和孙江的说法,他们企图报警,也就是泄露“鸮”的秘密,所以头痛,然后再进入鸮,文具盒就空了,那他刚才也有过和钱艾坦白的念头,也头痛了,为何东西还在?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况金鑫呐呐道:“徐哥,吴哥,这里……好奇(.)怪。” 徐望和吴笙本能地去看四周,结果和况金鑫一样愣在原地。 透亮的落地玻璃,密实的钢结构穹顶,往来匆匆的人群,一排排正办理值机的柜台。哪里有什么雪原、黑熊,这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机场,空调温度适宜,空姐笑靥如花。 徐望一遍遍地揉眼睛,最终不得不相信,自己没看错,于是他只能茫然地问队友:“咱们四个现在是在‘鸮’里还是在……呃?咱们四个?” 徐望直觉哪里怪怪的,赶忙在心里默默地一个个数,吴笙,况金鑫,钱艾,自己,没错啊,是四个,但又好像不应该是这四个…… “老钱?!”徐望总算发现了不对,主要是钱艾就站在况金鑫身边,那位置那pose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太自然了,就像“大白兔”里混进了“大白免”,毫无违和感。 遇袭 尖叫声让整个经济舱骚动起来,在机尾准备餐食的两男两女四个空乘人员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沿着过道快步朝“事发处”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左右提醒:“请各位旅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有力,然而还是带着难以克制的恐惧和颤抖。 旅客们倒都听话了,嘈杂渐渐低下来,很快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整个机舱陷入窒息的死寂。 徐望不再观望,直接起身抬腿,愣是从穆九八姑娘的腿上跨了过去,而后一路往前小跑凑到机翼,奈何四个空乘堵在身前,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他只得伸脖子问里面的钱艾:“什么情况?” 钱艾挨着尖叫者坐着,看得比空乘都清楚,当下提供情报:“一个带密码的定丨时丨炸丨弹,用胶带贴在窗户底下,倒计时还有3小时58分钟!” 徐望头皮一麻,嘴比脑子反应得更快,脱口而出:“都让开,都让开,我会拆炸丨弹!” 空乘果然很配合地闪到两边,连挨着过道坐的旅客都站起来给徐望让地儿。 “你也出来!”徐望一指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也是最先发现炸丨弹并尖叫的旅客。 旅客巴不得赶紧闪呢,立刻窜出来,徐望二话不说挤进去,和这一排仅剩的钱艾凑成一圈近距离观察,几乎要把鼻子尖顶到炸丨弹上了。 就是一个黑色盒子,用银色胶带横向竖向以一个“十”字贴在了机窗下方接近地面的位置。胶带很宽,泛着冷光,像银箔。 “倒计时”不在黑盒子上,而是在横向的银箔上,猩红色的数字,已规律减少到了3:57:08;竖向银箔则被横向覆盖,分割成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是显示屏,竖着排列着四个空位“_ _ _ _”,下部分是1-9的数字按键和a-z的字母按键,按照5x7的方块排列。 再明显不过的“请输入”的意思,难怪钱艾直接就说这是个带密码的。 “你什么时候会拆弹了。卡Kа酷Ku尐裞網”熟悉的欠揍语调,不用回头,徐望也知道是头等舱那位过来了。 “我会拆弹是假的,但你这乌鸦嘴绝对是真的,”他没好气地回头白一眼,“借你老人家吉言,我们真要被炸飞了!” “急什么,既然是关卡,就一定有闯关的办法。”吴笙也挤进来,狭小的空间顿时“亲密无间”。 徐望努力忽略掉吴笙身上的气息,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危险物的“观察”里,吴笙则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在难题面前,他向来自动聚焦,目不斜视。 “35选4,”只看一眼,吴笙便沉声开口,“如果四位数字不能重复,密码有1256640种,如果可以重复,则还会额外增加243985种。” 他的语气冷静且笃定,单是听着,都能感受到智慧光芒。 徐望顾不得“宿怨”,惊喜回头:“你能破解?” “怎么可能?”吴笙理直气壮的耸肩,“一百多万种,我就是用穷举法挨个试,时间也不够用,就是时间够用,我手指头也得摩没了。” “……”喜欢上这货一定是他眼瞎!!! 况金鑫是最后一个跑过来的,这排已没多余空间,他只得站在吴笙旁边的过道上,一边和想拉开他的空乘“搏斗”,一边竖起耳朵听队友们讨论,生怕遗漏一句影响后续配合,结果听来听去发现仨队友都围着“破译密码”这条极高端的学术道路转悠,终于忍不住在单手撑开一个空少后,探脑袋进来:“按照小抄纸上的意思,咱们是不是应该问问那些乘客?” 快想破头的艾声望哥哥们一齐转过来脑袋,纳闷儿看他:“小抄纸?” “对啊,”况金鑫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成为智商担当,“嘴勤能问出金马驹,意思不就是让我们多问吗?” “呃,等一下,好像我们的信息不太对称。卡Kа酷Ku尐裞網”徐望说着伸手把况金鑫胳膊拉过来,点两下进入小抄纸。 果然,在一系列催促登机的信息末端,多出一条他们仨都没有的——<嘴勤能问出金马驹>。 况金鑫一看队友的表情,也有点悟了:“你们都没收到?” “你刚才都干什么了?”吴笙跳过浪费时间的问题,直接问重点。 况金鑫一脸茫然,陷入无尽思索 费脑子的事情队友都干了,钱艾只剩旁听的份儿,但眼睛尖,一下子瞄到刚被况金鑫弄开的空少又要上手拉扯,立刻拍案而起,撑着座椅靠背就一个腾空,从吴笙和徐望脑袋顶上飞出去了,重石一样稳稳落进过道,一把揽住空少脖子:“嘿哥们儿,有能耐和我动手,别欺负小孩儿!” 那霸气,那彪悍,和不久前隔门上链锁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是不是受了队友鼎力相助的鼓舞,况金鑫也终于在杂乱思绪中抓住线索:“我和邻座聊天了!聊了十几句之后小抄纸就响了,我一看,更热火朝天继续聊了。要不是听见这边有尖叫,我能把他们从哪来到哪去做什么职业有什么社会关系都聊出来!” 这就是了。 第一关的时候徐望丢了鞋,所以<[防]滑板鞋>给了他;这一关和“旅客”真正聊天的只有况金鑫——徐望问了名字,便直接断了深聊的念头——所以小抄纸的特别提示给了他。 一切都没法提前预知,事后追溯却又有迹可循。 徐望看向吴笙,不是疑问,是肯定:“知道密码的人就在乘客里。” 吴笙点头,目光炯炯:“问出来这关就能过。” 徐望嘴唇抿成直线,忽地有了一丝犹豫:“真的这么简单吗?” 聊天谁不会啊,一路问问问就能过关? “你就是想太多,做太少,”吴笙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有这时间,都能问好几个人了。”他前后一扫,当即拆分任务,“我去问头等舱,小况问商务舱,你和老钱还在经济舱,一个从前往后问,一个从后往前聊,效率最大化。” “收到!”钱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声,应完了,才感慨,“班长的飒爽英姿不减当年啊。” “你现在再拍马屁他也没卷子借你抄了。”徐望没好气地吐槽他一句,随后站起来和四个空乘说,“我们能解除危机,不需要你们配合,但也不希望你们帮倒忙,否则一旦炸了,谁也跑不了。” 惯常笑脸迎人的,一严厉起来才愈发有震慑力。 “等下你们该送水送水,该送吃的送吃的,一切照旧,尽量安抚旅客情绪,剩下的交给我们。” 两个空姐不住点头,等徐望说完,一个立刻转身去取饮料车,一个则开始软言细语宽慰周边旅客。 两个空少警惕性高一些,脚下没动。 徐望定定看着和钱艾较劲成一团的那位,片刻,后者松了力道,释放和平信号。 钱艾也松开铁索一样的胳膊,掸掸身上的灰,一派高手风范。 徐望有点看不懂了:“你有这两下子,之前听见我们敲门还怂叽叽的挂什么链锁啊。” “我又不知道门外几个人,当然安全第一!”钱艾说着看一眼俩空少,满意一笑,“必须得确认眼神,是打得过的人。” “……”拨开清新脱俗的修辞外衣,这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吴笙瞄着炸丨弹上的倒计时,刚想提醒那两位别废话了,赶快分头行动,却忽然觉得头顶一暗。 他本能抬头,只见一张大网凭空罩下! 他们四人尚未分开,在疾风般卷下的罩网面前根本没有应变的机会,那细密大网仿佛带着某种神力,遇见座椅靠背一类的都穿越而过,只冲他们四人而来。 转瞬,网落,随后一刹那兜起,将四人都网罗其中,吊至半空! “这是什么鬼东西!”钱艾在网中挣扎,一米九的身板竟奈网不何。 “哎你别蹬我啊——”况金鑫本就被兜得晕头转向,又挨了挣扎中的钱艾一脚,这叫一个狼狈。 徐望和吴笙也没好到哪里去。 四人就像网兜中的鱼,任你活蹦乱跳,也难逃出生天。 熟悉的戏谑之音在四人耳内同时响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一网打尽>哟~~ 四人一怔,没等反应过来,网兜忽然甩起,就像被人用力向前抛的塑料袋,沿着过道朝机尾风驰电掣般飞去! 机尾正在准备餐车的空乘见状惊恐万分,本能往两边闪开! 钱艾:“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 况金鑫:“猜完成语后面不应该是飞花令对诗吗,难度应该循序渐进啊!” 吴笙:“闭眼,闭气,做好高空摔落或者入水的准备,死应该是死不了的。” 钱艾:“真的?!” 吴笙:“猜的。” 况金鑫:“……” 钱艾:“救命啊——” 老钱的最后一声长嚎,为网兜与金属壁的抵死相撞,配了悲壮的bgm。 也正是在这最后的一瞬间,自网兜飞起便死死回头的徐望,终于捕捉到了四张不同寻常的脸。 那四人的位置很分散,混在旅客之中,和所有不明真相的旅客一样,起身张望“诡异网兜”。 若不是徐望一开始就抱着“抓人”的目的,怕是到最后也揪不出他们。 所有旅客都在惊呼,在恐慌,只有他们几个表情微妙,眼神闪烁,透着做贼的心虚,又泄露出几丝屏息待结果的忐忑。 网兜撞上机尾的一瞬间,四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撞碎了,疼得没了魂儿。 世界瞬间安静了。 温度骤然冷下来,冻透骨髓似的冷,空气也变得稀薄。 疼痛在身体上叫嚣,人却只能抓着网兜的眼孔大口呼吸。 仿佛觉得他们还不够惨似的,那戏谑之声再度提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九霄云外>哟~~ 吴笙第一个睁开眼,忍着剧痛和极寒,举目张望。 他们仍在网兜里,但网兜不在飞机里了,它像一个球停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下面是厚厚云层,上方是刺眼阳光。 为什么没组队的情况下就能看见钱艾? 吴笙终于寻到了答案。 他们被一网打尽。 他们被扔到九霄云外。 他们以为这是闯关,结果,这是战场。 反击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金蝉脱壳>哟~~ 耳内响起提示的时候,徐望、况金鑫和钱艾的第一反应都是:靠,还有完没完?! 结果下一秒,他们便“咚”、“咚”几声落到了地上,就像从破了的塑料口袋里掉出来的几颗土豆,滚得四散开来。 摔得虽然疼,但高空的极寒和缺氧瞬间缓解,他们本能地大口呼吸,僵住的思绪也慢慢复苏,重新活络起来。 “难为你还能反应过来用文具。”徐望缓过了劲儿,迅速爬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自然,每个关节都疼得要死,但却并没有真正的伤筋动骨。看来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鸮”会有意将伤害控制在适当范畴。 吴笙已先他一步起身,这会儿正四下环顾,查看情况:“是我的错,在遇见钱艾的时候我就有过疑问,应该细想的,不应该被小抄纸带乱节奏,没头没脑往前冲。” “认错的吴笙”绝对是珍稀动物,徐望蓦地心一软,温柔话已经出了口:“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要真说错,我们仨还不如你呢,遇见老钱的时候我连疑问都没有过,净顾着惊讶和高兴了。” 吴笙还是摇头:“你们没想到正常,我实在是不该犯这个错误。” “……”徐望看着他脸上的诚恳与认真,想一脚三百六十度回旋踢上去。 再对这货心软他就是猪!!! 说话间,况金鑫和钱艾也陆续爬起来。前者看模样最可怜,鼻头被冻得通红,原本白净的脸一片灰扑扑,让人强烈怀疑刚刚脱困时是脸先着地,后者则好很多,抡抡胳膊,动动脖子,又一条魁梧好汉。 “咱是……被人坑了?再被班长救了?”钱艾趴地上的时候就听见徐望说的那句“难为你还能反应过来用文具”了,前后一关联,事实再明显不过。 “老钱,”徐望问,“你在机场待了三天,一个人没遇见?” “真没有。”钱艾举起双手,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恨不能自证清白,“但凡有一个像咱们这样看着胳膊风风火火往前跑的,我也不能放过啊,就算拉不来组队,聊两句也解乏。” 徐望懂了:“不是你没遇见,是人家没想让你遇见。”他叹口气,“就咱们傻,别人队都精着呢。” 况金鑫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一脸震惊:“在飞机上还有其他的队伍?!” 徐望扶额,况金鑫这样的,走不出二里地就能让人给卖了。 “可是不对啊,”况金鑫又疑惑嘀咕,“我们都是被吸进来的,都想交卷,不是更应该互相帮忙共同闯关吗?” 徐望问他:“如果最终交卷通关的队伍只能有一支呢?” 况金鑫想都不用想:“那就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呗。” 徐望:“但是你有先发制人的机会。” 况金鑫不认同地皱眉:“这不叫先发制人,这是卑劣的偷袭,放在田径场上就是抢跑,要被罚下的!” 徐望:“……” 好了,他收回前言,不用二里地,这娃走出去两米就能让人卖了回头还帮人数钱。 “这里是飞机货仓。”已观察完毕的吴笙给出笃定结论。 闻言,三人才认真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狭长的宽敞空间,由类似金属的板材精密拼接而成,地面平坦,遍布纵向轨道。说是飞机货仓,的确很像,但货物却极少,只两个木架子,堆在货仓尽头,剩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空旷。 “和刚才的是同一架飞机?”钱艾不太确定地问。 “应该是,”吴笙说,“否则在哪儿都是干等到五点弹回现实,金蝉脱壳送我们过来就没意义了。” 钱艾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所以我们要重回客舱……拆弹?” “老钱,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徐望凑过来,叉腰批评队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拆弹。我们刚才被虐了好吗,难道你不想虐回来?” “能虐回来当然好,但显然对方比我们有经验,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多谋划几套方案……”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钱艾永远是那个隔门上链锁的谨慎男同学,“别光想着报仇,也设计个跑路、保命什么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连况金鑫都凑过来了,现在是三瞪一。 况金鑫:“我不赞成偷袭,但对方已经打到脸上了,当然要拿出我们的气势回应!” 徐望:“被坑一次不出声,就会被坑第二次,宁可输,不能逃。” 吴笙:“什么叫输?为什么会输?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钱艾:“……” 1/23交卷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接下来是单机转联机的大型群战现场啊!他只是一个热爱猜成语的和平主义者tat “话说回来,”徐望忽然道,“我看见他们了。” 一句话,拉回了钱艾心神,也拉来了吴笙和况金鑫的注意力。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吴笙直截了当问核心,毕竟知己知彼,才能报仇雪恨。 徐望仔细回忆,力图用最简洁的语言勾勒出最精准的“敌相”:“男,男,男,男……高帅瘦白!” 况金鑫愣住。 钱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吴笙则直接皱起眉头。 徐望回过味来,有点后悔,怕风格这么独特的描述容易暴露出一些择偶上的倾向性,正紧张着,就见吴笙摸着下巴疑惑咕哝:“高,帅,瘦,白……那不是和我们一模一样吗?”他一本正经地抬头,“难道在‘鸮’里组队还有外形配置标准?” 呃,等一下。 徐望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下意识左右环顾队友。 钱艾……真高。 吴笙……很帅。 况金鑫……的确白。 自己……他就知道没剩下什么好词儿了!!! 确定了“报仇”的大方向,接下来要做的就两件事:一,重新回到客舱;二,隐蔽自己,搜寻仇家,伺机动手。但所有这些都要建立自己的“战斗力”基础上。 四条手臂一同伸出,<文具盒>里所有“战力”一目了然。 徐望:<[防]画地为牢>、<[武]曹冲称象>。 吴笙:<[武]风卷残云>。 况金鑫:<[防]狡兔三窟>、<[武]泪如雨下>。 钱艾:<[防]一叶障目>、<[武]字字珠玑>。 相比武具,防具显然更容易通过文字理解其作用,但只有这几个防身总觉得不够。 “要不我们再顺手搜刮点儿?”徐望瞄货仓尽头那两个木架子很久了,总觉得像“宝箱”,能开出惊喜。 “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好动吧……”虽然并非现实世界,但况金鑫还是坚持自己“五讲四美三热爱”的道德标准。 不过好像没人听见他的话。 仨伙伴已经把第一个木架子上蒙的布扯开了。 况金鑫无奈地走过去,先看见了队友错愕的神情,然后才看见了木架子——不,应该是木笼子里的东西。 一头沉睡着的雄狮。 它枕着前爪,睡得酣然,威风凛凛的鬃毛随着它的呼吸微微抖动,彰显着傲然霸气。 仨伙伴扯出友善微笑,仿佛睡梦中的百兽之王能看见似的,蹑手蹑脚捡起布,毕恭毕敬地又给人蒙了回去。 好梦。徐望用口型无声地送上祝福。 况金鑫一言难尽地看着仨队友,眼神再明显不过——让你们乱翻。 然而吐槽刚飞过去,第二个木架子就被扯下了布。 这一回不是笼子了,就是一个木头货架,但里面空空如也,只一个深棕色的盒子孤零零放在底板正中。 钱艾颤巍巍后退一步。 徐望和吴笙好一点,原地没动,但也呼吸一滞。 一个漆木骨灰盒。 盒身雕花,右刻山明水秀,左刻万古长青,中间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老人没笑,只微妙地盯着前方,目光似能和所有看着她的人对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货仓好像突然冷了下来,明明先前流通的空气凉热适宜,现下却是一股股寒意。 徐望头发丝儿都快立起来了,连忙七手八脚将布重新蒙上,特虔诚地说了句:“打扰了。” 这一次他出声了,因为总觉得光用嘴型心不诚。 况金鑫要哭了:“咱们回上面客舱吧……” 这回钱艾举双手双脚同意。 既不能驭雄狮、也不敢打扰老奶奶宁静的徐望和吴笙,终于收心,乖乖把注意力放回“自身”。 <文具盒>:确定使用<[防]狡兔三窟>? 况金鑫在队友的鼓励目光中,点击确定。 其实没人知道“狡兔三窟”究竟是什么,只是从字面上猜,或许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文具盒>:请选择三处藏身地点。洗手间/茶水间/头等舱/商务舱/安全门/驾驶舱? 果然! 四人眼睛一亮,简单商议后,迅速做出选择——茶水间,安全门,驾驶舱。 随着况金鑫点击最后一个藏身点,四人脚下骤然一空,身体迅速失重,如坠深渊!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狡兔三窟>哟~~ 随着这声提醒,他们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下坠渐缓,半晌之后,稳稳落进一个四四方方的狭窄空间。 这地方像个盒子,除了“盒盖”——也就是头顶盖板——有直径一人宽左右的原形透明玻璃,四周与脚下都黑漆漆一片。 玻璃外,似乎是客舱,时不时有人走过,透过玻璃便能清晰看见他们鞋底的花纹。 然而坐井观天似的视野实在有限,别说认脸,就连走过去的是男是女,都很难在一闪而过的身影上判断。 幽幽的风从某处吹拂而来。 四人一怔,摸索着周围漆黑墙壁,赫然发现有两面墙壁上有洞,他们兵分两路,顺着漆黑洞道一点点爬过去,很快便分别到了另外两个空间,同样的一片漆黑,只头顶一抹圆形透明,不过他们发现那透明玻璃是可以打开的,就像给这隐秘空间留了一个能见天日的出口。 至此,“狡兔三窟”的作用彻底明了。 它在使用者所选择的三处位置——茶水间,安全门,驾驶舱——的地板下方各开辟出一个隐秘空间,可藏身,可瞭望,头顶上的“透明玻璃”类似警察局审讯室的单透玻璃,底下的人可以抬头看上方动静,上面客舱低头看就是普通的地面,对于下方有人窥伺这件事,全然不知情。 而三个地点彼此间是连通的,可以让使用者来回转移阵地。 驾驶舱里没有任何动静,安全门靠近炸丨弹,但同时也太靠边,视野极窄,只剩下机尾的茶水间这一处,趁空乘离开间隙,稍微冒头顶开一点“圆玻璃”,便能一目了然,径直观望整个经济舱过道。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这一处地面像潜艇盖子一样,只要机尾没人,或者空乘稍不注意,那一小块地面便时不时被顶开一丝缝隙,露出两只窥伺的小眼睛。 十几轮观望下来,四人基本锁定了“仇家”。这实在没有任何难度——徐望记得他们大概的体貌特征,而且,除了空乘,他们来来回回奔波得最勤, “准备好了?”徐望站在正当中,举手握住头顶玻璃圆盖的横杠,回头最后和队友们确认一次。 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的吴笙立刻点头:“你就放心走吧!” “……”徐望总觉得自己并没有从这份保证里收获安慰。 深吸口气,他掀开玻璃盖子窜了出去,手舞足蹈地招呼:“嘿,我可没到九霄云外,我还在这里呢——” 经济舱众旅客纷纷回头,就见机尾平地冒出个人,疯子似的张牙舞爪。那四人也看见了,反应却远比旅客惊骇——徐望之于他们,就是回魂夜的恶灵,没有任何道理去而复返啊! 原本分散在经济舱里的四人迅速聚拢在机舱中部,隔着十余米的距离和徐望警惕对峙。 徐望等的就是这一刻,嘴角勾起,脚下“砰砰”一跺! 他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重新把盖子盖好,故而早已在下面准备多时的吴笙立刻如闪电般跳出,直接冲着远处四人使用<[武]风卷残云>! 经济舱内一刹那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那四人不靠在一起还好,聚在一起,便是打包带走的节奏。只见四人瞬间腾空,被疾风卷着飞快吹向机尾,与先前他们四个被抛到九霄云外时如出一辙! 徐望知道他们有经验,所以已做好了应对新攻击的准备,不料那四位竟真的就乖乖飞驰而来,眼看就要与他和吴笙来个火星撞地球! 徐望连忙使用<[防]画地为牢>,电光石火间在脚前画出个紫色圆圈! 疾风骤停,四人叠着罗汉落到徐望面前,怒目圆睁,奈何就是不能出圈。 分工 依然在倒计时的炸丨弹已让整个飞机人心惶惶,这不是一个看热闹的好时机,所以当徐望从地底下冒出来大喝那一声之后,所有坐着的旅客回头归回头,却没一个人离开座位,更有几位条件反射地系紧了安全带;而那些恰好正在走动的,则立刻离开过道,就近闪入旁边座位,也不管是不是压住了别人的大腿。卡Kа酷Ku尐裞網 旅客“自动清场”,“斗殴”快起快落,结果就是分出胜负的同时,空气彻底安静。 紫圈内的四人,清一色男性,年纪从二十二、三岁到二十八、九岁不等,虽都表情不善,但高帅瘦白,分工明确。 围观者大气不敢喘,被擒者不愿开口先示弱,无声的对峙僵持,是最考验胜利者的。 但这哪能难得住徐望。 他从容蹲下,低头朝地上的圆洞里有条不紊地指挥:“小况,老钱,驾驶舱方案,go!” 那本不应该出现的洞里传出两声精气神十足的应和:“明白!” 四分钟后,广播响起,那个只在航班起飞时和大家打过招呼的磁性沉稳的嗓音,再度传遍机舱: “各位旅客好,我是这次航班的机长,之前因为一些突发情况给各位造成了不必要的恐慌,我代表全体机组人员对您表达诚挚的歉意。现在,危险分子已被四个见义勇为的青年成功抓捕控制,危险物也会很快拆除,各位旅客可以安心享受接下来的旅程了。祝您旅途愉快——” 最后一句祝福铿锵有力,与其说是祝福,更像是正义必胜的决心,和永不低头的信念。 机舱内顿时响起热烈掌声,一些情绪激动的旅客已经开始欢呼庆祝。 气氛松弛,喧嚣重起,空乘不失时机推餐车出去送水,好让旅客有可以碰杯的“佳酿”。 没人再担心机尾的“四个危险分子”,反正有俩“见义勇为的青年”守着呢。 圈内四人在听见广播的时候就已瞪大眼睛,脸部肌肉抽动,到了这会儿,最帅的那位终于绷不住了,悲愤控诉:“你们技高一筹,我们认,抢占道德制高点就太无耻了吧!” 徐望保持着蹲姿,和他们眉眼齐平,乍看是个想要好好沟通的架势,实则是为了方便“互喷”:“你一个偷袭分子和我谈道德?!” 帅哥一脸不忿,还要反驳,却被个子最高那位拦住。他看着比帅哥大两三岁,但也就是二十五六,不过从头到大长腿都散发着沉稳气息,包括被擒的时候,也是最平静的那个。 “你们怎么进到驾驶舱的?”他压根不纠缠无谓的争执,开口就问,“用了文具吗?” 吴笙最喜欢这种聊干货的,毫不犹豫蹲下,与他平视,但并非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偷袭我们?开放共享平台的关卡交卷是排他性的?” 大长腿愣了愣,一没料到吴笙突然说话,二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个啥玩意儿。 徐望叹口气,人工翻译:“这种不同队伍彼此能看见的关卡,最终只有一队可以成功交卷?” 大长腿没有立即回答,不像是这个问题难,更像是在思忖谈判对策。 最瘦的那个一看脑子就快,这边大长腿还沉吟呢,他眼里狡黠一闪,已抓住情势要害:“你们是刚从1/23过来的对吧。不用否认,不然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暴露了。”他盘起腿,正襟危坐,侃侃而谈,“但我们不是,我们不说身经百战,至少经验比你们丰富得多,知道的东西也比你们多。那现在你们武力占优,我们信息占优,何不各退一步,共享双赢呢。” 徐望也学他盘起腿,坐而论道似的:“洗耳恭听。” 瘦子满意点点头,像是很欣赏他的识时务:“我们可以把知道的所有关于这里的明规则、暗规则、潜规则告诉你们,作为交换,你们要放我们出来,大家公平竞争。” “如果出来之后你们又对我们动手呢?” “要能动手刚才就动手了,我们所有文具都用光了。再说,要论风险也是我们风险高,万一你们得到信息之后不放人呢。” “你们可以先透露50,然后我们放你们出来,你们再补完最后50的尾款。” “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也有一个提议,你听听看,”徐望歪头,胳膊肘顶着腿,用手撑起脑袋,老神在在地说,“我们问问题,你们答问题,如果拒绝,一刀一个,我们替‘鸮’送你们提前回家。” 瘦子变了脸色,好半天,才出来一句:“你们身上不可能有刀。” 徐望微笑地挥挥手臂:“但我们有文具呀,要不要试试?” “你问,我们答,”大长腿再度沉稳出声,“条件是你们不必放我们出圈,但也不可以送我们回家。” “如果我毁约呢?” “我们已经被困住,没有任何威胁,你没必要多浪费一个文具,况且地球是圆的,这里更圆,迟早还会遇见,你不会希望多树一个敌人的。” 徐望点点头,相比瘦子的狡猾,帅哥的冲动,他更喜欢和这位明白人沟通。 “拿来。”他朝吴笙伸手。 被剥夺了“提问权”的吴同学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把那张在下面瞭望时就拟出来的疑问清单递给了徐望——谁让自己先前刚问一句就遭遇了滑铁卢呢。 他灰心丧气地想,遇上理解能力差的对手,真是一把好刀砍在破瓦罐上。 “姓名。”吴笙的“清单”上没这种聊家常的问题,这是徐望自己加的第一问。 大长腿却不太想配合:“名字就不必了吧,这里事这里了,别牵扯现实。” 徐望很好说话:“行,那我就叫你们大长腿,小帅哥,瘦麻杆,冷白脸。” 高:“……” 帅:“可以啊。” 瘦:“……” 白:“无所谓。” “徐望,”毫无预警,徐望自报家门,而后又一指旁边,“吴笙,魏蜀吴的吴,鼓瑟吹笙的笙。” 吴笙:“为什么轮到我这儿这么详细……” 似乎没打算等对方礼尚往来,徐望说完,直接拎起清单提问。第一个问题还是先前那个:“这种不同队伍彼此能看见的关卡,是不是最终只有一队可以成功交卷?” 大长腿:“是。” 徐望:“你们怎么知道的?” 大长腿:“在偷袭你们之前,我们也是偷袭的受害者。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你们的1/23也是只有自己队?” 大长腿:“应该是每个队的1/23都是自己队,所以一看就知道你们才从第一关过来。” 徐望:“你们也是被强制吸进来的?” “嗯。”大长腿几不可闻叹息,似乎想笑,勾起的嘴角却是苦,“这鬼地方,想逃逃不开,想告状都没处说理去。” 徐望见不得人这样惨淡,尤其这事儿他还能感同身受,虽没到大长腿这样苦楚的地步,终究也是闹心耗神的,故而连忙换下个问题:“第一关也在北京?” 大长腿点头。 徐望:“坐标对应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大长腿:“上网一搜卫星地图,再迟钝也明白。” 徐望:“第一关里面各队相互独立没问题,但既然都在北京,都在同一个坐标,为什么回到现实的时候也没遇见其他队伍?” 大长腿:“因为触发点不一样。” 徐望:“你们猜成语的地方也不是冰瀑?” 其实这个问题,刚在下面瞭望时,他们已经找钱艾问过一次了,不过按照吴笙的说法,只钱艾一人样本不够,所以还需要找这四位进行二次印证。 “冰瀑?”大长腿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地名,摇头道,“见都没见过。我们都住西五环开外,成语触发点的坐标也在那附近。” “西五环啊,”徐望对这个答案已有心理准备,“我们都在北三环,还一个新队友在大兴进的,都南六环了……” “所以怎么可能见到。”大长腿无奈地叹口气,“一个大北京,足够隔离出十几甚至几十个队了。” 第一关拼了命的把人分开,造成相互屏蔽的既定印象,第二关又刻意让人聚起竞争,还有比这更恶意的吗! 徐望心里起火,但一码归一码,这是“鸮”的锅,深陷其中的他们和他们,其实都是受害者。 深呼吸几下,稍事平静,徐望继续询问:“这是你们闯关的第几夜?” 大长腿:“n。” 徐望:“?” 大长腿:“数不清了,n≥20。” 徐望:“呃,你们队这战斗水平……” 帅哥:“提问就提问,不带人身攻击的!” “每一次进来,整个航班的人物关系都会变,上一次积累的任何线索都没用。”整个人白皙到发光的那位,说了被俘后的第一句话,语调冷淡得几无任何起伏。 但显然,他这话是帮着帅哥队友的,因为后者立刻拿到了辩驳的有力依据:“对啊,所以这等于每回都是新卷子,都要从零开始,换你们还指不定折腾多少天呢!” “行行行。”徐望见好就收,不和他们费口舌,直接看向大长腿继续下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急着动手,如果等到我们把线索搜集差不多了,甚至密码呼之欲出的时候再动手,不是可以坐收渔利吗?” 大长腿:“坐收渔利的前提是你们能钓上来鱼,但是时间有限,我们更相信自己。” “……”算了,一进机场就暴露的他们也的确没资格炫耀什么闯关效率,“交卷失败会有什么……”徐望忽然顿住。因为脑子是在一边翻译吴笙那非人类用语,一边循着提问路线思考,于是乍看到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两个字,就有了一瞬的卡壳。 良久,他才严肃地重又完整问了一遍:“交卷失败,会有什么惩罚?” 大长腿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像是记起了不太美好的事情,半晌,才缓缓吐出四个字:“退回原点。” 徐望怔住:“第一关?” 大长腿点头:“对,1/23。” 吴笙忽然插话问了个清单里没有的:“瘦麻杆刚刚说你们可以告诉我们第三关的内容,也就表示你们去过3/23,所以不管是这里还是下一关,交卷失败都会退回第一关?” 瘦子:“那个,我不说话不表示我默认这个昵称好吗……” 大长腿:“是的,都会退回1/23。” 吴笙:“重复关卡再交卷就没有奖励了?” 大长腿意外:“你知道?” “这不明摆着吗,”吴笙说,“n≥20,失败就后退,那你们至少有10天都在1/23,如果交卷就有奖励,你们现在的文具盒就该满了,还用得着被我们威胁?” 大长腿:“……”眼前这位思维的确敏捷,但他还是想继续和另外一位沟通! “退的时候会给什么提示吗?”吴笙忽然问。 大长腿叹口气:“如果嘲笑算的话。” 吴笙皱眉:“什么意思?” “交卷失败,成绩单里就会滚动一句话,”大长腿轻嘲地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后退是无能者唯一的出路。” 他的咬字很清楚,音量却很轻,带着蔑视和不屑。如果这句话不是文字,而是由“鸮”来说,那么也就该是这样的调调——让人生气,却又无处反击。 吴笙没有问题了。 徐望的清单也已经问得差不多,可心里再难安静。他列不出吴笙这么详细的、每个点都考虑到了的提问,于是消化起这么多的答案来,也需要时间。 相比之下,吴笙的大脑处理器显然高出几代,他这边还心里翻腾着呢,人家那边已经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拍裤子上的灰尘了。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这场“对话”之于吴同学,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 双手扶膝,身体前倾,凑近圈内对手的脸,优雅一笑:“偷袭我们不是你们今晚犯的最大错误,不相信我们的闯关效率,才是。” 圈内四人先是懵逼,然后慢慢地,眼神变得一言难尽。 徐望默默转头,在灵魂深处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别人家的霸总装逼起来那么酷炫,他的心尖白月光就永远散发着一抹中二气息啊! 更愁人的是,他还他妈的好喜欢tat 头等舱 头等舱。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整架飞机最安宁的所在,空间舒适宽敞,空气通畅清澈,座椅可180°放平,座与座之间绝不会彼此打扰。 钱艾走进去的时候,四位乘客里,两位都在躺平的座椅上睡着。全部放下的遮光板让这里蒙上一层静谧,先前的广播消除了他们最后一丝惊虑,此刻正梦得香甜。 第三、第六两个位置应该有人,但现在是空的——前者是吴笙的座位,后者不知道是谁的,座位也已经放平,但上面只有毛毯,不见人。 顺序第一号座位和第二号座位,则是唯二没睡的两个姑娘。一个过耳短发,鬼马精灵,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空水杯,其实已经半睡不睡了,只是没放倒椅背,依然坐在那儿,时不时点一下头,哈欠连连;一个长发及肩,戴着眼镜,侧脸文静秀气,正低头安静地看着电子书。 时间有限,钱艾也顾不得什么开场白,直愣愣凑到短发姑娘那里,努力扯出无公害的笑容:“你好,你知道炸丨弹的密码吗?” 姑娘吓一跳,猛地抬头,彻底精神了,整个身体恨不能缩进座椅靠背里。 钱艾一看自己的身板都快把人罩住了,连忙后撤一点,减少些压迫力:“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就想问一下你知道炸丨弹的密码吗?” 短发姑娘惊魂未定,但总算回神,疑惑地问:“炸丨弹不是被拆完了吗?” 广播里说凶徒已被抓住,炸丨弹即将拆除,而现在过去二十来分钟,听见广播的旅客们自然就默认炸丨弹危机已经解除了,这个逻辑没毛病。 钱艾答不上,总不能说那是骗你的吧,没准更节外生枝,于是也顾不得生硬不生硬了,直接尬转话题:“我逗你玩呢,炸丨弹早拆了,呵,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呀?” 正常世界里,女孩儿八成就要一皮包甩过来,骂一句“你有病吧”。但这里是“鸮”,随着钱艾改变提问,女孩儿竟也无缝切换,瞬间化惊恐为灿烂笑靥:“赵一。” 这名字好记。 “你这是坐飞机出来旅行啊,上学啊,探亲啊,还是回家啊?”心里焦灼算着时间,聊天却只能循序渐进,钱艾简直急死。 不料对方却活泼一笑,露出贝齿:“工作。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对这答案毫无准备,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是学生……” 不是他眼神差,实在是这姑娘看着年轻,顶多十七八岁的模样。 “嘘,”姑娘忽然四下张望,大眼睛灵活地转,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神秘兮兮地凑近钱艾,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个魔术师哦。” 钱艾心里一万个不信,但只能顺着话尬聊:“那你能变出炸丨弹密码吗?” “这个真不行。”赵一倒是痛快摇头,脸上洋溢着活泼的笑,分明还是当钱艾开玩笑,“不过我可以变出这个哦,”她话锋一转,手上杯子不知怎的一翻,竟然就成了一个纸杯蛋糕! 金黄色的蛋糕,上缀一点纯白奶油,冒着丝丝刚出炉的热气和香甜。 “送你。”赵一笑眯眯地将小巧蛋糕递给钱艾。 钱艾在心里不住地提醒自己“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但手和嘴揭竿而起——拿过来,塞进去,嚼一嚼,咽肚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身心熨帖里,钱艾相信她是个魔术师了。 短发姑娘似在钱艾的满足里也收获了满足,悠然一叹,打开遮光板,托着下巴欣赏窗外白云。 密码和这个赵一姑娘没关系——蛋糕香甜的余韵里,钱艾坚定地做了判断。 这一次有了经验,他在座位旁边站定,微微欠身,跟空乘似的,礼貌出声:“不好意思,打断你看书了,我叫钱艾,你叫什么名字?” 眼镜姑娘微微转头,并没设防,客气给出回答:“钱二。” 得,还是本家。 “你坐这趟航班不会也是要去工作吧?” 不想随口的打趣,竟惹得姑娘垂下眼睛:“旅行。” 她的叹息很轻,却透着悲伤。 钱艾愣住,不必再刻意想,循着感觉很自然发出疑问:“旅行,不是应该高兴吗?” 姑娘笑了下,嘴角却是苦的。 “分手旅行。” 钱艾听过分手后的散心旅行,但这个“分手旅行”,是个什么新概念吗…… “自己?” “不啊,都说了分手旅行,当然是和男朋友。” 他就知道是个新概念!!! “那个就是他,”姑娘一指旁边,也就是顺序第四号位置,温柔一笑,“我们说好了,旅行结束就分手。” 钱艾原本还嘀咕吴笙这座位不好,正隔在人家小情侣中间,那不成银河了吗,结果顺着姑娘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青年睡得鼾声如雷,四仰八叉,就算给他搭个鹊桥,也不见得能起来走两步。 钱艾老了,不能理解为什么分手还要搞个旅行再分。速战速决不好吗?比如见面谈一下最后泼杯咖啡或者雨中决绝转身再一个上车一个追追公交,也挺有仪式感啊。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姑娘你继续看书吧,我找你男朋友聊聊。” 直觉,炸丨弹和这位伤心旅行的钱姑娘也无关,钱艾决定立刻转移阵地。 “嘿,醒醒,”钱艾毫不留情推了两把放着女朋友不管,独自会周公的小青年,“别睡了,起床聊天!” 也不知道是他没控制好力道,还是小青年实在身体单薄,最后一下直接把对方怼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 小青年睡眼惺忪地坐在地上,手臂还带着座椅,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钱艾对他就没那么温柔的耐心了,直接伸手在他眼前晃:“哎,看这里,你是出来旅行的?” 小青年总算元神归窍,三两下站起来,莫名其妙地瞪钱艾:“你谁啊?” 又不会被这位追击到现实,所以他不怕自报家门:“钱艾。” 小青年却在听见这名字时立刻黑脸,转头语气不善地冲钱二嚷:“你把家里人找来也没用,我俩又没结婚,谈恋爱不受法律保护,我已经说了我不爱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现实!” 钱艾无语,这姓撞一起了,真是百口莫辩。 爱时,句句似蜜,不爱时,字字如刀。钱姑娘低头不语,肩膀轻轻颤抖,仔细听,极微小的抽泣声。 钱艾母胎单身了二十九年,做梦都想找个软妹子捧手心里疼,哪忍得了这个,一时也忘了这并非现实,无比真情实感地一巴掌拍小青年脑袋上:“你他妈会不会好好说话!还有,分手就分手,旅个屁行啊,吃饱了撑的!” 小青年飞快衡量了一下自己和钱艾的体格差距,最后含恨忍住反击冲动,只捂着脑袋喊冤:“是她要来旅行的!你当我乐意?” 钱艾猝不及防,下意识看钱姑娘。 后者终于抬起头,一脸泪痕,声音哑得厉害:“是,是我要来分手旅行的,但我没让你带着新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愈发的轻,却在极轻里飘出一丝恨。 钱艾瞪大眼睛,这他妈不就是人渣吗! 小青年也一脸错愕,显然没料到女朋友还有这种洞察力。不过很快,他又坦然起来,反正已经败露,索性一口气说明白:“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变心是我不对,但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我就是爱上她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爱到可以为她付出生命,你懂吗?我不能背着她来和你旅行,那是对她的背叛!” 钱艾看着小青年一脸义正言辞,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颤抖——这他妈是什么歪理邪说?! 钱姑娘忽然站起来,眼带泪痕,却步伐坚定地朝小青年走去。 小青年先前的气焰瞬间湮灭大半,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不自觉后退半步。 然而钱姑娘走到两个座椅中间的过道便停住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定定望着小青年,问:“你真的那么爱她?” 小青年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他答得太过笃定认真,目光炯炯,连嫌弃死他的钱艾,也不得不客官说一句,对那位“第三者”,这货可能的确是真爱。 理论上讲,这句回答应该会给钱姑娘造成二次伤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反而笑了,淡淡的,甚至有丝甜。 “你觉得她爱你吗?”她又问。 “当然。”同样的回答,同样的笃定。 钱姑娘歪头,天真地眨了瞎眼:“那为什么我们吵了这么久,她还装睡不起来呢?” 小青年被问住了,目光无意识往斜后方的座位上瞟。 钱艾也呆愣愣地随着他往那个蒙着毛毯根本看不清下面人的第五号座位上看……这是什么情况?分手旅行,现任、小三、渣男买连座票?! “也许,也许她不想让你难堪。”渣男终于为“真爱”寻到了借口。 钱艾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连他这个没谈过恋爱的都知道,人家“三儿”这时候装蔫那是怕麻烦好吗!你能为她献出生命,人家说不定只拿你当消遣甚至是备胎呢! “呵,你把她想得真温柔,”钱姑娘重新走起来,不过不是走向渣男,而是走到第四号座位跟前,伸手轻轻捏住毛毯一角,“她是怕让你难堪。” 随着这声低柔呢喃,钱姑娘将毛毯用力往上一掀! 毯子下的宽敞座位里,女上男下,衣衫不整,黯然销魂。 钱艾人高马大,不用走过去,低头一扫,一览无余。姑娘微卷波浪,蜂腰红唇,男士英俊健硕,胸肌发达。 二人没轻举妄动,而是镇定地维持着“亲密姿势”,目光扫过掀开毛毯的钱二,瞠目结舌的钱艾,最终落到脸部颤抖的小青年身上,尴尬笑笑:“嗨。” 打脸来得太突然,还夹着丘比特的心碎剑,小青年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拒绝这样的峰回路转。 钱艾也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吴笙的椅子上。他现在知道六号座位为什么空着了。但——什么消遣什么备胎他只是随便说说的,剧情不用这么刺激吧!而且他俩是怎么做到一点声音没有的?盖着的那是隔音毯吗!!! “你真行。”一直看着窗外的赵一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没离开座位,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后方的男女,五官精致的脸上再没活泼笑容,只剩一抹讥诮,“我还真以为你是陪我来工作的。” 健硕男士这回没法再淡定,慌忙推开身上女人,手忙脚乱整理衣衫:“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和她就是一时兴起,逢场作戏……” 钱艾脑瓜仁疼,他的生活里还没出现过这么烧脑的人物关系。短发赵一和健硕男人是一对,眼镜钱二和小青年是一对,波浪美女三了钱二,拿到了变心小青年的真爱,然后和赵一的男人搞“一机情”? 简单过日子不好吗!!! “等等,赵一,别!”健硕男子忽然惊慌失措地大叫。 钱艾虎躯一震,直觉姑娘要做傻事,刚要扑过去——不管她拿出什么自残利器,他都有信心夺下——结果发现姑娘手里还是最初那个空杯。 钱艾及时刹车,没鲁莽行事,毕竟摆弄个空杯不算什么大事……呃,等一下,她职业是什么来着? 一闪神,赵一手中的空杯已再次神奇(.)一翻,凭空消失。 下个瞬间,六号座位上发出百兽之王的怒吼。 那吼声气势震天,竟在头等舱里卷起一阵疾风!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钱艾算是胆大的,但也深吸口气,后背不自觉贴紧座椅,目光尽量不去和盘踞在六号座位上的雄狮对视,同时在心里盘算着拔腿就跑和原地装死哪个获救的成功率更高。 然而结论都很悲观。 因为这头在货仓睡得安详犹如小猫的狮子,已彻底苏醒,且怒发冲冠,目光锐利凶猛,俨然金毛狮王本王。 他想起来了,赵一姑娘是魔术师。 但你是不是应该多说一句,你是马戏团的魔术师啊!!! 商务舱 商务舱。 最初发现炸丨弹的人尖叫时,吴笙是一路从头等舱冲进经济舱的,虽然途径了商务舱,但根本没多看一眼。这次分工之后的二探,才算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进了商务舱。 这是一番何等繁荣的景象啊。 遮光板全开着,整个机舱透亮得像落地玻璃围城的办公区。不算况金鑫,这里的旅客一共十五人,全部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碌,或敲笔记本,或捧ipad,或认真专注聚精会神,或喃喃自语苦思冥想,急促的键盘敲击和只有同道者才能看见的于机舱半空时不时炸开的灵感花火,交织成务实高效、欣欣向荣的大型奋斗现场。 吴笙站在商务舱的门口,就一个感觉——谁能把他的笔记本哪来?他也想开工! 幸而吴同学还是个分得清主次的,想归想,但在深呼吸两口之后,还是艰难压下为事业沸腾的热血,迈步向前。 商务舱的过道宽敞些,走起来比经济舱从容,每排四个座位,两两分列左右。没人注意到这里多了个“外人”,心无旁骛的大家忙碌依旧。 按照况金鑫的说法,这里的人,名字都是按顺序起的,从郑七、冯九开始,陈一零、褚一一、卫一二……一直排到何二一、吕二二,唯一跳过的八号位,是他自己占了。 这和徐望反应的情况很相似——炸丨弹危机发生前,他聊过五个人,名字依次是尹一零零、穆九八、和九七、黄九六、平九五,跳过的九九,正是他自己的座位。 如果不出意外,吴笙相信那些还没有交流过的旅客,名字也应该遵循姓氏序号的格式,序号,即是从头等舱开始,依次排下来的序号,姓氏,则很可能就是百家姓的顺序。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直至和穆萧尹,正好是百家姓前一百个。吴笙念高中的时候曾因为好玩背过,至今记得清楚。 他曾怀疑密码和旅客的名字有关,但看现在这架势,就算真有关,这每人都顶着一个1-100之间的阿拉伯数字,想凭空靠脑袋想出来其中的关联根本不可能,还得按照小抄纸走——嘴勤。 时间有限,吴笙采取“一对多”、“按排聊”的策略,结果刚和第一排搭上话,就明白为什么况金鑫把整个商务舱都聊了个遍,却还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了。 “你是小况的朋友?” “那孩子太招人喜欢了,懂的也多!” “对的,听他讲完,我都有点想喝茶了。” 交换完名字就开始讲茶——况同学哪是和人“聊天”,分明是单方面的“传道”!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把这一排的三位女士都聊成了“姐姐粉”,让吴笙这个“套近乎苦手”省了许多事。 有一搭没一搭“群聊”的同时,吴笙也在仔细观察这第一排的三个人。 靠窗坐的是郑七,一身休闲打扮,笔记本开着文档,像在写文章。 她旁边的空位是况金鑫的。 这边临着过道的是冯九,亮起的ipad上是一堆柱状图、饼状图的分析资料。 她旁边靠窗的陈一零,拿着触控笔在surface上批改涂写。 作家,市场营销,老师。 吴笙几乎是一瞬间就对三人的职业有了清晰判断。 职业并不会让她们洗脱嫌疑,却可以让“询问”有更针对性的方向。吴笙勾起嘴角,这是他得意或者说胸有成竹时的小动作,通常情况下,这表示他已经一切尽在掌握了。 提问三连击! “我从小就想当作家,可惜,后来弃文从理,能和我聊聊你写的文章吗?” “巧了,我现在就是做市场的,咱俩是同行。” “当老师很辛苦吧,您是教什么的?” 什么叫高效,别人三分钟完成的他可以三线并行,压缩在一分钟以内搞定,这就是实力! 连珠炮似的提问并未引起三位女士的厌烦,相反,她们很欣然地给出了回答—— 郑七:“我不是作家,我是一名体验师,这是我写的‘第一次上天体验感’。” 冯九:“我是搞财务的,你是搞市场的,同行在哪里?” 陈一零:“这是我儿子的作文,学校要求家长先帮着看看改改……” 俗话说得好,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吴同学,悻悻地收回三条线,坐到况金鑫的位置上缓了半分钟,轻轻拍拍脸,再抬头,又是一名睿智青年。 “体验师?我都没听过。”二度开口,他的语气自然得就像先前被打脸的是别人。 “其实应该叫‘初体验师’,”郑七冲他笑笑,“我只记录第一次做某件事的感受。第一次上天,第一次下海,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骑摩托,第一次吃帝王蟹,第一次喝莫吉托,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 “ok!”吴笙及时打断,作为一名单身男同学,莫名其妙被扔到这样的关卡里已经很悲催了,他不想再被npc塞狗粮,“所以这是你第一次坐飞机?” “嗯,我之前一直有点害怕,虽然总说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真要摊上事,那就百分之百没得逃了。” “可你现在还是来了。” “既然做了体验师,总要有一点职业道德,我希望能给像我一样害怕坐飞机的朋友一些有益经验。” 郑七说话时的神情、态度都很自然,至少吴笙找不出破绽。 他坐在况金鑫的位置,其实就算是郑七的同桌,一侧目,便能看见郑七笔记本上的文字。 【……和想象中的不同,如果闭上眼睛,不会有正在天上飞的真实感。飞行之前我害怕发生“惊险”,飞行之后却忽然觉得如果真发生些什么就好了。对于真想体验飞翔感觉的朋友,包括我自己,或许 光标在“或许”两个字的后面闪啊闪,郑七究竟想输入什么,吴笙猜不出。 但“真发生些什么就好了”这句话太可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才是商务舱的第一个人,他耗时太久了,思及此,吴笙索性抬手轻点了一下光标位置,直截了当地问:“或许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如果郑七因此恼羞成怒,彻底摊牌,那更好了。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郑七不仅没生气,反而喜上眉梢,满眼“我就等着你问呢”的兴奋,那洋溢的悦然之光将她整张脸映得熠熠生辉。 “当当当当——”她自带伴奏地从座位底下掏出个大包,献宝似的捧到吴笙眼前,迫不及待地问,“你猜着是什么?” “降落……伞?”吴笙在美国的时候玩过这个,但谁会在飞行中的客机上跳伞?就现在的高度、气压,连舱门都打不开! 他这边懵逼着,那边郑七已经按了呼叫铃。 空姐很快过来,亲切微笑:“您好,需要什么帮助?” 郑七已经把伞包背上了,一本正经道:“麻烦开一下窗户,我要跳伞。” 空姐愣愣地眨了眨眼,看模样是这辈子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要求。 吴笙终于反应过来,努力扯出笑容:“你别开玩笑了……” 郑七歪头,皱眉看他:“我没开玩笑啊,我说了我是体验师,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体验中去,坐飞机我已经体验过了,现在我要飞翔。” 吴笙:“……” 徐望,老钱,小况,遇见神经病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建议?急,在线等! “切,不给开算了,我自己来。”郑七弯腰又在座位底下掏,片刻后,手里多了个无线电钻。 吴笙看呆了,这座位底下是随身空间吗!!! “凿壁听过吗?”举着电钻的郑七忽然转头过来,问。 吴笙条件反射道:“凿壁借光?” 郑七微笑:“凿壁破窗。” 【发现苗头不对赶紧结束谈话,不要留恋—— 曾经有一句真挚的提醒响彻耳畔,他不知道珍惜!!! “兹兹兹——” 钻头与机窗亲密接触,发出“激情四射”的声响。 吴笙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也不管绅士不绅士了,用力把电钻夺过来,关掉,惊出一身冷汗。 郑七一脸不满,刚要开口,吴笙比她更快一步:“你的体验感根本不全面!” 闻言,她怔住,也不去抢电钻了,直接回呛:“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作品——有志青年都这毛病,吴笙不用了解郑七,了解自己就行了,一戳一个准儿。 “你只有感性体验,却没有理论支持,”吴笙把电钻递给空姐,让她收到安全地方,回过头来继续,“你说飞机的飞行体验不好,那不好在哪里?机舱内的气压、气温、餐食,还有密闭空间对人生理和心理造成的影响,都会关系到最终的乘机体验,这些你有吗?” 郑七:“我……” 吴笙:“飞机现在飞多高?七千到一万两千米。你从这个高度跳伞,下去也成冰尸了。机舱内现在气压多少?一标准大气压101325千帕,现在舱内相当于海拔两千米左右的气压,你自己拿公式去算,我要再提醒,你的体验感落款就得加上我的联合署名了。” 郑七:“你……” 吴笙:“记住,感性谁都有,谁写上两句都可以叫‘体验感’,想脱颖而出,过硬的数据支持才是你的核心竞争力。”他拍拍她肩膀,“写吧,写好了叫我,咱们再研究凿壁破窗的事儿。” 郑七闭上嘴,再无辩驳。 久久不语的静默对视后,她彻底醍醐灌顶,飞快卸下伞包,一头扎进笔记本奋笔疾书去也。 吴笙长长舒出一口气,关键时刻,还得靠知识啊。 “小况是可爱,你是聪明。”过道那边传来轻声调侃。 吴笙转头看过去,是冯九。 送走郑体验,又来冯会计。 她一身职业套裙,潇洒干练,淡妆,五官姣好,头发简单挽起,并没有因为乘机而凌乱。 “她都要凿玻璃了,我再不灵光点,命都没了。”吴笙再不绕弯子,说话简单直接。他算是发现了,这帮旅客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连旁边有人要跳伞了,这位还看热闹呢,他要再按着社交礼仪客气来客气去,不累死也要冤死。卡Kа酷Ku尐裞網 “不是她。”冯九忽然轻喃。 吴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冯九浅笑,这一次完整和清晰:“我说放炸丨弹的不是她。” 吴笙神经一瞬间绷紧:“你知道是谁?” 冯九却又摇头,拿起放在ipad旁边的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觉得凶徒不是她。” 吴笙皱眉:“你觉得?” “对啊,我觉得,”冯九冲他风情万种一笑,“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吴笙:“……” 他现在怀疑全世界=_= “对了,你看着我像多大岁数?”冯九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 吴笙莫名其妙,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客气,实话实说:“三十七、八吧。” 冯九笑靥更开了,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随着她的笑轻轻晃动。 “你嘴真甜,”她带着未尽的笑意,声音很低,很轻,甚至整个身体往吴笙的方向侧了侧,像接下来要说的是个天大的秘密,“我六十了。” 幸亏隔着个过道。 吴笙身体未动,只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想知道我怎么保养的吗?” “不想,谢谢。” 不是只有女人有直觉,男人也有。 比如现在,直觉告诉吴笙——请中断这个危险话题! 冯九不开心嘟嘟嘴,重新坐正,继续品酒——如果那杯里的鲜红色液体真是葡萄酒的话。 吴笙越过她,看陈一零。 这位家长还在专心给孩子改作文,简直称得上是这一排最可爱的人。 接下来的三分钟,吴笙努力让自己徐望上身,脚下一步不停,语速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经济舱过了个遍—— 褚一一:“你想听我唱歌剧?” 吴笙:“并没有!” 卫一二:“为什么随身携带试管?我是一名化学老师,有学生问我在密闭机舱里能否做高浓度无害气体的生成试验,会否影响舱内氧气的分布与消耗,我觉得只给个结论远远不够,作为老师,必须拿出科学的实验过程……” 吴笙:“试管没收,你给我老实坐着!” 蒋一三:“嘘,小点声,否则会被我媳妇发现我也上了飞机。” 吴笙:“为什么要瞒着她?” 蒋一三:“我不想给儿子改作文。” 吴笙:“……” 蒋一三:“你说对了,我媳妇就是陈一零,其实我们……” 吴笙:“我什么都没说,谢谢。” 沈一四:“叔叔,炸、炸丨弹真的拆了吗……我好害怕呜呜呜……” 吴笙:“真的,机长都广播了,你不信叔叔,还不信机长吗?” 沈一四:“嗯,我信!叔叔,我想吃糖。” 吴笙:“呃,叔叔没有……” 沈一四:“呜呜呜哇——” 吴笙:“……” 好不容易从空姐那套来一颗薄荷糖安抚了熊孩子,吴笙站在过道里,靠着椅侧,身心俱疲。 他收回前言。 那个正看守着高帅瘦白的况金鑫,那个在商务舱里拿着小抄纸却什么都没问出来的况金鑫,那个只顾着“谈茶论道”的况金鑫,不是迟钝,是真·命运宠儿! “嘿,哥们儿。”身后有人轻拍他肩膀。 吴笙连回头的力气都没了,摆摆手打发:“不管你是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等我喘口气再说。” 背后人没走,反而凑近他耳语:“我知道谁是炸丨弹凶徒。” 吴笙呼吸一顿,猛然回头,对上一张嘚瑟的笑脸。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卫衣,运动裤,双手插兜,五官阳光帅气,就是眉宇间那抹自负,有点碍眼。 “许二零。”对方伸出手。 “吴笙。”他回我。 “知道,”许二零耸耸肩,“刚才都听你介绍好几遍了。” 吴笙没和他进行多余寒暄,直接把人拉到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交界处,两边都远离着点儿,然后开门见山:“你知道谁是凶徒?” 许二零耸耸肩,一派云淡风轻:“我不只知道谁是炸丨弹凶徒,我还知道炸丨弹根本没解除,刚刚的广播不过是障眼法,”他看嘴角缓缓勾起,伸出一个指头左右轻摇,“你们这招太小儿科了,骗骗别人或许行,想瞒住我,难。” 吴笙不语,只定定看着他,总觉得这个欠揍的模样在哪里见过,而且经常见,频繁见,特别熟悉。 “那小孩儿,”许二零忽然压低声音,瞟了一眼不远处乐呵呵吃着薄荷糖的沈一四,一字一句,无比笃定,“他就是炸丨弹凶徒。” 吴笙:“……他才六岁。” 许二零:“华盛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砍了樱桃树。” 吴笙:“那故事是假的。” 许二零:“爱迪生也用镜子帮他妈顺利进行阑尾炎手术。” 吴笙:“那故事也是杜撰。” 许二零:“骆宾王七岁咏鹅,曹冲五六岁称象,这总是真的了吧?” 吴笙:“为了给一个熊孩子定罪,你这是准备搬空古今中外的神童?” 许二零被堵了个哑口无言,闷闷看了他好半晌,一咬牙:“我是没有直接证据,但就凭一个六岁孩子自己坐飞机,这一点就足够可疑了!” 这一次,许二零的论据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力道。 吴笙看了眼西瓜太郎头的沈一四,理智和情感开始交战:“他真是一个人坐飞机?” “你刚刚聊好几个人了,没有他父母吧,”许二零说,“不信你就再把剩下的人都聊了,肯定也没有他的监护人。”说完这些,见吴笙还是半信半疑,他索性一股脑都讲了,“我都问过空姐了,就他一个人登机的,太可疑了,我已经嗅到了犯罪的味道。” 吴笙脑子很清晰,所有问过的人,说过的话,一个个,一句句,都明明白白列在脑子里。但心有点乱,一时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要往那么凶残的方向推理。 如果沈一四是凶徒。 靠,他要对一个小孩儿逼供密码?! “咣当——” “扑咚——” “咔嚓——” “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动静自头等舱传来。 这架飞机的头等舱与商务舱并不是简单用遮帘分隔,而是隔着一层塑白色拉门,门关着,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那些声音冲破门板,侵袭到每一个商务舱的乘客耳朵。 重物砸地的声音,人摔落的声音,一些物件打翻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呼喊——即便吴笙站在商务舱与经济舱的交接处,距离头等舱门有一段距离,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咔——”地一声,门板被人大力拉开,一个高大身影风驰电掣地从里面出来,又迅速回身猛然拉上门板,然后大步流星朝吴笙这边奔来。 吴笙纳闷儿地看着钱艾朝自己狂奔,疑惑之余,也倍感欣慰,那是一种无人区里遇见伙伴的温暖与踏实。 虽然知道头等舱肯定也不太平,但毕竟人少,从绝对值上看,是非就少,所以吴笙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诉苦的:“老钱,我和你说,这边一堆神展开,现在竟然要开始怀疑一个学龄前儿童了,当初分舱的时候就应该选头等舱……” 说话间,钱艾已经奔到他面前,也把他的苦水悉数接收,于是毫不犹豫抓起伙伴的双手:“那我现在和你换。” 吴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钱艾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会驯兽不?” 吴笙更懵了:“啊?” “砰——” 拉门再次开启,不过这一次不是拉开的,是撞破的。 一头威武雄壮的狮子跃上空着的况金鑫座位的椅背,傲慢地环视整个商务舱,末了发出一声震动山林威慑草原的狂吼! 许二零最先回过神,尖叫一声“什么鬼——”转身就往经济舱逃。 经他这一提醒,整个商务舱惊叫四起,旅客纷纷跳起来拔腿就跑,眨眼逃窜了个干净! 狮王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只与剩下的吴笙和钱艾隔空对视,说对视也不恰当,因为人家雄狮的眼神半眯,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呃,如果它脖子上没套着一个“靠”、身体上没套着一个“开”、尾巴上没卷着一个“啊”的话。 吴笙:“老钱,我需要一个解释。” 钱艾:“聊啊聊,就把它聊出来了……” 吴笙:“这个造型呢?” 钱艾:“字字玑珠。” 吴笙:“?” 钱艾:“靠,滚开,啊。我的心路历程。” 吴笙:“那你也算镇定了。” 钱艾:“中间喊的‘救命’、‘别找我’、‘又不是我劈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被它挣开碎没了。” 吴笙:“……” 嫌疑人 就在吴笙、钱艾同雄狮“深情凝望”时,机窗外的天,忽然黑了。这黑暗来得很突然,就像有人在外面用黑布蒙上了整架飞机。 吴笙被这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茫然,蓦地,迎面来了一丝风。 “小心——” 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钱艾扑进座椅,与此同时,头顶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又“咚”地落在了极近处! 机舱内的灯一霎亮起! 越过钱艾,吴笙看见了落在过道里的雄狮,但凡晚一秒,他现在就得在狮爪下面! 然而此时此刻,它与他们也只有一步之遥! “吼——” 一扑不中的狮王发出暴躁咆哮,身体微弓,下一秒如闪电般高高窜起,凌厉扑来! 这一次它居高临下,吴笙则和钱艾卡在座椅缝隙中,怎么看都再没有侥幸逃脱的可能! 然而出乎吴笙预料,向来保命要紧的钱艾虽面露惧色,却并无绝望,眼神里反而有种硬杠的孤注一掷—— “biang biang 面!!!” 吴笙心里一抖,都生死一线了你还给我报菜名?!但永远高速不停歇的大脑已在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就转换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陕西裤带面”。 这么具体的影像还要拜况金鑫所赐——晚上三人在旅店附近的小馆子吃饭,况金鑫拿起简易菜单,一眼就相中了名字最特别的这个。 等等。 吴笙中断脑补,有点明白过味来了。他一直有一个思维定式,那就是“文具都是一次性的”,但看眼下这架势,钱艾的“字字珠玑”还没用完?!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推断,钱艾的吼声刚刚炸开,座椅上方就凭空出现三个木质的立体大字!除了“面”字,剩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均笔画多到令人发指,与其说像字,更像是一大块木头雕成了繁复花纹,而这花纹又密密麻麻,简直看不出镂空感了,完全就是盖板! 电光石火间,这极速坠下的三个大字在与猛兽的争霸中取得了千分之一秒的优势,先一步盖在了座椅上方,随后扑来的狮王重重撞到竖向紧密排列的三个大字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后爪直接踩碎了“面”,前爪却无论如何也奈那两个“biang”字不得! 不是狮王不中用,实在是这字太bug!笔画繁多,结构紧密,字典里根本查不到,但当成盔甲绝对“一字顶仨”,那仨字还不能是比画低于十五的。按照小馆子里老板的说法,想写“biang”?来,背段口诀吧—— 一点撩上天,黄河两道湾,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你一扭,我一扭,你一长,我一长,当中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钩挂麻谈糖,推个车车逛咸阳。 吴笙:“我数一二三,连木板带狮子,我们一起掀翻。” 钱艾:“然后呢?” 吴笙:“往经济舱跑。” 钱艾:“我喜欢这个方案。” 五分钟之前,经济舱。卡Kа酷Ku尐裞網 老婆哭,孩子闹,行李噼啪往下掉;气球飞,空姐追,一箱现金烧成灰。 徐望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心理素质聊到了凤五四、花五五这一排,身体终于被彻底掏空。嘴勤能问出金马驹?反正他没问出来,他就觉着累得肾要虚。 “你怎么了?”侃侃而谈到一半的凤五四忽然停下,有些怯怯地看徐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怪?” 徐望疲惫地叹口气,努力扯出笑容,摆摆手:“哪有。” 凤五四低下头,呐呐道:“大家都觉得白天飞行的安全指数更高,可我就是喜欢红眼航班。” 红眼航班,即夜间飞行的航班,由于旅客很难在飞机上休息好,下飞机的时候很多人的眼睛都是困倦发红的,故此得名——徐望刚刚被这位旅客科普过。 “你们文青就喜欢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feel啊,仪式感啊,”没等徐望说话,坐在凤五四旁边的花五五已插嘴进来,融入谈话融入得特自然,“一个坐飞机,白天飞和晚上飞有什么区别,又不是你驾驶。” 这是一位十分自来熟的男青年,人瘦腿长,衣着洋气,头发染的奶奶灰,五官精致清秀,让人莫名地心生保护欲。 前提是他别开口说话。 然而“沉默是金”对这这位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徐望和凤五四拢共聊了没两分钟,他插话不下五回,每次都能把话头特顺当地拿过去,行云流水就拐成了自己的“故事线”。 但是徐望真心不想和这位有故事的男同学多聊啊! “学学我,追求一些脚踏实地、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或许是前几次徐望的冷淡起了效果,这回花五五不找他了,转而用自己的“人生观”荼毒凤五四,“人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宽度,当你回首往事,不会因为色彩苍白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干干巴巴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你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凤五四先前都缩着,这是第一次抬头,和花五五对视,眼里闪着向往的光:“什、什么事业?” 花五五凑近他,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声,色,犬,马。卡Kа酷Ku尐裞網” 凤五四:“……” 徐望捂胸口,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竟然对花五五的三观又起了一丝希望和幻想,不用别人,他这就自己抽自己!!!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花五五忽然话锋一转,微微仰头,望着灯光哀然叹息,“我说得那么热闹,其实也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唉——”他轻轻呼气,就像吐着虚幻的烟圈,“我也想在这三万英尺高空上来场速度与激情啊,可惜,一朵梨花空落雨,遍寻不到海棠压……” “你给我差不多得了!”徐望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只内容不健康,连逻辑也不通顺啊,“你到底真懂假懂,我没试过都知道这事儿上速度和激情成反比!” 花五五怔了怔,下一刻醍醐灌顶,看着徐望的目光亮如灿星,仿佛这会儿才真正参透了生命的大和谐:“哟,你……” 他应该是想要夸徐望的,但一个“你”字刚出,商务舱里忽然冲出一群惊声尖叫的旅客。 大概十几二十号人,魂飞魄散地狂奔出来一口气跑到机尾,聚在那儿直接把紫圈内的高帅瘦白和守着他们的况金鑫给挡人海里了,但慌乱中的旅客们可能根本没注意到这几位,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回着头地狂奔,跑到前方无路,又迅速转过身来,目光惊恐地盯着长长的过道尽头——经济舱与商务舱的交界处。 徐望所在的位置是经济舱中部,这会儿维持着侧身给狂奔人群让出通路的姿势,看看左边尽头的惊恐者们,再看看右边尽头的两舱交界处,不自觉咽下口水,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 就在他最后一根汗毛竖起的瞬间,黑暗突然降临。 徐望一动不敢动,努力保持镇定站在原地,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幸而只几秒,舱内便亮起了灯。 座位、旅客、行李架等一切的一切,重又变得清晰可见,但和先前明亮白昼下的机舱感觉已截然不同。窗外还是黑的,恍若茫茫暗夜,舱内再亮也是灯光,何况还没有很亮,只维持着基本的可见光线,透着夜的静谧和诡谲。 “红眼……航班?”凤五四忽然喃喃自语,透着不确定,又透着一丝小期待。 徐望无语望灯,终于勾连上了前因后果,转身摸摸凤五四的头:“恭喜,你的愿望实现了。” 经历过先前的种种糟心后,徐望发自肺腑地觉得凤五四这个小愿望完全可以包容,既没引火焚烧,亦没大打出手,不见夫妻斗殴,更无行李箱砸头,简直可以归到儿童乐园里了。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商务舱的情况。 这么多旅客跑过来,必然是那边触发了什么“大事”,虽然有吴笙在,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但不管是作为队友还是老同学,听见动静了,不过去看看,似乎于情于理都…… “吼吼吼——” ……要不他还是别去了!!! “徐望,闪开——” 吴笙的身影和他的呼喊同时出现,徐望不假思索,本能听令,一个用力硬生生挤进了花五五的位置。 就在他刚刚落座的一刹那,吴笙和钱艾已跑进经济舱,身后一米处还跟着一头紧追不舍的雄狮! “什么情况啊——”徐望崩溃,他要向整个经济舱的旅客道歉,和这条“故事线”比起来,他们的喜怒哀乐简直就是和谐社会! 眨眼间,吴笙和钱艾已跑到机舱中部,随着吴笙一声“闪”,二人像提前约好似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飞速扑进两边座椅之中,瞬间将过道让出一条康庄大路。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吴笙扑的正好就是徐望这排,徐望张开双臂把人接住,刚搂稳,还没来得及多加感受呢,吴笙已抬起头,飞快道:“渣男劈腿又被小三儿搞一机情戴了绿帽,配合小三儿一机情的另一个渣男的女朋友是马戏团魔术师。” 徐望蒙头蒙脑地意识到吴笙应该是在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但—— “这是你触发的?” “钱艾。” “……头等舱一共才几个人啊!!!” “他可能用了群攻。” 第21章 姜三二 距离爆炸, 还有02:19:43。 吴笙原本只是希望找一名符合赵一喜好的男青年, 彻底解决头等舱的问题, 就算赵一和他成不了, 至少也能说说话, 散散心,省得再被渣前任骚扰,一个没注意心态又崩了, 他们就不一定能死里逃生了。 却不料这许二零身上还有意外收获。 不过许二零也是刚刚从空少那儿圈定了这几位嫌疑人,还没有和他们仨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从头等舱出来, 十几位逃到经济舱的旅客,正在空姐的安抚下陆续回到商务舱。他们的惊魂未定里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想来狮子是真的消失了。 这边商务舱重新安稳, 那边吴笙将徐望拉到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交界处, 若有所思地问:“姜三二, 酆六一,安七九,你聊过哪个?” 经济舱从二三开始,徐望清楚记得他聊到花五五, 故而答案再明显不过:“姜三二,我只和他聊过。” 吴笙问:“有什么异常吗?” 徐望仔细回忆,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脸, 更别说聊天内容。没辙, 他只得回到经济舱,远远数着座位号捋到这位背影, 才终于有了一丝印象。 那是一个极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突突的衬衫,深色裤子,稍微有些发福,话不多,略显沉默,五官毫无特色,普通到不用扔进人堆里,就随便站在什么地方,你依然不会注意到他。 “他说远嫁外地的女儿刚生了孩子,”徐望在记忆中提取出有效信息,“他去看看女儿和外孙。” 连搭乘航班的理由都简单朴素,且没有引出任何妖孽的“剧情线”。 “你觉得有可疑吗?”吴笙看着那个背影问。确切地说,隔着椅背,其实顶多看个后脑勺。 徐望摇头。如果觉得有,他当时就会深入聊了,怎么可能连这个人都要再数座位号才想起。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你觉得许二零可疑吗?”吴笙忽然又问。 这完全出乎徐望的意料,他下意识回头瞄了眼头等舱的方向,然后抬头看吴笙:“你怀疑他?” “一半一半。”吴笙头脑清醒地分析着,“在这架飞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他或许是‘提示项’,但也可能是‘干扰项’,甚至就是凶徒本人。” 徐望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我觉得他不是。” 吴笙对他的“自信来源”很费解:“这么笃定?” 徐望歪头,问:“以你的性格,如果已经安好了炸丨弹,会再跳出来迷惑对手吗?” “怎么可能。”吴笙的否定几乎不假思索,“只剩两个小时,安静如鸡地藏在旅客里等着炸丨弹爆就行了,多此一举跳出来,主动进入搜寻者视线,无论用多高明的说词多避嫌的身份,这一举动本身就很愚蠢。” “那就是了,”徐望拍拍他衣领,“你和许二零说话的时候没觉得特熟悉特有亲切感吗?” 吴笙刚想猛点头,忽然顿住,警惕起来。 “他那欠抽的性格简直就是你的翻版,”徐望看进老同学的眼眸深处,悠悠一叹,“而我觉得以和你同样的智商,他如果真是凶徒,不会自作聪明跳出来。” “……”吴笙无言以对。 要么你就夸,要么你就损,这种连夸带损,让人怎么接? 回到经济舱,这里也已经恢复秩序,空姐空少在机尾忙碌着整理饮料餐车,应该是等下就会推出来给各位乘客倒水压惊。 狮子已经消失,连带着那些立体汉字也没了,整个机尾只剩下紫圈里的高帅瘦白,见徐望回来,小帅哥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如愤怒之剑。 “你是不是人啊!”隔着长长过道,小帅哥就扯着嗓子和徐望吼,“狮子都扑过来了,你就不能把紫圈解除?!这是我们命大,但凡运气差点就死了好吗——” “行了行了,”瘦子推他两下,似乎觉得这样控诉既傻又丢人,“死了就弹出去呗,又不会真没命。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是会受伤会疼啊!”小帅哥仍义愤填膺。 瘦子无语。 冷白脸淡淡瞥过来一眼,冲小帅哥嗤笑:“说你傻你就开始流鼻涕。这是战场,我们是俘虏,人家刀下留情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指望人家为了怕你疼,特意解文具放你?” “都少说一句吧,争赢了能交卷是怎么的。”大长腿听不下去了,有种丢人丢到隔壁班的狼狈。 这时徐望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也大概闹明白关键问题了:“狮子扑过来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解紫圈……”他挠挠头,有些歉意地凑近高帅瘦白,问得认真,“文具还能解除?” 高帅瘦白:“……” 他们没冤死,真是生命的奇(.)迹。 接下来的五分钟,钱艾分享了“如何用意念解除使用中的文具效果”的操作经验——他堆在机尾的那些字就是这样消除的,其实很简单,只要盯住想要消除的部分,在心里默念已使用的文具名字便可以;徐望和吴笙则把许二零那边获得的关键信息告诉了钱艾和况金鑫。 “小况,你还是继续看着他们四个,不过关于嫌疑人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徐望嘱咐。 其实所谓的“不透露”,也不过就是个心理安慰,都在一个机舱,任何风吹草动皆一览无余,他们三个去找谁,不可能瞒过高帅瘦白,顶多就是听不见他们的谈话罢了——他们也曾想过将人带到况金鑫的“狡兔三窟”里询问,结果先找了个空少实验,对方根本进不去“狡窟”,任凭他们怎么在下面拉拽,就像有道无形却坚韧的网似的,他们进入无忧,外人不得其门。 况金鑫没队友们想得这么多,得到指令,便非常认真地用力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徐望莞尔,末了看吴笙和钱艾一眼。卡Kа酷Ku尐裞網 队友心领神会:“走。” 第一站,姜三二。 虽然徐望觉得他没可疑,但安全起见,还是再聊一次。 不想三人刚走近,姜二三忽然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借过,去卫生间。” 钱艾本能让开路,吴笙却一把抓住姜二三的胳膊,厉声问:“你刚刚把什么东西放口袋里了?” 姜二三缓缓抬头。 这个在徐望记忆中无害的中年男子,眼里却透出阴鸷的光。 吴笙不再废话,则直接用另外一只手上去搜他口袋,姜二三却忽然一拳挥过来! 他本能闪躲,姜二三趁机甩开他的手,一路朝机尾狂奔! 吴笙奋力去追,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徐望和钱艾也紧随而上! 紫圈内四人刚从狮子精魂中缓过半口气,这会儿就见一个男人跟先前的雄狮似的,也朝着他们夺命狂奔! 四人心塞:“还有完没完啊——” 咆哮归咆哮,在姜二三冲过来的一刹那,四根小草又朝四面八方栽歪下去。 姜二三却并没有像狮子那样从他们中间冲过,而是一个急刹车,进了他们旁边的洗手间,回后就狠狠关上了门! 然而预期中的关门声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门撞在手臂上的闷响——吴笙追上来了。 姜二三气急败坏,用力拿厕所门挤着吴笙,吴笙半个肩膀都在门内,毫不退让! 徐望和钱艾随后赶到,用力一撞! 姜二三再顶不住,被撞飞。不过洗手间内空间狭小,他也只是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就重重磕在了墙壁上。 吴笙第一个挤进来,直接伸手进他的口袋,很快摸出三小包白色粉末和一块锡纸。 姜三二见已败露,再不挣扎,颓丧地垂下了头。 这回轮到吴笙、徐望和钱艾傻眼了。 从小在学校的带领下参观过禁毒教育展,没参观过的看点法制节目也知道这是什么了。携带这种东西,上不上飞机都是犯法的,超过一定数量甚至可以判死刑,难怪姜二三要往厕所里跑——直接在几万英尺的高空冲走,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和他们要找的炸丨弹密码完全是两码事。 “喂,”徐望不甘心地踢了他脚一下,还是问了一遍,“刚上飞机的时候,你在机翼那边转悠什么呢?” 姜二三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整个人已经没了神,但话还是答了:“登机晚,行李架满了,一路找放行李的位置找到了那边。” 三人面面相觑,失望之极。 这种查一下行李就能验证的事情,姜二三实在没理由撒谎。 叹口气,他们从外面关上卫生间的门,再不管姜二三那货。 转过身来,正对上三双幸灾乐祸的眼,也就大长腿还算个人,依旧面色如常。 钱艾对着乐得最开心的“帅”磨牙:“信不信我给你脖子上也套个‘井’。” 帅哥“嘁”了一声,不看他了。 徐望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便问大长腿:“如果同在一个关卡里的队伍都交卷失败,会怎样?” 大长腿耸耸肩:“那就大家一起退回原点呗。” 果然。 徐望还寄希望于“平局不退”呢,看来“鸮”并没有这种好心。 “现在怎么办?”钱艾问,“去找下一个?” 当着高帅瘦白,他还是隐去了酆六一和安七九,不过如果等下他俩和姜三二一样到处乱跑,那这个秘密也捂不了多久了。 “先去看姜三二说的行李吧,”吴笙想了想,道,“都查到这里了,看一下行李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在机翼附近,如果在,我们也就彻底安心去找下一个了。” 徐望同意。 除了与人沟通交流上有点神奇(.)的障碍外,吴笙的逻辑性和缜密性,实话实说,都可以打高分。 三人拎着姜三二来到机翼附近,打开行李架,让他自己找。 姜三二就像被押解回犯罪现场进行指认的嫌疑人,特配合地三两下就找到了自己的包。 包的位置证明他没撒谎,但安全起见,徐望还是当场翻包。不料刚拽出一件衣服,就带出了一本小册子,“吧嗒”一声,清脆落到地上。 吴笙将之捡起,递到徐望和钱艾面前。 那是一本自印的简易册子,很薄,封面上印着“灵真会”三个字,还有一个符咒似的图案。 钱艾盯着那图案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太舒服。 吴笙翻开册子,第一页就是一个仙人打坐图,鹤发长须的仙人坐在莲花座里,闭目修炼,下面一行小字——灵真居士,法力无边。 没等徐望他们发问,姜三二倒先问起来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22章 反扑 距离爆炸, 还有02:10:04。 口袋里翻出的能判刑的东西认, 行李里翻出的不起眼的小册子倒不认了? 三人凑在一起, 将小册子草草翻了一遍, 越翻, 疑问越少,心却越沉。 那是一本宣传册,或者说, 传教册。册子里将灵真居士塑造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信仰灵真居士, 可渡一切灾厄,身体不再病痛, 灵魂获得永生。更令人生寒的是, 册子中还讲了一个“信徒获永生”的故事: 清朝末年, 一身患重病的村民在梦中获灵真居士点拨, 醒来后发现脖间多一红丝系的琉璃葫芦,一寸大小,通体透彻。自那以后,村民皈依灵真居士, 为居士献祭猪牛羊等,每次宰杀完牲畜, 葫芦里就会生出一点血。 然而等到只差一滴就可将葫芦填满时, 无论村民杀多少牲畜, 葫芦内的血却再不增加。于是在灵真居士诞辰(农历九月十四)这日,村民大摆流水席宴请全村人, 却在菜中下毒,最后全村百余人口无一幸存,葫芦内的最后一滴血,由此而满。 村民因“献祭有功”,被灵真居士召唤,不仅一身病痛解除,还获得了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而在这场“献祭”中受害的人,则被描述成了“被选中的幸运者”,灵魂得以升天,永随灵真居士左右。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钱艾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回忆一下封面图案,顿时觉得更诡异了,“神经病吧,这么假的东西谁信?” “你没病没灾的当然不信,但那些处于痛苦中、急需寻找心理安慰和精神寄托的,就会信。”徐望干了这么多年销售,接触最多的就是人,看得最多的就是人心。 “农历九月初四……”吴笙合上册子,看向队友,“就是今天。” “你什么意思?”钱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吴笙,又扫了下姜三二,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你该不会想说这家伙安炸丨弹,是想拿整架飞机的人命给这个什么居士献祭吧?” 三人的讨论悉数落进姜三二耳朵——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想避他,不成想姜三二倒先一脸惊恐地嚷着撇清了:“这东西不是我的,和我没关系!” 他嚷嚷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脸上的肌肉也在抖,“拿整架飞机人命献祭这件事”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惊吓。 钱艾却已经把这位当成“丧心病狂的教徒”了,义愤填膺地一把薅起他衣领:“在你包里发现的,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们的?!” 姜三二虽然中年发福,但身高不高,浑身那点虚胖的肉合起来也就能顶钱艾俩肱二头肌,被这么一薅衣领,脚后跟直接离地,就剩脚尖还挣扎着往地上点。 徐望不失时机地凑过来,趁姜三二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见缝插针:“密码。” 姜三二不知是被冤枉太委屈,还是天降一飞机人命的大锅太害怕,涕泪横流:“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密码,我就是带了点粉上来,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炸飞机这种事啊……” 徐望定定审视了他半晌,叹口气:“老钱,放开吧,不是他。” “可册子在他包里……”钱艾不想死心,被折磨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见点眉目啊! “他的座位离这里很远,”吴笙冷静分析,“谁想对他包动点手脚,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不是上飞机晚吗,”钱艾说,“如果他上飞机的时候行李架都放差不多了,等他放完,这边彻底满了,谁再过来翻动,不是很奇(.)怪?” 徐望想起什么似的,幽幽看向队友:“如果飞行途中行李架因为颠簸开启,旅行包、登机箱噼里啪啦掉一地呢?” 钱艾还在消化吸收,吴笙已经秒懂:“行李中途掉过?谁收拾的?” “两个空少,我,”徐望顿了下,“还有两个旅客。” “谁?”吴笙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名字,”徐望摇头,而后目光炯炯,“但我能把他们认出来。” “徐哥,吴哥,钱哥——”突来的呼唤打断紧张氛围,也让三人心里绷紧的弦蓦地松了下。 是远在机尾的况金鑫。 也只有这位伙伴有这种神奇(.)的佛系感染力,让人一听他的声音,不管说的是什么,都不自觉松弛下来。 把彻底蔫了的姜三二送回座位,用安全带捆好,三人快步奔向况金鑫,以为是高帅瘦白弄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料刚接近机尾,就听见一阵轻音乐从茶水间传出来。 乐曲很柔和,音质却很粗糙。 那是旅客的呼唤铃。 “一直响,我又不敢接。”况金鑫在经济舱里全程围观了徐望的“坎坷”,对这种突发事件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加上深知自己的应对能力比较稚嫩,所以第一时间叫回伙伴处理。 三人互相看了看,预感皆不太祥——响了这么久的呼唤铃,却没有一个空乘人员回来应答,分明就是留给他们的坑啊! 然而坑是一样的,人们对坑爹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力却有着微妙区别。 钱艾第一个举手,商量着的语气里全是被摧残后的心有余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我说还是算了。” “接吧。”吴笙双手插兜,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眼角眉梢全是不服输的劲儿,“八十难都过了,不差最后这一关。” 两个人都表达了观点,却都没有真的采取什么行动,徐望顿时生出一种使命感,这不就是等着他这个“队长”裁决呢吗?当下热血上涌,豪情翻天,伸手过去就按下了接听键! 吴笙满意挑眉。 钱艾捂心,这远近亲疏的倾向性也太明显了!!! 同一时间,扬声器里传来一个阿婆的声音,语速极快,透着浓浓不满:“为什么各个都有毯子就不给我发?欺负我一个老太婆是瓦!还有我给你讲哦,你们这个空调开得太厉害了,困觉的时候最容易受风晓不晓得?” 吴侬软语,愣是让这位阿姨讲出了暴雨梨花针的气势。 徐望连忙好言好语地哄:“阿婆您别着急,把座位号码告诉我,我这就把毛毯给您送过去。” “哪里有什么号码,这下面空落落的就随便坐呀。” 徐望没懂:“下面?” “是的呀,灯嘛也暗暗的,黑漆漆吓死个人。” “……” “哦对,还忘了讲,你们这个飞机怎么搞的,狮子也可以随便带上来吗,笼子破掉会死人的晓得吧!” 三伙伴齐齐后退一步,肩并肩手挽手,仿佛这样就能汲取更多阳间的温暖。 “喂?我讲话你们有没有在听呀?喂——” 咔哒。 徐望按断通话键。 “我早说别接了……”钱艾想哭。 吴笙面色如常,仿佛无所畏惧,然而目光还是偷偷瞥了眼通话键,确定灯真的灭了,才暗暗舒口气。 “没事,不怕,”徐望强撑着精神,捋顺老钱同学竖起的头发丝儿,“别在意这些不重要的‘灵异线’,咱们继续去找那两个帮忙捡包的。” 带着来自货仓的挥散不去的凉意,三队友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在整架飞机走了个来回,最后徐望把俩伙伴拉到经济舱与商务舱的交界处。 “认出来了?”吴笙一看他这架势,就明白了。 徐望点头。 钱艾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可是你的表情像大难临头……”他不太精通看人脸色,实在是徐望的“凝重”强烈到让人想忽视都难。 吴笙直接问重点:“几号座位?” 徐望缓缓抬眼:“六十一,七十九。” 钱艾皱眉:“怎么感觉这两个数在哪儿听过?” “酆六一,安七九。”吴笙的声音沉下来,“我们原本要去问的两个嫌疑人。” 钱艾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那还问啥啊,”事情已经明摆着了,“炸丨弹凶徒就在这俩人中间……等等,”钱艾变了脸色,“不会俩都是吧?” 徐望和吴笙沉默。 为什么不会呢?没有规定炸丨弹凶徒只能是一个人。 钱艾在队友的沉默里,再难乐观:“我不想三打二啊……” 他哀号得十分真挚,就好像人少的那方是他们自己。 距离爆炸,还有01:45:37。 经济舱一片安宁,只空乘人员偶尔走过,对有需要的旅客提供服务。 某个不经意的时间点,两位不同位置的空姐同时停下脚步,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巧合,她们不约而同弯下腰和旁边座位的旅客说话, 但如果有顺风耳,就能听见她们讲的都是一个说词:“这位先生打扰了,您的行李占了其他旅客的行李位,能麻烦您挪一下吗?” 两位旅客的反应如出一辙,皆不大耐烦—— 酆六一:“行李还有固定位置?” 安七九:“行李放哪儿不都一样吗?” 话是这样说,但二人还是在空姐的陪同下起身,不过一个是打开座位头顶上的行李架,一个是往前走了两排,才打开行李架。 二人的行李都很简单,酆六一是双肩旅行包,安九七是个拉链登机箱。 就在他们拿下自己行李的那一刻,不知哪里忽地蹿出两个人影!一个抢酆六一的包,一个抢安七九的箱,抢完就往机尾跑! 空姐只是被拜托让二人主动找到自己的行李箱——毕竟茫茫行李架,想辨别出哪个箱子是谁的实在有难度——却不知道还有这种“抢劫”后续,一时吓傻。 酆六一和安七九则很快反应过来,拔腿就追:“给我站住——” 然而他们终是慢了几秒,待追到机尾,只来得及听见两边洗手间的关门声。二人不甘,奋力砸门,仿佛被抢的不是行李,而是命:“开门!快点开门——” 左侧洗手间内,徐望轻而易举把双肩包翻了个底儿掉,一地散落的都是印刷品,什么小册子,小本子,宣传单,甚至还有一卷“灵真会灵,法力无边”的横幅——制定计划的时候,徐望就想到了两个人的包里肯定有线索,但没想到这么“海量”。 右侧洗手间内,钱艾使劲吃奶力气也没把拉链从密码锁里抠出来,最后怒了,直接跳到行李箱上一顿蹦!没几秒,行李箱彻底“垮掉”。钱艾“哼”了一声,掀开已经瘪得没了形状的箱盖,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整齐到和门外那个油腻的安七九完全搭不到一起。钱艾一把将箱子翻过来,衣服应声而落,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张泛黄发黑的羊皮。 那羊皮a4纸大小,上面用暗褐色画了一幅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上,一个手拿屠刀的人正在飞升。画很简陋,然而草草几笔,竟恍若能从飞升者眯着的眼里,看出癫狂喜悦。 羊皮正上方写着这幅画的名字——献祭成仙图。 狂乱的砸门声持续不停,就在周遭旅客快把这砸门习惯成背景音的时候,两边卫生间的门忽然同时打开! 徐望抱着一叠“传教邪物”,钱艾拎着那张羊皮。卡Kа酷Ku尐裞網 酆六一和安七九变了脸色,再没先前气势,似乎忘了这是封闭机舱,慌不择路,竟转身就往回跑! 然而早有准备的吴笙已推着餐车等候,眼看二人迎面而来,他推着餐车疾速向前,奋力冲撞! 较瘦的酆六一直接飞到空中,又重重落下,砸在过道地面上! 较强壮的安七九则直接被顶得失去平衡,向后踉跄,最终竟一屁股坐到了紫圈内! 高帅瘦白躲开了身体,没躲开脚,被这一屁股坐得脚踝差点骨折,立刻发出“四合一”的哀号。 “老钱——”徐望和吴笙异口同声! 其实不用同伴召唤,先前制定战术的时候钱艾已经对自己的分工非常明确,故而这厢队友话音没落,他已经大喝出六个“o”,牢牢箍到酆六一和安七九的脖子上,一人三个,叠起来正好将他们的脖子完全撑住,从脖颈到下巴没任何空隙,无论低头、摇头、仰头,皆成为不可能,肩膀以上只能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密码。”徐望走到二人面前,也顾不得是当着高帅瘦白的面了,直接问。 酆六一沉默。 安七九还在讨价还价:“你把这玩意儿拿下来!” 徐望弯腰,凑近他俩,幽幽一叹:“拿掉是不可能了,增加一个倒容易。”他说着回头,声音轻扬,“老钱……” 钱艾没动,脖颈已被禁锢的酸疼刺骨的二人倒真真实实被吓到了。再增加一个?那脖子直接就和身体分家了! “0914——” 二人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密码。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0914,正是灵真居士的诞辰,九月十四。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突出重围>哟~~ 耳内的声音让徐望浑身一震,然而身体并没有迎来什么攻击,而旁边的吴笙则像完全没听见这提示一般,疑惑地看着他突变的脸色:“怎么了?” “不好!”徐望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看向身后,只见困着高帅瘦白的紫圈已经消失,而冷白脸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攥上一把防色狼电丨击丨枪! 明明已经检查过他们的手臂,明明已经确认过文具盒都是空的,为什么还会有文具?! 徐望想不通,而冷白脸已伸手去抓况金鑫的胳膊,眼看就要把他薅过来做人质! “小况——”徐望一个箭步冲上去,奈何终是晚了一步! 冷白脸已经抓住了况金鑫的手臂,用力一拽! 呃,脱手了。 冷白脸怔在当场,滋滋啦啦的电丨击丨枪火花映亮了他懵逼的脸。 而钱艾则已经反应过来,一口气后跳好远,胸口惊魂未定地起伏,但脸上全是气愤:“果然吴哥说的没错,你们明明已经输了还非要用情报换不回家,肯定就是有阴谋!就为了坐收渔翁之利!!!” 高帅瘦白已经站起,背靠背围成一圈,除了冷白脸,其他人并没有武器,但没了紫圈围困,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目光也重新充满攻击性,哪还有先前插科打诨的散漫。 吴笙、徐望、钱艾、况金鑫也凑到一起,与他们对峙。 冷白脸依然对先前失败的“胁迫人质”耿耿于怀:“你到底用了什么?” 况金鑫看徐望。 徐望耸耸肩:“告诉他,也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况金鑫得令,立刻把两条白溜溜光滑滑的手臂亮给高帅瘦白看,一边展示一边嘚瑟:“猜不着了吧。徐哥就怕你们拉我胳膊,乱点我文具,让我把茶水间里所有的黄油都摸胳膊上了,切,和徐哥斗,他卖房的时候你们还没断奶呢!” 吴笙:“……” 钱艾:“……” 徐望:“呃,放狠话什么的,以后让我们来。” 高帅瘦白已反扑而起,自是不能再缩回去,虽然一击未中,但四对四,他们并不吃亏,而且他们也不是真要置对手于死地,他们要的只是交卷…… 毫无预警,大长腿忽然往过道里跑去! 吴笙反应最快,立刻意识到他要去炸丨弹处输密码,赶忙追上去,但已经慢了半拍! 关键时刻钱艾深吸口气,刚要大喝,忽然觉得脖侧有风,下意识转头,那个闪着电火花的电丨击丨枪竟然被冷白脸丢了过来! 更要命的是它并没有因为腾空而失去电力,仍处于滋滋啦啦中! 钱艾躲闪不及,生生被电丨击丨枪撞了个实在,一瞬只觉得通体酥麻,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连脑袋都木了。 “老钱!”徐望焦心大喊,想去捡电丨击丨枪,不料刚低头,整个人就被瘦麻杆扑倒! 大长腿有备而来,扑倒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撸徐望的袖子! 徐望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长腿打开自己手臂上的文具盒,对着仅有的“曹冲称象”点击使用! 徐望不知道自己的文具能否攻击自己,就算攻击不了,也可以随便用在哪个旅客身上,总之大长腿的目的很明确——消耗掉他的文具!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曹冲称象”的图标没有动,没有消失,没有变形,甚至连闪一下都没有,如果不是图案仍然鲜艳着,真的会让人产生“它已经被使用过了,所以才点不动”的错觉。 徐望不解,麻杆更是懵逼。 趁着瘦麻杆分神的一刹那,徐望用力撞开他,而那边钱艾仍躺在地上没回神,况金鑫和小帅哥隔着一步之遥,紧张对峙,冷白脸则从容拾回电丨击丨枪。 而在机翼,大长腿的指尖已经按下一个“0”。 小聪明在“玩命儿”面前,不堪一击——高帅瘦白对这场交卷的重视程度,碾压他们,就好像这不是一个“尽量成功”的闯关,而是一个“绝对不能失败”的生死战。 成败只在一瞬,而这一瞬在徐望的眼里,忽然慢了下来。 他看见大长腿的指尖离开“0”,看见那按键带起的粒粒灰尘,看见他指肚微微颤抖,看见那又朝着“9”慢慢点去…… 忽地,那即将碰到“9”的指尖迟疑了,就在“9”前几毫米处,停滞不前。 鼻尖忽然一凉。 徐望抬起头,时间在这一刹那回归常态,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他的眼角眉梢。 机舱里,下雨了。 “我操!”瘦麻杆痛叫一声,只见雨滴落到他脸上,唰地就起了一丝白烟,脸倒没破,却烫起了个红点。 小帅哥和冷白脸也没好到哪里去,疼得再顾不上战斗,本能地四下躲藏,然而无论那里都避不开如影随形的雨! 机翼那边,吴笙已经扑到了大长腿身上,二人扭打成一团,然而混乱里,还是能听见大长腿时不时被雨点砸的“哎呀”一声。 徐望莫名其妙,伸手接了一滴,大着胆子舔了一下。 舌头没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这雨……咸的? 再看旅客,虽然被浇得狼狈,为了遮雨也各使奇(.)招,什么清洁袋、杂志、衣服、毛毯纷纷上阵,但还没听见哪个座位上有和高帅瘦白一样的哀号。 情况再明显不过——那雨砸在他们这边还有旅客身上,都是普通的雨,可落在帅瘦白身上,就跟腐蚀性液体似的,沾衣服上,一滴一个洞,落脸上、手上,不见血,但灼一下就泛起个红点,也疼要命。 “妈、妈的,老虎不发威,你、你当我是……傻白甜……”真情实感的抽噎声传进耳朵,听得人很难不动容。 徐望循声望去,只见小况同学泪流满面,快哭背过气去了,可就这,还一边抽抽一边还放着狠话呢:“我、我让你……电钱哥……我钱哥做鬼……做鬼也不放过你……” 钱艾躺在地上,四肢百骸还没从“电丨击”里恢复,但大脑是清醒了的,他很想告诉队友,我还活着,i am alive啊!!! 徐望终于明白了大长腿在按“9”前的那一下迟疑。 那个瞬间,对方耳内必然响起俏皮提示——有人对你使用了<攻[泪如雨下]>哟~~ 所以说,他不是随随便便安排况金鑫看守高帅瘦白的,这都是有套路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能欺负老实人,否则让你欲断魂。 况金鑫足足哭了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想尽了一切伤心事。 然而五分钟之后,他哭不出来了。 高帅瘦白已经被灼成了“花脸”,终于挨到雨停,再看况金鑫的眼神,那就是□□裸的仇恨了。 四人也不按密码了,缓缓聚到一起,朝机尾逼近。 吴笙还在机翼炸丨弹处,钱艾还趴在地上,机尾只有况金鑫和徐望。 大长腿掰着手腕:“我们不想闹得太难看,这都是你们逼的。” 小帅哥磨牙:“你们动我什么都行,就是不应该动我的脸……” 瘦麻杆抡起胳膊:“有被以牙还牙的觉悟了吧?” 冷白脸竟然在逃窜过程中捡回了电丨击丨枪,滋滋啦啦的电流音,代替沉默的他发出复仇的号叫。 四人步步逼近,徐望不自觉后退,后背已经贴上了金属壁。他再次按“曹冲称象”依然没有反应,身旁的况金鑫则还处于嚎啕后的恍惚里。 钱艾趴在地上,起不来,但还是努力声援:“有能耐冲我来……” 高帅瘦白直接踩过他,距离徐望和况金鑫,只剩两步之遥。 徐望屏住呼吸,突然伸手一拧况金鑫大腿! 况金鑫“嗷”一嗓子,眼泪立刻二度决堤! 泪珠下来了,雨滴就下来了。 高帅瘦白的心理阴影在雨水中复苏,异口同声骂了句“操”,气急败坏里透着无可奈何,无可奈何里又透着可怜巴巴。 “小况,别怪哥,”徐望连忙解释,“哥这都是为了队伍。” 不想况金鑫压根儿没听见他说话,正忙得热火朝天——掐胳膊,拧大腿,反正身上哪儿怕疼,就往哪儿自残。 “不是,”徐望连忙上手阻拦,“也不用对自己这么狠……” 好么,一眼没照顾到,人家孩子自学成才,极彻底地实践了伤敌一千,自淤青八百。 找到秘诀的况金鑫这一次哭了彻彻底底,从“迷濛细雨”,到“瓢泼大雨”,再到“暴雨倾盆”,雨势越来越大,雨滴的腐蚀性也随之越来越强。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机舱下,高帅瘦白们渐渐感到身体在变化。 又一个五分钟后,高帅瘦白在如注的“恐怖大雨”中,热泪盈眶地等来了那句亲切的——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第24章 降落 高帅瘦白在暴雨中一瞬消失, 没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从来不曾在这架飞机上出现过。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不会死吧?”况金鑫嗓子都哭哑了, 还替对手担心呢。 徐望答不上, 因为他心里也没底。 “不能, ”钱艾仍趴在地上,“酥麻的余韵”让他一时爬不起来,只好继续缓, 幸而语言功能恢复了,“这地方就这样, 一旦评估你受到的伤害过大,就会送你提前回家, 我被熊扑一回, 被鱼卷风卷上天一回, 都被弹回现实了。” “鱼卷风不是你自己或者队友的文具吗, ”徐望想不通,“为什么你会被鱼卷风送回家?” 钱艾别开脸:“我拒绝回忆。” 机翼,紧挨着炸丨弹坐的旅客对突然消失的大长腿毫无反应,倒是对着炸丨弹面无血色, 控诉的声音都透着哭腔:“机长不是说马上就能解除炸丨弹吗,这都一个多小时了……” 吴笙没多此一举同他搭话, 直接把大长腿没输入的三个数字按完——9, 1, 4。 距离爆炸,还有01:40:00…… 01:39:59…… 01:39:59。 倒计时, 停住了。 吴笙不敢相信这样顺利,但又控制不住内心升起的狂喜。 “怎么样,停了吗——”机尾的钱艾在徐望和况金鑫的搀扶下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还不忘关心这边情况。 吴笙松口气,刚要回应,余光里忽然有什么一闪! 他本能回头重新看炸丨弹,原本已经定住的倒计时,不知怎么,又动起来了! 而且—— 01:39:49…… 01:39:44…… 01:39:39…… 还是一秒一变的频率,时间数值却是五秒五秒的退。 倒计时,提速了五倍。 “靠!这是要玩死我们啊!”被吴笙叫过来的徐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现在就想一脚把炸丨弹踹稀烂! “不对,”吴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劲摇头,“不对,不是他们俩。” “不是他们难道是我吗!”徐望想抓狂。 吴笙忽地凑近,鼻对鼻眼对眼,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却清晰:“他们没有血葫芦。” 徐望嗓子眼莫名发干,轻声重复了一遍:“血葫芦?” 吴笙点头:“对,那本小册子里献祭后会生出血滴的琉璃葫芦。按照传说,葫芦里的鲜血满了,才是献祭完成的证明,才可以升仙,他们既然对此深信不疑,甚至不惜拿整个飞机的人献祭,不可能不弄个一模一样的葫芦在脖子上挂着,但刚刚老钱往他们脖子上套圈的时候,根本没什么红线葫芦。” “会不会是他们藏起来了?” “如果他们能考虑得这么远,就不可能一直敲门敲到我们拿着证据出来,才想到要跑。”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说不定他们现在献祭有更先进的统计工具呢?” “你如果处处拿现实中的思考模式套到这里,那事情就无解了。卡Kа酷Ku尐裞網你仔细想想,为什么那么巧,你在行李舱询问的时候就触发了行李掉落,为什么只有他俩过来帮你捡行李,如果这是现实,仅有的两个‘乐于助人’的竟然都是犯罪分子,这概率得有多低?” 徐望定定看着吴笙,烦躁渐渐冷却,理智慢慢回笼。 “所以这里给出的每一条和主线相关的信息,都不是无用的,小册子里特意说了那人带着血葫芦,就一定意有所指。” 吴笙舒口气,赞许地摸摸他脑袋:“你总算开窍了。” 徐望很想扑棱开这货的爪子,但因为刚刚的“失态”,总觉底气不足,便任由他去了。 对于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至少是基本保持理性冷静的吴笙,徐望是真心佩服的,虽然这话他从没和对方说过。记得以前考试,他只要遇上不会做的题目,就开始闹心,分分钟想掀桌,后面整个卷子都不用答了,答了也是心浮气躁,一塌糊涂。 就这个问题,他曾虚心向吴笙请教破解之法,吴笙慷慨分享经验:第一步,跳过这一题,继续答其他题目;第二步,所有题目都答完了,再回过头来答这些跳过的。 徐望总觉得这经验说了等于没说。 即使跳过了心里也会惦记啊,到头来还是影响状态,而且回头再答这些不会做的题,难道就能突然醍醐灌顶了吗?——他当时这样问班长。 如果没记错,那一年他们高二,班长大人吹了一下刘海,浑身上下透着迷之帅气地给了他永生难忘的答案——为什么会影响心态?这世上没有我解不开的题,早答晚答,只是顺序问题。 “死人了啊啊啊啊啊——”机尾忽然发出的旅客尖叫,拉回了徐望思绪。 吴笙已经先他一边站起,留下一句“看住炸丨弹”,便飞奔去了机尾。 徐望原地待命,只能和所有好事旅客一样,伸长脖子往机尾看。 只见原本坐在地上的酆六一和安七九已双双倒地,空姐们在给两个人做按压急救。 三分钟后,吴笙返回,脸色黯然:“没救回来。” 徐望心下骇然,却又生出一丝荒诞感,虚幻的世界与现实的情感交错成一种迷乱体验。 “服毒,”吴笙道,“他们吃药的动作太快,老钱和小况都没反应过来。” 徐望耷拉下脑袋。 原本他还指望从这俩人嘴里撬出血葫芦的线索呢,现在好,又得从零开始。 距离爆炸,还有01:20:04。 吴笙突然问:“经济舱里的人,你还有多少没聊?” 徐望不解其意,但如实回答:“聊到花五五,还剩四十几个。” “来不及了,”吴笙看一眼时间,“按五倍速走,再有16分钟倒计时就要结束,只能赌一把了。” 徐望问:“赌什么?” “头等舱所有人都有故事线,商务舱我也都聊过了,并没发现可疑,而经济舱人多,所以我想压大概率事件,即凶徒就在经济舱。”吴笙说,“但我们现在剩下的时间只够做一件事,要么你把聊过的人的信息以最快速度讲给我,我们抽丝剥茧,寻找线索,要么我们兵分两路,直接去聊剩下没说过话的那些。所以你也得赌一把,凶徒究竟在你聊过的人里,还是没聊过的人里?” 如果凭本能回答,徐望绝对会说凶徒在没聊过的人里。可鉴于已有“对于聊过的姜三二仍没有察觉出任何端倪”这一惨痛教训,徐望难得生出一丝“反省”,沉思过后,抬头郑重给出自己的选择:“在我聊过的人里。” 吴笙微微蹙了下眉:“你聊过三十几人,还剩四十几人,确定赌少数这边?” 徐望耸耸肩,老实交代:“不确定,但你让我选,我只能信直觉。” 吴笙看了他两秒,扬起嘴角:“你信直觉,我信你。” 徐望毫无防备,心里一甜,差点绷不住表情,正和死活想要弯下来的眉眼进行着拉锯战,忽然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叔叔——” 徐望和吴笙一起转头,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站在过道里,歪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们,脸蛋粉雕玉琢,白里透红,可爱至极。 “小一四?”吴笙自然认得这孩子,小家伙可是在许二零的疑凶名单里徘徊了很久,还被拿来和华盛顿、爱迪生、骆宾王、曹冲相提并论来着。 “叔叔,”沈一四找的就是吴笙,见他回应,立刻笑成一朵牛奶花,“我外婆说她冷,让我过来要毛毯。” “外婆?”吴笙愣了下,“你不是自己坐飞机吗?” “等等,”徐望用力拍拍吴笙胳膊,待后者转过头来,他挤眉弄眼地睫毛都快飞了,“毛,毯。” 好端端两个字,让徐望说得支离破碎。 吴笙瞬间福至心灵,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暴雨梨花针似的吴侬软语。 “我不是自己坐飞机呀,”沈一四不明所以,仍甜甜笑着,“我和我外婆一起,不过我们的座位不挨着,我在上头,她在下面,她说下面可宽敞了,就是有点冷。” 徐望:“……” 吴笙:“……” 空气,凝结。 老奶奶,小朋友,恐怖电影里最致命的两个元素,占全了tat “叔叔?” “呃,这样,”徐望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嗓子仍然紧得厉害,但他还是努力和蔼可亲,“小朋友,你去机尾找空乘姐姐,她那里有毛毯。” 沈一四倒是听话,用力一点头:“谢谢叔叔!”然后一摇一晃朝机尾走去。 灯光将他小小身体拉出长长背影,徐望总觉得那阴影里像是随时要窜出什么东西。 目光循着沈一四去到机尾,正好一个空姐从茶水间里出来,沈一四好像叫了,好像没叫,总之那空姐并没有听见,绕过沈一四,继续往前走。 沈一四茫然站在那儿,单是望着背影,都能觉出他的无助。 酆六一和安七九的尸体已被钱艾挪到角落,用衣服盖着,机尾现在是钱艾和况金鑫两人,一个守着尸体顺带瞭望全局,一个没了任务,索性帮着钱艾瞭望,其实就是四下乱瞅。 于是很快,况金鑫就发现了沈一四,往前走两步,笑容可掬地弯下腰跟小孩儿说话。 钱艾没动,但也注意到了这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从吴笙和徐望的距离,听不见他们对话,却看得清楚沈一四比画了几下之后,况金鑫点点头,转身就去了茶水备品间,不远处的钱艾也明显听见了对话,和不知情的况金鑫不同,他是接过阿婆电话的,于是这会儿整个人绷着紧贴在机壁上,满脸“我真的不想看恐怖片啊为什么要逼我”的绝望。 徐望、吴笙不约而同叹口气,隔空对钱艾送上真切理解。 眨眼功夫,况金鑫拿着毛毯出来,递给小家伙。 沈一四应该是和他说了谢谢,所以况金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儿捧着毛毯快乐而归,况金鑫看着他,油然生出一种“尊老爱幼”的满足。 他看着小孩儿,仨队友看着他,心情微妙。 ——运气这种事,和年龄、人品、颜值、身高、性格、爱好可能都挂钩,有的同学就是综合分数比较高,羡慕不来的。 距离爆炸,还有01:10:09。 “我们可以让所有人把衣服脱掉,看谁脖子上挂着葫芦,不就是凶手吗?” “在你发出‘请大家脱掉衣服’号召的一瞬间,他就可以从容摘掉葫芦了,还等你发现?” “……我没问题了。” 徐望闭嘴,然后用了半分钟回忆,又用了两分半钟,以人生的最快语速把他所有聊过的经济舱23-55号旅客复述一遍。 其间吴笙一句话没说,沉默得徐望近乎绝望了,直到聊过的最后一位同学,花五五浮出水面—— “你说什么?” 徐望猝不及防被吴笙抓住手腕,吓一跳:“什么什么?” 吴笙火急火燎又问一遍:“花五五和你说什么?” 徐望是真心不想重复:“他说他也想在三万英尺高空上来场速度与激情,可惜,一朵梨花空落雨,遍寻不到海棠压……”翻了个白眼,他无语看队友,“你是不是就关心这些少儿不宜的啊!” 吴笙没理会他的调侃,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重点:“也?什么叫也想?” 徐望理所当然道:“那就是看见别人做了呗。” 说完,他意识到了关键,猛然怔住。 吴笙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对,就是这个,他到底看见谁和谁做了?” 一路“嘴勤”下来,触发的事件基本都是围绕着被询问的“主体”,比如“我是什么职业”,“我喜欢什么东西”,“我的男朋友劈了腿”等等,却很少听见谁说“别人如何如何”。 在吴笙这里,许二零说了。最初吴笙以为他就是个侦探人设,直到给对方牵了红线,竟就此收获了三个嫌疑人。 在徐望这里,只有花五五,提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嘴。而今细思起来,却并不简单。 花五五看见的究竟是谁? “谁和谁?我又不认识他们,哪里叫得上名字。”花五五斜眼瞥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徐望,“怎么,现在想起来问我啦,刚刚找你聊天都爱答不理的。” 吴笙挡到徐望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花五五:“我搭理你,来吧,随便聊。” 花五五抬头看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还是先前那位帅哥和蔼温柔。 “就是死掉那个啦。”不再卖关子,花五五给出答案。 吴笙意外,同时一颗心又向下沉:“他们俩?” “不是,是他们中的一个,和另外一个……”花五五说着站起来,巡视经济舱一圈,终于锁定某处,悄悄凑近吴笙,压低声音道,“喏,就九十一号座位那个,他和死掉的其中一个,他俩在厕所里策马奔腾来着,搞了挺长时间呢。” 差点沉到谷底的心重燃希望! 九十一号,吴笙在心里默念百家姓,有了——元,元九一! “他俩在厕所里……你看见了?”徐望看了九十一号座位,衣着得体的旅客正闭目养神,怎么看都是教养良好的商务人士。 “俩男的一起进厕所,鼓捣十几分钟才出来,你告诉我除了策马奔腾,还有什么可能?蹲马桶上聊人生?”花五五撩一下银白色的短发,一脸“朋友,你太年轻”的表情,“世道不一样了,这年头男女平等,男男女女都平等。” 不必再问了。 花五五以为元九一和酆六一或者安七九在厕所里干什么无所谓,只要他和吴笙清楚,元九一切切实实和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产生关联就行了。 甚至,他可能分别找过酆六一和安七九去卫生间里“谋划恶行”,只是恰好其中一次,被花五五看见了。 距离爆炸,还有00:29:59。 钱艾、吴笙、徐望、况金鑫聚在机尾,前方两排处,就是元九一的背影。 “准备好了?”吴笙问。 钱艾点点头,暗暗吸口气。 吴笙和徐望异口同声:“上。” 钱艾没上,但他的声音已如穿云箭,直抵元九一:“口口口口口——” 附近旅客被这一嗓子吓得纷纷回头。 钱艾的声音散去,预期中的立体汉字却并没有出现。 “哎?”钱艾不死心,又胡乱喊了一嗓子,“口口88一二三四五六七!” 还是没有。 靠,钱艾无语,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文具时效过了吧。 “钱艾,”吴笙忽然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简明扼要下达新策略,“一叶障目。” 如果这个文具的功能也根据字面意思来的,那么就能达到吴笙想要的效果。 原定计划里并没有这招,而且“一叶障目”也是钱艾仅剩的文具了,但他没半点犹豫,毫不迟疑对着元九一使用<[防]一叶障目>! 厉风骤然而起,一片狭长绿叶裹挟其中,如柳叶镖一般疾速飞向元九一! 与此同时,吴笙蹿出,速度快如闪电! 绿叶糊住元九一双眼,元九一本能抬手用力往下抓树叶,奈何树叶像长在他的眼睛上一样,根本抓不下来! 而就在这个瞬间,吴笙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一眼就看见了他藏在领口中的红丝线。趁元九一和树叶“缠斗”之际,吴笙手指轻巧一勾,再用力一扯,成功将他的红线扯断! 吴笙看着攥在手中的红丝线,不出意料,上面系着一个琉璃葫芦。 和小册子中的那人一样,元九一的琉璃葫芦也即将被鲜血填满,只差了葫芦尖上那一点点。 吴笙迅速回到机尾,和队友汇合,那边元九一终于扯下绿叶,转身看向机尾,目光阴鸷,已经不大像人了,像走火入魔的鬼。 “把葫芦给我。”他低哑开口,声音好似被炖刀砍过。 吴笙远远看着他:“想要葫芦,拿密码来换。” 元九一沉默。 整个机舱都好像随着他的沉默,陷入死寂。 距离爆炸,还有00:16:39。 按五倍速,只剩三分钟多一点! 终于,元九一再度开口,更阴沉,更冷冽:“我再说最后一遍,葫芦给我。” 吴笙抿紧嘴唇,面色不动,心内却焦灼。时间不多了,他们不可能和元九一这样僵持下去。 “行,给你。”徐望忽然出声,而后迅速从吴笙手里抢过红丝线。 然而他刚把葫芦拎起来,忽然不知怎的手一滑,一端的红丝线没捏紧,直接从指肚中滑下来,丝线变成了上下垂直的,琉璃葫芦立刻顺着丝线滑落,顷刻间便呈自由落体,眼看就要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啊啊啊——”元九一极怒咆哮,发狂一般向机尾冲来! 徐望忽然身形一蹲,赶在葫芦落地的最后一刻,单手将其接住,然后举起来冲元九一温柔一笑:“你再往前,我就真摔了。” 元九一在两米开外,用尽全身力气刹住了脚步。 徐望站起来,收敛笑意,定定看向他眼底:“你没资格和我们讲条件,”他的声音很沉,完全模仿元九一,哑得像终极反派,“要么,你把密码告诉我们,我们把葫芦还你,反正你就差一滴血,这次献祭不成,还可以谋划下次;要么,你坚持不说,那我保证,一定会赶在炸丨弹爆炸之前,先让你的葫芦灰飞烟灭。” “唉,”徐望忽然换回自己的声音,煞有介事地惋惜,“葫芦都没了,这一飞机的命,也不知道献给哪路游魂野鬼了。” “0893。”元九一再坚持不住,盯着徐望手里的葫芦,眼睛已经充血,“我已经完成的献祭,再加上这一飞机,正好九百九十九条命,九九归一,真君渡我,得道升仙。” 徐望摇摇头,不想再和疯子对话,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听见那八百九十三条性命,还是很难平静。 一晃神的功夫,吴笙已冲出去了 ,他撞开元九一,一口气奔到机翼! 距离爆炸,还有00:00:59。 吴笙飞快深吸口气,努力维持指尖的稳定,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 0。 8。 9。 3。 距离爆炸,还有00:00:09。 吴笙等待了接近一分钟,秒数再无变化。 倒计时,真的停住了。 “把葫芦还我!”元九一迫不及待索要承诺。 徐望朝他伸出胳膊,缓缓摊平手掌。 元九一面露喜色,立刻上前来取。 就在他马上要捏到葫芦的一刹那,徐望的手掌忽地一翻。 葫芦坠地,碎成片片鲜血,点点琉璃。 第25章 交卷后 夜色下的红山, 空得辽阔,静得苍凉。卡Kа酷Ku尐裞網历经了四百多年风霜的镇北台, 再没有白天如织的游客,静静伫立在山顶凛冽的风中,像一个武将,瞭望着他守卫的这片疆土。 忽然,半空中出现一个紫色光点, 慢慢变大,眨眼就成了井盖大小的紫色旋涡,接着四个大活人从里面掉出来,噼里啪啦落到镇北台上。 落地的闷响里夹着“哎哟”的痛叫,一下子就打破了山顶的静谧。 如果这时在镇北台上方俯瞰,就会看见四个呈大字型的身影, 皆仰面朝天, 或喘粗气, 或深呼吸, 透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和疲惫。 钱艾:“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给扔出来的……” 徐望:“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八抬大轿送你回家啊。” 况金鑫:“才四点二十……” 钱艾:“四点二十?我感觉像过了四十天……” 吴笙:“歇两分钟就赶紧撤吧, 山顶风硬。” 然而过了两分钟, “通关”带来的成就感在疲惫里一点点冒头, 让人后知后觉地有了一丝兴奋。 “这关能活着出来绝对得给你记头功,”突然闪回的战斗画面让钱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低头特认真地看吴笙,“机尾爆炸的时候你要是没拉住门框, 我们几个都得飞出去!” “还好吧,”吴笙站起来,拍拍衣服裤子上的灰,状似云淡风轻地谦虚,“那种情况里,找稳固依靠是本能,我就是反应和动作都稍微敏捷了一点。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躺在那儿,斜眼看着吴笙嘴角眉梢那快飞起来了的得意,真想劝钱艾两句:别夸了,再夸他能登月。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钱艾还真没继续夸,而是话锋一转:“不过你‘一带三’的时候我是真惊呆了,你这几年怎么练的,身体素质这么好了?” 这话吴笙就不乐意听了:“我身体素质什么时候差过?” “高中啊,”钱艾说,“记不记得有一回,徐望和七班那个挺狂的在走廊里打架,我们怕被老师抓着,谁也没敢动手,就你上去帮徐望,结果七班那小子推你一把,你就晕了。” 吴笙:“……” “他不记得我记得,”徐望来了精神,三两下爬起,给这段回忆续上,“后来老师来了,哪还顾得上我俩啊,先把他送医务室了,没办法,年级第一多金贵啊。” “对对,”钱艾一个劲点头,“后来七班那小子怕被处分,不是还和你串供,说你俩没打架,是闹着玩吗?” “切,”徐望撇撇嘴,“我一开始都没想搭理他,处分就处分呗,反正只要别让那小子好过,怎么都行,”说着说着,他瞥了吴笙一眼,“谁知道后来这家伙醒了,非说我们是闹着玩儿。” “他那是帮你,”钱艾听不过去了,仗义执言,“他要不那么说,你俩都得记大过。” “你怎么总说他帮我呢,”徐望忍半天了,“刚才就说他上手是为了帮我,他是为了拉架好吧,中立的。” “你俩都给我等一下。”吴笙才是真正忍不了了,必须打断,为自己的青春正名,他先看向徐望,“第一,我就是上去帮你的,连老钱都看出来了,你领悟力是负数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最后你就落个口头批评。”说着,他又扫了眼钱艾,“第二,该不会这么多年,你俩都以为我当时是真晕了吧?” 徐望还没从“拉架还是拉偏架”的混乱里出来,又再次收到新信息,大脑有点转不动了:“啊?” 钱艾这回也意外了:“不是真晕?” “当然是装晕。”吴笙理所当然道,“我要不晕那不就成三人打架了吗,我说我是拉架,那小子能认?所以我必须晕,我晕了,那小子就怕了,只要他认怂,后面的一切都好操作……” “我懂!”况金鑫猛地坐起来。第一关他们遇见徐望,而徐望只看见吴笙还没注意到他和孙江在旁边的时候,俩人就曾叙旧过高中徐望被三个虎背熊腰的踹球门里而吴笙叫老师过来的事,当时吴笙就说过,“这叫智取!” 钱艾:“……” 徐望:“……” 吴笙倍感欣慰。高山流水遇知音,名字叫做况金鑫。 瞎聊一通,那点点交卷后的兴奋也慢慢散了,倦意重新袭来,四人踏着夜色,做贼似的离开景区,用手机叫了个车,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就回到了宾馆。 站在宾馆门外,他们才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零点进“鸮”的时候,他们正在和宾馆阿姨隔门沟通,后来他们全被卷走了,门外的阿姨会怎么反应?满腹疑惑离开?冲进屋里发现没人?或者干脆直接报警? 不管哪种情况,他们都需要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现在,落地玻璃门里,那位阿姨正趴在前台打盹。卡Kа酷Ku尐裞網 “怎么办?”钱艾有点犯愁地抓抓头。 “进。”徐望当机立断,“该来的总会来,见机行事吧。” 语毕,他第一个走了进去,吴笙紧随其后,况金鑫和钱艾互相看了一眼,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像有感应一般,阿姨偏巧就在这时候起身睁了眼,本来是想打哈欠,结果刚张开嘴,就看见他们四个从外面进来。于是哈欠停住了,眼睛和嘴巴还瞪得大大。 四人原地站定,不向前,不后退,只静静看着阿姨,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你们……”阿姨终于说话,不过语气里没任何质问,就是单纯的疑惑和奇(.)怪,“你们啥时候出去的嘛?我一直在这里咋都莫看见?” 四人被这意料外的提问弄蒙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徐望说:“呃,就先前出去的,吃个夜宵,您可能睡着了,没注意。” “哦。”阿姨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解释,末了还不忘热心提醒,“夜里风冷地很,娃们多穿些。” 她的态度很自然,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手往柜台上一放,大有继续打盹的架势。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不对劲了,徐望豁出去直接问:“阿姨,之前你到房间找我们……” 他的话只说半截,一是为谨慎,不想挑明太多,二是后面也的确不知该怎么接,总不能说你到房间找我们然后我们消失了你对此有什么观后感吧。 阿姨等半天没等来后续,只得针对前半截给回应:“啥?我啥时候找你们了?” 空气,突然安静。 徐望压下不可置信,不死心地又提醒一句:“就晚上十二点的时候……” “你这娃说啥嘛,”阿姨乐了,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几个说胡话的孩子,“我一晚上都在这里,啥时候上过楼嘛。” 空气,彻底安静。 他们看阿姨,阿姨也茫然地看着他们。 漫长对视里,四人终于确定一件事——阿姨,失忆了。 这场一句挨不上一句的对话,以阿姨的莫名其妙和四人的心惊肉跳作为结尾。 他们惊于“失忆”这件事的荒诞,更惊于“鸮”的力量。可冷静下来再一想,“鸮”能将现实中的人活生生卷入它的世界,甚至在那个世界受的伤都可以带回现实,篡改一个人的记忆,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但,还是太恐怖了。 这样恐怖的力量模糊了“鸮”与“现实”的界限,让原本将夜晚与白天分得极清、将“鸮”彻底剥离出生活之外只当做一场梦或者一场考试的人们,心生寒意。 回到房间内的四人或坐椅子,或坐床边,静默着,久久无言。 “其实换个角度想也是好事,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被当成神经病了,也不用为了掩饰奇(.)怪的失踪而撒谎,”况金鑫先开了口,他拍拍自己的脸,眼神里重新染上活力和乐观,“睡觉吧,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徐望叹口气。 是不会被当成神经病了,但也彻底失去了求救的机会。 不过在这个刚刚苦战完的夜晚,还是别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同意,”他拍拍双腿,从床边站起来,大声附和况金鑫,“睡觉!” “我不回屋,”钱艾第一时间举手,“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我要和你仨睡一起!” “老钱,”吴笙严肃纠正他,“我们三个住一间,不代表我们三个就是睡在一起。” 钱艾愣了下,继而吐槽:“还不都一个意思,你抠这么细的字眼干嘛。” “不不不,”吴笙坚决摇头,“这里面的差别很大……” “你能不能聊点有用的!”徐望听不下去了,直接抛出可行性操作,“那就把三张床拼一起,咱们四个睡。” “别拼了,都是床缝睡着也不舒服,”况金鑫自告奋勇,“钱哥,我去那屋睡吧,陪你。” “也行,”徐望觉得这个方案不错,走过去拍拍钱艾肩膀,“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小况都能保护你。” 钱艾看看一本正经的徐望,再看看一脸真挚的况金鑫,最后瞅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吴笙,感觉自己的武力值受到了侮辱,但…… “我看行。” 送走钱艾和况金鑫,屋里就剩徐望和吴笙。 第26章 夜谈 要在四天前, 有谁说他能和吴笙共处一室,不是学校上下铺, 没有另外床的围观室友,就他们两个人,孤男寡男,你注视着我,我凝望着你, 徐望能脑补出一百种天雷地火的后续,雷的声音和火苗的形状都不带重样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这么梦幻的场景真真切切成为了现实。 累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的徐望,就盼着一头扎进床里,睡他个昏天黑地。 开车? 那得精神头好的时候,疲劳驾驶不提倡啊! 眼皮越来越沉, 徐望强打着精神往卫生间走, 走一半了才想起来和吴笙招呼一句:“你不急着上厕所吧, 那我先洗脸了。” 他头也没回,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知会。 身后的吴笙没回应, 徐望就当他默认, 自顾自进了卫生间, 草草用凉水洗了把脸,再刷刷牙, 三两分钟搞定洗漱,转身出来, 发现吴笙正蹲在墙角看一个半人多高的登山包。 “这不是小况的包吗?”徐望好奇(.)地凑过去。 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们四个还处于“阿姨失忆”的震惊里,根本没人注意到墙角多了个东西,而况金鑫登山包不见了那档子事儿早就让他们忘到上辈子了。 “嗯,就是小况的,”吴笙说,“应该和你那把水果刀一样,都是在进入的最后一刻,被拦下来了。” 他说着打开登山包,没翻,只看。 徐望站在他身后,也低头往包里瞅,浮面上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偶尔从物件缝隙往深处瞄,还能瞄到一些零食包装的边边角角。 很明显,这是一个“野营”属性的包,跟况金鑫说的完全一致,并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这么无害的包也被拦下…… “难道真是因为太大了?”除了壮观的造型,徐望实在找不出这包的其他槽点。 “可能吧。”吴笙沉吟着,仍蹲在那里,若有所思。 徐望知道,这是吴同学又开始将新信息录入数据库了,以便未来发现相似疑问时合并同类项,或者得到真相时,对号再更新答案。 吴笙的脑袋里有个黑客帝国——高中的时候,徐望就这么觉得。 比不上人家动脑,徐望只能动嘴了,不然傻站在这儿多尴尬:“你和小况真应该平衡平衡。” 录入完毕的吴笙回头,纳闷儿地看他。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俩简直是两个极端,”徐望看一眼另外一边吴笙轻薄的双肩电脑包,摊手,“他包里能装下一个世界,你包里塞个笔记本就全满了吧。” 吴笙起身,轻轻挑起眉毛,微妙上扬的语调轻似呢喃:“你,确,定?” 徐望不自觉后退一步,脑海里忽然闪过偶像剧中无数霸总的那句——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然后就是扑通扑通的小鹿乱撞。徐望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自然,看着吴笙迈开大长腿,走过去拿起电脑包,又转身回来将其放到桌上,打开拉链,一件件拿出里面的东西—— 笔记本电脑。 移动硬盘。 u盘。 存储卡。 充电宝。 kindle。 耳机。 看起来长得完全没区别的一盒子数据线。 一小包怎么看都像是塞进来给电子设备防震用的衣物和日用品…… 终于展示完毕,吴笙缓缓抬眼,嘴角得意勾起,冲着徐望从容摇头:“永远不要小看程序员的电脑包。” 徐望:“……” 小鹿乱撞的他就是个傻子!!! 吴笙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装备,东摸摸,西看看,不经意间在一堆迷之物件里翻出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盒子。 徐望好奇(.)地伸脖子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型的透明塑料盒,上面一个醒目的红十字。 “你还带了医务盒?”徐望这一下是惊着了,“你什么时候活得这么精致了?” “这叫有备无患,第一关就是熊,鬼知道第二关会遇见什么,我可从来不嫌自己命长。” “行,你考虑全面,你最棒了。” “不过还是多此一举了,毕竟像我身手这么敏捷的,很难受伤,也用不上。” “……” 他已经无脑夸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躲过装逼暴击!!! “算了,还是给更需要的人吧。”吴笙叹口气,走过来把医务盒塞到徐望手里,一脸勉为其难的恋恋不舍。 徐望嘴角抽搐,总觉得这“礼物”像诅咒:“我,也,不,需,要。” 吴笙歪头,天真无邪地问:“后背让熊扑那一下可还好?” “……”徐望,阵亡。 五分钟以后。 徐望脱光上衣,趴在床上,乱哄哄的脑子里怎么也没捋顺,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如果他没记错,最初的源头应该是吴笙发现了况金鑫的登山包,所以现在怎么就成了吴笙帮他换伤口纱布了呢? “还行啊,伤口不深。”吴笙把旧纱布拆下来,端详两秒,发表评论。 徐望翻个白眼,发誓他是真没听出一点关心:“抱歉,让你失望了。” 正等着吴笙回嘴,伤口处忽然被冰的一激灵,徐望倒吸口凉气:“大哥,你是擦碘酒呢还是报仇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话是用这儿的吗!”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助人为乐的人越来越少了,”吴笙不为所动,执着地拿碘酒棉球擦伤口外围,同时感慨世风日下,“不是好人没了,是好事难做啊。” 他那一声轻叹里,既有好心没好报的酸楚,又有不被理解的苦闷,还带了点以德报怨的高尚,真是全方位立体式地占领制高点,向对手进行道德碾压。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何况用着人家的纱布碘酒外带人工劳力呢。 徐望闭上嘴,在良心的谴责里,蔫了。 随着交谈——如果斗嘴算的话——告一段落,房间里安静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在吴笙算不上轻柔的动作里,一点一点地流逝。 “算不上轻柔”是徐望的主观论调,其实除了最初碘酒冰那一下,之后他再没觉得不适,反而清凉凉的,挺舒服。 他没法回头,也看不见吴笙的动作和表情,只能双手交叠枕着下巴,乖乖地当个“病号”。 可惜这个病号心里有鬼,坚持不住太漫长的静谧和安宁,总觉得再不说点什么,鬼就冒出来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让背后的人抓住,得,下下辈子也别想在那家伙面前抬起头了。 “你说……”徐望不自在地动动,打破安静。 哪知道刚说俩字,就被人不满地轻喝一声:“别动。” 肩膀还在人手下呢,徐望不敢乱动了,乖乖趴着目视前方,不过嘴巴还是坚持梦想,追逐了自由:“你说,下一关又要去哪里?” “不用我们费心想,”吴笙将新纱布小心翼翼覆盖到徐望的伤口上,“明天,不,今天晚上再进去就能收到坐标了。” “奖励也会一起发吧,”徐望枕着手,畅想未来,“不知道这回又能得到什么文具。” 他是真期待着的,吴笙能听得出来,但正是因为听出来了,才更觉得对方惦记的点很神奇(.):“发了又怎样,能让关卡的难度降低?杯水车薪罢了。” “……”徐望刚起的“好好聊天”的萌芽,被一句怼回土里。 他不反对务实,但务实不等于聊个天都要从实际出发句句泼冷水啊,那破地方不发工资不给上保险,就奖励算是个盼头了,展望一下都不行,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哎,等会儿你去隔壁,把小况换回来吧。” “嗯?” “和你聊天折寿。” “……” 从吴笙所处的角度,只能看见徐望的后脑勺,但就这么个后脑勺,已经足够让吴笙领会“体育委员和班长话不投机,班委会面临解散”的危机意识了。 沉默的十几秒后。 已经心灰意冷的体育委员,听见背后传来班长特真挚、特好奇(.)、特团结友爱地询问:“你觉得会是什么文具呢?” 体育委员心情舒畅了。 体委:“肯定是更奇(.)葩更有意思的东西!” “嗯……”拖长的叹息里,洋溢着班长的求生欲,“我也这么觉得。” 徐望心满意足,很好,班委会还能合作五百年。 贴好最后一条胶布,吴笙拍拍徐望后腰:“行了。” 徐望被拍得有点痒,“哎”地叫了一声。叫完就有点后悔,因为百分之百会收到诸如“你是豆腐做的啊”或者“戏过了”一类的吐槽,不料等半天没动静,一回头,吴笙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了。 像是有感应,已经一条腿迈进卫生间的吴笙忽然停住,回过头来又定定看向徐望。 四目相对。 空气凝结。 枕着小手的徐望在这一刻福至心灵:“谢谢。” 吴笙眉眼舒展,轻轻摆手:“不用太感动。” 如果不是累得抬根手指都费劲,徐望绝对一拖鞋飞过去。 吴笙冲了个澡,快二十分钟才出来,本以为徐望已经睡到九天仙界了,结果走到床边,发现隔壁床的同学眼睛瞪得雪亮,正仰望着天花板凝眉沉思,仿佛那里有人生的终极奥义。 “想什么呢?”吴笙上了自己的床,一边抖落开被子,一边好奇(.)地问。 “为什么没消失呢?”徐望开口,也不知道是回答还是喃喃自语。 “消失什么?”吴笙有听没懂。 徐望索性翻身侧躺,目光炯炯地看着隔壁床队友,一副彻夜长谈的架势:“文具,为什么没消失呢?” “曹冲称象?”吴笙知道它用不了的事,很自然往这个方向猜,“不能使用的原因很可能是没达到使用条件,比如交卷成绩不够,关卡不对,或者别的什么限制。” “我不是说这个,”徐望摇头,“我是说我也头疼了,可是进到‘鸮’里,文具盒并没有清空,也没有任何文具消失。” “你报警了?” “没有,是零点阿姨过来的时候,我有过开门的念头,想让她发现这一切,然后帮我们报警。这么一想,头就疼了。” “你最后不还是没开门吗,”吴笙也侧身躺下来,和徐望隔床相对,“想和做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也有主观故意啊,这和小况还有孙江的报警,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而且我也被头疼警告了。” “他俩头疼之后依然坚持报了警,你没有坚持开门吧?” “呃,那倒没有。” “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吴笙说,“在程序里,一个指令发出了就是发出了,没发出就是没发出,程序不会因为你‘想发’而去执行某个指令。” 徐望白他:“你那是程序员思维。” 吴笙打个哈欠:“你怎么知道‘鸮’里的世界就不是一个大型程序呢?” “程序?”徐望呐呐重复了一遍。 “只是个比喻,”吴笙说,“任何世界都有运行逻辑,我们这里靠自然规律和社会法则,鸮也一样有它的逻辑,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摸索出来。” “疯了。要闯关,要摸索规则,要和‘同行’斗智斗勇,现在还得研究它的逻辑……”徐望重重叹口气,连悲愤的力气都没了,“买彩票从来不中,这种倒霉事儿我真是一摊一个准。” 本以为吴笙会附和,结果隔壁床迟迟没动静。 徐望纳闷儿看过去,发现吴笙神色平和,不见一丝不平与气愤。 “你不觉得倒霉吗?”徐望很认真地问。 吴笙沉吟片刻,同样很认真地答:“还行。” 徐望怀疑自己听错了:“还行?” “虽然生活被严重打乱,作息彻底颠倒,工作奋斗被迫中断,但……”吴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微笑,“还行。” 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笙脸上的笑,徐望消化吸收了近一分钟,终于相信,这人是认真的。 这让他想起高中时候的一次测验,吴笙抱怨那套卷子题目出的太简单,考前随便看一眼都能答满分,体现不出真正的学习水平,也让考试过程极其沉闷无趣,无法寓教于乐。 虽然徐望不懂怎么用“寓教于乐”,但显然老师把这话听进去了。为了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尖子生”一些挫折教育,第二次测验卷子的难度直接从青铜变王者,最后一道大题徐望连题干都读不明白,吴笙也没在考试时间内解出来,最后交卷,这一题同样没得分。 后来老师在讲卷子的时候,到这最后一题,先不讲答案,而是先进行敲打教育,说什么学习好也要谦虚,要稳重,不能好高骛远等等。哪知道还没说完,吴笙就举手,说这道题他解出来了,然后就在老师无可奈何的“邀请”下,上黑板写了三种解法,最后一种还特别标注,用的不是“已学公式”,这一解法仅供参考。 徐望到现在都觉得,老师没拿教鞭怼他是真的师德如山。 “又想什么呢。”吴笙眼睁睁看着徐望跟自己聊着天还能走神,这叫一个心情复杂。 徐望拉回思绪,冲吴笙叹口气,难得语重心长:“我在想,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解难题闯难关,轻轻松松活着不好吗?知足常乐懂不懂。” “其实我一直挺不理解这个词儿,”吴笙特真挚地问,“都满足了,还有什么乐趣?不知足才总有努力方向,总有攀登乐趣吧?” “……算了,你们高智商的世界我不懂。”徐望放弃讨论,翻身过去,背对吴笙躺,以免多看一眼都闹心。 “不需要懂,”背后传来隔壁床的善解人意,“仰慕我就好。” 徐望:“晚安!” 第28章 意外 落日的余晖洒进房间, 火烧云的颜色。卡Kа酷Ku尐裞網夕阳的暖意悄悄爬上床榻,染上酣眠中的眼角眉梢, 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吹气,热热的,痒痒的,打定主意扰人清梦。 吴笙在一个翻身之后,悠然醒来, 抬眼,便看见对床那张熟睡中的脸。 徐望朝这边侧卧,骑着被子,睡得深而香甜。傍晚的日光将他脸上的轮廓勾勒得更分明,平日的机灵随性仍在,却还多了几分乖巧文静。 吴笙躺在那儿, 静静地看着, 心里像一片风平浪静的大海, 蔚蓝, 开阔,安宁, 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 “你干嘛呢?” 徐望醒半天了, 睁开眼睛就瞧见吴笙定定看着自己, 可看就看吧,他还神游,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事儿,焦距飘忽的眼底深处, 真真切切都是喜悦和欢欣。 吴笙心里一个激灵,回过神,然面色未动,沉着地与徐望四目相对:“你刚刚说梦话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叫醒你。” “梦话?”徐望半信半疑地挑眉,“我说什么了?” 吴笙面不改色心不跳:“班长,救命……” 徐望心情复杂地眯起眼,警惕地审视着陈述者,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相信,可又找不到证据…… “班长,我没你不行。”陈述者又补了第二句。 徐望舒口气,在这句完全不是自己风格的“梦话”里,一颗心落了地:“吴笙,你知道什么叫崩人设吗?” 班长正陶醉于自己的“剧本”呢,闻言愣住:“嗯?” 徐望叹息地看了他一眼:“下次再说瞎话的时候,别用自己口吻编台词。” 清晨五点睡,傍晚五点醒,睡足十二小时的两个人简单洗漱完,神清气爽,总算满状态复活。隔壁没什么动静,徐望担心那俩队友还没醒,便先在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 旺旺:醒没? 只有四人,名为“倒霉孩子”的群里,秒现回复—— 爱钱:没有。 茶圣陆羽的小迷弟:醒了。 徐望哭笑不得,正要回复,有人比他手更快—— 笙哥:老钱,你继续睡,我们先去吃饭了。 隔壁仍是秒回,不过这一次是语音了:“谁睡了?我都穿好衣服了!去哪吃?” 十分钟以后,四人在走廊会合,奔赴餐馆。卡Kа酷Ku尐裞網 傍晚的北岳庙村很热闹,楼房下面都是玩耍的孩子,各处平房都升起了炊烟,汽车、电瓶车、驴马车,和平共处地在一条马路上走,夕阳把它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熙攘,安逸。 四人这一次走得远了些,找了一个看起来颇像样的陕菜馆,一走进去,就是扑鼻的红油香。因为想好好聊聊天,他们便要了个包厢,刚一落座,钱艾便说“这顿我请”,于是等服务员拿来菜单,他理所当然成了点餐主力。 三下五除二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包厢里就剩下他们四人,钱艾向后靠进椅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一晃又晚上了,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啊。” 他点菜的时候是活力四射的,可这会儿,声音里又透出一丝无奈和疲惫。 “我们以后要一直这样日夜颠倒了吗?”况金鑫单手拄着脸,歪头问。 “应该是。”徐望几不可闻叹口气,拿起水壶,想给队友们倒热水。 况金鑫见状,连忙说:“等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独立分装的茶叶,打开后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上一些,然后才拿过徐望手里的水壶,给四个杯子里注入水。 袅袅热气自杯口升起,似有若无的清香。 “绿茶,”况金鑫嘿嘿一笑,“提神解乏。” 俗话里想夸一个人厉害,总说跟着他有肉吃,但这话放到况金鑫身上,“肉”就得改成“茶”。 徐望和吴笙已经习惯了,钱艾却是第一次见,惊讶道:“你还随身带茶叶?” 况金鑫有点腼腆地挠挠头:“我们家种茶,我大学也是学这个的。” “还有这个专业?” “嗯,茶学。” “长见识了,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钱艾点点头,然后就没词了,对于这种未知领域,实在是想没话找话都不得其法。 沉吟两秒,他冲着半开的包厢门外面亲切询问:“服务员?菜好了吗——” 他还是在餐饮领域混吧。 八成是钱艾那一嗓子直接传到了后厨,很快,服务员就开始上菜,最后竟陆陆续续摆满了整张圆桌。 徐望看着一大桌子菜,又看看钱艾:“这些……都是你点的?” “没事儿,”钱艾一拍胸脯,“说了我请客,绝对不逃单!” 徐望心累:“这不是重点,问题是点这么多,咱们能吃完吗?” 二十分钟以后,徐望非常后悔自己幼稚的询问。卡Kа酷Ku尐裞網 “好了,biang biang 面已经吃完了,接下来吃哪个,我听你们的!” “水盆羊肉?泡馍小炒?花干鸡蛋夹馍?” “啊,感谢‘老陕在海南’送的火箭,那我就吃水盆羊肉了哈哈——” “吸溜——吸溜——” “他这个汤特香,特醇,但是又不腻,而且没有一点羊膻味……” 一张圆桌,两方世界。 自拍杆支着的手机,摄像头对着能拍到的半桌,是钱艾和桌上一半的菜品,背面拍不到的半桌,是徐望、吴笙、况金鑫和剩下的菜品,两个半桌菜品完全一样,也就是钱艾一人吃的分量顶他们三个人的。 但这不是为了直播硬撑,很明显钱同学吃得特别幸福快乐,脸上的每一条笑纹里都洋溢着对食物的爱和满足。 吃完水盆羊肉,不知道是不是直播间里有粉丝流失,钱艾忽然对着手机特认真地说:“喜欢陕菜的朋友们且看且珍惜吧,估计明天就吃不上这口了……” “明天吃什么?”钱艾读着手机屏幕上刷出的提问,忧伤地叹口气,“那得今天晚上才能知道,交给命运吧……” 直播真是一件魔性十足的事,徐望想,别说直播间里那些观众了,就是他这个坐在手机后面的,听到这会儿都想去和钱同学互动,给他刷个鲜花星星啥的。 看着看着,徐望蓦地生出羡慕,为了这趟陕北之行,他直接辞了工作,甚至很可能在彻底离开“鸮”之前,他都没办法工作了,可是这事儿对钱艾不影响,该开工照样开工,多好。 治愈低落的方法之一,寻找和自己一样若有所失的同道中人。 放在这包厢里,自然就是吴笙和钱艾,一个刚刚创业,正进行一个极重要的项目,一个大学实习,正应该积累专业经验,结果“鸮”一出现,什么项目什么实习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突然响起的急促敲击声打断了徐望的思绪,一转头,吴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个笔记本,正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敲键盘。 徐望悄悄瞄一眼,发现屏幕上开着一个通讯软件,还一堆他看不明白的代码。 应该是怕影响钱艾直播,所以吴笙在用通讯软件和对面打字沟通—— 【不行,这和最初预期不一样,我说了多少次了,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一切想要绕开问题的结果都必然造成用户体验的降低…… 徐望偷偷瞄一眼,大概就看见这些内容,然后屏幕就被彻底切回代码,吴同学继续“赶工”,像是在解决通讯软件里说的那个“绕开会降低用户体验”的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不是太开心,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就剩下了况金鑫一个。 转头,那孩子在玩手机。 徐望很欣慰地凑过去,刚要开口,发现对方在写知乎答案,题主问的是——如何鉴别普洱茶的好坏? 况金鑫的答案还没写完,但就目前长度看,已经堪比一片小论文。 很好,真正不务正业的只有他自己。 徐望眺望窗外,低落一扫而空,满腔憋闷在心中燃起熊熊之火,烧出生命的斗志! 徐同学的斗志一直持续到零点,鸮声过后,他第一个跳进紫圈,雄赳赳,气昂昂,誓要跟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然而交卷的他们在此地已属闲散人员了,昨日危机四伏的航站楼,今日再进,只剩熙熙攘攘。 往来的旅客,微笑的地勤,各色餐饮、品牌店,一切都和昨夜别无二致。 不过响起的提示音,不再是催着他们去柜台办理登机,而是如约而至的3/23新坐标——(118.9987,37.7662) 三人整齐划一看吴笙。 后者沉吟片刻,抬眼:“山东。” 徐望扶额,第一反应就是又要买机票:“这交通成本也太高了吧!” 钱艾愣了两秒,点点头:“知道了,下一站吃杂粮煎饼。” 况金鑫对于去哪里已经淡定了,从进来之后他主要就在四下张望,一直到现在。 “小况,看什么呢?”徐望问他。 “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况金鑫皱眉。 他的话让另外三人瞬间警惕起来,交卷后的放松让他们差点忘了这一关是开放的,很可能无论交卷没交卷,只要在这一关里,就是彼此能看见的。 暴露的亏他们吃一次就够了。 思及此,四人匆匆进了一间咖啡厅,选了个角落位置,既能透过镂空栅栏纵观航站楼,又足够隐蔽。 刚一落座,服务员就上来询问喝什么,他们象征性地点了三杯咖啡一杯茶,不料服务员态度非常好地下完单后,一去不复返。 “我就知道都是假的,装样子的。”钱艾难掩失望。 “别想美事了,”徐望早有预料,“如果进来可以随便吃喝,那谁还闯关交卷。” “对啊,”况金鑫深以为然,“天天晚上进来连吃带拿,都不用工作了,一辈子不愁吃穿。” “别管咖啡了,”吴笙言归正传,压低声音问,“你们都收到奖励了吗?” 况金鑫点头,率先亮出自己的<文具盒>:<[防]糖果屋>,<[武]你打我呀>。 “嗯……”吴笙看着那俩图标沉吟良久,“要不你先自己介绍一下吧。” 况金鑫为难地抓抓头:“防具嘛,应该和狡兔三窟很像,能造出个藏身的屋子?” 钱艾举手:“我比较好奇(.)那个武具。” 徐望和吴笙纷纷点头。 队友们的目光充满期待,况金鑫是真的很想做一道完美的理解,奈何这道题太难了,“你打我呀”四个字里,除了欠抽的气息,实在参透不出别的。 “徐哥、吴哥,”况金鑫决定化做题为出题,“你们得的都是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因为刚还兴致勃勃等着况金鑫做理解的徐望,瞬间垮下来,生无可恋地伸出自己胳膊。 三队友定睛看去——<[防]劝君更尽一杯酒>,<[武]嫦娥奔月>。 况金鑫的防具“糖果屋”好歹还是个能脑补一下的东西,徐望这俩…… “防具咱先不聊,反正肯定是弄出点什么防身,再奇(.)怪也奇(.)怪不到哪里去,”钱艾凑近,定定看着那个古色古香的印着奔月美人的方块图标,“这个嫦娥奔月什么鬼?” “既然是武具……”吴笙试着结合过往经验,“应该和九霄云外差不多,把对手直接送到月亮上去吧。” 钱艾:“……” 况金鑫:“……” 徐望:“会不会太浪漫了一点……” 吴笙:“一个没氧气没食物没生命没有液态水的地方,送过去只会凶残,哪里浪漫?” 徐望:“还是看看你的奖励吧。” 强行被转了下一话题,吴笙毫无所觉,很自然亮出自己的文具盒:<[防]隐身斗篷>,<[武]深情的死亡凝视>。 “斗篷哎!”况金鑫第一个兴奋出声,叫完发现不妥,连忙捂住嘴,但还是从指缝里流出强烈羡慕,“隐身斗篷哎,太帅了……” 徐望也有点羡慕,不过不是因为隐身斗篷帅,而是难得遇见一个单看字面就能理解的文具。 但与之相对的…… “我迫切需要哪位伙伴来给科普一下,”他话是这样讲,但眼神摆明看着吴笙的,“这个深情的死亡凝视,怎么当武器?” 吴笙不说话,只“一往情深”地望进他眼底。 一秒。 两秒。 五秒。 十秒…… “……”用尽毕生定力,徐望才忍住了没别开脸。 这他妈简直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相比徐望、况金鑫、吴笙都至少有一个一言难尽的文具,钱艾就舒坦多了,他的两个奖励分别是<[防]中环十三郎>,<[武]无敌风火轮>。中环十三郎,顾名思义,就是飙车,无敌风火轮嘛,自然就是武器了。 如果参透奖励也是一场考试,那钱艾简直是开卷答题。 “偶然,偶然的。”钱同学还不忘谦虚两句,以平衡队友心情。 “这么一对比,第一关真是简单明了,”况金鑫突然感慨,“跑路就用雪橇,对付熊就用鱼卷风,到了冰瀑徐哥就拿到了滑板鞋,什么阶段用什么道具,全是明摆着的。” “为了让我们熟悉流程,”吴笙说,“如果不给这些提示,我们连该干什么都不知道,那这个程序就是失败的,无数用户会拥挤在入口,而无法真正访问内部应用。” 况金鑫眨巴下眼睛,看徐望。 徐望拍拍他肩膀:“如果这是个游戏,第一关就是热身关卡,是为了让我们熟悉规则,能够更好地投入到后面的游戏而特别设计的。” 况金鑫歉意地看了吴笙一眼,然后面向徐望,发自肺腑:“徐哥,我喜欢你的解释。” 吴笙备受打击,转头看向咖啡厅外,目光忽然在某个方向定住,眼睛微眯,闪出警觉的光。 “怎么了?”徐望见状不对,凑过去,一边和他一起看栅栏外,一边低声问。 “9号柜台,”吴笙说,“有个队伍在那儿办登机呢。” 第29章 无尽海 这是航站楼, 几乎每个柜台都有旅客在办理登机,要想在这茫茫人海里把和他们一样被卷入的人认出来, 除非对方和他们昨天一样咋咋呼呼,傻了吧唧,否则没可能。 而现在,9号柜台办理登机牌的几个人,神色举动都如常, 穿着也很普通,看着和其他旅客别无二致。 “你确定他们不是npc?”徐望不是怀疑吴笙,只是在看人这方面,需要情商而不是智商,实在不是吴同学擅长的。 “当然,”吴笙没半点犹豫, “你仔细看, 他们和其他人有很明显的区别。” 徐望皱眉, 更用力地瞪大眼睛, 不止他,况金鑫和钱艾也靠过来, 伸脖子一起观察。 良久, 久到对方已经办理完登机牌, 转身准备过安检了。 钱艾忍不住出声:“没区别啊……” 况金鑫:“分不出来。” 徐望看向吴笙,希望他听听群众的声音。 结果吴同学一脸“为什么总要让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呢”的哀怨。 “眼睛, ”他说,“看眼睛, 只有他们四个挂着黑眼圈。” 徐望:“……” 况金鑫:“吴哥……” 钱艾:“叫笙哥!” 吴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细心。” 徐望:“你俩再这么盲目崇拜,他就先嫦娥奔月了好吗!” 话是这样说,但徐望不得不承认,吴笙这个特征点捕捉的太准。 低头看看玻璃桌面,他们四个何尝不是熊猫宝宝,哪怕已经睡了十二小时,眼睛下面依然可见淡淡倦意。白天活动,夜里休息,这是人的生理规律,白天再多的睡眠,也很难彻底补上夜晚的缺失。 有了“黑眼圈”这个标志性特征,再看茫茫人海,就好像带上了“滤镜”,一切闲杂人等都面目模糊起来,只剩顶着黑眼圈的“同行们”愈发清晰。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们又发现了另外两支队伍,和先前那支队伍一样,他们也行事极其低调,不仔细分辨,很难认出他们和其他旅客的不同。 “这么一看就我们最傻,”钱艾发表观后感,“人家没一个横冲直撞的,都鬼着呢。” “都是老队伍吧。”徐望猜。刚从1/23上来的新队伍,不可能有这种警惕,怎么看,这几队都应该是高帅瘦白那种有过这一关经验的,八成也是某一关交卷失败退了回去,如今刚刚重新走完第一关,再度来到这里。 他们已经交卷,和这些刚准备上飞机的队伍并不会发生真正的交集,顶多就是这样远远看着,默默记下,以防后面的关卡遇上。 但—— 徐望忽然想,昨夜,又有多少人这样盯着他们呢? 或许不只是昨夜。 况金鑫刚刚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是啊,他们可以这样盯着别人,那些和他们一样已经交卷但还没前往下一关卡的人,同样可以这样盯着他们。 窥伺的眼睛都一样鬼祟,区别只在于其中是否藏着恶意。 “明明大家都是被吸进来的受害者,”况金鑫想不通似的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看着他们一点也不觉得亲切,反而觉得害怕……” “还不是昨天那四个王八蛋闹的,”钱艾想起来就来气,“弄得我现在看哪个队伍都不像好人。” “不全是他们的锅,”吴笙一针见血,“是竞争关系的存在,导致的必然结局。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同意:“如果后面的每一关都只能有一个队伍交卷,而交卷失败的队伍又要退回去,那么任意两支队伍都有碰面竞争的可能,这就从根本上切断了交朋友的路。” “那也可以公平竞争啊。”况金鑫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如果第一关不屏蔽,每一支队伍都能彼此看见,那么还存在这种可能,因为彼此信息对等,更利于初期谈判,”徐望摸摸他的头,耐心解释,“但现在的情况是,第一关故意让每一支队伍都产生彼此是屏蔽的既定印象,当带着这种思维惯性的队伍进了第二关,那么只要第二关有老队伍存在,就会向这样的新队伍下手,因为这时候信息已经不对称了,老队伍占了绝对的优势,他自然不可能再跳出来说公平竞争了。” “然后被虐的队伍就会吃一堑长一智,再虐新的队伍,”钱艾叹口气,“这就是个拉仇恨的恶性循环啊。” 徐望静静看着栅栏外,来去匆匆的旅客,说:“‘鸮’是故意这么设计关卡的。” 钱艾听得浑身发冷:“咱能别用‘拟人’说法吗?就好像这鬼地方有思想有生命似的。” “不用有生命,有逻辑就行。”吴笙抬指轻扣桌面,徐徐道,“如果恶意是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那么一切关卡的设置、环境、通关条件都基于这个逻辑运行,被卷入其中的人,行为模式必然会被导向这一逻辑结果。” 钱艾眨巴下眼睛,看徐望。 徐望拍拍他肩膀:“就是说,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钱艾歉意地看了吴笙一眼,然后面向徐望,发自肺腑:“我喜欢你的解释。” 四人在咖啡厅里坐了不到一小时,便有点坐不住了。原本应该趁这难得的“后交卷时代”补眠,无奈白天睡太多,现在精神得像满格充电宝。 没辙,四人索性逛起了机场,结果发现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好事是,商铺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和下了单却不端上来的咖啡不同,无论是便利店、面包店、化妆品还是各种品牌商铺,只要能立刻银货两讫,里面的东西就基本都是货真价实的。 然后就是坏事了,这些东西同样要付钱,且每一家店的要求都很明确,只收现金。其实就是可以刷手机,他们也没辙——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手机信号或wifi。 四人摸遍口袋,只钱艾带了钱包。他拿出一百块,花了十块钱买了个钥匙扣,又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一大包饼干,店员找他五十,都是最新版人民币,没发现和世面流通的有什么不同。 买这玩意不是喜欢或者心血来潮,而是吴笙的提议——如果可以在“鸮”里付真钞,并拿到东西,那这东西可以真正使用,甚至是带回现实吗? 其实都是现实里有的东西,纪念品,包包,衣服,小食品,蛋糕,甚至连品牌都和现实中别无二致,就是真能带回现实,也没有什么卵用。好比你在这里买个lv,然后回去说我是在“鸮”里代沟的,价格和机场一样,鬼能听得懂。 但吴笙还是坚持要测试一下。 “摸清这个世界的全部运行规则,是战胜它的基石。”——吴同学的理由太充分,徐望、钱艾、况金鑫只能嗯,听你的。 四人一出店门就打开饼干,分而食之。前后大约两三分钟,四个大小伙子什么也不干,就站在店门口卡兹卡兹嚼饼干,吃得认真而专注,仿佛一瞬间齐齐回到学龄前,零食就是整个世界。 剩最后一块时,四人终于停手,由钱艾将那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放进兜里,和先前的钥匙扣、零钱凑成幸福快乐的“鸮之一家”。 这些东西能否带回现实,他们暂时还不清楚,但至少在“鸮”里,饼干实实在在给他们带来了热量和饱腹感。 “如果这里的东西真能吃,”况金鑫突发奇(.)想,“那是不是飞机也可以坐?说不定可以直接从这里去山东呢!” “你傻啦,”钱艾拍他脑袋一下,“就算能去,也是花一样的机票钱,而且我们的东西都在宾馆呢,你准备净身出户啊!” “也对哈。卡Kа酷Ku尐裞網”况金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誓下回再说话一定要先过脑子。 吴笙却忽然说:“不傻。” 况金鑫和钱艾一起看他,目光疑惑。 吴笙便又多解释两个字:“一点不傻。” 六目相对数秒,其中的四目转向徐望。 徐望摊手,学着吴笙的口吻,微微上扬的语调里全是欠抽:“摸清这个世界的全部运行规则,是战胜它的基石,我们可以不飞,但也要探明情况。” 况金鑫和钱艾懂了。 而且,虽然吴笙就站在旁边,嘴巴完全没动,他们仍然生出一种“吴笙在用腹语给徐望配音”的错觉——徐望对吴笙的了解之透彻,模仿之传神,简直是灵魂级的。 就在四人打算去往航空公司柜台那边问问情况的时候,对面的餐厅里忽然跑出一个人,撞开正要进餐厅的旅客,飞也似地往东边狂奔。 刚奔十几米,餐厅内就跑出来一个服务员,一边追一边大喊:“抢劫啊——” 四人一愣,面面相觑,见义勇为还是袖手旁观,这是个问题。 他们的愣神只是极短的一刻,但就在一刻,整个航站楼里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鸮:宝贝儿,不劳而获,不可取哦。 那声音他们认得,就是平日里总在耳内调戏他们的提示音,可现在,那声音一改往日的活泼调皮,冷得像刀,偏偏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戏谑,听得人后背凉,割得人耳朵疼。 不远处狂奔的男子忽然“啊——”地一声倒地,浑身剧烈抽搐,像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惨叫着满地打滚。 四人看得头皮发麻,往来的旅客却没瞧见一般,该步履匆匆的仍然匆匆,该悠闲晃荡的仍然晃荡,仿佛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疼得生不如死的抢劫犯。 服务员终于追到他的身边,作为周遭唯一对抢劫犯有反应的人,她的动作是弯腰伸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四人惊骇。 就在服务员指尖碰到抢劫犯肩膀的一刹那,抢劫犯忽然消失,地上只剩一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服务员的手连停顿都没有,直接拾起钞票,就好像她原本要做的便是这件事。 四人看着服务员拿着钞票从容走回餐厅,一时忽然混乱了。或许捡钱的那一刻,她和周遭旅客一样,眼里根本就没有抢劫犯,她就是奔着钱去的,因为……她知道抢劫犯会消失。 “那个抢劫的……是真人吧?”况金鑫呐呐地问,其实已经有点分不清了。 “应该是,”吴笙说,“否则鸮不会说话。” “但鸮的说话从来没公开过。”钱艾点出问题所在,要知道从进入这个世界,一切源自那个声音的提示,都是在每个人的耳内单独出现的。 “杀鸡儆猴吧,”徐望说,“为了给所有可能会出现这种念头的人,一个最直观的警告。” “好吧,它成功了。”反正钱艾现在是断了一切犯罪念头了,但还是颇有微词,“谁让它今天陕西明天山东的,真当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他会死吗?”况金鑫忽然问。 “不会的”徐望听得真真,“鸮说的是不可取,如果不劳而获的结果是死人,那为了达到警告最大化,它完全可以直接说会死人,震慑效果更强烈,没必要还委婉一下。” 况金鑫松口气,总算把心放回了肚里。 这一插曲虽然让四人都受到了不小冲击,但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该走的路还是要走。 缓了一会儿,他们便去了航空柜台。 他们想问去山东的航线,但每一个航空公司的柜台给出的回答都像一个培训班里出来的——抱歉,我们这里不卖机票。 有没有航线是次要的,偌大的航站楼里,压根没有卖票的地方。他们想去值机柜台试试再刷手臂或者身份证——钱艾带着了,确切地说,钱包里就是他全部家当——但刚刚走到柜台附近,没等排队,就让地勤人员拦了下来,没有理由,就是不可以靠近。 安检口那边是同样的待遇,根本没有任何混进去的可能。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功能性通路都对他们关闭了,整个机场成了一个纯粹的休闲区,逛街可以,坐飞机,没门。 折腾到凌晨四点,四人彻底死心,重新回到咖啡厅。 再无事可做,徐望看看伙伴们,酝酿再三,终于提了一件他一直惦记的事:“我觉得既然我作为队长,公共钱包这个事儿还是有必要弄一下……” 所谓公共钱包,就是大家都拿出等额的钱放到一起,吃住行都从这里出,免得今天你请明天我请,最后算不清楚,或者次次aa那么麻烦。像这一次来陕西,他和况金鑫的机票就是吴笙帮着一起订的,他想给吴笙钱,又怕提了显得没拿人当朋友,只能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次还回来,相当费神。 这不是斤斤计较,事实上如果身份互换,徐望也不会在意吴笙还不还钱,但一次两次可以,他们这样目测要漫长结伴同行下去的,就不能这么含糊着来了。 人们总说谈钱伤感情,但徐望这几年社会上摸爬滚打下来,懂了一个道理——先谈钱一点都不伤感情,甚至有利于感情的维系,后算账,才要命。 话虽如此,“钱”毕竟还是个敏感问题,徐望已经做好了迎接同伴们不理解或者反对的准备。 而同伴们也的确反对了。 钱艾第一个举手。 徐望非常民主:“请讲。” “为什么你是队长?” “……” 虽然队友关注的重点和想象中有所偏差,但徐望还是迅速镇定下来,无辜歪头:“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钱艾没有不满,就是一脸茫然,得到回应后更蒙,下意识去看况金鑫。 后者同样茫然摇头。 钱艾重新看向徐望:“那个,一共四个人,俩人没印象,你确定达成共识了?” “行吧行吧,”浑水摸鱼未果的徐同学,好说话地摊摊手,“那就现在选,毕竟咱们这是团队战,总要有个队长,否则群龙无首,影响效率嘛……”话音未落,他第一个举手,“我参选。” 从动员到自荐无缝对接,一系列操作看得钱艾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一对比,他实在是从嘴皮子到套路都被无情碾压,竞争是放弃了,但说到队长,他心中却有另外的人选…… 吴笙接收到了钱艾支持的目光,并及时作出了回应:“我选徐望。” 徐望已经认定了会有一场“激烈竞争”,未料猝不及防被送了大礼,惊喜地看吴笙。 钱艾也惊,但没喜,而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班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逢荣誉就上逢干部必当吗?” “那时候年纪小,太幼稚,”吴笙摆摆手,幽幽叹口气,微微上扬45°的目光,像历经沧桑的智者,在回首往昔,“现在长大了,更平和,也更客观……” “打断一下,”钱艾轻咳一声,“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吴笙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耸耸肩:“我承认我的脑子的确比徐望好,但纵观古今,脑力担当一般都比较低调,常作为军师,而非首领……” “水浒传,无用最聪明,但带队的是松江……” “三国演义,诸葛亮最聪明,周瑜也不差,但一个跟了刘备,一个辅佐孙策……” “所以,”吴笙抬眼,目光轻轻扫过三位队友,最后落到徐望脸上,“队长向来不以聪明论英雄,而是需要知人、用人、善于玩弄人心,这一点,我差太多了。” 看着吴笙脸上罕见的一丝真心实意的谦虚,徐望只想一巴掌呼死他:“你就简单说支持我当队长不行吗……” 道路是曲折的,好在结局是光明的。 徐望成功当选,立刻继续先前的议题:“我是这么想的,这事儿是持久战已经板上钉钉了,咱们以后肯定要并肩战斗下去的,吃住行基本都在一起,那就干脆齐点钱弄个‘班费’,公共支出都从这里走,一来省事,二来账目明细也有助于咱们队伍的可持续发展。” 钱艾再度第一个举手,不过不同于上次,这回他是拥护的:“同意。” “钱”其实是个挺不好聊的事儿,但要像徐望这么大大方方说开,又透亮了。 “赞成!”况金鑫第二个举手。 吴笙点头:“没意见。” “那就先一人拿五千,机票太吃钱。”徐望想了想,“小况还没毕业,有就少拿点,没有就算了,你这份我先给你出……”怕况金鑫有心理负担,徐望又笑着补一句,“借的啊,得还。” “不用,”况金鑫连忙说,“五千我够的!” 徐望怀疑地打量他:“你可别倾家荡产。” “徐哥——”况金鑫不太高兴徐望把他当小孩儿,但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不够我还可以问家里要的!” 徐望又好气又好笑:“那家里问起你用钱干什么,你怎么说?” “旅游啊,”况金鑫答得那叫一个顺溜,“前两天家里问我为什么提前结束实习的时候,我就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出来转转。” “然后他们就同意了?” “嗯,我奶奶还特别高兴呢,嘱咐了好多遍让我趁着现在年轻,多见见世面,钱不够了就和她讲。” “……” 徐望无言以对,一时也判断不出这况家长辈们是对这孩子溺爱呢,还是嫌他傻白甜,没见过世面,所以也得放出来碰碰壁,在社会的各种坑坑坎坎里成长。 “行吧。”人家孩子有钱,他也就不坚持了,都是伙伴,不管年纪大小,也要平等尊重,有时候过分的特殊对待反而不利于团结。不过作为队长,他还是用力拍了拍小孩儿肩膀,“反正别硬撑,有难处就跟哥哥们讲,咱们四个现在是一个雷区里的战友,已经这么命苦了,就不怕再苦点。” 况金鑫乐出了声,可眼睛却有点酸,他只得拼命点头,好让热气散得快点:“嗯!” 清晨五点,回归现实。 钱艾口袋中的最有一片饼干、钥匙扣都消失了,但找的零钱还在。 他们也没有瞬间饥肠辘辘,饼干带来的饱腹感和徐望在冰原受的伤一样,带回了现实。 由此,吴军师总结的“鸮之运行逻辑”里又增加两条—— (1)假物假消费,真物真花钱,鸮内可使用,鸮外化云烟,食物能量可延续,兑换钞票能变现。 (2)等价交换√;不劳而获——x。 这天他们没再补眠,而是马不停蹄奔赴机场。 新坐标的确切定位在山东东营,而从榆林到东营并没有直达航班,必须在西安转机。 这倒也无所谓,13:05的航班,在西安留一个半小时转机时间,17:30到东营胜利机场,一共也才四个半小时,不算太折腾的航程,而且到了东营,他们还有六个多小时的时间安顿,十分宽松了。 登机的时候,四人如此这般乐观地想着。 然后飞机顺利抵达西安,天色突变,暴雨倾盆,并伴有短时大风和雷暴。 四人坐在候机厅里,看着玻璃外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的雨水,心理阴影泛起了一层又一层。 “这幸亏是下飞机了,”钱艾说出了所有伙伴的心声,“这要在飞机上,我能窒息。” 红眼航班上的惊魂,他们真的完全彻底一丁点都不想在现实中二刷。 暴雨除了勾起小伙伴们心酸的回忆,还严重打乱了机场的正常秩序,所有航班都停飞。什么时候恢复?那得看雨。 等吧。 四人从两点多等到三点,三点等到五点,五点等到深夜,暴雨没有一点收势的意思,玻璃外的停机坪一片漆黑寂静,就像雨水成了墨。 “靠,”钱艾看着手机上越来越迫近的时间,“不会就在这里进去吧?” “如果等下旋涡开启,会不会把他们吓着?”况金鑫指的是周围和他们一样焦灼等待的旅客。 徐望脑补一下:“可能当时会吓着,但过后就会失忆。” “重要的是距离,”吴笙说,“西安和东营的直线距离近一千公里,除非我们能在里面坐上飞机,或者其他更快的交通工具,否则五点之前根本没可能到坐标点,更别提闯关交卷。” 钱艾知道自己是个俗人,但实在忍不住,还是想把队友拉回柴米油盐:“你们能不能先想想,万一我们进去的时候航班飞了,我们又在里面走不了多远,回来机票还得重买的事儿……” “不用,”吴笙不以为意,“飞机在起飞前后都是可以退改签的。” 钱艾绝望仰头。 徐望理解队友的苦楚了。他把刚接来温水的一次性水杯递到吴笙手里,帮忙解释:“那是别人的机票,不是我们的。” 吴笙拿着水杯,不解挑眉。 自从设立了公共钱包,便一肩挑起财务重任的徐望,全程操作了订机票事宜,对此也最有发言权—— “我们买的是不能退改签的特价机票,也叫快乐飞。” 吴笙把温水一饮而尽,由衷点头:“好名字。” 老天爷最终也没有收到钱艾的祈祷,零点如约而至,暴雨不见停,嘈杂的雨声里,却传来清晰的鸮叫声。 候机大厅的穹顶上染出紫色光晕,除了特意上下左右搜寻的他们,没有任何旅客注意。 然而两分钟后,所有旅客都惊恐地看见了——他们像鱼卷风一样腾空而起,直没旋涡。 一阵晕眩的失重感后,四人降落,但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艘复古帆船甲板上。 船上除了他们,再没其他人。 船外,汪洋大海,风平浪静的海面在阳光下,泛着碧色微光。 第30章 漂浮球 甲板上的骂人者没那么多闲工夫“内讧”, 骂完立刻投入到与触手的搏斗中,再不看上面那个闹心的货一眼。卡Kа酷Ku尐裞網 桅杆上的那位却忽然站起来了, 一手拎弓,一手从腰间箭筒里缓缓抽出一支箭。 钱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靠,不是来真的吧……” 搭弓,射箭。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一支带着风的羽箭, 以破竹之势冲向他三位队友背对着的这一侧栏杆,牢牢扎在那不知何时勾上来的触手之中,箭头深深没入,肉白色的触手随之抖了一下。 徐望他们正对着这边,看得真切。 钱艾已经傻了,同样的箭, 在他手里还不如小孩儿弹弓, 至少小孩儿不会被橡皮筋崩了自己, 可在人家手里就成了真正的冷兵器, 关键是看着还他妈的特别帅啊!那一搭弓一射箭,逼格炸天, 飘逸如仙! 桅杆上的人根本没看这边, 继续搭弓, 动作没半点迫切的紧绷,舒展得就像在箭馆娱乐练习。 第二支箭破风而来, 再入触手。 第三支。 第四支。 那触手就像活靶子,被接二连三的羽箭扎成了刺猬。 待到第五支, 触手终于带着一身“刺”,狼狈缩回海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三位队友的背后,而那三位浑然不觉。 徐望都替他们着急,恨不能伸手把他们的脑袋扳回头!对于说话不中听的队友,不能光听,也得看实际行动啊!他要是光听吴笙说话,散伙十回都不嫌多! 然而那三位听不见徐望内心的呐喊,他们仍然在那一侧跟最初的那条触手搏斗,然后在他们的“努力”之下,那一侧的触手已经增加到五根。 战五渣这说法的确不好听,但,现在看着很像事实。 虽然这三位搏斗不行,可嘴皮子溜啊,三对一仍打不过一条触手怎么办?骂呗。 嘈杂的海浪里,就听他们三个咋呼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啊啊——” “这鬼地方我是真他妈呆够了啊啊啊——” “靠,都说了别把文具都用光,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徐望叹口气,骂完海怪骂鸮,骂完鸮再迁怒队友,这波操作很可以。 有对比才有差距,他现在觉得吴笙、钱艾、况金鑫这样的队友,就是天使本使。 箭筒里应该还有箭,但桅杆上的人忽然又坐下了。 徐望不知道他是认定了只有这一侧的甲板栏杆才是他的责任范围,另一边,管他去死;还是眼见着那边的触手越来越多,觉得自己再射几箭也没大用处,杯水车薪。 总之,他坐回去了,屈起一条腿,姿态淡定悠闲。 徐望现在特想看一眼他的表情,回身去找望远镜,却发现有这种好奇(.)心的不止他一个——况金鑫已经贴着镜筒往上看了。 “怎么了?”徐望见他眼睛越瞪越大,不禁好奇(.)地问。 “好漂亮……”况金鑫一声由衷的叹。 徐望被这个彻底超纲的答案弄蒙了,怀疑自己和况金鑫没聊到一个频道:“你看什么呢?” “就上面那个箭客啊,”况金鑫擅自给对面的“同行”起了一个自己觉得很拉风的名字,然后让出望远镜,迫不及待催徐望,“队长你看看,真的,长得就像画儿似的!” 徐望无语地贴上镜筒,他还以为那人用了什么让人称奇(.)的文具了呢,一个男人的长相也能用漂亮?再帅也无非就是好看成吴笙那样…… 对不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徐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轮廓眼眉,只知道桅杆上的人的长相已经脱离了“世俗好看”的范畴,“帅”和“漂亮”这样的词,在那张脸面前都会显得苍白,况金鑫说“像画儿”,是对的,就是眉目如画,不似凡尘。 按理说男人长得太好看,都会显得女气,可桅杆上那位没有,他美在一个特别准的分寸,多一分太硬朗,少一分就要娘。他的皮肤很白,眼角一颗痣,这让他整个人有了一丝古典气质,哪怕这会儿他优哉游哉地看着下面仨队友忙活,整个人透着吊儿郎当的冷漠,你还是觉得他像一个书香门第的公子,正欣赏云卷云舒。 池映雪,徐望在心里默念一遍这名字,十分羡慕。原来名字起好了,模样真就不用愁了。 恰如清池映春雪,一枝梨花斜。 好奇(.)心得到满足,徐望松开了望远镜,况金鑫像还没看够似的,又贴了上去,结果刚看没两秒,忽然吓了一跳:“队长,他冲我笑!” 徐望再次抬头,看不清桅杆上的表情,却看得清动作。那人不知何时,已转头看向这边,显然是发现了他们在窥伺。笑没笑的徐望不知道,但清晰看见了那人抬起胳膊,朝他和况金鑫淡淡的挥手致意。 自己队友都要“阵亡”了,还有闲工夫和围观群众say hi? 徐望正无语,对面已经被海怪拉扯得歪得厉害的船身,在一个突来的大浪里,彻底倾覆。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船上的人甚至来不及呼救,帆船已倒扣在了海面。桅杆、船舱、甲板都不见,只剩下船底,孤零零地在海面上漂。 很快,那船底也不见了——怪物将整艘船拖进了大海深处。 海面一霎平稳下来,风停了,浪静了,渐渐升起浓雾。 骇人的寂静里,徐望打了个寒颤,如果刚刚没有钱艾孤注一掷的风火轮,现在被冰冷海水吞没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他不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况金鑫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在和我们道别。” 徐望还在后怕,没反应过来:“谁?” “箭客。”况金鑫说。 徐望:“……” 有时候破坏气氛,也是对抗恐惧的良药。 带着况金鑫回甲板和队友汇合,吴笙看着船只沉默的方向,面色凝重,钱艾则直接心灰意冷:“还选什么航线啊,我直接选择狗带吧……” 徐望一个激灵,连忙抬胳膊看。 净顾着和海怪搏斗,彻底忘了还有选航线这码事了。 幸而,选项还在滚动,并没有发生“超时丧失选择资格”或者“超时默认选择一项”这种惨剧。 雾气越来越浓了,弥漫在四周的海面上,这时要再来一艘隔着十几米的船,就是用望远镜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们得赶紧选了,”徐望说,“这雾不是好兆头。” “就宝藏滩吧,”吴笙收回远眺目光,“飞行岛,我怀疑是可以移动坐标的地方。” “那不是更好吗?”况金鑫没懂。 钱艾翻个白眼:“弟弟,我们行李还在候机大厅呢。” 况金鑫哀怨皱眉:“‘鸮’这么厉害,都有飞行岛了,就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下行李问题吗?” “能力应该是有的,但我觉得它不会这么贴心。”钱艾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已经不抱希望了。 况金鑫一点别的情绪没有,就是特认真地求教:“可我们就算去了宝藏滩,也还是移动了啊。” “以这艘船的速度,四、五个小时走不了多远,”徐望理解吴笙的选宝藏滩的意思了,“我们去了宝藏滩,拿了宝藏,回到现实后再赶回机场,飞机飞就飞了,行李总要拿回来。” 钱艾皱眉:“宝藏滩就一定有宝藏?” 徐望说:“当然,要不怎么叫宝藏滩?” 钱艾眉头皱得更深:“确定我们回机场的时候行李还在?” 况金鑫说:“当然,里面有我们的证件,不管谁捡了都会交给机场失物招领处的。” 钱艾:“……” 这么简单粗暴的队长,这么盲目乐观的队友,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感恩的心,感谢命运tat 咚。 甲板下面传来敲击声响。 咚。咚咚。 毫无预警,却一响就停不下来。 在这死一样寂静的浓雾海面,恍若夜半鬼敲门。 “我去,”钱艾努力往军师身边靠紧,“不会章鱼怪走了又来水妖吧……” “不能,水妖就直接唱歌了。”吴笙理由充分,声音显得很有胆魄,但脚硬是没往前再靠一步,挑眉冲着汪洋大海喊,“谁啊——” 徐望无语:“你当敲门啊还问谁……” “我,茅七平——” 还真,应了。 四人一齐探头,往栏杆下的海面看,只见一个漂浮球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船边,球的上半部开了个天窗,里面坐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仰头冲他们热情招手。 十目相对,男人立刻起身,从天窗探出手,又“咚咚”敲了两下他们的木质船身,末了灿烂微笑,露出白牙,仿佛在说,喏,我刚才就是这么敲的,我聪明吧。 “你朋友?”徐望问吴笙。 他这么猜很正常,因为刚刚那一问一答,加上茅七平熟稔的语气,实在不像外人。 结果吴笙茫然摇头。 徐望愣愣看了他半晌,终于相信底下这位真是萍水相逢,顿时无语地重新看向那位茅七平:“朋友,作为陌生人,你是不是应该在报完名号之后继续介绍一下自己?” 茅七平懊恼地一拍额头:“是我疏忽了!”然后一边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各种翻,一边头也不抬地自我介绍,“我是这儿的常驻民,就是每天晚上进来,但不组队也不闯关那种。一看你们就是刚进来两眼一抹黑,我这儿包打听,什么情报资料都有,保证真实可靠,假一罚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他终于把想要的东西从包里翻了出来,戳到一根类似筷子的细棍上,然后拇指一按,细棍就一节节伸长,最后竟将棍尖戳着的纸递到四人眼前。 “这是我的身份证、驾驶本、户口簿首页复印件,绝对人品保证,诚信经商!”茅七平一手举着伸缩杆,一手拍胸脯。 吴笙:“……” 钱艾:“……” 况金鑫:“……” 徐望:“你把所有关键信息都马赛克了鬼能看出来诚意!!!” “不是,要的就是个仪式感,显得我专业,”茅七平把伸缩杆一节节收回,摘下复印件重新收好,“但我不能真给信息让你们人肉啊,毕竟在外面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不好把这里的事情牵扯到外面嘛。” 每天晚上都进来,却不闯关,不知怎么的,徐望想起了孙江。 那位曾经的伙伴也是因为放不下家人,所以不愿意和他们去陕西,如果这样的想法一直不改变,那孙江只能每天进到雪原里,孤独地夜复一夜。 相比之下,船底这位可滋润多了,精神昂扬,红光满面。 “这里是无尽海,你们肯定都收到小抄纸里的信息了,”不等徐望他们开口,茅七平自顾自说起来,“这里不属于任何关卡,而是关卡和关卡间的过度地带,当离开旧的关卡坐标,而又没抵达新的关卡坐标,进来之后就会被传送到这里,有队伍的就有船,没队伍的像我这样,就给个球……” “传送?”吴笙抓住关键词。 “对,”茅七平抬头搜寻了一下,才找着聊天对象,“无尽海是以省为单位的,你在哪个省份被吸进来,就会进入该省份对应的无尽海。但落点和你进入的地点无关,都在固定的一片区域。拿陕西为例,无论你在咸阳,在西安,在汉中,在延安,被吸进来的一刹那,都会集中到现在这一片海域……” “为了保证竞争的公平性?”吴笙顺着这个思路推测。 “聪明!”茅七平毫不吝啬地称赞,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客气,“四座灯塔的位置是固定的,如果每个队伍进来的坐标点相差很远,离得近的队伍不就占便宜了嘛。” “到了五点呢?”吴笙问。 “回到原点,不管你们在这里航行了多远,从哪里进的,回去之后还是哪里。”茅七平一点没卖关子,“这就是无尽海和关卡的本质区别。” 吴笙追问:“飞行岛和宝藏滩里都有什么?” 茅七平没再答,而是低头又翻起包来,这一次比上回快,眨眼就拿出三张纸,戳到伸缩杆上,重新递到四人面前。 四伙伴把纸取下,一张张看过去,发现是三张问题清单—— 【规则类 1.坐标相关。(50元) 2.受伤、死亡相关。(100元) 3.文具相关。(100元) 4.花名册、小抄纸相关。(100元) 5.成绩单相关。(100元) 6.…… 【关卡类 1.第一关内容及通关攻略。(20元) 2.第二关内容及通关攻略。(200元) 3.第三关内容及通关攻略。(400元) 4.第四关内容及通关攻略。(600元) 5.第五关内容及通关攻略。(1000元) 6.日常刷关的注意事项和经验分享。(时价) 注:因关卡内容会随机调整修改,不保证攻略具有普遍适用性。 【无尽海类 1.无尽海是什么?(50元) 2.四座灯塔是什么?(100元) 3.四条航线里都有什么危险?(150元) 4.四条航线的最优攻略。(200元/条,打包价700元) 5.…… 果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_= 不过相比另外两张的密密麻麻,关卡类一共只有六条项目一条备注,内容只占半页,空出很大一块空白,显得不太协调。 “为什么关卡类只有半张纸?”徐望低头问茅七平。 “我一共只交卷两关,”茅七平一脸“生活不易”,“剩下三关情报都是倒买倒卖来的。” 徐望疑惑:“五关以后的情报倒腾不来吗?” 茅七平摇头。 “一看你就不是做大买卖的,”徐望叹口气,“既然干了这行,就得舍得花钱。” 茅七平也叹口气:“不是钱的事。” 徐望愣住。 茅七抬头看他:“能闯到第五关的人,那就是打定主意死磕了,没人愿意为一点钱,把自己没日没夜拿命换来的关卡信息和攻略卖掉。因为他把情报卖我,我一定会转手卖给其他闯关者,回头所有人都顺利闯关,跑到前面和他一起竞争了,接下来的闯关路不就更难了?” 徐望没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他所经历的,还没有让他对“前路”有那样切实的、窒息的沉重感。 “闯过二十三关就可以解脱,再不用回到这里吗?”徐望问了一个提纲上没有问题。 “我不知道,不,应该说没人知道。”茅七平苦笑一下,“我进来一年了,排行榜上见过的成绩最好的队伍,也才闯到十三关。” “才十三关?”徐望心里一沉。 “对,等榜单开启,你们也会看见的。”茅七平说。 雾愈来愈浓,浓到从船上,都看不太清茅七平的脸了。 茅七平连忙用伸缩杆扒拉,好像这样能让雾散开一点:“其实不确定也未必是坏事,不确定,就代表了有可能,这也是那些坚持闯下去的勇士最重要的信念了。” 徐望挑起眉毛:“你别以为暗搓搓地给我们戴个‘勇士’的高帽就能忽悠我们掏钱。”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无尽海的信息,多够诚意啊,”茅七平提高音量,免得被浓雾挡住,传递不到主顾耳边,“要是尝着不错,就买点儿呗——” “……”徐望刚起的一点沉重感,又被这一嗓子驱散了。 交换情报,听着多高端洋气上档次的事儿,就算不是无间道天台风,也至少弄个神秘暗号悬疑风,这瓜果梨桃买卖风是什么鬼!!! 第32章 酸楚 船下的茅七平在漂浮球里耐心等待客户下单, 船上的四人则聚到稍远一点的甲板上,研究自己的购买力。 这年头, 一个手机就能走天下,没几个人会随身带太多现金了,徐望身上一共六百块,还是拜昨天二刷机场的福,发现现金可以在“鸮”内流通, 特意从新建立的公共账户里取出来放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哪成想“消费”来得这么快。 “我这还有一百五。”钱艾把全部家当一张一百,一张五十交到队长手里,五十元那张还是昨天机场里被找的零。 “我只带了一百。”况金鑫同样将私人财产给组织交公。 “行,”徐望把钱收到一起,“先记账, 算公共账户欠你们的。” 捏着八百五十元的徐队长, 很自然望向唯一没出声的吴军师。 吴笙干净利落摇头“分文没带。” 徐望无语“经过昨天了, 你进来还不带钱” 吴笙被质问得十分茫然“我带着你啊。” 一丝微风从浓雾里钻出来, 吹得人脸上挺舒服的。 钱艾看看突然就开始专心低头数钱的队长,再看看仍满眼无辜的军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理解吴笙的言外之意是, 既然有你这个队长拿着公共钱包了, 那我还带什么钱。但怎么换到“言内”,一省略成五个字, 听起来就点情意绵绵 选徐望当队长是对的,钱艾忽然后怕起来, 这要真选了吴笙,沟通起来要么一水的“逻辑”“架构”完全听不懂,要么就冷不丁给你一句“土味情话”,作为队员压力太大了。 徐望把重数了一遍的钱放进口袋,又将三张清单摆开来“一共八百五,咱们研究一下买哪些情报吧。” “一个第三关内容就四百。”钱艾对于自己小队的购买力实在没啥信心,“还有这个日常刷关经验,时价这是卖海鲜吗” “第三关是肯定要问的,”徐望拍拍钱艾,安抚一下伙伴激动的情绪,然后问另外两位伙伴,“剩下的呢” “无尽海吧,”况金鑫说,“总要把眼前的事情弄清楚。” 徐望斟酌一下,伸手轻点无尽海清单上的几条问题“那就2,4,7” “还有这个。”吴笙把规则清单往前推了推,指尖叩了叩第二条。 众伙伴的意见总结到一起 规则类 2受伤、死亡相关。卡Kа酷Ku尐裞網100元 关卡类 3第三关内容及通关攻略。400元 无尽海类 2四座灯塔是什么100元 4四条航线的最优攻略。200元条,打包价700元 7四座灯塔的最优攻略。200元条,打包价700元 徐望刚要开始心算,吴笙已经准确给出打包价“一千,还是在航线和灯塔的攻略都只选择一条的情况下。” “钱不够啊”况金鑫有点苦恼地咕哝。 “嗯,”吴笙点头,“至少还要砍掉一项。” “那就只能砍这个了,”钱艾指指无尽海里“四座灯塔是什么”这一项,“反正还要问攻略的,说不定能用攻略反推最后的奖励” “砍什么砍”徐望冲着这帮“不思进取”的队友翻个白眼,拢起三页纸就走到了栏杆边,探头冲下面喊,“茅七平” 雾已经把船下的海面遮得彻底看不见了,幸而茫茫白色里很快传出热情回应“在呢在呢” 随着应答,伸缩杆自迷雾中缓缓探到栏杆外。 徐望很配合地把三页纸重新挂上去“我们选好了,要规则类2、5,关卡类3、4,无尽海类2、4、7。” 三伙伴愣住,他们好像没选这么多吧 “好嘞”茅七平的声音立刻上扬,透出“即将数钱”的喜悦。 疑惑间,伸缩杆已被主人收回。 一秒。 两秒。 三秒。 迷雾里的茅七平终于确认,他只收到了纸,还是自己打印的那三张。 “要规则类2、5,关卡类3、4,无尽海类2、4、7”短暂安静里,徐望又大声说了一遍。 下面终于传来茅七平强忍着抓狂的声音“我知道,但你得给钱啊” “我们钱不够。”徐望说。 茅七平崩溃“那你有的没的问这么多” “相见就是有缘,你给个友情价呗。卡Kа酷Ku尐裞網”徐望不急不躁。 迷雾里半天没动静,估计是在算金额,不一会儿,茅七平再度开口“一共一千六,我给你打个九折,一千四百四,四十零头我也给你抹了,一千四,够意思吧” 徐望“五折呗,八百,都不用抹零头了。” 茅七平“再见” “哎哎,还价还价,有砍有加,你别激动啊。” “你一刀给我拦腰斩,还谈什么” “不是我想拦腰斩,我们身上就八百,不信你上来搜,但凡搜出八百零一,我十倍给你” “那也不行,有多少钱,就拿多少情报,我这风里来浪里去的,赚的也是辛苦钱,不可能半卖半送。” 口风是一点没松,但语气倒比先前和缓了,是个掏心窝子聊的意思。 徐望沉默半晌,狠下了决心似的“这么的吧,成绩单相关和第四关内容我不要了,一千四扣一百,再扣七百,还剩七百。七百元,我买23247,我们穷是我们的事儿,不能让你吃亏” 茅七平总觉得哪里不对,算来算去,算明白了“你在我打完九折的钱上扣没打折的原价” “旁听”的三伙伴不出声,但心里都算了这笔账,1600元打到1400元,其实等于里面的每一项都打了折,要把成绩单和第四关两项从1400里摘出,也该扣700元的折后价,结果徐望直扣700元,里外里又多抹掉了几十块钱。 队长,你可以的。 备受队员肯定的徐队长,这会儿正瞪大眼睛捂胸口,也不管底下看不看得见,反正从动作到声音都是痛心疾首“我直接让两项这么有诚意,你和我计较那块八毛的” 砍价这种事,该软的时候要软,该硬的时候要硬,双管齐下,方为王道。 “行吧行吧,”茅七平终是松了口,“谁让我今天没遇见别人,就遇见你们了呢。” 徐望露出舒心微笑“这就是了,千里一线牵,我们都得珍惜这段缘。” 伸缩杆又上来了“拿钱吧,一问一结,大家都放心。” “哦对,我们刚才还讨论呢,”徐望扶住伸缩杆,“你这个日常刷关经验分享的时价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看我心情,”茅七平显然正处于心情不大好的阶段,“你们不是只有七百块吗,问这么多有啥用” “我刚刚在驾驶舱里又捡到一百块,换你这个问题呗。卡Kа酷Ku尐裞網” “但凡搜出八百零一,我十倍给你是我幻听了吗” “那你也没上来搜呀。” “” “我保证,这真是我们全部家当了,”徐望说着把钱叠成长条,一张张系到伸缩杆上,“也别一问一结了,你给我们友情价,我们也信你这个朋友,八百块都在这里,收好” 系完最后一张五十元,徐望轻轻摇了摇伸缩杆。 伸缩杆缓缓收回,安静良久,久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拿钱跑路了,茅七平的声音穿透迷雾,缓缓而来 “在这里,受伤是真的,死亡” 交易,达成。 800元买了1000元的情报,又附赠一条“时价”信息,最后预算还剩50元没花光。 吴笙、况金鑫、钱艾彼此看一眼,感慨万千。 上来就说要买的多,先赚个折扣价,然后拦腰斩,崩塌对方的心理价位,再抽掉两个问题让一步,显得还是有商有量的,最后贴一百加个问题,完全不给对方思考和喘息,就一举用付全款的诚意和大气俘获了对方的心。 他们的队长,人中龙凤。 “死亡也是真的”徐望还没来得及体味砍价的喜悦,就被茅七平的情报搅沉了心。 “应该这么说,死亡那一刻的感觉是真实的,真实到你不会想要体验第二次。” “但死亡还是不存在的,但凡有死亡危险,鸮就会把人弹回现实,对吧” “对,”茅七平默认了“鸮”的命名,显然这种叫法是主流,“不只是死亡,重伤也算,只要被判定有受到严重伤害甚至死亡的危险,鸮就会将人送回现实,我把这个叫启动保护机制。” 吴笙插话“什么样的伤可以保留,什么样的伤会触发保护机制,有明确界限吗” 茅七平说“没有,但根据我搜集来的情报,皮外伤和普通的骨折好像都会保留,再严重的伤还没有见过,所以我的理解应该是不太影响行动的伤,都会被认可。” “都骨折了还不影响行动”钱艾怀疑“鸮”在伤情鉴定的认知上和人类社会存在偏差。 “还好啦,”茅七平说,“骨折无非就是打个石膏柱个拐,我还见过队友帮着推轮椅的呢,那跑起来嗖嗖的,风驰电掣” “”钱艾不关心受伤的,就想采访一下推轮椅那位队友的心情。 “自杀呢”吴笙忽然问,“自杀也会被弹回现实吗” 茅七平沉默半晌,答“会。” 吴笙皱眉,神情就像在调试中发现了bug“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想在这里待的人,每天进来投一次海,转眼不就回家了。” “你能想到的,早有人想到了。”迷雾遮着,看不见茅七平的脸,却听得清他话里的苦涩,“死也是需要勇气的,像在这里,你落了海并不会立刻弹回现实,而是在海水里一点一点的失温,下沉,窒息,当从头到尾尝过了濒临死亡的滋味,才会被送回现实。这种体验,一次就够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尝试第二次。” 茅七平的描述,带着身临其境的绝望,就像他也曾这样死过一次,且再不想重温。 徐望想起了自己被熊扑的那次。 那是他进入“鸮”的第一天,连东南西北都没闹清楚,从始至终当这是个梦,所以被熊扑的时候其实没多害怕,可能也是因为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现在再想起来,还是没太多心有余悸。但那一刻的疼他记着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疼,单是想想,肩膀的伤口就隐隐作痛起来。 “总有回家执念超过死亡恐惧的人,”吴笙理解茅七平的感性陈述,但他更愿意从理性出发,“痛苦效应都是边际递减的,一个人死一次会害怕,死十次就不一样了,哪怕受到的伤害在客观上是等量的,在主观上的痛苦也会逐次递减。” “俗称,麻木了。”徐望赶忙给下面人解释,免得其被队友绕晕。 “这样的人当然有,我在闯第二关的时候就遇见一个,上来就把引爆了,弄得我们一起弹了出去,他说他就是想试试自杀行不行,如果行,以后就可以彻底告别这鬼地方了” “后来呢”徐望总觉得还有下文。 “后来我在这片无尽海里又遇见他们队了,但队里没有他,我以为是散伙重组了,结果另外三个人说,自杀到第十次的时候,弹回现实的只有他们仨。” “那个人留在鸮里了” “不,消失了,无论是这里还是现实里,都再没出现过这个人。” “” “另外三个人为什么没消失”吴笙问,“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也同样自杀了十次。” “没有,”茅七平说,“那人第一次自杀的时候,是和其他人组队,后来被踢了,才和他们仨搭档,所以算起来,另外三人只自杀了九次。” 况金鑫听着都替那三个人捏把汗“他们肯定再也不敢试第十回了” “我先前一直弄不明白,都是死,这鬼地方怎么就能分清楚意外还是自杀后来待的时间长了,就懂了,”茅七平淡淡的叹息里,带着一丝戏谑,“鸮啊,在咱们脑袋里盯着呢。” 一缕海风,毫无预警吹散了船上和船下之间的一小团雾,似乎这风就是冲着这雾来的,为了让船上船下的人能有片刻的相望。 视线相撞的徐望和茅七平同时愣住,后者眼里还存着没来得及收敛的心酸和苦楚。 船下的“奸商”,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豁达不在乎,所谓的随遇而安,更像是无奈认命。 “第三关呢,”徐望假装没看见对方的异样,特自然地问,“受伤和死亡我们都清楚了,第三关到底什么内容,我已经等不及了” 茅七平怔了怔,立刻借坡下驴“僵尸,第三关是打僵尸。” 这回轮到徐望愣了。 一旁的钱艾趁着还能看见船下,赶忙伸平胳膊原地蹦了两下“这种穿着清朝服的僵尸” 茅七平无语,抬手一上一下比出两个“黑爪掏心”,同时上下牙“咔咔”咬两下“植物大战僵尸的这种僵尸” “哦,”钱艾很失望,自觉看过的所有八十年代香港僵尸片都派不上用场了,“你直接说丧尸不就完了。” “行,那就丧尸,”客户永远最大,“进去之后会得到疫苗和随机武器,将疫苗顺利送到市中心医院,即为交卷通关。” “进去之后的环境是城市”钱艾问。 茅七平说“一半城市,一半废墟。” 况金鑫被钱艾镇定自若、条理清晰的提问惊着了,这还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钱哥吗 丧尸哎,单是想想那画面,他都觉得头皮发麻“钱哥,你不害怕吗” “怕啥啊,”钱艾说,“这玩意儿不像鬼,从外表到技能都千变万化的,怎么恐怖怎么来。对付丧尸,只要注意别被咬着,剩下的就和打架一样。” “而且它们的动作很迟缓,”吴笙比钱艾还冷静,“但凡我们跑起来,冲出一条血路,只要体力够,它们就永远别想追上我们。” “对对”钱艾一脸“我正要说这个”的用力点头。 迷雾又起,茅七平的脸渐渐模糊。 但声音清晰“呃,你们可能对第三关的丧尸有点误解,它们的速度可不慢” 吴笙皱眉“它们会跑” “每一个都是丧尸界的博尔特。”茅七平说。 第33章 海怪 船驶出去很久, 甲板上都没人说话,灰白雾气笼着茫茫海面, 也蒙到了人的心上。 世上的事都是多维度的。 他们看见这一面,别人看见那一面。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很辛苦了,却原来,他们该庆幸,庆幸还无牵无挂, 还年轻气盛,还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说启程就启程。 “怎么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已将船舵稳在正确方向的吴笙,从驾驶舱里出来,就看见三位伙伴愁云惨雾, “茅七平又说了什么这条航线里还有彩蛋” 立即猜到和茅七平有关, 是吴军师超凡的智慧, 至于最终落点完全偏离, 对于思考模式向来不走寻常路的吴军师,再正常不过了。 徐望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位完全没领会甲板气氛的同学。 吴笙也看他, 茫然蹙眉的歪头样, 蓦地透出一丝呆萌来。 徐望心上的灰雾, 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第一次发现,这样永远在自己频道里的吴笙挺好, 理性务实,就事论事, 不去发散深想那些有的没的,目光永远放在前方的山顶,让你不由自主也跟着他一起专注,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航向没问题了”徐望跳过茅七平的话题,直接扔了个新提问。 这话算问到吴笙心坎里了,他立刻微微一笑,眼里写满了“天下尽在我掌握”的字样“当然,交给我掌舵,就” “小况”徐望忽然转头喊况金鑫,“望远镜交给你,有任何情况随时汇报。” 况金鑫一个立正“收到” 目送况金鑫哒哒哒跑到船尾,吴笙心情复杂“听人把话说完是礼貌。” 徐望重新看向他“可以,请去掉自我吹捧的部分。” 吴笙“” 相顾无言两秒,被剥夺了唯一乐趣的吴军师,转身可怜巴巴地回了驾驶舱。 围观全程的钱艾总算找到机会发表感慨“这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上高中那会儿他把你治的死死的,现在倒反过来了。” 徐望怀疑他俩过的不是同一个三年“那时候我个头比他还猛一点吧,不说我一个打他俩,至少也是势均力敌。” 钱艾不认同地直摇头“你不能光算武力,你得加上智力。” 徐望“” 毫无伤害队长自觉的钱艾,忽然环顾四周,疑惑道“天是不是黑了” 徐望愣了下,抬头看天,果然。 茫茫大雾,能见度和光线本就不好,但先前遇见茅七平的时候,整体视野还是个“不太明亮的白天”,可现在,乌云密布,就在他们抬头的片刻功夫,乌云成了黑云,几乎透不下一丝光亮,连四周的雾气都被拢进这晦暗里,再看海上,只剩一片黑茫茫。 “小况,还能看见灯塔吗”驾驶舱里传来吴笙的询问。 “可以,”况金鑫贴着望远镜,看得真真,“灯塔是亮的,现在反而更明显。” “好的,盯住了” “没问题,跑不了” 一个掌舵,一个瞭望,这俩人倒成了默契tea。 徐望和钱艾互相看看,不用言语,自觉分开,一人守住一侧甲板栏杆。 随着四伙伴分工彻底明确,海上也愈发寂静下来,帆船前行的破水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甲板上忽然升起一团光亮,在愈发黑暗的天空底下,温暖醒目。 瞭望海面的徐望、吴笙、况金鑫不约而同从各自的位置回头,就见钱艾跟自由女神像似的举着单臂,不过没拿火炬,因为人家一攥拳头,就是个小火球。 “还能控制火焰的范围”徐望以为无敌风火轮只能是全身着火呢。 “何止范围,还能控制大小”钱艾其实也是刚发现这个事情,于是兴致勃勃给队友们展示,“看,火大了吧,哎,火又小了,你们是喜欢篝火晚会的氛围,还是喜欢烛光晚餐的情调,尽管提要求” 徐望“” 吴笙“” 况金鑫“” 看着火苗忽大忽小、玩得不亦乐乎的队友,声望金三位同学既没感觉到篝火的热烈,也没感觉到烛光的浪漫,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燃气灶,还是供气量极不稳定的那种。 如夜的海面上,忽然飘来歌声,低吟,婉转。 像一个女子在用异族语言,轻哼慢唱,音符穿过厚厚的晦暗迷雾,来到船上,来到航行者们的耳边,带着海水的潮气,带着雾霭的氤氲。 钱艾迅速熄灭了火。 帆船随之融入黑暗的保护色。 坚守着各自岗位的四伙伴,收敛心神,警惕起来。 先向正北,待遇见第一个水怪后,再向灯塔直线航行。 这是茅七平给的攻略,而现在,已朝正北驶了不短时间的他们,也该遇见这第一只水怪了。 船只徐徐前行,轻柔的海浪里,浅吟低唱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妩媚。 四人心里的那根弦,绷到了极点。 突然被袭击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会有鬼,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冒出来,那种焦灼难捱的等待。 钱艾有点熬不住了,他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攥紧从吴笙那里继承来的长矛,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一害怕,他就想说话,就像独自在黑暗的楼道里走,总想拿手机放点神曲壮胆似的“你们看过加勒比海盗没有一部里面的美人鱼,就是用这种歌声,诱杀水手的。” 窒息般的寂静被打破,背对着他的徐望也短暂舒口气,稍稍松了松已经有些发麻的、握着斧头的手“你的意思是这个海怪是美人鱼” “也可能是水妖,”钱艾想得很全面,“就是那种外表特别美艳的女海妖,温柔,神秘,危险,一边缓缓地亲吻着你,一边在抚摸和缠绵中杀死你” 徐望“” 明明挺凶残的事,为什么经队友这么一描述,就怎么听怎么像情趣活动 “前面有光”负责瞭望的况金鑫,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灯塔,但时不时也扫一下全局,这一扫,就看见了那抹迷雾中的微光。 徐望和钱艾一起跑到船头,抬眼望去。 就在船前进的方向,大概几十米的距离,一点昏黄的带着暖意的光,映出了巴掌大的一团亮。 “提着灯笼的女海妖。”钱艾目视前方,十分笃定,“日本怪谈就总有这样的妖怪,雪夜,和服美人,提着灯笼,在山野人家敲门借宿。” “”队友的涉猎面太广了,徐队长接不上话题。 “要真是美女,你说我烧还是不烧”钱艾彻底陷入真情实感的苦恼。 徐望在黑暗中,白眼快翻上了天“你不烧她,她就弄死你。” 钱艾也知道这个理,但“下不去手啊” 说话间,船和那抹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已可以微微看见那发光的物件。 还真是一个精致的小灯笼。 灯笼顶端延伸出一条很细的带着弧度的长线,就像有人用这一根硬丝挑着灯笼,而长线的另一端,连同挑着它的人,一并隐没在黑暗之中。 船和灯笼的距离只有十米不到了。 “钱艾,”徐望忽然出声,“开灯。” 呼啦啦火苗蹿起。 “自由女神”重现人间。 比那微光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火苗,一下子映亮了整只船,也映亮了方圆十米。 灯笼的另一端,终于在四人的眼皮子底下,亮了原形。 一条五米长的怪鱼,一半身子在水上,一半身子在水下,头极大,眼睛突出,前额生出一根线,挑着那盏灯笼。灯笼的精致和本体的粗放,形成鲜明对比。 “老钱,”徐望咽了下口水,大敌当前,还不忘安慰队友,“的确是提着灯笼,和你设想的还是基本一致的。” 钱艾欲哭无泪“谁他妈管灯笼我的重点是美人,是美人啊” 浪漫幻想破灭的稀碎声里,灯笼怪鱼忽然加速,直冲着船头而来 它的嘴巴在加速游近中迅速张开,竟像蛇一样,张开幅度比整个头还要大,露出满口锯齿状的尖牙 钱艾一条胳膊燃起熊熊火焰,一条胳膊攥紧长矛,徐望则抡起斧头,只等着灯笼鱼怪靠近,短兵相接 “叮” 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徐望听着牙疼,看还是不看,这他妈是个问题啊 “别管水怪,都抓稳了”驾驶舱里忽然传来吴笙的大喝。 备战的徐望和钱艾不明所以,守着望远镜的况金鑫也不解其意,正懵着,行进中的船忽然来了一个全速的急转弯 徐望和钱艾差点被甩进海里,幸亏最后关头抓住的栏杆 况金鑫则死死抱住固定在船板上的望远镜脚架,稳如泰山。 吴笙的这一转舵,让船在和灯笼鱼怪还有不到五米之际,一个华丽的135°转身,避开了相遇的结果,也彻底改变了航线 灯笼鱼怪一口咬了个空,再奋力游动,却已从迎面而来,变成尾随而追 “这是去哪儿”徐望看不清前路,只能问驾驶员。 吴笙努力校准方向“灯塔” 徐望刚想再问,茫然举着火麒麟臂的钱艾先开口了“海怪不打了” “转向的条件是遇见第一个海怪,不是打倒第一个海怪” 驾驶舱立刻传来吴笙铿锵有力的回答。作为程序员,条件的执行必须清晰、明确。 钱艾语塞。 妈的,竟然好有道理tat 徐望揉揉脸,万幸自己嘴慢了一拍。 “叮” “叮” 两个四合一的新信息提示音,前后紧挨着响起。加上先前那一声,只短短让船转个向的功夫,已来了三条新信息。 正在往船尾去的徐望和钱艾,脚步没停,但不约而同举起手臂查看。 小抄纸东宝藏滩13,第一次开启宝藏库。 小抄纸西宝藏滩13,第一次开启宝藏库。 小抄纸北飞行岛23,第二艘船驶入云端。 虽然已经有思想准备,晚启程的他们能拼到最后一个登塔名额就不错,但看到第二条信息时,徐望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人嘛,总会想着“万一呢”,万一所有去西宝藏滩的船都遇上了最难缠的海怪,万一所有竞争队友的水平都和先前池映雪那船人差不多呢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专门给你制定的“万一”。卡Kа酷Ku尐裞網 西宝藏滩,名额还剩两个。 “选南飞行岛的划算了,”钱艾不无羡慕,“根本没人去那边嘛”。 “按照概率,更有可能的是去选那条航线的都在半路葬身海底了”隔了快一整张甲板的船头驾驶舱里,吴军师热心纠正队友的错误认知。 钱艾无语“你是顺风耳吗” 海风稍稍变强,船帆吃上了劲儿,船速不知不觉快了一些。 说话间,徐望和钱艾已来到船尾,没等看呢,远近瞭望皆负责的况金鑫已先一步汇报“它好像没劲儿了” 况金鑫说的是事实。 只见摇曳火光里,灯笼鱼怪和船尾已经拉开了不短的距离,虽然海风变强加速了船的行进,但按照鱼怪先前的速度,远不止于落下这么多,而仔细看它的游动,的确比先前慢了。 不过 徐望贴近船尾栏杆,皱眉更认真地观察那鱼怪,发现它并不是在匀速游动,而是游快两下,又停顿一下,再追着船游两下,又停顿一下,与其说它的速度变慢了,不如说是它的游动不连贯了,像有顾虑或忌惮似的,不敢放肆来追。 问题是钱艾的火根本还没烧过它,它在害怕什么 “队长”一般钱艾这么呼唤老同学,就是心里打颤了,“你觉不觉得,船好像没有刚才稳了” 经钱艾提醒,徐望才发现,的确晃得有些厉害了。 这不是吴笙的问题,因为先前的急转弯之后,他又重新把船稳下来了。之所以晃得厉害了,是浪的问题。 船底,浪变急了。 徐望刚这样一想,一股巨大的撞击力自水下而上,“咣”地一声将他们整艘船顶了起来 帆船腾空两三米后,又重重落回水面,船尾三人死死抓着一切能抓的东西,驾驶舱里的吴笙则抱紧了船舵,这才没被甩飞到海里 骤然汹涌的海浪里,船底又接二连三传来“咣”“咣”的撞击,虽没第一次激烈,但也让船上的人被震得七荤八素。 有东西在水下撞他们的船 意识到这一点的吴笙,再次急转向 船身在水中一个漂亮的划行,由竖向变横向 下一秒,来不及变向以至于撞了个空的“东西”,在巨大的惯性下,破水而出,跃至半空 火光里,它几倍于鲸鱼的巨大身形,几乎遮天蔽日,满身盔甲似的鳞皮硬结,闪着冷绿色的光。 船尾三人在骇然中瞪大眼睛 这头似鱼似鳄的怪物他们见过,就是先前攻击飞毯的那个 徐望忽然明白过来,那灯笼鱼怪游移不定的追击,不是害怕他们,而是恐惧它 冲到最高点的怪物,极速落下,重重砸向水面,溅起滔天巨浪 海水扑头盖脸涌过来,船尾三人屏住呼吸,忍过了这一波冲击,没呛水,但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船身在吴笙的操作下重新正回来,继续乘风破浪。 而船尾那砸进水里的海怪却迟迟再没有动静。 一秒。 两秒。 十秒。 二十秒。 船已经驶出一段距离了,海怪落水的地方忽然有什么东西浮了起来。 钱艾自动自觉,让熊熊的火光更热烈明亮。 那浮起的一抹白终于清晰灯笼鱼怪,泛着肚皮,一动不动了。 “不是吧,”钱艾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自己人也杀啊” 话音未落,灯笼鱼怪的尸体忽然被水中冒出的一排背鳍顶开。 那是似鱼似鳄怪物的背鳍,化成灰他们都认得。 根本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那背鳍径直朝着他们的船尾,以足够秒杀灯笼鱼怪的速度,凌厉游来 “吴笙”徐望大喊,“加速” “喊我没用,你得喊风”吴笙时刻关注着战况呢,也知道这时候该加速马力跑,但这艘船留给驾驶员的操作空间只有方向好吗呼风唤雨这么高端的事,只能交给老天。 可惜老天没管。 风还是那个风,海怪却越来越近了。 “哗啦” 海怪再度破水而出,张着几乎能吞掉他们半艘船的大嘴,直冲他们而来,细密利齿让人胆寒 钱艾已经把自己烧成了火球,徐望抡着斧头,并把长矛塞到了况金鑫手里。 三夫当关,听天由命吧。 正抱着殊死一搏的决心,吴笙忽然又一个转向 扑下来的海怪猝不及防,只勉强够到了船尾的边,咬断了几根栏杆,便又落回水中 “别和它硬碰硬,危险系数太高,”吴笙大喊,“我们的目标是灯塔,尽量周旋拖延时间,才是最优解” 徐望心情复杂。 他也想周旋拖延,问题是人家海怪咔咔就想干啊 咦 徐望忽然觉得身体一歪,竟踉跄着往左边倒去 不止是他,钱艾和况金鑫也一并失去平衡 三人一起撞到左边一侧的栏杆上,好不容易抓稳,终于看清楚,不是他们忽然平衡感失调,是船歪了,严重向左边倾斜 “烤鱿鱼”况金鑫忽然惊叫出声。 徐望和钱艾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甲板的左侧栏杆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排焦黑触手,正奋力将船向左扒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一个没解决,他妈的还来了第二个 托章鱼怪的福,船彻底被它拽住,速度减半。 下个瞬间,它竟然出水,第一次露出了硕大而光滑的章鱼头 这头的大小秒杀灯笼鱼怪,比之似鱼似鳄的那位,也不逊色多少。 但徐望和钱艾没时间欣赏,几个箭步冲到甲板左侧的栏杆前,一个拿斧头毫不留情砍去,一个用火滋啦啦烧起来 但这一次,章鱼怪似乎下了决心,竟无半点退缩,砍也好,烧也好,它虽然仍会躲,但就是不撤,而是沿着栏杆移动,和你周旋,你打我就跑,你退我就进,几个回合下来,触手一根没少,它浮出水面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多。 这货是读了兵法又回来复仇吗 “徐望”吴笙忽然大喊。 徐望以为他是嫌船慢了,本就心急如焚,这下更焦头烂额“我和老钱在打,但是它这回换套路了,不是要把我们往下拖,而是要上船” 吴笙原本是想给队友战术a,但听见徐望说章鱼怪想上船,立刻调整,换成战术b“以夷制夷” 正“大火烧烤”着的钱艾被这么洋气的四个字儿打蒙了“啥玩意儿” “老钱,”徐望停下手中斧子,当机立断,“别烧了。” 钱艾不可置信地看向队长“你听明白了” “对,别烧了,躲这边来”徐望没时间解释,直接拉着钱艾跑到甲板另一侧没有触手的栏杆边,抓稳。 “小况,抓牢”徐望又冲况金鑫喊。 钱艾终于肯定,队长和军师的确进行了一次清晰有效的沟通。 这他妈是高科技吧 “队长,”船尾传来况金鑫的声音,但不是回应,而是焦急,“那个怪物又冲过来了” 他说的是似鱼似鳄怪。 “不用理,”徐望大声道,“你只管抓稳” “稳”字的音刚起,船突然转弯 因为挂上一头章鱼怪,转速打了极大折扣,但船身还是划开水,缓缓打横。 似鱼似鳄怪已经飞起,章鱼怪也已经半个身子冒出水面,然而在吴笙的变向下,左侧栏杆转到了原本船尾的位置,似鱼似鳄怪这一口下来,准确无误咬上了章鱼怪的脑袋 两头海怪瞬间一并入水,巨大冲力下,带着吸盘的触手生生将他们整个左侧栏杆拉断 幸而船体无恙,于颠簸的海浪里坚强漂浮 钱艾终于领悟了“以夷制夷”的意思,历史课上学过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等知识点也一并回笼。 但是就不能直接说挑动海怪斗海怪吗 遮天巨浪里,缠斗成一团的两头海怪起起伏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章鱼怪去找灯笼鱼怪喝茶,只是时间问题。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徐望只能再催吴笙“还能再快点吗” 吴笙连吼的力气都没了,回头苦口婆心的“说了要风,要风” 风。 徐望在吴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里,福至心灵。 “老钱,”徐队长猛然抬头,目光炯炯,“你这个不是叫无敌风火轮吗火我看见了,风呢” “这”钱艾望着病急乱投医的队长,懵逼中带着一言难尽,“叫风火轮就是为了显得这个武具有气势吧” “不,”徐队长坚定摇头,“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文具里的每一个字都绝对不会是白给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抡抡胳膊试试。” 钱艾没辙,只得硬着头皮抡了两下仍燃烧着的右臂。 徐队长除了头发差点被燎着,没感受到任何风。 钱艾叹口气“我早和你说” “两个胳膊一起抡呢” “” 摊上个锲而不舍的队长,怎么办 抡吧。 钱艾闭目凝神,另外一条胳膊瞬间也被火焰笼罩。 深呼吸两下,他两条胳膊一起抡起来 带着热度的风,拂面而来,撩起了徐队长额头的发丝,吹动了更远处况金鑫的衣领。 钱艾停下胳膊,满面错愕。 徐望欣慰地拍拍他肩膀“老钱,上桅杆,甩开膀子抡起来吧。” 第34章 上岸 距离甲板十几米高的桅杆上, 钱艾脚踩横杆,背倚主桅杆, 双臂抡圆甩起,飞火流星般的赤焰仿佛在桅杆顶端画了一扇圆形的时空门 熊熊火光里,风起。卡Kа酷Ku尐裞網 船帆“呼”地被吹得鼓鼓,船速在一刹那告别“悠闲”,进入“乘风破浪”的新纪元 钱艾料想, 应该能把海怪甩开了,但他无暇去看。 别人打仗就是甩开膀子上,他这同样甩开了膀子,结果对操作的精确度快拿游标卡尺量着来了。既要鼓风,又要保持自身平衡,既要拼劲全力抡胳膊, 还得注意不能让风向偏离航道, 最后, 也是最最重要的, 绝对不能让火苗烧着船帆。 这他妈是打架还是搞科研啊 “老钱老钱棒棒哒,你是最棒哒” 底下传来况姓队友的摇旗呐喊, 让钱艾有种一瞬间回到幼儿园, 抡好了胳膊阿姨会发块饼干当奖励的微妙感。 况金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桅杆上的“火焰队友”, 确认毫无受到鼓舞的痕迹“队长,钱哥好像不太喜欢我的应援。” 徐望用力揽揽队友肩膀“你还小, 不懂人心。” 松开况金鑫,徐队长仰头大喝“老钱老钱, 躺着赚钱” 桅杆上无人应答。 明亮火光里,这美好祝愿一点点散进海雾。 “呼啦” 桅杆顶端的火焰毫无预警撩起几米高,有着健硕肱二头肌的双臂,抡转速度已快到看不清影子,疾风在烈火中嘶鸣,带着万马千军的气势 大风起兮,帆飞扬,木船变快艇兮,浪打浪。 况金鑫抱紧望远镜,在迎面而来的疾风里,有一种骑黑摩托的错觉。 徐望看着缠斗中的海怪越来越小,最终成了海平面远端的一朵小浪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驾驶舱里,不太清楚来龙去脉的吴笙,手握船舵,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飙船”的快乐,时不时还闭上眼,幻想一行行极漂亮的代码在眼前刷新,吸一口,神清气爽,吸两口,天下无敌。 十一二分钟后,一艘被快艇灵魂附体的帆船,冲上西宝藏滩的海岸。船速太快,以至于又在沙滩上冲了十几米,方才停下,彻底搁浅。 两分钟后,船上下来四人,三个斗志昂扬精神抖擞,一个双臂垂下目光涣散行如幽魂。 “老钱,振作起来” “你不能对一个失去双臂的人提这种无理要求。” “我以我51的视力担保,你的胳膊还在。” “但它们已经失去了灵魂。” 当队友变成诗人,那就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吧。徐队长的团建手册 乌云没有侵袭到这方小岛,明媚湛蓝的天空底下,铺满白沙的海滩泛着点点银光。 踩在这片柔软沙滩上,面向大海,很容易生出岁月静好的安逸。 幸而风里浪里闯过来的四伙伴,眼里只剩下远处礁石上的,那一座高高灯塔。 “我们得走快点儿,”徐望一边说一边警惕环顾四周,“这个岛上不一定只有我们,站这片海滩上太扎眼,不安全。” 吴笙回头看一眼搁浅的帆船,十分中肯地提醒他“以我们刚刚那么拉风的登陆,现在才想起来低调,可能有点晚。” 徐望没好气看他“你就不能说点正能量的” 吴笙不是故意搅和军心的,他就觉得任何事情都要实事求是,像正能量的,也有嘛“截至目前,这里依然只有一个宝箱被开,而我们已经登岛了,只要不出意外,绝对可以抢到开箱名额。” 他的话音还没落,又一声“叮”响彻无尽海。 小抄纸西宝藏滩23,第二次开启宝藏库。 又有队伍或者个人,登到了塔顶。 就在他们还没走出这片海滩的时候。 名额,还剩一个。 看着手臂上滚动的信息,吴军师沉吟两秒,略带歉意地抬头“意外来得有点快。” 徐望定定看着他,目光恳切“从现在开始,请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几十米外的礁石堆,是这座岛上的最高点,西宝藏滩的灯塔就坐落在礁石堆的顶部。灯塔通体洁白,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仔细看,原来是隔一段就绘一圈金色条纹,只是纹路太细,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 就像飞行岛的灯塔尖上顶着一艘带翅膀的帆船雕塑一样,宝藏滩的灯塔尖上也顶着一个象征自己身份的宝箱,造型复古,气质神秘,连锁孔都透着金光。卡Kа酷Ku尐裞網 一行人手脚并用钱艾除外,该同学全靠脚爬到礁石顶,意外地并没有遇见其他竞争对手,不过远看平坦的这里,实则大小礁石遍布,就像有人把一筐不规则的石头扔到了这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然后在碎石堆里,建了一座塔。 白底金纹的灯塔,只有下面塔座上的一扇门,和上面接近塔尖处的一个方形孔洞,除此之外,全然封闭。 四人没敢贸然向灯塔靠近,而是躲在灯塔斜前方七八米远的一处大石块后,偷偷窥伺塔顶那一处怎么看怎么像机枪口的方形孔洞。 “茅七平说过,”况金鑫小声道,“守塔人可能在门内近身肉搏,也可能在塔顶远程攻击。” “门和上面那个口在一条直线上,”徐望可以肯定,“是远程。” “那是机枪扫射还是乱箭齐发啊”钱艾问。 “试试不就知道了。”吴笙说着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尽全力扔到了灯塔门跟前。 石子落地,发出一声清脆撞击,随后骨碌碌往前滚。 塔顶孔洞里寒光一闪,四人只看见好像有东西出来了,但闪电般一晃而过,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转瞬就听见“啪啪啪啪”的声响,细密而凌厉 从突变到重归安静,只短暂一刹。 咸涩的海风里,四人定睛望去,小石子滚动的地方,赫然一排长钉,钉尖深深扎在礁石里,目测已没寸余,仍露在外面的则有七、八寸长。至于先前滚动的小石子,早成了不知哪根钉下的冤魂,粉身碎骨,难觅踪迹。 “射钉枪。”吴笙给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武器”下了准确定义,随后又补充,“但是钉子的规格有点猛。” 三伙伴看着那九寸长钉,不约而同感觉到心窝一疼。 何止是有点猛,钉吸血鬼的木桩也就这规格了吧 “放弃吧,”钱艾完全看不到胜利曙光,展望下来的都是血流成河,“我们走不了几步就得让人打成筛子。” “你别总说泄气话,”况金鑫在体格上不如队友,但乐观的革命斗志绝对秒杀八个钱艾,“赤手空拳不行,我们还可以用文具啊。” “未必非要硬闯,”吴笙忽然站起来,朝钱艾伸手,“弓箭。” 自成功射了海怪一箭后,钱艾就把弓和箭筒牢牢绑在了后背和腰间,再未离身,哪怕爬桅杆上鼓风,也没摘。卡Kа酷Ku尐裞網倒不是他有什么长远打算,就是觉得多一样武器防身,心里更踏实点。 听见吴笙要,他既诧异又惊喜,连忙把弓解下来递过去“你还会这个那怎么不早说” “玩过而已,”吴笙握住弓,又从钱艾箭筒里抽出一支箭,轻轻搭到弓弦上,“试试吧。” 箭头对塔顶,吴笙从容而优雅地拉满弓弦,直视着黑洞洞方口的目光,沉静,犀利。 徐望面上未动,但眼里除了吴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仿佛又回到了高中课堂偷看这个人的时候,那时的吴笙坐在窗边,徐望每每偷看过去,就觉得世界上只剩下吴笙,还有明媚阳光。 吴笙终于松手,羽箭在弓弦弹出的有力声响中,破风穿云,直抵方口 徐望和况金鑫屏住呼吸,手臂刚刚恢复点知觉的钱艾下意识握紧了拳。 “啪” 箭头戳在了距离方口八百丈远的塔壁上,然后歪歪斜斜栽下来,飘飘忽忽落到地面。 “没事儿,总不玩肯定手生,多试几次就好了。”徐望真心打气,既是为队友,也是为喜欢的人,“老钱,再拿一支箭” “不用了,”吴笙没让钱艾拿新的箭,反而把弓还了回去,“果然还是不行。” 徐望皱眉“这么轻易放弃,可不是你的风格。” 吴笙摇头“我以前玩的时候,就总射不中,这是正常发挥。” 况金鑫“” 钱艾“” 徐望“那你刚才搞那么帅干嘛” 无视念叨着“总要试一下嘛,万一中了呢”的倒霉军师,徐队长果断做了决定“用文具。” 这还没到下一关呢,已经用了一个“无敌风火轮”了,徐望其实不想再消耗文具,但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被别人临阵截胡,抢下最后一个名额,他能吐血。 “防具还是武具”况金鑫迅速响应队长号召。 “武具,”徐望抬头看塔顶,眉宇间皱成小山,“防具顶多让我们进塔,还是要和守塔人正面交锋,最好能用武具直接把他解决,一劳永逸。” “那没我的事儿了,我就剩个防具,”钱艾闭目冥神,试着重新召唤火苗,末了睁开眼睛摇摇头,“风火轮也到时效了。” 徐望盯着自己的文具盒,嘴唇抿成直线。“曹冲称象”还不知道能不能点得动,就算能,看名字也实在和眼下的战局不搭,嫦娥奔月倒好像可以让人飞,但就怕还没飞到方口外,就被钉回地面了。 能寄希望的只剩下吴笙和况金鑫。 徐望抬起头,望向两位队友。 吴笙主动请缨“只要能把我送上去,我就能深情的把他凝视到死。” 况金鑫亦不落人后“来打我呀听着就挺嚣张,说不定能克射钉枪” 徐望握住况金鑫的手,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靠你了。” 况金鑫用力一点头“放心吧队长,我一定把他干掉” 退出自己文具盒的吴军师,心头划过一丝惆怅。 藏身的大石块后,徐望、吴笙、钱艾稍稍撤开一点,留给队友足够的施展空间。 况金鑫深吸口气,郑重地点下文具盒里那个扮鬼脸的小图标武来打我呀。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层晶莹剔透的膜自况金鑫脚下而起,沿着身体轮廓,一点点覆满他的全身,最终在头顶闭合。那膜像果冻一样,随着海风微微晃动,在太阳的照射下,偶尔折射出一丝七彩的光。 三伙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膜忽然又消失了。 就像在阳光里破掉的肥皂泡,无声无息。 围观的小伙伴们有点蒙,但况金鑫已经目光坚定“队长,我准备好了。” 文具这种东西,谁用谁知道,既然况金鑫这样讲,徐望选择相信。 “小心点。” “嗯。” 况金鑫一点点走出石块背后,向灯塔门进发,步速不快,却一步一步,很扎实。 仍在原地的三伙伴,虽信任队友,但一想到那木桩似的长钉,还是不自觉揪了心。 寒光一闪 比先前射小石子时多得多的长钉,自方口内凌厉而出,带着风声,直直冲况金鑫的面门而去 三伙伴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已走到半路的况金鑫,却在这一刻停下脚步,猛然抬头,就像在迎着长钉过来一般 电光石火间,暴雨般的长钉已到况金鑫面前,从石块后三队友的角度看,钉尖几乎已经戳上了况金鑫的额头 可变故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枚长钉没再继续往前,而是毫无预警地停在了况金鑫的额前,钉尖似碰到了况金鑫的皮肤,可连一毫米都没再往前去,仿佛闪电般飞了十几二十米过来,只为了给况金鑫一个“蚊子叮”。 随后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长钉,都和这位“前辈”如出一辙地停在了最后关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 长钉定住了,况金鑫没有。 他耐心地等到最后一枚长钉停住,然后深吸口气,冲着“长钉雨”,或者说冲着和它们成一条斜线的黑洞洞的塔顶方口,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这一声吼更像是惨叫,但长钉们却好似中了蛊,在这吼声里纷纷后转掉头,以比先前更快、更犀利的速度,直冲塔顶方口 “啪啪啪啪” 无数长钉细细密密地嵌入了方口四周的它壁,而如幕布般的钉雨的中央部分,则一枚不落,悉数射入方口 “呜” 方口里传来痛苦呻丨吟,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大石块后的三伙伴终于明白过来,“来打我呀”,就是伤害反弹 “队长”况金鑫哒哒哒跑回来,一脸欢天喜地,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气势,“解决了” 徐望愣住,反弹伤害的确很牛,但也不至于秒杀吧 “你确定”钱艾半信半疑地问。 显然,心里没底的不只徐队长一个。 吴笙不问,只再度捡起石子,大力扔出去。 石子又落在最初的那排射钉旁边,再次骨碌碌滚出去,但这次滚了很远,塔上方口再无动静。 “事实胜于雄辩。”吴军师给队友的战绩,盖章认证。 尘埃落定。 连海风都宁静祥和了。 第36章 宝箱 就在四人以为障碍扫清, 前路就此通达的时候,灯塔斜后方的一小堆碎礁石后面忽然冲出来四个身影, 以极快的速度溜着灯塔基座的边,泥鳅似的滑进了灯塔正门 徐望他们在灯塔斜前方,等于就眼睁睁看着那帮投机者从礁石后窜出来,一瞬间窃取了他们的胜利果实 灯塔只有十几二十米高,冲到塔顶根本是分分钟的事, 茅七平说过,谁撂倒了守塔人不重要,进入宝藏库,才是王道。卡Kа酷Ku尐裞網那帮人选择灯塔后方的礁石藏身,明摆着就是放弃强攻,守株待兔 “shit” “靠” 吴笙和钱艾的脏话同时飙出来, 形成了中英文对照的奇(.)妙效果, 猝不及防的俩人互看一眼, 下个瞬间同时跳起, 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灯塔正门 况金鑫在两个伙伴追出去之后才回过神,连忙起身也要跟上去 可是很快他就觉出不对, 前面的吴笙和钱艾已经跑到灯塔门口了, 他自己也已经跑到半路了, 队长呢 心里刚冒出问号,背后就传来了徐望的呼喊“你们追, 我去上面堵,咱们前后包抄” 况金鑫一愣, 上面 “懂”跑在前方的自家军师速度不减,头也没回,在给出这一底气十足的呼应后,一个冲刺进了灯塔。 钱艾的脚步在听见徐望的战术时,顿了一顿,显然没吴笙那么明了,但最后也没多问,又快几步跟了进去。 况金鑫终于反应过来。 以这座灯塔的高度,到塔顶根本不用跑多少楼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即便他们追进塔里,追上甚至拦下对方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除非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先一步抵达塔顶,四人一起冲入宝藏库,或者至少其中一人先行抵达塔顶,在宝藏库门口将那帮家伙截住,为后面追击的伙伴争取时间。 队长要做的就是这个堵门人,因为他有嫦娥奔月,从字面上看,“飞天”肯定是这个文具的效果之一,届时队长可以无视楼梯,从外面飞进方口,直接落在宝藏库门前 想明白这一点的况金鑫,已经跑到了塔门前,却还是飞快地回了一下头,只一下,便清晰地看见了徐望脸上的郑重,和眼中的坚定。 这不是他熟悉的徐望。 这是他们的队长。 下一秒,徐望闭上眼,似在冥想。 况金鑫一看就明白,队长这是已经使用“嫦娥奔月”了,正在和文具建立感应联系。卡Kа酷Ku尐裞網 “鸮”里的文具,使用起来大概分两种,一种是“鱼卷风”、“铃儿响叮当”、“风卷残云”那种立竿见影的,只要点击使用,接下来交给文具就行;还有一种,是需要使用者来操控的,这一类文具在点击使用后,不会出现“使用说明”那样清晰的文字信息,但会释放一些“感应碎片”,使用者必须聚精会神,抓住这些碎片,融合这些碎片,进而摸索出操纵文具的方法,以及文具效果的大致方向。 这就意味着这一类需要使用者操控的文具,使用效果是跟“使用者和文具建立感应的深浅程度”直接挂钩的。感应得深,就能把文具效果挖掘得透彻,用起来得心应手,事半功倍;感应得浅,文具的威力一定打折扣,像“无敌风火轮”,就差一点错过了“鼓风”这一效果。 嫦娥奔月,应该又美又犀利吧。 “队长,加油。”况金鑫轻轻说了一句,不再分心,一鼓作气冲上楼梯 就在况金鑫冲入塔门的一刹那,徐望错愕地张开眼睛。 一直等着腾云驾雾的他,终于从文具释放的“碎片”里感应到了关键信息这文具,是他妈给对手用的 嫦娥奔月,不是应该他御风而起,彩衣飘飘,宛若惊鸿吗 他还那么帅地给队友下战术,什么两头包抄。很快队友就会跑到塔顶,然后发现,他们的队长还在后面苦哈哈的追 丢了队长尊严不重要,丢了宝箱他怎么和那么信任他的队友交代 “shit” 徐望鬼使神差骂了一句英文,然后发现,根本无法表达他的悲愤。 “操” 一声国骂,徐队长硬着头皮奔进灯塔。 从外面看着明亮白净的灯塔,内里却光线昏暗,墙壁和地面皆由黑青色的石块砌成,表面已风化斑驳,就像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废弃教堂或古堡。 旋转而上的楼梯十分狭窄,宽度顶多容纳两人并行。徐望一口气冲上去,一步两台阶地往上窜,结果是两三步就绕个圈,两三步就绕个圈,没上几层,就有点晕了,眼睛也发花,竟然看见有人在前面飘 有人 徐望猛地惊醒过来,警惕刹住脚步,可楼梯就那么窄,他速度还快,惯性作用下,脸还是撞到了那人的胳膊。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那人竟然在他的撞击下,徐徐向上方台阶飘了十几厘米,然后在该转弯的地方,毫无转弯意图,后背轻轻贴到了墙壁上。 饶是如此,那人仍保持着一手向前舒展,一手向后舒展,双膝微微前曲的优美姿势,仿佛一位正在失重的宇宙中,徒劳奔月的仙女。 当然,这位仙女是男的,而且脸上是和古典身姿全然不相符的狰狞。 四目相对,那人怒不可遏地开口,然而和他迸裂的愤怒截然相反,他的嘴唇开合速度仍然是舒缓的,而且只有口型,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无法通过空气传播到徐望的耳中。 徐望只能读唇语。 “我操你算了,你说话也太慢了,回见”果断放弃交流,徐望越过这位男同学,继续往上爬。 不料刚转半圈,又遇见挤成一堆的三位“仙女”,这下“窃取胜利果实小分队”全员到齐了。 但和先前那个不同,眼前的三位虽然动作也优雅舒展,却不是纯粹飘着,而是上下一跳一跳地弹,每当他们脚触地,腿微微发力,便高高弹起,直至头顶碰到上方的台阶底,才停下,又徐徐降落。整个过程就像在放慢动作,所以每一个环节看得都十分清楚。 第一位男同学的状态,让徐望以为嫦娥奔月是“固定姿势无重力状态”,这会儿才恍然大悟,不是无重力,而是重力非常小,小到很难在运动中平衡住身体,稍一用力就会让身体有很大幅度位移,偶尔呈漂浮状态,且声音无法传播。 武嫦娥奔月,嫦娥是对手身姿,奔月是对手状态即,在月亮上优雅奔跑。 徐望飞速扒拉开这三人,大步流星往上窜,在对手的衬托里,实实在在感受到了“闪电侠”的快乐。 爽啊 目送徐望消失在楼梯深处,三人怒急攻心,又无可奈何。 他们对守塔人没辙,便挑了暗处躲下来,守株待兔,坐收渔利。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失败也就失败了,哪怕是临到宝藏库门前了,功亏一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突然放慢三十二倍速地摆个ose飘起来用这种文具的人就没有考虑过受害者的羞耻承受度吗良心不会痛吗 全然没受到良心拷问的徐望,带着闪电侠的快乐和御敌制胜的成就感,一口气冲到了塔顶。 胸口扎着一束长钉的守塔人尸体,趴在方孔下的墙角,方孔外射进来的阳光,正好笼罩在藏宝库门前,三位等候多时的队友脸上。 “队长”况金鑫难耐激动和兴奋,一个劲地比大拇指,“嫦娥奔月帅呆了比我想的帅一万倍” “心理上的绝对碾压啊,可比前后包抄痛快多了,”钱艾感慨万分地叹,“估计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截胡了,这阴影简直是泼墨式。卡Kа酷Ku尐裞網” 相比两位队友的兴奋,吴笙倒十分淡定,只是侧身让出了藏宝库的门,然后朝徐望微微一笑“就等你呢,我的队长。” 徐望深吸口气,前所未有的大满足。 谦虚的话就不说了,免得一开口,好不容易绷住的嘴角咧到后脑勺第一次真正有了“坚守队长威严与形象”使命感的徐望,昂首挺胸,步伐坚定地来到宝藏库门前。 双手分别贴上左右门板,徐望回头深深看了队友们一眼,收回目光,用力一推 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空气突然安静。 徐望维持着推门的姿势,看似纹丝不动,实则暗暗用力,各种用,花样用 门,依然紧闭,连个缝隙都没开。 “咳,那个,要不我们一起撞吧”实在看不下去的钱艾给队长修了个台阶。 背对着队友的徐望在短暂的三秒钟内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决定,还是别辜负队友的好意。 “我”刚回身说了一个字,徐望忽然觉得腿上一紧,低头,正对上守塔人那张黑黢黢的脸。 “想进门,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抱着徐望大腿的守塔人力大如牛,声如洪钟。 徐望万分茫然,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大哥,你已经是尸体了啊” 守塔人冷哼一声“小小的钢钉就想消灭我呵呵。” 徐望“” 他被一个nc羞辱了 “咣” 耳边传来巨大的撞门声。 是钱艾。 “不行,真的撞不开。”话是这样讲,但钱艾还是在说完之后,又锲而不舍撞起来。 况金鑫见状,连忙上去一起帮忙。 徐望有点乱地看吴笙“不会真要杀人吧” “没事,交给我。”吴笙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低头,点开文具盒。 徐望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总觉得对于使用“深情的死亡凝视”这件事,自家军师有种迷之向往。 似是感觉到了杀气,抱大腿的守塔人忽然尖叫起来“杀了我,宝箱就会消失” 徐望愣住,这是虚张声势还是实情描述如果是实情,那就真的不能杀 “假的,”吴笙不为所动,“他刚说完,想进门,就要从他尸体上踩过去。如果踩尸体才能进门是真命题,那现在这个就是假命题,否则逻辑上是矛盾的。” 语毕,他立刻朝文具盒里那个画着一双深情眼眸的图标点去。 徐望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屏住呼吸,可能要见到“深情的吴笙”这件事,实在让人紧张,然后,咳,又有点小兴奋。 “我一共朝你们射了多少枚长钉” 就在吴笙的指尖即将碰到图标的最后一刻,守塔人拼劲全力抛出问题。 吴笙的动作一顿。 徐望则彻底懵逼。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了,玩智力问答有病吧 还在坚持撞门的钱艾也听不下去了“啥玩意儿我们千辛万苦跑上来,现在再回到外面去给你数钉子” 守塔人置若罔闻,又重复了一遍“我一共朝你们射了多少枚长钉” 这第二问的语气就沉了下来,沉静里透着凌厉,凌厉中带着挑衅。 徐望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看吴笙 果然,自家军师慢慢放下手臂,目光低垂,第一次和守塔人彼此凝望。 徐望欲哭无泪,心如死灰。 吴笙是谁题型越罕见,感觉越来电。 这下你就是逼他用文具,他都不可能用了。 但 射了多少枚长钉 这是正常人能回答上来的问题吗别说射钉枪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就算慢速,那暴雨梨花似的钉下来,鬼能数得清啊 “最强大脑”门边传来况金鑫小声的感叹。 徐望回头看他“嗯” 况金鑫指指吴笙,怕打扰他似的,声音愈发轻下来,小心翼翼地和徐望道“我说笙哥现在的状态和气场,特别像电视上最强大脑里的那些高手” 闻言,徐望把目光重新放到自家军师身上。 只见吴笙不知何时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但眉头轻蹙,睫毛一直微微颤动,显示着主人的大脑正在进行着高速运转,可能是计算,可能是场景回忆,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作为普通人,徐望就不进行更深层次的探求了。反正看着这样的吴笙,他心底的疑虑正逐渐削弱,期待却慢慢加强,从他或许可以,到他应该可以,再到他一定可以,那份信任蓬勃成长,生机盎然。 “288。”吴笙缓缓睁开眼,低头看向守塔人,“如果算之前射石子的那几钉,那就是正好300。” 守塔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抱着徐望的手臂,渐渐无力垂下。 钱艾和况金鑫互看一眼,再次合力撞向宝藏库的大门 “碰” 门板应声而开,耀眼金光霎时倾泻而出 惯性作用下,钱艾和况金鑫直接扑进宝藏库内。徐望也迫不及待奔过去,可一条腿刚迈进宝藏库,他又顿住了,回头一看,吴笙果然还在原地。 徐望叹口气,人家是最大功臣,这一回就别催了,等吧。 金灿灿的光芒里,吴笙蹲下来,凑近一脸不甘的守塔人,抬起手指轻轻叩了下自己的脑袋“我的箭会偏,但这儿,永远不会。” 守塔人看着他,原本不甘的眼底,生出一丝“你在说啥”的茫然。 吴军师对于这些细枝末节从不在意,站起来拍拍周身灰尘,身心愉悦。 转身打算进宝藏库,却发现队长倚在门口,悠闲地看他。 吴笙歪头,询问似的微微挑眉。 徐望难得没吐槽,而是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帅。” 吴笙也笑,眉眼舒朗,君子如玉“嗯,我知道。” “进屋,开箱。” 徐队长果断转身,这是他能给功臣最大的温柔。 宝藏库大门,在吴笙进来之后,缓缓关闭。 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三个宝箱,两个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一个还没被动过。金光就是从这唯一完好的宝箱身上发出的,却将整个宝藏库染得金碧辉煌。 第37章 末世 夜里十一点半,彻底睡足了的四人, 整齐划一背着下午买的同款小型双肩包, 带上各自认为有用、又不会犯规的东西, 打车去了黄河入海口风景区。景区自然是早就结束营业, 生人勿进了, 售票处前一片空荡,只有地上的枯叶,在夜风里窸窣地响。 四人寻了一个隐蔽角落,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坐标点的定位就在景区售票处, 所以他们这次算是正正经经踩在了点上。 但也正因为这里是坐标点,等到十一点五十还没见到任何“同行”露面,让四人心中不免犯了嘀咕。 “不会是我们找错地方了吧”钱艾自言自语地四下张望, “还是说其他队伍都藏在暗处” “别白费劲了, 要真想藏, 还能让你发现”徐望揉揉酸疼的眼睛,从蛰伏下来, 他就警惕打量周边, 这都二十分钟了, 除了月光下泛着幽暗光的花草树木, 连个人影都没有。 况金鑫思索片刻,推测道“会不会是昨天我们在无尽海的时候,其他有资格的队伍都已经过来闯这一关了, 然后失败的后腿,交卷的前进, 所以今天就剩下我们” 钱艾看向队友“我发现了,你不是凡事往好了想,你是凡事都往最好了想” 吴笙抬起眼,向景区深处眺望“这一关的交卷点在医院,如果坐标即是医院,那就不需要辛苦杀出重围了” 徐望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你的意思是,其他队伍很可能去找更接近医院的地方等待零点了比如景区内” “或者是他们认为的更接近医院的地方。”吴笙严谨道。 徐望了然。茅七平说过,323里面的城市地图是固定的,但这张地图对应的现实中的坐标,却在每天都在微调,可能是平移,也可能是顺、逆时针转角度,所以即便是以前闯过这一关的队伍,根据记忆定点,也没办法百分百定准。 但有经验总要用一下的,只有像他们一样的愣头青,没有任何323的经历可参考,才会想当然守着小抄纸的坐标点。 等等。 如果周围真的再没其他队伍该不会今天晚上闯关的都是老手,就他们这一队新人吧 “咕咕” 零点时分,鸮声凄凉。 四人仿佛乘上一架跳楼机,在心脏快要飞出身体的极速下坠后,“咚”地落在冰凉的陶瓷地砖上。 昏黄的光线照下来,在地砖上反射出清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一种肃杀的压抑感。 “飞毛腿丧尸”带来的高度警惕,让四人不敢耽搁,几乎是一落地便弹起,紧张地打量周围环境。 好在,这是个一眼就能看完的地方。 男洗手间。 “这个刷新点还真是”钱艾望着小便池,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语言。 “别挑肥拣瘦了,”徐望宽慰队友,“至少这里没丧尸,环境还亲切。” “不是说有武器吗”吴笙不介意登场地点,反正也没观众,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实际的东西。 “会不会”况金鑫伸手指向最里面的隔间门前,“是那些” 三人抬眼望去,立刻明白况金鑫为何语带犹豫了。 只见最里面隔间的门前,亦是洗手间的最深处,由下往上依次落了四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箱子,银白色的箱体上雕着复古花纹,每一个都有差不多七八十公分高,于是落在最上面那个几乎顶到了天花板。 “这是武器还是圣衣啊”徐望仰头看着,压力颇大。 不过作为队长,他还是率先走到了箱子面前,蹲下来挑西瓜似的,咚咚敲了两下箱壁。其实也听不出什么端倪,就是图个心理安慰,见敲击声散去,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便直接伸手,将对着他这一面箱壁上端的竖着的金属片,轻轻拨横。 说是箱壁,其实也就是箱门,合页在底边,剩下三边都和箱体不连接,于是挡在上方的金属片一拨开,箱门便朝徐望这边倾落下来,露出里面物件的真容。 一个电动剃须刀。 “”徐望伸手撑地,免得自己蹲不住。 半米高的箱子,就给他一个剃须刀 不知道包装要环保吗 “队长”箱口被徐望身影挡住,三伙伴看不见里面东西,只看见他忽然不动了,况金鑫便有些担忧地出声。 “没事,”徐队长背对着给伙伴们挥挥手,然后拾起剃须刀,起身进了旁边敞开着的隔间,“你们继续开箱,我平复一下心情。” 三队友不再言语。他们都看见了队长手里的剃须刀,知道这时候队长最需要的不是“聊聊”,而是“静静”。 彼此确认一下眼神,钱艾第二个出发。 他个子高,胳膊长,索性爬到隔间门上,开了最上面的金属箱。 啪嗒。 箱壁应声而落,里面的景色和徐队长的如出一辙一个螺丝刀。 钱艾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平静地拿过螺丝刀,跳下隔间门。 不知是不是承受力到了极限,随着他落地,隔间门忽然“咔”地斜了下来。钱艾怔怔站了两秒,领悟了这个武器的奥义。 回过身,扶正门,重新拧紧螺丝。 画面太美,仅剩的两名队友不忍心看,重新把注意力投到箱子上。 “笙哥,你先。”况金鑫不喜欢做选择,最好是队友都挑完了,给他留一个就行。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耸耸肩,走过去挑了上数第二个箱子,伸手稍一踮脚,刚好碰到箱子上缘,轻轻一拨,箱壁落下。 一把弯刀 吴笙伸手将之摸出来,才看清,不是弯刀,而是一把镰刀,只是刀头的造型十分夸张,木柄才三四十公分,刀头却几乎有八十公分长,且弯的弧度极大,从与木柄相连处的宽,成弧度向下一点点变窄,及至末端,尖锐锋利。 这种头重脚轻的镰刀拿着根本不顺手,更匪夷所思的是,让人握的木柄上还有一圈圈的凸起,竹节似的。 吴笙皱眉,后退两步,拉开空间,朝前用力挥了一下镰刀。 他本意是想试试,究竟手感如何,不料这一刀挥出去,刀尖就结结实实扎在了他刚刚打开的箱子的箱底。 “咣”地一声金属响。 因箱底阻碍而再没办法往下挥的双臂,被震得发麻。 吴笙维持着挥镰刀的姿势,错愕地定在那儿。 他已经拉开了足够空间,理论上不可能砍到箱子的,可就在他用力挥出去的一瞬间,木柄变长了。 紧急关头躲进厕所隔间里的钱艾,扒着门框探出脑袋,心咣咣地跳,又不敢大声喊,只能咬牙切齿“你下次再弄危险动作能不能先给个提醒啊” 队友的控诉让吴笙回过神,他收回洋气的“伸缩式镰刀”,试着把木柄缩回原状,却怎么也推不回去了。 这下刀头和刀柄是平衡了,但拿着更不方便了,既不能像长矛那样横握着因为头重脚轻,也不能像刀那样别着或者背着太大。 没辙,吴笙只能把木柄扛肩上,让刀头悬在背后。 扛是扛起来了,可这种武器根本就是“极其不方便使用”的代名词吧 “好看”另一边隔间里,徐队长探出一双闪着星星的眼睛。 扛着镰刀的吴军师愣住“啊” “像死神的镰刀,特别拉风。”最后半句“死神也好看”,被徐队长扣押在心底,自己回味。 “确定”吴军师嘴里嫌弃,扛着镰刀的身体却翩然转了个圈,360°全方位地展示造型。 “可以了,别再刮着我们。”钱艾看着那镰刀就头皮发麻,隔着一米还觉得不安全,“小况,拿你的武器” 时间宝贵,吴军师只得草草结束转圈,侧身给队友让开空间。 就剩一个箱子,况金鑫上前来直接打开。 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外卖似的。 况金鑫把系成活结的塑料袋拎手解开。 一口袋五颜六色的、糖块一样的半透明球,乒乓球大小,表面光滑剔透,用手捏一下,软硬适中,类似橡胶皮的触感。 三伙伴凑过来一起看,捏,闻。 钱艾“弹力球” 吴笙“你最好打消往地上扔的念头。” 徐望看自家军师“你有发现” 吴笙笃定道“火丨药的味道。” 钱艾赶紧把球放回塑料袋,生怕晚一秒,就爆了。 徐望又闻了闻小球,有了吴笙的提醒,他似乎真的闻到了一点鞭炮的味道。不过通常鞭炮要炸了,味道才浓,这么淡的气味,吴笙也能分辨出来,怎么做到的 看出他的疑问,吴笙主动解惑“小时候拆过烟花,里面就是这个味道。” “烟花是放的吧,”徐望莫名其妙看他,“为什么要拆” 吴笙说“研究里面的构造。” 徐望“” “所以这是一兜子微型炸丨弹丨球”钱艾看看队友一兜子“重火丨药”,再看看自己的“螺丝刀”,悲从中来,都是一起战斗的队友,要不要这么差别对待啊 “剃个胡子平复一下吧,”徐队长把电动刮胡刀送到队友手中,紧紧相握,“我刚试了,挺管用的。” 面对命运的不公,要有佛系的平和心境,而且不能只顾着自己佛,得带领队员一起佛。徐队长的团建手册 北京时间00:13 从洗手间出来,四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没有遇见丧尸了。 这是一座全封闭的商场,出入口紧锁,保安在各层紧张有序地巡逻。顾客或者说避难者,集中到了商场一层,从地上凌乱的铺盖看,他们已经躲在这里不短的时间了。 四人越过席地而坐、而躺的避难者,来到旋转门前。 高大的旋转门已经被抵住,无论内外都没办法再推动的那种,两边的侧门紧闭,本身的锁应该上着,但门把手上还是系了双保险的链锁。 商场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18:13。 商场外是一条步行街,透过玻璃,可见街对面林立的店铺,门面各具风情,或清新典雅,或洋气新潮,或明了务实,有花店,有美食,有咖啡屋,有服饰,一家挨一家,一户挨一户,不难想象昔日的热闹和熙攘。 但是现在,满目狼藉。 店门被撞开了,玻璃被撞碎了,长椅横斜,雨棚倒塌,墙上溅着血污,地上躺着残肢。没有活人,亦不见丧尸,整个街道空荡荡的。 这是一个晴朗的傍晚,没有任何云,夕阳尽情地撒着它的光,给这末世的街景,染上一层暖色的滤镜。 第38章 抢车 被巡逻的保安带到商场侧门,并神秘兮兮地递上两样物品时, 四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擦了把冷汗。先前开武器开得太嗨, 差点忘了这一关的重点。送疫苗送疫苗, 你得先有疫苗啊 幸而任务线的nc尽职尽责。 “其他门都封死了, 只有这里可以进出。快去吧向着胜利的夕阳奔跑” 给完“爱的鼓励”, 保安消失在商场尽头,深藏功与名。 两样东西,一个是装着疫苗的迷你金属手提箱,一个是绘在油纸上的城市地图。 侧门外面不再是步行街, 而是一条马路,这会儿横七竖八停着几辆车,看起来像是司机突遭意外, 弃车而逃。地上的一片片血渍, 诉说着逃生时的惨烈。 根据地图显示, 他们所在的商区是城南,而医院在城北, 城南城北以一条河横向分隔, 想去城北, 必须渡河, 方式有水路和过桥两种。 走水路,一路向北,商区、码头、医院呈一条直线, 路程最短。 过桥,就需要先往东, 再往北,到了城北再往西,走一条三折线,路程远了2倍 。 钱艾看着清晰明了的地图,不假思索道“如果这个地图是人手一份,那肯定是个队伍都选水路。” “所以码头的竞争一定会很激烈。”徐望小心翼翼把疫苗箱放进双肩包里。 “那就反其道而行,”钱艾果断改主意,“去东面过桥。” 吴笙摇头“能想到这一点的队伍不止我们,说不定都为了避锋芒,一窝蜂去了桥。” 钱艾无语“那不成死循环了吗” 队长和军师一起看他“就去码头啊。” 钱艾“理由” 徐队长“路程短,速度快。” 吴军师“就算遇上竞争对手,也该是他们悔青肠子,为什么选了一条不归路。” 徐队长凝视自家军师,难得在其装逼的时候给与肯定“我就欣赏你的自信。” 吴军师笑纳称赞,礼尚往来“你也还算果断。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 一直没出声的况金鑫,安慰地拍拍队友肩膀“你看,这种时候我就从来不插嘴。” 钱艾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但个中原理真的没弄懂啊,急需队友解惑“为什么不能” 况金鑫愣愣地眨巴下眼睛“没原因啊,就是直觉。” 钱艾“” 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咣当咣咣” 震耳欲聋的巨大撞击声,仿佛就贴着他们的耳边炸开,不仅震得他们头皮发麻、浑身一激灵,更是震得整个落地门都在颤 四人猛地抬头,只见门外马路上,一辆重型货运卡车正疯狂地向前行驶,横七竖八停在马路中央的小车纷纷被撞开,打着转地斜到路边,它愣是凭借自身重量和速度,在堵塞的双排道上杀出一条血路 终于,卡车撞开最后一辆碍事者。 可也就在这个瞬间,四人都听见了由远而近的、一大群人狂奔的脚步声 扫清障碍的卡车一脚油门到底,就在即将要驶出四人视野范围之际,一群丧尸从后方追击而至 它们面部肿胀,口水横流,每一个身上都带着伤口,或是脸,或是脖颈,或是胸口和四肢,仿佛永无穷尽的脓血从伤口里往外涌,皮肉泛着不属于人类的铁青色,整体看起来就像在福尔马林中泡了多年的肿胀尸体。 可它们的速度却毫不含糊,仿佛一群打了鸡血的邪教徒,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狂奔,发着疯地追那辆卡车。 或许,在它们眼里,那不是卡车,而是一个移动着的饭盒。 卡车终于驶离四人视线,可就在那最后一刻,一个瘦高个的丧尸,犹如青蛙,一跃而起,扒到了卡车尾上,双腿随着卡车的高速行驶而在地上拖行磨蹭了几米,随后一个用力,整个人爬上了货箱。 卡车,就这样带着那一个丧尸,扬长而去。 后面追着的丧尸大军,一部分锲而不舍,一部分却停下来,站在原地,茫然四顾。 忽然,一个丧尸看向了玻璃门这边,先是微微歪头,愣神似的打量,下一秒忽然“嗷”一声,全力朝这边冲过来 四人本能后退,钱艾因为退得太快,直接踉跄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同一时间,丧尸撞上了钢化玻璃门,发出巨大的闷响 这个侧门没拴着链锁,好在本身的自动锁还算结实。 要是个人,这么一撞骨头就碎了。 可冲撞无果的丧尸,仍手脚并用地在门上挠,时不时还要上嘴徒劳地啃一口。 “我们得找辆车”视觉冲击力太猛,徐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 “队长,”钱艾想哭,“咱们现在出都出不去,你能不能先别想那么长远” “能出去没车也是死,”吴笙说,“所以出去和上车这两件事必须无缝接上。” “怎么出去车在哪儿开那些撞废了的车”钱艾后悔了,特想和队友们建议,咱们就在这里坐等到五点回家好不好tat “嘶” 急刹车造成的轮胎摩擦柏油路的声音,尖锐,刺耳。 徐望惊喜地看向队友,仿佛是他带来的好运“老钱,车来了” 钱艾“” 他非酋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心想事成啊 随着这一声急刹车,马路上十几个滞留丧尸的集体嚎叫,就像狂欢。 贴着门的丧尸,闻声立刻转身,奔回马路上,和它的同胞共襄盛举。 四人这才看清,被丧尸拦停的是一辆粉红色的甲壳虫,两个前车灯上还贴着上下睫毛,仿佛一双小眼睛,随时随地和行人放电。 但可爱没用。 没卡车的重量,就必须有“谁挡撞谁”的魄力,两样皆无,这么开过来就等于千里送人头。 “小况,把你的炸丨弹球给我几个。”吴笙忽然道。 徐望立刻会意“你想把丧尸引开” “我先扔一个探探路,”吴笙接过况金鑫抓过来的一把小球,“如果可行,就来个天女散花,到时候我们一起冲出去,绝对不能让那车跑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心情复杂,总觉得他们和丧尸对于那位甲壳虫主人来说,都是坏人。 十几个丧尸的注意力已经彻底转移到了那辆甲壳虫上,粉红色的小车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几个丧尸已经跳上了车顶,用力蹦,过年似的。 吴笙轻轻解除自动门锁,握住门拉手,用力一推一掷,而后迅速重新关门 咔哒。 自动落锁的瞬间,炸丨弹球也落在了十几米开外的马路上,先是咚地弹起半米高,而后落地,再度弹起的一刹那,“砰”地炸开。 动静很唬人。 然而炸出来的,却是流光溢彩。 “这是烟花弹吧”钱艾握着螺丝刀,总算有点心理平衡了。 吴笙皱眉,显然对于自己猜错了火丨药分量和属性感到十分意外。 “没事,”徐望说,“有动静就够了。” 三伙伴抬眼,果然,原本围着甲壳虫的丧尸,已有三分之一,或快或慢地奔向那还没散尽的硝烟。 吴笙不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开门,将手中一把炸丨弹球再度仍向同一地方 颜色缤纷的炸丨弹球如雨般落下,弹起,再落下,再弹起。 “砰砰砰” 炸开一片绚烂。 仍围着车的丧尸再难淡定,纷纷奔向爆炸现场,而先跑过去的那三分之一丧尸,已被炸上了天 “我说是炸丨弹,”吴笙回过头来,淡淡瞥钱艾一眼,“就一定是。” 钱艾“” 徐望无语“这种时候就别嘚瑟了,盯住车” 四伙伴刚把目光齐聚到那辆甲壳虫上,踩在车顶的最后一个丧尸便也跳下来,奔向“落雨缤纷”。 交通工具,cear。 甲壳虫内的司机还在爆炸声中懵逼,就见旁边商场里跑出来四个“凶徒”,一个扛镰刀,一个握螺丝刀,一个拎着塑料袋,一个拿着一把晶莹剔透还在夕阳下折射着钻石般光芒的手丨枪 甲壳虫司机直觉必须跑,但身体却僵硬得跟不上动作,于是乎一镰刀直接勾到他的车门把手上 “开门” 拿着镰刀的坏蛋还吼他tat 咦 会说话 可以沟通 是人 面对丧尸拦路都能急刹车的“文明司机”,立刻给同胞开门。 拿塑料袋和拿螺丝刀的一起挤进后排,拿枪的毫不犹豫坐进副驾驶,只那个拿镰刀的迟迟没动,直到另外三人都坐好了,他才把镰刀怼进后排“前面放不了,帮我拿一下。” 钱艾用尽这辈子的柔韧性避开刀刃,去接刀柄,不料刚伸出手,那镰刀又被人抽丨出去了 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个丧尸,直接从侧面扑向吴笙 抽丨出镰刀的吴军师,凭本能一个横砍,刀刃直接招呼上丧尸脖子,只听“唰”地一声,丧尸竟被生生割掉了脑袋 那头颅落地后又往前滚了两圈,最终停下,死不瞑目。 吴笙没比它好到哪里去,眼睛瞪得比“被害者”都大。 一来,切掉一个人哪怕是丧尸的脑袋,毕竟不同于砍瓜切菜,生理和心理上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二来,一个人的脖子真不是那么好斩断的,更何况他这双手平时敲得最多的是键盘,真没那种一刀把人劈两半的神力啊 “吴笙”徐望倾身过来,透过后排的车窗催,“快点上车” 第一次“杀丧尸”的吴军师回过神,立刻把镰刀重新塞进后排。 差点让镰刀头划了手的钱艾,终于颤巍巍地横卧住木柄,然,欲哭无泪“我说,你能不能换个安全点的武器,螺丝刀就挺好啊” “不拉风。”递完镰刀的吴军师,留下这么个简单明了的理由,而后果断甩上后车门,又拉开前车门,硬生生挤进了驾驶位。 “哎哎哎”甲壳虫司机刚要抗议,就被后排伸过来的四条胳膊给生生薅了过去。 甲壳虫司机要崩溃“注意点镰刀啊啊啊啊” 钱艾、况金鑫和甲壳虫司机,终于在后排安顿好,副驾驶的徐队长也已经系好安全带,见吴笙这么自觉坐驾驶位,便很自然问了句“你车技行” 吴笙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挂挡“这么和你说吧,如果把钱艾的中环十三郎给我” 徐望“如虎添翼” 吴笙“直接废弃。” 徐望“你比中环十三郎还厉害” 吴笙“我就知道你懂。” 徐望“并、没、有” 随着徐队长的咆哮,吴军师一脚油门到底,甲壳虫蓄力向丧尸聚集的前方冲去 “你这么冲会撞到人的”后座的司机急了。 钱艾总算知道先前他是怎么被拦停的了“瞪大你的小眼睛仔细看,那些还是人吗” “那也”年轻的司机其实也懂,但就是过不了心理那关。 钱艾受不了他磨磨唧唧的样“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骚包的车都敢开,怎么一到生死关头就怂了” 年轻司机被喷得委屈至极“这不是我的车,是我男朋友的” 钱艾“” 况金鑫“” 徐望“” 吴笙“” 为什么每次的nc都要有自己微妙的感情线 乱七八糟的对话里,甲壳虫撞开拦路丧尸,一骑绝尘。 第40章 竞争 夕阳渐落,华灯初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一粉红色甲壳虫在不算太顺畅的马路上, 左闪右躲, 曲折前进。 很快, 便来到了环岛, 根据地图, 北口出,直接去码头,东口出,便奔赴大桥。 吴笙没任何迟疑, 径直从北口驶出。 丧尸好像随着日落消失了,宽敞的快速干道上,除了偶尔停在路中打着双闪的空车, 再无其他。 钱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这才看见徐望手里的枪, 意外出声“队长,你这就用文具了” 徐望举着霹雳枪回过头来“迟早都要用, 当然得一开始就拿出来防身。” 钱艾看着那bugbug的武器, 感觉很微妙“你这个枪的尊容确定是真的我怎么看着像水晶模型” 从跑出来到现在, 钱艾没听见一声枪响, 显然队长还没真正扣过扳机,光拿着壮胆了。 徐望不喜欢自己期待多时的武器被质疑“要不是担心子弹有限,我现在就能给你秀一枪, 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百步穿杨,现世李广。” 钱艾还是觉得早早就用掉一个文具有点心疼“其实, 你真应该先试试剃须刀的,说不定和吴笙的镰刀一样,有杀伤力加成的” 徐望“送你。” 钱艾“再见。” “不是,你们究竟要把我的车开到哪儿啊”甲壳虫司机完全听不懂“凶徒们”的对话,终于发出血与泪的控诉。 “码头。”况金鑫好心给了他答案。 甲壳虫司机变了脸色“去码头干嘛,我可告诉你们,城北现在比城南还乱,根本是人间地狱” 徐望立即回过头来“具体说说呢。” “病毒就是从城北爆发的,我当时也在,好不容易跟着船过河回了城南,”甲壳虫司机脸色惨白,“现在人都在城南避难,城北根本已经是死城,你们过去,就等于往怪物堆里扎” 徐望说“我们的战斗力你也看见了。” 甲壳虫司机猛摇头“没有用的,城南这些都是末级感染者,城北那些初级的或者接近初级的,才是真正的怪物,你们打不过的” “丧尸还分初级末级” “对,越接近病毒源被感染的,变异越彻底,各方面能力也更凶残” “感染源在哪里” “中心医院。卡Kа酷Ku尐裞網”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渐渐压抑下来。 连甲壳虫司机都感觉到了“怎么了” 见仨队友沉浸在“生命如此坎坷”的悲伤里,吴笙只得担负起“外联任务”“我们就是要去中心医院。” 他一早就料到了。 由易到难,是很多事情的规律,尤其在“鸮”里,前面历尽坎坷,最后送个大礼这种事,实在不符合“鸮”一贯的行为逻辑。 “你、说、什、么”甲壳虫司机要疯,立刻坐不住了,“码头,对,在码头就把我放下来,车我不要了,我自己回家” “你自己怎么回啊”钱艾赶忙把人按住。 甲壳虫司机说“那也总比去医院送死强啊” 这话说得钱艾心里都颤了,有点不确定地看向队长和军师“如果医院就是传染源,那里面的人肯定都已经感染了,我们的疫苗就是拿过去了,送给谁” 况金鑫发散思维“扎给丧尸王” 钱艾无语“弟弟,这是疫苗,预防感染的,不是治疗感染的” 吴笙说“如果医院都感染了,却还要我们送疫苗过去,那医院里就一定还有个极隐蔽的地方没沦陷,还有人在那里坚守,等着为拯救世界贡献最后生机。” 徐望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眼神“这么确定” 吴笙飞快地转头看他一眼,勾起嘴角“如果猜错了,下次再有耍帅的机会,让给你。” “我并没有这种需求好吗” 徐望没好气地吐槽,却又抑制不住,心里荡起双桨。 这就好像一个嗜好甜食的人对一个嗜好吃辣的人说,我把我最好的糖果送你。 辣君对甜食完全不来电。 但那是甜君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 由此可见,这短短七天,他和吴笙已经消弭了十年未见的生疏,重归高中情谊了。 徐望在自顾自的推论中,非常没骨气地欣喜开来,他连忙低下头,以免泄露心绪。 吴笙没注意副驾驶的百转千回,因为他除了看路,剩下的心思都放在琢磨“究竟什么是队长的需求”这一深奥问题上。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彻底湮灭在夜色中,路的尽头,河水在夜灯的映照下,波光潋滟,一艘轮船停靠在岸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到码头了。 吴笙稍微压一下刹车,缓缓降下车速,想隔着这最后四五十米的距离,先观察一下环境。 然而车速刚缓下来,四伙伴耳内就同时响起了声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灵车漂移哟 下个瞬间,甲壳虫对吴笙的一切操作再没反应,竟骤然腾空,漂浮起来,在空中继续往前“开” 四伙伴悚然回头,不,确切地说是回头低头,就在他们车辆下后方的几米处,先前在商场外面见到的那辆卡车,正无声前行,仿佛按了消音键 不,不止是消音,如果这卡车一直跟着他们,而吴笙又没有从后视镜发现,说明他们还用了道具给卡车“隐身”了 但,这辆卡车明明在他们前面,怎么又跑他们后面去了 “靠,他们不是要把我们扔河里吧”钱艾看着甲壳虫越来越接近河面,呼吸一滞,“我不会游泳啊” “会游也没用,”甲壳虫司机的声音低下来,仿佛看破红尘,已然心死,“河里都是感染的怪鱼,人掉进去,直接被啃成白骨。” 钱艾“要不要玩这么大啊” “对不住了”车底下飘上来歉意的呼唤,就像在回应钱艾的控诉。 半空也没丧尸,四人索性放下车窗,探头往下看。 只见卡车后面已经没有先前挂着的丧尸,应该是已经解决了,而两人座的车头里挤着四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和他们喊话的是副驾驶位靠窗的那个,发型很特别,两边剃得极短,中间半长向后扎起来,一个销魂的小辫。 更神奇(.)的事,这发型在他这儿,不仅不怪,还让人觉得有点小文艺,小帅气。 所以说,脸很重要啊。 此时,这位小辫帅哥正探出脑袋向上望着他们,一脸歉意“本来没想和你们抢这边,谁让那帮算了,反正轮船就一个,互相体谅哈” “理解,理解,大环境恶劣,”徐望朝后排伸手摸出一个炸丨弹丨球,顺着窗口扔到卡车头的顶上,“来,给你们个球儿” 竞争对手,脸再好看也没用。 何况,他们还在无尽海看过更好看的了。 炸丨弹丨球在车顶跳了两下,炸开。 缤纷色彩溢满挡风玻璃。 “操”开车的骂了一句,一个急刹车。 前面就是河了,视野被遮挡彻底,宁可提前停车。 “言多必有数短之处”卡车里一直没说话的清秀学生头,不认可聒噪队友似的,淡淡叹息。 此时,徐望他们的车已经飘到了河边 徐望一把拎过况金鑫的塑料袋,提溜出车窗给下面的人看,大声威胁“这里一袋子全是,你们要是敢把我们扔河里,我们就敢炸了你们的交通工具” 司机探出脑袋冲他比了他中指“都他妈到河边了,谁还用卡车” 徐望愣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威胁这样软弱无力。 副驾驶窗口那个刚才喊“对不住”的帅小辫儿,要不是隔得远,估计能伸手推司机脑袋“别人说的是要炸船炸船啊,我上辈子抢了多少老奶奶的座儿,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队长” “那个,先别吵了,”车内唯一带着渔夫帽的同学出声,朴实的脸上全是“一队人和和气气整整齐齐才好”的真挚愿望,“我是扔还是不扔” 这话问出去的时候,徐望他们的车忽然停下了,就正正好好停在河边上空,再向前一点,落下来都是入水 “灵车漂移是他的。”吴笙低声道。 徐望点一下头,嘴唇几乎不动,隐秘道“交给我。” 解决掉文具使用者,文具效果自动解除。 而他们的车绝对不能再往前飘哪怕一厘米了,这是他们的唯一机会。 吴笙知道徐望这是准备开第一枪了,但对于枪的威力,他还是不太有底“小况的炸丨弹丨球都没炸开他们的挡风玻璃,估计他们用了防具。” 徐望哼笑一下“如果连个防具都破不掉,怎么叫百发百中呢。” 不知为什么,他自从握上这把枪,心里就特别有底,好像冥冥之中,能感受到这绝世神兵的力量。 卡车内的四人,似乎在为到底要不要“接受威胁”争执不休。 徐望屏住呼吸,拿着枪的手悄悄伸出车窗,冲着渔夫帽同学的胸口,扣动扳机 夜幕下,一道笔直通透的水线,直直射向车挡风玻璃,那水没有在空中划出一点弧度,直得犹如细钢筋 “滋” 疾速的水流实实在在打在车挡风玻璃上。 然后,水线就溅成水幕,顺着车挡风玻璃流了下来 有时候,你对文具的感觉,可能只是单相思。徐队长的战斗经 卡车内的四人停止争吵,莫名其妙地看被涤荡掉一切尘土的车挡风玻璃。 帅小辫茫然地看自己队友“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们刷车” “求饶,”司机亦是队长的圆寸青年,信心满满道,“那袋子里肯定不是炸丨弹,他们知道骗不过,明晃晃的求饶。” 渔夫帽心里堵得慌“这样让我怎么下手啊” 从头到尾淡定着的,眉清目秀的学生头,一声轻叹“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以后或许还要见的,能结缘,就别结怨。” 半空中,甲壳虫内。 钱艾“队长,现在好像有点尴尬。” 徐望不语,仍扣着扳机不松手,守着最后的坚持。 况金鑫看看透明水枪,看看水线,再看看渔夫帽,肯定地说“队长,真的是百发百中,我看路线了,如果没有挡风玻璃,水线冲的就是那个人胸口” “”徐队长并没有得到安慰。 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开枪 “高压水枪。”吴笙忽然淡淡道。 徐望终于有了反应,开枪没停,但头转向吴笙,带着一丝期待“嗯” “我说这是高压水枪,”吴笙冷静道,“如果直接射到人或者丧尸的身上,未必不能洞穿。” 徐望已经死掉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真的” 吴笙缓缓点一下头,像是要给他力量。 徐望深吸口气,感觉到斗志正逐渐回笼。 钱艾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还是问了“队长,我有一事不明。” 徐望没看他,目光直视下方挡风玻璃,誓要决战到底似的“说。” 钱艾“你说过,文具没有一个字是白给的,百发百中我懂了,霹雳呢” 徐望“” 钱艾“” 吴笙“” 况金鑫“” 这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尖锐到让所有小伙伴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似乎不想让他们失望,就在钱艾的最后一个“呢”散在空气中后,徐望手里的枪忽然闪起姹紫嫣红的光,一会儿绿,一会黄,一会蓝,一会红,一会儿赤橙黄绿青蓝紫交错着来,就像迪吧五颜六色的转球顶灯。 与此同时,节奏感十足的音乐顺着枪口水线喷薄而出,音符仿佛夹在每一颗水珠里跳动。 这样的动次打次,让人不由得怀念起八十年代的霹雳舞曲。 “没有七彩的灯没有醉人的酒我们在月光下跳一曲,跳一曲,迪斯科迪斯科迪斯科” 卡车内。 帅小辫“他们开始放歌了,但是歌曲好诡异” 渔夫帽“这示好也太有诚意了队长,害人太辛苦了,我以后能不能只用防具” 圆寸司机兼队长“操,我他妈老想跟着鼓点儿动起来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混战 吴笙发动汽车,挂倒挡, 踩油门, 一个极速后退 “砰砰砰” 车尾将后续跑过来的丧尸接二连三撞开 但撞到第四个, 车停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那抵着车尾的不再是一个丧尸, 而是一波丧尸 它们合力用身体抵着车尾, 竟生生将车拦下 随着车子停住,立刻又有丧尸跑过来,直接将车围了个密密实实,它们或嚎叫, 或砸窗,更有甚者,不知哪个丧尸正在伸手拉车门, 锁住的车门在它高频率的拉扯下, 发出极速的“咔咔”声 丧尸懂得开车门 吴笙心里发寒, 油门踩到底,却根本奈何不了“尸海” 无法起速的甲壳虫, 只能在原地徒劳轰鸣 焦灼中, 吴笙忽然发现, 此刻围着车的这些丧尸, 瞳孔都是鲜红色,而他们在商场外遇见的那些丧尸,瞳孔都是稍微重一些的深红色。 按照甲壳虫司机的说法, 丧尸都是红瞳,等级越低, 颜色越深,等级越高,颜色越浅。 显然,河边这一波丧尸,许是更接近城北的缘故,等级或者说凶残程度已经比商场外的那些高了。 难怪他们在商场的时候,可以直接撞开丧尸群,到了这里,同样的数量,却怎么也撞不开了 吴笙正在心里分析着,忽然觉得不对,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不对 “吴笙”徐望第一个警觉大叫,“它们在掀车” 所有车窗已被丧尸围得密密麻麻,根本找不见参照物,可是人对“平衡与倾斜”的感知是极敏锐的,听徐望一喊,所有伙伴都感觉到了车正在向丨左丨倾斜,也就是右侧的丧尸在掀车 “开不出去,”吴笙直接给突围判了死刑,“它们力量太大。” 徐望也看出情势了,当机立断“炸丨弹准备,全员弃车” 他们当然也可以趁着炸丨弹把尸群围困暂时缓解时,开车冲出,但如果一波丧尸能把他们拦住,后面就有第二波,第三波,万一在哪一次被拦下之后,车子真的被掀翻,他们就是瓮中之鳖,再没活路了 况且,吴笙说了,铁板还会再放下来。 弃车之后,他们和那边四位就是同一起跑线,待到铁板再落,谁能拔得头筹还说不定呢。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上船,为了交卷通关,此时不搏何时搏 “小况,人手三个炸丨弹球”徐望迅速下达战术,“咱们一窗扔一个把丧尸炸开,剩下一人两个,弃车之后各自防身” 况金鑫得令,以最快速度将炸丨弹球分发下去。 十秒钟后。 被掀得晃悠的甲壳虫,两侧车窗忽然一齐放下三寸,四个缤纷小球像彩蛋一样,被从各自窗缝扔出 小球落地,滚了一滚,全部炸开 爆裂震天,一霎绚烂 围着车辆的丧尸们被炸得四散而飞 而因有了它们这一层“护身盾”,甲壳虫虽剧烈摇晃颠簸,终究没有飞起,只车窗玻璃震出裂纹。 “你藏到座位底下我们吸引丧尸,它们不会再管空车的回头找到机会你就开车跑” 叮嘱完甲壳虫司机,徐望冲队友一声呼喊“就是现在,下车” 早做好准备的众伙伴,猛地推开各自车门,如闪电般蹿出,冲破硝烟,奋力朝轮渡方向跑 四个炸丨弹球已经解决了大部分少女心的丧尸,只剩下七、八个还能动的,见到车里窜出了人,立刻爬起来追 它们有的已经断了胳膊,有的则直接胸口被炸开了花,但就这样依然速度不减,任由汩汩冒出的鲜血在狂奔的风里飙 岳帅四人同丧尸战斗正酣,忽见甲壳虫里面的人奔出来了,往他们这边跑不说,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丧尸,当下心里一紧,不知是雪中送炭,还是雪上加霜 徐望他们跑近了才看见四位同行手中的兵刃。 圆寸头拿着狼牙棒,先前见过了,渔夫帽手里的鱼竿,绝对新鲜出炉,还有小辫手里的卷发棒,和学生头手里的微型手持小电扇。 徐望心里一酸,原来钱艾的螺丝刀和他的剃须刀,竟已是稳稳的幸福。卡Kа酷Ku尐裞網 原本冲向“同行”的三十几个丧尸,也已经被他们打得只剩下十一、二个,不知是不是遍地丧尸残骸,让剩下的“高级者”心生畏惧,它们与四人隔着几米对峙,或狰狞嚎叫,或饥渴难耐地低吼,却迟迟没敢再贸然上前。 徐望一边展望对手,一边还要回头兼顾自身,赫然发现他和吴笙已经把钱艾和况金鑫拉开一段距离,而落在最后的况金鑫,已经要被丧尸追上了 这时候再扔炸丨弹球,绝对会把队友一起炸飞。 徐望别无选择,一咬牙,直接朝况金鑫背后的丧尸射出水枪 笔直水线,贴着跑在身后成一条直线的吴笙、钱艾、况金鑫的耳边擦过去,直抵丧尸眉心 水柱的冲击力让丧尸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跟着水线一起回头的吴笙,见状立刻道“射他眼睛,那里最弱,直捣大脑” 茅七平说过,脑袋,或者说脑子,是丧尸唯一的致命点。 相信吴笙似乎是本能,徐望没有半点犹豫,松开扳机复又再度扣下,这一次水流直冲丧尸眼窝 与此同时,上一枪的霹雳效果,延迟响起 “这里的鲨鱼不吃鱼这里的鲨鱼不呼吸这里的鲨鱼笑嘻嘻哒啦嘀哒嘀哒嘀哒嘀哒嘀哒嘀” 销魂光影和动感bg中,丧尸的眼睛被高压水柱彻底洞穿,眼球崩裂,锐利水线贯穿大脑 丧尸轰然倒地。 紧跟在它后面的丧尸们,猛地停住脚步,似乎和那边对峙着的丧尸一样,本能感觉到了不同于普通猎物的危险,如野兽般,驻足观察,伺机而动。 音乐终于停止。 刚摇摆出一点节奏的苏明展,悄悄垂下学生头,怅然若失。 一轮明月,一条河边,两队人马,两拨丧尸。 同一种对峙,让肃杀里,忽然有了短暂寂静。 “公平竞争”徐望忽然冲着那边的元寸头队长喊话,掷地有声,“你们打你们的,我们打我们的,谁能上船,各凭本事” 岳帅转头,同徐望四目相对,交换了眼神,但还没来得及交换意见,就被蔚天杭抢白“那要是丧尸打没了,船板还没放下来呢我可提醒你,上船的如果超过一队,船是不会走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举起华丽水晶枪,吹一下枪口,轻轻抬眼“那就等到船板放下来,先上先得,看谁快。” 钱艾和况金鑫交换一下眼神,心情复杂。 吹枪口,一般都是枪口因为子弹出膛而发烫,所以要吹凉,队长这个还滴着水珠的枪口,吹的意义在哪里 “公平,公正,公开,”岳帅悠然一叹,仰望明月,心驰神往,“这才是男人间的战斗啊” 这些非常私人的,近乎低语的感慨,没传递给“同行”,只不小心分享给了“队友”。 蔚天杭、陶阿南、苏明展都不想说话,如果这是在微信群里,他们还会向队长扔个狗。 “就这么说定了,各凭本事”岳队长帅气转头,给了徐队长正式回应,在这水草摇曳的河边,气贯长虹。 徐望“” 说定就说定,为什么要声音里奔腾着热血,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月光下的末世河边,一场人与丧尸的大战,正在销魂的bg中激烈上演。 已经交换了姓名的人类战士,八名。 丧尸,十九只,平均一人两个半不到。 武器,这个得详述。 徐望手持百发百中霹雳枪,只要让他锁定丧尸,没有击不穿的眼眶,唯一缺点需要时间,不能一秒毙命。 吴笙,挥舞死神镰刀,最佳状态一镰刀割掉脑袋,但运动战中并不能总是准确切到脖子,所以通常还是要缠斗一下。 钱艾,手持螺丝刀,跟在队长身边,只要有丧尸企图靠近,他就戳戳戳,杀掉丧尸不是目的,主要是自保。 况金鑫,无法在人群里使用炸丨弹球,所以正在把追着他的丧尸拉向偏僻地带。 岳帅,狼牙棒,耍起来和吴笙的镰刀有异曲同工之妙,故而战斗间隙,他们两个还要时不时互望,攀比。 陶阿南鱼竿在手,只要被他鱼钩一甩,勾住,下场就只能是被鱼线钓起来,再扔进河里。 蔚天杭,小小发棒,大大能量,贴脸烧脸,贴衣服烧布,卷发棒所到之处,烧焦味四起,两个丧尸已经被灼烧得没了半边脸 苏明展,手持微型小电扇,全程贴紧岳队长,在狼牙棒撑起的安全范围内纳凉。 战场如若定格,说起来就是这般清晰。 但真实的场面,却已经乱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魔音灌耳,崩溃至极。 岳帅“徐望是吧你能不能把那个该死的音乐关掉,不然我的狼牙棒总想跟着节奏挥啊” 徐望“不行,自带的” 岳帅“那就换一首歌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鲨鱼鲨鱼鲨鱼” 徐望“什么时候换歌随缘的,看枪心情” 岳帅“那把那个恶俗的彩灯关了总行吧” 徐望“真没办法,这些都是自带的不能卸载的默认程序” 岳帅“末日都市这么带感的战斗,你能不能拿个严肃点的武器啊啊啊啊” 苏明展“队长,别嚎了,注意丧尸。” 岳帅“你就不能自己动手” 苏明展“我拿着风扇呢。” 岳帅“扔了换正经武器” 苏明展“那就没人给你吹风了。” 岳帅“” 他最爱的热血少年漫画里,拯救世界不是这个画风啊tat 铰链滑动的声音,打破了激战正酣的平衡。 最先听见的是电扇君苏明展主要是他实在闲得很,注意力有够分散。 但不同于纳凉的优哉,铰链刚发出一声“咔”,他便如一头小豹子般蹿出,卯足全力往刚刚放下一点缝隙的金属板方向跑 岳帅在他窜出去好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立刻一狼牙棒挥出去,扫清前路,也奋力跟上 徐望他们和蔚天杭、陶阿南是同一拨反应过来的,此时再起步,根本追不上那二人了 吴笙几乎没半秒迟疑,掏出炸丨弹球,冲着缓缓下方的金属板,大力扔过去 苏明展眼睁睁看着炸丨弹球落在仅剩几步之遥的金属板上,当即向后转,连同跟过来的岳帅一起扑倒 炸丨弹球的落点在金属板,可因吴笙十分用力,炸丨弹球落下后二度弹起相当高,再往下落,便偏出金属板,直接落进河里 火丨药受潮,成了哑弹。 苏明展这时才反应过来,吴笙根本是故意的,他没想炸他们,他就是想拖延时间 然而为时晚矣。 一扑一倒一哑弹,只短短一瞬,却足够形势逆转 跑得最快的钱艾,已来到苏明展和岳帅身边,更重的是,他在跑着,而两位同行还在地上趴着 “抱歉了。”钱艾冲二人潇洒一笑,随后一个三级跳远的标准弹跳,生生飞跃过苏明展和岳帅,稳稳落到金属板中间 以他的重量,这么落下来,金属板必定“当啷”一声。 然而没有。 不仅没有,金属板好像还变软了 钱艾刚觉出不对,脚下忽然被一股大力往上一推,整个人瞬间腾空五米 正懵逼着,他又极速落下,眨眼间脚就重新踩回金属板,然后再度弹起 这是啥玩意 蹦到停不下来的钱艾,绝望地发现,丧尸和队友们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徐望,吴笙,况金鑫,男丧尸,女丧尸,看不出男女的丧尸,不知何时加入了这个神奇(.)的国度。 大家一起弹啊弹,就像无数只快乐的小鸟。 地上,苏明展退出文具盒,似对这意料之外的文具支出,有些懊恼。 上上下下弹到完全停不下来的四人,目送对手步入船舱,金属板缓缓收起,才听见了那迟来的提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幸福蹦蹦床哦 第42章 三教殿 漆黑一片的封闭船舱里,一个反扣在地面的手机, 用手电筒模式, 照亮了四个小伙伴的美。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围着手机坐成一圈, 在轻轻摇动的船舱里, 或气喘吁吁, 或灰头土脸,或身心俱疲。 “终于清静了”岳帅一声长叹,身体却正襟危坐,维持着两个手掌分别贴住左右太阳穴的姿势, 一动不动,持之以恒,仿佛正在用掌心内力将脑内魔性的旋律吸出来。 “我他妈现在都会唱了, ”深有同感的蔚天杭扯下扎小辫的皮筋, 用手爬爬散开的发丝, 盘起的腿则无意识地轻抖,“这里的鲨鱼不呼吸这里的” 岳队长一眼刀甩过去。 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在哼唱的蔚天杭, 戛然而止, 一脸错愕。 妈的, 那个武具有毒tat “一早就应该直接走水路, ”苏明展淡淡开口,“非自作聪明去走桥,现在还不是折回来了。” 陶阿南弱弱提醒“阿苏, 提议这回走桥的好像是你” “对啊,”苏明展歪头看他, “所以我刚刚在进行自我批评。” 陶阿南“好的。” 苏明展的娃娃脸和学生头,让他即使在生气时,也有一种“我再也不和你玩了”的萌感。 但搭档多时的队友们,早已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苏明展的战斗力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出其不意,置你死地。 “未必全是坏事,”岳帅对于今晚的路线倒有不同看法,“虽然比原计划多用了一个武具,但如果我们不这么折一下,就不会和旺旺他们遇上,也就不会知道,这个破地方还是有正经男儿的,不全是尔虞我诈” “不是,”蔚天杭伸手做了个“s”的示意,“你给人家取小名,经过正主授权了吗” “都并肩战斗过了,叫大名多生分啊,要是旺旺不好听”岳队长很认真地思索一番,“仙贝雪饼小小酥” 陶阿南咽了下口水“队长,你成功把我说饿了。” “谁跟你并肩战斗过了,”蔚天杭捋着头发重新扎辫,“他们现在指不定怎么骂咱们呢。” “不可能,”岳队长非常自信,“吴笙最后那个炸丨弹球,明明能把我和阿苏炸回家,但他偏扔水里,这是他们的投桃;阿苏好几个凶残武具,最后选的却是杀气最小的幸福蹦蹦床,这是我们的报李;等蹦床时效过去,他们发现还能继续上路,就会明白我们的心意” 蔚天杭“” 等时效过去估计那帮重回大地的家伙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阿嚏”岳队长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蔚天杭“呵呵”他一眼“怎么样,骂你了吧。” “屁”岳帅昂首叉腰,“肯定是哪个姑娘想我了” 蔚天杭无语“你醒醒吧,这鬼地方就没姑娘” 岳帅“怎么没有,好看的nc妹子一大把” 蔚天杭“谁来打醒这个死变态。卡Kа酷Ku尐裞網” 苏明展“队长,你如果真熬不住了,可以从我们几个里” 岳帅“不用谢谢再见拜拜我困了先睡会儿撒由那拉后会无期” 蔚天杭“” 陶阿南“” 苏明展耸耸肩,靠进角落,隐没在船舱的黑暗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四十分钟后。 北京时间,2:30;鸮时间,20:30 蹦得精疲力竭的人们和丧尸们,终于在又一次绝望的触地里,平稳站住,再没弹起。 或许是运气好,或许是早有设定,所有“蹦蹦床的伙伴们”,落地点都在岸上。 咦居然只蹦,不回家意外之喜 呃,要不还是直接回家算了。 岳帅我你 到底还要蹦多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便吧,我心已死。 小蹦床,你为什么叫小蹦床来吧,一起跳吧 以上,就是四伙伴的心路历程。 于是在落地后,他们怔了两秒,才和丧尸们彼此看一眼,找回情绪,继续斗殴。 这一回,旺之队再没手下留情。 叮咣一顿暴打,最后一小撮丧尸团灭。 它们死得不冤,因为就是现在岳帅他们再返回来,也未必是声望金钱的对手。 毕竟,四十分钟的幸憋福屈蹦床生涯,淬炼了他们如火的“战神气”。 “还剩两个半小时,”徐望看一眼手机时间,“现在怎么办” “原计划,”吴笙自怀里掏出地图,指尖顺着上面的河边画一条线,“码头不行,就沿河堤路往东,折到幸福桥。” 三伙伴看着地图上那“幸福”俩字就碍眼,也不知道谁给这桥起的倒霉名字。 “整个河堤路都是在树林里穿,”徐望叹口气,“我们最初定的时候默认开车,现在车没了,徒步穿树林” 不止是危险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路远,靠走的,五点之前能不能到桥头都是问题,别说去医院了。 “队长,”况金鑫默默出声,“你往左边看一眼,那个粉红色的物体好像有点眼熟。” 一句提醒,仨队友一起转头眺望。 月色里,一辆粉红色甲壳虫正朝着他们缓缓驶来,被砸得坑坑洼洼的车壳,仍倔强地泛着骚气的光。 车在四人身边停下,甲壳虫司机自车窗探出头“帅哥们,去哪儿啊,顺路的话送送你们” 徐望莞尔“城北,中心医院。卡Kа酷Ku尐裞網” 甲壳虫司机点点头“不顺路,再见。” 徐望乐不可支“那你干嘛不走,非等到现在。” 甲壳虫司机撇撇嘴“万一你们打不过,想逃跑,又没车,最后全阵亡,我这一走不就成间接凶手了。” 徐望“这种悲剧结局不用脑补的那么细致” 吐槽的话音还没落,甲壳虫司机已经开门下来了。 “你们执意要去中心医院,一定有你们的理由,我没办法跟着去,但车可以留给你们。” 徐望愣住“那你怎么办” “我家离这儿近,”甲壳虫司机说,“我一口气跑回去,进了小区门就是安全地带。” “要是跑回去的路上遇见丧尸了呢” “认倒霉呗。” “你家离这里有多近” “十分钟。” 四十分钟蹦床都蹦了,不差再耽误十分钟,送“恩人”回家。 毕竟,要是没有这辆甲壳虫,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呢。 三分钟后。 吴笙“不是十分钟吗” 甲壳虫司机“我跑十分钟,你开车当然快啦” 众伙伴“” 甲壳虫司机快步进入保安严密的小区大门,转过身,铁艺大门缓缓合上,只留下花纹镂空的缝隙。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透过铁门的雕花镂空,他冲自己的粉色甲壳虫挥手。 “赶紧上楼吧”甲壳虫里的四个人,赶苍蝇似的。 但他多冰雪聪明啊,轻而易举就能从那伪装的嫌弃里,读出四位萍水相逢者对他的不舍。 其实,他也舍不得他们tat 车内四伙伴在甲壳虫司机的“凝望”里,蓦地一寒。 为什么总有一种偷了少女芳心的诡异错觉。 吴笙重新发动汽车,刚开出去几米,甲壳虫司机忽然凑近雕花镂空,大声对即将分别的“伙伴”奉上最后的珍重“河堤树林里有一座三教殿,你们开车穿过去的时候,如果有时间,就去那里拜拜,保平安的” 北京时间,2:45;鸮时间,20:45 甲壳虫在河边的林荫小路上前行,速度七十左右,没办法再快,因为不知道哪个部件伤着了,一超过七十,整辆车就咯噔咯噔响,上上下下颠,好像车轱辘是方的。 “我说怎么哪里听过,”吴笙终于想起来了,将脑内档案提取出的信息,完完整整又复述一遍,“苏明展、陶阿南、蔚天杭、岳帅,323交卷。” 后入队的钱艾茫然。 徐望和况金鑫倒反应过来了,不约而同按出成绩单,向上回溯。 果然。 那是他们入“鸮”的第二天,收到的第一条成绩单的提示信息。 苏明展、陶阿南、蔚天杭、岳帅,323交卷。 凑近况金鑫胳膊看了个清楚的钱艾,讶异挑眉“他们那么早就已经过完这一关了” 别人的交卷信息,只有在第一关的时候才能收到,不知是不是给新手的福利,总之223以后,所有人就只能收到自己队伍的交卷信息了。 钱艾那时候已经在223了,与这条信息无缘,但看一眼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交卷失败,又退回来了。”徐望退出成绩单。 钱艾皱眉“他们队长虽然二二的,但从配合到身手,都不是一般二般的战士,要是他们都过不去” 那323之后的关卡会有多难 这后半句有点丧气,钱艾终是没说。 但所有小伙伴都懂。 故而甲壳虫内一时陷入略带压抑的沉默。 不经意间,钱艾抬眼,看见了内视镜里,吴军师的脸。 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自家军师,嘴角微扬,眼波带笑,仿佛对今后愈发坎坷的关卡有无尽的期待与向往。 靠,他差点忘了,这位老同学是考试题简单了都会生闷气的神经病 无语地收回目光,不料收回途中,又扫到了副驾驶的徐望。 当年的徐体委,现在的徐队长,正微微偏头,假装看左侧河面,其实是在看军师侧脸。 目光温柔而满足,满足里又透着嫌弃,嫌弃里再带着懊恼,懊恼里又藏着甜蜜,甜蜜一闪,幻化成怅然伤感,慢慢地,再回归温柔。 要不人家是队长呢,钱艾想,这“包罗万象的内心”,一般人就来不了。 “队长,”一直注意观察沿途的况金鑫,终于有了惊喜发现,“你看那个是不是他说的三教殿” 吴笙放慢车速。 徐望按下车窗,顺着况金鑫指的方向望,只见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座类似红色庙宇的建筑若隐若现,庙身几乎被树木遮挡了90,如果事先不知道有这座建筑,绝对就错过了。 “去吗”钱艾看着那层层密林,就有点打怵。 徐望“去,这种支线剧情” 吴笙“通常都有意外之喜。” 徐望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心里所想完全被吴笙说中了,一个字都不差 钱艾也有些意外这无缝配合“你俩真是越来越默契了” 吴笙开着车,还要腾出一只手摊一下“主要是我迁就他。” 徐队长的心电图,瞬间恢复正常“你说这种台词不亏心吗” 吴笙正气凛然“问心无愧。” 徐望“” 短暂的友谊小桥桥,塌了。 吴笙将甲壳虫驶入密林,左绕右绕终于停到三教殿门前。 这三教殿,基本造型是一座庙,从细节上看又有点道观风格,但因年久失修,斑驳破落,也没办法再深究。 正门上方“三教殿”三个大字,倒看得清楚。 还有门两侧的立柱,左书“世间法各有其妙”,右书“儒释道三教归一”。 门板全部大开着,一扇已经脱落,躺在了地上,剩下的也歪歪斜斜挂着,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掉。 吴笙将甲壳虫熄火。 寂静密林里,只有风的声音。 四人蹑手蹑脚下车,做贼似的,悄悄溜进三教殿。 殿内燃着烛火,不算明亮,但恰恰是这种明暗适中,让殿内多了一分肃穆。 一迈过门槛,四人便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在殿外,他们时刻担心会有丧尸从阴暗角落窜出来。 可仅一门之隔,他们竟蓦地安心下来,恐惧仿佛被一种温和的力量扫清,明明背后的殿门还大敞着,心里却只觉平定安宁。 正前方的中央,供奉着三座神像,像前各一鼎香炉,旁边桌案上放着未点燃的香。 刚刚在外面看见“儒释道”三字,便已清楚,这是座“儒家”“佛教”“道教”一起供奉的庙,只是具体这三座神像都是谁,小伙伴们也认不出。 不过知道是神明就好。 我国劳动人民拜神,从来不嫌多,最好是能拜的各路神仙都拜拜,所以四位小伙伴也是一视同仁,给三位神明都诚心诚意上了香,求个前路平安。 上完香,四伙伴站在大殿中央,屏息等待。 按照剧情套路,这时候就该有神明说话,或者有神秘礼物从天而降了。 什么都没发生的五分钟过后。 钱艾“我们是不是太天真了” 况金鑫“他说的保平安,可能就是一个美好祝愿” 徐望叹口气“算了,不等” 咔啦啦 钱艾“神像里有密室” 况金鑫“幸好没放弃” 徐望“我就知道” 吴笙叹口气,自墙壁后面探出头“有感慨的时间,还不如过来帮我推一把” 徐、钱、况“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吴笙“不然呢你们以为这庙会自动翻墙” 四人合力将墙壁推转了180°,并没有什么密室,墙壁后面的空间不过是留出来方便墙壁转动的。 如今,三座神像到了背面,而原本的墙壁背面变成了正面,一座新的神像,独享供奉香火。 不同于那三座神像的威严,这一座神像雕刻的神君,容貌非常年轻,剑眉星目,面若玉龙,神情不见庄重,倒见随性,坐姿也一样,十分松弛自在,仿佛不是端坐在这里等着香火,而是随便在南天门外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歇息吹风。 神明换了。 但四位伙伴拜拜的套路还是一样,上香,双手合十,诚心祁愿。 淡淡檀香,缭绕而上。 大殿里的风忽然停了,烛光不再摇曳,殿内的光明有了一种坚定。 再度拜完的四人,缓缓睁开眼。 香案上,多了一大一小两个锦盒。 四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神明不灵验的时候,你可以半调侃半认真地吐槽,比如“老天爷你不开眼”这一类,但当神明真的灵验了,反而不敢随意玩笑了。 最后还是徐队长上前,打开了“礼物”。 一个需要填充弹药的“火箭筒”,扛在肩膀发射,可大致控制落点,显然是给况金鑫剩下的那半袋子炸丨弹球量身定做的。 一个电锯,德州电锯杀人狂那种电锯。 霹雳徐、镰刀吴、火箭况,带着各自武器默契地后退一步。 “被动出列”的钱艾,欲哭无泪地回头“这个真的不适合我” 五分钟后,补给完毕的徐望小分队,重新上车,驶向桥头。 夜风里,还能听见钱同学的哀号“,你睁大眼睛看看吧,我这么温柔的男子不适合这么丧心病狂的武器啊” 三教殿里,烛火忽地全部熄灭。 一道淡银色的影子自年轻神像头顶飘出,落到殿门口,顷刻,化成一个长发青年,倚着破落门框,目送那抹粉红色远去。 他剑眉星目,面若玉龙,只是眼神和香案上那座神像不尽相同。 神像目光清澈,英气凛然。 他则半眯着眼,微微皱起的眉宇,明显透着“本神仙不开心”。 自仙气飘飘的袍子里掏出手机,长发青年拨了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 电话接通。 长发青年立刻哀怨控诉“为何又将我的车借与他人” 那头回了一句。 长发青年叹口气,缓下声音,低沉而温柔“我知你不喜马卡龙粉,我也已然想过了,下次换薰衣草紫喂喂哈喽” 第44章 故人 城北河畔,阳光电影院, 4dx厅。卡Kа酷Ku尐裞網 幽暗的放映厅内, 正在上演一部丧尸电影, 银幕中血肉模糊的光影, 照亮了中间一排, 四名观众的脸。 偌大的4dx厅,只这四名观众,他们带着3d眼睛,坐在随着剧情不断震颤晃动的座椅上, 一会儿被吹风,一会儿被喷水,一会儿被迫闻着劈头盖脸的刺鼻血腥味, 堪称360°沉浸式观影。 又一个丧尸被电钻钻穿了脑袋。 电影里, 血浆不要钱的滋, 座位上,带着腥味的水也不要钱的滋。 岳帅第一百零一次抹掉脸上的水珠, 恰好电影切到一个极明亮的镜头, 将岳队长生无可恋的麻木双眼, 映得一清二楚。 “队长, ”邻座陶阿南,在几乎要把人颠散的座椅震颤中,发来灵魂的拷问, “我们为什么要走进这家影院” 话音未落,影厅门忽然被撞开,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丧尸堂皇而入 四人瞬间滑到椅子下面,低头,蜷腿,屏住呼吸,一系列动作既迅速又熟练,显然之前已这么藏过无数次。 工作服丧尸正正经经巡视一圈,不见异常,再度离开。 几乎憋到极限的四人,终于呼出一大口气,又纷纷坐回座椅,继续“看电影”。 为什么要走进这家影院 其实四人心中都有答案。 城北不比城南,几乎见不到一个活人,更别提跟人借抢车。上一次在这关时,他们就差点因为“在城北找车”,而交卷失败。所以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直接在城南找辆卡车一路飙到码头。 原本想着连车带人一起进船,过河之后继续开车上路,哪成想遇上徐望他们,于是卡车变成了自行车,下了船的他们,又成了和上次闯关同样的局面。 然而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上次的他们,一路咬牙闯到了医院。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的他们,刚走两步,还没离开河畔呢,就遇见了一大波跳广场舞的丧尸大妈。大妈的战斗力,简直是核武器级,打了几个回合,眼看要团灭,四人只得三十六计,走为上,寻了个小路也没看,就这么直愣愣地逃进了这家河畔影院。 影院倒是十分贴心,直接把大妈们隔绝在了外面。 只是落地门一关,小抄纸就“叮”地响起来欢迎来到阳光电影院,请贵宾移步4dx厅,用心观赏电影,观影后填写答卷,满分100分,及格分60分,及格即可过关。s观影途中会有工作人员巡查,鉴于你们并没有购买电影票,所以请务必躲好,一旦被巡查发现,后果自负。 彼时,四伙伴看了很久的小抄纸,却依然没办法平复内心奔腾的草泥马。 然后,四合一的泣血控诉几乎掀翻了影院顶棚。 “为什么会有局中局啊啊啊啊” 以上这些都是五十分钟前的事了。 现在,四伙伴终于等来了银幕上大大的“the end”。 座位刚刚回稳,影厅内忽然大灯全开,霎时光明。 一张考试卷自屋顶翩然落进岳帅手中,连同一张答题卡和一根2b铅笔。 岳队长想起了被高三支配的恐惧。 “男主妹妹的备胎姓什么名字那么长鬼记得住啊” “女主杀掉的第一个丧尸,生前爱听谁的歌这是人类能答上来的问题吗” “队长,别激动,电影里都有,就是比较不容易注意到,让我来吧男一号妈妈爱去的酒吧里有一个总坐在吧台的牛仔,他在吹口哨的时候眨了几次眼我操谁出的题我和他拼了” 岳家军终于磕磕绊绊答完了整张试卷。 随着最后一道题涂卡完毕,试卷、答题卡和铅笔一同消失。 小抄纸提示,正在阅卷,请耐心等待。 终于松口气的岳家军,蓦地操心起不久前刚打过交道的“同行”来。 陶阿南“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蔚天杭“提前回家了吧。” 陶阿南“应该多提醒他们一句的。” 蔚天杭“上船的时候打那么激烈,谁还顾得上说这个。” 岳帅“未必就那么巧遇见,没准儿在他们过桥之前,游乐场那帮人已经从别的队伍手里抢到车了。” 苏明展“今天进这关的都是老队伍,大多一进来就在城北,需要从城南过桥的队,说不定就我们两家。” 蔚天杭“那完了,遇上那帮疯子,他们必死无疑。” 岳帅“未必,我们不就逃掉了吗。” 蔚天杭“他们一队愣头青,能和我们比吗” 岳帅“我觉得他们很有实力啊。” 苏明展“队长,你现在有迷弟倾向,很危险。” 岳帅“” 蔚天杭“唉,我以为池映雪那个神经病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合拍的队伍呢,现在看,真是什么人都能找到归宿啊。” 苏明展“相爱容易,相处难,能不能长久,还得走着看。” 岳帅“你感慨就感慨,为什么要看着我” “叮” 小抄纸阅卷完毕,59分。 北京时间,3:15;鸮时间,3:15 顺利上了“幸福桥”的粉红色甲壳虫,遇见了一座游乐园。 确切地说,是这座“幸福游乐园”所在的河心岛,把桥截成两段,让原本一座桥就能完成的渡河路线,变成“城南桥游乐园城北桥”这样坎坷的三段路。卡Kа酷Ku尐裞網 更重要的是 “地图上没有这里。”吴笙把地图摊开,所有小伙伴都看得清楚,标注在河上的,只有一座桥,别说游乐园,连河心岛的影子都没有。 “隐藏地点”钱艾现在对“鸮”的坑爹程度已经彻底了解了,对此完全不意外。 “这确定是游乐园”况金鑫咽了下口水,“我怎么看着像鬼屋。” 没有灯,偌大的游乐园,从里到外,没亮一盏灯。 近处,围墙高耸,向两边延伸,几乎看不到尽头。墙面绘满了五颜六色的抽象画,每一幅都像在黑毕加索,而幽暗的夜色,更是让唯一能够拯救视觉灾难的明亮用色,都失了鲜艳,于是一片黑乎乎里,只剩下扭曲变形的人体、动物、以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诡异图形。 远处,园内的游乐设施在高墙的阴影里,死气沉沉,看不清楚模样,只剩幽深轮廓;园内的绿植亦然,花草树木混杂在一起,随着夜风摇动,就像人影憧憧。 唯一认得出的只有摩天轮。 高得仿佛要碰到月亮的摩天轮,屹立在游乐园正中央,一个一个小座舱,都被打造成了带着翅膀的小浴缸,悬挂臂就像支起来的花洒,吊着可爱的浴缸在天上飞。 这是唯一能冲散游乐场死寂的设施,无奈,也静静停在那里,沐浴月光。 “车门车窗都锁好了吧”徐望问众伙伴,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正色起来,“总之,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语毕,看向吴笙,“开车。” 吴笙轻点下头。 亮着车灯的粉红色甲壳虫重新开动,以谨慎的慢速,缓缓进入游乐园大门。 他们也知亮车灯容易暴露,但若不开灯,鬼知道黑暗前路里有什么,万一撞上,更危险。 游乐园里,静得骇人。 外面至少还能听见虫鸣,甚至远处传来的丧尸嚎叫,可进来之后,什么声音都没了,越往深开越安静,死寂一般。 这座地图上没有的游乐园究竟什么地形,谁也不清楚,吴笙只能沿着游客的路,在大方向上往北开。 路面很平坦,但一看就是有队伍在这里打过丧尸,大片大片发黑的血迹,已经将路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丧尸尸体也随处可见,有的地方甚至堆得阻碍了路,吴笙只能绕开,从岔路继续往北走。 他开的远光灯,希望能让视野最大限度扩展,于是众伙伴也借着这灯光,看清了他们路过的旋转木马,海盗船 “咯噔” 高度警惕里,车辆忽然狠狠颠了一下,像是辗轧过了什么东西。 吴笙一脚刹车,本就没起速的甲壳虫立刻停下。 “是什么”徐望迅速看向他,紧张地压低声音问。 吴笙没说话,只眼底慢慢沉下来。 徐望握紧霹雳枪。 吴笙没摇头,说明他心里已有一个答案,不说,只是他还需要验证,而且,徐望可以肯定,这个答案不会喜闻乐见。 挂倒挡,吴笙轻点油门,毫无预警倒车。 “咯噔” 前轮再度轧过那“东西”,而它,也在逐渐后退的车灯底下,现出原形。 一条腿。 一条腐烂的,被齐根砍下的,丧尸的腿。 那腿原本应该是在左侧路边的灌木丛里,可能只半只脚稍稍出格,搭进了路面,被没有注意到的吴笙辗轧,而现在,它已在反复辗轧中,弹出灌木丛,彻底进入车灯范围。 “千躲万闪,还是没避开。”钱艾别开视线,虽见过很多残肢了,但盯着看太久,还是反胃。 “不对”吴笙半眯起眼。 思索两秒,他忽然打着方向盘地倒车,让车头在倒车里向左偏了45°。 远光灯一下子就从前路移到了左侧灌木丛。 “我操”钱艾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彻底恶心了,再张嘴,怕吐。 尸横遍野。 各种死状的丧尸,乱七八糟地躺在灌木丛里,就像被丢进废品站的易拉罐。 他们这一路过来,只顾着路面了,根本没往两边树丛里看。 钱艾和况金鑫还惊骇着呢,吴笙却忽然掉头,以远快于先前的速度,将车往回开 “怎么了”钱艾心里一惊,意识到事情不妙,但具体哪里不妙,毫无头绪。 徐望却已然明白。 他们这一路行来,虽满地打斗痕迹,但偏偏左闪右躲,避开了全部障碍,走出了一条“平坦的路”,要不是那截意外现身的“断腿”,他们还会寻着没有障碍物的前路开。 “有人特意清理出一条路线,引我们到园中某个固定的地点”徐望飞快地说,与此同时,目光在挡风玻璃和副驾驶车窗之间来回搜寻,警惕四周。 他不知道那特定地点有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不知第几次看向车窗时,徐望听见吴笙飙出一句“hat the he” 徐望条件反射地看回车前方,霎时眼睛瞪大到极限,再大一丝丝,眼珠子都能掉出来那种。 前方路面,就是他们来时走过的路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流沙坑 这他妈什么剧情啊啊啊 “刹车刹车刹车”后排的钱同学,惊恐大叫,就这沙坑宽度,车王来了也飞跃不过去 他没听见车轮胎已经在地上蹭出令人窒息的刹车音了。 但吴笙心里清楚,从踩下刹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距离不够刹停的“跳车” 第45章4 强敌 “等不及了”对于自己的战斗被打扰,池映雪眼里闪过不快, 可说话的语气并不冲, 显然有所收敛。 徐望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无尽海的时候, 这位跟队友相处可没这么留情面。 “厉夏说你肯定又废话一堆了, 让我过来速战速决。”少年,也就是原本应该在摩天轮等待的李子近,言简意赅说明来意。 池映雪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嘁”了一声, 转身重新跳上旋转木马,算是做了交接。 “加油。” 最后留下的这句鼓励,真诚度还不如充话费送的。 李子近懒得理他, 低头看着自己手柄上的屏幕, 迅速操作起来。 他表情未动, 坐姿也几乎没动,只捧着游戏手柄的双手, 娴熟操作, 就好像真的在全神贯注打游戏一般 已经适应了月光的四人, 忽觉头顶出现阴影。 抬起头, 一架小型四旋翼无人机正在他们上方无声盘旋。无人机是白色的,上面挂载的连发机枪,则幽黑泛光。 李子近拿的不是游戏手柄。 他玩的是无人机, 扫射。 “跑” 徐望的一声喊,几乎破了音。 同一时间, 子弹“突突突”地出膛 四伙伴一瞬散开,本能狂奔,一片空白的大脑什么都来不及想,只一个念头,跑,跑慢了就会没命 死亡,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逼近,如此逼真。 从始至终,李子近都没有抬头看对手一眼。无人机上有红外线摄像头,他只要盯着手柄屏幕上,实时传输过来的画面就好。 这种“上帝视角”,让他在对手一散而开,逃往不同方向时,没半点迟疑,直接选择跟上吴笙。 “厉夏让我过来看看”不过是李子近随口找的开场白,事实上,他是跟着池映雪过来的,所以从池映雪使用“流沙河”,到那四人跳车,他都看在眼里,也清楚看见了,谁是司机。卡Kа酷Ku尐裞網 跟过来,是因为他不太放心这位新队友。 结果,这位新队友还真没让他刮目相看。从头到尾扯一堆有的没的,简直让人无语。 在他看来,这事儿简单得跟喝水一样。 车钥匙必然在司机身上,那么把司机送回家,属于“鸮”的物件,便会随之落地,他们只要弯腰一捡,齐活,这就和打怪爆金币是一个道理。 还你来我往聊半天,还给选择一选择二,有病吧。 “砰” 突来的爆炸声,让分心吐槽队友的李子近,手上一顿。 再看屏幕,已一片漆黑。 抬起头,不远处的无人机,解体在一片缤纷硝烟里。 “操。”他小声骂了一句,为自己刚才的大意懊恼。 只顾着追击扛着镰刀的司机,且过度自信了机枪的压制力,却疏忽了摄像头视野外的其他家伙,如果没记错,有个小子带着远程重武器。 最后一片无人机残骸,在火箭炮的硝烟里落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啪”。 像是给突然而起的激战,画上仓促休止符。 火光消失,声音消失,暗夜下的游乐园,重归死寂。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来到沙坑面前,没看旁边的池映雪,只看坐在车顶上的李子近,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过来掺和一脚“没拿到” “对不起。”李子近丧气地垂下头,不敢看韩步庭的眼睛。 再没有先前故作的深沉严肃,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犯了错,担心挨骂的孩子。 偏巧池映雪最烦熊孩子,尤其是没礼貌的“如果他不过来捣乱,我现在已经拿到了。” “怎么拿坐旋转木马绕两圈,对手就自动投降了”黑暗里走出一个瘦削身影,黑色连帽衫,双手插兜,一张脸躲在帽衫晦暗不明的阴影里,稍长的刘海又遮住了眼睛,这让他整个人彻底阴郁下来。 “一对二,你们占理,我认输。”池映雪举起单手,别人用来发誓的姿势,在他这里,倒成了投降。 韩步庭没理背后的小插曲,伸手摸了摸李子近的头,沉声问“看清谁是司机了吗” 按理,这话该问池映雪,因为是他用“流沙河”把那四人拦住的,应该更了解情况。 可韩步庭选择问李子近。 池映雪轻嘲地扯了下嘴角,索性抬头,悠哉地欣赏旋转木马吊顶。 幽暗中,吊顶华丽的造型失了色彩,没了光泽,就像劣质品。 “看清了,”李子近连忙回答,迫不及待弥补过失似的,“灰色衣服,拿镰刀” 他不知道吴笙名字,但把这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韩步庭没再多问,直接抬手,点文具盒。 距离无人机爆炸点,十米远处,灌木丛后面。 况金鑫猫着腰跑近自家军师,小声问“没事吧” 第一次经历枪战,是个人都得缓半天,吴笙也不例外,心脏现在还狂跳。 但对着舍身过来相救的队友,他还是要给个定心丸“没事,幸亏你轰得准,不然我现在就成筛子了。” 况金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一开始和队长跑的,早吓蒙了,后来还是队长发现无人机追着你,让我过来用火箭筒”说着说着,他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严肃下来,连声音地都沉重了,“笙哥,他们和岳帅不一样,他们真的敢杀人。” 吴笙知道。 别提什么“送回家”,用文具送对手回家,和用武器杀掉对方送回家,完全两个概念,两种体验。 就和他们明知不会死,面对子弹,仍本能恐惧一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探囊取物哦 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吴笙一惊,条件反射摸口袋,车钥匙不见了。 他迅速扒开灌木丛枝丫,透过缝隙看向十几米外的沙坑旁边。 那里原本只能借月光,看见四个模糊黑影,这会儿却明亮起来。 甲壳虫的远光灯。 他们不可能看见他躲在这里的,却还是轻松锁定,拿到了他口袋里的钥匙。 这么厉害的幻具,一开始却没用,应该还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浪费在他们身上。 况金鑫不明情况,只看见吴笙猛地一拍口袋,然后远处的四人解除沙坑,陆续坐进重见天日的甲壳虫里,更重要的是,他们发动了汽车 “笙哥”况金鑫急了,“他们” “拿了我的钥匙。”吴笙说得平静,可握着镰刀柄的手,关节已泛白。 池映雪最后一个坐进甲壳虫,懒懒散散关上门。 厉夏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踩油门,发车。 虽比原定计划多了小波折,但无伤大雅,整体依旧轻而易举,证据就是从头到尾,对方只有逃窜,毫无还手之力。 韩步庭对这个结果,基本满意。 李子近却耿耿于怀“他们还不如之前开卡车的队伍呢,至少那帮人还能打几个回合,这一队倒好,弱成渣了,居然浪费我们两个文具。” 厉夏向来话少,这会儿只专注开车。 池映雪打个哈欠,也没什么想接茬的欲望。 韩步庭心情尚可,看看手表,确认一下剩余时间,末了抬起头,准备回应一下队员。 厉夏忽然一个急刹车。 甲壳虫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里,猛地停住。 韩步庭系着安全带,还是被晃得不轻。 根本没有安全带意识的池映雪和李子近,直接撞了个七荤八素。 李子近艰难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骂司机,可刚动了嘴唇,就被车窗外的“景色”弄愣了,到了嘴边的“你会不会开车”,成了“这是什么鬼” 月光,花草,游乐设施,都不见了。 车窗外是墙壁,烛火,壁炉,沙发,就好像甲壳虫开着开着,闯进了谁家客厅。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李子近用力嗅了一下,芬芳,香甜,浓郁。 “巧克力,”池映雪放下车窗,让味道更直接一些,随后失望皱眉,“可惜不纯,添了太多香精。” “把车窗关上。”厉夏沉声说。 池映雪无所谓地点点头“行,关吧。” 司机位可以控制全部车窗。 厉夏却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把车窗关上。” 池映雪眼底深处,暴躁一闪而过,快得没人察觉。 “ok,司机最大。”耸耸肩,他乖乖关上车窗。 厉夏回头提醒李子近“系上安全带。” “哦。”李子近忆起之前的悲催,连忙系上。 池映雪没接到友情提示,便一个指头都没抬,饶有兴味地看着窗外墙壁上的烛火,越看越觉得像糖稀。 厉夏重新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甲壳虫重新开起来,然而还没飙到最高速度,已经撞上墙壁 预期中的激烈碰撞没有发生,车头像是撞到了一块橡皮糖上,任你怎么往前,它都牢牢兜着你,然后一点点,磨掉你的速度。 甲壳虫再次停下来,还是在房屋之内。 厉夏看向队长,言简意赅给出判断“防具。” 韩步庭点点头“都下车吧。” 厉夏狐疑,却依然听令,开门下车。 池映雪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奈何一眼望过去,只有一片阴影,甚是无趣。 李子近第三个下车。 池映雪又是动作最慢那个。 韩步庭也没挑他,只等全员在车下聚齐,稳步走到门边,握住不知像极了威化饼干的门把手,轻轻一旋。 门锁咔哒,门扇开启一道缝隙,独属于游乐场的淡淡血腥,随夜风而入。 厉夏皱眉。 李子近则惊讶瞪大了眼睛。 韩步庭将门重新关上,回过身来解释“没有提示音,说明防具不是用在我们身上,而是用在车身上的,我们开车出不去,但我们自己,想出尽可随意。” “不能连车带人一起拦吗”李子近愈发嫌弃起那支队伍来,“什么破烂防具。” “不是不能,是不想,”池映雪挑起漂亮眉毛,朝他轻轻吹口气,“你看不起的破烂队伍,还惦记着把车抢回去呢,连我们一起拦了,哪还有机会。” 窗外忽然灯光大起,缤纷明媚也映亮了脆片糖一样的玻璃。 屋内四人一怔。 有人,把被他们拉断的电路总闸,再度推上去了。 光明,重新降临幸福游乐场。 闪烁的彩灯,旋转的木马,荡起的海盗船,旋起的甜品杯,都是它的缤纷色彩,快乐童趣。 屋内四人看不太清这美好景象,却很快听见了来自某队长的呼唤。 “别躲着了,出来吧,糖果屋从外面看,更美味哦” 第 46章 摩天轮 韩步庭清楚,这样出去, 百分百就进不来了, 但无所谓, 反正在里面也开不出车。卡Kа酷Ku尐裞網 对方算计他们, 他们也想送对方回家, 解除防具。 一拍即合,正好。 “开无人机的臭小子,你是不是没有机关枪就怂了,躲在里面吃糖呢” 外面的喊话锲而不舍。 在只见过李子近和池映雪的情况下, 喊话者很聪明地选了最容易煽动的人戳。 韩步庭勾了勾嘴角,握住门把手,这一次, 直接拉开。 他曾担心, 只剩一个多小时, 对方会觉前路无望,豁出去不交卷了, 也要用防具绊住他们, 现在看, 还是不自量力的人可爱。 池映雪跟在队末, 在跨出门的最后一刻,还是没忍住,伸手蘸了一点墙壁烛火里的“蜡油”, 偷偷放进嘴里。 甜。 池映雪一瞬弯起嘴角,他就知道是糖稀。 呃, 甜过度了。 第一感判断性质,第二感就要判断品质了。 糖稀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池映雪趁着糖果屋在身后自动关门的那一声响,毫不犹豫回头“呸”一口,把偷尝的东西吐掉。 这一回头,就愣了。 明亮灯光里,糖果屋的外颜值闪了池映雪的眼。 完全不同于屋内的朴素,从外面看的糖果屋,颜色鲜艳,造型活泼,美味中带着童趣,童趣里闪着浪漫,放在这座亮起来的游乐场里,和谐得就像原住民。 糖果的种类也极丰富,屋顶是巧克力,上面挂着奶油雪霜,窗户是脆片糖,彩灯是橡皮糖,墙壁是水晶硬糖,墙外挂的无数花环是甜甜圈,门是咖啡牛轧糖,门外一排小树是彩卷棒棒糖。 一秒前吃过的亏,早到了爪哇国。 伸手扯下半个橡皮糖小彩灯,池映雪迫不及待一品究竟。 第一口,就咯了牙。 硬得像轮胎,甜味几乎没有,比糖稀还假冒伪劣。 备受伤害的池映雪,再不相信这个“甜腻世界”,偷偷扔掉小彩灯,没事儿人似的上前两步,融到三位队友身边,总算是回归了组织,也终于看清了叫嚣者的位置。 小飞象。 就在他们面前的旋转木马后方,小飞象高高翘起的鼻子上,两个人肩并肩站着。举着奇(.)怪手枪的那个,负责叫,之前对他用幻具的家伙,站在旁边沉默助阵,不过肩膀上扛着的镰刀,不知何时换成了火箭筒。 那原本扛火箭筒的小子哪里去了 这丝疑惑就像风掠过水面,一闪而逝,池映雪很快专注起来,不看叫嚣者,只看有过节的沉默者,越看,眸子越冷。 交卷不交卷的,他才不在乎。 他只记仇。 “不是非要喊我们出来吗,”韩步庭等了半天,没等来寒暄,只得主动抛“橄榄枝”,“我们现在出来了,怎么反倒不热情了。” “我有预感,一定会谈崩,”小飞象上的徐队长,用枪口挠挠头,霎是苦恼,“所以在犹豫还要不要废话。” 韩步庭在海盗船,李子近和厉夏都在摩天轮底下。 这是池映雪在“dont ie to ”作用下,说出的队友名字。 但哪个名字,属于眼前这位总裁精英范儿的队长,徐望对不上号。 “正好,我也不喜欢客套,”韩步庭朝那半空中的地方队长微微一笑,“所以,开打” 徐望正有此意,刚准备发令枪,却被吴笙拦下“等等。” 看了一会儿自家队长手臂上的血痕,从头到尾只安静给队长助阵的吴军师,忽然朝着糖果屋门前,呼唤罪魁祸首“池映雪” 这声呼唤让韩步庭始料未及,连同李子近、厉夏,一起看向今夜新增员的这位队友。 池映雪也茫然,蹙眉看向吴笙,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吴笙不懂什么叫寒暄,他更喜欢直奔主题“你觉得你的新队伍怎么样” 池映雪眯起眼睛,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有阴谋”,紧跟着就是“慎言”,可这样双重的警示下,话还是诡异地出了口 “能力还行,就是从队长到队员都太装深沉了,严肃得跟生死大战似的,十分无趣。一个游戏而已,开心才最重要嘛,何况又没人能保证闯完23关就结束,万一拼死拼活到了最后,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多可怜” 李子近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想揍人,被厉夏从后面抱住,仍伸腿过来踹了池映雪一脚。 厉夏在连帽衫的阴影里,看不出脸色,只尽力拦着队友,一如既往的沉默。 韩步庭面上仍带着浅笑,眼底的笑意却没了。 池映雪无暇顾及这些。 他在同吴笙视线对上时,就察觉到不妙。 然而任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挣脱那视线的蛊惑。 直到他拿出匕首,在自己手掌上划下一刀。 钻心的疼里,清醒重临。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时晚矣。 池映雪也懒得去看队友脸色,只淡淡抬眼,望向吴笙“done ie to ” 他极轻地帮对手重复文具姓名,眉梢染着一丝笑意,眸子里,却结了霜。 吴笙也回他一笑,倒是温暖的“这么可爱的幻具,只用一次,多可惜。” 杀人,诛心。 徐望从没想过,吴笙那个全是代码的脑袋,还能玩出这么狠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和这支队伍,按时间算,今夜也才是第一次磨合。 在无尽海上随心所欲吐槽队友的人,连坠海都坦然从容,这一回却很是收敛,原因只可能是一个他想在这支队伍里待下去,甚至,在那些吐槽嫌弃底下,还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新伙伴的认可和重视。 “done ie to ”可以让他说出心里真实的吐槽,却没办法挖出那些他自己都没厘清的潜意识。 徐望看得透。 没有“无尽海上的池映雪”作对比的韩步庭他们,却很难。 不再给对手“解决内部矛盾”的时间,徐望举起霹雳枪,大声道“你们不是喜欢刺激吗,那就大家一起嗨起来吧” 已经心情一言难尽的韩步庭、厉夏和李子近,在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宣告里,本能抬头。 只见对手以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朝上苍扣动扳机。 刹那,水柱冲天 李子近一瞬忘了池映雪刚拉的仇恨,凝视小飞象上,连水花声都因距离而听不太清的滋水枪,懵逼“嗨吗” 他的这声“吗”,在夜风里悠悠飘散。 那滋了一会儿的水枪,忽然通体闪烁起彩光。 同一时间,整座游乐场,不,方圆十里,都听见了那震耳欲聋的动感乐曲。 声音之洪亮,像一百个广场舞的音箱在齐响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我要练出八块腹肌”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我要练出八块腹肌” 李子近惊悚地后退半步,踩了厉夏的脚。 厉夏毫无知觉,只想静静。 池映雪好奇(.)地掏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软件的听歌识曲功能,识了半天,才想起来,这里没网,顿时好失落。 韩步庭似没受到任何干扰,冷静判断“他们想招来丧尸,趁乱抢车。” 李子近和厉夏正色起来。 “那我们就趁丧尸来之前,把他们送回家。”韩步庭盯着小飞象上的两个人,稍稍提高音量,好让队员听得清,“我守着糖果屋,以防他们偷车,李子近、厉夏,你们两个去小飞象。” “池映雪,”韩步庭看向新队友,“你负责找出另外两个人,不必啰嗦,直接送走。” “小飞象上的才是主力,”池映雪一点也不想去找吴笙以外的人,“我去更合适。” “你认真起来,比李子近和厉夏都厉害,”韩步庭顿了两秒,轻轻摇头,“但我现在信不过你。” “呱唧呱唧呱唧臀大肌和胸大肌” 灌耳的魔音,让在灌木丛里匍匐前进的李子近,头昏脑涨。 远听已然崩溃,这近了,简直人间地狱。 “说好了,等下上去,先、把、枪、踩、烂。”李子近从牙缝里蹦出高远志向。 “行。”厉夏难得附和幼稚队友。 刚达成一致,游乐场的灯,忽然又全数熄灭了。 所有设施停摆,游乐场重新陷入黑暗,连小飞象上闪着彩灯的枪,都没了踪影。 只神曲还在播。 二人一时无法适应黑暗,用力反复眨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隐约听着那神曲像是远了,但声音太大,稍微弱一点,也不明显。 正犹豫着,神曲也戛然而止了。 游乐场的灯光忽又大亮 小飞象上哪里还有人影。 厉夏和李子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放了人在那边操控总闸 游乐园东面围墙底下。 重新推上总闸的钱艾,捡起电锯再度扛到肩上,望了望天,颇有一种豪情满怀之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拉电闸兮,控全盘。 按照计划,队长和军师要趁着黑暗溜掉,而况金鑫则躲到摩天轮附近,等抢到车的队长或者军师过来接。 小飞象上已经没人,钱艾又远远看一眼摩天轮,虽然知道看不见躲在摩天轮下的队友,但好像也要这么瞄一下,才放心。 结果这一瞄,就看见况金鑫根本没按原计划躲摩天轮底下,人家直接坐上摩天轮了。 还是跟对手一起。 钱艾脸黑下来,脱口骂一句“这他妈约会呢” 骂完,他想都没想,扛起电锯就往摩天轮方向去。 摩天轮。 浴缸造型的开放式“吊盆”,随着转动,缓缓上升。 况金鑫和池映雪,在同一个带翅膀小浴缸里,相对而坐,彼此距离顶多一米。 况金鑫握着从吴笙那里换来的镰刀,虽身体坐着,但从头到脚严阵以待,手心已经出了汗。 “你紧张什么,”池映雪甩甩空空的两手,“我把弩丨箭都扔了,还不够诚意” “你想说话,应该去找你自己的队友,”况金鑫不为所动,“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刚刚我要爬上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刀柄把我推下去”池映雪歪着脑袋看他,眸子清澈,显得特真诚。 况金鑫迎着他的目光,没丝毫闪躲“我不会因为不会死,就杀人。” 池映雪笑了“你们才进来没几天吧” 况金鑫抿紧嘴唇,不语。 池映雪眼底竟浮起一丝淡淡羡慕“在这里待得越久,心肠越冷,珍惜现在吧。” 况金鑫的防备有些动摇,不知怎么,他看着池映雪,竟然想起茅七平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没忍住,问了。 池映雪说“五个月前。” 况金鑫愣住“那怎么才到第三关” “性格不好,没队伍愿意要我,好不容易组上了,也处不长。”池映雪笑得浅淡,微微泛苦,“组到这一队的时候,我还以为终于不用飘着了。” 况金鑫想起了无尽海里,他对队友的态度,再一对比今天,的确差异明显“你喜欢他们” 微妙的用词,让池映雪怔了下,然后被逗乐了“没那么深情。”他微微转头,看着半空的茫茫夜色,目光温和,似陷入一些不算太赖的回忆,“入队的时候,韩步庭说,他们不介意难相处,只要实力够” “所以啊,难得找到一支靠谱的队伍,我也想好好和他们走下去,”池映雪重新看回况金鑫,扯了扯嘴角,“都让你们毁了。” 况金鑫茫然“什么意思” 池映雪看了半天,终于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懂,一时黑线“donie to 。要不是你队友往我身上用这个鬼文具,我何至于把人都得罪了。” “他们生气了”况金鑫总算反应过来,但一想,还是不对,“他们不是说不介意难相处吗,那你说了实话,他们为什么要生气” “”这个逻辑太强大,太通顺,池映雪竟无言以对。 “而且即便吴笙对你用了幻具,如果你心里没有那么多不满,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况金鑫给他讲道理,“你队友说可以接受你的坏脾气,却没做到,这是他们不对,你对他们有意见,却不诚实沟通,压在心里变成越来越多的怨气,这是你不对。” “吴笙一点责任没有”池映雪算是把这个名字记住了,刻骨铭心。 “你射伤了我们队长,他才对你用了幻具。” “擦破点皮也叫伤”池映雪伸出手,“看清了,这才叫伤。” 一道极深的刀痕,横向贯穿整个手掌,旧血已经凝固,新血却还不断往外渗出。 “什么时候弄的”况金鑫看着都疼,可他明明记得先前打照面的时候,这位没负伤啊,而且后来都是他们打,自己队逃,双方也没再有实际接触。 “我自己划的。”他实话实说。 况金鑫蒙了“为什么” “这得感谢你那位好队友,一对上视线,我就得情真意切,”池映雪收回胳膊,抖抖手掌上的血,“不这么来一下,我还不知道要说多少真心话。” 真心话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满满嘲讽。 况金鑫眼里又出现了浓浓不认同。 池映雪看一眼,就脑袋疼,索性先发制人“小朋友” 对方忽然语重心长,况金鑫本能倾听。 池映雪微微前倾,凑近一些“人人心里都有阴暗面,但理智可以控制,所以才有善意的谎言。如果每一个都实话实说,这世界就再没团结友爱,伙伴情深了。” 他的说法,况金鑫不认同,但现在的池映雪,认真,诚恳,平和,跟在旋转木马上袭击他们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让况金鑫愿意和他沟通,哪怕三观不合“我不知道你之前怎么过来的,都遇见过什么样的队友,但在我们队里,大家就是有话直说,坦诚相处。结果是我们只用了七天,就从第一关来到了这里,中间还去了一次无尽海。” “哪里的无尽海”池映雪问。 “陕西的,”况金鑫直接给他答案,“我们那时候就在海上见过,只是你忘了。” “我记得。”池映雪带着笑意挑眉,戏弄得逞似的,“我坠海之前,还和你打了招呼。” 况金鑫傻了。 “其实我是想去找吴笙的,”池映雪忽然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可惜队长不让,只好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况金鑫没过脑子,只是顺着话茬问。 “速战速决,送你回家,”池映雪说,“不过一和你聊天,我就改主意了,所以我们才能气氛这么好地聊到现在。” 况金鑫试探性地问“你想讲和” 池映雪被这脑回路逗得不行,没忍住,笑出了声“不不不,”他摆手,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聊家常,“我是想让你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们乘坐的小浴缸,正好转到最高点。 况金鑫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池映雪抱住,带出了浴缸之外。 跌落的一瞬间,况金鑫的疑惑竟然压过了恐惧。 这人有一万种方法送他回家,为什么非要同归于尽 极速坠落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独池映雪眼底的幽暗,况金鑫看得特别清楚。 和他仍挂在脸上的灿烂笑靥,诡异的和谐。 况金鑫忽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这人想杀他。 也想杀了自己。 “小况,闭气” 刮过耳边的凛冽风声里,隐约传来队长的声音。 况金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池映雪一并落入水中。 高空落水,带给身体的巨大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池映雪一下子松了胳膊。 况金鑫只觉得入水一瞬间,身体像被钝器击打一样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也就没机会听见,耳内迟来的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劝君更尽一杯酒哦 第488章 高架桥 “夺回甲壳虫大作战”的原定计划是,徐望、吴笙在小飞象上牵引对手, 吸引来城南、城北丧尸, 钱艾待命电闸, 看情况差不多, 就断电助队长、军师摸黑埋伏到糖果屋附近, 只等丧尸一来,韩步庭等人陷入尸群混战的汪洋大海,吴笙、徐望再伺机从阴暗角落跳出来,夺回甲壳虫, 最后去电闸、摩天轮两处,依次接上钱艾和况金鑫。 从始至终,况金鑫的责任就是在摩天轮底下藏好, 他是糖果屋的使用者, 不可以出现任何闪失, 因为韩步庭一定会留人守车,万一丧尸还没到, 糖果屋已经消失, 留守者可以直接开车接上队友走人, 那徐望他们的一切谋划和努力就都白费了。 然而, 古语有云,计划就是用来free stye的。 先发现况金鑫和池映雪一起乘坐摩天轮的是钱艾,于是什么原地待命、什么电闸守护者, 集体从钱艾脑子里离家出走,扛起电锯就往摩天轮奔, 几乎是本能 徐望、吴笙自小飞象上下来后,一直循着隐蔽地带,迂回着往糖果屋那边绕,猫腰还来不及,根本没想过回头欣赏摩天轮。 但冥冥中的有些事,你不信都不行。 就在况金鑫乘坐的小鱼缸,抵达摩天轮最高点的那一刻,徐望忽然心中一悸,本能回头望半空。 正正好好就看见了组团掉下来的两个人。 摩天轮下面是休憩小广场,一水长椅环绕的空旷硬地啊 那俩人掉的速度极快,况金鑫又被池映雪紧紧抱着,其实看不清谁是谁。但自家队员就在摩天轮附近藏着呢,徐望不敢抱一点侥幸心理 防劝君更尽一杯酒。 点掉文具盒里最后一个防具,徐望死死盯着下坠中的二人,时间短促甚至让他来不及和文具“对话”,只强烈地单方面输出自己意念救人,一定要救下他们 顷刻间,空旷硬地上出现一座巨大的三足酒樽,兽衔环耳,通体鎏金,仿佛一方古意盎然的酒池,承接住了两个坠落之人。 “咚”的一声,酒花溅起,飘香醉人。 这惊险的生死一刻,前后不过几秒,专心潜行的吴笙,在落水声起时,才茫然回望,结果摩天轮底下那画风极违和的巨大酒樽,让他更懵逼了。 “摩天轮上有人掉下来了,可能是小况,”徐望来不及多解释,只焦急道,“我必须过去看看,你先一个人去糖果屋那边埋伏” “劝君更尽一杯酒”第一眼冲击太大,才懵逼,再看第二眼,加上徐望的话,吴笙立刻明白过来。 “对。”徐望心早飞到摩天轮了,随便应一声,就要走。 吴笙立刻拉住他手腕“解除。” 徐望愣住“啊” 吴笙无语“先把防具解除,不然等你过去人已经淹死了,没淹死也醉死了。” 这酒味浓的,他离这么远闻着都晕。 徐望恍然大悟,连带着整个思绪都一瞬清明了,一边注视着三足酒樽,凝神操控,一边低声道“快去糖果屋。” 吴笙懂,如果落水的真是况金鑫,糖果屋的效果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 松开徐望手腕,他背牢火丨箭丨筒,重新猫腰,隐入灌木丛中。 “记住,你怕车坏,韩步庭也怕。” 这是徐望叮嘱的最后一句话。 吴笙没懂,但把每个字都放进了锦囊。 钱艾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池映雪抱着自家队友,跌出摩天轮外。那个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伸出胳膊发了疯地往摩天轮底下跑,准备徒手接人。 结果 平地酒樽起,双坠佳酿里,卷起醉花千层浪,醇香飘万里。 当然,这是偏文艺性的客观描述,落实到钱艾心里,就一句话靠,队长的防具敢不敢再浮夸一点 和酒有关的文具,他只能想到自家队长的,所以本能松口气,但速度未减,仍风驰电掣冲到酒樽下面,抱住一足就开始往上爬 摔水里是不会死,但淹酒里会啊 他必须最快速度把人捞出来 凭着这股信念,他愣是一口气爬到足顶,刚要伸手抓酒樽上的环耳,更上一层楼,环耳忽然扭曲一下,就像电视信号不好时,图像突来的变形。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文具效果要解除的前兆。 钱艾抱紧樽足,坦然接受命运安排队长,你就玩儿死我吧tat 几秒后。 酒樽消失,樽内之酒如汪洋瀑布,倾泻而下 钱艾屏息闭气,在酒浪里冲刷了个彻底,幸而四周地势平坦,酒水很快散去。重获呼吸的第一秒,他就爬起来四下搜寻,第一眼看见的是池映雪,躺在广场正中央,半死不活的,之后才是况金鑫,队友躺在或者说被冲到了小广场边。 他以最快速度奔过去,将人扶起,这才发现浑身湿透的队友,双目紧闭,毫无意识。 重伤或死亡就直接回家,若没回,应该是伤势仍在可控范围内。 但也只是应该。 对着这样的况金鑫,钱艾根本没办法再去冷静推敲“鸮”的逻辑,心急如焚地抱着人“小况,你别吓我啊” 正手足无措,不知该掐人中还是拍脸颊,钱艾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李子近和厉夏赶过来了。 池映雪已经坐起来,却没迎接队友,而是看着不远不近的这边,钱艾一回头,正隔空对上视线。 池映雪轻轻挑起眉毛,朝着他无声叹息,似十分遗憾,没能将人带回家。 钱艾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人看到化成灰都认得,末了抱起况金鑫,沉默而迅捷地离开。 “我去追,你看一下池映雪。”厉夏交代完,快速穿越小广场,循着钱艾的背影去追。 李子近也跃跃欲试想追敌,奈何新队友病西施似的,坐那儿半天不起。 “你什么情况”瞧半天,李子近也没瞧出这位哪儿受伤了。 池映雪幽幽叹口气“可惜了。” 李子近一头雾水“可惜什么” “可惜了一堂好课。”池映雪看着那二人背影,消失在游乐场的五光十色里。 这么值得教育的小朋友,再难遇见了。 啧。 李子近听不懂他的怪话,只得回到自己憋了半天的槽点上“队长让你过来送人回家,你跟着一起自杀,疯了吧” “自杀”池映雪收回目光,一脸无辜地看队友,“谁” “除了你这个神经病还能有谁,”李子近无语,“我亲眼看见你抱着他跳下来的” “哦,”池映雪才听懂似,认真澄清,“我是失足。” “” 那矫健的动作,那敏捷的速度,那坚定的方向,就差双臂伸展作飞翔状了,这叫失足 李子近一肚子铁证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池映雪的眼睛,竟又咽回去了。 那双眼睛乍看无辜,然而看久了,就会发现深处的暗,像无尽的沼泽,能把人连皮带肉吞噬进去,包括灵魂。 这人是疯子。 从看见他杀第一个丧尸开始,李子近就这么认为,所以和疯子,千万不要争对错,他说天是紫的,水是红的,那就是。 “你要没事就”李子近想说没事就赶紧起来,可刚说一半,池映雪忽然窜起,径直朝他扑过来 李子近吓得头发丝儿都立了,本能往侧面一躲 池映雪擦着他的肩过去,“咣”地扑倒背后准备偷袭的丧尸,一手掐着对方脖子,死死按在地上,一手自后腰拿出匕首,照着丧尸眼眶直直插了进去 刀刃尽没。 原本剧烈挣扎的丧尸,一下子就不动了,浑身泄力,瘫如死尸。 池映雪把匕首丨拔丨出来,毫不犹豫又给了第二刀。 第三刀。 第四刀。 第五刀 暗红色的血珠,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手起刀落,不断溅到他脸颊。 在游乐场糖果般的斑斓灯光下,有一种妖冶的美。 李子近欣赏不了这种美。 他只觉得心里发毛。 “差、差不多行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别颤,“他们肯定去抢车了,我们得赶紧和队长会合” 池映雪终于停手,随意地擦把脸,看着手上的“血酒混合”,仍觉气不顺“好好的酒香余韵,都让它毁了。” 李子近崩溃,敢情这位还挺享受对手的防具 “吉米阿加” 本已宁静祥和的游乐园上空,忽然再度炸开音符。 “吉米阿加” “阿加你美你卡咦加地加地啦索那里不西嘟索那该不依嘟” 这次还他妈是印度风 “那帮人有病吧”李子近真的忍不了了,他的无人机丨枪为什么那么早被毁 “别指望和韩步庭会合了,”池映雪起身,西瓜粉的衬衫因湿透,沾在身上,他便捏住衣角,跟着节奏,动感地抖落起来,“先原地保命吧。” 印度风情底下的,是一大波丧尸靠近的凌乱脚步声。 摩天轮隔壁,跳楼机附近。 抱着况金鑫狂奔的钱艾,直接撞上了准备去摩天轮救人的队长,于是这一个愣神,就让厉夏追上了。 “你去帮吴笙,这里有我”钱艾立刻打发队长走,而后举着“兹兹”转动的电锯,守着长椅,和追上来的厉夏僵持对峙。 长椅上是仍然昏迷的况金鑫,所以钱艾只守不攻,寸步不离。 徐望想留下来帮他,但一来自己的霹丨雳丨枪,只要用,就必然持续引丧尸,到时候厉夏可以跑,他们要带着昏迷的况金鑫脱身,更难;二来,他们努力到这个份儿上,几乎要把文具用尽了,就为了甲壳虫,或者说,就为了和韩步庭他们一较高下,哪怕后面根本没时间去医院了,这一战都不能输。 这是队魂 “队长,”钱艾忽然压低声音,极快地看了眼糖果屋方向,“十三还在。” “嗯,”徐望点点头,一字一句认真道,“等着我们来接你。” 眼看徐望离开,厉夏按捺不住,想去追 钱艾立刻侧身一步,隔几米挡住他视线“不怕成茄汁溜肉段儿,你就过来” 厉夏“” 钱艾“你瞪我也没用” 厉夏“你可以换个放狠话的方式吗” 钱艾“糖醋里脊” 厉夏“很好,你连续毁了两个我最爱吃的菜。” 话音未落,厉夏已一步滑到钱艾面前,速度之快,就像脚下踩了冰刀 钱艾放狠话可以,真让他拿电锯切人他能疯 厉夏像吃定了他的胆怯,滑过来面对面的一瞬,手中凶器已然捅了过来 钱艾猛地向后躲,险险闪过,这才看清,对方拿的是螺丝刀。 同样的螺丝刀,在他手里连个厕所门都安不上,在别人手里,夺命利器 这他妈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一击不中,厉夏忽然后退,仍是滑冰一样,鞋底蹭着地面就退开了,极迅速 钱艾再迟钝也看明白了,对方用了防具 一闪神,厉夏重新上前,却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况金鑫所在的长椅 眨眼,厉夏已到长椅边,手中螺丝刀毫不犹豫朝下而去 电锯忽然从长椅后面伸过来,锯齿直接横切到螺丝刀上 剧烈的切割带来极强震动,厉夏手掌一麻,松了劲儿,螺丝刀直接被弹飞 厉夏迅速滑动,后退开来,抬眼,就见钱艾站在长椅后面。 那个刚才还犹豫、迟疑、虚张声势的男人,此刻脸上,眼里,再无动摇。 “你再碰他一下,我的电锯就还俗吃肉,不信咱们试试。” 粉红色甲壳虫处。 吴笙和韩步庭,已经僵持十三分钟了。 一个在车前,一个站车顶,隔着高低差和水平距离,无言“凝望”。 这种谁都不敢轻易动一下的对峙,分秒如年。 十三分钟前,也就是况金鑫落水后不久,糖果屋消失。 原在糖果屋顶守着的韩步庭,脚下一空,就落到了车顶。他立刻反应过来,和摩天轮那边的动静有关,于是欣然接下这份大礼,准备开车走人。 吴笙就是这时候赶到的,一火丨箭丨炮,直接崩在了车旁几米处。 爆炸热浪轰得韩步庭头晕耳鸣,缓了半天,才看清“肇事者”。 “你不敢真的炸我,因为一旦炸了我,车也废了。”这是韩步庭看清吴笙后的第一句话,站在车顶,吹着夜风,胜券在握的从容。 吴笙在口舌之争上没优势。 可他有队长的锦囊。 记住,你怕车坏,韩步庭也怕。 这一刻,他才明白徐望的意思。 早八百年前,预见到糖果屋可能不稳的那一瞬,他的队长就给后面的战局写好了剧本,流畅精准,简约易执行。 “我是不敢动车,但要建立在我有可能拿回车的基础上,如果你非要把车开走,那我只能鱼死网破了。” 扛着火丨箭丨筒,也没影响吴军师耸肩,摊手。 每一个到位的情绪动作,都让对手担心他会走火。 于是场面就僵持下来了。 吴笙不上前,因为他没有信心能在单枪匹马的情况下,灭掉韩步庭,又不毁了车。 韩步庭也不下来,因为一旦他离开车,吴笙就再不会投鼠忌器,随便一火丨箭丨炮,够他受的。 这种微妙平衡,只有外力才能打破。 两人,都在等队友。 最后赢的是,吴笙。 一滋水枪,直接击中韩步庭后脑勺,宣告徐队长驾到。 疼痛让韩步庭身体一震,本能回头。 吴笙就趁这一刻,闪电般冲上前,伸手抓住站在车顶的韩步庭脚踝,用力一拽 韩步庭瞬间失去平衡,生生被吴笙从车顶扯了下来 近身肉搏就无所谓章法了,吴笙直接用身体压住韩步庭,手沿着对方衣裤口袋上下摸,同时催促徐望“快点上车” 韩步庭虽被偷袭,却老神在在,身世带着点笑意,在身下提醒吴笙“别费力气了,钥匙不在我身上。” 吴笙顿住,紧紧盯着他眼睛,似在判断真假。 与此同时,已经过来的徐望用力拉车门,果然,锁上了。 “我怎么可能把钥匙和车留在一起呢。”韩步庭叹口气,似乎吃定了对方没胆子“杀”他,“只有你们,才会这么单纯。” 吴笙回头看一眼徐望。 徐望像下了最后决心似的,深吸口气,朝着树林深处大声呼唤“中环十三郎” 吴笙不确定,他们留的这最后一张牌能否起作用,但至少当下,他不能让韩步庭这么愉快的装逼。 “谁说开车,非要用钥匙” 他这一声,问得极温柔,却是浓浓讥诮。 韩步庭眼神微变。 树林深处,一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风风火火跑出来,不知蹲阴暗角落里等了多久,头顶还沾着两片树叶。 他径直跑到甲壳虫面前,仿佛眼里只有这辆车。 徐望早让到一旁,给他尽情施展的空间。 十三郎立刻拉车门。 一下。 两下。 然后回头告诉徐望“上锁了。” 徐望无语“我当然知道上锁了,你不是说你能开吗” 十三郎目光天真无邪“我说我可以试试。” 徐望快烧香了“祖宗,那就赶紧试吧。” 这人并不是“同行”或者“nc”,而是钱艾的防中环十三郎。 在况金鑫刚用“糖果屋”把韩步庭队伍困住后,会合的他们,第一方案并非是抢回甲壳虫,因为难度太高,所以直接用了钱艾的这一防具。 当时的他们,以为会天降一辆拉风赛车,运气好的话,还会配备司机,一路飙起,以绕中环一圈只用十三分钟的炫酷车速,直达医院,简直不能更爽。 这种美好幻想,也让他们迟迟没舍得用这一防具,总想好钢用在刀刃上。 彼时,他们觉得是时候了。 不成想防具用完,车没来,只来了司机,眉心一个小猫头鹰的印记,隐隐发光,和他们手臂上的图标一模一样。 “没钥匙的车,能发动吗” “当然,我是谁啊,中环十三郎” “没钥匙的车门,能打开吗” “” “你沉默了。” “我是车王又不是开锁王” “车门锁,也是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可以试试。” “藏好,等我们呼唤。” 一看来者眉心标识,韩步庭就明白了。 他也用过这种能召唤来“特殊人物”的文具,用户体验,完美。 最后一丝淡定退去,韩步庭的脸色沉下来。 吴笙片刻不放松地盯着他,见状微笑“你的队友应该过不来了,摩天轮离南北两个门都是直线,估计他们已经和丧尸一起跳印度舞了。” 韩步庭静静看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队长吗” 吴笙心生警惕,没答。 韩步庭也回他一记微笑“因为他们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丘比特之箭哦 戏谑的提示音,让吴笙呼吸一滞。 他甚至不知道韩步庭什么时候,怎么点的手臂文具。 同样听见提示音的,还有站在车边的徐望。 刹那间,半空忽然一片圣洁金光。 一个带着翅膀的白胖小男孩儿,拿着弓箭,在金光里飞啊飞。 吴笙和徐望一起抬头,小天使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这边一箭,正中徐望前胸,心脏处,回手一箭,正中吴笙后背,亦是对应前方心脏处。 金箭入身体,即散成粒粒金色微尘,不留痕迹,连疼都没有一丝疼。 徐望捂着胸口,不知这是什么套路。 那边吴笙却已经被韩步庭掀开,虽然他很快爬起,但没有半点要阻拦韩步庭的意思 眼见着韩步庭走过来,徐望拿着滋水枪,瞄准对方眉心,扣动扳机 咦 徐望怔住,手指头竟然不听使唤了,根本不动。 不,不是手指头不听使唤了,是心不听使唤了。 他对着韩步庭,根本下不了手,甚至看着对方步步逼近,还有点小鹿乱撞,怦然心动 幻丘比特之箭 他刚刚被射中的是爱神之箭 这幻具还能不能有点节操啊 “抱歉,我也不想用这个,”韩步庭轻轻一推,就把徐望推到一边,“实在是你们逼人太甚。” 甲壳虫旁边,只剩下忙得热火朝天的中环十三郎。 “咔哒” 车门,锁开。 全然不知周围发生什么的他,欣喜抬头“开了” 然后才发现,眼前换人了。 韩步庭抬起手。 中环十三郎咻地躲到一边,把车门腾出来,比兔子还快,不是放弃抵抗,是压根没有抵抗的心。 徐望瞪大眼睛“你一个防具也能中幻具” 中环十三郎茫然抬头“不会啊。” 徐望“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中环十三郎“我没有武力值,而且我们飙车手,一直崇尚oveiece” 徐望“你这么佛系玩什么飙车啊” 韩步庭被这对话逗乐了,优哉游哉听了两耳朵,才欠身准备坐进驾驶舱。 一只胳膊忽然横搭到车门上,挡住了他的路。 韩步庭皱眉抬头,看向车门前,不知何时过来的拦路者“你没办法对我动手。” 吴笙说“我知道。” 韩步庭歪头“” 吴笙凑近,深深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眸深处“谢谢你给了我爱神箭,现在我可以酝酿情绪了。” 韩步庭浑身一寒。 在对手动情的目光里,听见的回家的欢送曲。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深情的死亡凝视哦 第49章 4S店 游荡在暗处的丧尸,被爆炸声挑起躁动, 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冲上高架桥, 却只来得及扑一缕硝烟。卡Kа酷Ku尐裞網 桥上丧尸扎堆的嚎叫, 更衬得桥下冷冷清清。 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瞬的甲壳虫, 静静停在小路中央, 吹着夜风,思考车生。 “叮” 清脆提示音,贴心响起。 后排三位茫然中的伙伴,立刻抬臂查看。 小抄纸紫气南来, 有如神助,鬼门关前鬼门锁,平安符下平安路。 “这是什么意思”每个字钱艾都认得, 读起来好像也挺顺, 就是完全闹不懂。 “鬼门关前鬼门锁, 应该是说刚才的爆炸,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却最后关头死里逃生, ”徐望盯着小抄纸上的后半句, 皱起眉头, “但这个平安符” “隐藏彩蛋吧,”吴笙试探性地猜测,“可能是我们无意中完成了什么支线剧情, 就像红眼航班上给沈一四毛毯那样,攒下一次续命机会, 到了生死关头,自动触发。” “问题是我们这一路,除了杀丧尸,就是和同行自相残杀了,没干什么好事啊”徐望很实事求是地总结战绩。 况金鑫“会不会是送丁小车回家” 丁小车,即甲壳虫司机,由于非常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反复安利他们,一定要记住。 徐望思索片刻,似乎也只剩下这个可能哎刚才是谁在说话 猛地抬头,一张白净圆脸,眼神清澈的像秋日晴朗的天,除了况同学,还能有谁。 不知何时苏醒的队友,转身扒着副驾驶椅背,完全没有差点回家的自觉,天衣无缝地融入了“团队讨论”。 “你总算醒了”钱艾一脸谢天谢地,但很快又担忧起来,凑过去连珠炮似的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疼脑热四肢发麻胸闷气短手脚冰凉” 徐望黑线“你这是关心还是诅咒啊。” “我没事儿,”况金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乎觉得有点愧对队友的关切,“感觉像睡了一觉,现在都不太困了,神清气爽的。” 钱艾“” 况金鑫没逞强,看也看得出,他现在面色白里透红,眼睛炯炯有神,的确元气满满。 但就因为看得出,才更让七上八下了一路的钱艾心情复杂。 “主要是你保护的好。”徐望拍拍钱同学肩膀,传递些许慰藉。 钱艾认命,但还是没好气地扑棱两下况金鑫脑袋“下回再遇见看着像神经病的,离远点儿。” “哦,”况金鑫应是应了,脑袋里却还是各种关于池映雪的闪回,“他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死呢” 钱艾无语“能让你想通,就不叫疯子了。” 见况金鑫无恙,吴笙下车换到驾驶位。 甲壳虫在落地后并没有熄火,档位却挂在停车挡,不知是不是那位中途逃逸的十三郎,留下的最后一点良心。 吴笙系好安全带,挂到前进挡,轻踩油门。 “咯噔” 像是车内部零件别了一下的声音。 甲壳虫轻晃一下,彻底熄火。 吴笙莫名其妙,他的操作没任何不当,怎么摔下桥没事,他一上手,倒歇菜了。 似听见了他内心的疑惑,甲壳虫内响起双声道立体音 灵魂出窍模式,启动。 吴笙“” “什么声”徐望还和钱艾、况金鑫说话呢,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笙回过头“车开不动了。” 徐望“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这是一辆有灵魂的甲壳虫,” 吴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诗意,“现在,灵魂升天了。” 徐望“” “那边好像有个4s店。”况金鑫看向车窗外,远处一个高耸的汽车广告牌,下面建筑看不太清,但门脸上的车标,月色下泛着银光。 钱艾掏手机看看时间“找到车也来不及了。” 况金鑫“那也不能就在这里耗着呀。” 钱艾“你现在满状态复活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们仨怎么从游乐园里突围不是,你瞪那么大眼睛盯着我干嘛” 况金鑫“” 钱艾“行,去4s店找车” 某些时候,钱艾觉得况金鑫才是无敌的,吴笙想以眼杀人,还得用文具,况同学自带“正直的死亡凝视”这一天赋技能,无坚不摧,直接拷问你的灵魂。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去4s店,吴笙和徐望举四手赞成。 虽交卷渺茫,但毕竟是被平安符救下了,总不能浪费这额外争取到的时间,多探探路没坏处。 丧尸的分布会天天变,但城市的地图不会。 踏着夜色,四人避开大路,从小道绕到了4s店门前。 店门大开,没灯,也没声响,内里一片静悄悄的幽暗,落地玻璃上糊了一片一片的污渍,像血,但太黑了,辨不真切。 “都小心点。”吴笙扛着火丨箭丨炮,打头阵,慢慢走进店内,脚下几乎没有声音。 徐望拿着霹雳丨枪,紧随其后。 况金鑫原本和吴笙换来的镰刀,在摩天轮上丢了,这会就握着钱艾的螺丝刀。 钱艾拿着电锯,走在最末殿后,本来想把电锯给况金鑫的,结果人家表示,太残忍了,用不了。 被扎心的钱艾,那一刻特希望时光倒流,至少昏迷的队友,还可爱一点。 4s店内,一片狼藉,借着月光,可见满地文件和车型单,给顾客休息的沙发茶几也东倒西歪。 车辆展示位基本都是空的,只剩一辆白色轿车,孤零零在角落。 四人蹑手蹑脚来到车辆旁边,吴笙伸手搭上车门,轻轻一拉。 锁着。 吴笙又看了看那些空着的展示位,低声道“我们不是第一拨来这里找车的。” 徐望懂他的意思“如果其他车能开走,这一辆的钥匙,肯定也在到这里。” “时间不多了,”吴笙说,“我们两人一组,分头找,如果遇见丧尸,能打就打,不能打直接跑,尽量把动静压到最小,以免引来更多。” 钱艾、况金鑫一头“明白。” 徐望咽了下口水,举起自己的霹雳丨枪“只要开打,我很难低调。” 吴笙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那你就站着别动,丧尸交给我。” 徐望复杂地瞟着他的火丨箭丨炮“你确定你这个武器温柔” “打丧尸不一定非得用武器,”吴笙抬起食指轻叩自己脑袋,“还可以智取。” 徐望“” 不用刻意分组,谁和谁搭配好像是自然而然默认的,只区域需要划分。 钥匙这种东西,基本不可能放在大厅,所以重点就是办公区。徐望和吴笙负责一层办公区,钱艾和况金鑫负责二层。 目送队友上楼之后,吴笙问徐望“想从哪里开始” 徐望没半点犹豫“卫生间。” 吴笙“” 徐望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自家军师“想想我们在哪儿得的原始武器,相信我,鸮对五谷轮回之所,有迷之眷恋。” 吴笙“所以会有一个销售员故意把车钥匙藏在洗手间马桶水箱里” 徐望“你怎么死脑筋呢,就不能是一个带着钥匙的销售员,上厕所的时候被咬了,然后永远在洗手间里徘徊,只等着闯关者过来发现” “”论点清晰,论据鲜明,吴笙竟觉得好有道理。 许是为方便顾客,洗手间就在办公区和前面大厅的交界处,离他俩所在的楼梯很近,抬眼就能看见,装修得低调奢华有内涵。 两人打醒十二分精神,悄悄向其靠近。 越近,越能听清内里动静。 滴答。 滴答。 洗手间的设计男左女右,滴水声在左边,在夜的静谧里,格外让人心生凉意。 徐望和吴笙交换一个眼神,后者拿出手机,悄然打开电筒。 二人肩并肩,进入左侧,男洗手间。 没了月光,洗手间内暗得厉害,吴笙先用闪光灯探了路。 洗手盆前空无一物,只一个手盆似乎堵住了,水已满溢,水龙头又没拧紧,滴答声便是来源于此。 二人越过洗手台,终于来到洗手间里面。 这是一个狭长区域,一侧是小便池,一侧是隔间。 吴笙拉住徐望,不让他继续往前,然后举起手机,一直照到狭长的洗手间尽头。 就在尽头,一个穿西装的人,背对着他们,面向墙壁蹲着,吭哧吭哧,不知啃着什么东西。 看打扮,应该就是销售员。 但看这架势,好说好商量基本不存在了。 吴笙冲徐望轻点下头。 徐望会意,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极小声地和对方say了个“嗨。” 啃食声停住。 西装丧尸维持着蹲在那里的姿势,缓缓回头。 狰狞发青的脸,沾满污血的嘴,眸子退去纯黑,却也不是城南丧尸的深红或者血红,而是白底微微泛一层淡红色的膜。 “你说,我如果问他钥匙在哪里,他能听懂吗” 徐望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 然而似乎还是被捕捉到了,西装丧尸慢慢站起,转过身来,彻底和他们面对面。 徐望头皮一麻。 吴笙也泛起一阵恶心。 那丧尸手里没拿东西,它啃的,就是自己胳膊。 惊骇之际,西装丧尸忽然冲过来,毫无征兆,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将吴笙扑倒 吴笙甚至没看清它是怎么过来的,火箭筒和手机就随着被扑,摔到旁边地上 丧尸压住吴笙,张嘴就往他脸上啃去 吴笙再顾不上武器,双手掐住丧尸脖子,奋力将其往外推,不料丧尸力气奇(.)大,僵持两三秒后,吴笙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火箭筒已滚到墙边,手机倒仍尽职尽责发着光。 冷白色的光里,丧尸的牙齿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一根拖把杆忽然从天而降,横着压到他掐住丧尸的胳膊上,然后往后一缩,自丧尸后方直接勒住了它的脖子 吴笙顺势松手,偷袭得逞的徐望直接用拖把杆勒着丧尸,将之拖离了他的身体 迅速起身,吴笙跑到距离徐望最近的一个隔间前,飞快打开门“把它推进去” 徐望全身力气都用在和丧尸僵持上,正愁怎么结束战斗呢,闻言立刻松开拖把杆,自后面狠狠将其一推 吴笙选的隔间位置也好,徐望都不用做调整,就推直线就行。 丧尸没反应过来,像炮弹一样冲进隔间,被马桶磕了个趔趄。 吴笙瞅准时机,“啪”地关上隔间门,用力拉住门把,防止丧尸破门的同时,飞快朝徐望部署战术“爬上去滋他” 徐望瞬间明白过来。 三两下爬上隔间,那叫一个身手矫健,照着同样在奋力往里拉门把,企图开门的西装丧尸,就是一记笔直水线。 动感歌曲唱起时,西装丧尸毫无异样,和城南那些截然不同,仿佛水柱对它造不成任何杀伤,甚至隔间门都已被它拉开一指缝隙。 然而轻敌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遮挡不躲避的结果,就是副歌想起时,水线终于刺破丧尸眼球,直捣大脑。 丧尸瘫倒在地,徐望松开扳机。 清晰入耳,却不算太响亮的歌声,延续了十秒左右,停下来。 洗手间,归于宁静。 徐望从隔间上跳下来,又和吴笙一起屏息听了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丧尸赶过来的动静,这才松口气。 在游乐园时,徐望就发现了,自己可以控制霹雳丨枪的音乐强度,最强,大概就是站在小飞象上,召唤丧尸时那样,而最弱,就是刚刚,大约是手机外放音乐80左右的音量。 其实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也很响了,幸而卫生间够纵深。 捡起地上的手机,还给吴笙,徐望看了眼隔间里的尸体,心有戚戚然。 城北丧尸,从速度,到力量,再到抗打击能力,绝对是质的飞跃。 “那个”倒数第二个隔间的门,忽然打开,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它死透了吗” 徐望根本没想到厕所里还有人,差点吓掉了魂。 吴笙好一点,但也好半天,才找着声音“死透了。你是谁” “被丧尸堵在厕所里的可怜青年,”圆脑袋不出来,似乎很留恋隔间里的安全感,就露一个脑袋和他们说话,“你们杀了丧尸,我要报答你们。” “报答”两个字,让徐望眼睛一亮,再看圆脑袋,感觉后脑勺一圈宝箱的金光。 心跳稍平稳些,他才发现自己抓着吴笙衣服呢,可见圆脑袋的登场多有冲击力。 不着痕迹把手收回来,他清了清嗓子,替仍在思索斟酌的吴笙问“你有车吗” “没有。”圆脑袋答得干脆。 徐望“” 不能救急的nc,出场这么酷炫干嘛 “但我能存档,”圆脑袋眨巴下眼睛,“你们要不要来一下” 第50章 日出 自家队长气喘吁吁跑上二楼找人时,钱艾和况金鑫还以为吴笙出了事, 结果被告知, 不仅没出事, 还有大惊喜。 距离北京时间5:00的闯关时限, 还剩9分钟。 男洗手间里, 惊现存档nc。 见四人到齐,圆脑袋也不啰嗦,先自报家门“叫我圆仔就行,”然后继续扒着门框, 只露出脑袋,给他们简明讲解,“一旦存档成功, 明天你们就会直接出现在这里, 并保留你们现在所拥有的全部文具, 同时,存档记录消失。但, 一周内只可以存档一次。” “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次存档之后, 下次即便找到存档点了, 如果间隔不够一周, 还是不可以存”徐望仔细确认。 “不符合条件的人,即使见到我,也没有存档机会。”圆仔没用“存档点”, 他从始至终,说的都是“我”。 “假设我们在存档的同一天, 交卷成功了呢,难道第二天还要重新回到这里,再来一次”吴笙立刻提问,并贴心地附带后续分支,“如果需要重来,交卷失败同样后退吗如果不需要重来,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关的存档记录,没有被读取,或者说已经自动消失,那么当我们在一周之内到了下一关,还可以再存吗” 徐望才刚刚吃透圆仔的规则,就又被逻辑强大的自家军师,拖进了“假设”、“如果”的迷雾森林,满眼都是树杈,得拨好半天,才能艰难看清路。 他心说,幸亏圆仔是个nc,这要是个真人,估计也得半天才能捋顺吴笙的题干。 结果一看,圆仔也懵逼着,嘴巴半张,眼带茫然。 “什么叫下一关”他问。 预料之外的回应,让吴笙沉默下来。 徐望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圆仔不需要理解吴笙的提问,因为连吴笙建立提问的基础,之于圆仔,都是一片空白。 “哎呀,你们好磨蹭,到底要不要存档”圆仔不耐烦了,从隔间里又伸出一只手,“存,就把手给我,不存,就大声拒绝” 四伙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走上前。 谁也不会和彩蛋作对。 四只手,一个叠一个地落到圆仔肉肉的掌心,存档nc十分执着,脚就是不出隔间半步,站在马桶前,托着他们的手,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存今时之境,续已结之缘,纵荆棘多险,愿前路平安。” 话音落下,四人手臂上的猫头鹰,同时发出淡金色的光。四光汇成一束,淡金成了金,直冲而上,又在撞到天花板后散开,点点落金如雨。 “叮” 小抄纸存档成功。 “叮” 徐望文具盒获得防阿拉丁魔毯 吴笙文具盒获得武大水冲了龙王庙 钱艾文具盒获得武咻咻袖里剑 况金鑫文具盒获得幻孔融让梨 最后一滴“金雨”落地,洗手间重归夜色,四伙伴却仍没从惊讶中回神。 存档成功的提示,他们有心理准备,可这忽然一人得一个文具,是什么套路找到存档点的奖励 徐望刚想问圆仔,四人手臂上又共同响起第三声、第四声“叮”。 两条新信息的抵达几乎是无缝衔接的。 成绩单总成绩榜本周奖励已发放。 成绩单总成绩榜已开启,请尽快查看。 徐望被这接二连三的信息,砸得有点懵。 自离开第一关,他们再没收过来自成绩单的提示,更重要的是,哪怕在第一关,他们收到的信息也只是其他队的交卷情况,而成绩单下两个子选项,总成绩榜和交卷速度榜,从进入“鸮”的那天起,就一直是点不开的灰色。 如今,这总成绩榜猝不及防就开启了,还是在距离5:00只剩2分钟的时候。 速记能力大考验吗 徐望再没时间多想,迅速点开榜单。 总成绩榜 1 范佩阳、滕子晏、万锋芒、张潜、郑落竹1123 2 方锦、费凡、李灯、邵竞仪、印恒嘉1023 3 陈关、顾念、江大川、孔立泽、王断然1023 4 傅文顷、贺兰山、秦锐、武彦超、赵沐辰923 5 冯让、计云雷、魏孟寒、朱墨、邹珺823 榜单没有想象中的复杂,上面只显示获得奖励的五支队伍,按榜单公布一刻的实时成绩排,顺序前五名。 徐望刚把榜单上的名字浏览一遍,闯关时限就到了。 一顿天旋地转,再睁眼,已是景区之内。 清晨的黄河口,将要迎来黎明,极远的天尽头,水云相接处,已泛起一抹微微发亮的黄。 宁静,安逸,晨风清凉。 被血污、嚎叫浸染的末日之城,恍若隔世。 然而人回来了,四伙伴的心,却还挂在那最后一刻的榜单上。 况金鑫第一个出声,他向来不懂就问“为什么榜单上的队伍都是五个人” “是不是后面的关卡需要再增员啊。”钱艾也不清楚,只能顺着猜。 “那本周奖励呢”况金鑫又问,“是指,每一周都会给前五名的队伍发奖励” “对啊,一周一次,”钱艾答完,才觉出不对,“你之前没见过” 况金鑫愣了“你见过” 钱艾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进入“鸮”的时间比三位队友早,连忙解释“在和你们组队之前,我见过一次这个榜单,当时第一名成绩好像是”他苦思冥想,总算抓住了记忆碎片,“对,1023。” 况金鑫皱眉“可是茅七平说过,最厉害的队伍,已经到了十三关,刚才那个第一名,才到1123。” “肯定是1423没过去,又后退了呗。”钱艾说。 徐望没说话,但心中已了然。 他、吴笙和况金鑫,是同一天入“鸮”的,到今天,正好七晚,一周。比他们早几天进来的钱艾,上一次看见榜单的时候,应该正好是他们被吸入“鸮”的前一晚。 见况金鑫还皱着眉,已经想差不多的徐望,便接着钱艾的话茬,继续给队友解释“我们在榜单上看见的,是当前实时的五个最好成绩,曾经闯到过哪一关,不是奖励的发放标准。” 况金鑫就总觉得不太公平“如果我这一周里,成绩排名都在前五,恰好发奖励前的最后一刻,交卷失败,后退三关,成绩跌出前五,那多冤啊” “就是因为成绩时时刻刻在变动,没有绝对公平的量化标准,所以只能一刀切,”吴笙自沉思中抬头,“反正发奖时间固定的,要是怕和奖励失之交臂,那一天就去无尽海吹吹风好了。” 况金鑫简直豁然开朗,看他的目光充满佩服“笙哥,你好狡猾。” 吴笙“” 用贬义的词进行真诚的正面赞美,实在让接收者心情复杂。 又累又乏,四伙伴实在没有等待日出的心情,简单聊过两句,便往回走。 不成想,他们生生走来了黎明,走来了黄河日出,竟还没走出景区。 那一路从城南飙到城北,真不是白飙的。 于是他们从赶路变成走走停停,时不时欣赏一下朝阳,湿地,各类水鸟,也算劳逸结合,以免明天晚上抬不起腿。 有时候,命定的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就这么随心所欲地散步,愣是路过一片芦苇荡时,遇见了“老朋友”。 圆寸的岳帅,学生头的苏明展,渔夫帽的陶阿南,扎小辫的蔚天杭。阵容是整齐的,只是相比分别时,憔悴狼狈不少。卡Kа酷Ku尐裞網 饶是如此,徐望还是一个急刹车,本能拦住左右伙伴,不让大家再往前。 岳帅见状,无语“又不是鸮了,我就是想让你们继续蹦,它也不符合科学规律啊。” 在现实世界中,遇见“鸮”里面的对手,对于岳帅他们,习以为常,但对于徐望他们,是第一次。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仿佛“鸮”和现实的界限,变的模糊了。 徐望甩甩头,调整心态,让思绪回归现实,这才重新打量四位“故友”,试探性地问“交卷没成” 蔚天杭气呼呼地哼一声。 岳帅没好气挑眉“何以见得” 徐望摊手摇摇头“啧,头发乱的,脸上脏的,满头满身蹭的都是血,实在不太像凯旋之兵。” 岳帅恨的牙根痒痒“说别人之前,能不能拿手机照照自己” “你们交卷成功了”苏明展敏锐捕捉到徐望眼底的得意。 徐望怔了下,忙收敛心神,一副懊恼状“没有,时间到了,弹出来了。” 苏明展半信半疑地看他。 徐望立刻昂首挺胸,从头到脚写着问心无愧。 苏明展又去看其他人。 吴笙双手插袋,斜45°看朝阳,从头到脚写着,这么英俊的男人,你见过吗 钱艾薅起一根草,撩闲况金鑫。 况金鑫被弄得脸颊发痒,一边乐出了声,一边也薅一根草反击。 苏明展忽然不想承认,自己队伍昨天,竟然被这么四位,弄得差点登不上船。 “我们也是,”见队友没观察出什么破绽,岳帅便再度开口,“时间到了,强制退出。” 徐望叹口气“那你们不是要后退三关” 岳帅挑眉“你们不退” 徐望说“退啊。” 岳帅耸耸肩“那不就得了。” 徐望“” 岳帅“” 徐望“你为什么看芦苇” 岳帅“欣赏自然之美。” 岳帅“你为什么看朝阳” 徐望“汲取天地力量。” 徐望“” 岳帅“” 徐望“让我们再给彼此最后一次信任” 岳帅“我觉得行。” 苏明展“一,二,三。” 徐望、岳帅“其实我们不走。” 徐望、岳帅“你们也找到存档点了” 苏明展“要不你俩组队得了。” 吴笙“实名拒绝。” 气场合不合,是件很玄妙的事。 明明在“鸮”里结下了一蹦之床的血海深仇,可回到现实,看着对方和自己差不多的狼狈样,又觉得那些都过去了,反正当时谁也没让着谁,谁也没光享福不吃亏。 存档点一摊开,就没什么不能聊的了,两支队伍混成一队,避着主路,沿小道往景区外走。 八人走了一路,俩队长就聊了一路,自然也聊到了阳光剧院的59分,和游乐园的攻防战。 徐望“59分也太心塞了那后来怎么样了” 岳帅“海洋球玩过吗” 徐望“不及格的惩罚是玩这个” 岳帅“把海洋球都换成丧尸。” 徐望“” 岳帅“你们呢,真从那帮疯子手底下闯过去了” 徐望“如假包换。” 岳帅“” 徐望“你那是什么眼神” 岳帅“嫉妒。” 徐望“” 岳帅“你刚才说,你们才进来一周” 徐望“对。” 岳帅“那你们真的很厉害。” 徐望“你忽然来这么正直坦诚的画风,我有点不适应” 得知岳帅他们是在阳光剧院存的档,徐望才真的意外“存档点不止一个” “看起来是这样。”岳帅说。 徐望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确定,疑惑看他。 岳帅放弃,实话实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发现,还有存档这种东西。” “那你们之前” “失败了就后退啊。” “哦。” “哦是个什么反应” “深表同情。” “” “但也未必是每一关都有存档点,”吴笙强势插入,“据我观察,这一关非常耗时,如果我是设计者,也会在这里设置存档点;但像上一关,全程就在一架飞机里,5小时问出密码,时间是够的,我个人认为,就没必要再设存档点,否则交卷难度也太低了。” “据我观察我个人认为”徐望转头,看着莫名就和他俩肩并肩的吴笙,“你能不能给点客观证据” 吴笙歪头“我的推理,还不够说服力吗” 徐望“” 那个被吴笙刻意加重的“我”字,怎么听,怎么像“本王” 岳帅刚想就吴笙的推断,讨论一下,忽然被苏明展拉到一旁。 “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苏明展斜瞥他一眼“人贵有自知之明。” 岳帅更懵逼了。 苏明展叹口气“三人行,必有灯泡焉。” 岳帅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我”又抬头看看前面仍斗嘴的两位,“他俩” 苏明展欣慰点头“分组正确。” 岳帅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那个姓吴的,一路都在瞪我。” 苏明展“不客气。” 岳帅“我还没说谢呢” 四人之后,是肩并肩跟着的陶阿南、蔚天杭,还有专心欣赏沿途风光的钱艾和况金鑫。 蔚天杭“你说队长有没有反应过来,阿苏一直挎着他胳膊” 陶阿南“应该没有,咱们队长是单线程思考,不能同时兼顾聊天和看胳膊两件事。” 蔚天杭“当初咱们怎么选的队长呢” 灰头土脸、一身血渍的八人,终于沿着野路,翻出景区,幸而时间早,外面也还没什么路人,但把打车软件叫来的出租车司机吓着了,好说歹说,各种解释,才没拒载。 回了黄河口镇,两队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宾馆,并没有一起聚餐这样温馨的节目。 晚上说不定还要“兵戎相见”,感情处太深,不好。 第52章 穿越战 况金鑫“为什么给我点这么清淡的,我要吃肉” 钱艾“傻里傻气被人害过、掉酒池里、大晕初愈的, 没资格挑食。” 况金鑫“” 摆满山东美食的两个小方桌, 一张是老钱的直播区, 况金鑫隐藏在对面, 吃自己有饭有菜就是没油水的病号餐;一张是队伍领导班子区, 徐望正单手托腮,绝望地看着对面的吴笙。 “姜。” 正准备继续夹菜的吴军师,筷子一顿“嗯” 徐望叹口气“我说,你刚才吃那块, 是姜。” 吴笙皱眉回忆一下,颇为愤慨“太像鸡肉了,易容术登峰造极。” “看不出来你还吃不出来吗”徐望崩溃, “你这一下午, 到底神游什么呢” 吴笙收敛心神, 严肃起来“两件事。” 徐望没想到,还真有正经的, 赶忙坐好, 乖得像个三好学生“说来听听。” “第一, 存档点。”吴笙说, “既然存档点不止一个,那么也可能是三个,四个。我们找得到, 岳帅队找得着,一看就更有经验的池映雪他们队, 会找不到吗” “你该不是想要告诉我,今天晚上还会遇见他们吧”吃饭的时候听见这种噩耗,简直是暴击。 “如果昨天是他们这一场323的第一天的话,”吴笙给队长碟子里夹一颗八角,以应景当下话题的气氛,“今天大家喜相逢的概率,基本就是百分百。” 徐望看着那颗八角,总觉得它伸出了两根细胳膊,握着无人机手柄,冲自己恶魔般嘿嘿笑。 “第二件事”吴笙继续。 徐望忙抬头看他。 吴笙说“圆仔。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 圆仔和存档点,请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 “或者这么说吧,”像是看出徐望的无语,吴笙换了个说法,“nc,我在想鸮里的nc。” 这个徐望就感兴趣了“怎么讲” “你记得223里那些机场地勤吗”吴笙问。 “当然,”徐望想忘也忘不掉,“来来回回就那几句套话,问其他,就一脸懵逼地看你,尤其给我们办登机牌那个,说话腔调都不像人了,特机械,还阴森森的。” “嗯,”吴笙也是这个感觉,“但飞机上那些乘客就不一样了,许二零,沈一四,一个个都特别逼真。” 徐望说“这一关也是啊,丁小车,我从头到尾都忘了他是nc,还有圆仔,就算知道他是存档点,我还是觉得他是人,是有生命的。” “就是这个,”吴笙看向徐望,目光炯炯,“鸮里面的nc,复杂程度是有区别的。” 徐望接收到了灼热眼神,但没接收到知识点,着急道“能不能说得通俗易懂点” 吴笙“可以。打个比方,如果每个nc都有一套独立的程序” 徐望“” 他还是自己努力理解吧tat 吴笙“那么越逼真的nc,程序的算法就一定越复杂,且这个算法的运行逻辑必须无限趋近于人类大脑,才能让他们那样自然地应对我们。” “人工智能”徐望怎么听,都觉得刚才那一堆有的没的,提取出来就这四个字。 “类似。”吴笙也不能下定论,只是圆仔的出现,让他开始认真想这件事。 徐望琢磨半晌,摇头“算法再高级,nc还是nc,丁小车不觉得末日丧尸有什么不对,圆仔也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关卡,很可能他连存档的真正含义都不懂,那些说词不过是设定。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就是问题所在”一团不甘于知识海洋里自由泳,非要哪咤闹海的火焰,自吴笙眼眸深处,熊熊燃起,“他们有非常高级的算法,却只被赋予了极其有限的信息,就像一辆超级跑车,永远被限速20公里。” 徐望稍稍贴进椅背,免得被求知的火焰燎着“请大胆说出你的谋划。” 吴笙微微扬起嘴角,极克制的笑容里,是已然按捺不住的科研之魂“如果我们有意识、有系统地给这些nc灌输外部信息呢” 徐望“” 每天晚上被迫斗智斗勇,已经让人身心俱疲,今夜很可能还会遇见凶残对手,更是让前路布满阴云,而现在,他的军师,想在闯关之余,教nc做人。 生活啊,太艰辛了tat 午夜鸮声起,四伙伴进入紫色旋涡,却不同于平日的晕眩感,一路风驰电掣,穿梭时光隧道一般,回到了4s店的洗手间。 霹雳枪,电锯,螺丝刀,只剩三个球的火箭筒,悉数回到众人手中。 哦对,还一个剃须刀。 吴笙把火箭筒还给况金鑫,自己拿过螺丝刀昨夜是况金鑫昏迷刚醒,虽然看着没事儿,但扛火箭筒仍稍显吃力;而且已经见识过城北丧尸的实力,现在更不能让小况只拿一个螺丝刀了。 换完武器,吴笙立刻去隔间里寻圆仔,准备实践自己的“教育理念”。 徐望已经给钱艾和小况科普了吴军师的“犀利设想”,虽然他们觉得,在一个魔幻世界里,研究怎么开发人工智能,总有点怪怪的,但实话实说,心底还是有那么些许微妙期待。 不料,隔间里空空如也。 “早该想到的。”吴笙懊恼。 连丧尸的分布都在每天变化,何况存档点这么重要的nc。 “23关呢,有的是机会,你就好好写教案吧。卡Kа酷Ku尐裞網”徐望手上拍着自家军师肩膀,心里却在替未来即将遇到的nc们,点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蜡。 洗手间没了圆仔,大厅里却多了好几辆车,还有一个躲在财务室里瑟瑟发抖的销售员。 这时候,四伙伴才真正体会到在这里存档的妙处。 昨天,迎接他们的,是其他队伍祸祸完的4s店,仅剩一台车,销售员还不知所踪。 今天,他们赶上了头席,各种车型随便挑 他们也不客气,直接选了一辆最宽敞、最结实的大7座豪华suv,尊享版。 待伙伴都坐好,吴笙发动汽车,suv离开4s店,进入宽敞马路,这才真正疾驰起来,破风向前,不可阻挡的气势,犹如一方霸主 吴军师终于懂了,中环十三郎的快乐。 转眼间,他们便重回高架桥,沿着地图,一路往西。 这一次,再无险阻,他们无比顺畅地下了高架桥,又开过了美术馆,除了撞飞一些丧尸,竟没遇见一个同行。 “再十分钟,就能到医院了。”吴笙已把地图印在了脑袋里。 “才00:37,”钱艾看一下手机,“今天也太顺了吧我怎么那么没底呢” “我们存档的位置好,”况金鑫向来见幸运就接着,总怀疑这怀疑那,多辛苦,“一来就有车,一出4s店就上高架桥,肯定跑在所有队伍前面了。” 徐望倒是认可这种说法“这么短时间,城南的队伍来不及过河,城北的队伍,也未必有我们这样便利的条件。” “岳帅他们呢还有游乐园那帮家伙”自从得到“今夜可能喜相逢”的预警,钱艾就一直惦记着,而且惦记得非常分裂,对于岳帅队,他不希望遇见,无关友情,主要是规避战斗风险,但对于池映雪队,就截然相反,他恨不能立刻遇见。 “他们的存档点在别处,”吴笙说,“即便要去医院,和我们也有时间差,一路上没遇见正常。” 吴笙用的是“时间差”,不是“谁前谁后”的明确表述。 徐望听出端倪“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比我们更快” 吴笙说“从阳光剧院去医院,路程和我们这边差不多,如果岳帅他们是在找到新车之后存的档,那今天就可以和我们一样,直接开车上路。” “池映雪他们如果也存档了,存档点说不定更近。”徐望冷静下来,太过顺利的行程让他不自觉乐观,忘了危机才是“鸮”里的常态。 “医院里可能已经有好几队人马,”况金鑫先认可队长和军师的担心,然后话锋一转,“但也可能谁都没有,就等着我们呢” 徐望莞尔,就喜欢这么正能量的小太阳“借你吉言。” 十分钟后,路果然到了尽头。 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栋欧式别墅,精致的铁艺栏杆围出前院,院门前却挤满了丧尸,两米多高的镂空雕花院门,已被推搡得摇摇欲坠。 “这是医院”钱艾自后排倾身向前,凑近挡风玻璃看,“装修太浮夸了吧” “不对,”吴笙说,“医院在这栋别墅后面。” 经提醒,小伙伴们才看见,那从别墅屋顶上露出的,一点点红十字的边缘。 别墅基本上把医院彻底挡住了,要不是高度上差这一点,极难发现。 “地图上没这栋别墅,”吴笙略一思索,“应该和河心岛游乐园一样,都是隐藏地点。” 钱艾郁闷,就像外卖送来了,发现没筷子,想吃,还得等“这玩意儿就挡在医院面前,怎么办” “闯。”徐望解开安全带。 这栋别墅,堵住了通向医院的最后两百米,无论哪支队伍,从什么方向过来,都别无选择,要么穿过别墅,要么放弃。 队长拍板了战略方向,军师自然就要开始制定战术了“调虎离山,深入虎穴,眼观六路,见机行事。” 然后队长再审核部署“ok。小况,一会儿你向后方轰一个炸丨弹丨球,等到门口丧尸都被引开,我们迅速进入,再根据里面情况,随机应变。” 况金鑫“为什么要向后方轰” 徐望“如果别墅里有人,太近的爆炸会让他们警惕,稍微远一点,更有利于我们潜入。” 钱艾“你是怎么从四个词里,领会这么多的” 半分钟后,北京时间00:50,鸮时间18:50。 suv悄然开到路边,于繁茂的树下隐蔽。 一颗火箭炮自后车窗射出,在最后一丝夕阳余晖里,炸出漫天绚烂。 拥挤在铁艺大门前的丧尸群,忽然静下来,下一秒,最外围几个丧尸率先转身,奔往爆炸处,而后丧尸群哗啦一散,呈一大片朝反方向狂奔,犹如蝗灾过境。 随着最后一个丧尸在大道上跑过,徐望立刻道“下车” 四人迅速离开suv,猫着腰,贴着路边,在树影的掩映下,极快地向别墅靠近,转眼已到门口。 那被丧尸群摧残多时的大门,竟已半开了,要不是他们那一火箭炮,八成现在别墅里就要开丧尸趴了。 四人敏捷闪入院门,殿后的吴笙,将门扇虚掩上。 进了院门,正对着的就是别墅本身的大门,然而现在那厚重的实木门敞开着,长长的走廊,看不清尽头的景象,却能听见里面的打斗声。 果然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徐望刚这样想,手臂却忽然响起一声“叮” 其他伙伴亦然。 第53章 章医院 一方小飞毯,在树影掩映下, 徐徐飘离别墅。 况金鑫松口气, 坐下来, 总算不用再冲着对手施展“魅力”, 不过有件事, 他还是想不通“队长,孔融让梨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该选韩步庭呢” “孔融让梨”的使用,是况金鑫自告奋勇的, 但使用后,文具反馈回的信息,是必须先选定一个人, 才能将这个人的文具盒列表摊开来, 任君偷取。 在所有文具盒内容都是未知的前提下, 徐望几乎没有犹豫,就让他选了韩步庭, 这才有后面“丘比特之箭”的绝杀。 “我在饭厅看见毁掉的无人机枪了。”徐望也不卖关子, “昨天的无人机枪, 是在游乐园被我们毁了的, 除非他们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武具,否则,他们的存档点就一定是在游乐园之前。” 况金鑫完全没有接茬的意思, 茫然地等着下文。 徐望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昨天和韩步庭文具战时,况同学已经被酒池拍晕了。 “他昨天用过这个丘比特之箭”况金鑫灵光一闪,自己推理出来了。 徐望惊喜看他“有进步啊。” 况金鑫腼腆一笑,但心中还有疑虑“万一他今天也早早把这个幻具用了呢” “我也是赌一把,”徐望说,“他对文具就和老钱对人民币一样,能用一毛,绝对不用一块,像丘比特这种绝杀级,昨天用的时候,那眼神就心疼的不行,今天失而复得,肯定会更慎重。” 钱艾远目,这真是坐着小飞毯也中枪。 况金鑫深受启发,心中的佩服又上了个层次“队长,你看人太毒了,我都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逃过你的激光眼” 徐望“” 来自况同学的赞美,永远都是听着真情实感,脑补起来一言难尽。 “如果他们的存档点在游乐园之前,”钱艾冒出个问题,“今天怎么会比我们还快” “用了文具吧,”吴笙说,“传送,或者其他什么。” “也可能是忽然发现了传送nc,”徐望放飞想象,“反正在这里遇见什么,我都不会奇(.)怪了。” 残月当空。 夜,终是黑透。 阿拉伯风情小飞毯,载着全副武装的四位伙伴,缓缓飘入医院大门。 一栋建筑若是荒废,夜色下就会自带恐怖效果,如果这建筑恰好是医院,恭喜,你获得了恐怖体验豪华套餐。 四位伙伴,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破碎的窗户,血迹斑驳的墙壁,狼藉的绿化带,没有任何光亮的医院门诊大楼,静静伫立在惨淡月色里,连夜风的呜咽,听起来都像地府的鬼魅在笑。 这是一座综合性医院,在门诊大楼后面,还有其他楼。 徐望没敢贸然上前,而是左右环顾,最终指挥飞毯去了右手边的树下,借着月光,可依稀看见,那里立着医院平面图。 飞毯刚到树下,一个黑影忽然窜出来,抓住飞毯一角,用力往下一扯 徐望的飞毯,最多只能保持距离地面一人多高,速度还快不起来,让丧尸这么一扯,整个毯面直接倾斜 钱艾顺势滑到毯末,凭着体重和惯性速度,一脚将丧尸蹬飞 那丧尸在地上滚了几圈,再爬起来,迟疑两秒,一闪身,飞也似地融进黑暗。 钱艾蒙了“这是跑了” “看着很像。”况金鑫惊魂未定,赶忙捡起掉地上的火箭筒,这一次,扛得牢牢。 “趋利避害,”吴笙看向幽暗的医院大楼,“这里的丧尸,已经具备了生物本能。” “等等,正经丧尸不就是无脑往前冲吗”钱艾有点接受不能,“我还没见过丧尸有怕死怕疼的。” 吴笙看他“你也说了,那是正经丧尸。” 钱艾“” 行吧,他们接下来要打的,都是臭流氓。 显然,萌萌哒小飞毯已经不适合接下来的战斗了,吴笙想让徐望收了,却发现对方正盯着医院平面图,看得那叫一个专注。 难怪刚才讨论丧尸的正经度,没听见向来话多的队长发言。 “发现什么了”来到平面图跟前,吴笙问。 徐望没看他,而是抬手点了平面图上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综合性医院,在门诊大楼后面,还有好几栋专科楼,和型的住院部楼,徐望点的这个位置,就是专科楼中的一个感染科楼。 吴笙懂了,也同意他的判断“接收疫苗的nc,很可能就在那里。” 丧尸病毒,妥妥的传染性病毒,再没有比感染科更对口的了。 路线确定,接下来就该极速前进,可吴笙发现徐望没半点走的意思,仍定定看着平面图,但你要说他看得多仔细,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越来越恍惚,像要飘到不知哪段时空里。 吴笙忐忑起来,撞了一下他肩膀“你没事吧” 徐望愣了下,总算回神,转过头来,可眸子里,还隐约留着先前的飘忽。 “你到底怎么了”吴笙有点着急了。 徐望困惑地皱起眉头“我好像,来过这里” 吴笙怔住,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玄幻的发展。 钱艾和况金鑫凑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前者立刻大咧咧道“正常,很多人都会这样,第一次到一个地方,但就觉得以前来过,其实就是一瞬间的错觉啦。” 况金鑫“也有说法是,你前世到过这个地方,所以这一世再来,就会有前世的记忆闪回。” 钱艾“这么阴森森的地方,你能不能不要再增加迷信气氛了” “我真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个平面图。”徐望说着,又转头瞄一眼。 钱艾说“稍微有点规模的医院,进门都先立个平面图牌。别说医院了,商场,景区,全这样,有印象不稀奇(.)。” 见队长还有点不死心,钱艾决定去找助攻,沉迷前世的况金鑫肯定不行了,只会越描越瘆得慌,这种需要正气的时候,当然要找唯物论的军师。 吴笙“还能想起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吗” 钱艾“” 很好,人家已经认真讨论上了。 “想不起来,”徐望也急,但越抓头,越没头绪,“算了,不想了,可能真像钱艾说的,就是个错觉。”他看向感染科楼方向,目光重新定下来,“先交卷再说。” 低空飞毯不适合肉搏战,徐望解除文具效果,四人步行,小心翼翼绕过门诊大楼。 感染科楼是一幢三层建筑,没门诊大楼那样气派,在一排专科楼里,并不出众。 同这院内所有楼一样,它也没任何灯光,一扇扇窗口就像一个个黑洞,阴森,压抑,死气沉沉。 正门大敞开着,像一个怪兽,张开吞噬一切的口。 徐望打头,吴笙紧跟,况金鑫中间,钱艾殿后,四伙伴呈一条直线,贴着楼根,泥鳅一样,溜进感染科楼。 进楼一瞬间,四合一的“叮”响起,在不算宽敞的一层前厅,引发了轻微的回音,就像有人在寂静夜里,敲了一下三角铁。 小抄纸你已成功进入感染科楼,请将疫苗,送至3f防疫研究室。 四颗悬着的心踏实下来,果然是这里。 楼内构造简单,除了这个前厅,就是两侧狭长走廊上的各科室,目测没有电梯,只左右走廊中部,各一个楼梯。 走廊异常安静,半个丧尸影也看不见,只清冷月光,透过窗口,洒在地上。 “左还是右”钱艾极小声地问。 “男左女右,女士优先,”徐望深吸口气,看向右侧,“走这边。” 钱艾“” 想跟上队长思路,太难了。 走廊很长,办公室分列左右,至少得有十几二十间,每一个都大门紧闭,从里到外透着生人勿进。 四伙伴的脚步几乎轻得没有声音,眼看再过三间办公室,就可以抵达楼梯口。 寂静空气里,一声“咔哒”。 徐望脚下一顿,在“原地观望”还是“冲到楼梯口”之间,只一瞬犹疑,那三间办公室,中间的一扇门,便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英俊男医生,优雅而出。 随手带上门,男医生似乎想出楼,于是一个转身,和四人对了个正脸。 皮肤白皙,脸庞洁净,头发整齐,眉目俊朗。卡Kа酷Ku尐裞網 呃,目还是不能算了,因为已经没了黑眼仁,只一片白,上面蒙层似有若无的淡红。 “四打一,有胜算吧”钱艾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 徐望嗓子眼发干,看鬼片的时候,他就对这种只有白眼仁的造型有阴影“应该有” 钱艾“” 队长底气听起来好像更虚。 丧尸男医生打量他们两秒,便闲庭信步朝他们这边走来,那模样就像打算交朋友似的。 如果不是他舔了一下嘴唇。 钱艾认得这表情,菜上齐了,准备开吃的时候,自己也这样。 “老钱。”吴笙低声提醒。 钱艾“嗯。” “兹兹”电锯转起。 比起火丨箭丨炮,霹丨雳丨枪,他的电锯算静音款了,也是来之前商量好的战术,最大限度降低战斗音量,除非情况紧急。 医生丧尸速度不减,眼看就要到几步之遥,四伙伴这边已经完成变阵,吴笙徐望后退至两翼,钱艾打头,121阵型。 医生丧尸进入两米范围内,钱艾忽然启动,一电锯切过去 医生丧尸一个后仰,竟然躲开了 但钱艾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又是一个回切 医生丧尸尚未站稳,按理说根本躲不过,可他速度奇(.)快,身体一瞬拧了个极其扭曲的角度,居然又躲开了80锯片。 但终究还有20,切开了他脖颈的三分之一。 于是他的脑袋就歪了,偏向未开口的那一侧,歪成一个很滑稽的样子,因头歪,脖颈伤口被扯得更开,汩汩冒血。 可就这样,医生丧尸又继续朝他们而来,步履蹒跚,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笑。 如果那算笑的话。 嘴角像被线扯出一个诡异弧度,森冷,诡异。 钱艾本能后退一步,有反胃,但更多的,是惊悚。 现阶段,他只适应了一锯毙命的战斗,这种半死不活的,还是顶不住。 不止他,另外三个伙伴也没见过这个,一时骇然。 “咔哒。” “咔哒。” “咔哒。” “咔哒。” “咔哒” 无数压下门把手的声音,同时在走廊响起,不只他们选择的右侧走廊,连身后稍远的那一半走廊,也密密麻麻都是这样的开门声 四伙伴瞬间背靠背,形成一个可以看住四面八方的阵型。 开门者也没和他们卖关子,纷纷从各自办公室里走出来,于门口站定,就像士兵列队。 男医生,女医生,年轻医生,年老医生,一水的白大褂,一水的白眼仁。 英俊医生忽然停下脚步,似失去了靠近他们的兴致,艰难转动被砍开三分之一的脖子,凝望窗外月色。 几秒之后,英俊医生发出一声哀伤轻嚎。 走廊忽然一刹那,进入狂暴模式,所有出来的医生,都发了狂地往四人这边跑 四伙伴头皮炸开,心态瞬间崩了,这位仁兄是自带粉丝团的医院男神吗 徐望再顾不上闹不闹的,一枪滋中医生丧尸侧脸 医生丧尸像被烫着一样,立刻捂住腮帮子,向后猛跳一大步,但随即被身后冲过来的丧尸撞倒 况金鑫迅速朝左右各射一个火丨箭丨炮 “砰” “砰” 炸丨弹丨球在两侧走廊炸开,崩飞了左右各四分之一的先锋军,尤其右边,连英俊医生都炸飞了,终于让小分队取得片刻喘息 但架不住走廊狭窄,前面的丧尸给后面的同类做了肉盾,缤纷硝烟里,还有无数丧尸正踩着同伴尸体往前来 “炸丨弹丨球已经没了”况金鑫端着空掉的火箭筒,心急如焚。 “这他妈是两头堵啊”钱艾实在看不见胜利希望,“我就是把电锯磨平,也切不了这么多丧尸啊” 吴笙根本不寄希望于手里的螺丝刀,他从看见英俊医生丧尸开始,就在盘算要不要用武具。 现在可用的文具,只剩下三个,他自己的“隐身斗篷”和“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有钱艾的“咻咻袖里剑”。 但原定计划,这些最好是留到关头再用的。 疫苗交接处在3f,现在才1f,这里就把文具用光,楼上怎么办 没辙,只能看着办了。 吴笙主意已定,正准备点开文具盒,耳边忽然一声巨大响动。 “咣” 未散硝烟里,徐望把身旁的一扇门踹开了 “都进来”徐望第一个冲进去。 吴笙、况金鑫、钱艾立刻跟上。 待最后一个伙伴进来,徐望立刻把门关上“老钱,过来帮忙” 门锁已经被徐望踹坏了,钱艾闻言,立刻过来,贡献全身力量,跟徐望合力抵住门 这边钱艾、徐望到位,那边吴笙已经和况金鑫默契地推起了杂物柜 金属制杂物柜共有六个,两米高,合拼起来七八米宽,吴笙和况金鑫先推过来一个,刚横着放倒,门就被外面丧尸挤开了两拳的缝 四人合力,把门推回去,再用柜子抵死,接着况金鑫也留下帮忙挡门,吴笙单独回去推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终于,六个柜子全部挡在了门前,外面丧尸依然躁动,但也无可奈何。 吴笙长舒口气,整个人要累虚脱了。 徐望、钱艾和况金鑫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只是身体累,还有这种高强度紧张下的心累。 “关键时刻还得靠队长啊,”钱艾真情实意地感慨,“幸亏你急中生智哎人呢” 还以为徐望就在身边呢,结果一抬头,人家队长已经走到屋子深处去了。 这是一处杂物间,现在杂物柜都被他们推到门这边了,屋子里就显得很空。虽说是杂物间,但因收拾得很干净,地上原本没什么东西,现在也只散落了一点,他们推柜子时,从杂物箱里掉出的文件夹,锦旗什么的。 徐望现在就蹲在屋子深处,看着掉在地上的一面锦旗。 钱艾刚想问,吴笙已经走过去了,他咽下到了嘴边的疑问,识相地留空间给领导层内部交流。 转过头来,开始骚扰况金鑫“你没炸丨弹丨球了,怎么办” “不知道。”况金鑫还没喘匀气呢,小脸红扑扑的,不过神色倒淡定。 钱艾无语“都没武器了,你怎么一点紧迫感没有” “有队长和军师啊,”况金鑫嘿嘿一笑,眼眉间都是百分百信任,“还有你。” 钱艾被这笑容闪了眼,就觉得有个小手,在拿酒精棉,给他那颗一遇见困境就想要逃跑的心,咔咔消毒。 “拿着。”钱艾把电锯塞到况金鑫手里。 不想又被塞了回来“给我了,你怎么办” 钱艾翻个白眼“我还有武具,你忘了” 况金鑫“” 钱艾“不用不好意思,都是队友,我” 况金鑫“对不起。” 钱艾“啊” 况金鑫“我不应该找借口,其实我就是不想用电锯,太血腥了,下不了手。” 钱艾“” 况金鑫“啊,我不是说你血腥,你用电锯特别的帅” 钱艾“毫无说服力,伤心了,拜拜。” 况金鑫“老钱” 每一个主播,都有一颗小公主的心。 第54章 防疫室 这边队员“团结友爱”,那边军师却神情凝重。 他已经在徐望背后站定快两分钟了, 徐望都没发现他, 依然蹲在那儿, 对着地上的锦旗看得出神。 那就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锦旗, 掉在地上, 沾了些灰,红底黄字,两句颂扬之语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 吴笙仔仔细细观察锦旗上的每个字, 连落款都没放过,盯得那些字在眼里几乎变形,也没参透玄机。 但徐望却看得出神, 仿佛这面锦旗, 是能开启某个闸门的机关。 忽然, 他猛地一拍膝盖“对,就是这样” 吴笙吓一跳, 赶忙绕到他前面, 就见自家队长一脸醍醐灌顶的豁然开朗。 “你想到办法了”吴笙问。 “嗯, ”徐望喜滋滋点头“就用大水冲了龙王庙” “让丧尸群自相残杀” 大水冲了龙王庙, 自家人打自家人,吴笙倒是这样想过。 “不对不对,”徐望拨浪鼓似的摇头“你这个是武具, 不是幻具。” 吴笙一怔,思路终于慢慢找回节奏。“自相残杀”属于精神控制, 他们用文具至今,控制类的都是幻具,然而“大水冲了龙王庙”,是武具。 都怪俗语太根深蒂固,稍不留神,就被带上了歧途。 知道吴笙已经转过弯了,徐望继续说“外面的丧尸怕水,用这个武具,最有效。” 吴笙狐疑“你怎么知道他们怕水” “哪那么多为什么,”徐望其实也才抓住了一部分记忆碎片,没办法解释那么清,“你就说信不信我吧” 吴笙“” 徐望“很好,那我们就行动” 吴笙“我还没说话呢” 完全无视他意见的队长,已经起身朝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队友部署“老钱,小况,过来站窗台上” “这是什么套路”钱艾不明所以,愣头愣脑地爬上窗台,再伸手把况金鑫拉上去。 吴笙还蹲在原地,捞起锦旗正反面各种看,也没看出通关秘籍,最后不信邪,一巴掌拍上去 陈年老灰,扑面而来。 “阿嚏阿嚏” 刚在窗台上站好的况金鑫,莫名其妙看着灰头土脸的军师“笙哥,你怎么了” 吴军师假装没听见,大长腿一勾,上了窗台。 “没事,”徐望安抚况同学,“你笙哥以为锦旗是感应的,一拍能拍出暗码。” 吴笙“” 伙伴们终于都上了窗台,徐望抓紧窗把手,进行战术说明“等下用完武具,整个一层都会发大水,门绝对要被冲开,但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抓稳,站牢,最多两分钟,水就会退,到时候丧尸也已经被冲走,一层彻底清场,我们直接上楼。” 三伙伴“” 徐望“怎么了” 钱艾“你这是战术还是上帝视角啊” 徐望“你就说信不信我吧” 钱艾“” 徐望“很好,那我们就行动” 钱艾“啊啥玩意儿我没说话啊” “习惯就好,”过来人吴军师,拍拍老钱肩膀,“他现在是徐开挂望。卡Kа酷Ku尐裞網” 武大水冲了龙王庙,使用。 惊天海浪,刹那间席卷感染科楼一层 咆哮的洪水,卷着奔腾急流,横冲直撞,不消半秒,便“砰”地一声,冲破杂物间大门。四散的杂物柜被瞬间吞没,汹涌的浪冲着四人所在的窗户,扑面打过去 “靠,我电锯还在柜子上呢” “换咻咻袖里唔”徐望还没说完,就被巨浪打了个劈头盖脸。 有那么十来秒,四人是彻底泡在水里的,要不是死死抓着窗户,人就得被浪卷走 忽然一个东西撞到钱艾身上,浑浊水下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他以为是丧尸,一顿狂蹬,踹得脚差点骨折。 终于,浪退了下去,真实的水位,也就漫过窗台几十公分,到他们膝盖,并且随着洪水不断往楼外冲,水位还在持续下降。 钱艾睁开眼,大口呼吸的同时,终于看清了刚刚缠斗的“家伙”。 一个龙头。 木制雕刻,彩粉刷就,色泽鲜艳,惟妙惟肖,正随着洪水往杂物间外漂。 路过门口的水流里,还夹带着红木板、金柱等庙宇残骸。 钱艾看向吴笙,一言难尽“你这武具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吴笙同样心情复杂“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单纯。” 洪水消退,前后果然也就两分钟,探头瞭望走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丧尸一根毛。 钱艾现在相信吴笙说的了,他们队长,绝逼氪金买了攻略 没了丧尸群,一行人顺利爬楼梯上了二楼,不料通往三楼的楼梯只一条,既不在左,也不在右,而是在中间,和他们现在所处的右边走廊,错开了一段距离。 一模一样的长走廊,一模一样的众多办公室,不过二楼没有一楼那样安静,因为一位女护士正在走廊来回游荡,穿着白衣,带着白色护士帽,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手里还推着一个放满针筒的医用置物车。 四伙伴躲在楼梯口的墙头转角,观望敌情。 护士丧尸的眼睛,比先前那个帅哥医生的眼睛,颜色还要淡,乍看,几乎看不见红膜了,像被谁直接消去了黑眼仁,瞳孔和眼底再无区分,就一片悚然的白。 她的游荡区域像是被设定好的,只在一层上来的左右两个楼梯口之间这一段,推着小车来回来去走,每每快到一层上来的楼梯口,便立即转身,也不会去看楼梯口是否藏着人,就尽职尽责地走着自己的路。 这段路径的中间,正是通往三层的楼梯口。 “一楼那个是男神,这个不会又是万人迷吧”钱艾现在对感染科楼里的丧尸们,瞅哪一个都像能召唤小兵的boss。 况金鑫“能不能趁她转身的时候,溜上去” 吴笙“理论上可以,但操作起来风险性太高。卡Kа酷Ku尐裞網” 每人都发表意见,就显出队长的安静了。 三伙伴看向徐望,后者正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不断微动的嘴唇,像在默念什么秘籍心法。 况金鑫疑惑,刚想问,被钱艾用口型阻止“别打扰队长开天眼”。 吴笙不语,盯着徐望侧脸,若有所思。 两分钟后。 徐望霍地回头,眼中只剩笃定“我绕到那边楼梯口,把她勾引住,你们趁机上楼,切记脚步一定要轻,动作一定要快。” 吴笙“你想怎么勾引” 况金鑫“我们上去了,你怎么办” 钱艾“呃,嗯。” 大家都有自己的关注点,不说点什么,显得他好苍白。 徐望先答吴笙“声音牵制。”再转向况金鑫,“勾住之后,我立刻从一楼再回这边,和你们一样,从背后上楼。” 况金鑫眼里浮出担忧,他们上去简单,但徐望要跑这么一大段路,来得及吗,万一丧尸回头了 一堆担心还没来得及问,自家队长已一溜烟下楼,往左边楼梯口去也。 吴笙则早已进入位置,全神贯注地盯着护士丧尸的背影,和徐望即将出现的左侧楼梯口。 护士丧尸走到距离左侧楼梯口一米左右处,照例停下,转身。 随着护士丧尸的返回,背后的左边楼梯口,徐望冒头。 他按兵不动,直到护士丧尸走远五六米,位置大约是自己这边楼梯口和通往三层的中央楼梯口之间,他才把手中物件的开关推上去。 这个战术的关键,就是他必须让丧尸面朝着自己这边,背对着仨队友,这样队友们才能溜上去,同时,尽可能延长“声音牵制”丧尸的时间,让自己也有机会撤退,由一楼绕回另一侧楼梯,然后循着队友们的路,也溜上三楼。 从始至终,必须要护士丧尸背对着右侧楼梯,和中央楼梯,才行。 随着开关推上,类似手机震动的“嗡嗡”声,立刻在徐望的楼梯口响起,不算大,可在封闭的寂静走廊上,清晰入耳。 护士丧尸身形一顿,缓缓转回身。 没等她朝噪音去,噪音的源头已经自己来了一个马力全开的剃须刀,滑到她脚边。“嗡嗡”是剃须刀的马达声,三面刀头欢快地跳跃,又给这枯燥的“嗡嗡”增加了一丝灵动。 吴笙“” 况金鑫“” 钱艾“” 他们还以为徐望要用霹丨雳丨枪牵制,但霹丨雳丨枪的音效最多延迟十秒,即便他把霹丨雳丨枪放在楼梯口,自己狂奔回来,也就只有十秒跑路时间,所以从制定这个战术,吴笙和钱艾,就像况金鑫一样,为徐望悬着心。 结果,人家拿出了神道具。 谁他妈还记得有剃须刀啊 徐望记得,不只记得,还一直放在身上,要命的是,真派上用场了。 这种让人望尘莫及的“硬实力”,队长舍他其谁 “嗡嗡” 护士歪头,似在拾与不拾间,迟疑。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却不再迟疑,朝身后一挥手“走。” 他的语速极快,声音却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声。 三个身影自右边楼梯口窜出,趁护士丧尸终于决定弯腰之际,神不知鬼不觉,溜上了她背后的中央楼梯。 同一时间,推出剃须刀后,便立刻狂奔回一楼的徐望,也再次绕回二楼,左边楼梯口 此时,护士丧尸已经捡起剃须刀,正拿在手里观望。 但徐望没观望,他从一楼冲上左侧楼梯,片刻没停,一口气冲到中央楼梯口,一个漂移转弯,潇洒上楼,似料定护士丧尸沉迷“发声物”,不会转身 三伙伴都在楼梯口守着,见徐望上来,立刻接应会合。 阵容完整,四人松口气,这才开始打量最关键的楼层。 3f仍是通长走廊,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走廊两侧皆是墙壁,整个3f只有两个房间,分别在左边和右边的尽头,相隔极远。 钱艾两边看了几个来回,果断问队长“这回选哪边还是男左女右” 他现在已经完全把徐望当通关nc了。 可出乎意料,徐望迟疑起来,反复看着左右走廊尽头,喃喃自语“不对啊,怎么就剩两间了” “咣当” “咚” 右边尽头的房间里,忽然传来声响,像有人在打架。 四伙伴面面相觑,立刻奔赴现场,到门前才看清,上面挂着的牌是化验室。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被丧尸扑倒在地,已经使用了“咻咻袖里剑”的钱艾,立刻朝着丧尸一挥臂 撸起的袖子里,并没有什么暗器发射的动静。 这厢钱艾懵逼,那厢吴笙和徐望已经上前,一个拿螺丝刀径直捅进丧尸后脖颈,一个抓住丧尸衣领,配合吴笙将其从女医生身上薅起来 年轻女医生立刻逃到一旁,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终于和文具建立起紧密联系的钱艾,再次向被队长和军师拽起来的丧尸,猛一挥臂,同时丹田运气,一声大喝“咻” 犀利短剑,自袖口飞速而出,稳准狠地钉入丧尸右眼。 丧尸倒地,徐望和吴笙叹为观止。 “果然是咻咻袖里剑。”徐望说。 吴笙一个劲儿的点头“相当有气势啊。” 况金鑫意犹未尽“能再咻一下吗” 钱艾“不能” 下次再有这种文具,就不能小抄纸给个“中二,羞耻,慎用”的提示吗 “你们是”年轻女医生弱弱开口。 “疫苗,”徐望说,“我们来送疫苗。” 女医生眼底一下子涌起水汽“终于等到你们了” 四人在年轻女医生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抵达另外一端的房间前,门上牌清晰写着防疫研究室。 女医生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然而进去之后,又有第二道门,第三道门,都需要女医生的钥匙,才能打开。 如果他们最开始就选择来这边,怕也要再折回去“救女医生”,很明显,这是个必做的任务线。 一行五人,进入防疫研究室的最深处,终于看见了站在仪器前的老医生。 六十岁左右,带着方框眼镜,头发灰白,正对着黯淡的仪器发呆。 “余主任,”那女医生轻轻呼唤,声音却激动得有些抖,“他们来了。” 老医生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见吴笙手中的疫苗箱,他似想说话,可半天没张开嘴,最后摘下眼镜,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吴笙把疫苗箱交给徐望。 徐队长上前,递出疫苗箱,郑重得像某种交接仪式。 老医生重新戴好眼镜,双手微颤地接过去,深深朝四人鞠了个躬“谢谢你们,给这座城市带来希望。” 徐望其实就想速战速决,可看着老医生的白发,又禁不住心里动容,愣愣回了句“应该的。” 交接完成,四伙伴不再言语,安静等待交卷的提示音。 一秒。 两秒。 五秒。 并没动静。 “什么情况”钱艾纳闷儿起来,“还不交卷吗” 况金鑫傻乎乎地按按耳朵,像是那里该有个内置耳机似的。 吴笙看徐望,他总觉得对方应该知道点什么。 徐望也茫然,看看老医生,看看满屋设备,再看看年轻女医生,没问题了啊,当年他看那帮人也是送疫苗到这里,也是个老医生和年轻医生,不过当时打下手的,好像是个年轻男医生 那也没问题啊,当时的3f还不只两间办公室呢,关卡内容会微调,他在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想明白差异原因了。 所以,为什么还不交卷呢 等等,徐望用手掌抵住额头,有了支撑,那些杂糅在一起的混乱记忆,似乎能更清晰,更容易拼凑 当年的那支队伍,没交卷。 徐望霍地睁大眼睛,终于抓住了那失落的,最后一小块记忆碎片 交卷成功的是最后闯进来的队伍,而他一路跟着的那队,交卷失败了。 因为,那一队和现在的他们一样,以为进了防疫研究室,就尘埃落定 “老钱”徐望猛然拔出腰间的霹丨雳丨枪,一水柱直冲年轻女医生眼眶,同时朝钱艾大喊,“袖里剑” 年轻女医生,在高压水枪下,“啊”地一声惨叫,立刻双手捂眼,狼狈闪躲,大呼救命。 钱艾懵逼。 袖里剑该招呼谁,队长已经做了示范,但女医生根本看不出半点异常啊 “老钱”徐望声嘶力竭,急得声音都已变调。他的水枪没办法在女医生变异前,击穿她眼球,而一旦对方变异,将是整个关卡里最凶残的丧尸王 钱艾心一横,不管了,盯住水枪下逃窜的年轻女医生,集中冥神,挥臂大喝“咻咻咻咻” 无数袖里剑疾驰而出,如剑雨 年轻女医生猛然蹲了下去,袖里剑自她头顶飞过,竟悉数戳到了地上 最后一柄剑落地,年轻女医生缓缓抬眼,瞳孔忽地一缩,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褪去。 钱艾头皮一麻,用几乎要把整条胳膊甩出去的力气,狂暴而喝“咻” 这一次,只一柄短剑。 势如闪电,力若千钧,正中年轻女医生眉心,剑刃全部没入。 年轻女医生瘫倒在地,却并没有像普通丧尸那样立即死亡,而是抽搐嚎叫了快一分钟,才彻底不动。 仍大张着的双眼,一半黑眼仁已经变白,还有一半黑着,像是变异到中途,病毒才接到大脑已被破坏的信号,于是带着不甘,戛然而止。 她的耳后,拂开发丝,一圈血色牙印。 老医生走过来,脱下白大褂,盖住女医生的尸体。 从头到尾,他再没说一句话。 疫苗被取出,放入仪器,设备的灯光亮起,就像希望的火种,终将燎原成勃勃生机。 鸮恭喜过关,3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黄河入海口,夜正深沉。 四伙伴落在一片草丛里,几百米外,依稀有咒骂之声。 他们交卷成功,整个323里的同行们,都会被强制弹出,但能距离近到“咒骂声入耳”的,不是在别墅,就是在医院门口了。 四伙伴交换个眼神,达成默契这种时候,一定要低调,让同行们先走,可极大降低被围殴的概率。 “疯了,退完三关又三关,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就前六关的命了” “别让我知道是哪帮孙子交卷的” “交卷凭本事,我没意见,他妈别墅后面那疯子谁家的” “鬼知道,队友都让他咬死了吧” 同行们陆续走近,再慢慢走远,很快,周围便没什么声音了。 十一月的夜风,又冷又硬,没人愿意吹太久。 伙伴们松口气,这才看向今天顺利交卷的最大功臣 钱艾“这挂可开大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况金鑫“队长,你怎么知道她会变异” 吴笙没什么可问的,静静凝望,直接等说明。 “我真的来过这一关。”徐望抬眼,语气里再没犹疑,“这很不可思议,我知道,但我有证据。” 钱艾、况金鑫彻底蒙了。 吴笙有大胆想过,徐望说的“好像来过这里”,不是一时错觉,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还能证明 “我要回一趟北京。”深思熟虑后,徐望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56章 笙第望 “我就住北四环,要知道咱们离这么近, 早联系啊。卡Kа酷Ku尐裞網”钱艾喝着况金鑫泡的茶, 打量着徐望的客厅, 再和吴笙就“老同学早该重逢”的问题, 发表自己的感慨, 忙得不亦乐乎。 吴笙没他这份闲心。 从第一时间买机票,到下午回了北京,再到徐望进门就一头扎进卧室,他的心就没定过, 脑袋里更是信息爆炸,各种设想层出不穷。无限循环,记忆消除, 高维空间, 平行空间, 异域虫洞,时空跳跃, 意识游离, 重生幻影简直能出一本徐望探“鸮”的一千种可能。 见吴笙望着紧闭的卧室门出神, 根本没聊天的意思, 钱艾悻悻止住话头,佛系喝茶。 他不是真那么心大,徐望曾经进入过“鸮”, 这么匪夷所思、甚至可能牵扯到他们今后命运的事,他也焦灼, 想立刻知道内情。 但徐望从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卧室,他们再急,也只有等。 等待是最考验人的,不说点话,分散一下注意力,那就是度秒如年。 “我原来实习的茶楼就在旁边,”没人搭理的钱艾,看着可怜巴巴的,况金鑫便主动揽过“陪聊”重任,“不过宿舍离笙哥公司更近,两个楼背靠背,所以一进鸮,我们抬头就遇见了。” 总算有了个能说话的人,钱艾立刻放下茶杯“遇见也没用,”他深有体会,“第一天都是懵逼的。” “不是,”况金鑫斩钉截铁地摇头,“笙哥特别冷静,他让我别慌,说可能是梦,也可能是神秘磁场干扰了大脑,将我们的意识带到了新的空间,总之,要先搜集信息。” 钱艾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看一眼自家军师背影,再看回况金鑫“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开始研究猫头鹰图案,”况金鑫说,“点开花名册,发现队伍里还有两个伙伴,笙哥一下子就高兴了。” “你那时候不应该马上跑吗”钱艾听不下去了,简直想给况金鑫身上绑个警钟,“哪个正常人被卷进去了,第一反应是讨论梦境和意识啊” “笙哥说崩溃解决不了问题。”况金鑫到现在都记得,吴笙说这话时,眼中镇定的理性之光,那一刻,所有魔幻诡谲,皆成尘埃。 钱艾“” 无力地叹口气,他扳正况金鑫肩膀,鼻对鼻,眼对眼,苦口婆心“恐惧是人的本能,一个人如果时刻都保持高度冷静,可能是理性光辉照人间,也可能是反社会人格。所以安全起见,下次遇见这种情况,先跑,保持好安全距离,再观察,懂” 况金鑫拧眉苦思,消化吸收得很艰辛。 钱艾见状,索性拉过来一位典型,进行针对性讲解“池映雪。” “嗯”况金鑫一愣,完全没想到钱艾会提这个人。 钱艾“我们遇他两次,一次翻船坠海,一次掉摩天轮,都和死差不多,你见过他害怕吗” 况金鑫缓缓摇头。 无尽海上,池映雪掉下桅杆的时候,还朝望远镜挥手呢。这一次的摩天轮,他也和队友们说了,池映雪当时特别平静,与其说是送他回家,更像自杀。 “所以,这种不知道恐惧的人,最可怕,”钱艾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坚持,非给况金鑫进行安全教育,教育得不到位、不深刻还不行,“下次再遇见,除非那人像吴笙一样,浑身散发智慧的光,看一眼就能考满分那种,否则,一概保持安全距离,听见没” 况金鑫“” 钱艾“还有问题” 况金鑫“他为什么想自杀呢” 钱艾“举例是为了让教训更深刻,不是为了激发你的探索精神” 况金鑫“但我真的很好奇(.)啊” 钱艾“好奇(.)是魔鬼。” 况金鑫“不是冲动是魔鬼吗” 钱艾“双鬼拍门。” 况金鑫“” 十五分钟前,卧室。 徐望一进来,就把门严严实实关上了。证据当然是要给队友看的,但藏证据的地方,实在信息量太大,不宜公开。 确定卧室门锁好,他才打开衣柜,伸手到最深处摸索半天,摸出个盒子。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饼干铁盒,约a4纸大小,厚三寸左右,色彩斑斓的盒盖上,一长串花体英文,像极了跳跃的音符。 徐望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慎重的模样,就像那里面藏着最珍贵的宝贝。 当然并没有宝贝。 但也不是饼干,否则根据盒上的印码,该过期十年了。 盒子里就是一本书,几封信,一个钥匙扣。 书是全英文版的瓦尔登湖,吴笙送给他的毕业礼物,也是他们相处三年,对方唯一送过他的东西。 翻开扉页,就能看见班长赠言愿你能读完这本书。 整本书,就这么一行中文字,每每在夜深人静里翻开,徐望都想把这些字,一个个抠下来,再乘坐时光机回到分别那天,扔吴笙脸上。 可惜没时光机。 有,他也舍不得。 信一共五封,都是吴笙刚出国那阵,他们之间通的信。明明已经是科技时代了,发个信息就能跨越半球无缝对接的,吴笙偏在网上问完他地址,再用国际快递给他邮信,简直不可理喻。卡Kа酷Ku尐裞網 好吧,收到信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呃,有那么些咳,兴奋得满宿舍蹦的,差点把大学室友吓着。 结果吴笙的来信里,就是非常亲切友好地问询了他的近况,简直一丝让人遐想的空间都没留。他也只好有样学样,写了一封“挚友回函”。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交流五个来回,在他已经适应了“白月光”变成“笔友”之后,吴笙不回信了。 起初他以为是快递邮丢了,还试探性地在网上戳过对方,但对方毫无反应,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这一理由再也站不住脚。因为不管是对方的来信邮丢了,还是自己的回信邮丢了,总之如果对方期待回应,那迟迟没收到自己的回信,也该问的。 所以就一个结论,吴笙不想和他联系了。 勾起了别人的念想,再断,比一毕业就不联系,还让人难接受。 眼底的微微发热,让徐望惊了一下,瞬间回过神。 他现在是亲完人,都能微微一笑,绝对控场,早从青铜走向王者了,突然怀念青春什么鬼 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徐望很认真地训“你现在二十九,不是十九,早过完花季雨季了,能不能心里有点儿数” 扪心自训完,徐队长心情舒畅,然后一低头,又看见了缝隙里的钥匙扣。 一个三花猫的钥匙扣,猫是小奶猫,一张白净小脸,头顶黑、橘双色小刘海,蜷成一团,睡得香甜,像个甜甜圈。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钥匙扣是吴笙的。那时还没毕业,他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会收到那本拉仇恨的全英文原版书,上了大学,还能通几封问候信,于是一私心,就把这东西留下了。 惦记一个人三年,他不希望像风过水面,涟漪一散,什么痕迹都不剩。 现在好了,他保存了十年的“涟漪”,根本不是吴笙那股桃花风,而是另外一阵妖风吹出来的。 钥匙扣上的小猫仍在沉睡,但如果它睁眼,徐望相信,那该是一双蓝绿异瞳。蓝的像天,像海洋,绿的像玉,像森林 十年前。 “徐望今天回来上课” “我亲耳听见的。刚才送作业去办公室,老章就和他爸打电话呢。” “老章也太变态了吧” “唉,升学率比天大。” “妈都没了,谁还有心思高考啊。” “不是,我听老章讲电话那个意思,好像是徐望他爸想让徐望回来,老章还劝呢,说什么孩子心思重,回来了学不进去,不如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嘶嘶” “嗯” “咋了” “什么情况” “和你们说个事儿,保密啊。” “快说吧。” “徐望他爸妈早离了。” “真的假的” “我和他初中一个班的,当时全班都知道,他爸娶了小三儿,不要他和他妈哎什么玩意儿” 爆料的男同学,捂着后脑勺猛回头,对上了班长的眼。 “帮我捡一下橡皮。”吴班长一脸无辜。 爆料男同学蒙了“你这是下多大力气,能把橡皮擦飞” “不是擦飞的,”吴班长坦荡诚信,“瞄准扔的。” 爆料男同学连生气都忘了,傻乎乎地问“扔我干什么” 吴班长不语,只瞟一眼斜上方的监控器。 每个教室都有这样一个监控器,监控,不,监督同学们的学习氛围。 而现在,才早自习,监控器已经亮着小红点,咔咔转起来了,比平时提前的不是一星半点,估计是为庆祝今天这个伟大日子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爆料男同学给了班长一个“感谢提醒”的眼神,弯腰在地上摸了一手灰,才艰难拾起橡皮,还给中国好班长。 教室重归安静。 吴笙继续做题,可刚写一笔,自动铅笔就断了。 他按出新一截,继续,一个公式没写完,又断了。 自动铅笔像是感觉到了使用者的心不在焉,以此发出抗议。 吴笙以为,最快也要明天,才能看见徐望。 然而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刚响,老师从前门进来,徐望从后门进来。 老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学纷纷侧目,他倒大大方方坐进自己座位。 两个人都坐最后一排,只隔个过道,吴笙紧紧盯着他,但又说不清,自己想在对方脸上看见什么表情。 倒是坐好后的徐望,转过头来,没心没肺地一笑,一如既往,吊儿郎当。 “想我没”他用嘴型问,满是星星眼的期待。 第57章 随行 幽蓝色的夜空下,穿校服的少年, 呆立在一片死寂的医院大门口。他脸上泪痕未干, 似乎上一秒还哭着, 可现在, 未知的恐惧, 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 哭得太累,精神恍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跟在吴笙身后,走着走着, 体力不支,晕了,于是开始做梦 他试图给这惊悚异像, 一个合理解释, 却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也冷静不下来, 去深入分析这些,他就想回学校, 想见到熟悉的一切。 “吴笙”他轻喊了一声, 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无人回应。 陌生的夜空底下, 只有这座医院, 他,和树影深处的窸窸窣窣。 那窸窣声有些诡异,不像鸟叫虫鸣, 也不像风吹树叶,倒像某种小动物, 在阴影深处窜。 路的尽头,一辆汽车正缓缓开来。 徐望听见声音,本能回头。 月色下的马路,行驶中的汽车没开晃眼的车灯,反而让车身隐约可见。 一辆五颜六色的出租车。 徐望还从没见过这么花哨的出租车,像被人用各色颜料泼了个遍,艳红,明黄,碧蓝,翠绿,亮紫,斑斓色彩在车身上纵横交错,乍看乱花眼,看久了,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与活泼。 唯一能确定它出租车身份的,是车顶灯上的“taxi”。 一瞬的视觉冲击后,便是接踵而来的慌乱。 躲起来还是呼救车上是好人还是坏人 无数个念头,在徐望心中同时涌起,却又难以抉择。 这一犹豫,车已到了医院门前。 然而司机却完全没有刹车的意思 徐望浑身一激灵,连忙往旁边躲,结果动作太猛,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朝路边扑了过去。 万幸,这一扑,倒让开了路。 汽车徐徐而过,开进医院大门,就像根本没看见,曾有这么个挡路者。 徐望狼狈爬起来,狂跳的心快蹦出胸膛。和死神擦肩的极度恐惧,反倒把先前置身陌生之地的恐惧,冲得不成形状。 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车,进院之后,却停下了,停在了一块立板旁。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背着包,来到立板面前,像在研究什么。 很快,其中一个男人低沉开口“感染科楼。” 另外两个人“嗯”了声,显然并无异议。 像是听见他们已达成一致,出租车里飘出第四人声音,催促“上车。” 三人立刻转身,回归出租车。 眼看他们要走,徐望急了,豁出去,怯怯地喊了声“你好” 一人已经灵巧进了车后座,另外两人也在弯腰进车门,没人对他的呼唤有反应。 徐望一怔,直接从树后面跑出来,朝对方喊了第二遍,更大声“你好” 这回就是隔着几十米,也该听见了。 然而还是没有。 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他 突如其来的恐慌,让徐望手脚冰凉。 他再管不了那么多,几个箭步冲到彩色出租车后面,用力一拍后备箱盖 “咣” 脆弱的后备箱盖,在重击下,发出巨大声响。 徐望手都拍麻了。 唯一还没上车的人,身形一顿,目光警惕起来。 徐望大喜,立刻又“咣咣”拍了两下后备箱盖。 可那人毫无反应,仍防备地四下环顾。 徐望直接绕到车旁,用力一拍他的后背 手,拍了个空。 确切地说,从对方身体里,穿过去了。 徐望愣住,不可置信地又试了几次,自己的手真的就像幽灵一样,根本碰不到对方身体。 可他明明拍得到车啊 徐望要疯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看见他,听见他,知道他的存在 忽然有风,从背后袭来。 徐望条件反射地回头,一个满脸污血的“人”朝他冲过来 徐望吓傻了,别说反应,连尖叫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砰”地一声,他和“血人”撞了个实实在在。 失去平衡的他,穿过那唯一没上车的人的身体,扑倒在地,摔得生疼。 然而“血人”没有一起扑下来,他撞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抬手“扑”“扑”两下,“血人”便从他身上滑了下去,瘫倒在地。 徐望忽然明白过来,他刚刚的警惕不是因为自己拍车,而是因为听见了“血人”靠近的动静。 “怎么了”见杀掉“血人”的男人不上车,出租车里传来询问,“有问题” 男人盯着地上的“尸体”,喃喃自语“丧尸扑过来的时候,好像撞着了什么东西” 丧尸两个字,让徐望心里一颤。 车内人没听清“什么” “没事。”男人摇摇头,坐进车里。 出租车重新发动,继续前行,逐渐消失在医院楼群的深处。 徐望低头,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血人”。 “死不瞑目”的尸体,满脸狰狞,大张的眼睛里,没有黑色眼瞳,只一片蒙着淡红的白。 他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丧尸,成真了。 猛地一阵反胃,他扶着立板弯下腰,干呕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很庆幸,午饭之后再没吃任何东西。 陌生的地方,看不见、听不见他的人,幽灵般的自己,凶残的丧尸被吴笙推开的时候,他以为这一天不可能更糟了。 现在,他宁愿让吴笙再推自己一次。 至少,他还能拉他起来。 “嗷” 医院深处,不知哪栋楼,隐约传来凄厉嚎叫。 不甚清晰的嘶哑嚎叫,却扯得人头皮发麻。 同一时间,四周的窸窣声更响,没等徐望反应过来,无数黑影竟如平地冒出来般,鬼魅而出,潮水一样,向着嚎叫传来的方向狂奔 徐望躲闪不及,被好几个擦肩而过的丧尸撞得踉跄 但是撞归撞,那些丧尸连一眼都不多看他,仿佛撞的只是一堵透明墙,撞完继续跑就好了。 持续不断的冲撞,让恐惧感变得麻木,淡薄,与之相对,诡异感却愈发浓重。 随着尸群跑远,夜,重新安静下来。 徐望抬头,第一次,认真看立板,那是医院的平面图,从门诊,到急诊,到专科楼和住院部,一目了然。 感染科楼。 徐望认真记住它的位置,转身,也朝医院深处,快步而去。 丧尸属于这个诡异世界,但那四个人,无论从样貌还是说话,都与常人无异。 跟上他们徐望直觉,这是自己回家的唯一希望。 感染科楼,一层。 密密麻麻的丧尸,几乎挤满大半个走廊,他们一往无前地狂奔,就像被摘了蜂巢的蜂群,穷凶极恶地追逐着,罪魁祸首。 “我都说了别动他” “他扑过来了难道我还温柔接着吗” “现在怎么办” “找地方躲啊” 徐望一进楼,看见的就是这壮观景象。 没了出租车遮挡的四人,慌不择路地往前逃,愤怒的丧尸大军,在后面山呼海啸般地追。 他正好站在走廊仅剩的、四分之一段空荡处,逃命的四人迎面而来,他毫不费劲混入其中,和他们一起跑。 终于在即将穷途末路之际,四人寻到一处杂物间,仓皇躲入。 徐望也同他们一起冲进去,生怕慢了,被关在门外赶过来这一路上,他已经无数次验证过了,他不能穿墙,不能过门,不能飞天遁地,明确地说,除了眼前的四个人,可以任他随意穿过之外,这个诡异世界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实体,即便丧尸对他没有反应,他们之间还是会相撞,阻挡。 “柜子快点” 他们想用杂物柜挡门,于是两个人抵门,两个人去推柜子。奈何柜子很重,两个人连推带搬,弄得柜子东倒西歪,里面的杂物噼里啪啦往下掉。 徐望左闪右躲,还是让一个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在脑袋上。 好在那东西不太重,砸完他,落到地上,卷轴骨碌碌向前滚,摊开全貌。 一面锦旗。 红绒底,明黄色的两列字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 “火焰山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龙王庙。” “确定” “发水了还能游,着火了怎么跑” 电光石火间,那四人似已做了什么决定。 其中一个人抬起手臂,坚定点了下去。 徐望想凑过去看看他手臂上有什么东西,刚动一步,就听见了水声。 水 转眼间,那四人已悉数上了窗台,牢牢抓着窗把手,如临大敌。 徐望心里一紧,连忙也跟着跳上去,和其中一个人抓住了同样的把手。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他和对方可以抓住同一个东西,却像重叠在两个不同空间。 洪水冲开了杂物室大门,泡了他们十几秒,又慢慢退去,大约两分钟,彻底退了干净。 四人跳下窗台,探头出去瞭望,末了一片惊讶。 “都没了” “别是这一层丧尸都怕水吧” 聊没两句,四人便敏捷而出,徐望连忙跟上,随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丧尸,来回走动,像护着中间楼梯似的。 四人商量之后,其中一个,再次点了胳膊。 这回徐望看清楚了,他胳膊上是一个猫头鹰的图案,点开之后还有选项,十分神奇(.)。 随着再次点击,一个竹蜻蜓飞入二楼走廊。推着车的女护士停下脚步,走近竹蜻蜓,歪头欣赏,四人趁机从她身后,上了三楼。 三楼和一二楼一样,仍是许多间办公室,分布在走廊两侧,四人言语间,似要找什么防疫研究室。徐望听不懂,但越看,越觉得他们像在玩一个真人游戏,抵达指定地点,完成对应任务,还有道具可以使用。 可他们的表情,又认真得可怕,仿佛这是一场生死战。 最终,他们圈定了两间“可疑办公室”,两个都是厚厚铁门,门口都有红色按铃。 “50概率。” “选对,我们交卷,选错,我们回家。” “抛硬币” “别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三人不解地看向最后发言者,徐望也凑到他身边,就见他抬起胳膊,点掉文具盒里一个图标幻灵魂画手 顷刻间,四人面前出现一只三花小奶猫,目测也就两个月大,小脸白净,黑色和橘色均匀分布在额头,像两片小刘海,眼睛一个蓝,一个绿,美极了。 徐望情不自禁想伸手摸摸它,刚碰到耳朵,小奶猫就敏捷转身,一溜烟,钻进了二选一的其中一个铁门。 那铁门密不透风,根本没一丝缝隙,可三花小奶猫就这样穿过去了 不消一分钟,小三花返回,小爪子在地上啪啪拍了好几下,拍出一堆灰突突的爪印。 四人聚到一起,研究得全神贯注,仿佛一个科研攻关小组。 最后,还是那个使用者先放弃,闭上眼,再次冥想。 灵魂画手小三花,立刻尾巴一晃,又钻进了另外一个铁门。 这一次它回来的更快,顶多十几秒,而且连灵魂画作都没了,就歪头,一眨不眨地看四个人,小模样又美又萌。 四人一喵对视半晌,使用者心领神会“第一个办公室。” 另外三人,不是很有底“你确定看出来了” “不用看它画了什么,就看它画了哪个。”使用者说,“第一间办公室里有东西,所以它可以画出看到的内部图,第二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可能第二间办公室就不存在,所以它才什么都没画。” 三人恍然大悟。 小三花似乎看出难题解决了,歪头轻轻蹭了下使用者的腿,撒娇讨奖励似的。 可惜它太小了,动作又轻,使用者毫无察觉,已和伙伴一同起身,大步来到第一间办公室前,按下红色按钮。 铁门应声而开。 四人立刻进入,小三花耷拉下脑袋,乖巧跟上。 徐望自然也跟了进去。 这就是四人要找的防疫研究室,里面一位老医生,一位年轻的男医生,见他们到来,眼圈泛红。 研究室里还有许多设备,摆放的位置,和小三花先前拍的那些爪印,倒十分吻合。 四人拿出金属箱,交给老医生。 听完双方对话,徐望才清楚,原来他们是在护送疫苗。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年轻男医生,忽然扑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人。 另外三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立刻加入战斗。 然而四人合力,竟制不住那男医生 “操,这他妈是丧尸王啊”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男医生忽然一个用力,掀开身上所有人,并以闪电般速度抓住距离最近的一个,一口咬上了对方胳膊 几分钟后,被咬者感染发狂。 徐望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分不清,这是现实,是虚幻,是游戏,还是厮杀。 战斗,以丧尸王的胜利告终。 四人队伍里,只剩下两人,一个被咬胳膊成了丧尸的,一个小三花的使用者,成功逃出研究室。 另外两个,徐望眼睁睁看着丧尸王咬上他们的脖子,然后一闪,他们就凭空消失了。 徐望脑袋已经彻底乱了,可铁门忽然又被人打开,进来全然陌生的四个人。 他们一进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体力消耗大半的丧尸王,和被咬了胳膊的感染者。 徐望就站在战场中央,可除了被丧尸王时不时撞两下,再无其他。 新来的四人,同样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他。 徐望心灰意冷,不经意间,看到角落里的小三花。 它的使用者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它似乎没跟上,缩在角落里,怯生生看着防疫室内的一切,像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再无先前拍爪印时的元气满满。 徐望走过去,轻轻把它抱到怀里。 小三花猛地抬起脑袋,警惕地左右看,似在寻找突然腾空的原因。 它和那些丧尸一样,能碰到徐望,却看不见他。 徐望抬手,轻轻挠它额头。 小三花先是害怕得抖了一下,接着似乎感觉到了善意和舒服,慢慢放松下来,在看不见的怀抱里窝着,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随着新来四人将自己的金属箱交给老医生,先前的疫苗已经没人关心。 老医生将后来者的疫苗取出,放进设备。 机器灯亮起,徐望清晰地听见了一个声音 鸮恭喜过关,3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声音落下,新来四人消失。 防疫研究室里,只剩下老医生,徐望,还有他怀里的小三花。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冷。 徐望抱紧三花,一时茫然。 老医生对此,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他先是把第一组人带来的金属箱,丢进垃圾桶,然后关掉运行中的设备,打开机器,将刚才放进去的疫苗取出,同样,扔进垃圾桶。 徐望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不是疫苗吗不是这个城市的希望吗 先前那个闪着泪光说感谢你们带来希望的老医生,和眼前这个扔掉疫苗,若无其事擦实验台的老医生,是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这才是最可怕的。 徐望觉得这一晚上的所见所闻,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惊悚。 鸮你是谁 凉气浸透四肢百骸时,徐望听见了耳内,断断续续的声音。 第58章 梳理 那声音仿佛来自极遥远的某处,微弱, 断续, 还夹着隐约的细碎嘈杂, 就像没调准频率的老式收音机, 吃力传播着勉强收来的只言片语。 徐望克制不住地发抖。 怀里的小三花, 抬起脑袋,用头顶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 老医生还在忙活自己的清洁工作,认认真真,头也不抬。 鸮你是谁 没等来回答, 那声音锲而不舍,问了第二遍。 “你、你又是谁”徐望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反问出这么一句。 鸮鸮 “鸮”徐望有一瞬的茫然, 但很快想起来, 那四人手臂的图案里, 猫头鹰下方就是一个“鸮”字。 鸮不不对的你不应该在这里 徐望无语,他还没说自己是谁呢, 就不应该在这里了何况又不是他想来的 “对, 我不该在这里, 所以快点放我回去吧。” 鸮二十三交卷重获自由 “交卷交什么卷这是考试”徐望真的跟不上对方思路, 二十三是什么科目 鸮不行你不是被选中的不能交卷 “你别自言自语啊,”徐望想抓狂,“我学习不差的, 你都不用给我划范围,就告诉我二十三是什么, 我自己去学,肯定能交卷” 鸮不是被选中的不可以 “”徐望心累,这人根本说不通。 鸮不是被选中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鸮你是谁 得,莫名其妙自说自话了一堆,又绕回原点。 “你赢了,”徐望投降,老老实实递上姓名,“徐望,双人徐,希望的望。” 鸮双人徐希望的望 “我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回家” 鸮第一次有人能听见我说话 很好,又进入“我不听我不听我只说自己想说的”模式了。 鸮帮帮我帮帮我 突来的恳求,让徐望措手不及“什么” 鸮不没有用你会忘的 “你不要总是随便下结论啊”徐望真是受够了,“我不会忘的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没回应。 怀里却忽然一轻。 徐望下意识低头,抱着的小三花,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一个蜷成团的小奶喵钥匙扣,静静躺在掌心。 蓦地,手掌连同钥匙扣一起,快速闪动两下,晃出虚影。 可徐望明明一动没动。 他慌乱地抬头,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一如先前走廊里。 要回家了 要回家了 许是和来时的感觉太像,他的直觉近乎笃定 鸮不要忘记我 这是徐望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三年七班。 一分钟之前,徐望不见了。回头发现身后没人,吴笙有半分钟,是懵的。他的人生里,从没有过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刻,直到今天晚上,接连体验两次。 推开徐望时,一次,大概五六秒。 发现徐望不见了,第二次,足足三十秒。 半分钟后,他立刻开始找人,第一站就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教室,三年七班。 一点冤枉路没走,徐望就站在他自己的课桌旁。 看见对方身影的那一刻,吴笙轻轻靠住门框,整个人,近乎脱力。 悬心半分钟,长跑一万米,他苦中作乐地想,原来这就是心和身体的损耗比。 深吸口气,心跳渐渐平复,吴笙走进教室,来到徐望身后。 他没刻意放轻脚步,按理不具备隐蔽性,可他都快贴上徐望后背了,那人竟还一动不动。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吴笙终于感到一丝不对劲。 雷声将他的声音盖住大半,但距离足够近,徐望还是缓缓回了头。 只是,目光茫然,好半天,才定到他脸上“嗯” 吴笙无语,该“嗯”的是自己吧,莫名其妙溜回教室的人,一脸茫然无辜是什么解题思路 “哦,”像终于读懂了他一言难尽的眼神,徐望伸手拿起课桌上的手机,晃给他看,“电话忘拿了。” 吴笙就知道,他肯定是把什么东西落下了。 至于一声不吭就跑掉放在平时,还能批评,放今天,实在没办法理直气壮。 “雨停了。”徐望看向窗外。 吴笙抬头,果然,雷收雨住,黑夜仿佛一下子静谧了。 “赶紧回吧。”他担心一会儿还要下。 “嗯。”徐望把手机揣进衣兜。 吴笙先一步转身,朝门口走去。 徐望跟上,可刚迈一步,脚尖便踢到一个东西。 他弯腰把东西捡起来,一个小猫的钥匙扣。 这是他的座位,放学之后他又溜回来,坐了半晚上,可以肯定地上没这东西。 之后来过这里的,就只剩吴笙了。 钥匙扣还是崭新的,即便掉在地上,颜色仍闪闪发亮。 “怎么了”发现徐望没跟上来,吴笙警惕回头,生怕又把人带丢了。 “没什么。”徐望悄悄把钥匙扣放进裤子口袋。 喜欢一个人那么久,决定放弃了,就让他任性一回,留点纪念吧。 失恋,纪念。 他一点都没后悔喜欢过吴笙。 只是从明天开始,要专心复习备考了。 上一所好大学,找一份稳定工作,不求飞黄腾达,只要能自给自足听着不够大格局,甚至有些平庸世俗,却是妈妈对他,唯一的期望。卡Kа酷Ku尐裞網 十年后,北京,徐望卧室。 对着钥匙扣,记忆便如潮水,席卷而来,再挡不住。 “鸮”说得没错,他一出来,便把“鸮”里的一切全忘了,记忆就像被剪辑再拼接,前一秒还是和吴笙在走廊里,后一秒便是吴笙折回来找自己,最后在拼接处,放了个“回来取手机”的由头。 合情合理,毫无痕迹。 还在东营时,323里的那面锦旗,只是让他想起了,跟随那支队伍闯感染科楼的部分,直到现在,看着钥匙扣,后面更匪夷所思的那一段,才浮出脑海。 再没办法淡定,徐望起身回到客厅,将梳理完整的这段“十年前奇(.)遇”,原原本本告诉了三位队友。 涉及到现实生活的部分,除了中间的“失恋”,实在没任何讨论价值,被他跳过之外,其余一并坦然相告,毫无保留。 不仅是因为他想对伙伴坦诚,也是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到“鸮”与现实的坐标对应,时间对应等等问题,不联系现实,根本没办法研究。 三伙伴从头听到尾。 整个过程里,吴笙的表情各种变幻,却坚持沉默;钱艾在前半段,频繁地想要发问,待到后面,就彻底懵逼,怎么讲怎么听了;况金鑫则完全就是听故事,且越听越入迷,眼睛亮得,让人都不好意思讲得枯燥,非绘声绘色才能安心。 一口气讲完,徐望嗓子冒烟,拿过水杯咕咚咚喝下两大杯,坐等队友发问。 吴笙肯定是理解最快,整理问题最迅速、全面的,可徐望看了他好几次,这位队友都垂着眼睛,既不提问,也不给人看心灵的窗户,安静到神秘。 “不行了,”钱艾拍案而起,一肚子疑问要爆炸了,满屋瞎溜达,“鸮和你说话让你帮他帮什么还不说这是要把人急死啊” “还有那个老大夫,怎么就把疫苗扔了那我们拼死拼活图啥啊” “不对,如果鸮能篡改记忆,那你怎么确定你现在这段记忆是真的呢” “我知道有钥匙扣,你说它是幻具,但我看就是个钥匙扣” 几不可闻叹口气,吴笙终于抬眼“老钱,冷静。” “班长,你不能拿你的定力来要求我们普通人类”钱艾还纠缠在“十年前”,连称呼一并返回青春。 “我倾向于相信徐望,”吴笙说,“否则没办法解释,昨晚闯关的突然开挂。” 吴笙看着钱艾。 徐望瞪着吴笙。 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倾向于”这种拿腔拿调的语气说法,真是无敌欠揍啊 重逢的时候,徐望觉得吴笙没变,如今翻完回忆,才发现,高中时候的青葱吴可爱多了 知道他倔,大半夜也要拆穿他撒谎,再冒雨跑教学楼里找他虽然结局凉了,但时过境迁,再想,也是甜多于苦的。 “等一下,”钱艾在和自家军师的对视中,揪住了“十年迷雾森林”里,最明显的那根树杈,“你当时看着徐望消失,就没什么反应吗还是说你的记忆也被消除了” “我不能保证我的记忆,没有经过篡改,”吴笙严谨道,“但以我现有的存储数据,我没有看见他消失,而是第一次回头,看见他在”一丝疼,在心尖上扎了一下,吴笙敛起眸子,“在看雨,第二次回头,他就没了,中间大约隔了一分钟,足够他不声不响回教室。” 徐望低下头,假装摆弄钥匙扣。 他不是在看雨。 他在哭。 原来吴笙一直知道。 “就算回去取手机说得通,那也该打个招呼,说一下我手机落教室吧”钱艾还是不懂,“就这么咻一下跑回去了,你不觉得奇(.)怪” “什么声音都没有。”况金鑫友情提示,“要真这么咻一下,再迟钝也会马上回头的” 钱艾黑线“我就是打个比方” “因为那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吴笙斟酌着用词,“他不想和我说话,再正常不过。” 钱艾和况金鑫很自然认为,吴笙说的是“徐妈妈去世”这件事。 于是,前者怨他不够机警“换成我,当时就问了,说不定能早十年发现鸮的秘密” 后者委婉对他进行劝诫“笙哥,其实有时候,也不用非自己脑补,把逻辑补圆” 钱艾重新坐回沙发,标志着,最初的“冲击阶段”,基本度过。 “要是再没其他迫切问题,我们就从头开始研究,”徐望定了定心神,沉声道,“这里面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钱艾和况金鑫一致同意。 徐望点点头,看向吴笙“请开始你的分析。” 突然被翻牌子,吴军师猝不及防,一脸呆萌。 徐望嘴角上扬,有点偷袭得逞的得意,但眼里的信任,也是实实在在“你肯定都想得差不多了,你说,我们听。” 吴笙终于回过味来,心情复杂地瞥他一眼,之后调整情绪,欣然开启,吴军师小课堂。 “第一,坐标。323的坐标在东营,和我们学校连省份都不同,两种可能,十年前的323坐标,就在我们学校,或者,鸮出了问题,误把徐望吸进了323。” “第二,时间。徐望进入鸮的时候,北京时间零点,按照323的设定,里面应该是傍晚六点,但实际情况却是深夜,当然,这个可能是323关卡内容的正常变更和调整。然而,徐望在里面至少待了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可现实里,从我发现他不见,到我回到教室看见他,中间只有一分钟。我们现在闯关,鸮里的时间,和现实中是同步流逝的,所以我们才能用手机看时间。” 钱同学举手要发言。 吴军师摆摆手,示意我懂“鸮可以篡改我对时间的记忆,这是第一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鸮自己出了问题。” “第三,徐望本身的状态,”这也是吴笙最关心的,“对于闯关者,他是不存在,对于鸮里的建筑、物品和nc,他是存在但被无视的” 徐望听得心急,直接搭下茬“这里也两种可能,来吧。” 不料吴军师换套路了“没两种,就一种,鸮的世界把你错认成了自己人,因此你不会收到象征闯关者身份的猫头鹰图案,换句话说,如果你可以被看见,那你就是nc。” 徐望“但他们看不见啊,闯关者和nc都看不见我。” 吴笙“所以你是bug。” 徐望“” 吴笙“接下来我就要重点分析一下,bug的出现条件和未来的发展前景。” 徐望“” 钱艾“” 况金鑫“笙哥你慢点说,我记一下课堂笔记。” 第60章 卷上外章—丁小车(上) 自进入“鸮”的第一天起,吴笙就在思考, “鸮”是怎样形式的存在。卡Kа酷Ku尐裞網 稳定的平行宇宙不稳定的时空扭曲思维具象化的意识空间 目前掌握的信息, 还不能支撑他作出任何结论。 所以他从来没和伙伴们讲过这些。 一道难题, 如果他正在解, 并认为自己有解开的可能, 那他就永远不会解到半路,拿模棱两可的半成品出来展示,但凡他要给,就一定是确实、清晰的正解。 吴笙自认为这是严谨的科学精神, 然而高中时候,徐望就指出来了,说你这是自信到自负, 自负到自大, 自大到偏执, 欠揍一条龙。 吴笙当年没虚心接受指正,不, 十年后, 他还是这个德行, 直到徐望“记忆回笼”。 一个存在至少十年, 玩弄“被选中者”于鼓掌之中的世界。 当意识到对手碾压性的强大,吴笙才忽然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以下都是我的假设和猜想, ”吴笙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 “欢迎随时打断,互动讨论” 徐望“为什么突然谦虚起来” “bug的出现,意味着程序本身的运行出了问题,”吴笙看向徐望,“同理到鸮,也一样。” 徐望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鸮出了故障” “那坐标和时间对不上,就说得通了,”钱艾全联系上了,“出毛病了,肯定什么都乱套。” “但是不对啊,”况金鑫说,“队长看见的闯关者,还是在正常闯关交卷。” 吴笙点头“所以不是鸮内部故障,而是它和现实连接的通路,出了问题。” 况金鑫“” 钱艾“” 翻译徐登场“我被吸入的那一刻,传输路径跑偏了。” “哦”况金鑫和钱艾,豁然开朗。 “那时候是零点,鸮和现实世界间的通路开启,”吴笙继续道,“徐望应该不在选中列,但因为某种原因,他误入一条密道,以非常规方式,进去了。” 徐望黑线“我是被迫的好吗,为什么让你说得像暗中潜入” “笙哥,你这么说,我就都懂了”况金鑫举手,但没等被点名,就按捺不住,直接发言,“鸮就像一个房间,我们是房客,nc啊感染科楼啊那些,就是房间里的家具,但我们和家具都不知道,墙壁里还有夹层,队长进的就是这个夹层,然后从墙壁后面看着我们” 钱艾“你还能再恐怖点儿不” 吴笙“夹层里还有鸮。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 他那句是吐槽,不是真的想要更恐怖的啊 徐望却忽然明朗了,况金鑫的比喻,还有吴笙的补充,让十年前的那段“幻游”,从云雾里落了地,脉络清晰起来“我进了只属于鸮的空间,所以才能和它对话” “问题是鸮就是鸮,关卡就是鸮的世界,”钱艾刚清晰一点的脑袋,又乱了,“难道空间里面还套着空间” “理论上,多元宇宙是存在的,”吴笙说,“否则我们被吸入鸮,从根本上就没办法解释了。”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只是意识被吸进去了,”况金鑫歪头想,“实际上身体还在现实中的某个地方” 徐望“” 钱艾“” 不要一脸天真无邪地提这种惊悚猜想啊 吴笙“有可能。闯关也好,受伤带回现实也好,都是意识层面给出的仿真幻影,实际的我们,现在可能躺在实验舱” 你他妈还认真讨论 “但,”吴笙话锋一转,坚定抬眼,看过每一位伙伴,“意识从来都不该受困于躯壳,大脑深处的领域,更值得我们为之奋斗和努力。” 三伙伴“” 他们在吴笙眼里,真真切切看到了,一个人,对探索未知的无尽向往和执着。 但 钱艾“要不我们继续讨论一下,为什么队长的穿越路径会跑偏” 徐望、况金鑫“完全同意” 雨夜,打雷闪电,磁场混乱,空间扭曲,徐望本身的情绪波动小伙伴们讨论了半天,也就归纳出这些“可疑点”。 尤其变故发生时,吴笙回头,只见空荡走廊,但那一刻的徐望,却清楚看得见吴笙回头,甚至通过嘴型,分辨出他在说“打雷”,这一点,成了“时空错位论”的重要依据。 可终归,只是猜测。 这些条件里,哪一个是关键还是所有条件都必要再或者,他们完全想错了方向,真实情况和他们所想的,风马牛不相及 谁也没有答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鸮说的那些话。 况金鑫“队长,你确定,后来和你说话的鸮,跟平时我们听见的提示音,是一个人” 徐望“绝对没错。” 况金鑫“那它为什么要说,第一次有人听见它说话” “靠,不会真是什么人被困里面了吧”钱艾越想,后脖颈越凉,“平时只能念规定台词一想说真话就被毒打” 徐望“你就不能想一个高科技的惩罚方式吗” 况金鑫“我还是觉得像人工智能。每天,每一关,都有队伍在闯,如果是人,兼顾不过来吧” 讨论无果,三伙伴很自然看军师。 吴笙沉吟片刻,缓缓抬头“为什么不是救救我,而是帮帮我” 况金鑫“” 钱艾“” 徐望“你关注的这个点” 虽然吴军师的视角很别致,但最终也没讲出个所以然。 头脑风暴是很消耗能量的,实在头晕眼花的小伙伴们,也懒得动了,点了外卖,直接在客厅解决晚饭。 “老钱吃神州”今天也不直播了,按照钱艾说法,今天接收信息超负荷了,万一播着播着,情不自禁和粉丝聊起平行宇宙,容易掉粉。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毕竟在别人家里,不是酒店,尽管徐望说卧室随便躺,况金鑫和钱艾还是坚持窝在客厅沙发里。 徐望也没强求,回卧室,直接和衣躺进床里。 盒子已经被重新收回衣柜,记忆的闸门一开,却再难关上。 徐望将手臂放到额头上,挡着头顶多余的灯光,却又要看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 明知道看久了会眼花,还要千方百计看得久一点,这就是十年前的他。 他其实很感谢吴笙推那一下。 有时候,人的念想,自己是断不掉的。 如果没有那一下,他可能还在暧昧边缘试探,每天患得患失,心情忽上忽下,别说专心备考了,脑袋一热,直接告白都有可能,要真那样,结局恐怕就不是凉了,是惨烈。 十年后再遇吴笙 即便鸮给配上了,他俩也得分分钟拆队。 他更感谢在那一晚之后,吴笙的“只字不提”。 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回归“友情线”,也才能在十年后,再度组队,并肩而行。 喜欢吴笙 当然。 但已经拿了失恋纪念,就不能反悔。 “沙发没地方了,”门口传来吴笙可怜巴巴的叹气,“虽然你没邀请我,我也自告奋勇过来了。” “你是在委婉控诉吗”徐望又好气又好笑,往旁边一滚,一米八大床立刻留出宽敞空间。 宾馆里同屋住了一星期,对于和吴笙共处一室,甚至一床,徐望现在还是比较淡定的。 吴笙躺下,规规矩矩守着徐望让出的一亩三分地,身体放松下来,望着天花板舒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都平躺,都一动不动,都望天花板,还都不说话,这就比较诡异了。 徐望挨不住,主动伸出橄榄枝“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怀疑平行宇宙了” 吴笙“嗯” 徐望“我们刚组队,你第一次住在这里那天,我看见你笔记本网页了。” 吴笙“哦。” 徐望“那时候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吴笙“只是猜想,理论还不成熟。” 徐望“现在理论成熟了” 吴笙“我成熟了。” 徐望“” 翻身侧躺,背对吴笙,徐望很辛苦才忍住,一脚把对方踹下床的冲动。 吴笙不用看,都知道徐望现在什么表情,肯定眯眼,磨牙,在心里把他踹八百脚。 嘴角不自觉上扬,吴笙看着那昏黄灯光,像琥珀。 他从来没忘那天晚上的事,但凡能记住的,每个画面,每句话,甚至当时雨下多大,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那晚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徐望,还能是朋友以外的感情。 所以徐望慢慢靠近的那一刻,他本能恐慌。 不,他其实慌了一晚上,先是为找不到徐望慌,然后是为不知该怎么应对慌。 他甚至不清楚,那一刻的徐望,是真的想表达什么,还只是太想寻找慰藉,才一时恍惚混乱了。 他用了快一个月,才想明白自己。 可徐望在第二天,就没事人一样了,甚至比从前更专心,更投入地学习。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猜人心,比做题难多了。 徐望要高考,他家里在忙着给他办出国,两个人的轨迹,正以清晰可见的速度,延伸到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没再打扰对方复习,一直等到考高结束那天,才送了那本书。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几番通信,告白被拒,初恋夭折,干净利落。 他也曾想过,如果那晚上没推开徐望,后面的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不知道。 世上没如果,更没有如果之后的,答案。 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做了这辈子最蠢的一件事,也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零点鸮叫,123,雪原。 偌大的天地里,只他们一队,再无残酷竞争,再无尔虞我诈,久违的惬意。 一进来,最先收到的便是323的交卷奖励和423的坐标。奖励一如既往,一个文具一个武具。 不过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由于不是当前要闯的关卡,所以也无黑熊等危机,四伙伴从容寻到一处洞穴,避了冷风,这才围成一圈,站定,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 徐望拿着钥匙扣,双手合十,闭目凝神。 说了那么多,分析了那么多,若没有这唯一的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三分钟后。 钱艾“那个,你确定是这么召唤” 况金鑫“要不换个姿势” 吴笙“或者扔地上看看。” 钱艾“你有没有人性,那是喵” “啪” 钥匙应声落地,顷刻腾起黑、橘、白三色雾,而后浓雾消散,一只三花小奶猫舔舔爪子,勤劳地给自己擦脸。 钱艾“你怎么知道用扔的” 吴笙“魔幻儿童剧里都这么演。” 钱艾“你的涉猎太广泛了” “这是什么神仙文具啊也太可爱了吧”况金鑫受不了了,心头一酥,伸胳膊就把小三花抱到怀里。 “可爱吧。那帮人刚用它的时候,我就想揉,没揉到,后来他们跑的跑,回家的回家,留它一个人在原地,别提多可怜了。”徐望凑过去,又是摸耳朵,又是搔下巴,给小三花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一边撸猫,还一边特认真地问对方,“你怎么十年了,还没长大啊” “猫果然都是魔鬼”钱艾看着两个“撸猫重症患者”,一时感慨,结果看见那小脑袋一歪,蓝绿眸子特无辜地望他,鬼使神差,也走了过去。 五分钟以后。 钱艾“这也是一次性的文具吗下回就没了吗” 徐望“不知道,看看到了五点,能不能带回现实吧。” 钱艾“如果带不回去,我要去无尽海再开宝箱弄一窝” “对了,它有名字吗”况金鑫问。 已经转移到钱艾怀里的小三花,忽然抬头,小耳朵竖得高高,像知道在说它的事。 徐望愣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给它起一个吧”况金鑫笑得灿烂。 “起名了就有感情了,”钱艾心里已经开始泛酸,“万一带不回去,下次进来就没了呢” 况金鑫“这是鸮特意留给队长的,肯定和普通幻具不一样” “汪汪。”吴笙不知何时,已拿石子在地上写了两个潇洒大字,“队长叫旺旺,队长的猫叫汪汪,完美。” 钱艾“理由充分。” 况金鑫“朗朗上口” 徐望黑线“你们给一只猫起名叫汪汪,良心不会痛吗” 吴笙起身,来到钱艾面前,特别尊重地询问小三花意见“汪汪,喜欢吗” 小三花定定看了他半晌,小眼睛一眨,小耳朵一动,开心地发出喵生第一次叫唤“吱。” 吴笙“” 钱艾、况金鑫、徐望“” 幻灵魂画手,本体,一只名字是汪汪的三花小奶猫,叫声是吱。 凌晨五点,四伙伴回到现实,汪汪又成了钥匙扣,落于徐望掌心。 钱艾踏实下来“不用再去打海怪了” “恐怕不行。”吴笙说。 钱艾没懂,徐望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吴笙说“如果我们想知道,鸮究竟是什么,到底要我们帮什么,就只能继续向前闯关,更深入地搜集信息。” “对啊,”徐望更迷糊了,“我们不就是这么定的吗” “文具不够,”吴笙说,“想想第三关,我们用了多少文具,现在这点奖励,别说以后,单闯423都不可能。” 徐望懂了,一颗心慢慢落下,不是没了热血和冲动,而是目标越远,越难,越要沉得住气,让头脑更清晰。 “再去无尽海。” 吴笙看向东方天际,那里,正泛着新晨,第一抹白。 第61章外 卷外章—丁小车(下) 小丁失忆了。 不,孟章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 应该是小丁一直生活在“单日循环”里。上班, 下班, 回家路上有人借车, 就借, 无人借车,就回家,待到第二天,一切归零, 重来。 睡眠是循环的分界点,一觉醒来,就会忘掉前一天做过的事, 遇见过的人, 说过的话。 孟章试过用仙法, 也试过阻拦对方入眠,全都徒劳。 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一年前的孟章, 愤怒过, 暴躁过, 甚至冲着毫不知情的小丁发脾气, 但后来,他接受现实。 小丁忘了他又怎么样 大不了每天再新认识一回好了。 三教殿内,没人察觉刚刚发现的“隐藏神君”在走神, 因为其中三个在虔诚叩拜,另一个则围着神像仔细端详, 神情专注得像个考古工作者。 “孟章”功夫不负有心人,考古兄终于在神像袖口发现了极难察觉的两个字,豁然开朗,“这是青龙神君啊。 孟章被拉回心神,第一眼先看自己袖口,一片素净里,还真隐隐有“孟章”两个字的暗纹,他元神出窍两年,都没发现。 “青龙神君”一个上完香的,虚心好问。 考古兄立刻来了精神,侃侃而谈“青龙神君是四方神君之一。东方青龙孟章神君,南方朱雀陵光神君,西方白虎监兵神君,北方玄武执名神君,这就是传说中的四方神君” “我说,你们是来闯关的,还是来研究传统文化的。”第二个上完香的,站起来,没好气道。 热络讨论的二人悻悻闭嘴,考古兄连忙补上自己的香。 孟章随意给了两件武器,待他们离开,还沉浸在新获取的信息里。 他知道自己是孟章神君,是个神仙,仅此而已,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什么背景和渊源。 月落,日升。 所有外乡人离开,丧尸蛰伏,城市重归秩序。 孟章神君以元神飘出三教殿,奔赴城北。 上午九点,城北某办公室里阳光明媚,白领青年小丁正在自己的工位上,摸鱼上网,忽然一句呼唤,飘飘摇摇传入耳中。 “小丁” 他以为是同事叫他,立刻抬头四下看。 但每个同事都忙碌着,哪有人理他。 “小丁” 小丁头皮发麻地咽了下口水,重新把目光放到电脑屏幕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孟章就喜欢看他这样,明明害怕,还硬撑着,可爱得要命。 “好了,不逗你了。”孟章轻声说着,元神落到小丁工位的隔板上,悠然而坐,以只有小丁能看见的姿态,缓缓现身。 小丁眼睁睁看着工位挡板上出现一个人。一个大活人,坐在那脆弱挡板上,挡板不垮掉就算了,连一点承重的声音也没有,就像那人根本没重量似的 孟章捂住耳朵,看着对方慢慢缩紧的眼神,心里默念,一,二,三。 “鬼啊啊啊啊啊” 孟章弯下眉眼,还是熟悉的小丁,很好。 至于尖叫,听了三百多遍,已经被他自动翻译成“神君,别来无恙”。 “小丁你乱嚎什么” “啊,这一页又写废了,小丁我恨你” 同事们不明所以,纷纷吐槽抱怨。 小丁愣住,张着大嘴,瞅瞅同事,再瞅瞅孟章,声音虚下来“他们看不见你” “对,”孟章看他,“只有你是特别的。” 小丁懵懂地眨巴下眼“为什么” 孟章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封亲笔信。 小丁接过信,展开,看没几秒,吃惊的眼睛越瞪越大。 严格来说,那不算一封信,而是一份手写说明。 但重点是,通篇全是自己的笔迹 说明我叫小丁,我有一个神仙朋友,叫孟章。他是一个长发美男子,法力无边,对我特别好,但是我总失忆,总记不住他,所以特别立此说明,用来提醒自己 除了手写说明三个感叹号,落款还有自己的签字和按手印。 整个说明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你必须给我相信”的强烈压迫感。 海量信息来得太突然,小丁彻底懵逼。卡Kа酷Ku尐裞網 孟章陪聊一天,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小丁终于完全接纳了这个“神仙朋友”。 与此同时,疑惑和危机感也随之而来。 疑惑的是“你说你也只记得两年以内的事,那两年前呢” 孟章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记得了,可能和你一样,也循环着。” 小丁觉得这个答案挺诚恳,虽然对方没办法说清楚,怎么两年前,就突然不失忆了。 但解了疑惑,危机感就随之而来“我每天都失忆,你却记得所有事,那你不是太占便宜了吗而且第二天你怎么说都行,就算你骗我,我也不知道。” “我永远也不会骗你。”这是孟章的回答。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清澈,坚定,仿佛里面有一片星空,看得小丁心跳乱了节奏。 回家路上,小丁开车,孟章坐副驾驶,自然得仿佛那里是他专座。 “你听过四方神君吗”等红灯的时候,孟章忽然问,“或者青龙神君” “没有,”小丁问,“怎么了” “有人说我是青龙神君,”孟章说,“我想知青龙神君有何背景渊源。” 小丁想一下,说“你可以去图书馆查呀。” “图书馆”孟章元神飘的时候,路过那里几次,却从来没进去过,也不清楚里面是做什么的。 “市中心图书馆,”小丁以为他不知道地方,“就在一过河的城北,离阳光剧院很近。” 与其问来问去,不如一探究竟“我们现在去吧。” 小丁“啊这个不在我计划里啊。” 孟章“就当为了我。” 小丁“本来就是你的事吧” 孟章“多谢。” 小丁“我还没说同意呢” 孟章“你有想过给自己起个名字吗” 小丁“不要转移话题再说,我有名字啊,小丁。” 孟章“太敷衍了。” 小丁“你有好的建议” 孟章“丁小车怎么样” 小丁“你的更敷衍好吗” 孟章“嗯,就这么定了,丁小车,我喜欢。” 小丁“” 白色小汽车,默默改了方向,奔赴市图书馆。 握着方向盘的丁司机,一边嘴上嫌弃,一边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小车,丁小车。 名字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没有就没有了,一旦有,整个心就蓦地,充实起来。 好像有一些飘了许久的东西,落地了,安稳了。 车前方忽然出现拦路障,小丁猛地一脚刹车 孟章还想着图书馆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清跑过来的四个人,本能隐身,回归元神状态。 车门被打开,四人不由分说,把小丁扔到后座,抢了车,就改道,往中心医院开 夕阳刚下,华灯未上,这伙外乡人算动作很快了。 但被打扰的孟章神君,很不开心。 尤其,他们对小丁还很不客气,推推搡搡,十分粗鲁。 不大的小车里,挤了五个人一个元神,元神虽不占地方,但这是盛夏,天气闷热,开车窗,呼呼吹进来的都是热风,关车窗,憋闷难忍。 “王哥,开一下空调吧。”后排某男,第二次提醒司机。 “早开了,没反应,这他妈什么破车”司机忿忿拍一下方向盘。 小丁皱眉,刚想说我的空调没问题啊,就见孟章轻轻挑眉,一脸看好戏的惬意。 得,神仙不高兴了,惩罚一下横冲直撞的外乡人。 他一条小鱼,只能跟着热成鱼干了。 凉风。 毫无预警吹过脸颊,脖颈,带来一阵舒适。 小丁抬起头,孟章飘在驾驶位和副驾驶的中间,轻轻朝他摆手扇风。 整车人都热得汗如雨下,只小丁,独享凉风习习。 风里,还带着一丝檀香,沁人心脾。 小丁递过去一个感谢目光。 神君弯下眉眼,回他一个特别好看的笑。 小丁低下头,一点也不想回家了,因为回家就要睡觉,睡完就会把今天的一切都忘了。 他不想忘了孟章。 车行至码头,船却已经被动作更快的人抢走,一行人只得改道,去走桥。小丁便要求下车,步行回家。 那帮人虽然粗鲁,但也不是全然冷血,还是多问一句“想好了别以为离家近,快走几步就能到,丧尸可比你更快。” “没事,”小丁飞快看孟章一眼,自豪道,“我有平安符。” 孟章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他的头,结果忘了自己还是元神,扑了个空。 等到把小丁平安送回家,他落地现身,不甘心地补第二下,终于摸了个痛快,直接把人家头发揉乱了。 小丁乖乖站在那儿,任由他揉着“神君都像你这样吗” 孟章“什么样” 小丁“温柔。” 孟章手下一顿,过了会儿,斩钉截铁摇头“不是,只有我这么好。” 小丁点头“我想也是。” 孟章收回手掌,没半点心虚。 他虽然没见过其他神君,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想也知道,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比他孟章更好的神君。 “对不起,”小丁忽然道歉,“没陪你去图书馆。” “无妨,”孟章是真不在意,“明天去也一样。” “可是明天”小丁有些丧气地耷拉下脑袋,小声咕哝,“明天我就把你忘了” 孟章莞尔,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吻很轻,却无比郑重“你负责傻乐,我负责记得。” 翌日傍晚,小丁的车里。 “鬼啊啊啊啊啊” 孟章捂耳朵,上亲笔说明。 两分钟后。 “的确是我的字,但你还是很可疑啊” 偶尔是会遇见这样的多重怀疑的小丁,但孟章神君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手机录音开启,小丁原音重现 “我叫小丁,孟章神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每天都会失忆,所以要把这段话录下来。小丁,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不认孟章神君,不许对神明不敬,否则这辈子都单身” 听着自己训自己,是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也就是因为拿着这份证据的人,颜值还过得去唔,良心痛好吧,颜值非常赏心悦目,他才能勉强信一下。 但 这诅咒也太恶毒了吧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这样诅咒自己 “行,我相信我们是朋友了,”小丁一脸不甘愿地看着眼前仙衣飘飘的俊逸神君,闷声闷气地问,“那你到底想干嘛” 孟章从副驾驶俯身过去,帮丁司机系好安全带“去市图书馆。” 一路上很平静,小丁总觉得该发生点什么,比如有人借车一类,但都没有,最后两人顺利抵达图书馆。 已经闭馆,馆内一片漆黑,孟章衣袖一扬,门就开了,灯就亮了,保安就睡了,简直神奇(.)。 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书海。 小丁刚想问他要找什么,以便热火朝天投入搜寻,却见孟章闭目冥神,嘴唇微动。 很快,不知深处哪个书架上,传来书籍被取出的声响,而后,一本泛黄的薄册子,就飘到了孟章面前。 没一会儿,又一本书飞过来。 最终,陆陆续续十几本,悬在半空,整齐排列在二人眼前,名字大多是“神话”“道家”“古代”一类。 神君点点头,结束仙力感应“有青龙神君的,都在这里了。” 小丁刚燃起那么一丁点为朋友出力的心,碎了“那你找我来干嘛” “我想和你一起看。”孟章抬手,第一本小册子翻开,没几下,便到了有“青龙神君”几个字的那一页。 “这是你的背景渊源,又不是我的”小丁吐槽,但还是好奇(.)地凑了过去。 书页里,一条青龙,盘于空中,被绘得威风凛凛。图下密密麻麻的小字,解释着它是天地四灵之一,青龙神君,后来被逐渐拟人化,得到封号,孟章神君。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孟章定定看着书页,不错过每一个字,“也想让你更了解我。” 小丁安静下来。 他大概明白孟章的用意了,可正因为明白,莫名有点心疼这个只认识了一傍晚的神君。 了解了有什么用呢,如果亲笔说明和录音里讲的是实情,那他明天就会忘记,难不成他还要每天带自己来一趟图书馆吗。 孟章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完了十几本书。 大部分是讲青龙神君渊源的,也有几本是道家法术,讲如何请下青龙神君,为己所用,降魔驱邪的。 几乎每本书里都有插图,有的画的很有气势,青龙出云,吐雷郁气,呼风唤雨;但有的就很敷衍,龙画得像小蛇,看得孟章腹诽不已。 明明书里说的是自己,可孟章看时,毫无触动,但当把那些文字和图像吸收入脑海,再一回味,便有了强烈共鸣,渐渐地,真觉得自己可以冲上云端,遨游四冥。 从图书馆回小丁家的路上,车子又被劫了。 躲开了来程,没躲开归路,孟章也是服气了。 照例,他化为元神,陪着。 小丁一如既往被扔到后排,可怜兮兮。 但这一次,借车者在半路遇见了对手。 另外一队外乡人,也开着车,按理说两辆车井水不犯河水。但都想抢码头的船,于是一辆车,先下手为强,扔了文具。 文具,是外乡人打斗用的武器,有点像仙法,但更多样化,孟章是这样总结的。 战斗持续到了码头边,一队直接被送上了天。 但获胜的那队也没占太多便宜,车,失控了。 眼看汽车要冲进河里,四个外乡人立刻跳车。 小丁根本反应不过来,但孟章不可能让他跟着一起淹,直接一阵风,把人卷了出来,稳稳送到地面。 汽车落水,四人摔地,唯独小丁,好端端站着。 “靠,你们看见没,他会飞”四人之中,一个先喊了出来。 “看见了,”另外一个爬起来,不太关心地拍拍身上的土,“丧尸都有,会飞奇(.)怪” “咱们这是第三回闯这关了吧,你见过其他nc会飞” “” 一点疑问,就会发酵成跃跃欲试。 没准就是彩蛋呢,反正试试看又吃不了亏。 四人站定,目光齐齐放到小丁身上“喂,你要有什么好东西,赶紧给出来。” 小丁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就一辆车,还让你们弄河里了。”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有点不甘心。 “是不是得触发一下啊” 不知谁嘀咕一句,小丁正茫然,忽然见一个人影窜上来,用力把他往后一推 小丁瞬间失去平衡,极速后仰,背后就是湍急河水 这帮人想杀他 这感知和恐惧一并而起,让小丁几乎窒息 已经彻底仰倒的身体,忽然摔在一片柔软里,预期中的水没来,身体反而慢慢腾空,飘了起来。 小丁不明所以。 推他那四个人可看得清楚,一朵云,变戏法似的凭空出现,直接给他托起来了 “我去,这是什么神操作” 四人之中,三人看呆,还有一人,似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四下张望。 孟章舒口气,忍住把那几个喂鱼的冲动,先将载着小丁的云朵送至安全高度,再慢慢往对岸飘,离那四个远一点。 不料云朵刚飘到河中央,孟章就听见了耳内的声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无所遁形哟 孟章一怔,发现元神正在慢慢变为实体 外乡人是可以对这个城市里的人用文具的,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受文具的牵制 专心凝神,他用尽全力阻止身体变化,可根本没用,最终,他落在四人面前,就像那文具名字,无所遁形。 四人看着他慢慢现身,先是惊愕,继而喜出望外。 “我就说有支线吧” “这才是隐藏boss啊” “打掉了能有奖励吗” “必须的啊” 四人不再犹豫,一冲而上 孟章一抬袖,四人直接被风卷起,横着飞向河里 然而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文具,下坠途中,竟被一张凉席兜住,重又回到岸上。 这一次,四人不敢再轻敌,开启了文具战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以和为贵哦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流星雨哦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一掌定乾坤哦 第一个文具用过来的时候,孟章就觉得仙力一下子被锁住了,就像有人拿了铁链,把他所有仙法层层缠绕,连一丝仙力都释放不出 接下来的燃火飞石和重重掌击,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孟章”河中央上空,乘着云朵的小丁急了,“你把我弄回去,让我帮你啊” “不许乱动”孟章捂着胸口大喝。 心窝疼得厉害,衣服也让火石烧得残破不堪,孟章从来没有这样狼狈。 “行,我不动,你别生气。”小丁立刻听话。 孟章却忽然觉得不对,猛地抬眼看小丁,果不其然,云朵的高度越来越低,已经快到水面了 他的仙力被彻底封住了,那依赖于仙力的云朵,自然再无支撑 孟章慌了,他还从没有这样慌过,几乎是恳求那四人了“你们解除文具,让我把他救回来,我发誓,救完人再不动手,随你们处置” 四人黑线,显然没料到是这种台词。 “你现在就已经随我们处置了好吗,我们只是还没下决心是揍你还是杀你” “你们不觉得他和那小子怪怪的吗” “还用你说。我真服了这些nc支线了,就没一条正常的吗” “他的眼神有点可怕啊” “可怕屁啊,以和为贵都用了,他要还能动手,那就成bug了” 孟章安静下来,再不言语。 从元神出窍那一刻起,他就真的当自己是神君了,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无所不能。面对那些香客,他高高在上,看城市里生活的那些人,他又有些怜悯。 唯一让他觉得特别的,只有小丁,却原来,他连这唯一的人都保护不好。 青龙神君 呵,人家随便一说,他还特意去查了,有了背景又怎样,有了渊源又怎样,到头来,还是要遵守这世间的法则。 小丁的法则是循环度日。 他的法则呢 冲不破这天吧。 别吃我 心里忽然传来小丁的声音。 孟章慌忙抬头,小丁坐在云朵上,用力抱紧膝盖,头埋得深深,浑身止不住发颤。 云朵已大半没入水中,小丁与河面距离不过三寸,丧尸鱼围着云朵咬,有几条快摆尾跳上来了 别吃我我不好吃的 这不是小丁在和他说话。 这是小丁的心,他听见了小丁的心 孟章心里猛地一缩,几乎无法呼吸。 他见过城市中的人死亡,有些就那样消失了,有些转天还会出现,但无论消失还是出现,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都是真实的。 他绝对不会让小丁经历这种痛苦。 不,疼一下,都不行。 狂风四起,闪电划过苍穹,转瞬,惊雷炸开 孟章站定,口中念念有词“东方龙角亢之精,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 那是书里请青龙神君的下凡降妖的法咒。 他现在,请自己。 风雨大作,河水四溢,孟章消失,青龙出世 骤然强大的仙力轻而易举挣脱桎梏,不,都用不上挣脱,仙力爆炸般增涨的那一瞬,小小文具,便化为尘埃。 龙目威严,龙角傲然,龙鳞幽光,龙爪锋利,盘踞着的巨大青龙,几乎将整个河岸笼罩在青色阴影里。 一声龙吼,震天动地 目睹全程的四人瞠目结舌,已经吓傻了。 河内云朵已全部入水的小丁,也被龙吼震得抬起了头,只觉得脑袋很乱,浑身酥麻,眼前一切都恍恍惚惚,闪来闪去的,一时,竟忘了害怕丧尸鱼。 青龙神君朝小丁的方向看一眼,小丁就腾空而起,稳稳当当落到对岸。 收回目光,青龙神君淡淡摆尾,四人一个没留,统统扫落河。 这一夜,小丁是骑着龙回家的,要不是雨太大,他能让青龙神君带着他游一圈城市上空。 这一夜,孟章神君一进庙门,就精疲力竭地虚化成了元神,回归墙后神像。 转天,孟章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车,魅惑红,豪华顶配,安全系数极高,跑起来简直是高架桥上一团火,夜色底下赤焰红。 昨夜,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他解锁了自己的青龙真身,仙力大涨;二,小丁的车掉河里了。 对于孟章来说,第二件事更重要。 他终于不用在茫茫车海里,找司机丁了,每次黑夜里找黑色车,都让他找得冒火,想一袖子掀翻所有马路。 城北,某办公楼下。 “我叫小丁,孟章神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每天都会失忆,所以要把这段话录下来。小丁,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不认孟章神君,不许对神明不敬,否则这辈子都单身” 关闭录音,孟章靠在火红的车门上,好整以暇地问“还有问题吗” “现在是上班时间”小丁一言难尽地看他“你特意把我叫下来,就为了让我听这个” “不是,”孟章离开车门,站直,“录音是前提,你得先认可我们的关系,才能进行下一步。” “行,我认可了,你想干嘛” “送你车。” “” 小丁心情复杂地绕着魅惑红豪车转了一圈,末了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孟章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香火钱。” 小丁看看车钥匙,再看看车,最后看他,欲言又止半天,豁出去了“你是不是想追我” 孟章“” 问题太措手不及,神君也难招架。 小丁认真看他“我收了,是不是就代表同意” 天地良心,孟章今天真的就是单纯想送一辆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想过。 “对。”但机会来了,谁不接谁傻。 小丁垂下眼睛,酝酿半天,鼓足勇气似的,猛一抬头“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我就收下车钥匙” 孟章乐了“就一个” 小丁用力点头“就一个。” 孟章是真好奇(.)了“什么条件” 小丁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再变一次龙,带我飞吗” 小丁没等来回答,因为他被人狠狠吻住了。 孟章亲得霸道彻底,不给他留一丝喘息和逃跑的余地。 快站不住的时候,孟章终于结束这个吻,却仍头抵着头,离他极近“你记得昨天” 声音轻轻发颤,像是狂喜之后,又浮出一丝害怕。 害怕高兴错,害怕心落空。 “当然记得,”小丁不敢看他眼睛,就垂下来,盯着地面咕哝,“神仙变身啊,想忘都难吧” 孟章眼底发热,用力抱住他,像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 小丁愣了一会儿,慢慢抬手,环住他。 他有男朋友了,他的男朋友,是青龙孟章神君,人帅,龙更帅。 就是这个审美 “车能退吗要不换个颜色也行。” “不能退,但可以再买。” “那算了” “不用担心钱。从今天开始,我的香火钱归你,你,归我。” “” “对了,你有名字的。” “嗯” “你叫丁小车。” 第62章 强者 ad4 无尽海上,各处风光不尽相同, 有阳光照耀海浪, 微风吹拂甲板, 也有惊涛卷着战船, 炮火连声震天。 同样一片汪洋, 承载着形形色色的人,但航海理想归纳起来,大体也就三个方向一,安稳度夜;二, 钱;三,登塔。 二和三有少部分交集。 一门心思赚钱的人,众多发财途径里, 登塔也算一条;一门心思登塔的人, 偶尔也会从宝箱里, 开出小钱钱。 此时,河北境内的无尽海上, 通往“南飞行岛”的航线里, 就有这样两艘船, 相遇了。 “萌萌哒无尽海全貌给你规划最高性价比的线路哟怎么才能打败守塔人呢”徐望拿着邻船递过来的清单, 一条条往下读,没过三条,已身心俱疲, 叹口气,把清单递回去, “抱歉,实在没有我们想要的。” 这一个月里,他们被“生意人们”搭讪了十几次。有单枪匹马坐漂浮球的,也有眼前这样,四人一组,乘着大船的。 每一次,徐望他们都满怀期待地接过来清单,再被现实浇一盆冷水。 这所有队伍的清单合起来,还没茅七平曾经给过的那张丰富。 今天这个,更要命,清单印得花里胡哨,正经项目没几个,怎么看怎么像小旅行社的传单,去了就会被强制购物的那种。 “一条想要的都没有”负责接洽的沮丧了,站在自家船栏杆后面,吹一下额前挑染的绿毛,“真的不再看看” “不了。”徐望叹口气,给了对方一个歉意眼神。 站在队长身后帮忙助阵的三队友,已十分熟悉流程,立刻各归各位吴笙船舱舵轮,况金鑫望远镜瞭望,钱艾甲板驻守。 没两分钟,帆船重新起航。 徐望离开栏杆,回到甲板中央,正对上钱艾愁眉不展的脸。 “嗯”徐队长关切。 钱艾望天,一声长叹“想买个第四关,咋就这么难” “正常。”徐望倒看得开“这里离北京近,基本都是只闯了第一关,就过来浑水摸鱼的。” 别说清单里见不到第四关,连卖第三关内容的都少,大多是鸮的基本规则和无尽海的各项,还不一定全是准确信息。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一咬牙,去陕西,”钱艾十分后悔,“多花点交通费呗,至少茅七平那儿还有点干货。” “陕西那么大一片无尽海,也不是去了就能找茅七平。”徐望早琢磨过这些了,“再说,那是多花点交通费吗四个人,连火车带一个月住宿,你算算有多少。” 他们现在进的虽然是河北无尽海,但仍住在北京,每晚只需要拼车到两地交界处,相当于天天“走读”,堪称性价比最高。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没想那么多,让徐望这么一分析,立刻打消念头“还是省钱重要。反正我们攒这么多文具了,管他第四关什么妖魔鬼怪,随便来” “来”字,淹没在滔天巨浪里。 十几颗炮弹,从天而降,悉数砸在帆船周围,极近的海里,海浪骤然汹涌,帆船随之剧烈颠簸 钱艾无语,他说的是第四关随便来,不是这里啊 吐槽归吐槽,连日战斗的经验让小伙伴们反应迅速,吴笙立即稳住船速,况金鑫则同一时间报来战况“队长,就是刚才那队卖情报的” 徐望和钱艾面面相觑,卖不成情报改打劫了这套路新鲜。 二人跑到船尾,不用望远镜,也看见了浪里,那个刚分开没多久的熟悉船影。 吴笙稳定住舵轮,也出舱过来,瞥一眼不远处的袭击者,直截了当问自家队长“动手吗” “等一下,”徐望皱眉,“总得知道开战原因啊。” 吴笙耸耸肩,不置可否。 三十天的无尽海,让吴军师坚定了一个信念能用智商和文具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但自家队长总喜欢搞外联,跟这个也聊,跟那个也聊,非得聊崩了才动手。 “小绿帅哥”海浪缓了些,炮弹也没继续来,徐望便开启了“社交”,“你们做你们生意,我们去飞行岛,你们打我们干嘛” 钱艾和况金鑫交换一个眼神,队长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绝对是“小绿毛”。 “我们也要去登塔,”那边传来回应,“大家公平高竞争” 钱艾黑线“这是去飞行岛的航线,你们一个做买卖的,去飞行岛有啥用啊”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对面爱谁谁,反正死磕就对了。 徐望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开门见山地问“如果我们给钱,你们是不是就不捣乱了” 对面安静十来秒,好歹有个矜持的姿态,才传来回应“要是这样嘛,还是可以商量的” 果然。 徐望再没问题了,直接转头和吴笙说“打吧。” 三十天下来,吴笙攒的武具最多,所以每次都打先锋。 但情势变幻太快,吴笙有点猝不及防“聊完了” 正准备劝自家队长别轻易掏钱的钱艾也愣住“还是要打” 徐队长一起回复“嗯,聊完了,打。” 钱艾“那你刚才问给钱行不行,有什么意义啊” 吴笙“他就是好奇(.)。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我就是好奇(.)。” 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愣住,看对方。 钱艾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哗啦” 一条巨大鲸尾忽然出水,不偏不倚,正拍向绿毛的船 那艘规模尚可的帆船,在巨鲸尾巴面前,不堪一击,直接倾覆,倒扣在了海面上。 绿毛四人都在甲板呢,这一扣,想游都游不出来了。 巨鲸似痛快了,直入深海,再无踪迹。没一会儿,倒扣的帆船成了一抹船型海雾,渐渐散在海风里若全员回家,所乘工具便同样消失。 海面重归平静,四伙伴面面相觑,当属吴笙最懵“我还一个文具没用呢。” “我用的”船下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四伙伴往栏杆外的船下看,一个不起眼的漂浮球,正随着波浪一下下轻碰船身,那打开一半的球里,坐着的不是岳帅队长,还能是谁 “不用太感谢我,”船身太高,岳帅吃力地仰着头,“当然如果你们非要感谢,我也不好太拒绝”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哪好意思不谢啊,”徐望探出半个身子,郑重鞠了一躬,“谢谢。” 岳帅“就口头感谢啊” 徐望乐,刚想再欺负欺负,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坐漂浮球” “五人队变四人队,踢谁不踢谁啊,”岳帅一脸慷慨大义,“只能我这个队长出来流浪了。” 第六关开始,队伍就需要五人了,如果再后退,又变回四人队,有些队伍会直接投票踢人,有些关系好的,则一个人自愿退出,待到两边重新回到五人关卡,再行会合这是徐望他们在无尽海上,唯一获得的有用信息。 距离第三关相遇已经过去一个月,岳帅他们如果开足马力闯关,一口气突破第六关,甚至到更后面的关卡都有可能。但如今五人变四人 “你们又交卷失败了”徐望都有点心疼这队同行了。 岳帅眯眼睛斜他“什么叫又” 徐望欲言又止,不忍伤口撒盐。 队友们没看出个中微妙,诚实相告 况金鑫“其实我们刚进鸮的时候,就收到过你们的交卷信息,那时候你们交的就是323。上一次我们在323又遇见,嘴上没说,但心里也知道你们是退回来的” 钱艾“这次你说你们队从五人变回四人,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到了前面五人关卡,再次交卷失败” 吴笙“这里是河北无尽海你们该不会节节败退到第一关了吧” 一刀见血,两刀毙命,三刀无间地狱。卡Kа酷Ku尐裞網 岳帅“徐队,见到你们很开心,再见” “哎,你一个球能漂多快,”徐望赶忙拦住,“上来,咱们一起。”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岳帅措手不及,下意识提醒“那个,我也去飞行岛,我过完第一关了,打算从这里去陕西的” “这里就是飞行岛航道,”徐望翻白眼,“你要想去宝藏滩,我们还不带了呢。” 岳帅更不懂了“那我们就是竞争关系了啊,现在已有两队登塔,就剩一个名额,你怎么带我” 徐望叹口气,要不说呢,隔队如隔山,就是没默契“不是我们带你去,是我们送你去,我们今天不飞了” 岳帅在海风里,彻底懵逼了,心口莫名发热,像被贴了个暖宝宝。 趁岳队呆滞,徐望后知后觉地回头,征求伙伴们意见“咱们晚一天再启程,行吗” “无所谓,都漂一个月了,不差多漂一天,而且”钱艾瞄船下一眼,叹口气,“看着是挺心酸,能帮一把帮一把吧。” 况金鑫也双手赞成“他们队不要他了,我们不能落井下石,要雪中送炭” 吴笙耸耸肩“没意见,反正他们队也构不成威胁。” 徐望心里满满登登的,他就知道他的队友都是小天使 重新低头看向岳帅“赶紧上来吧” 岳帅“” 他忽然不想上了,他怕上去忍不住,和那帮家伙同归于尽 十分钟以后。 “我给你们说,12345关交卷失败我都能忍,毕竟每回遇见的队伍不一样,情况和运气也不一样。但就这个623,我们两次冲击,两次失败,还都他妈是被同一队虐的,血虐啊” 岳队长不仅上船了,还终于寻到了倾诉心酸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的航程,四伙伴被迫围听了岳家军的悲惨轮回史 七天前,623,古堡酒店,北京时间,00:03 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铺着暗色的花纹地毯,两侧墙壁上,隔一段距离,便燃着一个烛台,照亮了一扇又一扇的木质房门。房门都长得一样,只上面的号码牌不同,一眼望过去,像密密麻麻都是同一扇门,越来越远,无穷无尽。 静谧里,1009的房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门后,五双眼睛窥伺走廊动静。 岳帅“第一要务” 季一鸣“找密道。” 陶阿南“或者存档点。” 蔚天杭“关键时刻,安全第一。” 苏明展“那我就放心了。” 岳帅“不要抢队长台词。” 确认安全,五人自门缝溜出,离开初始地点,开启闯关之旅。 第一站,隔壁,1008房,因为上一次,他们就是在这里找到密道的,要不是后面遇见那帮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总之,虽然关卡内容会有调整,但离这么近,再去一次两步路的事,万一有意外收获呢。 1008没上锁,然而打开之后,一片漆黑。 五人借着手机光亮,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任何发现,只得死心,继续奔赴1007在没有任何线索时,只能地毯式搜索。 1007也没上锁。 但当岳帅小心翼翼把门推开,霎时,金光倾泻而出 装潢成教堂一样的房间里,圣母画像浮在空中,一颦一笑仿佛有了生命,正慈爱地注视着空荡荡的两排长椅,似在等待人坐进来,沐浴圣光。 只有存档点才会发出这么温暖的光芒啊 岳帅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立刻带领伙伴进入,小心翼翼锁好房门,迫不及待步入圣光众的长椅,虔诚而坐。 画像中的圣母,缓缓抬头,似与他们对上了目光 “咚,咚。” 两下敲门声,突然,却不急促,力道不大,带着拜访般的礼貌。 圣母重新垂下头,屋内金光也缓缓消失存档需要绝对的安静,一旦被打扰,即刻中断,除非再次安静下来。 五人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空气,以期能骗过门外的竞争对手。 然而敲门者却好似断定屋内有人,又敲了两下“咚,咚。” 蔚天杭在屏息凝神里,大脑忽然来了一道灵光,极小声道“会不会是nc” 这一句提醒了岳帅,他用眼神征求伙伴意见,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起身过去,小心翼翼开了一掌宽的门缝。 门外五个人,一水黑色系,敲门者是这里面看着最和蔼的,眉目温柔,见到岳帅,眼里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友善微笑“这个存档点只能存一队,可以把机会让给我们吗” 岳帅也回以微笑“我考虑一下。” 然后“砰”地关门,飞快回头,就喊了三个字“五黑党” 四伙伴,刹那变色。 蔚天杭“靠” 陶阿南“怎么又是他们呢” 季一鸣“我好不容易跟野队回到这一关的,不想再退队了啊” 苏明展“啧,凶多吉少。” 虽然心情各异,但四个人的动作无比一致都以最快速度弹起,飞奔向门口,支援队长 短短几秒,五人齐聚门口,岳帅一个大力,猛然拉开门,四伙伴一人一个武具,齐齐丢向走廊 黑衣五人不闪不躲,就安稳站着,所有武具在冲向他们的一瞬间,就化成了点点雨露。 岳家军惊骇,然而还没等他们弄清对方究竟用了什么防具,耳内却先响起了鸮的声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死亡唱诗班哦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五人一动不能动,耳朵被隔音膜覆盖住了似的,再听不到任何声音,而后,一道极细的耳鸣,划着神经而过,然后,耳畔响起了天籁一般的童声唱诗 五人眼中看到的景物,走廊也好,五黑党也好,烛火也好,慢慢褪色,及至,彻底变成一片纯白。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屋内五人消失,先前敲门的温柔男人,第一个进来,身后则是另外四人。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五官深邃的男人,他的神情很淡,眉宇间有一种极冷的感觉,与生俱来一种“生人勿进”的压迫感。 他最后一个进门,但走在他前面的四人很自然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往圣母画像的路。 来到画像前的男人,却好像没什么欣赏的兴趣,于长椅中央坐下。 温柔男和另外三人,陆续进入他的后排落座。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男人回头问敲门的温柔男“五黑党是什么” 敲门的温柔男想了想,莞尔“可能是在夸我们的制服。” 男人微微皱眉,似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温柔男正色起来,不再玩笑“上一次在这关,就遇见过他们,应该是那一次之后,给我们起了这个代号。” 男人对此毫无印象,但还是给了指示“下次再遇见,先把你的名字告诉他们,再进行其他。” “收到。”温柔男明白,这是老板不喜欢对方起的名字,非让他用自己名字替换。 但,五黑党明明很有气势,老板到底哪里不满意 第64章 飞行 623,古堡酒店, 北京时间, 03:44 鸮恭喜寻获623古堡勋章一枚 郑落竹在道喜声里, 轻轻舒口气, 抬手点开文具盒的隐藏物品栏, 仅剩的一格空白,已然变成一枚古堡勋章。卡Kа酷Ku尐裞網 至此,文具盒隐藏物品栏,13格, 全满。 他很高兴,毕竟辛苦了这么多天,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也有大功告成的成就感。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范佩阳脸上还见不到一丝欣然。 “老板, ”郑落竹决定提醒一下,“113的徽章, 我们搜集齐了。” “嗯。”范佩阳随意应了声, 显然他是清楚的。 但他的眼神仍旧很冷, 就像一片初冬的荒原, 所有生动的、活泼的,都被压在了冰雪之下,触目所及, 只剩无尽萧瑟,无尽漠然。 郑落竹安静下来, 不再多言。 “还有几天开榜”范佩阳忽然问,声音稍沉一些。 一旦谈及正事,郑落竹从不敢怠慢,立刻毕恭毕敬地答“三天。” 范佩阳微微偏头,看墙壁上的油画,似在欣赏,又似在思索。 “三天之后,我们的成绩是923,”郑落竹大约猜得到老板关心的事,“进入榜单前五绝对没问题,虽然奖励上会比第一名少些,但” “你们准备一下,”范佩阳淡淡打断,“后天和大后天,刷两次记录。” 他仍看着油画出神,声音无一丝波澜,就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郑落竹愣了下,不确定自己想得对不对“您的意思是” 范佩阳收回目光,第一次真正看向郑落竹,和他身后的三个人“开榜之前,我要重回榜首。” 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郑落竹也不会唱反调,毕竟他们拿的就是这份工钱“明白。” 不过金钱可以买他的战斗力,却腐蚀不了他的灵魂 范佩阳“收卷人” 郑落竹“已锁定,您如果嫌烦,我们可以先过去清场,保证让您交卷清清静静。” 嗯,一点都没腐蚀他的灵魂 北京时间,04:27 鸮恭喜过关,6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这么多天以来,郑落竹第一次,对这声恭喜,感觉到了发自肺腑的喜悦。卡Kа酷Ku尐裞網他们再不用故意反复进退、刷关,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向前冲。 1323后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正因如此,才让人期待。 范佩阳一通电话,不过五分钟,接他们的车,就抵达了他们弹出的地点。 两辆黑色宾利,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低调而优雅。 第二辆宾利的驾驶位里,下来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得没一道褶皱,见到范佩阳也不多话,先将车钥匙交给郑落竹,然后回身,帮范佩阳打开第一辆车的后排车门。 范佩阳坐进去,斯文男子没再上第二辆车,而是同样坐进第一辆车的副驾驶位。 车窗慢慢往上升的时候,郑落竹听见他回头和范佩阳报告“唐总身体状况稳定。” 范佩阳点点头,车窗也在这时,完全合上。 但郑落竹还是在仅剩最后一道缝隙时,捕捉到了范佩阳眼里,一闪而过的温度就在听见“唐总”三个字时。 郑落竹和剩下三人,坐进了第二辆宾利,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行李肯定被好好装进后备箱了。 眼见前车开走,郑落竹才发动引擎,稳稳跟上。 压抑了一晚上的三人,终于垮下挺得笔直的腰板,一个在副驾驶,两个在后排,整齐划一,瘫成三根柔软面条。 “这年头,挣点钱太难了” “姓唐的到底何方神圣啊,每回都先汇报这个” “郑哥,你知道内幕吗” “拿着夜班的钱,就别操心人家白班的事儿,”郑落竹看一眼车上的时间,“这里到北京要六个小时,到了也得十一点了,午饭想吃什么,我请。” 三手下向来“以食为天”,这一次却顾不上点菜了,闻言三脸惊讶。 “又回北京难怪他刚才说,后天才开始刷记录” “得,今天又得在第一关睡一晚上” “怎么每次关卡离北京近点儿,就得折回去一天啊,他不是没爹妈没媳妇儿没孩子吗” 郑落竹心累,本能地纠正准确表述“父母早逝,至今单身。卡Kа酷Ku尐裞網” “反正都一个意思嘛。” “不过换个角度想,要是我有那么大一个公司在北京,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啊,肯定时不时就得回去看看。” “也对,不然哪有那么多钱给我们发工资。” “”郑落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摊上这么三位小弟,天赋技能全点在武力值上了,脑袋简直是三座杂草园。 不过他们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本来这也是说不清的事。 况且,范佩阳究竟是为某个人还是为公司回北京,和他们都没关系。就像他刚刚说的,他们拿夜班的钱,只办“鸮”里的事,他顶多算范佩阳的夜间秘书,至于范佩阳的现实生活,那是刚刚过来接人的白班秘书的事。 那位斯文眼镜秘书叫什么来着 哦对,单云松。 “直接去医院。” 车刚进北京市,范佩阳就简单明了下达指令,单云松一句多余的话不说,只道“好的,范总。” 范佩阳继续闭目养神。 单云松给了司机一个眼神,司机这才定下心,将路线从回公司,改成去医院。 临近正午的北京,路上堵得不算厉害,车基本可以开起来,当然,不能指望速度有多快。 单云松看着窗外,内心很平静,即便在想很多事情的时候,他也少有烦躁和不耐。 这是多年秘书生涯,养成的习惯。 单云松有两个老板,一个叫唐凛,一个叫范佩阳。他们合伙创业的时候,单云松就跟着,当初还觉得奇(.)怪,名字听着冷的,反而暖得像太阳,名字听着温柔的,倒是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冻着。 结果这疑问一直到今天,都没解。 十几年光景,公司从十几个人,发展到了a股上市,单云松却忽然有些怀念从前。 从前的唐凛还是健康的,不像现在,看个午夜场,还要偷偷溜出医院。 从前的范佩阳还是兢兢业业的,不像现在,十天半月找不见人。 单云松不知道刚刚那四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范佩阳整日和他们在外地做什么,他会想,但不会问,他的薪水里包含了沉默。 汽车抵达医院,下车后的范佩阳,明显加快了脚步,单云松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病房。 单人病房里,唐凛正在看书,阳光很好,照在他身上,像打了一层柔光。 每次看见唐凛,即便是坐着轮椅的唐凛,单云松都很难相信,他只剩三年寿命。 这还是范佩阳寻遍了国内外最权威的医生,得到的最乐观结论。 唐凛得的是脑瘤,但长的位置不好,没办法手术,并且一天天压迫神经。 最初,唐凛只是腿经常性地发麻,现在已经没办法走路了。 肿瘤随时都有破裂可能,即便保守治疗配合得好,以肿瘤现在的生长速度,最多维持三年,也就是身体极限了这就是命运给唐凛下的判决书。 隔着玻璃,静静看了一分钟,范佩阳推门进去,单云松留在门外。 他没故意偷听,只是医院的门实在不隔音,不时,便有对话传出来 “公司那么忙,你总往医院跑什么,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生机勃勃的,是唐凛。 “你跳一个我看看。” 淡淡一句,就能把人噎死的,是范佩阳。 有时候单云松会想,范佩阳可能不是过来探病的,而是过来报仇的。 果然,唐凛声音低下去,嘀嘀咕咕个什么,也听不真切。 单云松其实很想告诉唐凛,公司是很忙,但和范总没关系,至于范总在忙什么,谁也不知道。 病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应该是范总在削苹果。 唐凛爱吃苹果,而且每次吃的时候,一定会仔细削皮,并以果皮不断为刀功精湛的标准,对于自己这项技能甚是骄傲。 单云松记得很清楚,当年的范佩阳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些过于琐碎的事情上,毫无意义,即便苹果皮不断又如何,能让公司盈利吗 唐凛被这理论弄得无语,后来愈发喜欢吃苹果,而且必须当着范佩阳的面儿,削皮。 范佩阳毫无办法,只能装看不见。 那时如果有人和单云松说,范总有一天,会亲自削苹果,而且为了果皮不断,还会在办公室里苦练,他绝对会当那人疯了。 可见,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 “上礼拜刚去过,今天晚上又去”范佩阳微微上扬的尾音,代表他老人家不悦了。 这吓唬吓唬公司员工行,对唐凛,基本等于清风拂面。 “这个月大片扎堆,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今天吃了红苹果,明天就要放弃黄苹果吗” “” 房内范佩阳无可奈何。 门外单云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凛对于午夜场和苹果的执着,他和范总一样无法理解。但是苹果吃了就吃了,没坏处,可那午夜场,对于需要作息规律的病人,就不是什么好习惯了。 偏偏唐凛就喜欢这个,只要觉得这个电影他想看,必须去追上映第一天的零点场,当年就如此,哪怕公司再忙,他也要去,现在亦然。 唐凛“我清楚我自己的情况,是,坐轮椅还非要去电影院,画面是有点心酸,但我就这一个爱好,而且我已经尽量减少了,很多可看可不看的,我都筛掉了,但这个爱好你总得让我保留吧,我还能活几天” 范佩阳“去。” 唐凛“早答应不就行了,非让我卖惨。” 范佩阳“我陪你去。” 唐凛“啊” 范佩阳“我陪你去看。” 唐凛“外面下红雨了吗” 范佩阳“我反悔了。” 唐凛“别,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这可是第一次答应陪我看午夜场,敢反悔,朋友没得做” 北京时间00:00,电影院。 范佩阳包场,所以偌大的放映厅里,只他和唐凛。 灯光全灭,大银幕上已开始播放电影片头。 “咕咕” 范佩阳轻轻收回搭在轮椅上的手,静静等待两分钟后,失重感的来临。 唐凛仍盯着前方,目不转睛,银幕的光,映着他脸上的轮廓,柔和,美好。 北京时间06:00,医院。 单云松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盹,听见脚步声,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 果然是老板。 “范总,早。”单云松立刻起身。 范佩阳走到病房门前,看着里面正给自己专心削大苹果的唐凛,微微皱眉“他没睡吗” “回来之后睡了两个多小时,”单云松如实汇报,“每次看完午夜场,唐总都睡得少。” 范佩阳点点头“你去车里等我吧。” 明摆着不乐意让你听墙根,单云松立刻识相离开,下楼找老板的车去了。 陪唐凛看了个午夜场,还要送他回来,之后一直守到现在,基本等于值了一个夜班单云松现在同样急需补眠。 这边单云松下楼,那边范佩阳进了病房。 “你怎么又来了”唐凛比昨天更惊讶,“不是今天要去外地吗” 范佩阳坐下来,接过他手里的苹果,很自然继续削,仿佛这就是他来这间病房的使命“下午的飞机。” “你也别太拼了。”唐凛真心道。现在公司只有范佩阳一个人支撑,他比他这个病人,瘦得还厉害。 “对了,”范佩阳仍低着头,不经意提一嘴似的,“下次回来,陪你看午夜场。” “真的”唐凛又惊喜,又惋惜,“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昨天我就不约小单去看了,他全程生无可恋脸。” 范佩阳淡淡道“也才想起来。” “这可是你第一次答应陪我看午夜场,”唐凛很认真地谋划展望,“我得挑一部值回票价的好片,千万不能选到烂片,容易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范佩阳很认可地点点头“嗯,一定要挑仔细了。” 上午九点,范佩阳回到公司,在给高层开了个短会,简单听完汇报之后,关上办公室的门,静静坐到椅子里。 为什么进“鸮”之前,从没有想过要陪唐凛看一个午夜场呢 范佩阳想,可能那时候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 很多事情,就是在这样的以后以后里,成了悔。 范佩阳从口袋里掏出昨夜的电影票,按开唯一带着指纹锁的抽屉,将之轻轻放了进去。 抽屉不大,已被影票铺满了底,都是检票过的,都是午夜场。 第65章 迷宫 撸串小分队并没有报姓名的意思,但徐望还是一眼就把他们记住了四个人, 四种画风, 就没有谁和谁, 站一起是搭调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主动搭话, 嫌弃他们人手一杯红茶的男子, 看起来像队里的大哥,三十二三岁,光头,黑t, 肌肉贲张,不说话还以为是收保护费的,简直比钱艾还像威猛先生。 另外三人都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一个丹凤眼, 有种坏坏的帅, 夹克搭配马丁靴, 朋克风里透着一股纨绔子弟的气息,拿着一次性透明塑料杯, 愣是端出了品82年拉菲的范儿。 一个纸片人, 五官清秀, 应该是练舞蹈的, 因为他瘦归瘦,身材线条却特别飘逸,气质也不俗, 穿着一件很随意的针织衫,但就是赏心悦目, 连手里的肉串儿,看着都像懂艺术的串儿。 最后一个就是普通的小青年,五官端正,衣着休闲,身材匀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和城市里每九晚五为生活打拼的许多年轻人一样,眼底挂着俩淡淡的黑眼圈。这样的青年扔在街头,就能消失在人海,但当队友是威猛汉、丹凤眼和纸片人时,他就显出了独一无二的“亲切感”。 徐望正犹豫要不要解释“红茶和古龙水”,因为一旦解释,势必就要透露飞行岛的信息。不料威猛汉没等他回答,又开了口“第一次去飞行岛吧” 徐望错愕,然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他们是第一次登塔飞行岛,就以为别人和他们一样初来乍到。 原本只是围听队长社交的吴笙、况金鑫和钱艾,闻言警惕起来。 威猛汉看见了,却不以为意,反而大咧咧道“周围这些队伍,基本都是前面退下来的,谁看了你们这个造型,都知道你们是新人。” 徐望听出了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成靶子了” 威猛汉叹口气“至少给人一种我们很好欺负的信号” “魏老师,”丹凤眼喝掉最后一口啤酒,受不了道,“你这个一看新人就想指导两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威猛汉回头,正气凛然“指点迷津,园丁之本分也。卡Kа酷Ku尐裞網” 丹凤眼黑线,白眼快把单眼皮翻成双眼皮了。 纸片人倚着树,从头到尾都在欣赏月光。 黑眼圈懒得理两位队友,似乎困了,打个哈欠,一屁股坐到地上,结果像坐到弹簧似的,啪又跳起来“我靠,草是湿的” 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 正一言难尽着,地面忽然传来震动,。 四人抬头,就见前方原本是树林的地方,地面拱起,树木倒塌,一座巨石迷宫,正缓缓升起。 一分钟后,尘埃落定。 月光下,灰白色的巨石蒙上一层清幽的光。 与此同时,在场四十人同时收到了一声“叮” 小抄纸距离月光迷宫开启,还有59秒。 数字持续在变,与其说是提示,不如说是倒计时。 这时,徐望才发现,只有他们一队,抬胳膊看了信息。其他队伍,显然不看也知道这是什么,此刻,已纷纷动身,向迷宫入口靠近。 四伙伴交换一个眼神,立刻跟上大部队。 十几秒后,所有队伍聚到迷宫入口的石板前,都想抢个好的起跑位置,但又都不想在闯关没开始前,就先起冲突,于是尽管你推我挤,却不言语,只暗暗较劲。 徐望带领三位队友挤在其中,不冒进向前,但也不让别人把自己挤到边缘。 远处依稀传来脚步声,像是还有队伍正往这边赶。 徐望有些许安慰,这些脚步声,至少证明,新队伍不止他们一家。 如果是经验丰富的队伍,清楚关卡内容,不可能会选择距离坐标点这么远的位置进入鸮,只可能是新队伍,凭223红眼航班和323末日都市的经验,以为这一关也是同样的开阔地图,想着进入位置稍偏些,差别不大,还能避开集中的同行们,才会故意错开坐标点。 倒计时一分钟结束。 四十人都听见了闯关前的最后一句提醒 鸮可以欣赏月光,但不能爬墙哟 遮挡迷宫入口的石板,缓缓降下。 往这边赶的“新队伍”尚未抵达,聚在门口的十支队伍,已一哄而入,抢了先机 迷宫一进来,就是一条四人宽的笔直大道,约五十米长,抬眼可以直接看到底,尽头没有路,就一堵墙,妥妥的死胡同。 但这条路的两边,却每隔一米,便有一扇门,每扇门上都标着编号,从入口到尽头,左右各五十,一共一百扇门。 这些门,才是迷宫真正的入口。 迷宫只有一座,终点也只有一个,但路,却要自己选择 四十人的狂奔队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员。开关门声音此起彼伏 “哗啦” “操” 身后传来嘈杂和咒骂,也不知道哪个队伍这么心急,刚进来就动手了。 徐望他们终于来到心仪门前,不再耽搁,直接一个急刹车右转,冲入白天况金鑫选的吉祥门44号 门内,道路变窄,只剩三人宽,有直路,有岔路,才真是迷宫的模样。 徐望稍缓下速度,一边跑一边叮嘱“调整呼吸,从现在开始,保持匀速跑动,别冲太快,以防后劲不足。卡Kа酷Ku尐裞網” 小伙伴们还没说话,四人身后倒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有道理。听见没,都给我调整呼吸” 四伙伴脚下一顿,一起回头,44号门不知何时,跑进来另外一支队伍。 用徐望的话训自己队员的,显然是队长,一身运动服,配色跟校服似的,另外三人也都穿着运动装,跑步鞋,摆明有备而来。 “不好意思,”见徐望他们回头,运动服队长快跑几步,来到徐望身边,歉意解释,“大家都选了一个吉祥号,只好公平竞争了。” 徐望无语地看他“44是有多吉祥” 运动服队长笑而不语。 “别客气了,”徐望不乐意在快跑缺氧的时候,还虚与委蛇,“你直接说,柿子想挑软的捏,然后大家k一下就” 话没说完,徐望就愣住,因为运动服队长的头上,缓缓出现了一个木盆。 没等他看明白这是什么文具,身后忽然起了疾风 他下意识回头,就见无数片树叶,正铺天盖地朝他们袭来片片树叶都如蝉翼之刃,共同织成一张巨大的夺命绿网,根本避无可避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摘叶飞花哟 四伙伴耳内响起同一个声音。 同一时刻,树叶偏偏绕开他走的运动服队长,停下脚步,站定,微笑着给他们送行。 然而让他失望了。 “树叶雨”在刺向四人面门的最后一刻,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当啷当啷啷啷啷啷啷啷啷” 清脆撞击声里,夺命之叶悉数落在四人脚边,层层叠叠,倒有了一点落叶的本意。 运动服队长连同后方伙伴,一霎错愕 就这一霎,运动服的三伙伴也发现了自家队长头顶上的木盆,刚要提醒,觉得自己这里光线阴影也好像不太对,不约而同抬头 果然,木盆是公平的,一共四个,谁也没落下,就在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木盆正好缓缓倾斜,盆中液体,倾泻而下。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狗血淋头哟 四盆狗血,一人一盆,从头淋到脚,一点没浪费。 运动服队长,连同其队员,在窒息的血腥味里,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心灵伤害。 终于,运动服队长回过神,用力蹭掉脸上的血,让被血糊住的眼睛,重新睁开,然而始作俑者早没影了,鬼知道拐进了哪条岔路 “追”顾不得湿哒哒的头发,黏腻的血衣,运动服队长一声暴喝 其实不用队长喊,另外三伙伴也已经群情激奋偷袭是他们不对,但用狗血还有没有人性 前方左右各一个拐弯,运动服队长纠结两秒,赌一把,往左 狂奔一分钟后,他们没追上罪魁祸首,倒遇上另外一队同行。 那队正在快乐奔跑的小伙伴,让四个血人吓得差点崩溃,还以为是新增的恐怖nc,抬手就是武具幻具的双重攻击 运动服队长哪能示弱,立刻带领队员还以颜色。 奈何凝重的狗血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发挥,一番缠斗后,运动服队还是被送回了家。 另一边,选择了右的徐望小分队,又一连拐了好几个路口,确认身后没追兵,才缓下速度,长舒口气。 钱艾终于可以叹上一句“幸亏提前用了防火防盗防偷袭。” 防防火防盗防偷袭,使用后,可防火攻击一次,防盗窃一次,防偷袭不限手段一次。 入口开启的时候,徐望就让钱艾把这个防具用了,从被威猛汉看出是新人开始,他就料到会遇见这样,专挑弱旅下手的队伍。 但吴笙那个狗血淋头的武具,不在计划之内,而且分明在摘叶飞花之前,木盆就出来了。 徐望正想聊这事儿,不料况金鑫比他快一步“笙哥,你的狗血淋头是不是在摘叶飞花之前就用了” 吴笙大方承认“嗯。” 况金鑫“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偷袭呢” 因为那人对着徐望笑而不语,眼神非常油腻,十分不讨喜。 吴笙把那个画面重在脑海里回放一遍,再次认定“我透过他们虚伪的笑容,看见了他们不怀好意的本质。” 徐望“这是你的台词吗” 况金鑫“笙哥,队长以后再说你不会看人,只会战术和理论,我第一个不同意” 吴笙“很好。” 徐望“” 眼前再次出现岔路,一行人停下脚步。 左边,一条路,继续通往迷宫深处,右边,一条路,尽头拐角,一个靠墙站着的黄头发青年,原本悠闲地吹着口哨,见他们望过去,微笑地抬起手,挥啊挥“过来呀” 四伙伴的耳畔,不约而同,回荡起了岳队长的声音 迷宫里的nc,既是拦路虎,又是幸运星。遇见他们,说明路是对的,打败他们,还能得到下一段的路线提示,如果能一路打败nc,终点就是你的。但,他们既有战斗力,也会使用文具,所以一旦遇上,千万小心。 nc,才是真正的迷宫钥匙。 第66章章 小黄 黄发青年穿着涂鸦t恤,短裤, 墙边立着一个滑板, 见他们望过来, 立刻精神一振, 更热情地招手“对, 就喊你们呢,过来一起玩嘛。卡Kа酷Ku尐裞網” “a计划,”徐望第一个进入岔路,脚步很稳, 心神沉定,“速战速决。” 钱艾、况金鑫“收到。” 吴笙没说话,因为他已经用实际行动, 开启了a计划第一步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真爱保护圈哦 随着四人全部进入岔路, 一圈粉红色心形气球从天而降, 像个保护环似的将四人围住,却不近身, 而是随着这支队伍的前行, 一同向前移动, 仿佛土星环。 这条岔路也就十米, 四人走到中部,便站定,和路尽头的黄发青年, 隔着五米,正面相对。 这是一个适合对峙和战斗的距离, 但黄发青年不太高兴,抓抓头发“离这么远就算过来啦好生疏哟。” 明明看着挺有范儿,偏偏一开口,就是“嘤嘤嘤嘤”的微妙气质。 “算了,进来就好,”黄头发把滑板放下来,轻盈跃上,看向四人,一脸“终于可以运动一下了”的跃跃越试,“我叫小黄,你们叫什么” 遇上一个讲礼貌的nc,怎么办 当然是礼尚往来了 “况金鑫。” “钱艾。” “吴笙。” “徐望。你会游泳吗恐高吗怕火吗爱看恐怖片吗” “够了”小黄脸色微变,十分不爽地打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针对性地用文具吗切,谁会蠢到告诉你们自己的弱点啊” 徐望了然,转头看三队友,用口型“怕鬼” 三队友默契点头。 每个字都听得真真的小黄,彻底黑线“你都说出来了还用什么口型”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愤怒的火箭哟 滑板青年黄同学,生气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提示响起的同时,一个底部冒着烟的火箭,正面朝四人直线冲来 小黄则趁机加速滑板,却不是朝着四人,而是往斜侧上方冲去,将迷宫墙壁当成了u型池,一个潇洒飘逸的腾空,竟稳稳落到迷宫墙壁上 吴笙无暇顾及小黄,集中精力操纵“真爱保护圈” 另外三人则完全信任吴笙,看也不看火箭,全程紧盯小黄,防备他的一举一动 火箭撞到了心形气球,就像口红撞上了橡皮糖,几秒钟的僵持后,一个反弹,火箭被气球生生弹回了岔路尽头,最终撞到迷宫墙壁,被一下子吞没,连个溅火星的机会都没有。 “防御力不错,但是我不喜欢你们这个防具的形状,”小黄居高临下点评,“而且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只能防横向攻击吧”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抬头见喜哟 四人根本没看见小黄是什么时候使用的文具,又或者,nc使用文具,根本不像他们这样麻烦,还要点胳膊。 抬头,见喜。 见的是红彤彤的染血刀 小黄好整以暇地等着目送四人回家,却见刀雨降下瞬间,四人头顶霍地撑开一把大油纸伞,伞面和迷宫通道一样宽,防住所有刀子的同时,也彻底阻隔了小黄的视线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西湖送伞哟 这是四人耳内的提示音,小黄听不到,但他看也看明白了,对方又用了新的防具 黄发青年不甘心地踩了一脚滑板,开始在文具盒里搜寻能够破阵的武具,刚有点眉目,耳内忽然听见了提示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恐怖电影院哟 小黄一怔,脸色铁青下来,仰天磨牙“算、你、们、狠” 隔着伞,四伙伴看不见nc同学的表情,只能听见“啊啊啊”“不要过来”“鬼啊”的尖叫和咆哮。 “我靠你是白痴吗明知道有鬼还往里面去” 呃,还有投入剧情的咆哮。 徐望看得很准,在说恐怖片的那一刻,黄发青年的目光明显颤了一下。 但纵是徐队长火眼金睛,也没看出来,黄同学对恐怖片的感情,除了怕,还有爱。 第一个防具“真爱保护圈”是吴笙的,第二个防具“西湖送伞”是况金鑫的,第三个幻具“恐怖电影院”是徐望的。现在,a计划,只剩最后一步。 一分半钟后。 小黄终于用幻一语惊醒梦中人,让自己从恐怖电影里解脱出来,料定四人已经跑了,正懊恼得想踹墙,低头一扫,四双眼睛还巴巴看着他呢。 “你们怎么不跑”小黄想不通,不仅没跑,还把“西湖送伞”卸掉了,现在的防具只剩一圈小心心,刺激着他这个孤家寡人的灵魂。 徐望理直气壮“你还没告诉我们路呢。” 突破nc有无数种方法,只要跑出nc范围,他就不会再追,但想从nc口中获得正确路线,就只有“让对方心甘情愿认输”这一条路。 小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差点没站稳滑板“只有打败我的人,才有资格获得指路,你该不会以为一个破电影院,就真把我吓破胆了吧” “会不会吓破胆,再试一次就知道了,”钱艾作势抬起手臂,“反正这个幻具,我正好有俩。” 小黄的目光沉下来“电影院,是你的” 他一字一句的问,声音里染上一丝冷。 钱艾没理他,指尖眼看就要点到文具盒了。 小黄的眸子极快地眯了一下,脚下一动,滑板突然腾空,带着他高高跃起,而后从半空中,朝钱艾俯冲而下 徐望、吴笙、况金鑫一下子散开,恨不能离自家队友八百米远 小黄做好了一打四的准备,忽然变成一对一,直觉哪里不对,可“以身体为炮弹”的攻击,已经停不下来 “砰” 他结结实实撞到钱艾身上,钱艾却在相撞的一瞬间,用力抱住他 巨大的惯性让两个人一起直接飞出去,钱艾的后背重重撞到了迷宫墙壁,小黄有了个人肉垫,并没受太大伤害。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圈住他的手臂却一点不松。 小黄心头掠过一丝疑惑,还没来得及细想,钱艾忽然睁开眼睛,忍着疼,深吸一口气,朝搂住的nc用力一喝“你打我呀” 禁锢着小黄的手臂赫然一松,被吼得七荤八素的nc还懵逼着,就已经弹飞了出去,转瞬“咣”地一声,后背重重撞上对面的迷宫墙壁,切切实实体会到了钱艾的疼。 但,钱艾同学肌肉够健硕,天然防御力高。 于是两个瘫软在迷宫墙根底下的小伙伴,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钱同学颤巍巍爬起来,归队。 另外三个伙伴,赶忙搀扶最大功臣,纷纷用眼神点赞。 钱艾不需要点赞,他就想弄明白一件事“小况” 况金鑫“嗯” 钱艾“你之前在无尽海上用的也是这个武具吧” 况金鑫“对啊,你打我呀,就是这个。” 钱艾“那为什么你在挨打之前,就能反弹伤害,我必须要等到挨完打,才能发功” 况金鑫“” 钱艾“” 吴笙“老钱,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 徐望“一件衣服,穿你身上和穿超模身上,肯定有区别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钱艾“队长,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 小黄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他攻击的时候,那三人会闪开“恐怖电影院不是你用的,也根本没有什么再用第二个的事儿你那么做,是故意引我打你,就为了用反伤武具” 怒从心中起,小黄的目光简直能把人烧死。 钱艾连忙自证清白“所有战术都是队长和军师琢磨的,我就是个恰好拿了反伤武具的无辜群众” “行了,”徐望走近小黄,蹲下来,好言好语商量,“胜负已分,把路告诉我们吧。” 小黄“哼”一声,别过头。 一别头,就看见况金鑫一手搂着自己刚刚遗落的滑板,一手拿着不知什么地方弄来的铁签子,眼神特别天真无邪,语气特别淳朴善良“队长说了,你再不告诉路,就把你的滑板刮花。” 小黄“” 禽兽 “左右左左左唔” 小黄豁出去给指路了,结果没喊完,就让人生生捂住了。 徐望“不用喊那么大声,又不是昭告天下,来,悄悄告诉我们就行。” 小黄“唔唔唔唔唔” 徐望“左右左左左” 小黄“唔” 徐望“爱你哟” 这是一支恶魔队,恶魔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元气满满哟 疼痛和疲惫忽然消失,一股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身体,小黄听着耳内的提示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恶魔队长。 恶魔队长笑了,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再有队伍过来,一定要全力帮我们拦住,听见没” “” 你们快走吧 可能是听见了他的呐喊,恶魔队长开始整队了,什么稍息,立正,跑步向前 “再给我十秒。”队内看起来最有头脑的男人,忽然出列,朝他走来。 小黄抱着失而复得的滑板,迅速站起来,元气满满之后,又有了底气“干嘛,舍不得我啦”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塞到他手里,语重心长“闲着也是闲着,等不到人的时候,就看看这些问题,思考一下人生。” 语毕,对方潇洒转身。 恶魔队长带领他们直视前方,跑步,向着正确的路,全速前进 争分夺秒的狂奔,让这支队伍转瞬,就消失在了迷宫深处,只风里,还留着他们的闲言碎语 “笙哥,万一他不识字怎么办” “我还标了拼音。” “你这个回答真是槽多无口” “队长,先别吐槽了,能不能给我也用个疗伤文具啊” “有人对你使用了幻队长的爱心痊愈术哟” “不是让你伪造提示音” 最后一丝声响,也随着远去的尘土,散在夜空下。 小黄仰望月光,祈求月光女神,再不要让他碰见这队人。 良久,心情稍平复的nc,才低头去看小卡片。 密密麻麻都是字,但一条条列得倒清楚。 你才不识字呢 小黄一边腹诽,一边默念卡片 1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2在这里是你的工作还是你的使命 3你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什么鬼问题。 小黄翻个白眼,再无兴趣,随手把卡片塞进短裤口袋。 第68章 直路 徐望带领小伙伴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 一路跑过了“左右左左”, 却在第五个左转处, 忽然一个急刹车 跟在后面的吴笙反应极快, 一脚顿住, 随后的钱艾和况金鑫可就没这默契了,纷纷撞到他身上。卡Kа酷Ku尐裞網吴笙愣是扶住迷宫墙壁,扛住了两个人的冲击,一点没影响前面, 偷摸打探拐角敌情的自家队长。 气喘吁吁里,不明所以的钱艾和况金鑫,渐渐听见了拐角深处的咒骂声, 顿时了然。 这是小黄给的路线里, 最后一段路, 按岳帅说,下一个nc通常等在上一个nc指路的末尾。他们做好了转过这个弯, 再战第二个nc的准备, 却没想到, 有队伍比他们先到了。 很快, 探出转角的脑袋变成四个,从下到上,以徐队长为首, 一列排开,后加入的六只小眼睛, 在看到岔路尽头的“战局”时,和自家队长一样,咻地瞪大。 岔路尽头,一片植物的海洋。 巨大的几乎蔓过迷宫墙壁的绿植们,形态各异。有贝壳形状边缘带着齿须的;有开口阔下端窄,像拉长、染绿的马蹄莲的;有圆筒形像个小灯笼的。 它们从迷宫地底生长出来的,盘根错节,纠缠成一片“绿色地狱”。 “捕蝇草,瓶子草,猪笼草”吴笙翻阅头脑百科,迅速调出植物档案,“都是食肉植物。” “你这知识储备”钱艾脑袋在吴笙上头,说话就要往下看,“不算鸮,这世上还有能难住你的事儿吗” 吴笙的脑袋在徐望上面,尽管回答的是钱艾,眼睛却也看下方,半晌,一声轻叹“有。” 徐望只听着头顶交谈,觉得吴笙这声回答罕见地“谦虚”,且带着莫名的“意味深长”,但前方战况太激烈,疑惑只一闪,就散了。 岔路尽头,不幸中招的队伍里,三人已被恐怖植物卷至半空,有的被夹在巨大捕蝇草的两片贝壳状肉叶里,有的被困在猪笼草的叶筒里,都在挣扎,却都是徒劳。 还有一人站在地上,神情狼狈,脚边一些枯萎的茎叶,应该是用了文具,挡住了植物攻击,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纯白公主裙的少女,打着一把白色蕾丝洋伞,从头到脚一尘未染,悠然得仿佛她和这场战斗无关,只是恰好路过,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你还愣着干什么,攻击啊” “不敢打就帮我们下来,我们上” “操,你倒是吭个声啊” 落于“植物口”的三人,脱不了困,喷起自家队友来却一个比一个有气势。 公主裙少女歪着头,懵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是不懂三人在咒骂什么。 徐望总算明白,为什么只有“咒骂声”而没有“打斗响”了。 这不算战斗,顶多算公主裙少女的玩耍召唤几株植物,逗逗闯关队伍。 突然,少女后方出现一颗子弹,在月色下,金属弹身反射出银光,径直朝少女后脑而去 速度太快,子弹飞行的残影,在徐望他们眼里,连成一道银线。 避无可避。 作为围观者,四伙伴也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子弹就已穿透洋伞,裹挟的疾风,甚至吹动了少女后脑的发丝。 可就在这致命一刻,少女脚下忽然生出一簇巨大藤蔓,直接将少女托起 子弹最终射中其中一根藤蔓,藤蔓骤然一弯,将子弹缠绕其中,再无自由可能。 少女仍坐在另外几根藤蔓搭成的“空中椅子”上,随手一扔,被灼烧出一个洞的洋伞,飘飘然落地。 “你弄坏了我的伞。”少女闷闷不乐,眉心皱起,嘴角往下,眼里满是怨念。可生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再怨念,也像小孩子在赌气。 然而她接下来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小孩子”。 朝仍站在地上的第四人伸出手,掌心面向对方,少女嘴唇微动,似在默念文具名字。 地上人却不闪不躲,闭目冥神,身体立刻燃起火焰,一瞬,便成了个人形火球 “无敌风火轮”钱艾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朋友”。 徐望终于明白那人脚边烧焦的植物怎么来的了。 想得到用武具当防具,这一队不应该这么弱。可现在看着,的确不堪一击,那就只有一个原因nc太强。 “你的文具都是植物系,对吧,”第四人显然从先前的战斗中,收获了经验和底气,“那就拿出一个能喷水的吧,否则都是白费。” 少女压根没理他,默念完文具名字,手掌一翻,又一把新洋伞出现,蕾丝没有先前的繁复华丽,仍是纯白,手柄正在掌心上。轻轻一握,少女重新打上洋伞,好整以暇地看下面。 第四人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出一朵巨大的、艳红色的食人花。 它不需要先剿灭火焰,再和第四人缠斗,大嘴一张,直接将人和火焰,一起吞没。 少女打个哈欠,似乏了,兴趣缺缺地看向半空中的三人,眨一下眼,植物悉数合拢入口,三人尽没,前一秒还此起彼伏的咒骂,和始作俑者一起没了影。 藤蔓将少女缓缓放回地面,所有绿植一霎消失。 少女打着洋伞,静静伫立在岔路尽头,仰望月光,美丽恬静。 不远处,围观全程的四伙伴,感受复杂。 钱艾同学的心情,足以代表全队“岳帅说的那个黑萝莉,今天是不是换了白裙子” 岳帅的经验里,并没有这个纯白公主裙的少女,可能是他们的路线总和这位少女错开,也可能真的就是人家少女天天换裙子,只是恰好遇见岳家军的时候,都是黑色系。 但不管哪种,岳队有一条小贴士,很适合眼下的情况 觉得苗头不对,宁可换条路,也别硬闯,一旦踩进nc所在的路,就不能回头了。 徐望举棋不定,但时间不能这样浪费,要么进,要么退,他必须迅速决断。 “队长,”况金鑫第一个表态,“我觉得我们能行。” “算了,我也豁出去了,”钱艾压下保命第一的心,“我弃权。” 徐望“豁出去不是应该同意战斗吗” 钱艾“弃权票已经耗尽我的勇气之火了。” 一票前进,一票弃权,徐望最后看向吴笙。 吴笙没投票,却问“你想进吗” 徐望看了他两秒,点头。 吴笙抬手点掉一个防铜墙铁壁,四人前后左右,很快升起四面透明防御墙。 “那你就尽管往前冲。”这是他的回答。 防具围在四人身上,也围在了徐望心上。 踌躇犹豫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他的目光坚定下来,直视前方“上。” 队长一声令下,军心再无动摇,四伙伴大步流星踏入岔路,气势汹汹,颇有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 “b计划。”徐望目光锁定公主裙少女,给这场战役,定了基调。 他们没刻意隐藏脚步,很快,洋伞中的侧脸,徐徐转过来,眼眸里,仍是天真懵懂。 四伙伴可是见过“绿色地狱”的,这张脸再无辜,也不会掉以轻心。 突然,奔跑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这是一条只有左转的路,徐望他们的目标是打败少女,左转前行,可现在,左转进去的那条路里,奔跑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有一队在往他们这边跑 走回头路 少女也听见了,她转过身来,看看徐望这边,再看看脚步声传来的另一边,从她的角度,显然是可以清楚看见来者的。 植物生长的声音,自背后而起。 四伙伴愣了下,本能回头,就见一面巨大的爬山虎墙壁,从地下升起,将他们背后的路封死。 与此同时,前方左转路里,也传来相同声音。 四伙伴互看一眼,难道公主裙少女也把对方的后路给封了 这是要把他们两队困在这里,一打八 “都听好了,”少女开口,声音清凉凉的,像月光下的森林泉水,“小白只给一支队伍指路,你们谁赢了,谁再过来挑战我。” 说完,她脚下生出一株双叶嫩芽,茎越长越高,叶片越长越大,她跳坐到一片叶子上,稳稳跟着重回高空,坐“叶”观虎斗。 徐望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变,他快跑几步,冲到路尽头,往左一看,不远处的另一队,也满是始料未及的错愕。 “靠”那是聚集在迷宫门口的十队之一,一眼就把徐望认出来了,“你们没头苍蝇似的乱窜什么啊,怎么就拐这儿来了” 一旦有两支或更多的队伍,同时出现在nc所在的路,nc会封住所有队伍后路,要求各队之间先决出胜者,再同他战斗。 这是岳帅重点提及的规则,并一直提醒他们,尽量不要和其他队伍抢一个nc,除非有快速制胜的把握。否则一旦抢,就意味着至少要进行两场战斗,耗时耗力不说,回家的风险也更高。 徐望他们刚才在转角观望,除了想摸清nc的实力,也是不想过早踏入战局,因为一旦提前进来,就相当于给那支队伍解围,到时候公主裙少女会立刻停手,要求他们两队先打,再和她k。 就像现在这样。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过来的呢,”对阵上,徐队长从来不示弱,排行榜第一的队伍来了,他照样叫板,“这边是回头路,你们不去找终点,走回头路干嘛” 那四人一脸莫名其妙“你们走的才是回头路吧” 徐望忽然明白过来,迷宫里根本就没有所谓回头路,每个队都在绕,都可能从任何一条路,绕到同一个点,而后,狭路相逢。 “你和他们废话什么啊,”四人中站在最旁边的,有些不耐烦了,和正在跟徐望叫板的队友说,“几个屁都不懂的新手,赶紧解决,别耽误时间。” 徐望挑眉,不想再和他们浪费口水。 谁是新手,谁是弱鸡,文具战上见真章。 “你说什么”高处绿叶上,忽然传来少女骤然提高的声音。 正准备点文具发动攻击的徐队长,差点被吓得手滑,连忙回头。 钱艾也闻声回头,另一队则直接抬眼,看对手身后就好。 只吴军师一人,目光仍锁定在对手身上,以防被偷袭,但耳朵是竖着的,一个语气助词都不错过的那种。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后方绿叶上,但绿叶上的少女,看的是下面站着的况金鑫。 况金鑫也一脸懵逼,他就是看地上那把破了洞的伞占地方,怕影响等下战斗,想收起来放一边,可绿叶上的少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有点凶,所以他才解释一句。 空气突然安静。 大家都等着呢。 况同学咽了下口水,只好又重复一遍“我说,你的新伞更好看,这个旧的我收起来放旁边了。” 小白嘟起嘴“不对” “你的新伞更可爱”况金鑫总算找到偏差的词。 小白挑眉,忽然带了点娇羞“真的更可爱吗” 况金鑫看不出眉眼神态的微妙变化,就实话实说“真的,你原先那把装饰有点多,其实有点累赘了,你现在这把正好,又可爱又清爽,和你一样。” 徐望、吴笙、钱艾“” 对手四人“” 能不能严肃点,这一群单身狗打架呢,为什么就你这么优秀,还能撩妹nc “你们别打了,”少女忽然看向另外七人,嫣然一笑,“小白心情好,我们来玩游戏。” 话音刚落,八人只觉得眼前一闪,等再看清四周,迷宫已经没了,八人正身处一间满是堆满洋娃娃的少女卧室。 地上堆着娃娃,墙壁上打了架子,摆满了娃娃,桌子上,床上,同样被娃娃坐满。 大娃娃,小娃娃,男娃娃,女娃娃,异域风情的娃娃,化装舞会的娃娃成百上千个娃娃,每一个单看都精美可爱,娇俏可人,但这么铺天盖地放一起,看久了,就有一丝诡异的惊悚。 要是密集恐惧症来了,都不用看久,瞬间崩溃。 “欢迎来到小白的房间,”不知何处,传来少女欢喜的声音,“喜欢小白的娃娃吗” 徐望、吴笙、钱艾“” 对手四人“” 况金鑫“都是你的娃娃吗” 确认过眼神,你俩是投缘的人 “嗯”小白非常自豪地应,“所以你们要看仔细哦” 拖长的尾音,渐渐消失,娃娃卧室陷入安静。 八人莫名其妙。 但既然nc说要看仔细了,那就看吧。 一分钟以后。 徐望“吴笙,这个娃娃的条纹衣,和你进鸮那天穿的好像” 吴笙“这有一个只穿一条短裤的,原型可能是你。” 徐望“” 两分钟以后。 况金鑫“啊,队长,笙哥,你们过来看,这个是不是池映雪” 钱艾“他哪有这么帅” 三分钟以后。 钱艾“艾玛,快过来快过来,我发现岳帅了哈哈哈” 对手四人“你们就这么快乐吗” “啪” 娃娃卧室的灯忽然熄灭,打断了徐望小分队兴致勃勃的“找熟脸”,也挽救了对手四人濒临崩溃的斗志。 黑暗持续了约十秒。 灯光再度亮起。 依旧是娃娃卧室,环顾四周,无任何变化,就连被钱艾拿出来硬安在岳队长身上的娃娃,仍在他的手里握着。 “看仔细了吗”小白欢快的声音,重新飘来,“看仔细了就听我说哦” “刚刚关灯之后,我又偷偷往房间里塞了一个新娃娃,谁能第一个把它找出来,他所在的队伍就是这场游戏的获胜方” 四对手面面相觑,再看看密密麻麻、眼花缭乱的房间,要疯“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不。 徐望、钱艾、况金鑫看向吴笙,大海捞针那是愚蠢的凡人,自家吴最强大脑军师,分分钟就给你脑内对比出前后卧室景象细之毫厘的差异 吴笙“红架子上第二排第四个。” 大脑动起来了 徐队长带领两队友,一齐冲向红架子,七手八脚把那个藏在两个舞会娃娃后面,只露出一点裙边的白色公主裙娃娃拿出来,三脸期待地看自家军师“这个” 吴笙点头“对。” 小白“b答对了” 对手四脸茫然,八只眼睛写满了“你们是谁,你们先等一下,你们在干啥” “不是,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你们这也太假了啊啊啊” 四人就这样,带着对世界的怀疑,缓缓不见,连同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同飞往遥远的迷宫入口对战nc失败,要么战斗中直接死亡回家,要么认输,或被nc认定失败,回到迷宫起始点,从头再来。 娃娃卧室一霎消失。 徐望等人重回迷宫拐角,又或者,他们从始至终都在这里,只是nc给他们造了幻像。 小白仍是那个打着新伞的公主裙少女,不过不再阻拦,反而干净利落解除爬山虎墙壁,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笑盈盈挥手“左右右左右记得常回来找小白玩。” 徐望怔住“你不和我们打了” 少女歪头,目光里满是惹人怜爱的无辜“你们和小白玩了游戏,就是小白的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打架” 吴笙“既然是朋友了,请收下这份小礼物。” 钱艾、况金鑫“” 徐望“你到底印了多少张” 第69章 迷彩迷队 月光之下,迷宫路纵横曲折, 有人在这处迷失, 有人在那处对峙。卡Kа酷Ku尐裞網 迷彩壮汉等到徐望他们拉开彼此距离, 摆出战斗阵型, 才敲响战鼓“你们能坚持到现在, 不容易,但也就到这里了。” 他的耐心不来自风度,来自蔑视。 同他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四伙伴头顶的巨大阴影。 那是一团浅灰色阴霾, 像一张网,正迅速下沉,企图盖住四伙伴 徐望不知道那是什么, 却知道肯定凶险。 “快躲开” 他大声提醒, 同时带队后退 钱艾立刻集中精神, 操纵仍在时效内的防快乐冲冲冲。 四人在防具的加持下,脚下生风, 终在最后一刻, 退到灰色阴霾的覆盖范围之外 灰色阴霾落地, 却未散, 反而咻地又“站起” 的的确确,是站起来了,有胳膊有腿, 极明显的灰色人形只是没有五官,没有衣着, 就像一个看得见却看不清,感受得到却摸不着的,灰色幽灵。 这时,他们才听见滞后的提示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魂归故里哟 徐望浑身一震,魂归故里,故里,家。 他蓦地后怕起来,急切提醒自家队友“千万别被它碰到,沾到就可能回家” “反应还挺快,”迷彩队长悠闲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十分自信,一个文具就能结束战斗,“那就努力躲吧。” 灰色鬼魂忽然飘起,双腿融成一团影子,双臂张开,变宽,犹如一个疯狂化的怨灵,朝四人再度飞扑过来 四人面前两米处,忽然生起一面透明墙,那是吴笙仍在时效内的,防铜墙铁壁 吴笙挡在三伙伴身前,几乎把全部心念,灌输到防具的强化上 灰色鬼魂来不及减速,直接撞上透明墙 然而,预期中的撞击声,并没出现。 鬼魂仅是顿了下,之后悠然穿透墙壁,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吴笙猝不及防。 他知道文具之间,没有绝对可以取胜的,但也没想到,自己的铜墙铁壁,在对方的武具面前,弱到还不如一层纸 钱艾还头一次见到,可以完全无视防具的攻击“这武具太bug了吧” 或许是场面太一边倒,迷彩队员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挺身解惑 迷彩队1“不是武具bug,是你们还太嫩。” 迷彩队2“等什么时候弄明白文具之间的相生相克,再来我们眼前晃吧。” 迷彩队3“队长,别客气了,赶紧送他们回家。卡Kа酷Ku尐裞網” 迷彩壮汉等到队员们发言结束,才重新看向四人,微微点头。 穿过铜墙铁壁后,就停住的鬼影,重新浮动起来,再没顾忌,第一个冲向阵型最前方的吴笙 眨眼,幽灵已到吴笙面前,鬼影边缘几乎就要触到吴笙身体 电光石火间,吴笙身前忽然出现一个大写的立体“f”,一尺多高,两寸多厚,类似钱艾在223的飞机上,用过的字字珠玑效果有点像。 但字字珠玑是武具,这一个大写的“f”,却并不攻击,只是挡在了吴笙和鬼影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里 鬼影那原本要触到吴笙的边缘,先碰到了“f”,咻地缩回,就像被烫着了一般 而在鬼影缩回的一刹那,吴笙面前又出现“g”、“”、“”、“”等几个立体字母、符号,最终组成了一个极富造型的立体防御墙fgr2 吴笙看见f的时候还茫然,等这些字母和符号凑齐,乐了,回头看自家队长。 徐望潇洒抛个飞眼“被公式保护的感觉怎么样” 吴笙看着亲切的“防御阵型”,身心舒畅“踏实。” 徐望又看向四脸错愕的迷彩队,真心实意道谢“我之前一直没想通,这个防具到底怎么用,谢谢你们提醒。” 钱艾没听清自己队长说啥,因为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军师面前的“立体等式”上呢“完了,知识都还给老师了这公式我绝对用过超级无敌眼熟” 况金鑫实在心疼,小声给了答案“万有引力,f等于引力常量乘以两物体质量的乘积除以它们距离的平方。” 钱艾“” 他还是继续战斗吧。 钱艾被物理打败的同时,四伙伴也听到了迟来的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走近科学哟 声音未散,吴笙忽然觉得灰色幽灵闪了一下,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幽灵窜起,越过被万有引力公式防御住的他,直冲徐望、钱艾和况金鑫 这一次它更快,如闪电,极速俯冲向徐望三人时,几乎看不出人形 徐望早料到这手,换他,也不可能被挡下一个人,就放弃对另外三个人的攻击。 但,那声提示是四个伙伴一起听见的。 自然,也不可能只有吴笙一人,走近科学。 s90°s 42naohcuoh2na24 vsθrh2πt 三道公式同时而起,连成一片绝无可能突破的防御墙 灰色幽灵想缩回已经来不及,这一次结结实实撞到立体公式墙上,顷刻被灼成灰烟,魂飞魄散 这道武具,算是彻底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迷彩队四人,脸上已再无轻松。 但这凝重里,有多少是对徐望四人的重视,又有多少是对公式的无语,不大好分辨。 徐队长单方面,把四人的“严肃脸”,理解为对知识的渴求 “别着急,我这不就要讲了嘛,”他一条胳膊搭到身前的公式上,一条胳膊干脆伸出去,拍拍立体字母们的外壳,敲黑板似的,“来,先看这个三角函数公式,其实记住一条就行,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小况前面这个,这不就是氢氧化铜的制取吗,初中化学,送分题” “老钱这个有点复杂,等一下,我得和文具沟通沟通哦对,地球自转线速度计算公式,完美。” 迷彩队1“队长” 迷彩队2“我忍不了了” 迷彩队3“能罢课吗” “那个迷彩小2,”已经结束课堂内容的徐老师,朝着迷彩队某位同学,投以真诚的微笑,“文具之间的相生相克,我好像已经学会了,现在,有资格和你们打了吗” 防铜墙铁壁,在被保护者四周升起透明防护墙,可抵挡物理攻击。 武魂归故里,以浅灰色幽灵形式进行攻击,可轻易穿透大部分物理防御,一如幽灵入宅,被沾身者,即刻提前回家。 防走近科学,以具象化的“数理化公式”为保护障,对魔幻攻击,有较高的防御作用,坚持弘扬科学,破除封建迷信。 “c计划,”不等迷彩队2号同学回答,徐队长已经燃烧起小宇宙,“老钱,上” 为什么每次都是钱同学冲锋 谁让他身上套着的文具多呢 钱艾唤醒“麒麟臂”,带着双重防御军师的“铜墙铁壁”队长的“走近科学”,踩着自己的“快乐冲冲冲”,如一头下山猛虎,直奔敌军大本营 “门是我砸的,你们是我带进来的,那就由我送你们回家吧” 钱艾一声暴喝,完成了吴军师心心念的“帅气战前宣言”,一记重拳炮弹般飞向迷彩壮汉面门 迷彩队三队友,一散而开,只留自家队长站在原地。 但他们也没闲着,散开同时,两人点了武具 武具都是冲向徐望他们仨的,以防他们后续涌来,增员麒麟臂 文具战大多是远距离对战,只有笨蛋才会孤身一身,冲入敌阵,既然对手千里送人头,他们没有不收的道理。 武具带来的猛烈攻击,虽不能完全穿透铜墙铁壁和走近科学的公式,但也压制住了那边三人,迟迟不能对这边进行有效支援和攻击。 而这边,迷彩壮汉在钱艾挥拳过来的最后一刻,伸出手,竟以手掌抵挡钱艾带着麒麟臂力道的重拳 还接住了 钱艾感觉自己就像打到了一团橡皮泥里,无法伤害对方,但又没有强硬的反作用力,可以阻挡惯性,让他迅速收拳。卡Kа酷Ku尐裞網 就在这无法控制的一霎,迷彩壮汉的手掌忽然往上,放过他继续向前冲的拳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同时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上一甩 钱艾身体瞬间腾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被人一个漂亮过肩摔,重重落到地上 剧烈的钝痛里,钱艾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武借力打力。”迷彩壮汉贴心说明,让钱艾,疼也疼个明白。 钱艾躺在地上,一条胳膊仍被人紧紧钳制着,但这都不影响他和对手“交心”。 “你这个太麻烦了,”他深吸口气,忽然朝迷彩壮汉一记狮吼,“呼哈” 迷彩壮汉意识到钱艾除了麒麟臂,还套着另外一个时效性武具时,身体已不受控制腾空。 而后,一个美丽弧线,重重落到钱艾另一边。 钱艾刚刚怎么摔的,他现在就怎么摔的。 “队长”三个迷彩队员惊得变了脸色,根本没看清自家队长是怎么中招的。 钱艾看着终于和他一样,躺到地上的迷彩壮汉,心理平衡了,给了对方一个龇牙咧嘴的笑“武你打我呀。” 迷彩壮汉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烈火,却忽然从天而降,向钱艾袭来 徐望、吴笙那边忙于应付武具,原本套在钱艾身上的透明墙和公式,早就在过肩摔里散了 使用文具的是一直没出手的那人,在迷彩队的战术里,他就是自由人,见缝插针的。 看钱艾瞄了远处的战场一眼,叹息摇头“别看了,你队友都忙着应付我们的攻击呢,没办法再分神给你补防御壁了。” 文具都是需要耗神去维持的,他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一攻击的时机,他可是酝酿许久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火烈鸟哟 声音和热浪一起抵达,这种速度,根本来不及再去点新文具。 钱艾闭上眼,集中精神,正面硬杠 “噗。” 火焰灼到钱艾身体的瞬间,忽然尽灭,连个声响都极其微小,就像灯芯被扇子,轻松扇灭。 迷彩队自由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豆大的汗珠从钱艾额头淌下来,证明他这一防并不轻松,但队长说过,务必让对手把知识点吃透,所以他再累,也要执起教鞭“防防火防盗防偷袭,虽然只能防三次,但时效性很长,幸好幸好。” 迷彩队自由人“” 迷彩队长“你他妈的身上到底他妈的套了多少文具啊” 激战正酣的迷彩队1、2队员,被队长咆哮吓一跳,攻击中断。 公式圈里的徐队长,赶忙趁机召回队友“老钱,撤” 钱同学还有点恋恋不舍,爬起来眼巴巴望着迷彩队四人“要不,你们再打我几下” 火烈鸟被防掉,就不能用“你打我呀”反弹回去了,有点可惜。 迷彩队1、2号不知这边内情,被钱艾这么一挑衅,怒从心中起 “他有反伤”迷彩壮汉队长一声吼,如迷雾中的明灯。 两伙伴一怔,瞬间明白这是个圈套。 迷彩队长看向钱艾,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卸他们文具。” 不是他,是他们。 闻言,自由人抬起胳膊,但看着那个珍贵文具,依然有点舍不得,又问一遍“队长” 这可是他们准备留到最强敌时候再用的,确定要用在这一关,确定要用在这几个货身上 迷彩队长知道队友含糊什么,但他不能含糊,这一队是新人,却他妈全是歪招“卸” “上”那边徐队长可能是迟迟唤不回队友,竟一声令下,带着全队冲过来了 钱艾见队友过来了,忽然也不留恋了,猛地撞开迷彩1、2号,奔向队友怀抱 许仙和白娘子,在断桥上怎么跑向对方,钱艾和徐队长三人,就怎么跑,那画面,美得让人心醉。 迷彩小分队的底线已被挑战到了极点,自由人承载着全队的仇恨值,重重点掉那珍藏的幻具 一朵蘑菇云在空地上炸开,浓浓尘雾席卷了整条迷宫路 “防火防盗防偷袭”、“铜墙铁壁、“麒麟臂”、“快乐冲冲冲”、“你打我呀”、“走近科学”六个使用中的文具,一刹那,全部被强制解除 徐望他们只觉得身体一轻,就像全副武装的盔甲,被人扒了个干净。 蘑菇云散去,四伙伴清楚听见了始作俑者的名字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世界清静了哟 世界的确清静了,连迷宫路里,都静谧下来,仿佛先前的酣战,都是幻影。 “游戏到此结束。”迷彩队长抬起胳膊,“上路吧” “啊啊啊啊”已经归队的钱艾,忽然捂住眼睛,痛苦惨叫。 迷彩队长头回见到这种神级碰瓷“我他妈还没攻击呢” 徐望举起一个小瓶瓶喷雾,朝几米外的对手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下的手。” 迷彩队四人咽了下口水。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喷雾,但从钱艾的痛苦程度来看这队的管理风格,会不会有点严厉啊,那人一个打他们四个,已经表现得不错了啊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泪如雨下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我们都是木头人哟 耳内突然响起的提示,让迷彩四人浑身一震,靠,又大意了 这么一支新队,怎么文具跟用不完似的难道“鸮”的规矩改了,现在进来的都有“新手文具大礼包” 迷彩四人一边腹诽,一边想点文具迎战,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我们都是木头人。 木头人。 靠 “只有嘴巴和眼睛能动,”文具的使用者,况金鑫同学站得笔直,耐心讲解,“所以你们点不了文具了。” “世界清静了”是无差别攻击,现在,迷彩队四人和徐望他们,都是“裸战”。 不能点文具,就意味着,只剩挨打。 但 迷彩壮汉眼里浮起疑惑“你们四个怎么也不动” 自己队站得像四个木头桩子,对面队,站得也像一列白桦林。 况金鑫理所当然道“我们也中了呀,和你们刚才的幻具一样,我的木头人也是一视同仁的” 迷彩壮汉“” 迷彩队1、2“” 迷彩队3“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为什么不高兴,”钱艾同学眨巴着通红双眼,“你们不能用文具了,我可是刚刚点掉一个武具。” 迷彩壮汉闭目凝神,几秒后,又很快睁眼“没有用,你们这个防具,把精神力和行动力一起迟钝化了,即便你能操纵武具,也不可能再有送我们回家的攻击力。” “我不需要操纵,也不需要消耗精神力攻击,”钱艾眼里泛起水光,“喜极而泣就行。” 两行热泪,从钱同学眼中流下,如黄河喷腾,一发而不可收拾。 小雨,滴答。 “疼这不是雨,这是腐蚀液” 中雨,滴答答。 “哎哎哎,烧破了我新买的衣服啊” 大雨,淅沥沥淅沥沥。 “靠了,有种你们报上名来” 暴雨,哗啦 “至少说一下你之前到底冲他喷了什么啊” 回程专列发车前的最后一刻,四人终于收到,徐队长的答案。 “武洋葱花漾香氛哟。”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c计划钱艾佯装攻击,打散对手阵型,试探对手文具,确认战术环境合适后,归队,共同执行组合技。 c款核心组合技葱花木头泪如雨 70、0黑萝莉 目送迷彩队四人渐渐消失, 况金鑫解除了, 这个一次性文具, 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雨还在下, 那是钱同学,涌泉不止的泪。 “别哭了, ”况金鑫走过来, 伸手给队友擦眼泪,“想点开心的事情。” 钱艾猛地握住队友的手,急切道:“给我个祝福,行吗?” 况金鑫吓一跳, 但看着钱艾兔子似的眼,又特心疼,用力点头:“当然可以。” 三秒后。 况同学庄重严肃,认真重复听来的话:“我,况金鑫,祝福钱艾,以后文具盒里再也不会出现我用过的文具!”、 铿锵有力的祝福里,钱艾听见了“你打我呀”、“泪如雨下”以及一切可能坑死他的文具, 扑啦啦飞走的美妙声音。 “好兄弟!”这一刻,钱艾眼中的况金鑫,闪着圣光。 滂沱暴雨, 渐渐式微,然而朦胧水汽里,那扇堵着后路的铜制大门, 仍屹立不倒。卡Kа酷Ku尐裞網 “‘世界清静了’都没把它破掉……”徐望原本想以大雨为掩护,带队溜走,这下没指望了。 “如果进入npc势力范围,就必须对战,是这一关的铁律,”吴笙分析道,“那这扇门就不是文具,而是规则的实体化。”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打穿了木门……”徐望说到一半,想到什么似的,恍然看向吴笙,“她故意的……” 吴笙点头,显然早已想到这一点。 徐望眼中掠过不可思议。 黑萝莉拦住他们之后,才发现了门后的迷彩队,于是借他们的手毁了木门,再设铜门,把迷彩队截住,而后“条条大路通罗马”,把弯路变直。 这样一来,毁门的是他们,“条条大路通罗马”也是用在他们八个身上,黑萝莉没违反任何规则。 但—— 徐望:“一个npc,有意识地钻规则空子……这可能吗?” “如果鸮能向你求助,”吴笙转过身来,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就没什么不可能。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远处的雨幕里,黑萝莉,正朝着他们,慢慢走来。 带着腐蚀性的雨滴,一到她身边,就改了方向,偏到别处落下,仿佛她斗篷外,还有一层看不见的雨衣。 “不是吧……”钱艾看着那没有一点水渍的黑斗篷,觉得刚缓和点的眼睛,又刺痛了。 能把迷彩队送走的“泪如雨下”,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这是什么段位? 王者npc吗?! 黑萝莉来到他们面前,三米处,站定。 微微凉的风,吹动了她的斗篷边,也拂过了四人的面。 “是风,”这个距离,吴笙就看得清楚,判断得准确了,“和岳帅说的一样,她能操控风。” 所以雨滴一接近她的身体,就被她周身带着的细风,轻轻吹开,偏个几厘米,再落下。 黑萝莉无视他们的窃窃私语,站定后,即开口:“你们是获胜的队伍,现在,可以挑战我了。” 声音冷清,淡淡的没一丝起伏,简单,明了。 “等一下!”徐望忽然打断,对峙的紧张气氛,声音和缓,“老钱,把雨停了,我想和小黑说说话。” 钱艾抹把脸:“队长,老钱心有余而泪太足……” 徐望:“……”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一阵温暖之后,钱艾的眼睛终于清凉舒适,从头到脚的其他疼痛,像麒麟臂捶出去的酸胀,过肩摔留下的钝痛,打小黄时为了反伤,硬吃下的撞击……不,他不想清点了,反正统统飞走,消失在茫茫夜空。 钱艾:“谢队长。” 徐望:“应该的,你辛苦了。” 钱艾:“打完小黄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用这个?” 徐望:“伤病攒多点一起用,性价比高。” 钱艾:“……” 雨,慢慢停了。 双目重新清明的钱同学,把眼泪,默默藏进心里。 黑萝莉静静看着徐望,哪怕他和钱艾唠叨的时候,她也目不转睛。 因为是他让她等的。 不只她在等,不明所以的吴笙、况金鑫,包括钱艾,也在等。 徐望看向黑萝莉,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温柔道:“你很可爱。” “我讨厌虚伪的人。”黑萝莉连一秒思考的停顿都没有。 徐望:“……我是真心的。” 黑萝莉:“我讨厌撒谎的人。” 徐望:“我们不能换个挑战方式吗?比如一起玩游戏?” 黑萝莉:“我讨厌作弊的人。” 徐望:“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黑萝莉:“我讨厌说实话的人。” 吴笙、况金鑫:“……” 钱艾:“队长,你就别尬撩了,你和小况中间,差了一百个情圣……” 徐望现在都不指望“走捷径”了,就想知道 72、记录 黑萝莉以疾风吹开眼前花瓣, 再往下看时, 四人已经消失了。 但一定不是真的消失。 否则刚刚被石壁对夹时, 他们就可以这样溜了。 隐身文具黑萝莉微微歪头, 心里有了数。 闭上眼,封闭的这段迷宫路, 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连同灌满整段路的风。 风都往一个方向吹,偏偏在某处,遇了阻,就像之前的雨绕开她的身体一样, 脑海中的迷宫路里,某处的风,也绕开了一些看不见的物体,吹成了奇(.)怪的形状。 就是那里。 黑萝莉睁开眼,低头,定定看着那个改变了她风向的地方。 风刃,极速而下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黑萝莉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原本锁定了致命点的风刃, 直接偏出,划在了迷宫墙壁上。 “百发不中”黑萝莉自言自语,“那就一百零一发好了。” 无数风刃, 接二连三袭过去,又接二连三偏出 短短十几秒,已数十发 黑萝莉在心里数着。 五十。 六十。 七十。 八十 风刃尚未过百, 迷宫路里的四人,却忽然解除,明晃晃现身 黑萝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下面四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她微微一怔,忽然觉得耳后有风。 本能回头,一柄巨剑已到眼前,剑尖凛凛寒光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十年,磨一剑。 难怪他们隐身,因为他们需要时间酝酿,又怕被她提前发现。卡Kа酷Ku尐裞網 难怪他们又现身,因为需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可惜。 黑萝莉以难以想象的极快速度,一个后仰,巨剑自她鼻尖之前,险险擦过。 钱艾和况金鑫脸上,难掩惋惜。 吴笙面上微动,心里也有些遗憾。 徐望更不用说了,剑就是他的,只差一点点,就算不能致命,哪怕伤到对方一点呢,也算一个小胜利。 黑萝莉让脚下的风减弱,微微下降些高度,拉进一点彼此距离,平静地看着他们“我本来以为,能这么快抵达我这里的队伍,至少有些本事,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 “f计划,”她微微摇头,遗憾似的,“名字比内容有气势。” “我们的计划排到z了,”徐望仰头,看向她,“不会次次都欺负斗篷的。” 黑萝莉愣了下。 后知后觉地发现,头蓬帽的边沿,被割开一道口子,布料微微耷拉下来一角。 黑萝莉眼里,有了第一丝波澜。 却,更冷了。 四伙伴脚下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很细微,但似曾相识。 钱艾“队长,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伙伴“” 他们相信他,毕竟,对于不幸,钱同学最有发言权。 徐望“散开” 话音未落,小伙伴们已拔腿朝两边散开 但藤蔓植物破土而出的速度更快,顷刻已数米,碗口粗,仿佛一个绿色的八爪树妖,一爪缠一个,四伙伴一个没落,都被紧紧卷到半空 “她连小白的技能都会”惊诧,让况金鑫都顾不上担心自己被困了。 钱艾绝望“没准她还染着小黄的黄毛” 这哪是nc,这是n合一 徐望没参与伙伴讨论,也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屏息,把所有专注力都放在一处 攻击完黑萝莉,便不知去向的巨剑,忽然凌空飞回,一下割断了困着徐望的藤蔓 徐望“咣”摔到地上 顾不得疼,他操纵巨剑,又飞向其他藤蔓 “当啷” 天降大石块,和巨剑结结实实撞到一起,双双弹飞 徐望还想将巨剑召回,可黑萝莉比他更快,竟用一阵疾风,将巨剑卷起,重重插入迷宫墙壁,剑身几乎全部没入 霎时,入剑处长出无数藤蔓茎叶,将仅剩的剑身,缠得再看不见一点寒光。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仰头,目光中却无一丝气馁,微微眯起,甚是犀利。 “你们的实力不行,”黑萝莉忽然开口,难得带上一丁点肯定,“但斗志还可以。” 徐望“有人告诉我们,看见你什么都不要想,赶紧逃。” 黑萝莉“你们该听他的。” 徐望擦一下脖子上渗出的血,微笑“幸好没听。” 黑萝莉正莫名,背后忽然一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生生顶向迷宫路的地面 速度太快,力道太大,她的风根本来及聚起,更别提带她脱身 与此同时,迷宫路里忽然涌进水来,一瞬漫过地面,浸没藤蔓植物的根部 马上就要摔到水面的时候,黑萝莉召来的巨石,终于重重砸向顶着她后背的“攻击者” 一声不知什么兽类的叫,划破夜空 黑萝莉落到地面,借着最后关头起的风,卸掉冲击力,只轻轻落在水里。 她站起,斗篷湿了大半,水不深,只没脚踝。 抬起头,她终于看见了那可恶的袭击者。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条小龙。 刚上龙族幼儿园苗苗班的那种。 刚刚顶着她后背的,就是小龙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提示音总算响起,那空中的龙,也像从巨石撞击的疼痛里缓过了神,朝黑萝莉俯冲而来 黑萝莉御起风刃,不攻击,而是环绕自己全身,只要它敢过来,那便是有去无回 不料小龙在冲进迷宫路的一刹那,忽然转向藤蔓植物 黑萝莉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张嘴咬住藤蔓的主茎,奋力将之连根拔起 失去根系的藤蔓,顷刻枯萎,缠着钱艾、况金鑫和吴笙的三个“绿爪”,随机松开。 但龙这一拔,带着向上的惯性呢,三人飞起几米,才又重重落下 钱艾和况金鑫一点没克制,疼得叫出声,一边哎呦,一边迅速爬起。 吴笙没吭声,也没爬起,重重撞在铜制大门上的他,滑落下来,瘫靠在大门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 浅水浸湿他的裤子,衣摆,却唤不醒他。 钱艾和况金鑫变了脸色。 “吴笙” “笙哥” 他俩本能地想往吴笙那边跑,却忽然被另一边的徐望喝住“专注战斗” 钱艾、况金鑫脚下一顿,看看晕了的吴笙,再看看刚把黑萝莉拉下来,正对峙着的自家队长,一时左右为难“可是” “没有可是”徐望打断他们,直接说重点,“换计划” 钱艾和况金鑫怔住,刚对视一眼,水中忽然重新生出藤蔓植物,简直场景重现般,分毫不差地把他俩再次卷起,还是从头缠到脚,缠得胳膊一动不能动,更别说点文具。 满意的黑萝莉,收回眺望藤蔓植物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徐望“你们的文具,多得像蚂蚁,很烦。” 徐望“只是文具” 黑萝莉“还有计划,也多得让人心烦。” “我就说嘛。”徐队长脸上,出现一丝自豪,随后忽然问,“你知道刚才那个文具,为什么叫龙游浅水遭虾戏吗” 黑萝莉愣了下,眉宇间茫然。 脚踝咻地一下刺痛。 黑萝莉条件反射地踢了一脚,抖落了夹在她脚踝上的东西一只小龙虾。 小龙虾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又落进水里,仍在若隐若现的水面下,咔嚓咔嚓挥舞着小钳子。 黑萝莉“” 一只小龙虾伤不到她。 但成功的让她,第一次,真的,想揍人。 御风。 黑萝莉不喜欢地面,但凡战斗,总要先回到空中。 风起了。 她却没起。 寒意自脚下滋生,蔓延到四肢百骸。 黑萝莉低头,没过脚踝的水,不知何时,已结冰。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对不住了,我喜欢地面战。”几米外的徐望,收敛笑意,郑重点下第二个武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黑萝莉试了几次,也没办法让双脚破冰,只能被生生困在原地 枪林弹雨,倾泻而下。 徐望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最快的一颗子弹,已经到了黑萝莉头顶,忽然凭空消失,就像被异次元吞没 接着后面如暴雨般的子弹,全部这样,只要冲向黑萝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冰面开始融化 徐望错愕,立刻抬胳膊再要点,一簇绿植忽然缠上他手腕,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和钱艾、况金鑫一样,身体腾空,胳膊被禁锢得死死。 黑萝莉轻轻舒口气,显然这一仗,也并非真的不费吹灰。 “我不喜欢用文具,”她抬头看徐望,“所以还剩下很多,防弹的,融冰的,都有。” 她的黑斗篷,因为战斗,有些脏了,更衬得她一张雪白的脸。 “我收回前言,”她说,“你们的确有资格这么快到这里。” 徐望摇头“不是到这里,是突破你。” 重新消融的浅水里,忽然一道极强电流,瞬间,让整个水面成为一张电网 踩在水中的黑萝莉,只觉得浑身一震,又麻又疼,竟不受控制地跌坐进水中 当她想起身,那电流再次袭来,比前次更强 黑萝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想集中精神,却根本办不到 一道黑影游过她脚边。 耳内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黑萝莉如湖面平静的眼底,终于被打破。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望,不是不能接受自己输了的结局,只是不懂“你被藤蔓捆得死死,不可能再用文具的” 徐望被捆成粽子,就脑袋还能朝萝莉歪一歪,眉眼还能冲对方笑一笑“我不能用,还有队友呀。” “不可能,”黑萝莉回头去望,“他们和你一样,都被捆” 被捆是被捆,但只是两人。 还有一位,正倚着铜门,朝优雅她挥手。 黑萝莉“你什么时候恢复的意识” 吴笙无辜地眨下眼睛“我什么时候晕过” 计划随心攻击,尽情防御,剩下交给军师u。 款核心组合技吴式智取 作者有话要说  有整整一个小本本计划的队伍,惹不起 \o 73、徽章 明明只是擦肩而过的寒暄, 怎么就发展成了一张桌子吃宵夜 哦不, 还是两张小方桌拼一起, 排除万难也要吃得亲如一家。卡Kа酷Ku尐裞網 孤零零一队吃宵夜不香这是威猛汉队长的理由。等徐望他们反应过来, 各色宵夜已经铺满一半桌面,剩下一半, 等着去其他档口搜罗的黑眼圈, 归来补满。 我们从街头“鉴定”到街尾,保证现在摆在桌面上的这些,都是精华这是黑眼圈归来后,丹凤眼给自家“采购品质”, 盖的戳,定的论,说这话时,他的强调和姿态,仿佛身处的不是大排档,而是米其林餐厅。 淮南牛肉汤,香煎毛豆腐,蟹壳黄烧饼等等, 代表安徽出征,组成八人宵夜的半壁江山;麻辣小龙虾、烧烤肉串、炸鸡排、麻辣烫等全国性种子选手,补完另外一半宵夜餐桌。 “戏精”徐队长一开始不太想吃这顿饭, 主要是心虚,怕万一吃嗨了,说多了, 露出马脚。 后来小龙虾一上,香辣味一飘,就爱谁谁了。 哪知道刚啃了没几只,再去抓时,手就被自家军师打掉了。 徐望莫名其妙,怒视吴笙一切打断美妙吃货时刻的行为,都必须零容忍 吴笙不为所动“过过瘾就行了。” 徐望顺着他的目光,终于意识到,自己脖子上还带着伤呢。 不过那被黑萝莉的风刃划出的伤口,浅得就是一道血痕,渗了一点血珠,连创可贴都没用上,这种要是也需要忌口,那他被黑熊抓的时候,就该绝食了。 “有备无患,还是吃点清淡的好。”像是读懂了徐望眼里的“吐槽”,吴笙又补一句。 徐望黑线“你看这一桌子,有清淡的吗” 吴笙扫一眼桌面,末了拿起桌角的塑封餐单,看了两秒,朝档口里正在掌勺的摊主呼唤“老板,加一份凉拌秋葵” 徐望“” 有没有社会主义队友情啊 “队长,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旁边围观全程的钱艾,放下小龙虾钳子,可怜巴巴叹口气,“我想找个人关心我,给我点凉拌秋葵,都没有” 徐望看着他面前堆成山的小龙虾壳,心情一言难尽“你讲这种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钱艾委屈闭嘴。 他其实对小龙虾一般,谈不上酷爱,但谁让吴笙今天晚上用了个“龙游浅水遭虾戏”啊,那水里小龙虾欢快的,分明就是裸的勾引 秋葵上桌。 一筷子一筷子,凄凉凉地挑着秋葵,时不时放嘴里一个,让味蕾感受什么叫冷淡风,禁欲y。 徐队长的吃货之夜,the end。 “你们真的是在闯关前,从街头吃到街尾”不能大快朵颐,徐望只好“聊天分心”。 威猛汉、丹凤眼、黑眼圈、纸片人,一齐点头,四双眸子,一半懵懂,一半无辜。 “有什么问题吗”威猛汉代表全队,反问。 徐望“没,没问题。” 如果不看这四位“风卷残云”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徐望正对面的就是威猛汉,聊起天来,也是和这位最方便,于是眼见他又要“埋头苦吃”,连忙叫住“威猛汉” 话一出口,他就一愣,赶忙想改口。 结果威猛汉抬头,也很惊讶“你知道我名字” 徐望“” 外号也能对号入座 威猛汉一看他的表情,再一想,自己也没报过名字,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立刻跳过这个容易掉坑的话题,转移方向“你们刚才看到榜单了吗” 徐望想聊的正好也是这个,立刻来了精神“看见了,我以为单关速度记录,也都是排行榜上那些常客呢,但是看来看去,好像就一个范佩阳队。” 威猛汉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没想到对方还真感兴趣,也不藏着掖着,在不影响自己队伍的前提下,给了些信息“是的,速度榜很少开,上一次开,还是三个月前,就是范佩阳队的623。” “623以后的纪录保持队,有你们认识的吗”吴笙加入话题。 威猛汉摇头,唏嘘一叹“可能早都放弃了吧。” 吴笙总觉得解释不通“能刷出那么快记录的队伍,会这么容易放弃” “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1323的记录出现。”威猛汉看他,“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吴笙当然清楚“表示即便是那些破纪录的队伍,也要在113关之间,反复来回。” 威猛汉点头“这就像是学习成绩,努力了是会有提高,但如果题目难度超出一定范围,怎么努力都不能及格,久而久之,即便是次次都考59分的,也会灰心放弃。” 很少有人用“学习成绩”举例,吴笙忽然想起来,丹凤眼曾叫过他“魏老师”。 “如果那个次次考59分的是你们队,”吴笙问,“你们会放弃吗” 威猛汉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好” 无数次看见希望,又无数次破灭,比永远没见过希望,还要摧残人的意志。 “我们不会。”一直安静听着的徐望,忽然开口。 威猛汉愣了下。 “呃,应该说,他不会,”徐望一指吴笙,“我们这位队友最喜欢挑战不可能,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无数次59分,他能兴奋死,恨不得一天拉上我们刷八遍关卡。” “不至于”吴军师谦虚着,然而微扬的嘴角,出卖了他那颗学无止境的心。 威猛汉纵横讲台近十年,一眼就看穿了吴笙充满求知欲的灵魂。 这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学生啊 徐望“” 自家军师好像被人惦记上了,怎么办他要不要掀桌 小伙伴们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因为他们各自找到了“知己” 黑眼圈“对,xx银行,他们家的理财产品,类型丰富,设计合理,而且有银行做依托,长期理财最放心,你如果想保本理财,大额存单也是一个不错选择” 钱艾“手机银行就能买” 黑眼圈“大部分都可以,但也有需要去柜台的。” 钱艾“你都不告诉我你名字,他们怎么给你提成” 黑眼圈“有顾问号就行,你购买的时候填我的顾问号。” 钱艾“哎你这个工作也挺好啊” 黑眼圈“那是,我们队,就我没辞职。” 钱艾“算了,和你说实话吧,我也是边闯关边坚持开工” 黑眼圈“你也是理财顾问” 钱艾“美食主播。” 黑眼圈“你这个爽啊” 钱艾“也不容易。话说回来,你怎么维持工作和闯关,二者平衡的我现在只能见缝插针的播” 黑眼圈“这个你得有长期规划,我给你讲” 纸片人托腮,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淡淡笑着,要不看周围环境,还以为他坐咖啡厅里,看街景。 一转头,就见桌对面的同学定定看着自己。 纸片人唇角一勾,温暖浅笑大放送。 况金鑫好奇(.)半天了,见对方看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舞蹈家吗” 纸片人莞尔“差太远了,练过舞蹈而已。” 练过。 过去时。 要是徐望,铁定就听出话外之音了。 但况金鑫没那么玲珑的心思,见对方给了肯定答案,立刻开心起来“我就觉得像,练舞蹈的气质都好,你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 纸片人从小到大,听过许多赞美,真心的,假意的,但今天这个,绝对是独一无二。 第二好看。 还能这么夸人 他没忍住,乐了,并且十分好奇(.)“第一好看的是谁” “池”况金鑫差点脱口而出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敲一下自己脑袋,“哦对,不能说名字,有危险。” 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好像喊了个名字,对方就会被诅咒一样。 纸片人眉眼彻底弯下来,一晚上的疲惫,都要被这位“天然萌的同行”驱散了。 “是我在423遇见的一个闯关者,”况金鑫严谨表达完,立刻松懈下来,叹口气,有点遗憾似的,“人是真的很好看,但是性格不好。” “脾气差性格恶劣”纸片人好奇(.)了。 “不是这么具体的不好,就是奇(.)怪吧,”况金鑫翻着记忆里有关池映雪的片段,最后停在他抱着自己,掉下摩天轮的一刻,“就像他心里有个小黑屋,谁也不知道里面关着什么。” 纸片人若有所思,过了会儿,说“人人心里都有小黑屋。” 况金鑫没半点犹豫,当即摇头,一指斜对面,正和黑眼圈聊得入迷的钱艾“他心里就是阳光房。” 被点到的钱同学毫无自觉,已从身体到灵魂,沉迷在黑眼圈勾勒的“财源滚滚”里。 纸片人实在看不见阳光房,不过可以想象那个心灵空间“一眼看透,还都是花花草草,挺好。卡Kа酷Ku尐裞網” 况金鑫纠正对方的误解“主要是八大菜系和人民币。” 纸片人刚喝口饮料,差点呛着,索性也不喝了,忍着笑,直接都问完“其他队友呢” 况金鑫“军师是冥想自习室。” 纸片人“” 这个属性拆开来,每个字都懂,组合起来为什么这么神秘 “队长是游乐园”况金鑫苦思冥想,找到了最合适自家领袖的答案。 纸片人看着况金鑫眼里的光芒,终于确定,自己的第六感没错。 一支能让队友露出这么自豪表情的队伍。 不可能弱的。 “哼。” 丹凤眼没人理,于是他也不理别人,继续把锡纸烤茄子,吃出法式焗蜗牛的fee。 酒尽人散,夜市收摊。 萍水相逢的八个人,攒下一顿饭的交情,再度各自上路。 下一关的坐标还没给,徐望他们就近找了间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一个月的无尽海,除了文具,还收获了颇为丰厚的团队资金,四伙伴的住宿条件,也稳步提升。 两个标间仍是固定配置,条件提升,也不能奢靡浪费。 吴笙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先洗过澡的自家队长,没睡,躺在床上,举着钥匙扣看。 吴笙坐到自己床边,一边擦头发,一边等着自家队长主动搭话。 果然,徐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认真看他,满眼学术讨论的光“你是不是说过,鸮的运行逻辑,很像程序” “对,”吴笙说,“不过这只是一个比喻。如果鸮真的是一个程序,其算法的复杂程度,也不是人类智慧能达到的,更别说它还可以干扰到现实世界。” 徐望对着钥匙扣,重新陷入思索。 第一次带着钥匙扣进入鸮时,要把钥匙扣摔到地上,才变成汪汪。可等到第二次再进去,钥匙扣就直接进入了文具盒,成为一枚图标,从此以后,“进去就自动消失成为图标回到现实自动恢复成钥匙扣”的模式,就固定下来。 他一直以为这是汪汪自己寻找到的最合适的存在模式。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鸮根据汪汪,进行的针对性调整呢 就像吴笙说的,当鸮吸收了外部信息,很可能会通过自身算法,生出新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教nc做人”,就不是异想天开 吴笙看着思考中的徐望,有一种自己这个军师即将失业的危机感。 “你的小卡片呢”徐望忽然抬头,向自家军师伸手,“给我看看。” 吴笙很开心,终于有人对他的“教育事业”感兴趣了,连忙放下毛巾,翻出一沓小卡片,发名片似的,郑重递过去一张。 徐望接过卡片,第一次见到吴军师“智慧结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里是你的工作还是你的使命” 看完前两个,徐队长就绝望了。 抬起头,他问吴笙“你为什么会在地球上” 吴笙,罕见地,被问住了。 徐望叹口气,语重心长“问问题和聊天一样,你得挑大家感兴趣的话题聊,才能让人有亲切感,才能一步步启发探索,那种涉及宇宙、人生终极奥义的问题,你就是问我,我都不爱搭理你。” 一语惊醒吴军师。 他猛地站起,穿着浴袍就奔到写字桌儿上,扯下一张酒店便条纸,开始奋笔疾书,笔下文思泉涌,眼神烁烁放光。 徐望捡起被他扔在床上的毛巾,以免潮气沾了床单,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宿舍,被学霸支配的恐惧“你也不用这么刻苦” 日出日落,再月升。 自从进了“鸮”,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 午夜时分,四伙伴再度进入月光森林。 这一次他们故意从酒店直接进去的,离坐标点两三公里,所以迷宫也好,其他同行也好,都不见踪影,周围除了森林,就是枝叶缝隙透下来的月光。 “叮” 新坐标,果然如预期般,出现在里。 “河南安阳”吴笙认出了坐标点,却陷入了巨大疑惑。 三伙伴在听见“河南”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可在听见“安阳”,就都愣了。 钱艾“岳帅不是说523在河南襄城吗” 况金鑫作证“河南安阳应该是623的坐标。” 岳帅说的时候,他们还在手机离线地图上,找过两个地方的位置,虽然都是河南,但一个在河南中央,一个在河南北面,几乎挨着河北了,两个地方跨越了半个河南省,并不算太近。 “你们看一下成绩单。”徐望看着自己的手臂,有了新发现。 三伙伴照做。 其实是一个不常被点开的版块,因为如果两个榜单不开启,这一版块里的内容,就只有自己队伍的成绩,但过到哪一关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谁也不会特意进来看。 哪怕是昨天,他们也只是全神贯注,看了两分钟交卷速度榜。 而现在,四个伙伴都看的清清楚楚了,他们当前的成绩是523。 成绩,代表已经完成的关卡。 徐望“” 吴笙“” 钱艾“咱们该不会闯完523,集体失忆了吧” 况金鑫“有没有可能,是交卷速度破纪录的奖励就直接跳过下一关,去到下下关” 徐望“要是这么说” 吴笙“逻辑完全没毛病。” 钱艾“你们能不能也参考一下我的猜想” 徐望“自古欧非有别。” 钱艾“” “哎”况欧气小王子金鑫,退出成绩单之后,本来只是顺便看一眼文具盒,却有了新发现,“队长,我多出一个隐藏物品栏” 三人立刻凑上去。 果然,况金鑫的文具盒里,常规文具栏页往左边一滑,又多出一个隐藏页,里面一共十三个空白格,十二个都空着,唯独第四格里,有一个问号。 三伙伴连忙查看自己胳膊,结果快把胳膊蹭破了,也没滑出来隐藏页。 小伙伴们彼此看一眼,统一了意见。 有问号,当然要点啊 况同学指尖落下,问号消失,弹出提示 请选择一项交卷速度破纪录奖励。大额现金月光迷宫徽章 徐望“交卷速度奖励不是昨天就开完宝箱了吗” 吴笙“但是小况没拿到钱。” 徐望“果然有问题。” 钱艾“我就想知道这个大额,有多大” 昨天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两分钟,又开箱又看榜单,很可能当时隐藏栏就已经出现了,只是提示音都混在一起,或者压根没有提示音,才一时没能发现。 “队长,”况金鑫很少对于选择纠结,主要是现在弄不懂选项,“这个徽章到底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徐望实话实说,“但根据没有一样是白给的定律,它一定有存在的价值” “奖励是你自己的,”徐队长一拍况同学的肩,“你就随心选吧。” 这厢况金鑫认真考虑,那厢吴笙终于能给自家队长提个意见“都自创定律了,你能不能给定律一点尊重,命名的时候走点心” 徐望无语“你在意的细节还真是” 吴笙“一白定律。” 徐望“靠,听起来好帅。” 有时候,装逼也是一种天赋。 两分钟后,况金鑫在爱钱同学捂胸口的心疼目光里,坚定选择了徽章。 未知,永远最有吸引力。 鸮恭喜寻获423月光迷宫徽章一枚 欢快的提示音,不是一道,是四道。 小伙伴们错愕,不约而同看自己手臂。 况金鑫不用说,隐藏物品栏的第四格,月光迷宫徽章正式入驻。 可吴笙、徐望、钱艾的文具盒里,也一模一样,多出一页隐藏物品栏,多出一格月光迷宫徽章。 况金鑫简直开心得想转圈圈。 迷宫是大家一起过的,徽章当然也要大家一起得 三伙伴当然也心飞扬,虽然还是不知道徽章能干什么用,但况同学的作用,他们已经深刻领会了 “王者。” “欧氪。” “一带三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岳队长的心理阴影,623关,要来了 ╮ ̄ ̄╭ 74、古堡 从淮南到安阳, 小伙伴们悠悠闲闲, 走了四天。 路线是由许多段绿皮火车拼成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 茅七平说的“惬意之旅”。白天火车上打盹,晚上无尽海里酣眠, 偶尔两列火车间隔时间太长, 他们就在火车站周边,感受一下当地的菜系,与世无争,绝对佛系。 离开北京无尽海的时候, 小伙伴们都是轻装上阵,再没大件行李,就随身一个小包,装证件和必要物品,即便进入“鸮”,也是拎包即闯,随过随走。 为避免战斗磕碰,手机都有防水防震袋, 但笔记本就没太好的法子了,所以这回离开北京,吴笙压根就没带笔记本。 公司那边事务怎么解决的, 小伙伴们不清楚,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没了笔记本, 自家军师单用手机备忘录,照样能书写智慧之光。 刚上车没多久,钱艾还在研究列车员来回推的瓜子零食小餐车呢,吴军师已经在备忘录里打下了一整页的名单,亮给三队友。 徐望看着那左一个15又一个15的,眼睛都花了“这是什么” “从我们进入鸮到现在,总成绩榜一共开启过六次,”吴笙说,“全六次的名单,都在这里了。” 徐望“” 况金鑫“” 刚买了一包牛肉干的钱艾“你是在和我们秀记忆力吗” 吴笙满眼“我的记忆力还用秀吗”的无辜,伸手点击屏幕,选中名单中的两处“这个,应该就是威猛汉队。” 被选中的两处分别是 第一次榜单 5 冯让、计云雷、魏孟寒、朱墨、邹珺823 第二次榜单 4 冯让、计云雷、魏孟寒、朱墨、邹珺823 两次的关卡成绩没变化,很可能这个队伍一周之内,并没有贸然去闯923,但因为前四名有队伍掉下去,他们第二次就顺位上升了,也从侧面说明,一周之内,并没有新锐队伍冲上来。 吴笙这一选中,小伙伴们基本就看明白了 况金鑫“队友喊他魏老师” 徐望“我说怎么我一叫威猛汉,他就知道我叫他” 钱艾“队长,你起外号都能正中靶心,这是什么高科技” 魏孟寒,魏老师,威猛汉。 “他们绝对不是只知道吃,”吴笙退出备忘录,“他们很强。” 徐望“谁也没说他们只知道吃吧” 这话要让魏孟寒他们听见了,估计能扔过来一盆小龙虾壳。 锁定魏孟寒队的身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几天,小伙伴们还在吴军师的带领下,研究了新文具的战术排布。 423用掉他们26个文具,原本还剩23个,但通关奖励交卷破纪录奖励,每人又各增加两套防武幻,补回24个,所以眼下可用文具,总计47个。 这就值得好好研究一番了。 战术的总策划,自然还是徐队长吴军师,一个有脑洞,一个有实践,一个随意放飞,一个科学严谨,简直相辅相成。 钱艾和况金鑫单是听那些丧心病狂的战术,都不由得对未来的对手们,生出一丝愧疚。 但愧疚之后,还是拿出手机,默默记录,并在课余时间,背诵全文。 如此这般,最后一段火车到站时,大家不仅从423的疲惫中恢复,还彻底养足了精神。 抵达安阳这天是清晨,旭日和煦,晴空万里,小伙伴们先用胡辣汤和鸡蛋灌饼,开启美好一天,然后才找宾馆办入住,洗去风尘仆仆。中午的时候,又跟钱艾把安阳三熏、道口烧鸡、煎皮渣统统尝了个遍,快乐得像个夕阳红旅游团。 随着夜幕降临,惬意才慢慢淡了,未知关卡带来的紧张,逐渐弥漫心头。 坐标点的定位,是一个十字路口。 午夜,四人来到距离路口两百米的暗处,悄悄等待。 远处的路口,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周围的无尽夜色里,藏着多少同行,谁也不知道。 万物静默,连风,都停了。 “咕咕” 四人脚边的井盖,逐渐变成一团紫色旋涡,小伙伴们没犹豫,径直跳入。 失重感消失,视野重新光明。 古堡宴会厅。 绘满壁画的穹顶,华丽的水晶灯,精美的浮雕,以及摆满美食的长桌。大厅中央,是成群,谈笑风生的宾客,还有端着酒盘,来回穿梭的服务生。 古堡很有中世纪的味道,但宾客都着现代装,看起来像是某家公司租了这里,办了一场年终酒会。 欢声笑语,衣香鬓影。 徐望他们站在其中,有些突兀,但还好,画风不符的不止他们一队。 抬眼望去,随处可见同行,有和他们一样,四人成队的,也有形单影只的,有的茫然,有的警惕,有的若有所思,还有的随遇而安,已经混到宾客里,吃吃喝喝了。 北京时间0:02:00 两分钟的“入鸮时间”结束,通道关闭,宴会厅里响起“n合一”的提示音。 “叮” 觥筹交错的宾客们,对于这极明显的怪异声响,毫无所觉,尽职地履行nc本分,碰杯的继续碰杯,谈笑的继续谈笑。 这时候就能看出谁是“闯关者”了抬胳膊的,一个跑不了。 队伍人数不足45,是否增员 徐望他们早有准备虽然岳队长两次闯关都没逃出“十分钟魔咒”,并且十分不想谈论这一关,但进来就要先增员这一点,还是勉强分享了的。 四伙伴整齐划一,选择“是”。 增员备选名单,立刻出现 623陈旭邀请 623池映雪邀请 623邓鹤邀请 623齐闪邀请 623王楚铭邀请 和不同,里名字前面显示的不是完成关卡,而是所在关卡。 然而徐望没想到的是,满宴会厅看着闯关者不少,真正没组队的,居然才五个人。 这其中还有一个是他们想拉黑名单的 钱艾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他那样的也能混到这关” 不是实力问题,是性格问题,钱艾怎么想都觉得,没有队伍能忍受那家伙超过两天。 “到是到了,这不又没队了吗。”徐望心情有点复杂,虽然对这人敌意难消,但一个月前的423,如果他们没挑拨他和队友的关系,说不定破锅配破盖,也就凑合下来了。 池映雪那样的人,想找一个他认可,还不嫌弃他的队,其实挺难。 况金鑫没想那么多,在看到池映雪名字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环顾四周,末了,发现了斜对面,倚靠着墙角的男人。 今天池映雪穿得很正常,深色外套,相近色系裤子,甚至有些低调。 似乎感觉到了视线,他忽然抬头看过来。 二人目光,越过层层宾客身影,对个正着。 况金鑫愣住,一时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 池映雪倒先微微颔首,算是隔空打了招呼。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故人重逢”的波动,不管是敌意、杀机,还是惊讶、意外,他看过来的眼神,包括他微微的点头,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况金鑫彻底懵逼了,别说他俩还交过手,就算自己真是一个陌生人,这么客气礼貌是池映雪的风格 另外三个伙伴,没发现这边的“眼神交汇”,注意力仍然放在增员名单上。 只有五个可增员对象,说明大部分困在此处的闯关者都和他们一样,有队,但人数不足,无法真正进入关卡。 “僧多粥少啊”钱艾感慨完,不忘提醒自家队长,“快选吧,不然真的就只能敲空碗了。” 他话音刚落,增员备选名单里,一下子少掉两个人,一个王楚铭,一个陈旭。 徐望、吴笙“” 钱艾“懂,我闭嘴。” 这厢钱艾乖巧静音,那厢徐望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他本来还想找到这几个人交流一下,再择优增员,现在看来,只能撞运气了。 “小”徐望想让况金鑫给个意见,但那个“况”字还没出口,提示音倒先响了。 四伙伴收到相同信息 齐闪请求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敢情是双向选择,除了队伍主动增员,落单者也可以申请入队 四伙伴面面相觑,想结婚,天上就掉媳妇儿,这还等什么,娶啊 “叮” 齐闪加入队伍。 鸮欢迎来到古堡酒店哟 世界一霎漆黑,再亮起,宴会厅和众宾客、同行早已消失,阵容完整的五人队,置身于古堡酒店的一间客房,床和寝具都是复古款,但深棕色桌案上放置的电话、客房便条纸等,透露了它的“现代”身份。 一同和四伙伴出现在这里的,当然就是第五名队员,齐闪。 看名字,徐望还以为这是个忽闪着大眼睛的正太,结果一见真人,靠,二十出头,比吴笙稍微矮两公分,大约一米八五、八六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五官单看不出挑,但拼在一起,极舒服,既帅气又有亲和力,简直妥妥小鲜肉。。 “谢谢你们让我加入。”齐闪灿烂一笑,立刻由盐变甜。 徐望发自肺腑地和新伙伴联络感情“我们主要按颜值选。” “咳,”吴笙清了清嗓子,“时间有限,我们可以在闯关中磨合友谊。” 友谊两个字,被吴军师稍稍加重。 沉浸在新队友喜悦里的徐队长,完全没听见,继续问齐闪“你怎么就选了我们队呢” 吴笙“” 老钱上前一步,轻轻拍吴笙肩膀,安慰“自古新人换旧人。” 吴笙不说话,并朝他飞了一记眼刀。 “可选队伍里,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你们几个的名字,”齐闪说,“直觉告诉我,就是你们了。” 这个答案有点让徐望意外“我们名字很普通吧” “这个说不清的,就是个眼缘,”齐闪一一看过四伙伴,语气里带上点自豪,“但是现在见到你们本人,我就知道我选对了,你们不用说,我都能把名字和你们对上。” 徐望眼里闪出惊讶“真的” 况金鑫和钱艾也没想到。 吴笙则是挑眉,而后眉间微微蹙起,总觉得看见了一个用小魔术讨人欢心的情场浪子。 齐闪先看徐望“你是吴笙。” 再看吴笙“你是况金鑫。” 再看况金鑫“你是钱艾。” 再看钱艾“你是徐望。” 语毕,齐同学一副“我就说我们有缘吧”的温暖微笑。 四伙伴“” 被新伙伴这么一搅和,他们对自己身份都产生了怀疑 “徐望。” “吴笙。” “况金鑫。” “钱艾” 他们还是自报家门吧。 齐闪错愕“我一个都没认对” 吴笙神清气爽地点头“别怀疑,你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就在这种尴尬而不失温馨的氛围里,纳新仪式圆满落幕。 齐闪和他们一样,都没来过623,但人家523可没跳,所以当徐望真诚告知,自己队伍刷了单关记录,然后莫名其妙就越级来到这里之后,齐闪也以诚相待,把知道的信息共享了。 第一,打破交卷速度记录,的确是会有“多前进一关”的奖励;第二,523的内容,是“鬼宅无间道”,即以鬼的身份,进入一幢迷宫般的老宅,在不被各种妖怪、凶鬼、恶灵识破人类身份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听完讲解的四个小伙伴,简直想回去亲一口送他们交卷的黑茉茉呃,的斗篷。 简短交换完信息,五个伙伴悄悄打开房门。 外面是逼仄狭长的走廊,铺着暗花纹地毯,一眼看不到尽头,两侧墙壁上都是烛台,火光映照着一扇又一扇,只有门牌号不同的房门。 “防御吗”吴笙小声问。 岳帅嘴上说不想谈这关,实际上还是告诉他们了,虽然自己队两次都没熬过十分钟,到最后也不知道任务是啥,但第一次撞见过一条密道,第二次则一下子找到了存档点。 有存档点的,意味着遇见的队伍,很可能是前一日已经奋战过的老队伍。 他们这种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如果不提高十二万分警惕,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徐望果断点头“初级防御。” 吴笙立刻点自己文具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耳内响起提示的同时,小伙伴们随之隐身,包括齐闪在内。 先套一个防具这种操作,齐闪不意外,但“初级防御”是什么神仙暗号,这么交流也太拉风了吧 防具隐藏起了五伙伴的形容,也隐藏起了齐闪的心潮澎湃。 来到走廊,伙伴们才看清,他们刚刚所在的房间,是1301。 走廊很静,毛毯吸收了五个人的脚步,耳边只剩下火烛燃烧的细微声响。 前方隐约有人影,可还没等看清,那人影一闪,就没了。 五伙伴来到人影消失的地方,1310,房门半开着。 里面毫无声响,无论是从半开的门往里看,还是侧耳听,都不像有“闯关者”的样子。 五伙伴虽然隐身,但看得见彼此,这会儿交换个眼神,确定,进。 顺着宽敞门缝,四伙伴闪身而入,和他们刚刚所在房间,基本差不多的室内装潢,和寝具摆设,唯一不同的是墙壁颜色。 这个房间,墙壁是不均匀的炭黑色,就像被火烧过一样,斑驳,狼藉。 可陈设都是崭新的。 连墙壁上的油画,都色泽鲜艳,仿佛刚刚绘完。 只是画的内容有些残忍。 那是一副中世纪的“巫女处刑”图,年轻姑娘被绑在十字刑架上,脚下火堆熊熊燃烧,周围观刑者群情激奋,恨不能冲上去,把火再扇得旺一些。 姑娘神情痛苦,但目光中却无软弱,她定定看着围观者身后,躲在不远处树后面的两个人。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树后亲吻,处刑巫女的火光,似乎成了他们约会的篝火。 突然,画中的“女巫”缓缓向小伙伴们这边转头。 一声没敢出的五伙伴,就这样看着“女巫”从侧脸,变半侧脸,再变正脸,最后,彼此视线相对,“女巫”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头皮发麻间,屋内墙壁忽然燃烧起来 热浪灼人 “撤” 徐望再顾不得暴露危险,果断带队冲出1310 幸好,并没有发生房门被瞬间关闭这种丧心病狂的桥段。 重回走廊的五人,脑门都是冷汗,也说不清是火海逃生吓的,还是女巫微笑吓的。 现在他们知道了,进入1310的不是人影,是鬼影好吗 “咔哒” “咔哒” “咔哒” 1312、1313、1314的房门一齐打开,一个长发温柔的姑娘、一个西装革履的绅士、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齐探头出来,可遍寻走廊,没发现隐身中的五人,于是彼此看看,互相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问完,三脸茫然。 末了又都把门关上。 鉴于这几位,怎么看都不太像攻击性nc,在统一意见后,吴笙解除隐身,五人逐一敲门,友好交流。 过程很顺利,没一会儿,基本就聊出了三人背景。 1312的长发姑娘,是来这里度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忘了自己家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住多久了。 1313的绅士是来这里参加商务酒会的,目前没遇到任何问题。 1314的老者,是一个笔耕不辍的作家,正在这里构思新的。 聊是聊出来了,可这一关到底要做什么,还是没头绪。 北京时间00:15:00 没头没脑转了十五分钟的徐望小分队,终于等来了那该死的声音 鸮希望你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哟 随之而来的就是小抄纸的更新 请选择623的任务线,一旦选定,不可反悔。爱情线事业线解谜线逃生线快乐线惊魂线 五人面面相觑。 齐闪的惊讶很单纯,就是没想到还能选择任务线。 另外四个伙伴在同样的惊讶基础上,多增加一层这不就轻而易举度过前十五分钟,得到任务提示了吗岳帅他们在两次的“十分钟魔咒”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扎心中的岳队长,不想发言tat 76、默契 带着弹出的任务线选项, 小伙伴们躲回最初离开的空房间1301。卡Kа酷Ku尐裞網 房门关严, 气氛安静下来, 最初的一分钟里, 小伙伴们或盯着胳膊沉思,或望着天花板冥想, 没人说话。 六选一不难, 但如果这六条路里,有快乐似神仙,有悲催似梦魇,那选择就必须慎重了。 “事业线看着最稳妥吧, ”钱艾下决定最快,主要是他不靠逻辑分析,全凭野性本能,“谁会选惊魂线啊,快乐线确定是我们快乐,不是nc快乐” “啊,”况金鑫有点小失落,“我还挺想选快乐线的” 齐闪也有点被打击“惊魂线应该挺过瘾吧” 钱艾没想到自己一句话, 扫了两个伙伴的兴,连忙找补“应该是我想多了,快乐线肯定就是单纯的快乐” 齐闪“” 钱艾“” 齐闪“” 他的惊魂线就不用找补安慰了吗 三个人, 三个方向,况金鑫果断问领导“队长,笙哥, 你俩想选什么” 徐望都不用过脑子,直接就能帮自家军师回答“你笙哥肯定选解” “爱情线。”吴笙说,“我选爱情线。” 徐望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一看,吴笙一脸认真。 “你不是吧”徐望真不是打击吴笙,但就这位队友的情商,亲一口,都能被闹着玩搪塞过去,走爱情线 “感受一下。”吴笙说。 徐望无语“这又不是菜市场买橘子,还能掰开先尝一瓣。” 吴笙说“不尝,永远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甜的。” “你说尝就尝啊,”徐望听着别扭,“你问过橘子意见了吗” 吴笙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徐望翻个白眼“要么就买,酸也认了,要么就走,甜也别惦记。” 吴笙不说话了,就看他。 徐望忽然有点心慌,发热的脑袋终于开始降温。 他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亏得吴笙还能接上话茬。都哪儿跟哪儿啊。 徐望这边一团浆糊,钱艾、况金鑫、齐闪更懵逼。 什么酸甜橘子买不买现在领导班子聊天都这么高端了吗那他们仨是啥一圈围观的瓜果梨桃 徐望一贯的打法是,想不通,闹不清,那就直接绕开,从根本上避免掉坑可能。 十年前摔那一下太惨,但是自己作的,所以他记不了仇,只能记得疼。 “我选解谜线。”他给出自己的态度。 况金鑫愣愣地确认一遍“队长选解谜笙哥选爱情” 钱艾黑线“你俩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有了选择,然后,毫不统一。 齐闪问“怎么办抓阄” “那个,我改了”况金鑫犹豫着举手,“我也选爱情线。” 徐望“” 钱艾“你一个小破孩儿爱什么情” 况金鑫“反正我就改啦” 两票,爱情线胜出。 过程扑朔迷离,但结果要尊重。 没辙,何况时间也耽误不起,徐队长带头,选择了“爱情线”。 随着最后一人选择完毕,一团火焰忽然出现在房间中央的半空,明亮火光里,似有什么东西。 火焰越来越弱,内里物件也越来越清晰,最后一丝火苗湮灭,一个信封落到地毯上。 伙伴们赶紧凑上前去。 这种拼速度的时刻,况金鑫向来抢不上,不过这回吴笙也跟他落最后了,趁徐望他们捡信封的当口,好奇(.)地问“为什么改主意” “因为你看起来特别想选爱情。”况金鑫的理由,出乎意料的简单。 吴笙“” 队友坦荡的眼神,像红外线扫描仪,简直让人无处遁形。 “笙哥,你没谈过恋爱吗”况金鑫忽然极小声、极快速地问。 那边,徐望已经开始拆信封了。 吴笙毫无准备,完全不知道怎么答。 况金鑫叹口气,似已看透事情的真相“笙哥,这里的爱情线再逼真,也是假的,你不能靠闯关过瘾” 吴笙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不是” 况金鑫眼里全是真情实感的担忧“而且很多nc都有自己的归属,你万一找上有c的,你就算小三” 吴笙“” 他不是来爱情线里一夜情的 “你俩聊什么呢”徐队长举着信封里拆出的信纸,转头呼唤了,“赶紧过来。” 吴笙和况金鑫快几步归队。 徐望很自然把信纸递给自家军师。 吴笙默契接手,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行云流水的字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目测吴笙已经浏览完毕,徐望贡献自己的知识库“普希金的情诗,第一句就是诗的名字,我曾经” 蓦地顿住,徐望忽然说不出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什么破名,跟表白似的 “我曾经爱过你”钱艾没等来完整版,直愣愣地问。 “嗯。”徐望点头。 钱艾特佩服他看一眼就能检索出来,顺藤摸瓜地猜“这诗咱们当年语文课上学过” 徐望服了“谁家高中语文课教你情诗”想了想,他又严谨补一句,“悼念亡妻的文言文不算。” “”顺藤摸错瓜的钱艾懂了,这是人家文学青年的课外储备。 齐闪听到这里,终于听出点门道了“你们俩是高中同学” 钱艾指指自己和徐望,又指一下还在看信的吴笙,说“我们仨。” 齐闪一脸不可思议。 钱艾懂他的心情“我们也没想到,鸮这玩意儿,非可着一个班祸害。” “有点悲伤呢。”况金鑫还专注在情诗上,“笙哥,你看出了什么吗” 他这一问,勾回了另外三个伙伴的注意力。 “我不能确定,”吴笙把信收回信封,“但可以过去看看。” “有线索了”徐望没料到他这么快,“去哪里” 吴笙“1829房。” 徐望“理由” 吴笙“这首诗是1829年作的。” 徐望“” 吴笙“我记错了” 徐望“应该没吧。” 谁会记得这种年代啊他连鸦片战争的年代还总背窜呢 不对。 一个数理化学霸为什么会对情诗有研究啊 开启“透明梦之队”,一行人离开1301,悄悄奔赴1829。 长途奔袭啊。 小伙伴们一路走下来,终于确定,这条走廊不是“仿佛”没有尽头,是“根本”就没有 路过1700的时候,房门忽然被“砰”地撞开 五人立刻贴到墙角,屏息站定,以防暴露。 屋内是两队,一路打到走廊,混战里还乱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 细看,女人没有脸。 最后,一队被无脸女送回家,一队侥幸逃脱,消失在走廊深处。 隐身中的五伙伴,目送白衣女人回房,头发丝儿都冒着凉气。 走廊重归静谧。 齐闪弱弱忏悔“我为我幼稚的惊魂线提议感到羞愧” 徐望乐了,刚想说没事儿,又听见齐闪懊恼道“可惜。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没懂“嗯” “刚才我们应该助那个女鬼一臂之力的,”齐闪说,“这样那一队也逃不掉。” 钱艾走在前面,闻言回过头来,不解地问“和我们又没关系,为什么要出手” 齐闪摇头,理智分析道“任务线是没关系,但只有一个队伍能交卷,迟早还是要打的。” 钱艾眉头打结,想了半天,觉得这话没错,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都是等真正需要对决竞争的时候,才动手,”况金鑫说,“没准那时候,他们已经被其他队伍送回家了。” “道理是没错啦,”齐闪明白他的意思,“但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况金鑫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逻辑,由于太认真,半天没结果,话题也就这么结束了。 快到1829门前的时候,队形不知怎么走的,吴笙、钱艾到了最前面,况金鑫中间,齐闪和徐望殿后。 “初级防御就是隐身,”徐望忽然开口,像是认定齐闪能理解似的,“中级防御是物理性防具,剩下的都算高级防御。” 齐闪听得认真,末了点头“帅。” 徐望看他“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齐闪愣一下,乐了“那么明显吗” 何止明显,在徐望看来,齐闪的好奇(.)都快写脸上了,结果等半天,人家也没问。 “之后再进行任何战术,我们都会说明白的,”徐望收敛玩笑,认真道,“相应的,如果你有任何战术想法,也一定要告诉我们,大家一起配合,才能越来越默契。” 齐闪垂下眼睛,过了几秒,笑了“懂了。” 徐望不再多言。 齐闪和老钱、况金鑫不一样,那俩是真傻白甜,对与不对,赞成与不赞成,都给你最直接的反应,和他们相处不用考虑方式方法,有话直说就行。 但齐闪不一样。 徐望只能点到为止。 如果齐闪真的出手把刚刚那支逃掉的队伍解决了,有没有错 没错。 但这不是他们队伍的风格。 风格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主要以性格为导向,徐望没办法明确列出一二三。 团队就是这样,彼此间有不合适的地方,碰着了,就得点破,才好继续磨合。 他希望齐闪能成为真正的伙伴。 吴笙站在1829门前好几秒了,一回头,徐望还和新队友窃窃私语呢。 吴军师等,一言不发地,耐、心、等。 徐望终于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在瞪他 “咔哒” 1829的门,自己开了,门内是一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穿一身碎花裙,脸上有淡淡雀斑,清纯可爱。 她站在门内,弯下腰,要掀走廊地毯。 已站在门口的吴笙、钱艾、况金鑫赶忙后退两步。 麻花辫姑娘顺利掀开地毯边沿,拿出藏在下面的一封信,起身进屋,刚要关门,吴笙解除隐身,伸手推住门扇。 麻花辫姑娘奇(.)怪回头,看见门口忽然多出五个男人,吓一跳,颤巍巍地问“你、你们是谁” 吴笙正犹豫是报自己名字,还是报任务线,徐望已经把先前那个信封,举到姑娘面前。 麻花辫姑娘愣住,看看徐望的信封,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信封,终于发现重点信封上的火漆图案,完全相同。 “你们就是和我通信的人”麻花辫眼神里,尽是错愕和不可置信,实在找不出一点点喜悦。 五伙伴在感情上受到了伤害。 好在,任务线上,他们赌对了。 “我们不是,”徐望说,“但我们可以帮你找,你能具体和我们讲讲这件事吗” 徐望手里的信,显然让他们获得了足够的信任,麻花辫姑娘立刻将他们请进去,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这段爱情线始于一封信。 情窦初开的姑娘,某天,忽然收到一封情书,信上字里行间流淌的爱意,让她心动,但她还是按照信上的地址,将信邮寄了回去,并附上一封自己的信,告诉对方,信寄错了。 可不久之后,她又收到第二封信,对方说没有寄错,信就是给她的,他爱她。 姑娘一开始不信,可又舍不得中断通信,因为对方不只在信中诉说爱意,还会提及一些趣事,甚至知道姑娘的一些喜好,真的就像一个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慢慢地,姑娘也爱上了对方,她想要见他,他却迟迟不回应。 姑娘索性按照寄信人的地址,直接找上门。 那地址,就是这座古堡酒店。 可酒店里那么多房间,那么多人,姑娘根本无从找起,只得暂时住下来,不料对方的信便寄到了她的房门前,每隔三天,就会在门前地毯底下,出现新的信。姑娘也一样,将回信放到地毯下。 钱艾“所以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最后还是和对方继续写信谈恋爱” 麻花辫姑娘点头。 钱艾听着都累“我理解不了这种浪漫,有什么情啊什么爱啊,当面谈多好。” “这叫朦胧美懂不懂。”徐望怀疑有一天如果钱艾谈恋爱了,对那人好的方式,没准就是“你爱吃什么,哥都带你吃”。 吴笙对徐望的回答很意外。 当年在信里,这位可是一直吐槽通信的方式太“复古”,字里行间没说过一句“朦胧美”。 “我来到这里十三天,算上还没拆开这封,一共收到他的四封信,”姑娘大方将信奉上,想要寻到人的热切,盖过了袒露的羞涩,“从前的信都放在家里了,现在只有这些,你们看看,信里能找到线索吗” 吴笙接过信,在桌上一一展开,并排铺平。 伙伴们聚到桌边,一起观察研究,信基本都是一个格式,开头一段情诗,后面讲一些趣事,和对姑娘的思念。 况金鑫问“还是要按照诗的年代找吗” 钱艾看吴笙,询问“这些诗是一个年代” 吴笙摇头“不是。” 钱艾又看徐望,发现自家队长眼里好像有不少东西,立刻问“队长,你看出什么了” 徐望说“命好。” 钱艾“啊” “我说这小伙命好,”徐望有点替姑娘不平,“每封信都说想,想你倒见啊,也就遇上个傻姑娘,还真找来了,换别人,早分手了。” “可能他也有苦衷。”吴笙突然替素未谋面的nc分辩。 徐望好奇(.)挑眉“比如” 吴笙转头看自家队长“比如他已经死了,现在是幽灵在和姑娘通信。” 徐望“” 这是吗 齐闪举起一封信,对着灯光看。 况金鑫凑过来,以为他有发现。 结果齐闪又失望地把信放回桌面“并没有照灯显影的黑科技。” 吴笙一直歪头思索,待齐闪放回信,他又把信拿起来了,不过不是一封,而是四封,同样大小的信纸,叠在一起,对着灯光。 徐望靠过去,和他一起端详,终于,看出眉目“一零七四” 吴笙说“嗯。” 另外三个伙伴立刻过来钻研,找自家队长说那几个字,总算看明白,不管信的内容如何变,信里有多少不经意的数字,只有这四个,永远出现在固定位置,于是信纸一叠,只有这四处的字,完全重合。 齐闪真心服气“厉害。” 况金鑫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吴笙破译不出来,他才惊讶呢。 钱艾则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这个爱情线,一到自家军师手里,怎么感觉走的还是解谜风 看着吴笙放下信纸,一派“ easy”的云淡风轻,徐望心里咯噔一下。 刚因为找出下个房间号而升起的开心,毫无预警,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叠信纸照灯光 吴笙是真的被齐闪启发了,还是他本来就对这招清楚 通信这种蠢事,自己和吴笙之间可是实实在在有过几个来回的,还是吴笙起的头该不会这家伙真在那几封信里藏了奇(.)怪暗号吧 如果藏了,能是什么 忐忑,变成了期待,期待里,又生出火急火燎、没着没落的慌。 徐望疯狂地去回忆那五封信,他基本能背下来信的内容,但也只是基本,哪有几个变态能像吴笙那样,拿脑袋当扫描仪用啊 而且就算背下来,也不可能在脑内模拟比对,这不只关系到文字,还关系到位置靠,吴笙这个神经病 吴笙正准备把信还给麻花辫姑娘,毫无缘由,鼻子发痒。 他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目光准确找到了自家队长“你在心里骂我呢” 徐望心里一惊,但脸上全是“况式无辜”“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注孤生都是有原因的╮╰╭ 77、信任 “公平竞争”的提议, 徐望对于魏老师那边, 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但对韩步庭那队, 他就没什么把握了。 游乐园的“强势突围”,别墅穿越战的“丘比特式偷袭”, 实在很难让两队之间建立什么美好印象。 而且, 同样出现在623,却单漂着的池映雪,足以说明,423之后, 这一队的队内气氛,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层层仇恨值的叠加实在是 “我们是解谜线。”魏老师正色开口,用真诚的行动,表明了“和气生财”的态度。 一方已经表态,徐望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我们是事业线。”他的目光环顾全场,他的气度从容坦荡。 吴笙、钱艾、况金鑫、齐闪“” 说谎容易,但只有自家队长,能在编瞎话的时候, 让真诚弥漫到每一根头发丝上。 韩步庭沉吟半晌。 厉夏一如既往阴郁着,眼睛藏在刘海里,很难让人看出他的态度。 两个陌生的新队友, 一个不苟言笑冷静脸,一个事不关己等差遣,也是没什么特定倾向。 就李子近, 一如既往是全队最“活泼”的,几乎拼命给韩步庭递“不赞同”的眼神,奈何队长似乎没看见。 徐望怀疑,韩步庭挑队友的标准就是“话少冷漠”。 也难为李子近了,元气满满一少年,愣得配合全队的“深沉风”。 “我们是快乐线。”深思熟虑后,韩步庭说。 他的话,让屋内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有了一丝自觉不自觉的松弛。 解谜线,事业线,快乐线。 不管真假,至少,明面上没撞。 三方和平协议,暂时达成。 徐望和黑眼圈对视一眼,在彼此脸上,见到了灿烂而熟悉的笑靥。 它的名字叫成交后的喜悦。 徐望还想和对方击掌,刚抬手,就让人拎着后脖领扯到一旁。 “差不多行了,”吴笙这会儿的冷漠脸,颇有韩步庭队的风格,“万一最后还要交手,回想曾经的亲密,尴尬不尴尬” 徐望黑线“你对亲密的定义是不是有点宽” “事业线队长,我不是想打扰你们的亲密互动,”韩步庭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可以概括的词,“但能先帮我们解答一个疑惑吗,我想解谜线队长也是同样想法。” 徐望还在那儿朝吴笙翻白眼呢,闻言转头,果然,另外两队动也没动,压根没开启“各找各线索模式”,十双眼睛就和最初一样,静静看着他们。 吴笙松开拎着自家队长后脖领的手。 徐队长拍拍衣服,整整仪容仪表,端庄得像个正经队长“请讲。” 韩步庭“每队都是五个人,为什么你们可以六个” 魏孟寒点头,并补充韩步庭的遗漏“外加团宠。” 徐望回头看自己阵容。 作家大爷笑得和蔼可亲。 徐望扶额,完全忘了自己队还带着一个nc,赶忙指着对面墙壁道“这个就是我们说的那副画。” 一直安分的老者,似乎就等着他这话,闻言,立刻激动上前,单手握着的拐杖,在地毯上敲出快频率的闷响,一如他心中的急切。 老者一站到油画前面,就不动了,仔细凝望,认真欣赏。 徐望看两边队伍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多解释了,便简单道“任务nc。”看一眼齐闪旁边的汪星人,“这个是防具。” 魏孟寒没疑问了,转头冲自家伙伴道“开工。” 四人一下散开,看架势,是要给这房间来个地毯式搜索了。 韩步庭也不再耽误时间,回过身来,朝自己队轻点一下头。 五人立刻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徐望他们目的地明确,就是油画,见两队都没有锁定油画的意思,心里自然是松口气的。 不过小伙伴们一边往油画那边走,一边还是忍不住瞄韩步庭队几眼,那个阵势实在是让人好奇(.)。 “他们快乐线是打扑克吗”钱艾已经站到油画前面了,还真心实意替对方操心,“五个人也不好凑伙啊。” 徐望看油画上的火光“五人斗地主呗,三打二。” 况金鑫看树下亲吻的男女“会不会是狼人杀” 吴笙冲着围观的村民摇头“不能,人数不够。” “”闭目冥神中的韩步庭队,第一百零一次集中精神,失败。 房间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背后八卦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去卫生间 李子近忍住了吼,没忍住瞪眼怒视。 结果,一瞪,就对上了齐闪的视线。 这人李子近没见过,但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让他十分不自在。 李子近皱眉,警告性地瞪一眼。 可对方还看。 李子近烦躁了“你总看我干嘛” 这一声,把冥想中的四队友叫睁眼了,也把徐望他们叫愣了。 两队人相互看看,又队内找找,一时没弄清李子近在吼谁。 齐闪已经专心致志看油画了。 “别分心。”韩步庭不想节外生枝,只给了李子近三个字。 李子近一头雾水一肚子憋闷,气哼哼地,重新闭眼,投入自家“任务线”。 小插曲没影响主旋律,韩步庭队很快进入状态,徐望他们也真正和老者一起,在油画上寻找线索。 过了十分钟。 什么都没发生。 韩步庭队还是静坐着,让人怀疑他们的任务线可能就是“瑜伽冥想”。 徐望他们看得眼睛快花了,可油画还是那幅油画,连先前经历过的“灼烧”都没发生。 魏孟寒队更辛苦,已经那俩人都是“静态”,就他们队,快掘地三尺了,也没有所发现。 三队都一筹莫展,但谁也不愿意放弃。 明明线索就指向这个房间。 “别看画了,”徐望改变方式,“我们也在房间里找找,看能不能有别的线索。” 四伙伴同意,立刻均匀散开,你查窗户,我翻地毯,给魏老师吓一跳。 “你们怎么也开始翻箱倒柜了”魏老师警惕地问,满眼写着“该不会这才是你们的任务线吧”。 “我们的重点真的在油画,”徐望叹口气,“但现在油画没反应,我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啊。” 这话切中了魏老师的心头疑云“奇(.)怪了,我们也是顺着线索到这里的,但现在同样什么都找不到。” 这边俩队长苦思冥想,那边八队员已经“找成一片”。 纸片人,也就是朱墨,正好和况金鑫都看上了屋角,一个敲墙,一个翻地毯,倒其乐融融。 朱墨没自家队长那样操心,反而更好奇(.)八卦,于是小声问“你们和他们有过节” 况金鑫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屋那头仍在“打坐”中的韩步庭队。 点点头,他诚实相告“在423遇见过。” 朱墨对这个答案不意外,轻声调侃“怎么结的怨,你们把他们也骗了” 况金鑫仔细观察掀开的地毯,头也没抬“我们是凭本事打败他们的,我们只骗过你们。”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微妙的情绪和起伏,就是非常认真地回答问题。 但朱墨对这个回答,尤其是无比坦荡的后半句,毫无准备,一时怔在那儿,然后,乐了。 床边。 徐望一边把被魏老师们翻过的被子,再抖落一遍,一边不时地瞥齐闪,后者正在窗户前面,仔细检查。 不是徐望不信任队友,只是他这十分钟观察下来,李子近那句“你看我干嘛”,还真是冲着自己队友。 齐闪时不时就往李子近那边看一下,好像不经意,可高中时候偷瞄吴笙无数次的徐队长,对这套路太熟悉了,是不是“无意”,一眼就能识破。 视线忽然被一个身影挡住。 抬头,皱着眉的吴军师。 “新队员也不用这么看。”吴笙观察十分钟了,自家队长简直快把眼睛挂齐闪身上了。 徐望无语,把吴笙扯到身边,嘴唇几乎不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蚊子声,说“他看李子近的眼神不对。” 吴笙观察齐闪几秒“挺正常的啊。” “”徐望放弃,“算了,你还是专心找线索吧,那是你强项。” 吴笙沉默两秒,忽然低声问“你烦心什么呢” 徐望莫名其妙看他。 “不是齐闪,”吴笙说,“从离开1829,你就一直心不在焉。” 1829,麻花辫姑娘的房间。 在那里,吴笙破译了情书暗号。 在那里,徐望想起了自己家的五封信。 然后,一直惦记到现在。 徐望心跳一下子乱了,蹦迪似的,他没料到吴笙一直盯着自己,更没料到自己分心得那么明显。 更要命的是,对着吴笙的眼睛,他脑袋没办法疯狂计算了,瞎话系统也崩溃蓝屏了。 好半天,憋出一句毫无说服力的“我没心不在焉” 吴笙认真起来,甚至带上点严肃“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从现在开始,忘了。” 徐望没料到是这么一句后续,一时呆愣。 吴笙缓了语气,但态度依然严格“这是闯关,也是考场,我们要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还要抢在所有队伍前面交卷,任何分心,都会增加危险系数。” “要真是考场就好了。”徐望遗憾似的叹口气。 换吴笙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给了他一个“笨”的嫌弃眼神“要是考场,我俩现在一队,就等于挨着坐,我直接抄你答案,分分钟交卷,还用困在这里” 吴笙“” 理智告诉他,应该吐槽。 本能邀请他,快,过来吃糖。 这颗糖叫“来自徐望的信任”,糖纸花花绿绿的,舍不得剥,看着就能甜丝丝到心里。 况金鑫“队长和军师在说什么呢” 齐闪“声太小听不见。” 钱艾“但气氛很融洽” 齐闪“为什么是疑问句” “喂”丹凤眼实在忍不了了。 “知道了知道了,”钱艾赶忙圆场,冲自家领导喊了第二遍,“队长,军师” 这一回,总算是把那俩人从不知道什么次元里,给拉出来了。 徐望一抬头,就看见韩步庭队已经起身了,魏孟寒队也结束了搜寻,两队之间依然泾渭分明,但目光很一致,都看着自己这边。 徐队长一瞬了然“要走” 正准备给他解释的钱艾,惊了,这理解能力简直开挂 韩步庭不言语,只用眼神默认。 魏孟寒则还是多说了两句“时间耽误不起,这里找不见,只能换地方,如果之后我们还遇见” 徐望懂了“视情况而定。” 停战协议是三方定的,想解除,当然也得彼此打个招呼。 否则韩步庭和魏孟寒,大可带队直接离开。 吴笙完全没关注这边局势的变动,他现在欣赏完糖纸了,精气神状态全满,大脑内的信息,不受控制地走马灯,咔咔走,万马奔腾地走,从进了这一关,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节,都百分百还原。 人的气场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现在。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不同寻常的流动,它们一会儿排成“智”字型,一会儿排成“慧”字型,缭绕在双目紧闭的某人全身。 “别在意,我们军师翻资料呢,”钱艾特别客气地给另外两个队开门,“你们走这边。” 两队刚要迈腿。 吴笙霍地睁开眼,而后大步流星上前,直冲油画前的白发老者而去 韩步庭、魏孟寒两队自然分开,躲出个安全距离,但又不太想现在走,实在很好奇(.)吴笙的下一步。 “您收一下这个。”吴军师从兜里掏出个小卡片,硬塞到懵逼的老者手里,“问题改进过的,思考入门更简单。” 徐望“” 况金鑫“” 钱艾“” 搞这么大阵势就为了发传单吗 韩步庭扶额,期待这一队能破局什么的,绝对是他想太多。 “我们第一次问您的时候,您说想创作一本关于复仇的,”吴笙忽然换了话题,“可是当我们第二次找您的时候,您却说复仇,只是您想要构思的之一” 捏着卡片的老者,缓缓抬头,慈祥的眼里,似多了一些不寻常的光“对,除了复仇,我还构思了另外一本。” 吴笙问“主题是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老者说“空间。” 吴笙眼里掠过一丝意外,他本来以为另外的主题将会是任务线的关键,现在看,好像猜错了。 但,也不赖。 吴笙“能再说的具体一点吗” 老者“空间在介质上的刻录与读取。” 吴笙“我能理解为存档吗” 老者笑了,声音平和而温暖,“要存吗” 吴笙嘴角扬起“当然。” 徐望、钱艾、况金鑫、齐闪“” 韩步庭队“” 魏孟寒队“你们选的是线吧” 老者拐杖在地毯上轻轻一敲,与拐杖接触的地面,立刻闪动起水波纹。 然而围观两队也同时动起来了,各自套上防具。 齐闪的汪星人感受到气氛突变,一声大力的“汪” 吴笙这才回过神,局势的骤变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徐望这边同样疑惑,但看这架势,大约也明白了“一个存档点只能存一队” 韩步庭蹙眉,像在问,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一关,基本都是排他性存档点。”魏孟寒的“友情解释”就明确多了,虽然这个“友情”可能要暂时中断。 徐望沉默,眼下这个局面,有点棘手,无论是韩步庭还是魏孟寒,他都没有必胜把握,而且打一个的时候,还要防着另外一个偷袭。 要不先和魏孟寒联手 徐望盘算的时候,吴笙也很懊恼,得意忘形就说他呢,但凡再谨慎一点,都应该意识到,他们只存了一次档,经验数据严重不足,规则分析可能有偏差。 “游戏里的存档点,大家都能用啊,”况金鑫不信别人说的,直接看向老者,自己求证,“您只能给一队存档吗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老者说,“每一条任务线,只有一支队伍可以在我这里存档。” 况金鑫皱眉“但我们三个队任务线不同啊,为什么只能存一队” 老者说“任务线不同,彼此存档不发生冲突。” 况金鑫眨巴眨巴眼睛。 老者继续慈祥。 况金鑫看向徐望“队长,我有点懵” 徐望看一眼全副武装的两个队“没事,懵总比尴尬强。” 韩步庭队“” 魏孟寒队“” 这不是线,这他妈是买了快速通关票啊 什么也别说了,三队长一起把手放到老者拐杖上检测,很快,拐杖发出温暖光芒,老者安心点头“任务线各异,可以存档。” 拐杖再次轻触地面,随着水波纹荡开,三队存档成功。 “谢谢你们带我来看画,”老者对着徐望他们说,“现在我有了新的灵感,要回去创作了,有时间可以再过来喝茶。” 说完,老人家开门走人。 三队小伙伴“” 这退场还能更草率点吗 “队长”李子近忽然紧盯他们刚刚围圈坐过的地方,“魔鬼纹” 韩步庭错愕,立刻带队过去,不敢相信刚刚按步骤召唤了那么久都没出现的东西,这么凭空就来了。 “咚咚。” 不知何时重新走到屋角的朱墨,再次敲墙,末了肯定了自己的直觉“魏老师,这里是空的。” 计云雷,也是魏孟寒队唯一的新面孔,第一个冲过去,咚咚敲两下,回头给了自家队友一个肯定眼神“就是这儿错不了” 二十六七的小伙子,皮肤小麦色,整个人生机勃勃,有种野性的帅气。 徐望看两眼就能分出来,韩步庭队那两个,是新成员,但这个小麦色,绝对是魏孟寒队的固定队友,彼此间的眼神、态度里,都是长期磨合出来的信赖。 等等。 如果他们两队都有了发现 徐望浑身一震,猛地看自家四队友。 四队友沉重点头,并带领着自家队长的目光,转向油画。 画面里,火光愈发真切。 “轰隆” 魏孟寒和计云雷,合力凿开墙壁,果然,一条密道。 漫屋尘埃里,徐望坦诚举手“那个,既然大家都有了发现,我们可能也要开始烧了” 正研究魔鬼纹的韩步庭,抬头“烧” 魏孟寒回头“烧什么” 油画里的火焰突然蹿出,一瞬点着四周墙壁 屋内温度瞬间升高 魏孟寒队猛地后退一大步“什么鬼” 他们问的是徐望队的“烈火”,可话音刚落,密道里,爬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爬到洞口时,她停住了,抬起头,没有脸。 魏孟寒头皮几乎要炸开,根本没办法再想新词儿,还是那句“什么鬼” “别挡着这是我们的” 李子近先冲过来,身后紧跟着厉夏,然后才是韩步庭和两个新队友。 魏孟寒队吓着了,徐望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着火已经让人慌,还他妈来一个鬼 钱艾忍不了了“你们不是快乐线吗” 李子近和厉夏,合力将一张符贴到女鬼额头,而后和随之赶来的韩步庭三人,迅速摆好驱鬼阵型。 这时候也没什么可隐瞒了。 韩步庭说“我们是惊魂线。” 邹珺,也就是丹凤眼,才不关心韩步庭他们的线,就问一个问题“能不能先把她弄出来再解决我们要走密道” 钱艾“解谜线也要走密道” 魏孟寒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我们是逃生线。” 钱艾“” 他不懂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魏孟寒“你们的事业线还要入火海” 钱艾“哦,我们是爱情线。” 作者有话要说  三位戏精队长表示,什么是交心我们不懂 ̄ ̄ 78、油画 无脸女鬼占据密道, 地狱之火焚烧房间。 惊魂线、逃生线、爱情线, 交织成一片“快乐的海洋”。 魏队长已经无暇去计较, 为什么走个爱情线也要到火海里煎熬一圈的问题了, 眼见女鬼被韩步庭队的驱魔仪式逼出密道,他当机立断“走” 早等着这一刻的四伙伴, 立刻敏捷钻入, 邹珺、冯让最快,朱墨、计云雷居中,魏队长殿后,以防猛鬼回流。 猛鬼当然不会回流, 韩步庭队已将其牢牢控制住,且女鬼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眼见着就要伏诛了。 遇见有实力的对手,就这点好,谁也不用帮谁收拾摊子。 徐望他们以最快速度奔到油画前,聚精会神,恨不能把画上的每一笔纹路都看出花来,然而画中的场景亦幻亦真, 上一秒你还觉得它马上要活了,下一秒又只是一副普通的画,反而是房间的热浪越来越浓烈, 灼得人呼吸困难。 撤吗 每个小伙伴心里都有相同的犹豫。 可人家魏孟寒找到密道了,韩步庭捉到鬼了,就他们无功而返, 如何甘心 徐望看向吴笙,目光中已有决定“灭火。” 他先前一直担心,一旦灭了火,连唯一的线索都中断了,但现在,既然不想离开,那就别无选择 “轰隆隆” 天花板上,传来阵阵雷声。 风随着雷声而起,风中带着水汽。 徐望错愕,他才刚说完话,吴笙根本没动啊。但这效果,分明就是他想让吴笙用的那个防具。 唯一的解释,在他下达指令之前,自家军师就已经心领神会,先行一步了。 再看吴同学,果然,满眼写着“请开始夸我”。 徐望偏不,并且准备打击一下其自负的气焰,哪知道刚张嘴,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这是雨。 “呼啦啦” 这是风。 “轰隆隆” 这是雷。 徐队长喝了一大口水,啥话也别说了,赶紧闭嘴。 四周墙壁的火焰,已在暴风雨中尽灭,屋内温度骤降,着实舒适不少。 但韩步庭队可能不这么想。 刚刚收服了女鬼的他们,眼里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收,就被暴雨打成落汤鸡,发型崩了,气质毁了,快乐根本不存在,只剩五脸懵逼。 无差别防具的提示音,在十个小伙伴耳内,姗姗来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韩步庭“” 厉夏“” 李子近“你们的文具名还能更长点吗” 徐望双手像小雨刷似的,一下下抹脸,好让视野不至于被暴雨全毁,也更便于传递“真诚的眼神”“各为其线,误伤,误伤。” 韩步庭磨牙,一秒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待。 转身欲走,密道里忽然传来今夜第三次的魏式崩溃 “什么鬼” 那声音幽怨凄厉,穿透暴风雨的嘈杂,直入屋内,听着比鬼还苦。 韩步庭生生刹住脚步,和队友一起,疑惑地看着密道口。 吴笙也解除了防具效果,风、雨、雷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屋子湿透的小伙伴。 十几秒后。 魏老师从里面出来,直接摔到了地上,他也不管姿势是否好看,迅速爬起,火急火燎又去拉后面的队友。 计云雷、朱墨、冯让、邹珺陆续从密道里出来,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带着紧迫。卡Kа酷Ku尐裞網 全身而归的五个人,一下子集体退到离密道最远的屋角。 徐望见状,立刻有种不祥预感,赶忙带队,硬是挤到魏老师队旁边,抱团取暖。 只剩下韩步庭队,还站在屋中央。 空气突然安静。 密道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只胳膊毫无预警伸出来,惨白,枯槁,乍看像白骨。 韩步庭给了自家队员一个眼神,四伙伴心领神会,立刻重现驱鬼阵型,厉夏则再次拿出一张符纸。 魏老师靠在墙角,还是没压住来自园丁的操心“那位刘海挡住眼睛的同学,这是一道多选题,一张符纸,可能不够” 厉夏皱眉,还没明白这云里雾里的讲题方法,那胳膊的主人,已经颤巍巍爬出密道,摔到地上。 一个瘦得只剩把骨头的老太太。 她似乎摔疼了,低低叫一声,那动静却不像人。 挣扎着站起来,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缓缓抬头。 所有小伙伴都倒抽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介于人和猫之间的,诡异的脸。 钱艾毛骨悚然“猫脸老太太” “咚” 又一个东西掉出来,差点撞得老太太没站稳。 这第二个鬼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八条腿撑着一个女人的脑袋,就那样支在地上。 钱艾艰难咽了下口水“蜘蛛女” “咚” “咚” 第三个第四个一起掉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一个带着口罩的披头散发的女人。 钱艾后背已经贴到了墙壁“红衣小女孩裂口女” 徐望、吴笙、钱艾、齐闪“” 魏孟寒、冯让、朱墨、计云雷“” 不幸,恰巧离钱艾最近的丹凤眼邹珺“这是你的文具吗你这么清楚” 看实物已经很恐怖了,为什么还要深入科普啊 “他喜欢看八十年代僵尸片。”况金鑫好心帮自家对手解释。 邹珺“” 对面一排哪个能和僵尸对上 钱艾“还有都市怪谈恐怖片,不限国产欧美日韩印泰。” 邹珺“那、你、还、躲、什、么。” 钱艾“害怕。” 邹珺“” 说话间,韩步庭队的驱鬼阵型已将死鬼逼到墙根,厉夏手中的黄符变成四个,怎么看都是分分钟就能降服的节奏。 可说时迟那时快,猫脸老太太忽然凄厉嚎叫了一声。 刹那间,四个鬼全都消失了 没等韩步庭队做出反应,屋内猛地刮起一阵阴风 角落里的十个小伙伴,顿时有种不祥预感,彼此面面相觑人堆里,多出一张脸。 脱了口罩的裂口女,笑得血盆大口,牙尖齿利。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里,十个小伙伴猛然散开。 也不知道谁叫的,反正肯定没人承认。 四个鬼飘无定所,一会儿出现在玄关,一会出现在窗口,还有一个蜘蛛女执着守着门,谁也别想跑。 韩步庭队也让这变故弄乱了阵脚,他们再没办法将鬼怪一网打尽,只能逐一突破 这就苦了根本不走惊魂线的另外两队,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文具对这些鬼根本没用 徐望也没时间去判断,究竟是文具没用对,还是不能跨线使用,他才刚躲开猫脸老太太,就在床边,被床底下的红衣小女孩在抓住了脚踝 幸亏小女孩力气不算大,徐望侥幸逃脱,但整个人已经不好了“你们为什么要把墙凿开” 刚闪避掉裂口女拥抱的魏孟寒,坚持不背锅“我们按线索找密道” 徐望“你们这是密道还是猛鬼传送门啊” “呼啦” 仍湿着的焦黑墙壁,竟重新燃起火苗。 “不是吧”徐望简直绝望了。 火光更甚于前次的油画中央,忽然飘出花瓣。 徐望怔住。 散落在屋内各处的吴笙、况金鑫、钱艾、齐闪也发现了异样。 油画是他们的爱情线。 但这线里,可从来没有过这么美丽的时刻。 淡蓝色的花瓣在火光中飞舞,犹如一只只蝴蝶。 随着它们的到来,连热浪,都好像淡了。 战斗中的韩步庭队,和被迫战斗的魏孟寒队,同样意识到这一变故,但无暇应对,也暂时还没发现应对的必要。 画布里还在源源不断飞出花瓣,很快,火焰花雨充满了整个房间。 同一时刻,油画中的巫女处刑图,忽地变成一团淡蓝色的旋涡 顷刻,屋内被花雨包围着的十五个小伙伴,身体骤然腾空,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被巨大吸力卷入油画 喧嚣落尽。 火焰没了,花瓣没了,墙壁恢复冰冷的焦黑,油画好端端挂着,还是那副巫女处刑图,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屋内只剩下四个鬼。 红衣小女孩从床底下爬出来,随着猫脸老太太、裂口女和蜘蛛女,一同走向密道口。 它们再没有先前的狰狞和暴虐,就像戏散场后的群演,安分守己地爬回密道,一点点,消失在密道深处。 1310重归宁静。 中世纪,欧洲村庄。 夕阳刚落,天边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红。 十五个伙伴刚从天旋地转中解脱,或快或慢,纷纷爬起,触目所及,都是乡村小屋,还有身旁急匆匆而过的村民。 他们十五个人占着村落的主干道,可擦身而过的村民对他们视若无睹,所有人都奔往一个方向,脸上带着某种异样的狂热。 不远处的路尽头,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像个小广场一样,这会儿已经聚满了人,中间一个高高的十字刑架,上面绑着一个年轻姑娘,下面被围观村民挡着,看不见,但想也知道,该是堆满了柴火。 这是油画中的世界。 从进了1310,就一直盯着油画的,只有一队 韩步庭和魏孟寒携全体小伙伴,一起眯起眼,缓缓看向罪魁祸首。 韩步庭“你、们、的” 魏孟寒“爱、情、线” “咳,”徐队长清清嗓子,尽量不去看那十双愤怒的小眼睛,“前世今生烈火情。” 吴笙很骄傲“我选的。” 况金鑫与有荣焉“我附和的第二票” 钱艾果断撇清“我当时可是想选事业线的。” 齐闪关切地看向虎口染了些血的李子近“你手受伤了” 韩步庭队“” 魏孟寒队“” 一步踏错,万丈深渊 他们为什么要和这帮家伙走进同一个房间为什么啊 敏锐感觉到杀机的徐队长,连忙再次开口,安抚同行们的情绪“进来是进来了,但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出去嘛,对吧” 最后两个字,搭配徐队长无辜的眼神,看得吴笙本能跟着点头“嗯。卡Kа酷Ku尐裞網” 韩步庭、魏孟寒“” 徐望“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们就赶紧去那边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吴笙“行。” 徐望“走” 眨眼,徐望小分队就走在了最前面,速度之快,怎么看怎么像“逃跑”。 “队长”李子近现在都不能看那帮家伙,看一眼,就想揍人。 韩步庭何尝不是。 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五鬼收齐,交卷点的线索就来了。 现在好,进了别人的任务线,鬼没了,还得陪对方来场说走就走的爱情。 谁懂他们的苦 但这话,队长不能说,他得稳军心“既来之,则安之。” 李子近闷闷地踢飞地上石子,不情不愿地跟上。 谁懂韩步庭的苦 魏孟寒啊 他们只想简简单单玩一场密室逃脱,用不用前有猛鬼堵,后有烈火烧啊 猫脸老太太已经给他留心理阴影了,这前方又开始烧一个怎么看都很无辜的少女,他这颗教书育人的心扛不住了,太累。 邹珺、朱墨、冯让、计云雷跟在后面,一个黑线,一个叹息,一个微笑,一个懵逼。 邹珺皱眉看朱墨“你还乐,有没有心。”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朱墨莞尔,视线越过韩步庭队,飘在徐望小分队的背影上,“每次遇见他们,总有惊喜。” 计云雷一路看下来,之前没空问,现在终于能把疑惑道出来了“你们和那队到底打过什么交道东一句西一句的,谁能给我来个完整版” 冯让揽住他肩膀“雷子,我给你讲” 没一会儿,三队也来到小广场。 沿途走来他们已经能够确认,村民的确对他们毫无反应,会看见,会绕开,但就是不搭讪,更不会对他们多看一眼,哪怕他们的穿搭同这里格格不入。 刑架下的柴火还在堆,运柴火的、堆柴火的都忙得满头大汗,但仍干劲十足。 即将面临火刑的少女,毫无生气地垂着头,散落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和油画不一样。”韩步庭沉声开口。已经这种局面了,抱怨无用,认真对待是唯一的脱身途径。 “是的。”吴笙知道韩步庭的意思,“画里,火已经烧起来了。” 徐望抿紧嘴唇,正色起来“所以,现在是油画场景往前推一点的时间。” “你们的爱情线任务到底是什么”韩步庭突然问。 魏孟寒也正想问这个“我们只有获得足够信息,才能最大助力。” 徐望意外地看魏孟寒“你们也没选过爱情线” 韩步庭队暂且不论,魏孟寒他们可是以823的成绩上过总榜的,难不成每次到这里,都选同一条线 对啊,当然要选同一条线,轻车熟路多快。 徐望自己想通了,连忙准备以“当我没问”,撤回话题。 不料魏孟寒还真答了“我们上次选的快乐线。” 徐望“” 魏孟寒“也不用同情得这么明显” 一行人在距离火堆不远处,找了个没那么吵的角落,停下来。 这回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徐望再没有任何撒谎或保留。 从普希金那首伤感的情书开始,然后是麻花辫女孩的委托,吉普赛女郎的占卜,以及老作家的传说徐望把这条线的经过,原原本本分享。 最后就是大家相遇的房间了,墙壁会燃烧,油画会飞出花瓣,最后画会把人吸进来这些不用徐望讲,另外十个伙伴都已亲身经历。 魏孟寒“房间里的火就是地狱之火,恶灵的复仇” 徐望“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韩步庭“恶灵是谁它复仇的对象又是谁” 徐望“我想,恶灵应该就是刑架上的少女,她无辜被害,自然想找村民报仇。” 冯让“村民这么多” “或者是背叛她的人。”徐望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大树。 树下,一对男女正亲密交谈。 韩步庭思索片刻,暂时听来,故事线是通顺的,但就一个问题“这和收情书的麻花辫女孩有什么关系”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徐望说,“唯一合理的解释,麻花辫女孩就是树下那个女孩的转世,当然男孩也一起转世了。” 魏孟寒“所以给麻花辫女孩写情书的是那个男孩” “对,”徐望点头,“他们一起背叛了恶灵,转世后却再一次相爱了,恶灵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朱墨“替身又怎么说” 徐望“男孩做了女孩的替身,一直被恶灵的地狱之火焚烧,所以只能和女孩通信,不能现身,否则就会被恶灵发现,烧错了对象。” 魏孟寒“你不是说恶灵报复的是他们两个人吗” 徐望“我又仔细分析一下,既然是爱情线,恶灵可能对男孩儿还有感情,所以只想找那个姑娘复仇,没有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做了替身。” 魏孟寒、韩步庭“” 徐望“还有问题吗” 韩步庭“逻辑严密,因果合理。” 魏孟寒“细节详实,情感细腻。” 吴笙、况金鑫、钱艾、齐闪“” 他们和自家队长走的真是同一条线吗,那为什么他们才走出几个镜头,自家队长已经走出了一部电影 “我不是巫女” 刑架上忽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 众人抬头,火光已经起来了。 大家彼此看一眼,立即动身,跑向行刑处。 他们站在最外围,没往村民中间挤,一来是刑架上的姑娘,抬头便能看见,二来是方便监视另外那边的树。 树下的男女已经相拥,对这边的惨剧全然不顾。 “我不是” 女孩儿已经没力气喊了,她应该是被绑在这里很久了,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被火光映红的眼里,滚落。 火势越来越猛,已经烧到了姑娘脚下。 围观村民里有人喊“烧死她”,起初只是一两声,最后,变成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呐喊。 徐望想救人,可打开文具盒,图标却是一片灰色。 他心下骇然,不能用文具 香。 淡淡的,花香,在燃烧的气味里,格外明显。 徐望抬头,又见到了熟悉的淡蓝色花瓣。 这一次,缤纷花瓣飞向行刑中的少女。 它们环绕在少女周围,就像围着圣洁的天使。 上窜的火舌,倏地缩回木柴堆,任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响,火苗愣是不敢再向上一寸。 刑架上的少女茫然。 围观村民更茫然,可是很快,他们的茫然变成恐惧。 因为火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弱下来,连木柴被烧的声音都小了。 火势可以不猛,却没有越来越弱的道理。 除非 “魔法,这就是巫女的魔法”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魔法”两个字,足以让这些愚昧的村民吓破胆,他们敢杀“巫女”,因为那些“巫女”从来不曾反抗,更没有这样抵御火焰的邪恶魔法 只一眨眼功夫,空地上已经没了人,挨家挨户紧闭门窗,生怕被魔法盯上。 “艾米”树下传来男青年急切的呼喊。 三队伙伴转头,却见原本在树下的姑娘,正拿着不知何处弄来的火把,大步流星朝刑架而来 男青年仍站在树下,忌惮着魔法的他没敢动,只好不断呼唤女孩儿“艾米,别过去” 艾米充耳不闻。 她的眼中只有刑架,只有那个应该被烧死的少女,只有,冰冷。 “巫女就该被烧死,他们不敢,我来” 举着火把的姑娘,来到刑架下方,看也不看上面的姑娘,弯腰就用手中的火把,去给即将熄灭的火堆助燃。 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错愕,和悲伤“艾米” “巫女就该被烧死” 艾米只有这一句话,她不断用火把挑动火堆,维系着仅有的火焰,偏执得近乎疯狂。 一枚淡蓝色花瓣落到艾米肩膀。 艾米手中的火把忽然旺起来,火焰一下子燎的极高。 她高兴极了,又上前两步。 空地上毫无预警起了风。 那风迎着艾米而吹,高高燃起的火焰,一下子全部袭向她。 前一秒还是企图置人于死地的姑娘,后一秒,自己成了人形火球。 火把落到地上。 艾米发出痛苦惨叫。 树下的男青年,已经吓傻,撒腿就跑,一溜烟便没了影,哪里有一点情深似海的样子。 艾米倒在地上,被火烧得蜷缩起来,濒临死亡之际,望着刑架上的姑娘,发出最后的诅咒“我死了,你也跑不掉,我会变成恶灵,从地狱回来找你” 艾米死了。 在烈火的灼烧里,变成一具焦尸。 刑架上原本要被烧的姑娘,吓坏了。 围观全程的小伙伴们,也久久沉默。 哪怕已经在323里用各种方法对付过了丧尸,见过了血腥,面对这样的画面依然需要时间去调试。 刑架下的最后一个火星湮灭。 空气里的风,渐渐染上夜晚的凉意。 徐队长看向刑架“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个女孩儿放下来” 韩步庭深呼吸两下,开口“刑架上的是恶灵” 魏孟寒跟上“树下的是麻花辫女孩” 李子近黑线“就刚才屁滚尿流吓跑那个,为了保护心爱女孩甘愿当替身” 徐望“这个,故事线是有一点小偏差” 所有人“以后禁止自己编剧本” 十个上当受骗的小伙伴,和四个白白浪费了钦佩之情的小伙伴,达成了空前的团结。 作者有话要说  徐队长不想说话,哼。 80、宴会厅 徐队长企图以“解救那个女孩”来转移脑洞跑偏的尴尬, 小伙伴们没买账, 可刑架上的女孩, 却先朝这边看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脸上挂着泪痕, 眼神茫然,而又带一丝恐惧。 徐望确认, 对方在和自己, 对视。 “喂,”徐望没移开目光,仍盯着,手则不住地招呼其他人, “她好像看得见我们” 刚被徐氏剧本欺骗过感情的十四个人,本能不信,可抬头一看,女孩的的确确在看着他们。 众人互看一眼,谨慎上前。 女孩目光闪烁,仿佛在无声说着“救救我”。 “还愣着干嘛,救人啊。”计云雷,也就是小麦色的男同学, 一脚过去,半个柴火堆塌方。 魏老师头疼地看冯让。 冯同学顶着黑眼圈,也很无奈“我都说了, 我看不住。” “盯紧计云雷”是队长下达的指令,但这位队友静如座山雕,动如下山虎, 冯让作为一名普通人类,任务成功率实在不高。 幸好,没发生什么变故。 计云雷两脚就给刑架下面清了场,其他人则七手八脚,将被困姑娘解救下来。 “谢谢你们救我”姑娘跪在地上,不住地感恩,声音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她头发散着,脸上的脏污被泪痕冲得黑一块白一块的,看不大清模样。 “救你的不是我们,”徐望摘下沾在她头发上的花瓣,“是它。” 姑娘看着那淡蓝色的花瓣,茫然得像第一次见。 徐望意外“你不认得” 他刚把故事线改成“人花情未了”,又错了 姑娘摇头,沙哑地说“我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花。” 徐望“像花仙子一样的男孩儿呢” 姑娘“” 魏孟寒队“” 韩步庭队“” 跪求谁能向主线队长扔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吴笙走过来,强势介入聊天。 姑娘“柯妮娜。” “他们为什么想要烧死你” “他们说我是巫女。” “你做了惹他们怀疑的事情” “没有,前一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他们忽然闯进我家,非说我是巫女” “他们” “村子里的人,明明前一天大家还都很亲切”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被烧死的人好像叫艾米,你们认识吗”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点也看不出来。” “” “她说她会变成恶灵,从地狱回来找你。” “” 吴军师不是一个善于和人沟通的人,他的提问直接得近乎简单粗暴,回应也毫无温柔技巧,但这种走流程一样的聊天,柯妮娜显然很受用,能答的就答,不能答的就沉默。 “和她在一起的男人,你认识吗” “男人” “就在那边树下,你被处刑的时候,他们在一起。” “艾米从没说过她有心上人” “你现在要回家吗” “是的,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你不怕村民再来抓你” “我不知道,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这只是一个噩梦” “我们能到你家借宿一晚吗” “当然,你们是柯妮娜的恩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姑娘站起来,显然要开始“带路”了。 吴笙点点头,回头和所有小伙伴确认“还有想问的吗,没有就继续走剧情了。” 韩步庭摇头,尽管掩饰得很好,眼底还是依稀可见一丝“认可”。 魏老师则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走起” 柯妮娜在前面带路,徐望和吴笙作为爱情线的主要领导,紧密跟随,再往后才是剩下的十三个小伙伴。 由于彼此间并不存在“团结”这种东西,所以整个队伍走得稀稀拉拉。 正好方便笙、望两位同学说悄悄话。 当然,主要是徐队长单方面“批评”吴军师。 “你刚才那些问题,也太干巴巴了。”徐队长是个对语言艺术有追求的人。 吴军师不接受批评“这种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剧情对话,一直按回车才是最快的。” 徐望说“这并不是游戏。” 吴笙说“我知道。” 徐望皱眉“你如果都不把nc当人,还怎么教他们做人” 吴笙看着柯妮娜的背影,沉静道“我从来没把他们当成无生命体。” 自家军师的眼神,不像在撒谎。 但自家军师刚刚的做法 “你刚刚明明就是机械化走流程。”徐望说。 吴笙摇头“这一次情况特殊。” 徐望略一思索“因为是画中的世界三重平行空间” 吴笙“因为我们还带着其他两个队,不能随心情来。” 徐望一怔,是真没想到吴笙竟然还能换位思考。 “行吧,”他承认自己考虑得不全面,“确实不能因为我们的任性,拖累别人的时间。” 吴笙莫名其妙看他“我的意思是,在对手面前,必须最大限度展示自己的高效率,才够帅。” 徐望“” 这是什么魔性的胜负欲 一贯殿后的魏老师,走在队伍最末,沿路研究花花草草的况金鑫,和担心他掉队的钱艾,也一并落到后面。 魏老师赶紧抓住机会,问出心头困惑“能透露一下你们选队长的标准吗” 况金鑫还在低头专心搜寻“救人嫌犯”呢。 钱艾自然接过提问“公开投票,主要看人心。” 魏孟寒到现在,仍清楚记得存档点被对方军师问出时,自己不可思议的心情“你们军师这智慧这控场力,还不足以赢得你们的心” “赢得了啊,”钱艾没半点迟疑,“但是他把票投给我们队长了。” 魏孟寒“” 钱艾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他也不是全能的,交流多了你就知道了,有时候说话,我们根本听不懂。” 魏孟寒抬眼,看队伍最前方,那肩并肩窃窃私语的亲密背影“我看你们队长和他交流没障碍啊。” “他俩当然行了,”钱艾想都没想,“一个屋睡三年呢,能白睡么。” 魏孟寒“” 突然安静的空气,让钱艾也回过神,立刻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当年高中”给咽了回去,并在心中懊恼,差一点就把自己队老底儿兜了,明明前一天队内会议刚强调完,安全起见,今后不要在“鸮”内暴露现实中的身份。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啊,”钱艾赶紧商量,“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魏老师郑重点头“放心,我懂的。” 钱艾挠挠头,不明白为什么魏老师眼里,含着“肩负重任”的光。 柯妮娜的家在村子最角落的地方,离处刑的小广场有些远,左邻右舍的房屋看着都还可以,只柯妮娜家的二层小木屋,破旧不堪。 “父母只给我留下这个房子,是老屋了,实在没钱雇人来修”柯妮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带着一行人进了门。 屋子虽破,却足够宽敞,一层是一个小客厅、一间卧室和厨房,二层是两间卧室,不过基本没什么陈设,哪哪儿看着都空荡、破旧,尤其二层,一看就很多年没人住了,仅有的一张木床上落着厚厚灰尘,自然也没什么寝具被子。 “你们一定饿了吧,我们煮些蘑菇汤”柯妮娜说着就往厨房走。 三个队长一起开口 徐望“不用麻烦了。” 韩步庭“不必。” 魏孟寒“奶油蘑菇汤吗” 徐望、韩步庭“” 魏孟寒“我就随便问问” 柯妮娜已经消失在厨房里,看起来这像是任务线的固定流程。 韩步庭也不再纠结这个,问徐望“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徐望“艾米说她会变成恶灵,从地狱回来找柯妮娜。” 吴笙补充“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恶灵主动上门。” 韩步庭对这个方案没意见,毕竟目前的故事线也看不出旁的走向。 但十几个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太别扭了。 “我和我的队员上楼休息,如果有事,随时喊我们,”他带队走到楼梯口,又回头,“蘑菇汤好了不算。” 韩步庭五人队上楼。 魏孟寒也有了决定“楼上两个卧室,我们也占一间养精蓄锐,打恶灵一定是硬仗。” 邹珺、冯让、计云雷“蘑菇汤不喝了” 朱墨“喝汤的时候再下来。” 邹珺、冯让、计云雷“哦,可以。” 徐望小队分“” 小木屋,一号卧室。 韩步庭把门关严,回过身来,迎接他的是自家队友凝重的眼神。 “打败恶灵,很可能他们就直接交卷了,”厉夏靠在窗边,尽量离门口远的同时,压低声音,“我们真的要帮” 李子近一个劲儿点头,表达自己赞同厉夏的心情。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要不要帮,”韩步庭的目光淡淡的,却有力量,“而是我们想离开油画,就只能帮。” 厉夏挑眉“赌” 韩步庭点头“对,赌离开油画不是他们任务线的终点。” 厉夏问“如果是呢” 韩步庭耸耸肩“认命,明天再来。” “那就直接干掉他们,再打恶灵离开油画不就得了,”李子近不习惯这种迂回战术,“为什么非要赌50的概率” 韩步庭揉揉太阳穴,示意厉夏来。 他已经被这条爱情线主要是爱情线上的队伍折磨得精神衰弱了,实在没力气应付队内的单细胞宝宝。 厉夏把李子近拉过来“因为没了他们,我们离开油画的概率就是零。” 李子近“为什么” 厉夏“你文具盒能用” 李子近“不能啊,从进了这里,就是灰的。” 厉夏“那不就结了。” “可他们也是灰的啊,不是因为还没触发重要剧情吗”李子近一直以为,等恶灵现身,文具盒会自动解封。 厉夏“你下次再有想不通的,直接问,别自己圆。” 李子近撇撇嘴,心说你和队长一个比一个冷漠脸,谁爱问你们。 厉夏看出他的腹诽,懒得搭理,直接说重点“我们收鬼,用的是古堡里得的黄符,同理,对付这里的恶灵,也只能用爱情线上得的道具。” 李子近终于想起来,1310混战的时候,另外两队的文具,打鬼根本没任何效果,就连自己队的文具,也只是起一丁点的辅助作用,最后还是要靠前面房间得的黄符。 思及此,他重重皱眉“他们到底得了什么武器一直没露啊” 厉夏淡定道“等恶灵来了,就知道了。” 小木屋,二号卧室。 邹珺“就这么着了” 冯让“已经进人家的任务线了,还能怎么办。” 邹珺“替别人做嫁衣,不甘心。” 朱墨“也蹭了别人一个存档点呢。” 邹珺“他们还骗我们一顿饭呢” 冯让“这个你就不实事求是了,当时人家说了,要请,你不让,aa,你又不让,非自己抢着买单。” 邹珺“主动买单是一种修养。” 计云雷“翻译过来就是有钱烧的。” 魏孟寒“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邹珺、冯让、计云雷“嗯” 朱墨“蘑菇汤好了。” 一楼。 柯妮娜端着一大锅蘑菇汤出来,鲜美的香气,勾得人不饿也饿了。 徐望刚想上楼呼唤,魏老师队已经“登登登”下来了,速度之快,时间点之准,让人怀疑楼上有直通厨房的对讲机。 柯妮娜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末了疑惑地四下看看“好像有几个人不在” “他们没口福,”计云雷一口气喝光,又将空碗递了回去,“麻烦再一来碗。” 柯妮娜很快又给他填满汤,然后抬头看看楼上“我给他们盛好送上去吧。” 说完,她回了厨房,很快端着托盘和几个空碗,自顾自盛起来。 徐望本来想拦,可一想到“亲切好客”估计是柯妮娜的重要性格,也随她了。 这边柯妮娜上楼,那边一直“专心创作”的齐闪,终于大功告成。 柯妮娜家没有纸笔,他只能用自己手机自带的触控笔,在狭小的屏幕上勾画。 “很像。”全程围观的况金鑫,连喝汤都安静着,直到看齐闪落笔,才真心称赞。 齐闪笑笑“凑合着看吧。” 况金鑫摇头“很专业。” 齐闪说“半路自学的手艺,混口饭吃。” “你是画家”徐望从没问过齐闪的职业,只知道他的电竞梦,还是一个没实现的理想,所以当齐闪说他能把树下青年的模样画出来的时候,徐望其实不太有底。 没想到,新队友展示的不是“才艺”,是“技能”。 手机屏上那张肖像素描,和树下的那个青年,几无二致。 “画家是没可能了,”齐闪乐,“这辈子也就是个小画手。” 说话间,送完汤的柯妮娜从二楼下来。 齐闪连忙把手机递过去,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之前他们问柯妮娜是否认识树下的青年,但柯妮娜根本连树下是谁都没见到,所以齐闪才想到画出来。 柯妮娜一见肖像,就愣了,显然,她认识。 徐望小分队立刻凑过来,连桌旁唏哩呼噜的魏老师队,也暂时放下碗,安静关注。 “这是约克,也是这个村子里的。”柯妮娜说着低下头,脸颊飞上一朵红晕。 这粉红泡泡明显得吴军师都能看出来了。 “你喜欢他”徐望继承了自家军师的风格,问得那叫一个直接。 柯妮娜极小声地应了一下。 徐望又问“他喜欢你吗” 柯妮娜已经不敢抬眼了“我不知道我还没和他说过我的心意” 徐望皱眉,又是暗恋 咦,他为什么要说又 “所以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吴笙提取主线。 柯妮娜点头。 吴笙“艾米呢她和约克什么关系” 柯妮娜茫然地眨下眼“他们” 吴笙点头“你行刑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个在树下约会。” 柯妮娜瞪大眼睛,眸子里很快蒙上一层水汽,看着楚楚可怜“不会的艾米怎么会她不喜欢约克的她还说过要帮我表白” 徐望看一眼全屋小伙伴我说什么来着,就是三角恋 全屋小伙伴“” “咣当” “咣当” 魏孟寒和计云雷毫无预警摔倒,就好端端站着呢,突然一晃,人就倒了。 邹珺、冯让、朱墨吓一跳,连忙过去看,刚走两步,自己也倒了。 五个人,乱七八糟躺地上,意识模糊,手臂乱挥,中邪了一样。 徐望骇然,想说话,莫名也觉得一阵头晕恶心,腿一软,整个人就往下倒。 吴笙眼疾手快抱住他,心脏吓得漏掉一拍“怎么了” “头晕”徐望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脑袋就彻底成了浆糊,眼前的一切扭曲变形,大脑像不受控制,自己开始动次打次。 同一时间,钱艾和况金鑫也出现了同样症状。 “楼上的,下来帮忙”吴笙用最大声音喊,急得几乎变了调。 韩步庭队很快出现在楼梯口,见状懵逼,但还是下来,进行了人道主义援助。 一共八个人,并排躺在地上,症状出奇(.)一致,全是意识混乱,手臂乱挥,就像眼前有什么扰乱他,必须驱赶似的。 这种诡异场面,让韩步庭也觉出一丝凉意“到底发生什么了” “蘑菇有毒”吴笙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抠徐望喉咙,帮他催吐。 柯妮娜脸色惨白,一下子就急哭了“我、我什么都没做,蘑菇是我在郊外采的” 吴笙也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了,大声喝“齐闪,你去弄淡盐水,越多越好” “我去”柯妮娜像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自告奋勇跑进厨房。 “放心,我去盯着”不等吴笙说,齐闪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直奔厨房。 徐望终于吐了出来。 吴笙一边拍他后背,一边抬头朝韩步庭喊“还愣着干嘛,帮忙啊” 韩步庭“” 韩队长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过,无论是“鸮”里,还是现实里。 但不帮忙能行吗对方回家,他们也别想出油画了。 遇上这个队,绝对是上辈子造孽。 “怎么办”韩步庭咬紧牙根,问。 吴笙“催吐” 韩步庭“” 吴笙“用你的手指去抠他们的喉咙” 韩步庭“不用解释这么清楚” 六个小伙伴,对付八个中毒者,效率终于提上来。 很快,八个人都吐了个昏天黑地,意识仍然模糊,但乱挥乱抓乱弹手指的现象,轻了一些。 韩步庭带队,帮忙将人搬到干净的地方“我们的确没喝蘑菇汤,但你怎么确定就是蘑菇中毒” 吴笙将徐望轻轻放好“这是典型的小人国幻视症,是某一类蘑菇中毒后的典型幻觉。” 李子近“小人国” 齐闪匆匆而归,手里拎着一个快要满了的木桶“淡盐水来了” 吴笙一边指挥大家给中毒的小伙伴喂水,一边解释“就是中毒者会觉得自己眼前出现许多小人,围着他吵闹,挑衅,所以他们就会不停的挥手,弹指,进行驱赶。” 李子近“什么样的小人” 吴笙“不同的人见到的小人也不一样,我怎么知道” 厉夏把聒噪的李子近扯过去,强制他专心给喂淡盐水。 韩步庭想不通“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们喝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 吴笙说“我脑内储存的网络鲜蘑菇图片,拍摄角度造成的形态、色泽差异本身就大,和做成汤的蘑菇更没办法进行有效对比了,是我的疏忽。” 韩步庭“” 对方眼里是浓浓的自责,但为什么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八个中毒小伙伴终于安稳下来。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陆续苏醒。 吴笙看一下时间,已经过快六点了,可他们仍然没有被弹回现实。 那边徐望也有了动静。 再顾不上琢磨,吴笙立刻把人扶起来“感觉怎么样” 徐望歪头感受一下,又咽了两下口水“别的没什么,就是喉咙有点疼。” 吴笙有点后悔自己下手没轻重,但是人没事,比什么都强“你们蘑菇中毒了。” 徐望怔住“你怎么没事” 吴笙黑线,还挺遗憾怎么的 “我没喝。” “他们呢”徐望看向韩步庭队,虽然看起来像被折腾得够呛,不过在一众目光茫然的小伙伴中间,他们全队上下的“阴沉脸”就比较醒目了。 “他们应该也没喝。”吴笙说。 徐望疑惑“柯妮娜不是特意送上去了” 吴笙叹口气“你觉得他们是能被热情打动的人吗” 徐望点点头“也对。” 韩步庭默默看向天花板,不断告诉自己,杀人犯法。 村庄的夜,已经深了。 顺着门缝钻进来的夜风,愈发冷。 魏孟寒队自苏醒后,乖乖坐墙角,也不说话了,也不玩笑了,沉浸在“吃货的悲伤”里。 没人注意到,他们背后的墙壁上,出现淡淡阴影。 那阴影悄无声息移动,顺着隐蔽处,潜入厨房。 柯妮娜正在那里收拾,先前为准备淡盐水,弄得厨房里一片狼藉。 “啊” 火光亮起的同时,厨房里传来柯妮娜的尖叫。 小伙伴们等了一晚上,加上毒蘑菇的折磨,这会儿已经又乏又困了,尖叫声过去两秒,才面面相觑,猛地弹起,往厨房奔 柯妮娜的裙角已经烧着了,她急中生智,用剩下的半桶水泼到自己身上,火焰熄灭。 徐望他们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裙子湿透的柯妮娜,和墙上燃烧的鬼影。 “巫女必须被烧死” 凄厉得已经全然不似人的声音,传入十五个小伙伴耳中,让人头皮发麻。 鬼影再度扑向柯妮娜 “还愣什么,快用道具啊”李子近都替徐望他们着急了 吴笙一把将柯妮娜拉过来,鬼影扑到地上,烧出一片焦黑。 “能用早用了,”钱艾吼回去,“文具盒点不动” 李子近“谁让你用文具盒了,用道具,爱情线的道具” 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齐闪,一起看他,天真无邪的“啊” 对视五秒。 意识到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的李子近,懵懂地看自家队长。 韩步庭心情很平静,就像吃了毒蘑菇一样,安定祥和。 鬼影呼啦啦张开,烧成一张地狱的网,网住整个厨房,也网住了所有人。 水泼再没用,神奇(.)的花瓣也不复出现。 致命的灼烧里,十五个小伙伴听见了天国的召唤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吃个毒蘑菇平静一下心情 ̄ ̄ 81、重返 双重人格 徐望预备了无数拒绝池映雪的方式, 冷嘲热讽型, 实事求是型, 劈头痛骂型, 虚与委蛇型,结果一个都来不及操作, 就被这个玄幻理由糊一脸。 关键是池映雪还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眉宇间都是认真,目光清澈如水。 “你这波甩锅操作太牛逼了”钱艾撇开所有私人恩怨,由衷想给对方点个赞,就这创意, 光有脑洞都不行,你还得有演技。 池映雪没理他,只看徐望。 对视半晌,徐望还是选择谨慎“我们没办法相信你。” 池映雪收敛一切情绪,目光沉静下来“没有谁能立刻看透谁,不然你们今天就不会重新增员了。” 徐望眼底一沉“你监视我们” “非要用这个词的话,可以说我在监视全场,”池映雪大方承认, “我想找一支存了档、又想换人的队伍,恰好你们符合。” 所以这人昨天没加入任何队伍,就为了等今天 徐望“为什么” “能找到存档点的队伍, 实力不会弱,想换人,说明对队友也有同样严格的要求。”池映雪说, “我喜欢高标准严要求的队伍。” 徐望默默转头看三位小伙伴。 吴笙就事论事“追求效率是优点,”然后迅速拥抱本心,“人品我不评价。” 钱艾一脸快乐的可惜“很遗憾,我们非常不符合他的追求。” 况金鑫用眼神征得队长许可,而后看向池映雪,分享真相“他遇见自己爱豆才退队的。” “爱豆”池映雪蹙眉,显然对这个词有点陌生。 粉圈的事儿就得找老钱“偶像,本命,真爱。” 况金鑫用力点头“你如果喜欢那种很严格的队,我们不行。” 池映雪轻轻挑眉,愿闻其详。 况金鑫一字一句,严肃认真“我们是快乐闯关队。” “”池映雪现在的表情,就和四位小伙伴刚听到双重人格时的表情一样。 话已至此,双方诉求都很清晰了。 “我们不知道阎王什么时候出来,如果他真存在的话,”徐望象征性地后退小半步,态度已然明了,“我们也不想冒险。” 不相信池映雪的话,那一切都不用谈了,可即便相信,这依然是个不。 池映雪看了四人半晌,再度开口“我也不喜欢身体被别人占着,所以一直在寻找阻止阎王出来的方法。” 他用的词是“别人”,徐望看着他的眼睛,没任何不自然的情绪。 他是真的将“阎王”当成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另一半自己。 “如果我说,现在这个方法找到了,”池映雪的声音拉回徐望注意力,“你们愿意信我一次吗” 不是请求,是很平等的询问。 徐望发现,从始至终,池映雪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目标。 甚至在被质疑和拒绝后,他的沉静里,反而多了一分坚定,就像山顶上的青松,无视风雪,我自屹立。 同样一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如果这是装的,徐望想亲手给他颁个影帝。 “给我们三分钟。卡Kа酷Ku尐裞網” 放下这句话,徐队长把自家小伙伴,拉到可以背后说人坏话的角落。 “一个肯定要钱,一个可能要命,”徐望把仅有的两条路都摆出来,集思广益,“你们怎么看” “休息一天怎么样”钱艾跳出思维局限,给了新天地,“说不定明天一堆好男人,随便我们挑” 呃,钱艾有点迷茫地摸摸下巴,怎么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增员任何新人,都存在被坑风险,一个陌生的单一人格,未必就比一个打过交道的双重人格安全,”吴笙看一眼池映雪,后者仍在不远处的原地等待,“他的能力和目前展现出的态度,” 徐望意外“你想加他” 吴笙叹口气,看徐望“是你想加他。” 不然连三秒钟的讨论都不需要。 “你想投赞成票,我跟着,但如果中途他再伤你”吴笙顿了一秒,“或者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直接踢没商量。” 徐望知道吴笙是个在意朋友的人,却很少见到这么直白的表达。 一阵悸动从心底划过,有点暖,有点幸福。 “行。” 钱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感觉吴军师那句“或者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像是礼节性补充。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要表达自己的立场“我投反对票。” 两票赞成,一票反对。 三伙伴一起看况金鑫。 “说实话,我对他真挺好奇(.)的”况同学看着钱艾越来越黑的脸,咽了下口水,“呃,我弃权。” 钱艾磨牙“不用考虑我。” 况金鑫认真摇头“我投弃权,也还是要加他,既然结果不变,为什么要故意让你更生气” 钱艾“” 这种坦白才让人生气好吗 “行,那就这么定了,”徐望一拍手,“他负责效率,我们负责快乐。” 点击接受增员邀请的时候,池映雪并不知道,自己的分工,已经被单方面明确了。 “你们不打算问一下,我想到了什么阻止阎王出现的方法”他还以为这是入队前最重要的一关。 “如果这个方法不需要我们插手,那就不必讲,”徐望看着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一来,我们辨别不了真假,二来,这是你的,不用报备,我们只要一个稳定状态的结果。” “叮” 池映雪加入队伍。 “叮” 你有5分钟的免责时间,选择退或者踢,倒计时开始。 除了钱艾对这最后的机会挣扎了两秒外,其余四人,都没在意。 反悔倒计时不影响任务线,几秒钟后,五人就自动传回存档点,1310。 视野还没清晰,声音就先入耳 “靠,他们来了” 徐望能确定,那是李子近的声音。 只是这语气拿他们当伏地魔吗 “厉夏,把她拉到走廊来” 徐望看见的第一眼景象,就是厉夏依照自家队长的指令,疯狂将白衣无脸女往走廊带。卡Kа酷Ku尐裞網 墙壁上已经凿开一个大洞,没见魏孟寒他们的身影,但依稀还能听见密道深处的声音 “雷子你再爬快点我听见他们了” 吴笙、钱艾、况金鑫站在原地,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看墙的看墙,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 池映雪也没动,只是看见韩步庭队的时候,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徐望赶紧给新队友解释“我们的口碑有一些复杂。” 不料池映雪无奈笑笑“我的口碑也不怎么样。” “池映雪”李子近是队伍里殿后的,眼看一只脚已经出门了,忽然觉得声音不对,一回头,瞪大眼睛。 韩步庭和厉夏净顾着迅速离场,根本没注意徐望他们队内换人,但让李子近这么一喊,也在门外重新向屋内看过来。 然后,愣了,再看徐望他们,那仇恨值里,就混了一点别的东西。 “赶紧收你们的鬼吧,”徐望赶苍蝇似的挥手,有点微妙的心虚,“早晚你们也得加一个我们的前队友,大家扯平。” 毕竟是换了别人曾经的队友,不管是对方不要的,还是自动退队的,总有点挖墙脚的既视感。 韩步庭、厉夏、李子近“” 这里面可能有误会,他们混在仇恨值里的,是欣慰。 “呼啦” 天花板上燃起一簇漂亮火苗。 韩步庭三人对视一眼,“砰”地从外面关上了门,动作之整齐,之迅速,顶尖的求生欲。 不起眼的房门,似两个世界的分割线,火光和热度一下子没了,只剩安静的走廊,和倒地的白衣无脸女。 韩步庭用道具把她收掉,说“在这里不安全,去隔壁等。” 今天和昨天不同,墙洞里只钻出了一只鬼,后续那四只根本没现身,魏孟寒队喜提密道,韩步庭队只能先解决无脸女,并抱着“那支队伍应该已经进油画了”的美好想象,准备之后再想办法召唤那四只鬼。 事实证明,一切美好都是幻觉。 不过那一队组了池映雪,这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 “呼”一贯内敛的韩队长,进入确认安全的1309,冲着吊灯就是一记长舒气,身心畅快,报仇雪恨了似的。 至于那句早晚也得加前队友什么的,没头没尾,被选择性屏蔽。 李子近也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想不通“他们干嘛组池映雪呢,忘了游乐园的事儿了” “闯关比宿怨重要。”厉夏席地而坐,清点剩下的黄符。 李子近“那也不能什么人都加吧” 厉夏“身手比性格重要。” “这是性格好不好的问题吗”李子近黑线,“那就是个疯子啊” 厉夏抬头,很认真地问“不符合他们队的风格吗” 李子近愣了,丘比特、死亡凝视、毒蘑菇、催吐、原创剧本轮番在脑海里走马灯 “我没问题了。” 确认过灵魂,是彼此注定的人。 1310,过后,一室狼藉。 “接下来等着油画把我们卷进去就行,”徐望和池映雪说,“具体任务线,等下进去了我再给你讲。” 入队那一刻起,新队友就被“鸮”默认随着主队的任务线和存档了。 “好。”池映雪向后抹了一把被水打湿的头发,露出的额头光洁漂亮。 徐望欣赏了几秒,被自家军师拍了肩膀,果断秒变震惊,续上雨停前的话题“你把他们都咬死了” 池映雪呆愣两秒,才跟上戏精队长的跳跃性思路,解释道“中了丧尸病毒,行动不受自主控制。” “你一个人,把他们三个都咬死了”吴笙再次确认细节,很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是的。”池映雪回答。 吴笙点点头“身手了得。” 池映雪环起胳膊,不在意地笑笑,听得出这话里没太多真正夸奖的意思。 徐望偷偷打量这位新队友,觉得他不是故作大方,就是真不关心。无论是吴笙的提防,还是钱艾显而易见的敌意,和况金鑫蠢蠢欲动的好奇(.),他都看在眼里,却无一介意,也没有任何深入探究的。 这个人和原本那个池映雪,就像两个极端,先前那位恨不能把周边花花草草都惹个遍,快坠海了还要和他们隔空打个招呼,这一位却像个攀登者,只抬头看山顶,不在意周围是春夏还是秋冬。 热浪再起,火焰花雨。 转眼,五人已身处中世纪的欧洲村庄。 同昨天一样,村民们匆忙往行刑的广场赶,对他们视而不见。 “队长,文具盒能用了”况金鑫只是习惯性地看一眼,没想到有惊喜。 小伙伴们一开文具盒,果然,再没灰色,所有图标色香味俱全。 吴笙迅速比较两天情况的区别,答案很明显了“有其他队不行,必须我们单独走任务。” 徐望忽然觉得很冤“昨天又不是我们拉他们进来的” “他们昨天好像说要用什么道具,”钱艾多少有点印象,“爱情线的道具” 吴笙抬头望去,小广场那边,刑架下的木柴已经快堆好了“我们肯定遗漏了什么。” 五人轻车熟路往行刑处去,徐望没打扰自家军师思考,而是抓紧时间给新队友进行“前情提要”。 当然,这一回徐队长再没使用“原创剧本”,就是把他们昨天的经历,原原本本传达,一点枝叶都没添。 池映雪安静听完,懂了韩步庭队的光速撤退,连密道里没打照面的那队的心情,他大概也可以想象。 “这么听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对付恶灵”他需要明确目标。 “暂时是这样,”徐望说,“但不排除后面有新的线索。” “明白。”池映雪说着,点开自己的文具盒,亮给徐望,“这是我的全部文具,你们是习惯搭组合,还是单用,都可以。” 池映雪的文具盒里,一共九个文具,看两眼,就能记住个大概,何况对方根本没有限时的意思,伸过来的手臂一动不动,就是随便你们看。 徐望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惊喜肯定是有的,文具盒是闯关者的红线,把文具盒给你看,那就是亮底牌交心了。 可池映雪说的话,总让他有一种“我把东西给你们了,你们随便用”的微妙感,如果真拿他们当自己人了,就该有商有量,我习惯什么战术,你习惯什么战术,我们该怎么磨合 池映雪微微挑眉,目露疑惑。 徐望看着他那张脸,蓦地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杠精。 “战术问题找我们军师,”徐望拉过来吴笙,“他会带你学习我们的战斗体系的。” 池映雪冲吴笙点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吴笙抬头看天,“但是现在恐怕不行。” 天上,淡蓝色花瓣正朝着火光冲天的刑架飞去。 同昨天一样,刑架下的火焰,在花瓣飞舞中慢慢弱下来,村民四散而逃。 “艾米” 随着树下男青年的呼喊,拿着火把的女孩再度冲过来。 “老钱,”吴笙看向自家队友,“你去盯着约克,等下他跑了,你就跟上去看看他家住哪儿” 战术突变,钱艾有一瞬的懵逼“约克” “就是树下那个男的。”况金鑫都记住名字了。 钱艾一肚子疑问,但眼看艾米就要作死了,他也顾不上问了,直接往树下奔,否则等会儿约克就跑得比兔子都快了。 钱艾刚冲到树下,艾米就烧起来了。 等约克跑走,确认钱艾跟上,艾米已经成了一具焦尸。 有了前次阴影,剩下三人都尽量不去看,池映雪瞥了两眼,眉宇间风平浪静。 吴笙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这里的时间流速比画外慢。” 一句话,况金鑫和池映雪还一头雾水呢,徐望就懂了“因为要留给闯关者足够的时间,在这里找爱情线道具” “对,”吴笙说,“距离恶灵到来,至少还有四个半小时,不可能就为了让我们喝一锅毒蘑菇汤。” 徐望不想回忆这段剧情“你打算怎么做” “等下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跟柯妮娜回家,一路在村庄里找线索和道具。” “分工合理,战术科学。” “就这样” “鸮怎么就把你组给我了呢” 吴军师心满意足,一个人就给柯妮娜从刑架上解救下来了,然后就开始咔咔聊天,走剧情。 徐望好几次想插嘴,愣没插上,只好安静站在旁边,用精神力给自家军师助阵。 况金鑫本来想上前,见池映雪没动,转头一看,对方正定定望着自家队长和军师,似笑非笑。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一句话,就基本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了,”池映雪收回目光,看向况金鑫,“你们队长和军师的默契,很厉害。” “也有沟通失败的时候,我就见过两次队长黑脸”况金鑫回应一半,才觉出不对,眉头慢慢皱起来,更正,“是我们的。” 池映雪微微歪头“嗯” 况金鑫直直看进他眼底“是我们的队长和军师。” “我们的”三个字,他毫不掩饰地加重。 池映雪懂了,眉眼舒展开来,又是那种和煦的笑“接受批评,认真整改。” 况金鑫有点困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温暖,像一层带雾的玻璃。 游乐园的池映雪很危险,但情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况金鑫现在都能回忆起来,那个池映雪被李子近打断战斗时的不爽,在摩天轮上莫名其妙的生气,还有,在被自家军师用幻具说出心里吐槽时的懊恼和愤怒。 吴笙这一次和柯妮娜说的话就没那么程式化了,除了必要的主线剧情,其他也东拉西扯的聊,一来想探探这个nc的信息储备,二来也是等钱艾。 但直到钱艾气喘吁吁回来,吴笙也没聊出什么有用的,柯妮娜被赋予的信息量极其有限,除了任务线本身相关,就只剩下一个中世纪乡村少女的基础认识。 423的黑茉茉会钻规则空子,323的存档点圆仔,还会问一句“下一关是什么意思”,可柯妮娜,连一丁点好奇(.)心都没有。 吴笙放弃了给她发小卡片的念头。 约克的住处已经落实,接下来就是兵分两路。 “我和吴笙在村里找线索,”徐望明确分工,“老钱,你和小况还有池映雪,跟柯妮娜回家。” 钱艾还上气不接下气呢,呼哧带喘就愣了“我们仨” 徐望乐了“你觉得你更适合找线索” 钱艾“那倒不是” “那不就结了,”徐望看向况金鑫,“看好老钱,别让他再喝蘑菇汤。” 况金鑫立刻拍胸脯“包我身上” 钱艾“” 他在人民群众心目中是有多馋 池映雪服从安排,和况金鑫前后脚,跟上柯妮娜。 徐望迅速拉住落在最后的钱艾,又小声叮嘱一句“看好小况。” 钱艾顺着自家队长目光,最终找到了池映雪的背影,顿时明白了。 “放心。”他最后这一句,说得特有使命感。 目送小伙伴们和柯妮娜远去,徐队长其实不太放心,如果可以,他跟着柯妮娜回家是最保险的,万一池映雪想弄什么幺蛾子,他肯定能比老钱察觉得更快。 但让老钱出来找线索那还不如留他防备池映雪呢。 吴笙知道徐望担心什么,正因为知道,才更疑惑“我们直接带着池映雪一起找线索,把他放身边看着,不就行了” 剩下老钱和小况回柯妮娜家,也安心。 “那就防人防得太明显了,”徐望看他,“你都能想到,池映雪得多迟钝才会看不出来” “防都防了,还非得维持虚假的团结友爱”吴笙都替他累。 “这叫彼此考察磨合期,”徐望正色起来,“能熬过去,团结友爱就是真的了。” “池映雪也在考察我们” “当然。” 见吴笙还是一脸不认同,徐望也不废话了,直接总结“人和人的相处是门学问,要都像你这么简单粗暴,没交心呢,全散了。” 吴笙黑线“我也是有几个朋友的。” “那就珍惜吧,”徐望转身,往找线索的第一站,树下走去,“你省的心,全让对方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家徐小旺 82、恶意 柯妮娜的小木屋。 “以上, 就是你全部的黑历史。”钱艾接过况金鑫递来的保温壶, 将里面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讲了半天的嗓子终于得到缓解, 末了还给队友,叮嘱, “下次可以放点枸杞。” 池映雪微微蹙眉“我真的把小况推下去了” “不是, 是你和我同归于尽。”况金鑫把保温壶装回双肩包,更正道。 池映雪脸上的不认同更深,半晌,叹息似的点点头“是阎王的风格。” “别以为一句不记得就完了, ”钱艾必须提醒这位队友,“你和阎王现在就等于用一个账号,他杀了人,你照样红名。” 双重人格什么的,钱艾不懂,他就认准一条,人得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至少, 他得让池映雪知道另外一个自己做过什么,要是就这样一点心理负担没有的入队了,况金鑫性格好, 能忍,他可看不过眼。 “我替阎王向你道歉。”池映雪看向况金鑫,收敛闲淡, 认真道。 况金鑫和钱艾的想法不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自然就能把阎王和池映雪分开,当成两个人对待“和你没关系。” 池映雪以为这是气话,可看了看,发现况金鑫眼里还真没有赌气或者记恨,相反,倒带着藏不住的疑惑。 一路上,他眼里都闪着这种问号。 难得的,池映雪生出一丝好奇(.)“想问什么吗” 况金鑫有很多想问的,但正好聊到摩天轮了,他就顺势问了这个“阎王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跳下去,你知道吗” 池映雪顿了下,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看不真切。 “我不知道,”他笑笑,无奈似的,“阎王的性格从来都不稳定,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连你都不知道”钱艾没想到。 池映雪一声轻叹“我只知道但凡他一出来,磨合得再好的队伍,也会被他搅黄。” “必须的啊,他那样的谁敢要。”钱艾有种找到知己的欣慰,可一想到吐槽的就是知己本人,然后知己还跟着附和,欣慰里就生出一丝诡异。 “你讨厌阎王”况金鑫轻声问,总担心声音太大,阎王就听见了。 池映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轻轻抚上他脸颊,拇指轻轻描摹他的眉骨,呢喃“如果你永远都要和另外一个人,争夺生存权,你会喜欢他吗” 况金鑫被定住。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他蓦地有种感觉,池映雪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瞳孔中,另一个池映雪的倒影。 “你干嘛呢”钱艾打掉池映雪的手,把况金鑫拉过来,一张脸皱得五官大团结了,“有事儿说事儿,恶心吧啦摸什么” 池映雪看着自己一下子红了的手,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丢了三分魂儿似的。 “靠,我就打你一下,不用这么飙演技吧”骤来的寂静,让钱艾有点发毛。 池映雪忽然点开花名册,歪头看了几秒。 而后,缓缓抬眼,目光滑过他,落到旁边的况金鑫脸上。 “况金鑫”他的语调极轻,尾音微扬,淡淡的勾人。 钱艾咽了下口水,携况金鑫一起,往后蹭了蹭“你再这么装神弄鬼我直接踢人了啊” 池映雪弯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顽皮,就像小孩子想到了什么得意的恶作剧。 “小四金。”他愉快地宣布况金鑫的新名号,没一点征求本主意见的意思。 况金鑫愣愣地看着他,相比自己得了个昵称,他更在意池映雪,他总觉得眼前的人,不一样了。 “你是阎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一刹那,池映雪的笑意僵在眼睛里。 下个瞬间,漂亮的眸子里忽然涌起好几样情绪,愉悦,愤怒,疑惑,了然,全是不相干的,就那样简单粗暴地混在一起,交织成一团迷幻色彩。 “滚开”池映雪忽然大叫,眉宇间全是阴云。 谁也说不清这是吼给外人的,还是吼给身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反正钱艾直接把况金鑫薅起来,化身“暴走闪电钱”,咻地飚到屋角,要是墙缝够宽,他都能塞进去。 “这他妈是要变身啊”钱艾在这一刻,忽然想念恶灵,至少恶灵目标明确,手段直接,带着的小火光还能驱散黑暗呢 池映雪腾地站起来,困兽一样四下环顾,动作看着焦灼,眼底却一片阴鸷。 “衣柜,”他像在和体内的力量极度拉扯,声音沉得可怕,“有没有衣柜” “楼上卧室”现在他就是要金条,钱艾都能给他冶炼去。 池映雪一个箭步窜上楼。 很快,上面传来杂乱动静,再然后,一声疑似衣柜门关上的“咣” 世界,清静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把况金鑫揽在胸前,久久,怀抱不松。 况金鑫挣扎着仰起头,问“你是想保护我,还是自己害怕,得抱个东西才有底” 钱艾“” 悻悻松开自家队友,钱艾跳过提问,直接颁布禁令“以后,不许靠近池映雪半径一米之内” 况金鑫知道钱艾担心,但还是有些为难“战斗的时候呢” “更不用了,”钱艾不假思索,“那时候就让对手去他身边,保证来一个吓死一个,来两个,吓疯一双。” 况金鑫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乐了“阎王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肯定会生气。” 钱艾消化了一会儿,才跟上况金鑫“池映雪、阎王自然分开”的思路,好奇(.)他的结论“池映雪就不生气了” “他不会,”况金鑫说完又想了想,还是摇头,“他不在意这些。”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钱艾挡在况金鑫身前,全副戒备。 池映雪缓缓走下来,脸色不大好,嘴唇有些白,但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了,看见他们戒备的神态,惭愧一笑,半道歉半解释“刚才说了太多他的坏话,不高兴了。” “我们说话他能听见”钱艾震惊,忘了追究刚才被吓的事情,求知欲再一次上线。 池映雪微微点头“只要他想,就能。” 况金鑫问“然后呢,记得住吗” 池映雪好整以暇地看他,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能。但是换过来,换他出面,我蛰伏,我就听不见,看不见,当然也就没记忆了。” 心思被看穿,并没有让况金鑫不自在,他很认真地问“为什么” 池映雪耸耸肩“他比我霸道。” 况金鑫说“但你才是主人格。” “正因为主人格懦弱,逃避,害怕面对痛苦,才会生出副人格。”池映雪笑了,眼底却一片冷,“主人格,是最没用的。” “蘑菇汤好了”柯妮娜端着和昨天一样的锅,热情而来。 钱艾拉着况金鑫后退一大步,光闻着味,都好像看见小人在锅口冒出的白色热气里跳舞。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被新队友科普过蘑菇汤的故事,没有以身试险的兴趣,帮着柯妮娜把汤放好,便温和道“我们自己来,你忙别的去吧。” 柯妮娜坚持“我帮你们盛。” 池映雪无所谓,见她执着,便随她去了。 盛好汤,柯妮娜转身回了厨房。 香气飘满客厅,对钱艾来说简直是巨大的考验,幸亏他早有准备,自口袋掏出一个极小玻璃瓶,里面液体翠绿通透。 醒脑神器风油精。 小绿瓶在手,色香味全走,鼻下闻一闻,祛毒又精神。 钱同学陶醉在风油精香氛中的时候,况金鑫注意到了池映雪袖口的血迹。 刚刚跑上楼的时候还没有。 “你用什么办法阻止的他”况金鑫能确定,面前这个还是池映雪,自然,只出来一瞬间的阎王,又被赶回去了。 池映雪正因风油精的味道蹙眉,闻言,有片刻的失神。 “他害怕衣柜吗”况金鑫问得更具体些。 “不是,”池映雪抬起头,有些好笑道,“他怕黑。” “怕黑”况金鑫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自言自语地嘀咕,“好像小孩子。” “熊孩子,”池映雪像个饱受折磨的大人,规劝没吃过苦头的小年轻,“你不会喜欢的。” 况金鑫忽然安静下来,定定看着他的袖口。 池映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里沾染的红。 沉默半晌,他拉起袖子,小臂内侧,赫然一道新伤,像是用钉子或者其他不那么锋利的东西硬划的,伤口粗糙。 “黑是给他的,疼是给我的,”池映雪抬眼,轻轻看过来,温柔浅笑,“这就是我的方法。” 况金鑫没问题了,安心坐回墙角。 钱艾闻着风油精,听着这堆神叨叨的对话,在烦躁中勉强安静。 池映雪坐在桌旁,守着一锅毒蘑菇,单手托腮,看窗外的月光。 徐望和吴笙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三队友听见声音,都看向门口,况金鑫第一个起身,小狗似的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期待“队长,笙哥,有发现吗” “全是发现。”徐望眉梢上挂着喜气,快步走到客厅中央,席地而坐,自怀里小心翼翼捧出一小簇淡蓝色的花。 那一簇花七八个茎,每根茎上都垂着五六朵淡蓝色的花,有的全开了,有的含苞待放,根茎缠绕在一起,或者说,共用一个根,但那团根茎上没土,反而带着一小块树皮。 吴笙把柯妮娜从厨房叫出来,同自家队友一起,围坐成一圈。 “就是它灭了火,救了你。”徐望和柯妮娜说。 柯妮娜望着那簇花,仍茫然“这花长在哪里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曾经见过。” “你没见过,”徐望说,“它长在小广场的那棵树上。” 柯妮娜“树上” 徐望“对,特别高的树干上,被树叶树枝挡着,我们也找了很久。” “他踩着我肩膀找的。”从进门就安静的吴军师,第一句话,是为了补充细节。 徐望没搭理他,但不妨碍使用对方的知识库“这是附生花,依附在岩石或者树干上,不需要土壤,靠雾露、雨水就能生长。” 吴军师坚持刷存在感“我们想把它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还受到了树枝的攻击。” 付出终于有回报,柯妮娜有些恐惧地看向他,声音发颤“树的攻击” “嗯,就像活了一样,甩枝条攻击我们。”吴笙说。 柯妮娜又惊又怕“广场边的那棵树,自我出生便有,从来没异像” “但当我们遭受攻击,摔在地上之后,花又自己落下来了,”徐望说,“我想,它是希望我们带它来找你。” 柯妮娜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整个人是懵的。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失望,他们还以为带着花回来能触发什么剧情,现在看,太乐观了。 钱艾和况金鑫还在消化“附生花”和“树打人”的问题,池映雪却已进一步问“只有这些线索吗” 徐望说“还有。” 池映雪问“是什么” 徐望没再急着说话。 池映雪耐心等着,眼里的光只一种,专注,仿佛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有线索和交卷。 徐望自认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的确从池映雪这里看不出恶意或者其他。 “还有两件事,”徐望开口,将得来线索分享给全体队友,“我们去找了约克” 三个小伙伴听得认真,柯妮娜更是猛地抬头。 徐望看向后者“约克说,他其实也喜欢你,但艾米告诉他,你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我还让艾米帮我表白”柯妮娜猛地捂住嘴,明白过来似的,眼圈不可置信地泛红。 “是的,艾米不仅没有帮你表白,还告诉约克你拒绝了他,”徐望说,“而就在艾米向约克撒谎的那个晚上,她受到了花瓣的袭击” 柯妮娜看向地上的那簇花。 “是的,就是它,”徐望叹口气,“我不知道它是男是女,或者就没性别,但显然,它喜欢你,袭击完艾米,它就飘走了,最后落在了你家的屋顶。” “我家” “而且很不巧,艾米偷偷跟着呢,所以她才断定,你会魔法,是巫女。” 柯妮娜忽然颤抖起来,她轻轻环抱住自己,许久,才抖得没那么厉害。 徐望知道,这个姑娘想到了“是艾米向村子里告发的你。” 会魔法,或者说和魔法沾上关系,在这个时代,就是必死的罪,它会让所有愚昧的人心生恐惧。 “这些事情约克都知道”池映雪虽没经历过昨天,但进入剧情的速度却奇(.)快,且反应迅速,逻辑在线,这是徐望没料到的。 “约克不知道,但村子里的一个神父知道,”徐望说,“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件事,艾米在告发柯妮娜之后,便去找神父忏悔,把一切都和神父讲了。” 况金鑫没懂“如果艾米觉得告发巫女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去忏悔” “因为她骗了约克啊。”钱艾怀疑况金鑫前半节课没听。 徐望补完“神父说,她的恐惧,滋生在嫉妒的土壤里,她的告发,除了害怕,还有私心,她清楚自己的罪。” 吴笙不言语,这个领域,不属于他的学科。 池映雪扑哧笑出声,自入队以来,第一次笑得一点没收敛,嘴角肆意扬着,同弯下的眼眉一起,竟有丝灿烂。 笑完了,他才看向他们,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天真无知的孩子“恶人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恶行而忏悔,他们祷告,倾诉,只是为了心安理得的继续作恶。”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捂脸跑掉 84、爱情 五个人, 一个nc, 一簇附生花。卡Kа酷Ku尐裞網 夜沉如水, 恶灵随时可能到来, 留给小伙伴们谋划战术的时间,并不多。 “我们找遍整个村子, 再没有其他主线相关物品, 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附生花就是爱情线道具。”徐望从背包里翻出纸笔,递给自家军师,“但该怎么用, 只能靠猜。” 接过纸笔的吴笙,在上面刷刷列了四项“主动攻击,被动防御,直接进主线剧情,延时性起效,是我暂时能想到的四个方向。” “直接进主线剧情最棒了。”况金鑫已经开始畅想省心省力的美好未来。 “可行性不大,”徐望不是想打击他,主要是结合同行们的经验, “李子近他们拿了黄符,还是要手动驱鬼的。” “主动攻击和被动防御都行,只要防火, 我可不想再被烧一回”钱艾要求不高,一点点安全感就好。 “延时性起效是”池映雪伸手轻点一下白纸上的第四项。 “延时,再起效。”吴笙解释。 “”池映雪有些困惑地皱眉, 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是听见解释了,还是没有。 钱艾和况金鑫,不约而同向新队友,祭出心疼眼神。 “我们先用自己能力抵挡恶灵,坚持的时间达标,道具才会启动。”徐望插话进来,帮自家军师旁白注解。 池映雪恍然,心头的愉悦驱散了“吴式解释”的淡淡阴影“这个方向我喜欢。” 直接进主线剧情太无趣了。 难以掩饰的期待,让他持久和煦的气质,有了一丝龟裂。 徐望在那裂缝里,捉到了好战的幽光。 在一个竞争性的世界里,带着一个好战分子,利大还是弊大徐望也说不准。不过转念一想,自家队伍好像一路走下来,也不是靠趋利避害,主要还是看感觉,感觉到了,甭管一起遭殃还是一起哈皮,好像都可以。 不太妙,他们好像在以谈恋爱的方式经营团魂徐队长皱眉,陷入深深忧虑。 那边吴军师继续在纸上部署“根据附生花可能起作用的四种形式,我们设定甲乙丙丁四个方案” 钱艾、况金鑫“嗯。” 吴军师在笔在各方案下面又画了箭头分支“方案都可能有意外,我另外还做了戊己庚辛四个后续补丁” 钱艾、况金鑫“好。” 几个来回,一张纸已经被吴军师部署满了,非常完整的一张思维导图,又是框,又是箭头,又是导线,又是重点符号。 钱艾和况金鑫接过战术图,看得认真,背得仔细,时不时还问一下,诸如“这个丙计划具体该怎么站位”“这四个补丁必须和计划一一对应吗”之类。 默默听完全程的池映雪“” 况金鑫把战术领会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新队友没参与学习,抬头一找,后者倚在窗边,又欣赏月光呢。 喜欢看月亮不是问题,但月亮不能帮助打败恶灵。 况金鑫闷闷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丢下仍在苦记的钱艾,悄悄来到池映雪身边。 感觉到有人靠近,池映雪回过头来,一半脸在屋内灯火里,一半脸在夜色月光里,有种奇(.)异的融合的美。 况金鑫傻了一下,才回过神,问“你不背战术吗” 池映雪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找过来,但唇角还是勾出一抹温柔“太麻烦了。” 况金鑫不认同地摇头“你现在图省事,战斗的时候更麻烦。” “你不觉得把每一步都算计好的战斗,很无聊吗”池映雪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像叹息。 况金鑫静静看着他,良久,说“这不是游戏。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轻笑,反问“无论怎么战斗,都死不了人,不是游戏吗” 况金鑫不言语了。 事实上他走过来问,也没打算强求池映雪爱学习,他只是好奇(.)这人的想法,现在,他明白了。 “放心,”池映雪给了小孩儿一个笃定的眼神,“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况金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们是队友,没有拖累不拖累,只有发挥好不好。” 池映雪怔了片刻,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甚至没办法断定,是不是和况金鑫的态度或者言语有关。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回应“我会发挥好的。” 况金鑫相信“你很厉害,我知道。” 听起来,谈话好像应该就此结束,可眼前的小孩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池映雪好奇(.)地挑眉,等着下文。 “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况金鑫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池映雪更感兴趣了“好。你说。” “你在之前的队伍都待不久,我觉得不一定是因为阎王。”况金鑫没任何批评的意思,就是陈述自己的判断。 池映雪笑容渐淡,却莫名还想听下去。 “他们想逃离这里,想解脱,”况金鑫说,“但是你想玩。” 池映雪沉默,眼底暗下来,周身气压明显降低“他连玩都敷衍。至少,我还想去终点看看风景。” “你可以和阎王说话吗” “嗯”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池映雪的低压风暴停在半路。 “就是”况金鑫努力寻找合适的比喻,“比如你闭上眼睛冥想,大脑里能和阎王连上吗,通个电话发个微信或者语音视频都行。” “有时候能语音。”最后三个字,池映雪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口。 况金鑫惊喜地瞪大眼睛,没想到真能,立刻说“那你说一下他,不可以总那么任性,坑队友,坑对手,还坑自己,太傻了。” “”池映雪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我试试帮你转达。” 况金鑫真心道“麻烦了。” 池映雪鬼使神差地问“我呢,你就没什么想教育我的” 况金鑫还真没有。这位新队友有态度,有自信,有坚定的娱乐取向和目标。这样一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乐在其中的人,比摩天轮上那个成熟多了,他可以不认同他的某些观点,但不太好意思也自认没资格提什么“教育”、“规劝”。 安静的对视里,池映雪渐渐眯起眼,没来由的不太喜欢这个现实“真的一点都没有” 况金鑫很犯愁,不懂为什么刚才说退队的原因在他,都没能让他生气,这会儿倒不愉快了。 “浅色系,”况金鑫搜肠刮肚,找出一个建议,真心的,“你穿浅色好看。” 池映雪懵了一下,好半天,才心情微妙道“哦。” 况金鑫什么时候转身回去的,池映雪都没注意,走神了不知道多久,再重回注意力时,面前已经变成了徐望的一张脸。 池映雪吓一跳,控制住了身体没动,可目光还是明显闪了一下。 “我是没小况可爱,也不用惊恐的这么明显吧,”徐望黑线,把附生花塞到池映雪手里,“拿好,等下就看你了。” “我”花根茎连着的树皮还带着潮气,贴着手心,凉凉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不是想自由发挥吗,”徐望说,“正好,我们也不知道这个花怎么用,你就随机应变吧。” “这是最关键的道具。”池映雪不喜欢战术,不代表不懂战局。 “所以才要交给战斗力最强的人。”徐望理所当然道。 池映雪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或者眼里找到算计“小况说我不合群。” 但他失败了,因为徐望直截了当就点了头“对啊。” 池映雪“” “但是不合群有不合群的好处,”徐望狡黠一笑,“少了客套面子,沟通更直接。” 池映雪询问似的挑眉。 徐望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你唯一的优势就是颜值和战斗力,保护好前者,发挥好后者,你再招人烦,也会被当成战队之宝。” 池映雪“” “哦对,其他战术不用管,但有一个你愿意不愿意也必须记住,”徐望忽地郑重起来,“计划。” 或许是还在意着况金鑫说的“你想玩”,池映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ay玩” 徐望对彼此的默契有些失望“ao,跑。” 池映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送走了新队长的池映雪,什么都没想,就对着墙壁放空。 阴差阳错,最先发现了划过墙角的阴影。 “来了。”他第一时间提醒。 所有小伙伴一跃而起,全体戒备。 阴影消失在厨房。 五人护着柯妮娜,一起进入厨房。 置物架贴着的墙壁上,一片热炭似的红。 木制置物架传出烧焦味道,边缘已变黑。 徐望回头想给池映雪使眼色,却发现后者已经单手托起附生花,正对着置物架。 池映雪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得还要快。 可惜,什么都没触发。 墙壁上灼烧般的通红,慢慢形成一个鬼影,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地狱般的凄厉 “巫女必须被烧死” 鬼影呼地和墙壁脱离,飞到天花板,又俯冲下来,直奔被五人护在中间的柯妮娜 附生花依然没反应,明显眼下是第四种情况,也就是道具延时性起效,“丁计划”自然启动。 不必再用吴笙喊,况金鑫早就点掉了 就在艾米鬼影扑下来的一刹那,五人头顶忽然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魂,向上迎着艾米而去 一个火红,一个青黑,两个凶灵瞬间纠缠到一起,展开中西对决,鬼打鬼。 随着打斗,艾米鬼影越燃越烈,整个厨房的温度也节节攀升,热浪灼人 池映雪模特似的托着附生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动静,本就百无聊赖,这会儿连心静自然凉都做不到了。 四下忽然起了一阵冷气。 池映雪怔住,就听耳内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被烤得通红的墙壁,慢慢蒙上一层冰霜,霜很快被烤化,新的霜再覆上来。 池映雪看向新队友。 况金鑫在盯着空中,全神贯注操纵青面鬼。 徐望在盯着墙壁,额角已落下汗珠。 冰河时代延缓了厨房的升温,却没办法让其降温。 凶神恶煞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下阵来。 文具的威力,在任务线里被明显的削弱。 池映雪看着手里的花,直觉最后关头还是要靠这个,可该怎么靠鬼知道。 花瓣已经在高温里打蔫了。 池映雪叹口气,解放酸得不行的胳膊,把花换到另外一只手,继续优雅托着,等待任务线的召唤。 “辛补丁”吴笙一声喊,拉回池映雪的神游。 只见青面獠牙已经没了,鬼影倒愈发烈火熊熊了,墙角已经燃起火苗,冰河时代眼看也奄奄一息。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第一声提示,是给恶灵的。 第二声,才是给五个伙伴的。 池映雪听不见第一个,却感觉得到狂风骤起,身体差点被卷着离地,幸亏只一瞬,五人周围的风便停了。 真正的狂风给了恶灵。 那风就像一道屏障,吹得恶灵迟迟不能靠近。 池映雪挨着钱艾,清楚看见他又点掉了一个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本带着光芒的圣经,直接飘到被凶灵面前,凶灵正被狂风包围着,不能脱身,简直像被强迫听着似的 下一刻,福音的低语弥漫整个厨房。 恶灵在福音声中,发出凄厉嚎叫,火焰般的身影扭曲变形 鬼打鬼,冰对火,福音净化凶灵池映雪不喜欢按部就班的战斗,但客观地说,吴笙极具针对性的部署,将文具的效用和他们四个的战斗力,大幅度提高。 池映雪跟过自由发挥的队,通常都是实力不济还自我感觉良好,有时候,他都想替nc送他们回家。 圣经的光芒,不知何时,弱了下来。 池映雪抬头,在刺眼的火光中,微微蹙眉。 不行。 文具能带给恶灵杀伤,但太有限了,无论僵持多久,最终总是恶灵占上风。 丁计划就是拖延时间,一直拖到关键道具起效。 所以僵持本身,就是这场战斗的目的。 问题是道具什么时候起效 战斗中的四人没催他,甚至连一个焦灼的眼神都没瞟过来,但池映雪自己急了。 他有些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没有花,他想干什么都行,现在倒好,彻底被困住了。 “小况”钱艾忽然大叫。 池映雪不知被谁撞了下,踉跄后退一步,定睛去看,队形已经散了,况金鑫被恶灵扑倒了,他把柯妮娜护在身下,恶灵则烧着他的后背 钱艾不知用了什么武具,手里多了一个圣杯,冲着恶灵就挥了过去 恶灵一霎离开,圣杯在况金鑫的后背上方呼啸而过,挥了个空 但好歹把况金鑫从灼烧中解救出来。 四个人已经没什么阵型了,就用自己的文具最大限度和恶灵周旋 池映雪是最闲适的一个。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举着附生花,恶灵真的一次都没找过来。 等等如果恶灵害怕的是附生花本身,为什么不把附生花直接给柯妮娜,让它保护正主呢 池映雪瞥一眼狼狈战斗中的徐望,不敢相信,对方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两步来到墙角,少女正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池映雪把淡蓝色的花递到她面前,命令一样的口吻“拿着。” 柯妮娜本就害怕的面色,愈发惊恐,快把头摇掉了“不要快把它拿走” 池映雪被这反应弄愣了。 徐望才看见新队员干嘛呢,黑线“能给早给了,她害怕一切和魔法相关的东西” 一簇爱上人的花,算和魔法相关吗 池映雪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战斗开始后,自己收到的第一句沟通。 你不是想自由发挥吗,正好,我们也不知道这个花怎么用,你就随机应变吧 所以才要交给战斗力最强的人 话说得好听。 结果呢,现在附生花动也不动,带着自己一起,成摆设了。 池映雪在心里冷笑,可看着眼前节节败退的四个人,和手里毫无动静的附生花,又烦躁得厉害。 战斗无聊他都忍了,但再这么等下去,那四个人就回家了 映着火光的眼眸,慢慢暗下来,黑得像夜。 池映雪缓缓转过身,挡在柯妮娜面前,轻声唤“嘿,艾米。” 热浪的呼啸里,这一声很小。 追着钱艾的恶灵,却好像听到了,身形有轻微的一顿。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池映雪静静听着自己的防具起效,屏息凝神,脚下慢慢聚起缭绕白雾。 突然,他毫无预警腾空,如离弦的箭,直冲恶灵而去 恶灵本能感觉到危险,想躲,速度却忽然迟缓下来,周身影影绰绰有丝线缠绕一般 池映雪不知道这丝线是哪个伙伴的武具,总之,他很满意。 顷刻,已抵达恶灵面前,池映雪毫不犹豫,把掌心托了半天的附生花,狠狠招呼到恶灵脸上 如果那一双空洞所在的地方,算是脸的话 底下的四伙伴屏住呼吸。 恶灵被附生花袭击的一瞬间,忽然变成了实体,被烧焦的艾米 那胳膊已经乌黑抽缩的凶灵,在池映雪的一掌下,“咣”地撞到墙上 周身缠绕的金线隐隐放光,钳制着她的反抗 池映雪收回手,附生花软软落到地上,花蕾也好花瓣也好都已经被拍烂。 小伙伴们错愕,包括池映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点击手臂,下一秒手里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十字架 没等底下四人反应过来,那锋利如刀的十字架一端,已被池映雪刺入焦尸心口 艾米奋力挣扎,可池映雪握着十字架的手腕纹丝不动,几乎将她钉在墙上 已经没人注意地上的附生花了。 可它偏在这个时刻,泛起淡蓝色的微光,而后悠悠飘起,竟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开着的花蕾淡淡幽香,含苞待放的花蕾,则正在一点点绽放 艾米不再挣扎,空洞的眼眶对着半空的附生花,凄厉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不甘的忿恨与诅咒 “你护得她一时护不住她生生世世下一次,我会先找到她的” 恶灵在越来越强烈的淡蓝色光芒中,慢慢消失,它没有被消灭,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日后的某天,卷土重来。 池映雪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透明化。 他本能低头,下面的四个新队友也同样,身体渐渐透明。 这是要离开油画了吗 池映雪不能确定,只知道,底下四个人都仰头看着自己,目光中饱含的各种“直白的情绪”,让他很不适应。 钱艾,强烈矛盾款我认可你的实力,但我仍然看不上你。 况金鑫,热情肯定款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 吴笙,意外之喜款这位同学,我觉得你可以走一波智慧流。 徐望,老怀安慰款我果然没信错人。 这是一支情感过于泛滥的队伍,非常,泛滥。 无言对视中,徐队长背过手,悄悄退出文具盒,仿佛从来没用过一个叫做“浩然正气金蚕丝”的防具,深藏功与名。 两小时之前,回柯妮娜小屋的路上。 吴笙“你要把附生花给池映雪” 徐望“反正也不知道怎么用。” 吴笙“能主动触发还好,万一需要使用者想办法呢” 徐望“最好是这样。” 吴笙“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徐望“一点都没有。” 吴笙“” 徐望“他比游乐场那个池映雪还要独,这样的人,很难真正把谁当队友。” 吴笙“那你还同意增员” 徐望“我舍不得他的战斗力和脸。” 吴笙“你把最后那两个特别小声的字,再说一遍。” 徐望“所以我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激发一下他的战友情。” 吴笙“” 徐望“总要有人先交付信任,增员齐闪的时候,如果我能这么做,或许他就不会走。” 吴笙“不可能,他对李子近是痴迷。” 徐望“” “如果失败,”徐望看向自家军师,目光忽然楚楚可怜起来,“你们不能怪我。” 吴笙“” 哪来的“你们”,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被打感情牌好吗 不愿意再看一张惨兮兮的脸,吴笙引导自家队长,畅想美好未来“万一成了呢” “成了啊”徐望仰望星空,忽然有点不敢想。 如果池映雪真有咬死李子近他们全队的武力值,再从心底里把队友当伙伴,也许,真就无敌了。 战斗力是要凭信念支撑的。 再尽情的玩,也比不上一点点,想要和伙伴并肩前行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づ ̄ 3 ̄づ 85、圆满 一面豁然开朗, 一面三脸懵逼。卡Kа酷Ku尐裞網 无言对视良久, 钱艾叹口气, 仿佛吐了个不存在的忧郁烟圈。 “我们, 可能,需要一个说明。”他代表另外两位伙伴, 举起爱情白旗。 徐望收起信, 对这仨也不用分析什么诗歌之间的情绪区别了,对牛弹琴,直接塞答案还比较快“这是树和花的爱情,植物恋。” 吴笙“” 池映雪“” 钱艾好累, 身心俱疲“能当我没求过这个说明吗” “真正做了替身的是树,”况金鑫有点心疼小伙伴,进一步解释,“它在用自己的树枝,保护附生花,所以每次地狱之火过后,被烧焦的都是树枝。” “这就和附生花的最后一句话从来没有真正被地狱之火灼烧过对上了。”吴笙终于扣上了逻辑链的第一环。 徐望欣慰地看他一眼。 “树才是真正替身,有理有据, 这点我认可,”吴军师不入门则已,一入就能由点及面, 抓出疑点,“但怎么就能确定,它爱的是附生花, 而不是柯妮娜” “这个”况金鑫被问住了,有点为难地看徐望。 他刚刚还觉得队长说得全对,现在又觉得军师说得在理。 如果树爱的是柯妮娜,甘愿当替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徐望绕过迷茫的况同学,直接问吴笙“我们摘花的时候,树干了什么” 这个吴笙当然记得“甩动树枝对我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攻击,当然,主要是抽打你。” “那是因为我站在你肩膀上,更深入敌营”徐望果断终结回忆,言归正传,“如果树爱的是柯妮娜,它阻拦我们摘花干嘛” “它会巴不得我们把花带走,到时候它和附生花一起守护柯妮娜,双保险。”吴笙接口,终于将所有环节对上,“最后是附生花自己落下来的,树能拦住我们,拦不住花。” 吴军师不懂爱情,但只要谁给他一片绿叶,他能推理出整个草原。 “明白了,”钱艾啪地拍一下手,总结,“柯妮娜和艾米喜欢约克,约克渣男不用考虑,附生花救了被处刑的柯妮娜,间接害艾米惨死,艾米化恶灵要杀柯妮娜,附生花甘愿当替身,但树爱附生花,所以用自己当了当替身的附生花的替身。” 吴笙“” 池映雪“” 况金鑫“钱哥” 徐望“不愧是经历过223,红眼航班头等舱修罗场的男人。” “我现在就剩一个问题了,”钱艾没被表扬冲昏头脑,满眼狐疑看小况同学,“队长被树枝攻击过,你又没有,为什么你能和他一起想到树枝” “明明烧的是花,可每次烧完都成了树枝,很奇(.)怪啊,”况金鑫理所当然道,“就一直很在意。” 钱艾“也可以是附生花的障眼法吧谁也没说过替身具体怎么操作,说不定就是用障眼法蒙骗恶灵呢” 况金鑫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很认真地思考半天“好像也有这种可能” 钱艾扶额。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只是单纯的没想这么多吗 “不过,”况金鑫摸上自己心口,“第一次看见烧焦的树枝,这里就酸酸的,有点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 钱艾“” 吴笙安慰性地拍拍队友肩膀“第六感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和财富一样,不能强求。” 钱艾“你这后半句更扎心。” “我能提个问题吗”一直安静听着的池映雪,蹙起眉头,也没等几个人回应,直接抛出疑惑,“一棵树,爱上自己开的花,不奇(.)怪吗你会爱上你的手吗” 已经被打击够呛的钱艾,看看自己可爱的拳头,又看看池映雪“你这是什么鬼比喻” 徐望和况金鑫安静得很默契,十分清楚,这种科普时刻该谁登场。 “附生花不是树开的花,只是恰好依附在树上,它给树带来更多的水分,树则给它栖息之地,”吴军师敲黑板,给新队友划重点,“它们是两种植物,恋爱自由。” 池映雪“谢谢。” 从加入这个队,就一直存在的、难以言喻的微妙心情,正一节节向上攀登。 “队长,爱情线是清楚了,但怎么才算交卷呢”况金鑫刚舒展开的眉头,重又打结。 “我也说不准,”徐望瞥向地上的附生花,“但至少得把它送回去吧” 钱艾没转过来弯“送回哪” “树上。”徐望说,正气凛然的,“这是树和花的爱情,我们拿着花不还,强迫分居,那不成法海了吗。” “”举例精准,比喻形象,钱艾有心反驳,无力回天。 还花归树,自然就要再入油画。 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返回1310,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动不动就起火的房间,一改先前的热情好客,冷清得像很久没人住。 墙壁上的油画还在,但色泽暗淡,平平无奇(.),再没那呼之欲出的生动与诡异。 钱艾为难地看向自家队长“硬往里钻” 徐望咽了下口水,脑补一下,已经感受到了咣咣撞大墙的疼“闯个关而已,也不用拿命拼” “想把花还给树,就只有穿回油画这一个办法吗”况金鑫问。 徐望目前只能想到这个,但显然,路子不对。 “未必。”一直沉默的吴笙,开口。 四个伙伴一起看他。 他却忽然走到窗前,望着下面满目狼藉的草坪,道“你们过来看。” 四人不明所以,立刻聚拢过去,围观窗外。 吴笙指着挖掘机正步步逼近的、仅剩的一块完好草坪,问“眼熟吗” 那块幸存草坪约一个篮球场大,栽着一棵大树,树上葱郁,树下荫凉,同别处坑坑洼洼、草木倒伏的惨状相比,简直桃花源。 指向这么明显,四人要再不明白吴笙意思,就真可以晃荡脑袋听大海了。 但 钱艾“你这个是不是有点牵强” 况金鑫“笙哥,你不能看见一棵树,就说是油画里那棵。” 池映雪想起先前讨论时,吴笙浑身散发的智商优越感,勾起嘴角,故意模仿对方口吻“证据。” 吴笙“一,这里建造古堡之前,就是村庄所在地;二,这棵树和整个前庭草坪的设计风格并不融合,有故意突出惹人关注的嫌疑;三,你们仔细看它的树枝,好几处明显稀疏,有外力折断痕迹;四,我记得它什么样。” 从它甩枝条攻击徐望那一刻起,吴笙就把这位小树同学深深烙印在脑海,化成灰都认得。 钱艾翻个白眼“你早说第四条不就完了。” 况金鑫跃跃欲试“那我们现在就下去” 徐望克制着花式赞美的冲动,深沉地拍拍自家军师肩膀“还不错。” “”池映雪看着眼前的四个人,破天荒,脊背窜起一丝凉意。 这种毫无逻辑的盲目信任,是邪教吗,是邪教吧。 “轰隆” 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时候,新的爆炸再起 炸的就是仅剩的那块草坪,由于炸点距离稍近,冲击波直接把五人面前的玻璃震裂 泛起的草皮、泥土在硝烟里漫天飞,五人心里一紧。 之于你的剧情关键,或许只是人家任务线上的路人甲,那帮刨地炸坑的人,才不会管哪棵树和你有渊源 小伙伴们七手八脚把窗推开,硝烟尘土扑面而来,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听见战斗和呼喊战斗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被防具锁定的提示音,让疑惑中的小伙伴们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想,一根巨大的绿色豌豆芽就在窗外拔地而起,转瞬,就长高到他们窗口,宽大叶片平坦而舒缓地探过来,就像邀请。 同一时间,硝烟散了大半。 那仅剩的草坪,也被炸成了坑,但奇(.)异地,唯独那树还在,连同根下一米见方的草皮,就像汪洋中的孤岛。 它的树枝在阳光下,疯狂摇摆,一次次击退企图靠近的闯关者。 那五人已经放弃爆破流,派四人和它缠斗,剩下一人,驾驶着挖掘机,贴着坑边隐秘潜行,眼看就要从侧面逼近树下了 池映雪第一个跳上叶片,回头见队友都没动,轻轻挑眉“不下去吗” 徐望这才看明白“你的文具” 下当然要下,但新队友的行动速度会不会太快了啊 池映雪悠然一笑,跳过这显而易见的问题,直接进下一环节“挖掘机,交给我。” 简单六个字,淡淡的语气,浓浓的期待,深深的幸福。 随着最后一个小伙伴在叶片上站稳,魔豆高耸的茎忽然改变方向,枝叶朝着战场那边疯长 一眨眼功夫,徐望他们四个已被送到树下,竟比围剿大树的四个人,还要接近树干 而池映雪早跳上另一片叶子,这会儿兵分两路,同时抵达挖掘机处 落地一霎,池映雪一跃而起,压根不在意挖掘机的履带是否会卷到他,直接跳上挖掘机后身 树下四伙伴甚至没看清他动作,就听见一声玻璃碎裂的“哗啦” 另外一队的四个人,还没闹清怎么就从天而降四位,就被身后响动搅和得更懵逼了,本能回头,驾驶挖掘机的小伙伴,已经被从碎裂窗口钻进去的人,控制住了。 池映雪单臂勒住对方脖子,没用任何武器,也没恐吓威胁,就轻飘飘两个字“停车。” 从树底下看,池映雪神情温柔得就像在和对方闹着玩。 可挖掘机在他破窗而入的那一刻,的的确确,停了。 “你干嘛呢”树底下四个人急了,在他们看来,自己伙伴根本连挣扎都没挣扎,就投敌了,简直莫名其妙 徐望他们其实也没太看懂,但对结果喜闻乐见。 只有挖掘机里的人知道,他已经快不能呼吸了。鬼魅一样的袭击者,用最小的力,精准压住了他脖颈上最要害的位置,让他处于一个渐渐缺氧,但又不至于死亡的可怕状态里。 那一声“停车”,越轻,越听得人头皮发麻。 因为,袭击者的眼睛在笑。 不是那种克敌制胜的得意,就是单纯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快乐。 树下四人没等来挖掘机小伙伴的回应,恨铁不成钢,也不管了,直接面对面和徐望他们交涉“你们吃饱了撑的,插一脚我们的任务线有意思” “不是有意思,是不好意思,这也是我们的任务线。”徐望安抚性地摸摸树干,像在告诉它,我们来了。 四人为首的一看就是暴脾气,当下怒不可遏“我们他妈辛苦一晚上了,你们过来捡现成的” “捡现成就你们挖这些坑”徐望简直要被好奇(.)心折磨死了,“你们到底什么线” “事业线,”暴脾气喘着粗气,“把草坪刨了改成一片大湖。” 徐望“酒店前庭改大湖” 暴脾气“改完这里就叫天鹅湖古堡酒店” 徐望“这是什么神奇(.)的事业线” 暴脾气“你他妈问我我他妈的问谁” “咻”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中断了两队沟通。 然而那声音从树下而起,却是冲着挖掘机去的 徐望只看到寒光一闪,根本顾不上去揪偷袭者,大声朝池映雪喊“小心” 可是他的呼喊哪有武具快 话音还没落,那抹寒光已经“咚”一声刺透驾驶室正面的玻璃,直直戳进池映雪勒住司机的手臂里 一枚长钉 比他们第一次在无尽海守塔人那里遭遇的,还要狰狞的长钉 几乎45钉进池映雪的手臂 饶是如此,池映雪竟然一动没动。 这点被钳制的人最有发言权,长钉就在他眼皮底下,死死钉进了勒住他的手臂,可勒着他的力道,连一丝,都没松。 只是出于本能,颤了一下,极轻微,轻微到让人心底发寒。 被钳制者忽然不敢看挟持自己的人了,他甚至本能地想劝阻自己队友,别再盲目攻击了,这人危险,比以往遇见的所有人,都危险。 然而他这些第一手资料,都没能传达到树下。 “你的队友想救你,”池映雪贴到他耳边,一字一句,轻声低语,“那你就去死吧。” 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 被钳制者挣扎地抓了两把勒住自己手臂,最后甚至用力将长钉又往深处猛按一下 可最终,一切徒劳。 濒临死亡之际,被钳制者终于听见了天籁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树下八人只看见了回家者的挣扎,却没看见送人者的暴力,没激烈动作,没狰狞表情,从头到尾淡淡然,在送人回家之后,放下扎着长钉的胳膊,还透过破了个小洞的玻璃,微笑致意。 暴脾气四人,心下骇然,尤其用长钉偷袭那个,脚底往上冒凉气。 就在这无言时刻,树前的大坑底下忽然传出闷响,整个酒店前庭的一片坑坑洼洼都跟着震动 徐望他们四个下意识后退,靠到树干上,寻获一点安全感。 暴脾气四个则早在刚才的缠斗里,被树枝甩到了大坑边缘,这一震,直接身形不稳,滚落坑底 坑土松软,摔进去没什么,可还没等他们爬起,坑底忽然以极快速度陷落,顷刻就将四人卷进无底黑洞 这还没完,仿佛传染一般,所有大坑都开始无限往下坍塌,一个连一个,最后竟将整个酒店前庭,连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的坑洞,唯二幸存的,只有徐望他们和大树所在的一小块地,还有1310窗户底下正对着的,魔豆扎根的那一小块地 挖掘机早落进去没了影。 尘埃落尽。 不知什么时候逃出来的池映雪,踩在魔豆叶片上,拔掉手臂里的长钉,随手丢进坑里。 他自然的神情和随意的动作,就像揭掉一片创可贴。 去掉碍眼的钉子,池映雪才乘着叶片,稳稳落到树下。 树下四个小伙伴“” 刚刚那几分钟,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他们经历了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吴笙,卸下双肩包,翻出医药箱,递给新队友,没多此一举问要不要帮忙。 就这战斗水平,吴军师深信,他自己搞得定。 果然,池映雪动作娴熟,三两下就止血、包扎一条龙完毕,末了还用酒精棉球把非伤口处沾到的血迹擦拭干净,十分细致。 “出去了还得上医院。”徐望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池映雪点头,但是一看神情,就没放心上。 “你刚才用的什么”钱艾终于从团灭对手的冲击里,恢复一点点。 池映雪“。” 钱艾看看地上大坑,嗯,是地陷,又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天塌呢” 池映雪歪头“你想感受一下吗” 钱艾后背一凉“不用了” 池映雪莞尔“这是一次性武具,用的时候没让天塌,再想体验,就得等下回了。” 钱艾“” 看得出,新队友心情很好,好到破天荒开起玩笑。 但徐望依然心疼,除了心疼队友受伤,还心疼文具“对付他们,其实不用这么毁天灭地的武具。” 池映雪看了看他,了然一笑“行,以后我会把厉害的文具都留着,用在刀刃上。” “”徐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好沟通的队友,他头疼,这一点就透的队友,为什么也让人不安啊 重归静谧的酒店前庭,不知哪来一阵清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徐望循着声音抬头,树影斑驳。 他静下心来,自怀里小心翼翼取出附生花,双手捧着,原物奉还似的,举向大树。 树没动静。 叶子的沙沙声,都在这一刻停了,像一个不安的人,在屏息等待,等待希望,或者破灭。 终于,附生花在树枝缝隙透下的一缕阳光里,慢慢发出淡蓝色的光。 花朵在徐望手中消失,大树前,多了一个蓝发的人。 它轻轻走到树下,张开双臂,缓缓拥抱树干。 阳光在它脸上勾勒出美好轮廓。 五个小伙伴看着它的身影渐淡,直至消失。 高高的树干上,一簇淡蓝色的花,悄然附生,葱郁枝叶掩映着它,护得周全。 我曾经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这爱情线的第一封信,就是树对花的心。 深情,绝望,却依然希望对方能够幸福。 不过,应该不需要那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了。 徐望静静看向树。 你的心,它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就是一个树爱花花的爱情线啦。以及,吴军师,一个选择了爱情线,也注定会走上解谜路的男人。 ̄ ̄ 86、飞盘 当树叶再次摇晃出温柔的沙沙声, 徐望就知道, 爱情线圆满了。 果不其然, 调皮的祝贺, 乘着轻风款款而起 鸮恭喜过关,623顺利交 五个小伙伴, 有徐望这样预料到的, 也有钱艾这样提示音来了,才喜出望外的,但无一例外,都在恭喜声里, 长舒口气。 结果这一口气,随着戛然而止的断句,卡住了。 顺利交 卷呢还有固定的“亲,明天见哟”呢 每个人都下意识看队友,然后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懵逼。 这算交卷了吗应该不算吧,否则他们就该回现实了。 可凭什么不算交卷啊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线 “文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池映雪,或者说, 是他敏锐的战斗直觉。 话音刚落,像印证似的,被攻击的提示懒洋洋来迟 鸮有人对你们使用了哟 巨大的阴影, 随着这声音一同降临。 五人后退几步,抬头,就见一个载着五个人的飞盘, 悬停在大树上方的半空中。 那盘子就是平日里盛菜的浅口白瓷盘,不过被放大了数十倍,五位同行乘坐其上,或盘腿,或半躺,当自家沙发似的,惬意悠闲。 徐望看见飞盘的一刹那,就很自然断定,幻具是他们用的,可当看见盘中人一个个慵懒的样,又犹豫了。 这不是一个要准备开战的状态。 “我们不做任务不交卷,也没闲心送你们回家,不用这么紧张。”先开口的不速之客,是飞盘里最没坐姿的一位,二十七、八岁,头发乱糟糟的像刚起床,神情也困倦不醒,说着话就打了个哈欠,半躺在那儿,一点也看不出居然是负责外联交涉的。 徐望想,也可能这位真是被临时拉来顶班的,否则没办法解释这种拉仇恨的开场白。 至少,他这个“被沟通者”,一点尊重都没感觉到。 “你想太多了,我们不紧张,”徐望气定神闲地看他,面色没一点波动,“至于我们会不会生气,取决于你们的解释。” 这话其实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但盘子里人像没听出来似的,随意扫了旁边伙伴一眼,而后再看向他们,更随意地给了句解释“找点儿东西。” 结合先前的“我们不做任务不交卷”,徐望觉得,对方想表达的应该是“找点东西,找完就把幻具解除,你们继续交卷”,可话从对方嘴里出来,就是极简模式,从神情到语调都透着敷衍。 飞盘忽地降到紧贴树冠的位置。 刚被乱糟糟扫一眼的那位队友,一改慵懒,选了一根稍粗的树枝做落脚点,干净利落地跳到树上,身手敏捷凌厉,站稳后立即拨动枝桠,开始专注寻找。 还真是找点东西。 徐望抿紧嘴唇,这帮人的确不是找他们麻烦的,不,应该说对方根本就懒得找他们麻烦。 从始至终,对方都跟春游似的从容,不是因为目的不冲突,事实上目的不冲突,他们也可能损人不利己的捣乱。从容惬意的根本,是自己队伍,还不够格入人家的法眼,人家连撒谎防备一下,都不屑。 “请告诉我,刚刚那种被蔑视的羞辱感是幻觉。”钱艾看着高处的五位不速之客,胸膛隐隐起伏。 徐望一声叹息“队长做不到。”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况金鑫很困惑,“树上只有附生花啊,可他们好像看都不看。” “不管是什么,都确确实实和任务线无关,”吴笙眯起眼,目光锐利,“否则这么大阵仗,早该触发剧情了。” “也许他们找错地方了呢,或者剧情就是和平友好找找找。”一只脚都迈过终点线了,另一只却生生被人抱住,实在让钱艾煎熬。 “徽章。”池映雪压低声音,不是怕被人听见的那种压低,更像是在刻意压抑着自身的某种情绪,“他们在找徽章。” 四伙伴愣住,徐望第一时间点出文具盒隐藏栏,把月光迷宫徽章亮给池映雪“这个” “嗯。”池映雪淡淡应完,才看清,徐望的隐藏物品栏里就一个图标。 他立刻在这冷冷清清的界面里,明白了新队伍的信息进度,不等问,直接道“每一关都会有几个隐藏徽章,分散在不同角落,找到一枚就行。” “找”徐望意外,“徽章不是单关破纪录才有的奖励” 池映雪说“那是随机碰运气的,一般都在关卡里找。” 徐望“怎么找” 池映雪“有徽章的地方,会不定时闪烁微光,一心想找的队伍,就能发现。” 吴笙问“都找到了会怎样” “不清楚,”池映雪歪头想想,终于从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打捞出些许信息,“好像和1323以后的关卡有关。” 1323以后 这答案对于徐望他们四个,冲击可太大了。 茅七平可是说过,成绩最好的队伍也只到了第十三关,而交卷速度榜唯一开启那次,记录也只到1223,这说明还没人交卷过1323呢,和茅七平的说辞也是能印证上的。 那这些从来没冲破过1323的人,凭什么就能说徽章和后面关卡有关 还是他们得到过小抄纸的秘密提示 四双眼睛,刷刷刷刷全聚到池映雪脸上。 池映雪对这种炽烈眼神是最不适应的,立刻澄清“我只知道这么多,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用幻具拷问我。” 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 审问神父,拷问自己为什么每次新队友的提议都像个反派 “你们要吗”池映雪忽然问。卡Kа酷Ku尐裞網 四伙伴愣住,一时没听懂。 “虽然不清楚徽章具体用途,但一定是有用的,”池映雪微微前倾,靠近四个伙伴,声音和嘴角,一起微微上扬,先前被压抑着的某种情绪,在他眼底,泛出幽暗的、期待的光,“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抢。” 他的声音极温柔,像魔鬼在诱拐良善。 徐望问“你有这一关的徽章吗” 池映雪怔了下,才摇头“没有。” 钱艾无语“那这就叫我们一起去抢,懂吗” “”池映雪不懂,为什么这些人那么执着于“我们”还是“你们”,重要吗 “你不就是想找个由头动手吗,”徐望挑眉看他,“想把那盘子掀了,把那帮人灭了。” 池映雪愣住,这次是真意外了。 况金鑫看着他,叹息摇头“你的杀气太有辨识度。” 钱艾斜眼瞥他“一想干架就兴奋,我都摸着规律了。” 徐望拍拍他肩膀,露出信任微笑“你的申请,我许可了。” 转过身来,徐望问吴笙“还能坚持多久” 吴军师耸耸肩“直到你们打赢。” 池映雪在这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里,窥见了蛛丝马迹“你在用文具” 难怪对方搜寻到现在,一无所获。 其实一旦锁定范围,徽章并不算太难找,刚刚请战的时候,他还担心来不及开打,对方就已经得手。 “他们想找东西,就可以对我们用幻具,阻止我们交卷,” 吴笙抬眼看树上忙碌的身影,“回个防具不过分。” 池映雪有些纳闷“他没听见中防具的提示” 吴笙说“当然是套树上的,。” 池映雪“” 战术什么的,还是留给心细的人吧。 “你们到底商量好怎么打没”乱糟糟趴在盘子边,双手托脸,满眼不耐烦,“防具都扔了,还有什么可磨蹭的。” 五伙伴一霎错愕。 他们之间既有水平距离还有垂直高度,刚刚那种蚊子声一样的私下交谈,不可能传过去的,那乱糟糟怎么知道的防具 正懵着,五人脚下的草皮忽然飞起一张绿色便笺纸,和草皮完全融为一体的绿,飘飘摇摇,飞回盘子里,一个头发卷卷的青年手中。 “,”乱糟糟公布答案,不紧不慢地坐起来,咧嘴一笑,“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川,别找了,”刚收了便利贴的卷卷发,提醒树梢上的队友,“套着防具呢。” 累得腰酸背疼的江大川,闻言怒了“谁他妈没事儿找事儿” 王断然,也就是卷卷发,朝对面一努下巴“就最帅的那个。” 江大川愤而低头,一眼锁定吴笙“你吃饱了撑的急着回家” 吴笙“” 徐望、况金鑫、池映雪“” 钱艾“你们这个认人方式” “有问题”卷卷发一脸被质疑的不高兴,伸手指吴笙,“最帅的,”指池映雪,“最美的,”指况金鑫,“最可爱的,”指徐望,“最狡猾的”,指钱艾,“最壮的。” “很方便啊。”末了,还给个总结。 “”五个同样沉默的小伙伴,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江大川坐到树杈上,也不干活了,直接催盘子里的队友“速战速决。” 陈关,也就是乱糟糟,伸了个懒腰,坐正,卷卷发王断然没动,但目光是放到徐望他们这里的。至于剩下那二位,该看天看天,该吹风吹风,眼皮都没抬一下。 徐望咽了下口水,全身下意识绷紧,第一次,感觉到了“等级差”的存在。 那是在“鸮”里奋战了近五十天,所磨炼出的,对危险的直觉。 “轰隆隆” 仿佛山崩地裂一样的巨响,在五人头顶炸开 顷刻间,整个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并伴随着巨大的落石 五人脚下唯一的草坪,也开始剧烈震动,并出现裂缝 池映雪召来魔豆,叶片一下子将五个人都托到半空 刚腾空,唯一的草坪便陷落,只剩树干粗的一小圈,堪堪留住树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在短短几秒,徐望他们甚至没看清用文具的是谁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播报终于来了。 熟悉的名字让五人一愣,他们才刚用这个文具送走了一队,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吧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天彻底黑下来,染了墨一样。 谁也看不见谁的黑暗中,忽然响起池映雪声音“不对。” 徐望连忙问“什么不对” 池映雪“天塌地陷,魔豆还怎么扎根” 徐望“” 吴笙“” 钱艾“” 况金鑫“” 脚下叶片忽然失去承托力,五个小伙伴随着魔豆一起,跌入黑暗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到战斗就兴奋,我是被池映雪附身了吗:3 第88章 苦战 天塌地陷, 让整个古堡酒店, 笼罩在幽深的黑暗里。卡Kа酷Ku尐裞網 个别亮着灯的酒店房间, 成了这墨色里唯一幸存的微弱光亮。 1024房里, 韩步庭、厉夏站在窗前,李子近则直接探头出去张望, 奈何战场已伸手不见五指。 对于韩步庭队来说, 今天的运气实在糟糕了点,加上自身磨合问题,早早损失掉两名队友,提前进入“养老期”。本以为剩下的时间就会在总结经验教训消磨时光中度过, 结果一不留神,外面已经日月无光。 “那一队到底要找什么还有,现在文具战都搞这么大了吗”短短几分钟,前后两次天塌地陷,李子近这个向来用文具大手大脚的,都想冲过去让他们冷静一点。 这种杀伤力的文具,能得都是运气,眼睛不眨就用掉了 有没有考虑他们这些文具贫困户的心情 “也算不上战, ”厉夏纠正,和自家队友说话,也是阴沉淡漠风, “两次都是秒杀。” 李子近已经习惯了,要是哪天厉夏热情起来,想想都瘆得慌。 “是啊, ”他有些泄气地叹,“总有人比你厉害。” 池映雪那队,秒杀了挖掘机队,然后,又被盘子队秒杀。 如果联系游乐场的对战和昨天油画里的被坑,他应该给盘子队拍手叫好,可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丧。 被团灭的是战胜过自己队的队伍,就算不考虑那几位的骚操作,单论硬实力,也不差的,就这么轻松松被人一招秒了。 如果遇上盘子队的是自己队,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 不会。 “队长,”李子近看向一直沉默的韩步庭,“还记得刚入队时,你问过我的问题吗,你说都是不眠不休打游戏,狂热爱好者和职业选手有什么区别” “你当时瞪了我一眼,并表示懒得和我解释。”韩步庭不只记得,还大概能猜到,李子近想说什么了。 窗外塌下来的天,重又慢慢升高,乌云散去,日光重现。 飞盘上的四人气定神闲,树杈上的一人悠哉惬意。 前庭的大坑更深了,深不见底,就像永恒黑洞。 李子近看着再没人影的深坑,静静道“这就是业余和职业的区别。” 同一时间,1639房。 一样提前失去交卷资格,一样围在窗前,不过幸存战友魏孟寒、邹珺、冯让、朱墨比韩步庭队多出一位。 “没戏,不是一个段位的。”邹珺把窗台上花瓶里的花,翻来覆去摆弄,一会儿弄成扇形,一会儿弄成高低错落型,但总是不够满意。 冯让被他忙活的闹心“行了,就那么几枝儿,你能摆弄出埃及艳后来” 魏孟寒摸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重新迎来日光的战场,疑惑自语“要是被秒杀了,徽章的闪光为什么还没出来” 从那队出现,没直接动手,而是和徐望他们谈判,魏孟寒就猜出他们目的不在交卷,在徽章。 朱墨把窗扇完全打开,视野愈加开阔。 拂面凉风里,他的声音染上淡淡笑意“魏老师,我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剧情了。” 树旁,飞盘里。 头发乱糟糟的陈关,打着哈欠,退出文具盒。他知道周围窗户里,一定有眼睛在盯着战场,不过无所谓,越多人看才越好呢,最好能清清楚楚记住他们五个的脸,以后远远看见就绕着走,别像地底下那队似的,皆大欢喜的路不走,非把到手的交卷弄没了,这就叫自己作。 王断然使劲抓抓自己的卷毛,结果没用,还是跟着陈关打了哈欠,无比郁闷“你白天能不能好好睡觉打哈欠会传染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你早让我动手不就结了,”陈关擦一下眼角的哈欠湿气,咕哝,“越等越困。” “一看就是新人,目的又不冲突,欺负那么狠没意思。”王断然说。 陈关懒洋洋挑眉“那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王断然扯扯嘴角“有自知之明的菜鸟才可爱。” 一直躺着玩手机的孔立泽,闻言乐了,手上没停,嘴上搭茬“你也就能和新人装装逼,上次遇见范佩阳,你怎么不让我们打” 王断然眯起眼睛,轻轻瞥过去“不想要新手机了,是吧” 孔立泽立刻闭嘴,安静得像个路人甲。 “金钱是魔鬼啊。”顾念莞尔,拿起刚刚因为天黑,被迫放下的书,重新读起来。 孔立泽一个手滑,屏幕上的小人血条见底,正准备迁怒顾念,忽然有东西在脑海中闪过。 他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疑惑闭眼,探寻某种感应 几秒钟后。 “暂停键还在生效。”孔立泽睁开眼睛,沉声道。 刚刚起身重又开始找闪光的江大川,闻言顿住,扶着自己酸疼的老腰,不可置信看过来“你说什么” 陈关和王断然也跟着看孔立泽。 套在对方身上的幻具还在生效,说明中招者并没有弹回现实。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正因为懂,才不可思议。 孔立泽也很意外,但作为的使用者,文具传回的感应是铁证“他们还在这里。” 陈关眯起眼,困倦的眸子,今夜第一次掠过精光“哪里” 孔立泽说“地陷里。” 咕咚。 类似水泡的声音,在看不见底的坑中传来。 起先只是一声,遥远飘渺。 而后 咕咚咚。 咕咚咚。 哗啦。 咕咚哗啦啦 五人眼见着坑底慢慢涌出水,从深坑,变小水洼,再到大水坑,最后水面竟然同整个大坑的边缘平齐 一切只发生在顷刻间,酒店前厅就成了一片汪洋 “扑腾腾腾” 小马达一样的破水前行声,由远及近。 五人循声望去,遥远的水平面上,一组熟悉的人马正风尘仆仆涉水而来 同样呆滞的还有窗口围观的两队 1024韩步庭“把坑变成海,再浮出水面,这招不错。” 1639魏孟寒“天塌地陷里,还能选对合适的脱险文具,这份冷静不简单。” 1024“” 1639“” 1024、1639“就不能本本分分划船吗” “海平面”上,徐望小分队卷浪重来,他们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他们踏浪破水,各显神通 徐望,葫芦当船,铁拐当桨,朴素踏实 吴笙,长剑当舟,滑行水面,如履平地,潇洒仙气 况金鑫,端坐花篮,激流勇进,童真童趣 池映雪,脚踏横笛,翩然飘逸,水进笛孔,古音绕梁 钱艾,倒骑毛驴,怡然自得,偶有浪起,小蹄飞扬 一行人在距离树下十米左右停住,海面霎时风平浪静,清晰映出古堡倒影。卡Kа酷Ku尐裞網 “幸亏天塌地陷是一次性文具,”徐望搂着葫芦腰,心有余悸地仰头,“也谢谢你们看不起我们,没补第二招。” 陈关撩起额前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想让视野更清晰些,观望两秒,声音微挑“” 徐望点头“不愧是上过总成绩榜的队伍。” 一句话,让飞盘上四个加树上一个,都有点意外。 连顾念都放下书,瞥过来,第一次正眼看下面的“新手”,结果看一眼,就忘了上一秒身份被识破的惊讶,全身心都让底下几位的“航行工具”雷到了。 “陈关,顾念,江大川,孔立泽,王断然。”吴笙站在长剑上,把记忆中的一串人名复述,“五十天内最好成绩,3,1023。” “希望你们近期没换过人,还是最强阵容,”徐望真心道,“不然我们胜之不武。” 王断然被气笑了,有种特别滑稽的感觉,转头刚要给陈关下指令,却被后者抢了先“交给我。” 王断然说“我知道,我是想说” “不用加钱,”陈关再次打断他,目光紧紧锁在徐望身上,再无一丝慵懒,“不只不用加钱,今天一晚上出工都不用计,我给你免单。” 王断然皱眉“条件”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陈关再重复一遍“把他们交给我,谁也不许插手。” 王断然“”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除非,陈关生气了。 “暂停键是你的吗”徐望嘴上问着,手上却暗暗点掉一个文具。 孔立泽垂下眼睛瞥他“我的,有意见” 徐望特别诚恳地看着他“那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别让幻具失效。” 孔立泽“” “至少,坚持到我们拿完徽章。”徐望微笑颔首,情真意切,“拜托了” 孔立泽深吸口气,克制自己捏碎手机屏的冲动,缓缓看向乱糟糟“陈关,你要再不动手,朋友没得做。” 陈关已经忍得想跳盘肉搏了,如果不是为了问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文具” 没头没尾四个字,偏偏徐队长善解人意,秒懂“。” 陈关“” 徐望“有没有很惊喜可惜我们只有五个人,不能把所有过海法器用全了”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这是陈关的回答。 镜一样的海面上,忽然掀起惊涛骇浪 五个小伙伴,无论乘着什么法器,都一视同仁被拍进海里 咸涩的海水封住小伙伴们的眼耳口鼻,坚持了快十秒,五个人影才重新被法器托出海面 但下一个巨浪又灭顶而来 徐望先前点掉的文具,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启动时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他就知道汪洋大海上不安全 极寒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水域,席卷而来的巨浪,一下子被冻结在半空,同时结冰的还有五人身下的水面,那各显神通的行水工具亦被冻在冰中 “小况”冰封万里中,徐望大声喊。 况金鑫没费时回应,直接点掉防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提示音响起的一刻,五个小伙伴头顶忽然出现一座绑着巨大氢气球的小木屋,众人一跃而起,爬上木屋,氢气球迅速上升,将众人抬支和飞盘同样的高度,从“海战”到“空战”的转移,行云流水 然而1639里,邹珺和冯让却一起拍窗台,懊恼得仿佛出昏招的是他们自己“靠,这不找死吗” “八仙过海”好歹还可以机动灵活,说散就散,这聚到一个脆弱的气球屋里,又飞这么高,等着当活靶子,让人一锅端呢 陈关在气球屋出来那一刻,就乐了,优哉游哉等到气球屋飞到致命高度,才送出致命武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徐望他们刚松口气,天空中就无数利箭飞来 “快躲开”钱艾大叫。 况金鑫更急“我知道” 他闭眼,用力冥想,以最快速度移动气球屋 氢气球在利箭赶到的最后一刻,终于险险移开,离得最近的尖尖几乎贴到了气球的边 可还没等小伙伴们放下心,忽然觉得后面有声音。 五人一齐回头,已经错过的利箭,竟然拐了弯又回来了 这一次,再避无可避。 所有利箭悉数戳入氢气球,还有一小部分“咚咚”戳上了小木屋 氢气球“砰”地爆炸,小木屋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钱艾要疯“下面是冰” 徐望当然知道,千钧一发之际,解除 “扑通” 气球屋沉沉落水,溅起巨大浪花 可还没等第一朵浪花落下,整个水面重又结成厚厚的冰 世界一瞬间就安静了。 “不是只有你们,才有万里冰封。”陈关对着明亮冰面,悠悠叹口气,转头看纯围观的孔立泽和顾念,微微皱眉,“我好像高估他们了。” 顾念不置可否。 孔立泽闭一下眼,再睁开“不好意思,暂停键还在生效。” 陈关愣住“” 孔立泽不忍看他,只得转向顾念“我现在明白白雪公主里魔镜的心情了。” 顾念轻声叹息“一次次告诉王后,最美丽的人不是你,确实挺残忍。” 陈关半边脸黑下来“喂”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耳内突来的提示,让飞盘上四个人都怔住,他们下意识回头。 坐树观虎斗的江大川,也一脸错愕,显然,也听见了提示。 这幻具,套了他们五个人。 可是,为什么是“海市蜃楼” 陈关在孔立泽说“暂停键”还生效时,就立刻做了迎接那几个家伙破冰而出的准备。 “海市蜃楼”能破冰 鸮有人对你们使用了哟 王断然五人面面相觑,这和海市蜃楼一样,都是他们没得过的文具,想一下子准确预测新文具的用途,其实并不容易。 尤其一些文具命名,本身就是坑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帮家伙到底在哪 疑问尚未厘清,陈关忽然一掌拍到飞盘上手上和瓷盘击出闷响,一看就是往死里拍 “你干什么”王断然莫名其妙。 还没等陈关回答,那头孔立泽也“啪”一下,直接把手机拍到了瓷盘上 瓷片磕出裂纹,手机屏则直接碎了 “靠,我才刚买一礼拜”孔立泽心疼得无法呼吸。 王断然要被他们气死了,可刚要骂人,乘坐的飞盘忽然以极快速度下坠 “顾念”王断然错愕,飞盘是顾念在操纵,这位可是从不开玩笑的 “幻具在操控我的意识”顾念眉头皱起,冷静道,“它想要让飞盘坠毁。” 王断然“” 陈关“” 孔立泽“” 江大川“” 破釜沉舟把锅打破,把船凿沉,不留退路,背水一战。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想砸碎飞盘背水一战的意思,这个幻具对于自身含义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这时候没人再管陈关说的“交给他自己”了,江大川直接出手 防具终于赶在飞盘落地的前一刻,生效。 飞盘像落在一层海绵上,晃了晃,停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文具的提示音简直就是卡着点来的。 这时候要再认识不到,那帮家伙藏在暗处,那他们这些关白闯了。 可当务之急是,一,他们在哪二,周而复生是什么 为什么那帮人的文具都是四字成语 “啪” “咣” 陈关狠狠拍了飞盘第二掌 孔立泽拿起手机残骸,毫不留情又磕了第二下,飞盘裂缝瞬间明显 顾念了然“这个幻具会让人重复前一刻的动作。” 王断然立刻抬头看树“大川,解幻” 江大川不能离开树,以免真被人钻了空子,正有力气没处使,立刻精准执行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破釜沉舟、周而复生的效果一齐消失,陈关手掌已经拍青了,孔立泽手机已经碎成了渣,看一眼都心绞痛。 半空中,原本飞盘悬停的位置后方,一座完好无损的气球屋,缓缓现身。 海市蜃楼,也破了。 陈关终于明白过来,被万箭齐发的,坠入深海的,万里冰封的,不过都是幻影。 “不好意思,”看不见一个人影的小木屋,终于从门缝探出徐队长的脑袋,“浪费你们万箭、冰封。” 陈关很久没这样生气了。 而且他的生气,王断然、顾念和孔立泽,都是能清晰感觉到的向来话多的陈关话少了,那就是不高兴了,要是直接沉默,那就是,彻底怒了。 作为队友,这种时候不太想惹陈关。 结果,气球屋里那几位,非常漂亮地继续火上浇油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冰上四人,脚下一瞬成了泥沼,淤泥像锁链一样,困得他们双脚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冰面上火焰四起 陈关解除“万里冰封”,在泥沼和火焰被海水吞没的瞬间,启动,巨大的折纸飞机横空而来,驮起四人回到高空。 极高的,看小木屋都是一个点的,高空。 “他们想拖延时间。”孔立泽一针见血,“拖到暂停键失效,就赢了。” 王断然“他们还要拿徽章。” 孔立泽“呵,他们说你就信啊。怎么拿就这么无脑堆文具” 顾念“挺有趣的队伍。” 陈关“你什么意思” 顾念“他们最近用的三个文具是什么” “破釜沉舟,周而复生,生灵涂炭”王断然不确定地回答完,忽然懂了,头上每一根卷卷毛都变成黑线,“他们有病吧” 遇上一支拿文具玩成语接龙的队伍,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1639房,窗前。 朱墨“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 邹珺“啊不是吭哧吭哧苦战吗” 朱墨“那些文具不可能真的克敌制胜,他们应该清楚的。” 冯让“想拖到幻具失效吧,能暂停交卷的幻具,可挺不了太长时间。” 朱墨“我总觉得还有其他” 魏孟寒“你们就没人反思海市蜃楼吗” 邹珺“他们让气球屋消失用的是海市蜃楼” 魏孟寒“还不够明显” 注1海市蜃楼,幻具,可隐藏自身,并在敌人面前形成视觉幻影。但幻影的一切内容,都是隐藏在暗处的本体的实况直播。 注2魏老师队曾在某一关卡时,用过此文具,因演技太拙劣,被对手识破。 魏老师的反问,让整个1639的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重。 四人脑海,不约而同回放起刚刚徐望小分队,使用“海市蜃楼”的场景 利箭飞来,钱艾大叫,快躲开,声嘶力竭的变了调。 操纵气球屋的况金鑫急切回应,我知道,额头每一滴汗都渗透着焦灼。 气球屋被刺破下坠,钱艾惊恐万分,喊着下面是冰。 木屋落水,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五张绝望的脸。 回顾结束。 四个小伙伴“” 戏精,的确是实力的一种,所以昨天他们也和对方飙戏,互相欺骗任务线。 但不用为演技燃烧生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八仙过海的时候,给钱同学留下的选择其实有三个,莲花何仙姑,玉版曹国舅,毛驴张果老,然后,我选择了最符合钱同学气质的 ̄ ̄ 第89章 胜利 半空中,终于用文具克掉“拔地而起”的祥云, 下降回原本的高度。卡Kа酷Ku尐裞網 相隔数米外, 就是一字排开的白鹭。 徐望他们没敢贸然挪地方, 往上穷追猛打没胜算,向下支援池映雪,容易被脱离“拔地而起”的祥云, 从背后偷袭。 所以他们坚定执行原计划,一个“拖”,一个“挡”,拖出时间给池映雪战斗,挡住祥云清外围。 但就这样, 还是没防住,负责盯池映雪的况金鑫第一个汇报:“队长, 他情况不太对!” 四人一起低头, 正看见江大川向上爬,池映雪在底下抓着他的脚, 但神情明显是忍着极大的疼痛! 祥云就是在这时,降到和白鹭同样的高度。 “看出来你们是铁了心不让我们靠近树了,那我们就不强求了。”陈关耸耸肩, 无所谓的样子,“但你们不会天真到以为,不接近, 就不能攻击吧?” “池映雪——”徐望压根没搭理这种挑衅, 直接问下面队友, “文具名——” 没回应。 狂化中的新队友早屏蔽外界一切了,现在他的整个世界里,就一个江大川,你不死,我不休! 徐望心情复杂,遇上一个状态一来就暴走爱谁谁的队友,太艰辛了! 不知道文具名,他们四个就是想远程协防,也无从下手啊! “看着像扎心,”钱艾神助攻,“这个我有经验,扎完都是这个表情!” 徐望:“……”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池映雪心头的刺痛,随着提示音,缓缓消失。 他轻轻吸口气,冲着上面的江大川,莞尔一笑。 江大川一只脚在人家手里呢,当然全程低头紧盯,于是在这一笑里,毛骨悚然。 会输。 江大川有了某种清晰预感。 他遭遇过那么多次对手,近身肉搏战不知打了多少场,却是第一次,在一个对手身上感受到了“可怕”。 这可怕不是武力值多么逆天,而是骨子里带的那种,不像人的东西。 脚踝被缓过来的人,用力一扯! 江大川直接被从树干上拽了下来! 他反手给了池映雪一拳,稳准狠地正中对方下巴! 池映雪头被打得微微偏开,但脚下一个狠踹,正中江大川小腿,力道大得几乎能把脆弱的人直接踹骨折! 江大川直接趴下去,在滑落的最后一刻,双手环抱住树杈,才勉强挂住,没有落海! 池映雪微微蹙眉,似乎对没有一击致命很不满意。 江大川做好了被掰手指或者踩踏手指的准备,但这招其实很low,不是姿态好不好看,而是太多破绽,只要池映雪敢靠近,他就有信心能把对方先扯下去! “你想太多了,”池映雪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某种愉悦快乐,一如他熠熠发光的眼眸,“我对你的手指头没兴趣。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轻巧跳到临近树杈上,然后看向挂着江大川的树杈根部,眼睛微眯,抬腿就踹! 江大川倒吸口气。 对方是不踹他,对方要踹折掉的是整根树枝! 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这个力道!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就在池映雪的脚,几乎要碰到树杈根的时候,耳内听见提示。 然后,池映雪就愣住了。 维持着要踹不踹的姿势,怔在那儿,看看树,看看自己脚,再看看江大川,一脸茫然。 …… 1639房。 邹珺:“什么情况?” 朱墨:“被迫热爱和平或者失忆的文具吧。” 冯让:“当什么别当前锋,这能被玩死啊……” 魏孟寒:“……” 朱墨:“魏老师?” 魏孟寒:“胜负已分。不过能坚持到现在,他们已经很厉害了。” 朱墨明白自家队长的意思,精神控制型幻具,除非撞大运,恰好就有那唯一或者唯二与之相克的文具,否则,几乎就是无解。 他抬头看白鹭上的几个人,从队长到队员,眼中都或多或少有一丝慌,看得出,他们的确拿这个幻具没辙。 但—— 朱墨的目光,落在那张唯一镇定的脸上。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如果没记错,这位应该是军师,而现在,他在他眼里,看见了让人惊叹的沉稳,和胸有成竹。 “未必会输,”朱墨顿了下,又摇头,“不,他们会赢。” …… 半空中。 徐望下了某种决心似的,看向吴笙。 后者却轻轻摇了头。 徐望没忍住,实在情势不妙,一着急脱口而出:“还等?” 吴笙不语,态度却明确。 徐望焦灼地看下面,江大川眼看就要爬上树杈了,现在的池映雪就是一个傻白甜,都不用武力,直接一推就掉下去了啊! 他们手握王牌,却拖到现在,要还是功亏一篑,能吐血三斤! “我们解不了幻。”反正事实都明显了,徐望也不怕被对手听去,当务之急是提醒自家军师! “我知道。”吴笙也关注着下面,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影响战局,“但你别忘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徐望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可思议道:“你在这种时候赌这个?” “不是赌,是挖掘变量的最大可能,”吴笙看向徐望,一字一句,“如果你真想把他磨合成我们战斗体系一部分的话。” 徐望看着自家军师。 终于,定下心来,不再摇摆:“行,听你的。” 况金鑫:“……” 钱艾:“……” 领导们都交流了些什么?他们怎么听不懂啊!!! 对面祥云上。 孔立泽:“人家……” 顾念:“在用我们……” 陈关:“磨合?” “大川!”王断然忽然出声,带着担心,和一丝不可思议的惊讶。 其余人等立刻低头! 可为时晚矣。 刚刚因为对手失忆,而得以重新爬上树杈的江大川,连着他那根树杈一起,跌落大海。 跌落下去的瞬间,依然满脸不可置信。 而原本茫然的池映雪,已到了更高处,看也不看被自己弄断的树杈,仿佛料定江大川回天乏术。 悠然扬手,轻松摘下那枚漂亮的闪光。 【鸮:恭喜寻获6/23古堡徽章一枚!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快到江大川来不及防备,快到祥云上的四人,来不及料想! 就连况金鑫和钱艾都一脸懵逼,只吴笙朝着徐望摊摊手:“我说过,会改进。” 徐望想带着白鹭一起扑他:“你怎么能这么帅!” …… 一小时前,从油画中平安归来,去往1829告诉麻花辫姑娘真相的路上。 某队领导层的秘密交谈。 徐望:“池映雪不会配合我们那些战术的,他喜欢自由。” 吴笙:“一点希望都没有?” 徐望:“对。” 吴笙:“明白了,我会改进的。” 徐望:“你改进?” 吴笙:“一个成熟的作战体系,必须能够承载任何变量,如果还能促成变量效用最大化,成熟就会走向完美。” 徐望:“呃,也别太难为自己,要是真完美了,人生还有什么追求。” 吴笙:“神级。” 徐望:“……去吧,奋斗吧,你开心就好。” …… 王断然不想听对手内部互相恭维,也不能接受这个战果。 他不相信地看着下面的池映雪:“你什么时候解的幻?” 池映雪拨开挡着视线的烦人枝桠,无辜地看着他:“没中为什么要解?” 不止王断然,云上四人都愣了。 池映雪轻叹口气,语重心长的:“下次再往我身上套控制系,麻烦双人份。”说着,他的目光从四人的脸上转移到四人穿的衣服上,眉头渐渐皱起,“你们品位和战斗力比,也差太多了,这真是我见过最丑的四件外套。” 王断然、陈关、顾念、孔立泽:“……” “嘶——”池映雪倒吸口冷气,像是刚知道疼似的,低头看看自己缠着纱布的胳膊,拉开领口看看淤青的胸口,再抬手摸摸酸疼的下巴,每多发现一处伤,眉头就皱起一分,眼底倒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单纯的不开心。 【你的任务就一个,徽章。 脑海里又回荡起吴笙给的任务。 应该是叫吴笙吧。 整个战斗过程里,这任务像烙印一样,被那家伙翻来覆去在心里过,洗脑似的。 他不想听都不行。 池映雪低下头,静静看自己的心口,仿佛透过那里,能看见另一个人。 他和他好多年没合作过了,尤其近两年,快要水火不容,怎么也不会想到,再度合作,竟然是为了一支刚加入几个小时的队伍。 至少近期内,应该不会被踢了吧,池映雪不是太肯定地想。 祥云上,四双眼睛都沉下来了,连全程平静的顾念,都燃起淡淡杀气。 徐望能感觉到,甚至围观的韩步庭、魏孟寒他们,也感觉得到。 1024房。 “他们认真了。”韩步庭低声道。 李子近不懂:“先前不认真吗?” 韩步庭摇摇头,不再说话。 何止不认真,从头到尾,祥云上那几个人,其实都没太把对面当回事。一如曾经,自己队在游乐场埋伏的时候,也是觉得手到擒来,结果,就和今天的祥云队一样。 这种根本上的心态,就像一个天花板,无形中便对自身战斗力的发挥起了限制。 哪怕刚刚他们被缠得烦躁了,被阻碍得闹心了,仍然觉得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这种“轻视”,就是他们失去徽章的最大原因。 反倒是现在,一切目的都消失了,祥云那几位,才开始展现真正的战斗气场。 祥云上。 陈关盯着徐望四人,像是生怕对方跑了,头也不转地问队友:“暂停键还有多久?” 孔立泽回答:“六分钟。” 陈关点点头:“足够了。” 徐望皱眉:“都没徽章了,你们还要打?” 王断然说:“从你们招惹我们那一刻起,就该做好提前回家的准备。” 徐望无语:“是你们先招惹我们的!” 王断然说:“但是你们最终拿到了徽章。” 徐望:“……那倒是。” 王断然卷卷毛都快干了,被怒气冲的:“所以既然拿了徽章,就别交卷了,不然好处都让你们得了,哪有那么快乐的事儿。” 徐望叹口气,骑着白鹭稍让开一些。 吴军师放下衣袖,悠然上前,云淡风轻:“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队的宗旨,就是快乐闯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祥云四人愕然呆愣,一晚上遭受的冲击,都没这一刻来得重!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拿着这样的幻具,和他们打了这么久,消耗了这么多文具,图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所有人——无论战斗还是围观——都听见了属于自己的提示音。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鸮:恭喜过关,6/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后面这句,是徐望小分队,迟来的幸福。 …… 安阳市极偏僻的一处荒郊,乌云遮住了月色,一片漆黑里,寂静骇人。 杂草丛生的地上,本就站着一个浑身湿透、一脸郁闷的人,没一会儿,又凭空多出来九个。 其中一个出现的位置,离他比较近,剩下八个,则在不远处,四四相对,分列左右,相隔数米。 江大川攒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撒,罪魁祸首倒送上门来。 他甚至没去细想为什么战斗结束得这么快,直接弯腰一把抓住池映雪的领子,生生把人薅了起来。 打击报复的铁拳刚要挥,江大川忽然顿住了。 不久前才把自己折磨得够呛的家伙,这会儿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头已经冒了一层汗,嘴里还神叨叨念着什么“滚开”、“还我”、“不是你的——” 江大川咽了下口水,头皮发麻。 这他妈比那个鬼抓脚还吓人好不好! “喂,你、你别以为装神弄鬼就能混过去……” “放开那个青年!”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正义之吼。 江大川还没反应过来,拎着的人就被钱艾夺了过去。 钱艾转身,把池映雪交给一同过来的况金鑫,然后掏出手机,一边掂量一边恐吓:“都回到法治社会了,你还想动手?信不信我给你来个现场直播?” 江大川:“……” 另一端,王断然四个人没再动手,但被人虐了,总要死个明白。 “为什么一开始不用?” 既然有“时光飞逝”,在中了“暂停键”的时候,直接用这个幻具,立即就能交卷,哪还用后面的纠缠苦战。 “最初是打算用的,可惜你们态度不好,”徐望看向吴笙,一声叹息,“我们军师只能调整作战计划了。” 吴军师微微仰头,以赏明月的目光,望向乌云,怅然若失:“其实我从没想过双喜临门,都是被命运逼着往前走。” 王断然、陈关、孔立泽:“……” 这反人类的台词,这拉仇恨的逼格…… 顾念:“交换个姓名吧。” 徐望、吴笙:“再见。” …… 不远处,草丛里。 匍匐隐藏着的魏孟寒队,看着徐望、吴笙转身和另外两个队友汇合,捞起昏迷中的第五位队友,肩并肩,大步流星,帅气离开。 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以充满求生欲的速度,消失在茫茫夜色。 剩下那队,也没有停留太久,最终沉默地,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回市区,应该都是一个方向,祥云队选择另一端,不走寻常路的原因耐人寻味。 “就是怕控制不住斗殴吧。”邹珺看得通透,一针见血。 “不过,换谁输得这么彻底,也会丧吧。”冯让有点心疼祥云队,“这场仗,从一开始,那边就稳赢的,只要情况不对,随时可以交卷。” 朱墨轻轻叹息,像感慨,像赞叹:“但他们最终还是搏到了徽章。” 魏孟寒一个翻身,成大字型,仰望苍穹,晦暗的夜幕,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月光迷宫遇见的时候,我们还倚老卖老给人传授经验呢。” 朱墨拍拍他肩膀,宽慰:“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确是一支新人队伍。” 魏孟寒摇摇头,不再说话。 新人不假,但这哪是菜鸟,分明就是一群小凤凰! 等到经验丰富,羽翼丰满,彻底成了一群不死鸟,谁遇上,都得被烧成灰啊…… …… 很久之后。 某个土坡后面。 “队长?”厉夏有些担心地看韩步庭,后者从出来就一直沉默,如今所有闯关者基本都散了,只他们队,还留在这荒郊野岭。 “没事,”韩步庭揉揉太阳穴,转头,问厉夏和李子近,“你们怎么看?” 李子近撇撇嘴,不情愿地咕哝:“还能怎么看,如果今天换我们,三分钟就会被秒成渣。” 韩步庭问:“把我们换成哪队?” 李子近沉默一下,说:“换成哪队都一样。” “他们和在3/23的时候不一样了,”厉夏看向自家队长,“我们还在原地,不,更差了。” “是啊,”韩步庭向后拢一下前额的头发,呼出口气,“我们要想继续前进,就不能再这么晃荡下去了。” 厉夏和李子近清楚,自家队长一这样,就是有打算了。 “第一步,固定队友。”沉静夜色里,韩步庭带着自家队伍,重新站上起跑线。 第90章 治疗(1/2) 清晨七点,安阳市, 某酒店豪华套房。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一间宽敞到能开个小型party的套房, 七小时前, 王断然队五个人, 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聊着, 古堡徽章到手后,要不要挑一个看得顺眼的队伍,帮助他们交卷,好提前结束回来休息。 那时候的五人, 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身心俱疲的郁闷里,迎接日出。 阳光最先晒着的, 就是躺在窗边沙发里的江大川, 他烦躁地遮住眼睛, 过了会儿,还是觉得晒, 一拍沙发, 腾地坐起来, 终于彻底爆发:“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全力以赴, 绝对能赢!” 孔立泽躺靠在不远处的懒人沙发上,玩着备用手机,目不转睛:“能让人轻敌, 也是实力的一种。” 江大川黑线,如果让对手轻敌也是一种战术, 那“八仙过海”那个神经病的造型,绝对功不可没…… 不行,脑海闪回的画面引起不适,他想举报! 顾念合上一直没看进去的侦探,抬起头,他很少有想不通的事,可这一早上,萦绕在眉宇间的困惑,就没散:“那个最美的,究竟是怎么破的‘孟婆汤’呢……” 同一时间,安阳市,某普通宾馆双人标间。 池映雪终于睡着了,在况金鑫尝试性地塞给他第二个枕头之后。 明明是和吴笙差不多的,一八七、一八八的身高,蜷缩起来睡着,竟没占多少地方。他枕着一个枕头,抱着一个枕头,神情安逸,甚至带了点疲惫后的慵懒,可身体就是没一丝放松,像是恨不能将自己蜷缩成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小点。 毫无防备的睡颜,和极度防备的睡姿,形成鲜明而奇(.)异的反差。 蹲在床前的四伙伴,互相看看,于无声中,眼波交流: 徐望轻点一下头——这回应该是真睡了。 况金鑫微微舒口气——嗯。 吴笙好奇(.)挑眉——你怎么想到要再给他一个枕头? 况金鑫微微歪头,双手合十垫到脸颊下面——抱着东西睡有安全感。 钱艾瞪眼——你们到底在说啥! 自打从鸮里出来,池映雪就处于意识混乱中,说昏迷,却还喃喃自语,说清醒,那胡言乱语根本听不懂。四个小伙伴也不知道他头一天晚上住哪里,只得抬回自己宾馆。 吴军师给小伙伴们分析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孟婆汤导致的单人格失忆导致的第二人格切换,与孟婆汤解除导致的第一人格恢复导致的双人格竞争。 小伙伴们认真听完,沉默地消化了半分钟。 从回宾馆,四人就守在床边,寸步没离,池映雪折腾,他们也跟着揪心忙活,此刻总算能放下一点心,歇一口气。 天什么时候亮的,他们毫无所觉。 这会儿看窗外,已经是阳光明媚。 “嗡——” 手机的震动声,在静谧的房间内响起。 四伙伴吓一跳,你看我我看你,全一脸无辜,寻声去找,发现源头在床上,新队友的被子底下。 刚睡着的池映雪又不安稳起来,似被这声音扰得厌烦,眉头皱起,枕头抱得更紧。 震动声终于停了。 可还没等四伙伴放下心,那“嗡——”再度袭来,简直锲而不舍。 “唔——”池映雪不舒服地哼一声,眼睛仍闭着,一只手却像有自主意识似的,松开枕头,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手机,直接丢了出去。 床边四个小伙伴完全没料到这波操作,本能闪避,险险躲开被手机拍脸的命运。 可怜的手机“咚”一声落地毯上,还震呢。 四伙伴:“……” 无形败家最致命!!! 这边池映雪舒坦了,翻个身继续睡。 那边徐望赶紧过去把无辜手机捡起来,虽有地毯,但先着地的屏角还是碎了一小块。 手机上两个未接来电——池卓临。 “嗡——” 很好,第三通又来了。 徐望在接听还是静音中纠结徘徊,床上,池映雪忽然睁开眼,清明的眼神里,再没一点混乱与疲惫,和上一秒那个贪恋抱枕的家伙,判若两人。 守床三伙伴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池映雪坐起来,看一眼床前,再看一眼徐望及其手中眼熟的手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把你们折腾得不轻吧,”他歉意笑笑,镇定的,和煦的,“我回来了。” 淡淡四个字。 却有种宣誓主权的意味。 先前折腾的时候,四伙伴还真的讨论过,如果等下苏醒的是另一个人格,他们是不是还要再“迎新”一次,亦或者掰扯一下“游乐场的积怨”和“摘徽章的新功”,如今看来,这些环节都用不上了。 苏醒的依然是增员时的池映雪,和游乐场那位大冷天穿沙滩度假风的池映雪,气场差异鲜明,想认错都难。 徐望连忙把手机还给他,本想解释一下屏幕是你自己祸害的,但第四通震动又来了。 池映雪接过手机,看也没看碎掉的屏幕角,一边点接听,一边掀开被子下床。 “你是不是又把手机摔了——” 电话刚通,听筒里就窜出这么一句,带着前面几个电话没通的不快,和对事实的神推测。 “池卓临,是我。”池映雪把手机贴到耳朵上,听筒里的声音就再听不真切。 “对……” “河南……” “挺好的……” “谁知道呢……” 随着池映雪进入卫生间,关上门,这通电话被彻底隔绝。 小伙伴们从头到尾,只听见电话那头的一句,可池映雪这边的五句,一头雾水。 “池卓临?”吴笙重复刚刚听到的名字。 “嗯,卓越的卓,降临的临。”徐望是唯一看过那几个字怎么写的。 况金鑫:“都姓池,家里人吗?” 钱艾皱眉:“这么往死里打电话的架势,更像讨债的。” 八卦没几句,池映雪就结束电话,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不等小伙伴们问,他直接说明:“池卓临,”停顿一下,又补两个字,“我哥。” 四伙伴:“……哦。” 猜到是亲人了,队友又直接坦白,除了点头,好像也没什么可回应的。 “没什么事,我这天天在外地跑,例行询问。”池映雪把手机揣 第92章 桌游 “叮——” 第二次响起的提示音, 打断了那边的讨论,也打断了这边的对视。 五伙伴一齐看手臂,这一次给来的是7/23的坐标。 “重庆。”思索几秒, 吴笙便将地点对上了号。 “火锅串串酸辣粉小面……”已经闻到浓郁香气的钱艾, 在无尽畅想中心驰神往。 “还有空中轻轨!”况金鑫看过视频,轻轨列车从山城高空穿楼而过,魔幻又酷炫! “重庆啊……”一心惦记着回北京的徐队长, 心情有些微妙。 池映雪看着瞬间判断出地点的吴笙,和立刻对其判断深信不疑的另外三人, 心情更微妙……他是错过了什么用文具校对地点的环节吗? 随着时间流逝, 大部分想闯关的,已经集齐人马,离开宴会厅, 剩下要么是他们这样无需闯关的,要么是凑不齐人或者找不到队伍的。 况金鑫到餐桌那儿取了几块长得很好吃的蛋糕, 回来给小伙伴们分, 分到池映雪那儿, 又碰了壁。 “我讨厌甜的。”池映雪的拒绝简单直接。 “哦。”人各有爱,况金鑫尊重, 然后把原本要给池映雪那块, 给了眼巴巴的钱艾。 钱同学两口一块,四口两块, 吃完了, 一抹嘴, 教育况金鑫:“下次记住了,再好的东西,你得给会欣赏的人。” 况金鑫用心地记下了:“以后再有好吃的,都给你双份儿。” 钱艾很是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池映雪懒得看他俩队友情深,垂下眼睛,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结果动作太粗鲁,把纱布弄成了死结,越拆越烦躁,一用力,生生把纱布扯了下来,刚满状态痊愈的胳膊,又磨出几道红印。 低气压中,一个颜色淡淡的小方块糕点,被人递到面前。 池映雪皱眉抬头。 况金鑫一脸认真:“我尝了,这个不甜。” 池映雪:“……” 隔壁又伸来魔鬼之手。 碍眼。 “啪——” 钱艾偷糕点不成,手背肿了,捂着被打的手,一脸痛心:“用不用这么狠啊,你这是和战友打闹呢还是报血海深仇呢!!!” 池映雪没听见似的,拿过小方块,丢进嘴里。 的确不甜,淡淡的黄油味,和一点不知道什么水果的清香。 轻舔一下拇指上沾的糕点屑,池映雪有些意犹未尽,忽然想和况金鑫再说说话,不料抬起眼皮,面前已换上徐队长和吴军师的两张脸,一个笑容灿烂,露出两排白牙,一个目光清明睿智,隐隐含着“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搞个研究”的愉悦和期待。 况金鑫则已被钱艾拉到长餐桌那边,幸福徜徉在杯子蛋糕甜甜圈水果沙拉三明治的海洋了。 不着痕迹把目光从长餐桌那边收回来,池映雪对着两位询问式挑眉:“?” 徐望温柔开场:“小雪……” 池映雪微笑:“说,事,情。” 发现卖萌不太适合新队友,徐队长立刻换上正气之色:“想再和你聊聊徽章。” 池映雪一听就明白了,不等徐望再问,直接道:“我现在有五个徽章,除了古堡徽章之外,还有1、3、4、8关的徽章,除了8/23,其余的你们想搜集,我都可以带路。” 徐望惊讶于他的坦白。 吴笙则更在意答案中暗含的信息:“每一关徽章的隐藏地点,永恒不变?” 池映雪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这样一问,目光渐渐飘向不知名处,陷入回忆。 良久。 “说不准,”池映雪摇摇头,给出他所能给的,最真实的信息,“3、4、6、8的徽章,我也只找到过一次,只有第1关的徽章,找到过三次,都是跟着不同的队伍,第一次和第三次的徽章位置一样,第二次换了地方。” 徐望:“你之前说徽章和13/23以后的关卡有关……” “曾经跟过的一支找徽章队伍,无意中说漏嘴的,”池映雪半玩笑半认真地叹口气,有些可惜似的,“早知道今天能用上,我就应该认真偷听。” 徐望随口调侃:“到底是人家说漏嘴的,还是你特意偷听的。” 池映雪乐了,像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我觉得前者,但对方坚定认为是后者。” “……”一个对新人严防死守的队伍,一个压根不想融入新队伍的新人,这种注定的悲剧,徐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论。 至此,信息明朗,新队友能提供的只有“与13/23以后有关”和“四枚徽章的地点信息”,后者还不一定仍然有效。 吴笙陷入深深思索。 徐望则在沉吟片刻后,灵活更换方案b,放眼搜寻整个宴会厅,果然,在人群里捕捉到了熟悉面孔。 池映雪从谈话最初,就等着徐望问某个问题,结果等到现在,眼看对方要起身了,实在按捺不住,主动提了:“8/23,不问一下吗?” 徐望重新看向他。 【除了8/23,其余的你们想搜集,我都可以带路。 这是新队友的原话。 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徐望还以为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你懂我也懂呢,现在看,果然还需要勤沟通。 “找那枚徽章的时候,不是你。”徐望单纯陈述事实,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倾向。 池映雪不是第一次和新队伍坦白自己的双人格,确实第一次碰见这么淡定的队长。 忽然来了好奇(.):“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换了他出来,你会踢人吗?” 徐望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在昨天问我,我可能会犹豫,毕竟游乐场的记忆不太美好。” 池映雪收敛笑意,淡淡问:“现在改主意了?” “昨晚的徽章是你们两个配合拿到的,”徐望声音缓而真诚,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像要透过眼底,对视上另一个灵魂,“从他出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这个队的一员了。” 池映雪眯起眼,观察半晌,悟了:“他还没醒,你说话他听不见。” “你不早说。”徐望埋怨似的白他一眼,刚才那个深情队长仿佛是幻觉。 池映雪:“……” 他不是第一次和加入的队伍坦白双重人格,却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未雨绸缪的队长,当着他的面,已经开始隔空拉拢另一个…… “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眼看锁定的人和另外一支残队聊得欢,大有加入之势,徐望再等不了,撂下这么一句,便立刻起身,以防想问的事情还没问,对方就随新队消失进入关卡了。 池映雪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那个叫做王楚铭的雇佣兵,琢磨一下,大概想到他的目的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收回目光,看仍留在自己面前的吴笙,一时想不通,和这位有什么可“你们先聊”的。 吴笙已经把徽章的线索厘清,终于可以暂时关闭这件事,开启第二线程:“你更擅长近战搏斗,还是远程攻击?” 池映雪:“嗯?” 吴军师自顾自继续:“我看你不太喜欢频繁用文具,能具体说一下你的文具倾向吗?” 池映雪:“倾向?” 吴笙:“喜欢防具武具还是幻具?喜欢攻击系还是操纵系?” 池映雪:“……” 吴笙:“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制定什么复杂战术,充分了解你的喜好,是为了给你更大的发挥空间。” 池映雪:“……” “你还有什么顾虑呢?”吴笙不理解对方的沉默,“昨晚找徽章的任务,你完成得非常出色。”他拍拍对方肩膀,竭力用坚定的目光传递让人心安的力量,“再接再厉,我会满足你对战斗的一切幻想。” 池映雪:“……” …… 北京时间01:46:00 徐望结束和王楚铭的秘密交谈,回来把所有小伙伴招呼到安全角落,第一时间分享情报。 “徽章手册?”连同池映雪在内,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东西。 徐望点头,前后左右看看,确定隔墙没耳后,才低声道:“对,这个手册里有1-13关的徽章地点提示。” “我就说嘛,”钱艾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在那么大的关卡里找一个小徽章,就算能闪光,也得搜对地方才行,哪就那么容易一找一个准儿。” 吴笙问:“怎么才能得到这个手册?” 徐望说:“买。” 况金鑫、钱艾:“买?” 徐望说:“在鸮里任一关卡的任一商铺,都可以买。” 钱艾:“花人民币?” 徐望:“对。” 钱艾:“多少?” 徐望:“十万。” 钱艾:“……其实大海捞针也挺好,真的。” “队长,”况金鑫想起来另外一个问题,“这么机密的事情,你问,王楚铭就答了?” “我要和你们检讨,情况特殊,所以我用了公款,”徐望说,“情报费,两万。” 钱艾:“两万?!” 徐望:“他好一阵子没开张了,指着这两条消息过年呢。” 池映雪:“两条?” 徐望停顿一下,再次确认周围没偷听的,才缓缓道出第二条情报:“十三枚徽章,是开启13/23之后关卡的钥匙。” 况金鑫:“可是还没有队伍到过13/23后面啊?” 徐望摇头:“不是没有人,而是我们现在的榜单,只显示1-13关。” 钱艾和况金鑫两头雾水。 池映雪隐约明白一点,但还不够透。 一直安静着的吴笙,开口:“高中和大学。” “对,”徐望就知道自家军师能秒懂,“前13关,和后10关,就像两所完全不同的学校,成绩单当然也是彼此独立的,而且闯过了13/23的队伍,再没有退回来的。”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交卷速度榜上那么多陌生姓名,”吴笙终于解开了这个困扰多时的疑惑,“那些刷新了记录的队伍,当然有可能后来放弃,但更大的可能,是闯进了更高的关卡。” “如果没有退回来的,”钱艾纳闷儿,“王楚铭哪里得来的信息?” “无尽海收的,”徐望叹口气,“据说买入价不菲。” 钱艾:“肯定不菲,黑了我们两万呢。” 徐望:“他要价五万。” 钱艾:“队长,我就知道相信你没错的。” 池映雪:“……” 来龙去脉清楚了,吴笙看向徐望,直接寻求重点:“商铺?付款?” “当然问了,”徐望给了他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这一关里有商铺,就在宴会厅下面,付款方式是现金,但有自动存取款机。” 况金鑫:“这里可以取钱?” 徐望:“如果王楚铭没说谎的话。” 钱艾:“他要敢拿了这么多钱还给假情报,我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没一会儿,五人就来到王楚铭说的通向地下一层的楼梯口,那是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门,推开之后,楼梯在昏暗光线里,向下延伸。 徐望、吴笙打头,钱艾、况金鑫居中,池映雪走在最后。 下楼梯的时候他还在思索,徐望是怎么从吴笙那简单的“商铺、付款”四个字里,瞬间提取出问题全貌的,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了,除了随身携带一个被动触发的,池映雪想不出别的解释…… 三分钟后,一行人下到楼梯尽头,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极简易的杂货店,就像菜市场随处可见的摊位,杂七杂八摆着一些东西,一个笑眯眯的阿婆坐在里面,从他们出现在楼梯口,就一路用慈祥的目光,迎他们下来。 这所谓的“地下一层”,其实就巴掌大一块地,放了杂货店,放个自动存取款机,再让他们五个一站,基本就没富余地方了。 “想要什么?”阿婆和蔼地询问,“糖?水果?面包?” 徐望上前一步,一字一句清晰道:“我想买徽章手册。” 阿婆仍笑得慈祥:“二十万,请付现金。” 徐望、钱艾:“……不是十万吗?!” 阿婆茫然:“嗯?” 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看自家队长。 徐队长压力很大:“王楚铭千真万确说的是十万,而且就是这一关买的,不过是半年前的事了,物价飞涨也是有可能的……” 钱艾黑线:“这个涨幅是不是有点丧心病狂……” 吴笙叹口气,问个最实际问题:“公共账户里还有多少?” 徐望叹得比他还重:“刚花了两万,还剩十四万。” 他们在无尽海忙活一个月,公共账户里也就攒了这些,本以为不大手大脚,怎么也能滋润一阵子,这下好,一夜负债。 “咱们再凑凑吧,”钱艾的小心心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反正都要买,早买早止损。”再拖下去,继续涨价,他怕以后每次看见手册,都心绞痛到提前回家。 徐望:“只能这样了。” 好在无尽海的现金宝箱,没全充公,还有一部分归了开箱的小伙伴。 眼下这情况,只好量力而凑。 徐望把公共账户的银行卡,送向自动存取款机,准备先把这部分取出来。 卡刚送出去,一只手从天而降,挡住了插卡口。 徐望顺着胳膊,寻到了主人池同学那张好看的脸:“怎么了?” 池映雪眼里是淡淡疑问:“公共账户?” 徐望只和新队友谈了感情,想着等关系彻底稳定了,再谈钱,否则今天交钱明天散伙,还要牵扯到退款,多尴尬。 但眼下新队友主动问了,他也正好顺势科普:“嗯,我们aa建了一个队内公共账户,负责一切团队开销。” 池映雪想了想,又确认一遍:“现在账户里只剩十四万?” “对。”聊到这儿了,徐望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 池映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卡塞进自动存取款机:“情报我占了,手册我也分享,没道理不交钱。” 徐望第一次见取钱这么利索的,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人家开始按密码了。 四个小伙伴本能向后转,以免看到不该看的。 于是接下来几分钟,四人就听背后机器“唰唰唰”数钱、“咔咔咔”出钱了。 终于等到重归安静,小伙伴们转过身来,池映雪抱着一捧钞票,那叫一个壮观。 “你这是……四万?”钱艾用力眨眨眼,总觉得自己对钱的体积认知有点模糊。 “十万。”池映雪道。 徐望扶额,新队友的算术水平太堪忧了:“就算加上先前两万,公共账户也是十六万,一人四万,你拿十万干嘛?” 池映雪说:“四万学费,六万转学赞助费。” 况金鑫:“转学?” 钱艾:“赞助?” 徐望心情复杂地看着新队友:“我就想问一个问题,你这么金光闪闪的同学,是怎么沦落到没有学校收的?” 池映雪淡淡勾起嘴角:“可能他们还是觉得,钱没有命重要。” 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 这是午夜凶钞吗!!! “行了,既然进了我们队,你就是家里有矿,也得按我们规矩来,”徐望说,“徽章手册的钱,大家aa。” 队长一锤定音,不许抗议。 池映雪在队友监督下,将多余钞票重新存入,听着机器数钱的时候,他怀疑自己是这台机器“存款功能”的第一个客户。 二十万现金送过去,阿婆仔仔细细清点,点完最后一张,所有钱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五人都听见了一声“叮——” 内,存放徽章的隐藏物品格界面,右下角多出一个“小册子”的图标。 点开,1-13关的徽章隐藏提示,一目了然—— 1/23:熊爪。 2/23:爱欲弥漫之地。 3/23:8排9号。 4/23:上弦月。 5/23:壁中鬼。 6/23:睡莲。 7/23:…… 吴笙:“4/23和6/23的提示,与我们找到徽章的方式、地点不相符。” 徐望:“王楚铭说过,这些提示会随着相应徽章被寻获,不定期改变。” 钱艾:“我能不能申请永久跳过第五关……” 况金鑫:“钱哥,你不是爱看恐怖片吗?国产欧美日韩印泰。” 钱艾:“喜欢看,不等于喜欢凿壁找鬼……” “都收到手册了吗?”琳琅杂货后面,传来阿婆关心的问候。 徐望回给老人家一个肉疼但不失礼貌的微笑:“嗯,收到了。” 人均四万啊! “收到了就好,”阿婆安心下来,伸手去摸放在旁边的欧式铸铁摇铃,“接下来是赠品。” 五伙伴:“……赠品?” “叮铃~~~” 摇铃发出古朴声响,五个小伙伴只觉得眼前一暗,身体一轻。 再睁眼,已站在熟悉的欧式庄园前。 “叮——” :欢迎来到[飞行贵宾休息室]。 “叮——” :客人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小飞岛!下面由我为您带路,一定让您在下次午夜到来之前,元气满满哟~~ “队长!”况金鑫惊喜看向徐望,“这是飞行岛的休息室!” 钱艾情不自禁拍自家队长肩膀:“机票省了啊!哈哈!” 吴笙也很满意:“可以专心设计战术了。” 池映雪对吃住行感觉都不大,但能以逸待劳,自然好过风尘仆仆。 所有小伙伴里,只徐队长静静望天。 他想回北京啊! 这“咻——”一下到了更远的重庆是什么恶魔赠品!!! …… 二十二小时后,北京时间,23:59:00 难得的长久休息,让小伙伴们前所未有的精气神全满。连郁闷的徐队长,也在一个懒觉之后,看开了,反正十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日半日。 关于7/23这一关卡,池映雪给出的信息简单明了——桌游。 没地图,没新世界,没任务线,就是每队选出一个代表,在一个只有一张圆桌的房间内,进行一场桌游对战。 至于桌游内容,以及过程中是否还会有其他乱入的故事线或者任务,池映雪一无所知——唯一进入7/23那次,刚目送本队代表进入对战室,他的身体就换人了。 第93章 接龙 “选我。”徐望没想太久。 这种摆明是大坑的时候, 队长不上谁上? 况金鑫有点担心:“队长……” “也许你应该选个战斗力高的。”池映雪中肯建议。 徐望左手拍况金鑫肩膀:“放心吧。”右手拍池映雪肩膀,“交卷npc很可能就在剧情里,万一你前面打得太嗨……” 池映雪思索片刻, 承认:“那我的确保证不了他的安全。” 钱艾:“……” 疯起来连交卷npc都打吗…… “叮——” 剧情人员选定,徐望手臂出现新的提示。 三伙伴凑过来一起看。 :你已获选剧情人员。请注意, 以下行为会被判定为交卷失败:1、未完整执行故事剧情;2、不属于剧情需要的跨队攻击。 池映雪:“……” 况金鑫:“真得要走接龙故事线啊……” 钱艾:“我对咱队长的演技很放心,但对咱军师的脑洞……” “你们就祈祷他别让我编代码吧。”徐队长幽幽看向直播墙, 已将一切交给了命运。 另外三队也陆续选出剧情人员,分别是乐醒、冷白脸、小酒红。 大家性格不同, 但读完规则后,都本能地看向直播墙, 或大或小的眼里, 全是对前路的深深忧虑。 游戏间的四位同学,还在专心构建自己故事牌的逻辑关系,并不知道, 队友的命运, 已经和他们的脑洞,绑定在了一起。 终于,两个房间再次听见那个沉稳的声音—— 【准备时间结束。1号讲述人,请开始你的故事。 吴笙看着自己的“2号”,面色如常, 心里却还是有一丝波动。 “入鸮时间最短的人, 第一个讲故事”, 这规则明显是想让新手起头, 以弥补对战经验的不足,他还以为这个“最强新手”会是自己。 入鸮49天,成绩7/23,虽然无尽海泡了一个多月,但中途没有任何后退,5/23还直接跳过,这样的闯关速度竟然不是新手队里最快的? “那我就先来了,”顶着“1号”的赵昱侃,冲三位小伙伴礼貌笑笑,镜片后的目光冷静沉稳,“有一个高中生,我们姑且称他为忧郁的少年a,性格内向,长期遭受校园暴力……” 赵昱侃:故事牌1——[忧郁的少年a] “这天放学,少年a再次被欺负,当欺负他的人扬长而去,少年a在操场上捡到一封诅咒信,信上写着,你必须将这封信转给下一个人,否则就会死。” 赵昱侃:故事牌2——[诅咒信] “捡到信的少年a,决定将这封信,转给欺负他最狠的那个同学……” “打断牌!”雅灰男看着自己一片正能量的故事牌,听着对手越来越滑向诡异深渊的故事,简直心在滴血。 赵昱侃耸耸肩,让出故事讲述权。 吴笙、大高个仍在观望,洗耳恭听。 “少年a准备把诅咒信给欺负他的同学是吧,”雅灰男深吸口气,铿锵续接,“就在少年a准备塞诅咒信的时候,同班的热血体育生d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 雅灰男:故事牌1——[热学体育生d] “少年a将真相告诉了体育生d,体育生d完全不赞同他的报复行为,他告诉少年a,真正想对恶势力说不,就要自己先强壮起来,作为同学,他可以带领少年a锻炼身体……” 雅灰男:故事牌2——[锻炼] “打断!”大高个也不忍了,眼看残酷青春变热血校园,再等下去,鬼知道画风会偏到哪里去。 “呃,锻炼,对,体育生d说干就干,直接拉着少年a就在操场跑起步来。因为一直奔跑,少年a再没找到机会送出那封信,他很害怕,担心死亡诅咒会应验到自己身上,于是趁体育生d不注意,将这封信,塞进了对方的书包。第二天,体育生d死了……” 吴笙:“……” 赵昱侃:“……” 雅灰男:“你把我家体育生都弄死了,故事牌呢?!” “急什么,马上就来了……警察来调查体育生的死亡,没发现可疑,最后认定为心脏麻痹,但有一个人,坚信体育生的死有蹊跷,他就是d的同班同学,高中生侦探c……” 大高个:故事牌1——[高中生侦探c] 吴笙、赵昱侃、雅灰男:“……” 很好,柯南来了。现在别说死一个,就是死一串,他们也只能选择原谅。 “高中生侦探c觉得体育生d死得很蹊跷,决心深入调查,少年a害人心虚,怕自己暴露,于是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给高中生侦探c下毒……” 大高个:故事牌2——[下毒] “打断。”游戏间里,终于第一次响起吴军师的声音。 大高个正在兴头上,被这一张打断牌弄得郁闷。 赵昱侃、雅灰男等待多时,想看看这位稳坐如钟的对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a下毒全过程,乐观的同学b,尽收眼底……” 吴笙:故事牌1——[乐观的同学b] “乐观的同学b,高中生侦探c,是好朋友,b发现a下毒,b报警,a被警方带走……” 吴笙:故事牌2——[好朋友] “侦探c坚持调查d死因,怀疑a,但想不通手法,乐观b说我陪你,侦探c说会危险,b说我心甘情愿。” 吴笙:故事牌3——[心甘情愿] “等等,”大高个不行了,“怎么就忽然1.5倍速了?” 雅灰男也脑袋嗡嗡的:“你能不能把故事再丰满一下?” 吴笙无辜摊手:“逻辑很清晰啊。” 大高个、雅灰男:“但是叙述太骨感!!!” 吴笙叹口气,考虑到万一两个人都抗议,鸮再来个惩罚措施,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努力回忆自家队长平日里是如何语言表达的…… 短暂思索后,吴军师试探性地给自己的大纲添枝加叶—— “乐观的同学b,和高中生侦探c,既是同班同学,也是非常好的好朋友。乐观的同学b经常偷偷看高中生侦探c,上课看,下课看,c不在,他就看对方的座位。这么全天候看下来,就发现了a往c座位上的水杯里下毒,乐观的同学b当即报警,警察很快赶来,带走了忧郁的少年a……” “侦探c知道了自己被少年a下毒的事情,怀疑他就是杀害热血体育生d的凶手,但体育生d是死于心脏麻痹,侦探c想不通少年a能用什么手法办到这件事,他觉得有隐情,想继续查下去,乐观的同学b预感到会有危险,他不能让自己最重要的侦探c,一个人去冒险,所以他和侦探c说,我陪你一起去查……” “侦探c也很重视乐观的同学b,不希望对方和自己一起涉险,于是劝阻,但是乐观的同学b说,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吴笙说得口干舌燥,缓口气,皱眉看另外三位小伙伴:“这样细节够丰满了吗?” 大高个:“足够了……” 雅灰男:“嗯,我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故事微妙的走向和取向……” 吴笙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赵昱侃。 赵同学摘下眼镜,轻轻擦拭:“1.5倍速骨感逻辑文,其实挺好。” 真心实意给完自己的意见,赵昱侃戴回眼镜,重归淡定:“打断。” 吴笙预料到了,不再言语,静待下文。 赵昱侃:“就在高中生侦探c决定查下去的当天晚上,少年a在警察局上吊自杀了,他的鬼魂和热血体育生d的鬼魂,一同给高中生侦探c托梦,告诉他,你不要查下去了,不然连你也会有危险的……” 赵昱侃:故事牌3——[托梦] “两个鬼魂的话还没说完,侦探c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如有千斤重,一个压在他被子上的鬼慢慢显形,侦探c意识到,自己被鬼压床了……” 赵昱侃:故事牌4——[鬼压床] “少年a的鬼魂,体育生d的鬼魂,高中生侦探c,两鬼一人联手,击退了厉鬼,但……” “叮——” “四合一”的提示,突兀响起。 正在讲述的赵昱侃也好,正在聆听或者谋划自己故事线的吴笙、雅灰男、大高个也好,都愣住了。 :请讲述人暂停讲述,5分钟休息时间过后,游戏继续。 大高个和雅灰男,纠结皱眉,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休息很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赵昱侃微微歪头,两分钟后,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光。 吴笙低头盯着自己的故事牌,过了会儿,目光定在“乐观的同学b”上,与此同时,另外三人出过的故事牌里,代表人物的三张也依次划过脑海——忧郁的少年a,高中生侦探c,热血体育生d。 一人一张人物牌……不,吴笙极快地眯一下眼,是一队,一张人物牌。 而现在,剧情进展到a、c、d三人同鬼搏斗,然后,5分钟的休息就出现了。 吴笙轻轻舒口气,乐观的同学b,一切安好,就够了。 …… 7/23剧情线空间,候场小黑屋。 在被吴笙一张[乐观的同学b]拉进剧情线后,徐望就离开观战室,进入了一个谜一样的剧情空间,随着自家军师的讲述,走着不知道通往何方的故事线。 他没想到,剧情线的空间里,还有这样一个小黑屋,供已经进了剧情线,但暂时又不用上场的剧情人员休息。 在赵昱侃用“打断牌”中断吴笙的故事线后,他就从和侦探c对话的教室,瞬移到了这里。 这里有两面影像墙,一块直播剧情间,一块直播游戏间。 剧情直播墙上,已经从教室转场到c的卧室,少年a·乐醒、体育生·酒红冲锋衣、侦探c·冷白脸,正和压床恶鬼激烈战斗,道具扔得眼花缭乱,小酒红和冷白脸还在战斗间隙,时不时控诉乐醒—— “你们队的讲述人是不是有病!!!” 不怪他俩生气。 走剧情的时候是可以实时听见讲述者的故事的。明明是别队在讲述,结果自己被拉来一起完成故事线,是个人都能郁闷吐血。 “乐观的同学b,”徐望看向游戏间直播墙上的自家军师,不吝表扬,“你选的这个人设牌非常好……” 没那么阴郁,没那么热血,没那么渴望探求真相,简直省心。 如果非要挑毛病,就一点—— 【乐观的同学b经常偷偷看高中生侦探c,上课看,下课看,c不在,他就看对方的座位。 ……为什么要给他加这种痴汉设定!!! 第94章 后悔 小黑屋的剧情直播墙上, 少年a·乐醒、体育生d·酒红冲锋衣、侦探c·冷白脸终于战胜了压床厉鬼,历时,四分半钟。卡Kа酷Ku尐裞網 乐观同学b, 徐小望,双手枕在头后, 望着剧情直播墙上三张生无可恋的脸,虽然不能冲锋陷阵, 但精神和“剧组伙伴”同在:“我真不是故意偷懒的,实在是剧情用不上我……” 倒计时开始前, 讲述人赵昱侃的原话是—— 【少年a的鬼魂,体育生d的鬼魂, 高中生侦探c, 两鬼一人联手,击退了厉鬼,但…… 但什么? 乐观同学徐小望, 对这个后续转折充满“看好戏”的期待啊。 “叮——” 游戏间直播墙里, 传来倒计时结束的提示音。 吴笙、大高个和雅灰男,不约而同去看赵昱侃,等着他接续自己的“但”。 赵昱侃的目光在镜片后一闪,和缓开口,如果说先前的语气还有一点摸索、试探的生硬, 现在则温柔流畅多了:“adc联手击退厉鬼, 但也付出了代价, 少年a, 魂飞魄散……” 赵昱侃:故事牌4——[魂飞魄散] “我靠,你自己的人物牌,不用这么虐吧……”雅灰男都替少年a心酸,“被欺负,自杀,都成鬼了还再毁灭第二次?” “这不是虐不虐的问题,是故事合理性问题,”大高个提出质疑,“都是鬼魂,凭什么一场战斗下来,少年a鬼魂飞魄散,体育生d鬼什么事儿没有?” 赵昱侃从容看他:“体育生d生前爱运动,身体素质好,魂魄质量高。” 大高个:“……” 竟然觉得好有道理,并生出一种回家就开始锻炼的冲动是什么鬼!!! 徐望看着直播墙上,大高个无语扶额,有点心疼这位“对手”。其实规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故事进行得极度不合理,鸮会强行打断的,既然鸮都没出声,说明是认可赵昱侃的故事线的,与其质疑,不如仔细想想该怎么用自己的故事牌去接。 正替讲述者们操心呢,小黑屋里忽然刷出第二个人。 乐醒,魂飞魄散的忧郁少年a,回来了。 “你这运气,就是享福的命啊。”徐望往旁边挪一挪,给这位下线、杀青的“剧组同僚”腾出休息地方,真心羡慕。 这才几张牌啊,就直接魂飞魄散了,以后不管剧情怎么走,都和他没关系,既不用执行剧情,也没有交卷失败的风险。 如果说这一关,需要“讲述者”和“剧情人员”双赢,那乐醒这50%已经提前拿下了。 “没办法,我家侃侃天赋都点智商上了,”乐醒躺下来,也和徐望姿势差不多,头枕手,彻底放松地舒口气,“祈祷你家讲述人也早点悟到吧。” 徐望愣住。 他刚才没多想,单纯就是觉得乐醒运气好,摊了个忧郁的少年a,一看就是要早早领盒饭那种。 但现在听乐醒这话音,再细一琢磨…… 徐望霍地睁大眼睛,看向游戏间直播墙上的赵昱侃,终于明白过来,这家伙是故意的! 赵昱侃猜到了那突兀的“5分钟休息”背后,隐藏的“第二战场”,就算不是百分百准,方向也一定是对的,所以用剧情让少年a彻底下线,解放自己“人物故事牌”的同时,也占了获胜先机! 看完赵昱侃,再看吴笙,徐队长就再难淡定了。 拼别的就算了,拼智商啊! 徐望把全部目光都锁定在吴笙身上,恨不能用意念隔空传音——醒一醒,有人在你面前装逼了!!! …… 游戏间。 吴笙耳朵莫名痒了一下,他抬手按了按,才缓解。 赵昱侃还在继续自己的故事:“a魂飞魄散后,体育生d的鬼魂,告诉侦探c,自己是死于一封诅咒信,但在他死之后,那封信就消失了……” “等一下,”大高个再次打断,“人鬼大战这么大动静,还是发生在侦探c的卧室,他父母就没一点反应?” “你哪那么多问题,”雅灰男不乐意了,“两次了,刚来点气氛,你就质疑,好好的故事,让你搅和得稀碎。” 大高个无语:“大哥,你还真在享受桌游啊,你是来对战的!” “……”雅灰男语塞,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好像是有点跑偏。 相比雅灰男,真正被质疑的赵昱侃,反而心情不错。 游戏也好,对战也好,一帆风顺毫无挑战性,就没意思了。 “侦探c不和父母住,他父母,”赵昱侃简单想一下,便有了解释,“他父母常年在国外。” “……”吴笙默默仰头,看天花板。 自己加设定,和在别人的设定里中枪,心情有微妙的差异。 “哦——”那边听完解释的大高个,拖长尾音,露出神秘微笑。 赵昱侃镜片后的目光一顿,隐约有了某种预感。 “不好意思,你撞了我的关键词。”大高个翻出自己的第三张故事牌。 大高个:故事牌3——[父母] “你这说‘撞’太牵强了吧,”雅灰男有点看不过去,“你先提的父母,人家1号给你解释,当然会用这个词。” 大高个摊手:“规则说碰到其他人故事牌的关键词,讲述权就换到拥有故事牌的人手里,好像没说不能‘钓鱼引诱’吧?” 雅灰男:“……” “合理利用规则,有点意思。”赵昱侃嘴角上扬,露出进入游戏间后,第一个满意的笑,“请继续讲,千万别让我失望。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你听好了,”大高个自然早准备好故事下文,“虽然诅咒信消失了,但体育生d还记得信的内容,所以复述给了侦探c,而这封信的落款,不是寄信人,是一个地址,xx高中操场西边第二棵树下……” 大高个:故事牌4——[第二棵树] “xx高中,就是abcd所在的高中,侦探c第二天上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操场西边的第二棵树下,开始挖……” “如果我没记错,乐观的同学b,好像承诺过,要陪着c一起追查真相?”赵昱侃温和提醒,一派团结友爱。 “……”大高个思索再三,缓缓磨牙,“那就乐观同学b陪着侦探c,一起挖。” 他不想妥协,但按剧情主线走,c到操场挖树,同班的b不可能视而不见,他俩之间还黏黏糊糊说不清道不明的,硬说c自己来挖,是有一点点不合理。 可是…… 乐观同学b是2号队的人设啊,一个1号努力帮2号队保持人设不崩,这是什么动机?单纯就爱看双男主剧情?! 大高个胡思乱想的时候,吴笙的目光,已扫过赵昱侃。 后者回一个微笑。 果然。 吴笙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故事牌,重新调整剧情——对手已经发招了,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魂飞魄散就安全了? 嘁,天真。 …… 候场小黑屋里,乐醒笑容洋溢地挥手,送别即将去挖树的徐望:“祝好运。” 徐望飞快扯一下嘴角,给对方一个标准假笑。 临消失前,他看了游戏间直播墙最后一眼。圆桌旁,吴笙又很久没说话了。自家军师不是话痨,但也不是高冷,不知道为什么,徐望总觉得自从进了这一关,吴笙静得反常。 不过此刻,那双英俊的眼睛里,总算泛起一抹潇洒的,算计之光。 …… 游戏间。 “打断。”雅灰男用了第二张打断牌。 打断牌一共才三张,他也知道要慎重,但就眼下这剧情走向,再不往回扯一扯,自己的故事牌真就没机会出了! “行,锹给你,继续挖吧。”大高个让出讲述权,倒要看看对手怎么往下接。 “同学b和c开始挖树,对吧,这个时候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主任大喝——”雅灰男一拍桌子,“你们两个小子在干什么!” 雅灰男:故事牌3——[教导主任] 吴笙:“……” 赵昱侃:“……” 大高个:“你敢不敢换一句台词!” 体育生d一声吼,教导主任也一声吼,关键是吼得还没一点创意!!! 雅灰男才不管,仍在s自家主任:“破坏操场树木,罚五十个俯卧撑,做不完不许停!” 雅灰男:故事牌4——[五十个俯卧撑] “他俩做完之后……” “叮——” :请讲述人暂停讲述,5分钟休息时间过后,游戏继续。卡Kа酷Ku尐裞網 雅灰男的讲述被打断,戛然而止。 他莫名其妙看手臂:“又休息?” 赵昱侃、吴笙不语,神情自然。 大高个皱眉,努力去破译这种怪异感,仍不得头绪。 五分钟后,休息时间到。 雅灰男继续:“他俩做完俯卧撑之后,就被要求回去上课,上的是体育课……” 讲述声,响彻剧情线的操场上空。 气喘吁吁的乐观同学b·徐望,和一头汗的侦探c·冷白脸,对视一眼,绝望。 刚他妈五十个俯卧撑,又要去上体育课?这剧情还有没有点人性?! 游戏间里,雅灰男毫无心理负担地出掉自己的牌。 雅灰男:故事牌5——[体育课] 吴笙和赵昱侃一起皱眉,连大高个都不乐意了。 雅灰男一连出了三张牌,[教导主任][五十个俯卧撑][体育课],但剧情明显还在原地打转。 这算故事接龙? 大高个刚要抗议,四人头顶先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嘟——” 【警告…… 还是那个沉稳的声音,但多了一丝严厉。 【3号讲述人,连续三张故事牌没有进展主线剧情,警告一次,讲述权转移至剩余故事牌最多的人。注意,即刻起,任意讲述人,若再次触发警告,视为交卷失败,提前回家。 还有隐藏规则?! 四人心里一惊,但细一品,这规则又的确有道理。如果每个讲述人,都为出牌而出牌,东拉西扯,那故事线不用进行了。 大高个原本还想吐槽雅灰男强行出牌,但现在后者已被官方制裁,那一脸懵逼的模样,就让人不免生出几丝同情:“往好的方面想,不管怎么说,还是出了三张牌,对吧。” 雅灰男重重叹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接龙”不讲究,他也想尊重大家构建的悬疑惊悚故事线,但谁又懂拿了一手“热血青春牌”的酸楚啊! 【2号讲述人,请续接你的故事。 截至目前,吴笙出牌最少,自动成为下一个讲述人。 剧情线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徐队长,听见终于轮到自家军师讲了,简直想哭。 人家1号侃侃都把自家少年a拉进绝对安全领域了,他现在跪求吴笙觉醒,就算不觉醒,让自己走点不需要体力的剧情线也好啊! “同学b和侦探c,决定趁晚上没人,再来挖树……” 游戏间,和剧情线上,同时响起吴笙简单明了的叙述。 剧情线上的徐望和冷白脸松口气,看着天一下子暗下来。 游戏间三人聚精会神,这位2号一个字顶别人十个字,听漏一个就容易连不上剧情。 “这个晚上,”吴笙轻皱的眉宇间,忽然温柔舒展,“月色很美……” 吴笙:故事牌4——[月色很美] 赵昱侃、大高个、雅灰男:“……” 怎么一到这位,气氛就陡然生变…… “二人在树下挖出铁盒,盒内一本十年前的日记,内容,一个饱受校园暴力的学生,血泪控诉,日记最后,他诅咒所有人去死,b和c相信,他的怨念,化为诅咒信……” 吴笙:故事牌5——[铁盒] 赵昱侃、大高个、雅灰男,不约而同,正色起来。 故事,圆上了。 虽然这位总夹带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不能否认,故事到他这里,才真正有了眉目。 “乐观b一向善良,读完日记,他心里难过,c安慰他,他感动……” 吴笙停一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也可能不是感动,是月色太美吧,他想亲c,c没准备,害怕,推开了他……” 他顿住,极轻地呼气,再开口,低缓下的声音,像呢喃—— “一时害怕,换来了,一直后悔。” 雅灰男发现自己竟然跟得上对方的故事节奏了,要命的是,这一跟上,就迫切想知道后续:“然后呢?” “然后啊……”吴笙歪头,像是看自己的故事牌,又像在看别的什么,“乐观b就生气了,骂一句,我要和你绝交,丢下c,跑掉了。”他眉眼带上笑意,仿佛被剧情里的乐观同学b,给可爱到了。 吴笙:故事牌6——[绝交] 雅灰男:“b也太脆弱了吧?他不是心甘情愿陪c查案吗?这才被推一下,就绝交了?” 大高个:“我靠,你要不要追得这么真情实感……” “操场,剩下侦探c一个,火烧日记,烧不掉。重新翻看,发现最末页日记主人和魔鬼交易的咒语……” “c念出咒语,用自己鲜血和魔鬼交易,重新聚拢忧郁少年a散掉的鬼魂,再召来体育生d的鬼魂,将二鬼一起绑定,成为自己的守护魂,彻底毁掉日记之前,不能说分手……” 吴笙:故事牌7——[不能说分手] 雅灰男:“那跑掉的b呢?c就不管b了?万一b有危险呢?他已经牵扯进来了!” 大高个:“你清醒一点!他他妈两分钟不到,甩了四张牌啊——” 要不是够不着,他能抓住雅灰男肩膀用力摇。 “打断——” 大高个祭出第二张打断牌。 他怕再犹豫,对手能一口气给个大结局。 1号位,赵昱侃淡淡看着吴笙,眼底深处,从开局就一直带着的从容,被前所未有的认真取代。 他有机会打断,也有机会阻止对方扯回乐醒,少年a,但对方还有一半的牌,自己能扯回一次,对方总有办法拉回去第二次,治标不治本。 这场接龙,有得玩了。 …… 7/23剧情线空间,候场小黑屋。 跑掉的乐观同学b·徐望,暂时下线返回。 迎接他的是已经爬起来,做热身运动的乐醒。 “魂飞魄散都能再招回去,你们队讲述人可以啊。”乐醒虽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段剧情续的漂亮。 出了四张牌,走了大段主线,发展出逻辑极合理的新情节,还下线了自己队友,硬拉回对手剧情人员。一段剧情能达到的最大效果,也就如此了。 乐醒认真看一眼直播墙上的吴笙,确定,这位也已经意识到桌游战的真正玩法了。 从直播墙上收回目光,乐醒才后知后觉,返回的乐观同学b,根本没搭理自己。确切地说,从回到小黑屋,这位同学就一直呈“呆愣状”,看着像受到了什么巨大冲击。 乐醒很好奇(.),但还没来得及问,就化身为“侦探c的守护魂”,一霎消失,奔赴剧情线。 徐望一脸懵逼地坐到地上,静静坐了好半天,还是懵。 拿一段真实的经历,稍微改改,用在故事接龙里,省时高效,这没问题。 乐观的同学b,扔下一句“我要和你绝交”,更是超级爽,他举双手拥护这个情节! 但什么叫“一时害怕,换来了,一直后悔”? 这和主线剧情有关系吗? 如果没关系,吴笙,在说给谁听? “烦死了啊啊啊啊——” 乐观的同学b,心态崩了。 第96章 局变 大高个里呼救吧!! 两张牌间隔时间过长,是会被强制打断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大高个不折磨自己了,直接出掉唯一一张[交换牌]。 “我要换你一张牌。”他看向吴笙,目标明确。 选择和这位2号换,是大高个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来,b和c的感情线已经被这位铺垫发展得差不多了,抛开“微妙性”不谈,至少顺着这个线往下进行故事,没问题,而他手里拿着的故事牌,很大概率都是“言情风”,换过来自然较容易出掉。 二来,2号已经出掉7张牌了,领先所有人,换给他一张风马牛不相及的牌,也能给他制造些障碍。 吴笙轻轻挑一下眉,看不出被选中的懊恼,倒好像对故事牌即将出现的新变化,有所期待。 “我要换给你的是……”大高个浏览一遍自己所剩的故事牌,末了选了一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的,“这个。” 随着大高个做出选择,吴笙原有的8张故事牌中,[穿越]扣了过去,顷刻再翻开,就变成了[天真的残忍]。 [穿越]被交换牌拿走,是随机中奖。 [天真的残忍]被送过来,则是交换牌使用者自主的选择。 “我是真的对这个词理解不了,只能辛苦你了。”大高个貌似愧疚。 吴军师微微一笑,是真的愉悦那种,克制不住地嘴角往上:“不辛苦。”他看着那张牌,悠然一叹,“于你抓耳挠腮,于我妙不可言。” 只有交换双方,才看得见换的什么牌,于是一无所知的雅灰男和赵昱侃,只能通过大高个和吴笙的神情,去揣测这次交换的结果。 按理说,换走不想要的牌的大高个,一脸满意没问题。 但现在的情况是,被莫名其妙换走一张牌,又被塞进来一张别人不愿意要的牌的2号,也一脸满意,不,那神情比大高个还幸福。 大高个只是“解了燃眉之急”的放松,2号同学却是“又延伸出了更美的后续故事”的满足。 智慧如赵昱侃,好奇(.)如雅灰男,都没读懂这局面。 这种交换还能两全其美?那张被大高个嫌弃又被2号无比欢迎的故事牌,究竟写的什么啊! 大高个虽然不能确定吴笙的表态,是真情实感,还是兵不厌诈,但至少这张换来的牌,他是十分满意的,灵感的闸门立刻打开缝隙—— “b的呼救声,是从日记里面传出来的,c正束手无策,日记忽然发出幽光,将c和ad,一起吸进了日记中,也就是说,一人两鬼,集体穿越了……” 大高个:故事牌7——[穿越] “日记中的世界,仍是这所学校,但样子却像荒废已久,操场上长满杂草,教学楼的爬山虎都枯萎了,一人两鬼顺着呼救声,进了教学楼,楼里当然也没老师没学生啦,最终,他们发现b被困在一层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门锁着,砸也砸不开,后来侦探c灵机一动,回到操场第二棵树下挖,同样挖出一个铁盒,但铁盒里不再是日记,而是地下室的钥匙……” 大高个:故事牌8——[钥匙] 赵昱侃:“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b会被困在日记里。” 雅灰男:“而且忽然从悬疑言情流变成了密室逃脱流……” “……嗯。”话都让对手说全了,吴军师只能极简附和。 “急什么,慢慢来啊,”大高个缓口气,整理一下严重透支受损的脑细胞,“刚才说到哪了?哦对,找到钥匙了,于是一人两鬼立刻回到地下室,打开门,abcd终于在这个日记的世界里,重逢了……”说到这里,他郑重看向雅灰男,“你来继续。” 雅灰男完全没心理准备,还脑补大高个能怎么圆剧情呢,忽然被点名,懵逼:“我?” “嗯,就你,说不下去的不是可以直接指定下一个续接人吗,我选你。”大高个已经不在乎坦白自己的“创作瓶颈”了,就这剧情,谁爱来谁来吧,他的脑袋反正是已经要爆炸了。 雅灰男:“……” 他终于懂了,大高个那句“急什么,慢慢来”是简略叙述,完整版是“急什么,我解释不了还有下一个讲述者呢,慢慢来”。 至于大高个为什么指定自己,他也明白。眼下谁都看得清楚,故事已经朝1、2号的牌系走了,一个封建迷信,牢牢把握主线,一个真爱无敌,一到bc就文思泉涌,要再把讲述的机会还给他俩,这游戏就别玩了。而给自己就不同了,自己拿了一手热血青春,打好了,扭转乾坤,打不好,自己出局。哪种结果,大高个都喜闻乐见。 局势分析得再精准,没用,雅灰男看着自己剩下的10张故事牌,和大高个一样,脑细胞濒临阵亡—— [永不放弃] [犯规] [朋友一生一起走] [运动会] [护腕] [隔壁班] [体能测试] [梦想] [带伤上阵] [渺小] …… 游戏线,日记中的荒废学校,地下室。 徐望、小酒红、冷白脸、乐醒,四位“同班同学”,终于,abcd一家人整整齐齐。 不管游戏间里如何血雨腥风,作为剧情人员,四个小伙伴彼此看看,总有一分“同是天涯命苦人”的亲切。 截至目前,徐望戏份最少,而且大多是和侦探c同学的对手戏,所以还没正式和另外两位自我介绍过。 正好趁着雅灰男还在思索剧情,他朝ad组合露出友善笑容:“在下,乐观的同学b。” “热血的体育生d。”穿着酒红色冲锋衣的青年,半死不活地叹口气。经过鬼压床的大战,这位同学d现在周身疲惫的负能量,和人设反差极大,闻着伤心,见者心疼。 同样反差的还有乐醒,这位忧郁的少年a,从头到脚没一丝忧郁,比徐望这个乐观的同学b,看起来更阳光灿烂。 “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乐醒先看向小酒红,“我杀了你,”又看向侦探c,“我帮你打鬼压床”,最后看向徐望,“我俩小黑屋,嘿嘿嘿。” 酒红d:“……” 冷白脸c:“……” 徐望:“我俩只是在小黑屋进行了短暂了聊天……” 作为侦探c的冷白脸,从头到尾懒得说话。 他也不用自我介绍,如果要在这场故事接龙里找一个男一号,人设里都带“c”的自己,妥妥c位出道,和哪一个剧情人员都有交集,场场戏不落,不光有文戏,有武戏,还有月光下差点亲上的“伪吻戏”!天知道他只想当个死跑龙套的啊!!! 气氛正朝着融洽的方向发展,地下室天花板上,传来雅灰男的讲述声—— “乐观的同学b,问侦探c,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侦探c说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进来,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一生一起走!” 雅灰男:故事牌6——[朋友一生一起走] 徐望:“这只是一个故事接龙……” 乐醒:“不用每次都情绪饱满地进行配音……” 冷白脸:“而且为什么又进感情线了?” 小酒红:“……” 队长,你克制一下,不要太入戏啊! 这厢徐望和冷白脸说着“朋友一生一起走”的热血台词,那边雅灰男可能真听见了自家队友的呼吁,于是天花板再响起他声音时,热血稍退—— “四人正准备离开地下室,忽然发现地上有一个染血的护腕,护腕上有日记主人,也就是十年前被校园暴力致死的,少年的名字……小王!” 雅灰男:故事牌7——[护腕] 游戏间、剧情线全体小伙伴:“……” 就不能起个小f统一画风吗!!! “4号,你继续。”雅灰男也实在编不下去了,重新指回大高个。 不料刚说完,沉稳声音便起—— 【注意,讲述权不可以在同样两个讲述者之间,重复转移。 雅灰男心脏停一拍,差点以为要直接回家了,直到听清是“注意”不是“第二次警告”,才逃过一劫似的,长长松口气。 不能指定大高个,那就剩1号和2号了,2号已经出了7张故事牌,这是一个拿到机会就风一样出牌的男子;1号才出了5张,但就这5张,已经故事线牢牢锁定在了灵异恐怖风上。两个都不是善茬…… “1号。”雅灰男最终做了选择。 才出了5张牌的1号,有可能是运筹帷幄,但也有可能是过于保守,才迟迟没动;而2号,不只出牌如风,其故事线还有某种“引人入胜”的神力,两相比较,还是1号危险系数低点。 地下室里,已经捡起护腕的四人,等待着“命运的接龙”。 很快,天花板传来赵昱侃不紧不慢的声音—— “忧郁少年a,告诉bcd,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护腕,但一时想不起来。同时,两人两鬼都听见外面好像有动静,他们担心被邪恶力量困在地下室,决定先上去再说。结果bcd先走出地下室,a在想护腕的事,所以落在最后,还没等他上去,地下室的门忽然被bcd在外面关上了……” 赵昱侃:故事牌6——[邪恶力量] “原来这不是什么日记中的世界,日记只是一个入口,十年前含恨而死的少年……呃,小王,用自己的怨念,将两人两鬼真正拖进了阴间,阴间就像是阳间的逆世界,比如阳间的这里是学校,阴间的这里也是,但老师和学生当然就没有了,有的只有游荡的幽魂……” “先一步上去的bcd,就看见了已经聚拢过来的大量幽魂,因为幽魂发现了有阳寿未尽之人闯入了这里,它们要吸阳寿,重新续命,重返阳间……” 赵昱侃:故事牌7——[阳寿未尽] “bcd关好地下室的门,让a躲在里面别出来,他们三个来应战。经过一番苦战,他们战胜了无数幽魂……” 徐望b、冷白脸c、小酒红d:“……” 战胜,无数,幽魂?! 还敢不敢再坑一点啊!!! “……”徐望仰望头顶,心里已经跑过一万匹草泥马,每匹马上都骑着吴笙! 你不是已经知道剧情在真实进行了吗?你家队长都快让人坑死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啊! “两个问题……”像回应般,上方还真传来吴笙的质疑,“一,a已经是c的守护魂了,怎么能离开c?二,三人对付大量厉鬼,然后还赢了,不合逻辑。” 徐望想给自家军师鼓掌! 可赵昱侃的回应更快,仍是一贯的自信,从容:“按规则,鸮没有质疑我,那我的续接就是合理的,不过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玩,你既然问了,那就让你心服口服……” “第一,a绑定成c的守护魂,是在人间的约定,这里是阴间,阳世契约不适用,退一步讲,就算适用,这是c要求a留在地下室的,a遵从雇主,合情合理……” “第二,你偷换概念了,不是大量厉鬼,而是幽魂,厉鬼不好斗,但幽魂嘛,弱得很,何况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还有热血的体育生d,靠着他的一身正气,横扫获胜,应该问题不大。” 闻言,徐望和冷白脸,缓缓转头看热血的体育生d·小酒红。 小酒红仰头,隔空控诉始作俑者王八蛋:“谁他妈给你的自信啊!!!” “叮——” 随着5分钟倒计时开始,游戏间休息,剧情线开战。 徐望、冷白脸、小酒红所站的教学楼一层走廊,立刻涌入潮水般的幽魂大军! 地下室里,忧郁少年a乐醒贴门听着上面的动静,真的有点忧郁了:“侃侃,你这么拉仇恨的玩儿,如果这波送不走同学b,你家队长我,估计也没好日子了……” 第97章 翻盘 吴笙只剩下一张打断牌, 而在这次打断之后,赵昱侃同样,也只剩下一张打断牌, 但现在讲述权在赵昱侃手里,吴笙还是明显处于被动…… 徐望正盘算着游戏间的战局, 替自家军师担心,头顶就传来了—— “想烧树, 普通的火不行,必须用, 归西烛……” 徐望后脖子一阵凉,有点无语地看乐醒:“你家一上线, 画风立刻毛骨悚然。卡Kа酷Ku尐裞網” “你家的故事线才可怕吧……”乐醒脑中不由自主闪回那些“情意绵绵”, 心情难以形容,他真的,宁愿走鬼故事。 “归西烛, 在学校后山的一口枯井里……” 赵昱侃:故事牌9——[枯井] 话音刚落, 徐望和乐醒所处的操场,便成了荒山野岭。 一口枯井,就在他俩面前。 井口不时吹出阵阵阴风。 徐望:“……” 靠,午夜凶铃了。 “乐观的同学b走到枯井口,低头往井里看, 忽然被忧郁少年a, 推了下去。原来, a的鬼魂, 已被小王操控……” 赵昱侃:故事牌10——[操控] 徐望:“……” 乐醒:“对不住了。” 徐望:“不用你推,我自己跳!” 乐醒:“那样不符合剧情。” 徐望:“那你象征性推一下,我配合总行吧……” 可能是感觉这剧情对于乐观的同学b,过于悲惨,乐醒还真的就象征性地推了一下。 徐望立刻“啊——”地一声,极其配合地……投井。 当然,还是脚冲下的,也得亏井不算太深,井底的泥土也够松软,徐望落到井底,除了腿脚震得麻一下,没大碍。 等等。 徐望在幽暗的井底,忽然发现不对。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来枯井就是找归西烛的,如果小王不希望他找到,为什么还要把他推到井里?这不等于让他和归西烛离得更近了吗…… “□□控的少年a,向枯井里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企图将乐观的同学b砸死……” 赵昱侃:故事牌11——[砸死] 徐望:“……” 很好,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推自己了。 头顶唯一的光源,也被巨石遮挡,徐望抬起头,巨石带来的尘土,扑簌簌落到脸上。 他呸呸吐了两下,等着剧情发展。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砸死,然后回小黑屋呗,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算太坏。 “石头落下来的一瞬间,乐观的同学b,吹掉了第二根头发,石块忽然碎成粉末,粉末倒回井外,困住了a的鬼魂,b飞快从泥土中挖出归西烛,趁着a被困,爬出枯井,逃回学校……” 赵昱侃:故事牌12——[泥] 徐望灰头土脸爬出井,周遭荒野和少年a一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学校操场。 他,拿着归西烛,回来了。 其实不管剧情线怎么走,他这边都好说,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倾尽全力打一场。 吴笙那边,才是真正的,不见硝烟的战争。 赵昱侃只剩3张故事牌了,还手握1张打断牌,1张交换牌,1张结局牌。 吴笙还剩4张故事牌,1张打断牌,1张交换牌,1张结局牌。 而现在讲述权还在赵昱侃手里,徐望怎么想,都觉得这局面对自家军师,非常非常的不利啊! “打断。”吴笙平静出声,但平静之下,掩着一丝,凝重。 徐望心里咯噔一下。 吴笙是自负的,骄傲的,面对任何困境,都游刃有余成竹在胸的。这样扛着压力的吴笙,很少见,让人莫名心疼。 使用打断牌后的吴笙,没有立刻续接,而是和赵昱侃说:“你应该有无数种方法,让石头砸不下去,未必非要用第二根头发。卡Kа酷Ku尐裞網” 赵昱侃说:“你那么深情,人都灰飞烟灭了,还给留3个脱困之法,3条‘可能延伸的支线’,当然是越早用掉,越安心。” 吴笙说:“那你干脆一口气把剩下两根头发都吹了,多好。” 赵昱侃老神在在:“欲速则不达,总要顾虑一下故事逻辑。” 短暂安静后。 赵昱侃的声音,再度从操场上方传来:“这是你最后一张打断牌了,”他轻轻叹息,像很遗憾似的,“从你用掉这张牌起,不,从你比我早用掉第二张打断牌起,你就已经输了。” 徐望不喜欢赵昱侃的装逼。 但得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吴笙用最后1张打断牌获得了讲述权,但这一轮讲述能出掉全部4张故事牌吗,就算能,赵昱侃也不会让的。 他必然会用自己的最后1张打断牌,重新夺回讲述权。 到那时,再没有打断牌的吴笙,愿意不愿意,也只能静静听着赵昱侃把故事续完。 唯一可能翻盘的机会,只剩下“赵昱侃的结局牌,和前文故事不搭,不合理”。 但徐望不相信,赵昱侃能给这个机会。 头顶上,赵昱侃还在“好心”地给吴笙建议:“当然,你还有最后一张交换牌,欢迎使用,不过无论你换给我什么,我都接得住。” 吴笙笑一下,听着似乎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不输阵:“我爱情谈得好好的,一手花好月圆牌,给金山银山都不换,换你的鬼牌?” “好吧,你继续,我洗耳恭听。”赵昱侃的声音,带着一种必胜者的大度。 徐望握紧拳头,恨不能上去掀桌。 向来好胜的吴笙,却好像全然不受挑衅,再开口,已是续接的故事线—— “乐观同学b回到树下,刚要点燃归西烛,六少年鬼魂跑过来阻止,原来他们才得知,被日记诅咒的人,魂魄会和日记绑在一起,烧掉日记,他们六个也会灰飞烟灭……” “他们恳求同学b,不要烧树,去感化劝说小王,放下仇恨,就像许多电视剧的结尾,反派幡然悔悟,这样诅咒直接解除,被怨念禁锢的魂魄,也得自由,大家都好……” 吴笙:故事牌12——[电视剧] “b拒绝。他告诉六鬼魂,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道歉获得原谅的。a害死d,a想一句道歉解决,d能接受?c伤害了b,c想一句道歉抚平,b就应该原谅?” 吴笙:故事牌13——[道歉] “是,你们没让小王死,只是打闹,a转信给d,也只是求心安,c推开b,更是本能。但越是‘不觉得自己错’的人,做出的事才越残忍,因为没有‘作恶’的自觉,所以恶起来,更没轻重,更伤人。这就是天真的残忍。但天真,不是残忍的保护伞。小王不必原谅你们,d不必原谅a,b也不必原谅c,做错事的人,就应该被记恨……” 吴笙:故事牌14——[天真的残忍] 操场大树下,乐醒皱眉看向徐望:“你们家讲述人……是不是干过什么昧良心的事?” 不然没办法解释,这语气里沉甸甸的忏悔啊! 徐望咽了下口水,心里翻江倒海,哪还有工夫理乐醒。 这是用故事在和他道歉?从开始的后悔,到现在的不必原谅,都是在给他递话? 如果是……能不能不要替当事人代言啊,被推一下谁还能一恨恨十年?有这执着他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好吗! “打断。”赵昱侃的声音,适时响起。 徐望料到了。 打断牌是不能对已经出掉15张故事牌的人用的。吴笙还剩1张故事牌,1张结局牌,赵昱侃再不打断,等到吴笙把最后1张故事牌翻了,就真的再没机会了。 “你们输了。”乐醒坐在树下,优哉游哉地拨弄地上的小草。 徐望抬头看天:“还没到最后呢。” 乐醒摇摇头:“没有打断牌了,抢不回讲述权,怎么赢?” “别忘了,”徐望说,“触碰到对方的故事牌,也要交出讲述权的。” “你太不了解侃侃了,被4号引出[父母]一词,抢了讲述权,是他这一局里唯一的失误,越这样,他记得越牢,同样错误不可能犯第二次。”乐醒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想到什么似的,莞尔,“你们讲述人一手感情牌,我估计,侃侃会连友情都避开。” 头顶上,传来新讲述人,淡淡调侃:“你的故事很感人,但是抱歉,结局归我,恐怕还是要走恐怖流。” 没有吴笙的声音。 徐望一颗心提起,当着乐醒的面,他脸上必须保持冷静,但心里已经乱了。他多希望操场上空能来个直播墙,让他看看自家军师,哪怕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也行,至少让他知道吴笙的状态。眼下这种没着没落的惦记,真能把人急疯。 “b拒绝了六鬼魂的请求,点燃了归西烛,却在马上要烧树的那一刻,发现六鬼魂,其实是七鬼魂,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赵昱侃:故事牌13——[多了一个] “原来是被小王操控的a,像画皮一样,伪装成少年之一,混在其中……” 赵昱侃:故事牌14——[画皮] 他只剩最后一张故事牌了,吴笙……徐望用力盯着天空,仿佛这样,意念就能传给游戏间。 然而继续讲故事的,还是赵昱侃。 “b识破的太晚了,a已经先一步出手,杀掉了b,b含冤而死,化为鬼魂,但还是用鬼魂之力,点燃归西烛,烧了树,所有鬼灰飞烟灭,日记也就此毁掉……” 赵昱侃:故事牌15——[含冤而死] 乐醒朝徐望摊摊手,一脸“我早说过”的坦然。 “终于到了见证结局的时刻,”头顶传来赵昱侃故作惋惜的一叹,“唉,就要翻结局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那就别翻了。”安静多时的吴笙,终于开口。 赵昱侃的声音顿住,即便看不见游戏间,徐望也能感觉到他的措手不及。 刚还一心等着自家结局的乐醒,脸上的轻松已经没了,和徐望一样抬头看天,微微眯着的双眼,整个人已不自觉紧绷。 “你上一句说什么?”吴笙忽然问。 “……”赵昱侃没答,虽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的,但本能,他不想配合对手。 吴笙也不指望他配合,直接自己重复:“所有鬼灰飞烟灭,日记也就此毁掉,对吧?” “不好意思,你碰到了我的,关键词。” 随着最后三个极轻的,近乎呢喃的字,吴笙出掉自己最后一张故事牌。 吴笙:故事牌15——[日记] 打断牌不能用在已经出掉15张故事牌的人身上,可关键字的触发,却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拥有关键字故事牌的人,想翻开这张牌,那讲述权,就毫无疑问,必须转移。 游戏间和剧情线,都陷入了突来的寂静。 哪怕徐望期盼着吴笙能绝地反击,哪怕乐醒、赵昱侃,做了最坏的被人翻盘的打算,都不会想到,吴笙留的这张牌,是[日记]。 他用自己的[铁盒]挖出的日记,让故事线早早就围绕日记开展,他要想出掉这张牌,简直每个人的每一句讲述,都是机会。可是,他把这个自己创造的、几乎贯穿整个故事的东西,留到了最后。 赵昱侃终于出声,仍固守阵地的骄傲,还是裂了一道缝:“从引出铁盒里的日记开始,你就想好要把它留到最后,当打断牌了,是不是?” “不是。”吴笙的语调里,哪还有一丝沉重,满满春风拂面的惬意,“是我拿到故事牌,就决定了‘日记’做终极打断牌,然后才带你们挖出铁盒。如果让我看顺眼、挑中的是其他故事牌,这个接龙的走向,可能就完全不一样。” 赵昱侃听懂没听懂,徐望不知道,反正他是听懂了。 自家军师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从这场对战开始,一切已尽在我掌握,愚蠢的凡人,颤抖吧。 徐望捂胸口,那里正在一阵阵抽痛。 什么“声音凝重”,什么“听起来压力很大”,他竟然为了一个戏精·吴揪心了整个后半程!!! “你应该用交换牌的,换掉我最后一张牌,你就赢了。”游戏间里,吴笙收敛笑意,看向赵昱侃,“但你不信我这最后一张牌能翻盘,反而担心我留这最后一张牌,是故意等你来换,给你挖坑,对吧?” 赵昱侃不语,胸膛微微起伏,第一次,输得这样难看。 “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吴笙不带任何嘲笑,只静静的,一字一句,“你看得起自己太多,看得起别人太少。” 第98章 结局牌 话已说完, 吴笙重新看向自己的结局牌,酝酿着给这个一路波折的故事,画上属于自己的句号。卡Kа酷Ku尐裞網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 结局牌,自己翻开了。 吴笙:结局牌——[这就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一同翻开的还有赵昱侃的结局牌——[一场大雨冲刷掉了所有邪恶] 两个对战者警惕抬眼, 四目相对,意外在彼此眼中捕捉到了同样一丝诧异。 游戏间和剧情线上空, 同时响起声音。 【任意讲述者在讲述结局牌之前,都要进行观战者团队战。胜利, 即可讲述结局牌;失败,则由获胜观战队的讲述者, 续接故事。公平起见, 即刻起,翻开所有讲述者的结局牌。 观战者? 团队战? 吴笙不自觉皱眉,赵昱侃难看的脸色, 倒舒展开来。 “还是应该出掉结局牌之后, 再讲获胜感言的,”他轻笑一下,“否则就很容易像现在这样,多尴尬。” 吴笙眉头皱得更深了,良久, 一叹, 愁绪满满:“我只准备了一套获奖感言, 再赢一场, 该说什么?” 赵昱侃:“……” 游戏间里的吴军师,发愁即将到来的“二次获胜演讲”。 剧情线里的徐队长,乐观得更具体。第一,他对自己的三个小伙伴有信心;第二,只要想讲结局,就要进行团战,这意味着即使他们输掉这一场,轮到赵昱侃出完故事牌,要讲结局牌的时候,还要进行团战,他们仍有反抢夺的机会。 想得差不多,徐望在心底,隔空和观战室的小伙伴们传递队长的叮嘱——放轻松,你们可以的。 观战室。 这里没有一点徐队长期望的轻松。 已透过直播墙,得知自家军师胜利,并提前庆祝完的钱艾和况金鑫,突然被cue,一个当场懵逼,一个立刻抬手臂,着急忙慌翻看着。 原本靠墙角快睡着了的池映雪,一开始根本没听天花板上说什么,直到查看完胳膊的况金鑫,伸手在他面前晃晃,说:“喂,要团队战了……” 池映雪怔了怔,待真正明白过来,眼里的慵懒倏地散了个干净。 什么叫一刹那灵魂附体。 什么叫一瞬间斗气全开。 不用想象,直接看此刻的池映雪就行。 相比之下,观战室另外一角的赵昱侃队三人,心态就简单直接多了。 死局突然有了翻盘生机,他们当然要把握住,能不能把自家讲述人受到的羞辱,连本带利还回去,就在此一战了。 【团战时间10分钟,最终战场上剩余观战者数量多的队伍,获得胜利;如数量相同,则讲述权保持不变。 【2号讲述者观战队,拥有战场选择权,请在2分钟之内,走入你们选择的战场。 随着提示音,金钱池面前落下三道光影门,每一道门上,都能看见场地景象。 门1:学校地下室 门2:有枯井的学校后山 门3:侦探c的卧室 池映雪对场地没有要求,能战斗就行,故而很自然等待另外两人做出选择,自己跟着进门就行。 可身旁两位窸窸窣窣半天,也没给出个结论。 池映雪等得有些不耐烦,但脸上并未表露,转头看向自家伙伴时,还是浅笑盈盈的。 两个交头接耳中的人,似有感应,同时抬头,看他。 池映雪微微挑眉——? 况金鑫和钱艾用力瞪眼——! 池映雪:“……” 对心有灵犀绝望的钱艾翻个白眼,况金鑫则果断放弃目光交流,直接伸手准备将人拉过来。 这一动作太突然,池映雪毫无心理准备,在胳膊被抓住的一刹那,他本能地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擒住况金鑫的手腕! 况金鑫猛地一疼,极力去忍,才没出声,只张着大眼睛,不解地看池映雪。 “抱歉,”池映雪立刻松开手,歉意笑一下,“应激反应。” 钱艾看傻了,受不了道:“你还真是全天候备战。” 况金鑫看一眼选择倒计时,还剩40秒,再顾不上其他,立刻凑近两位伙伴,在彼此身体的掩映下,悄悄抬起刚刚被池映雪抓的胳膊,点开徽章手册。 7/23的徽章提示是——路。 封闭的观战室,再小声音,那边三人也听得清楚,所以况金鑫没说话,只用点点徽章提示,再点点自己,然后用目光询问——都明白了吗? 钱艾立刻点头,况金鑫负责解决徽章,他和池映雪负责解决战斗,这么明显再不明白,那就告别闯关吧。 池映雪自然也领悟了,但这样用眼神交流真的有些傻…… 还不明白?——迟迟没等到池队友回应的况金鑫,眉头着急皱起。 放弃吧,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钱哥我这么聪明。——钱艾拍拍况金鑫肩膀,缓缓摇头。 池映雪:“……懂。” 围观全程的井静林、伏崎和董晞:“……” 他们看不懂对方在商议什么,但能看懂,对方支离破碎的默契。 三伙伴最终选择了学校后山,徽章提示是“路”,教室和卧室,总觉得离这个提示有点远。 走进2号门时,况金鑫终于得空,小声和池映雪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碰你,以后一定注意。” 不是阴阳怪气,不是明道歉暗挤兑,就是真心的,觉得自己莽撞了。 池映雪晃了神。 直到学校后山的凉风吹脸上。 况金鑫的手腕已经红了,池映雪清楚自己的力道,到了明天,红还会转淤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耳内突来的提示,终于拉回了池映雪的心神。 身边只剩一个钱艾,况金鑫早跑向后方“山路”,而对面,是三个一言不发已经出招的对手。 “上来就偷袭,太卑鄙了!”钱艾一边控诉,一边翻找自己的文具盒,翻两下才想起来,“我去,是吴笙的!” 都怪背战术背得走火入魔,现在钱艾脑子里,全队文具都在一个盒子里。 “我光明正大用文具,怎么就偷袭了——”幻具的使用者,人高马大的伏崎,一脸无语。 “有说话的时间,还不如专心操控文具。”井静林沉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伏崎耸耸肩,闭嘴,专心凝神。 很快,池映雪、钱艾,连同已经跑远的况金鑫,同时听见一道极细的、神经性的耳鸣。之后,便是天籁般的童声唱诗。 圣洁的唱诗声中,三人视野中的景物,都开始褪色发白…… 这帮人想用一个文具就结束战斗! 钱艾咬牙绷紧神经,冲远处已经停下来的况金鑫喊:“别听——” 况金鑫立刻捂住耳朵。 同一时间,池映雪已锁定幻具使用者伏崎,危险地眯一下眼,出其不意冲过去! 伏崎吓一跳,条件反射后退,脚下差点踉跄! 童声唱诗因他的分神,有一刹那的中断。 然而池映雪终究没碰到伏崎。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身体狠狠撞到了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上,就在伏崎面前。 “咣——”一声,听得钱艾都替他疼。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防具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不是伏崎用的。 池映雪转头看向另外两个人。 井静林放下胳膊,眼里带着一丝不解和好笑:“这是文具战,你该不会以为和街头打架似的,拼勇斗狠就行吧?” 池映雪定定看他,神情和目光都静下来。 可这种平静,却莫名让人更有压迫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井静林、董晞和伏崎,同时听见一个声音。 池映雪听不见,却看得清楚,这三人一起变了脸色。 “小雪,”背后传来钱艾鼎力支持,“他们有唱诗班,我还有死亡旋律呢,看谁先扛不住,你就甩开膀子干——” 池映雪:“……” 这“死亡旋律”,本来应该配合军师战术薄里的v计划,但团战来得突然,钱艾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抽出来以毒攻毒。 然而幻具用了,三个对手也听见提示了,空气里,却没响起山风以外的声音。 池映雪、况金鑫:“……” 井静林、伏崎、董晞:“……” 死亡旋律……旋律呢?! 伏崎第一个回过神,连忙集中注意力! 要命的唱诗声,再起。 钱艾额头已经出了汗,他明明已经和文具建立联系了,为什么就使唤不动? 池映雪默默看他,第一次相信别人的助攻,滋味,很复杂。 终于,钱艾突破了和自家文具沟通的最后一个障碍,领悟了文具使用的全部精髓…… “靠——” 钱艾发出一声濒临崩溃的大吼,而后认命地吸口气,再开嗓,整个学校后山,都能听见他香气四溢的旋律。 “油泼面夹一口,香的发抖~~菠菜面营养多,绝对很牛~~裤带面粗得很,挑战喉咙~~biangbiang面拌上肉,真是筋斗~~浆水面连汤带水,记得擦嘴~~岐山面哨子多,历史悠久~~蒜沾面有点辣,小心舌头~~炸酱面然一点,吃不了咱兜着走……” 一个个音符,随着他的嘶吼派唱法,劈头盖脸呼向井静林三人。 不同于“死亡唱诗班”的“无痛死亡法”,“死亡旋律”带来的痛苦是直接而强烈的。 这种痛苦里,还夹杂着“还他妈能这么用文具?!”的不可置信,这种反人类的冲击,甚至比死亡旋律本身,更让“受害者”煎熬。 不,连没中招的池映雪,都在钱艾的“歌声”里,暗暗深呼吸,以平复情绪。 只有况金鑫适应,因为这歌是2/23时,钱艾为了给粉丝直播陕西美食,现学的,当时的他和队长军师,已经听过直播演唱会了,今天再重播,基本免疫。 可是队友帮着他扛战火,他这边,却一无所获,这才是最让人焦灼的事情。 山路就这么一条,他一低头,能顺着路看到半山腰,可从进来到现在,哪里有什么闪光,放眼望去,只有满山一尺多高的杂草,随着风摇。 另一边,“死亡唱诗班”和“死亡旋律”斗得难解难分,一个穿透力强劲,一个爆发力惊人,互相干扰,谁也奈何不了谁。 正僵持,天空忽然暗下来。 无数巨大的、五颜六色的蛋糕和甜点,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天空! 钱艾看饿了……呃,不对,看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井静林三人也懵逼,正茫然着,就听见耳内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声音未散,一块浓郁的巧克力蛋糕,不偏不倚,正朝着三人砸下来! 井静林、董晞、伏崎一散而开,巧克力蛋糕砸到地上,巧克力酱四溅,香气浓郁! 钱艾用毕生最大毅力,抵挡住香甜诱惑,趁机一个箭步窜上去,冲到伏崎面前,牢牢抓住这个悬在全队头顶的“死亡唱诗始作俑者”的衣领! 伏崎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钱艾一声长叹:“来吧。” ……来什么啊?! 质问尚未出口,身体却猛然窜起,如火箭一般,极速腾空! 一同腾空的,还有抓着他衣领的钱艾! 超重带来的压力,让伏崎的心脏极不舒服,好不容易熬过初期,刚要适应,已升到高空的身体突然一停,又毫无预警疯狂往下坠落! 一同坠落的,还是抓着他衣领的钱艾。 刚还倍感压力的心脏,又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里,散成碎片随风飞。 当马上就要落到地面,却又立刻第二次腾空时,伏崎终于听见了迟来的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想用旋律让对手回家,歌得自己唱。 想用跳楼机制服对手,自己得跟着一起“享受”。 “你他妈就没有不自残的文具吗!!!”不知道第几次窜上高空的伏崎,终于爆发。 用力薅着对方的钱艾,已经适应了上上下下的战斗方式,闻言,心里一暖:“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同情我?” 伏崎再度张嘴,结果呛了一大口风,咳得简直想死。 再没机会用呐喊让对手懂得他的心——他是怕中这样的文具久了,沾上霉运!!! 那边双子星“上天入地”,这边池映雪已将学校后山,变成了下午茶的托盘。 巧克力蛋糕摔在地上,奶油蛋糕砸在草丛里,甜甜圈挂在树梢,马卡龙堵在井口,丹麦酥皮、三明治压得董晞喘不过气,咖啡和红茶正在追杀井静林。 池映雪闭上眼,再睁开,刚扒开三明治的董晞头顶上,出现一颗巨石一样的方糖。 董晞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方糖重重砸下来,碎了的糖粒飞溅而起! 池映雪回头去看跑掉的井静林,后者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经将追着他的两个巨大杯子弄成了一地碎片,这会儿,正向专心寻找中的况金鑫靠近! 他想也没想,立刻转身想往况金鑫的方向去。 刚迈一步,就听“咔”地一记金属咬合声。 刺骨的疼痛从脚踝传遍四肢百骸。 池映雪低头,一个捕兽夹。 “。”方糖中央不知什么时候被掏空,董晞从里面冒出头,一本正经道,“你的动作太快了,好处是战斗性强,坏处是防备性差。因为一快,就来不及想太多了,更容易踩坑。” 话刚说完,董晞就觉得头顶一暖,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到了自己脑袋上。 他抬起头,一盏半热不凉的糖稀,倾泻而下! 怎么可能?对方不先把自己的脚弄出捕兽夹,倒先攻击他?! 董晞来不及弄明白,就已被稠密糖稀,彻底浇筑在了方糖里。 濒临窒息之际,他被强制送离战场,回到观战室。 池映雪早在糖稀倾泻下来的一刹那,便弯腰生生掰开了捕兽夹。 像笃定对方再无还手之力,扔掉捕兽夹之后,他看也没看方糖一眼,立刻朝况金鑫的方向而去。 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出脚踝刚刚被金属齿,咬过那么深。 【我解决那个壮汉,你解决剩下两个,行不行? 这是“带对手上天”前,钱艾问池映雪的话。 后者给的答案是,可以。 况金鑫听见背后有脚踩杂草声音的时候,就知道情势不妙,他一边转身,一边点掉早准备好的。 距离他仅几步之遥的井静林,猝不及防,脚底一滑,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完全可以不靠近,直接远距离用文具,但他就是想知道,这个从战斗一开始就当甩手掌柜的家伙,到底在找什么! 况金鑫后退几大步,重新拉开距离,第一次观察起战场。 左前方,钱艾正揪着对方一名同学上天入地,右前方,池映雪在和……一颗方糖对峙? 井静林重新站稳,略一思索,开口,是那种特真诚的劝:“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东西,别费劲了。” 况金鑫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半晌,说:“你在套我的话。” 井静林愣了下,惊讶于他的敏锐。 况金鑫不再言语,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盯着他。 井静林被看得莫名不舒服,就像被阳光直射似的,皱眉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况金鑫欲言又止半天,直到井静林快不耐烦了,他才舒口气,紧绷的身体一瞬放松。 “我在看,我的队友怎么还没来。” 井静林心里一沉,顷刻转身,还是迟一步。 池映雪一跃将他扑倒,一手擒手腕,一手擒肩膀,一个用劲! 井静林只觉得剧痛袭来,带着猫头鹰图案的那条胳膊,生生被人卸脱臼了,冷汗一下子布满额头! 他抬起仍可以活动的另一条胳膊,想去反击,可刚动一下,这条胳膊又被人抓住,根本没给他谈判机会,又一声极小的“咔”,这一条胳膊也阵亡。 “你不能安分守己,我就替你安分守己。”池映雪微笑,淡淡道,“其实你该感谢这不是街头打架,”他伸手朝井静林腹部比划一下,语气十分遗憾,“否则我就不会卸胳膊,而是一□□,捅进你肚子。” 井静林看着他的笑,觉得冷。 一种足以渗入骨头缝的,寒意。 况金鑫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因为他全部心神都在徽章上。 他的任务就是找徽章,所以他不和井静林打,只等着队友过来支援。 但现在队友过来支援了,他的徽章却毫无头绪! 时间所剩无几,他必须尽快换思路! 点开文具盒,翻两下,他果断点掉一个文具——! 霎时狂风大作,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狂风中,一切杂草倒伏,沾在其上的“下午茶残骸”则被纷纷扬扬吹跑,没几秒,整个山头就处于一种“风吹草低”的状态。 杂草一趴下,藏在草中的一切,便更明显了。 除了那条台阶山路之外,竟然还有一条极窄极隐蔽的小土路,也就一掌宽,像被人单脚踩出来似的,周围杂草丛生,不这么吹倒根本看不到。 而就在这小路现身的一刹那,一枚亮光,赫然一闪。 况金鑫飞快奔进小路,眼睛都没敢眨,一口气冲到闪光消失的位置,屏息静待。 十几秒钟后,闪光又现。 况金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鸮:恭喜寻获7/23故事徽章一枚! 游戏间和剧情间,同时响起一声“叮——” 两处都对战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昱侃和乐醒的第一反应,都以为是战斗有了结果,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这提示,只给了对手,却没给自己。 吴笙看完信息,莞尔。 赵昱侃沉默。 徐望看完信息,直接被这意外之喜,激动得隔空表扬:“好样的!队长爱你们!么么么——” “……”乐醒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领袖这个位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团战场上,况金鑫、池映雪,包括还在“跳楼机”的钱艾,都莫名感到耳后一凉。 10分钟,对战时间到。 战场上还剩下的五人,被同时传送回观战室。 伏崎一落地就躺下了,严重缺氧的他,急需缓缓。 钱艾也没好到哪里去,呼哧带喘,心跳砰砰的。 先一步回来的董晞,第一时间赶到井静林身边,担心地问:“怎么了?” 井静林的状态实在不好,脸色惨白,一头冷汗。 况金鑫看池映雪。 池映雪无辜回看。 况金鑫皱眉。 池映雪佯装茫然。 况金鑫叹口气:“看着就很疼。” 池映雪:“……” 耸耸肩,他转身走向井静林,准备听队友的话,帮人把手臂接回去。 不料刚伸手,就被董晞打掉了:“用不着!” 池映雪乐得轻松,立即原路返回。 况金鑫见状,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池映雪笑笑,像是意识到自己多事了。 那头,董晞用幻具治疗了井静林的伤。 这边,池映雪难得起了一丝好奇(.):“你不生气?” 况金鑫被问愣了:“生什么气?” 池映雪好笑道:“你动员了我半天,结果我过去了,人家根本不领情。” 况金鑫乐了,是真的毫不在意:“我想让你帮他接胳膊,现在他胳膊接上了,就挺好。” 终于从跳楼机后遗症里缓过来的伏崎,不服气地冷哼:“如果五打五,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钱艾就不爱听了:“五打五?我们队长和军师能在三分钟之内,让你知道天为什么是红的,花为什么是蓝的!” “……”等一下,伏崎陷入混乱,天和花到底是什么色? 【观战者团队战,2号讲述者队伍获得胜利。2号讲述者,请开始你的结局。 三个空间,同时响起的声音,将这场桌游战,带入尾声。 操场上的徐望,不自觉放轻了呼吸,虽然他这一丁点动静,并不影响头顶上实时传递的对战室声音。 游戏间里,吴笙对着赵昱侃感慨一叹:“你看得起自己太多,看得起别人太少。” 赵昱侃:“……想不出新的获胜感言,你可以选择不说。” 再重复一遍旧的是什么操作! 吴笙看向自己的结局牌[这就是他最后留下的话],片刻后,静静开口—— “日记毁了,有牵扯的abcd都跟着日记,灰飞烟灭。一切都成了校园第二棵树下的一小撮烟灰,没人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灰烬里还有c留下的最后一根头发,风一来,灰散了,头发随之消失…… “如果这个校园里,还有像我一样傻的家伙,希望你记住,当你想推开某个人的时候,先别急着动手,再多想一秒,也许就会明白,你真正想做的不是推开,而是抱紧——这就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第100章 互猜 【鸮:恭喜过关, 7/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天旋地转降临时,徐望还处于结尾带来的冲击中。卡Kа酷Ku尐裞網自家军师真假掺半的故事, 已经让他分不清哪些是虚构,哪些是真实。他想相信, 又怕自己信错了,有期待, 又怕落空摔得更惨。 吴笙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从决定讲述这样一条故事线开始,他的心就没定过。他和徐望之间, 对也好,错也好, 道歉也好, 后悔也好,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甚至连句号都在十年前画完了, 他非借着闯关的由头旧事重提, 其实挺没意思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吴笙很少失控,仅有的几次,都给了徐望。 鸮没给他们更多的踌躇时间,短暂晕眩感后, 世界重回现实。 两队, 十人, 伫立在重庆闹市区某地铁站口。 凌晨五点, 地铁还没开始运行,街上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清扫,对于十一个大小伙子聚在地铁口,时不时警惕性地看过来一眼。 是的,十一个。 雅灰男双手插兜,站在地铁口,一脸“老子终于等到你们”的如释重负。 “谁赢了?”一个圆桌大眼瞪小眼半宿,他也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客气。 吴笙没答,先去看徐望。 徐望被看得一怔,心跳霎时咚咚如擂鼓,为掩饰不自在,他连忙别开眼,看路边。 吴笙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抱有期待,可徐望的闪避,还是让他一颗心不住下沉,再看向雅灰男,就十分低落了:“我们赢了。” “……”这是雅灰男见过的,最丧的胜利者气场。 看来是经历了一番苦战啊,雅灰男想。 “这才第七关,”一旁的赵昱侃拉高衣服拉链,淡淡看过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吴笙心口本来就闷,闻言冷冷瞥他:“我要是你,就祈祷我们千万别再遇见。” 赵昱侃知道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比如“再遇见你会输得更惨”,或者“下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一类。但输人不输阵,既然叫板了,再难听,他也要微微一笑等下文。 吴笙认为该说的都说完了,等待赵昱侃识相而退,或者再不怕死地挑衅。 两人在重庆的晨风中,彼此等待。 空气突然安静。 另外九人:“……” 雅灰男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出来之后,又隔了这么久,对战才结束了。就这俩人的交流方式,一个故事能卡顿到地老天荒。 徐望和乐醒实在忍不了了,一个急着回去谈青春谈初恋,一个急着回去总结经验卧薪尝胆—— 于是前者三步并两步挡到吴笙面前,替他说个完整版:“我要是你,就祈祷我们千万别再遇见。一次战败可以算运气不好,连败两次,就没托词了。” 后者拉回赵昱侃,换自己上前:“耍嘴皮子没意义,谁能笑到最后,走着看。” “互放狠话”的常规性环节完成,乐醒果断转身,带队离开。 徐望转过身来,先没管莫名其妙就低落了的吴笙,而是看向更莫名其妙的雅灰男:“你到底在这里等什么呢?” 没听说提前回家之后,还在坐标点等对手的。除非是输不起,准备在现实里伺机报复,但那种情况就该躲在阴暗角落吧,这位倒好,大咧咧靠地铁站口,不知道的还以为等着约会呢。 “等什么?”雅灰男被这问题扎心了,有种一腔热情付东流的凄凉,“等结局啊!” 这回不止徐望,况金鑫、池映雪、钱艾也愣了,这一关虽说是故事接龙,但故事不是重点吧! 雅灰男也不废话,直接问吴笙:“最后b和c到底怎么样了?” 吴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如实回答:“都死了。” 雅灰男:“……” 晴天,霹雳。 况金鑫能感觉到雅灰男对剧情的真心,这会儿就有点同情,连忙补充:“但是c留下了一根头发。” 雅灰男:“头……发?” 在他离开之后,故事到底经历了怎样神奇(.)的发展…… “然后呢?”他追问。 况金鑫:“头发和日记灰一起被风吹走了。” 雅灰男:“……” 晴天,再霹雳。 真情实感追剧情是件高风险的事,雅灰男的脸色已经和衣服一样灰了。 一想到这剧情里也有自己的“戏份”,徐望就有种“自己把人虐了”的过意不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小酒红、小天蓝、小深紫和小明橙呢?” 雅灰男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四色盘”,是自己队友。 他一指街那边的24小时麦当劳:“那里坐着呢。” 徐望颇为感慨:“折腾一晚上,还要陪队长等结局,也是死心塌地了。” “其实也不全为这个,”雅灰男正色起来,掏出手机,看看徐望,再看看吴笙,说,“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新信息,大家共享。” 吴笙和徐望都没说话。 “同一关里撞上,我们是对手,但大部分时间里,我们是难兄难弟。”雅灰男说着,自嘲地笑一下,“听个猫头鹰叫,就穿越到真人闯关了,这话说了都没人信。” “就算信了,第二天也忘。”徐望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竞争环境里,信任很难。 但信任总是比防备,更让人向往。卡Kа酷Ku尐裞網 “根本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你好吗。”雅灰男扫一扫,加上徐望。 “对,一想说,脑袋就疼得要死,回头还清空你文具盒。”徐望点击通过,列表中多了一名好友。 雅灰男把手机揣回口袋,抬头看徐望:“鸮真不是东西。” 徐望重重点头:“丧尽天良。” ——能够迅速建立友谊的,除了“彼此投缘”,还有“共同吐槽”。 目送雅灰男的背影消失在麦当劳门内,五伙伴打了两辆车,去了附近的酒店。 五个人,三个标间。 分房卡的时候,钱艾一把揽过况金鑫:“我们不换配置。” 池映雪瞟他一眼,朝发房卡的徐望伸手,淡淡笑:“我是两个人,正好一间房。” 小伙伴们都分好了,徐望没什么意见。 拿完房卡,五人各回各屋,徐望和吴笙正要关门,隔壁的况金鑫,却跟过来了。 此时钱艾和池映雪都进房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况金鑫站在门口,问吴笙借急救箱。 徐望担心地上下打量:“你受伤了?” “池映雪,”况金鑫说,“坐出租车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鞋上有血。” “严重吗?” “不知道。” “要是严重,务必告诉我,有些伤不能自己处理,必须去医院。” 一路上池映雪神情毫无异样,要是换别人,徐望可以直接断定,小伤,可放在池映雪身上,真就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这位新队友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比他的战斗力还恐怖。 “队长你放心,”况金鑫用力点头,“他要是不听话,我就叫你们过来帮忙。” 徐望莞尔,莫名觉得“不听话”三个字,形容池映雪毫无违和感。 …… “笃笃。” 酒店的门板很厚,敲起来声音发沉。 况金鑫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刚抬起头想再敲,门却毫无预警打开了。 池映雪还穿着闯关时的衣服,只是脱掉了外套,现在上身是一件深色t恤,不过因为t恤和外套几乎是同样深郁的色系,乍看之下毫无区别。 “有事?”池映雪看一眼况金鑫抱着的急救箱,明知故问。 况金鑫垂下眼睛,提醒:“你裤脚湿了。” 池映雪低头,果然,裤脚颜色比别处深,其实不是湿了,是血,只是裤子颜色重,看不出血色。 但蹭到浅色鞋面上,是水是血,就一目了然了。 “你也学会拐弯说话了。”池映雪拿过急救箱,顺便把人放进来。 他是不在意这种程度的伤,但医疗兵上门,他又不是嫌命长,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这不叫拐弯,这叫生气。”况金鑫非常可观地评价自己的开场白。 池映雪将受伤的脚搭到椅子上,拉上裤管,脚踝一圈凝固的血糊,也看不清伤口如何。 他拿酒精棉擦血污,动作熟练而迅速,从神情上看不出一丝疼,他甚至还有闲心,好奇(.)地问况金鑫:“你气什么呢?” 况金鑫眉头皱成小山:“你一打架就不要命。” 上一个治疗幻具才用完没几个小时,又伤,这频率赶上一日三餐了。 池映雪莞尔,半玩笑半认真的问:“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拼,怎么赢?” 况金鑫对他的笑容免疫:“你不是想赢,就是享受拼命。” 池映雪乐出声,不反驳,只是乐,他发现况金鑫气鼓鼓的样子,比平时有趣得多。 血污擦得差不多,他把酒精棉丢进垃圾桶,然后上药,包扎。 况金鑫终于看清,那是一圈锯齿形的伤口,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好在,擦掉血污之后,看着没那么深。 “你说过,他很怕疼。”况金鑫忽然开口。 池映雪拿着纱布的手一顿,抬起头。 况金鑫静静问:“那他每次疼的时候,是不是就把你叫出来挡着?” 池映雪如水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果是呢?” 况金鑫毫不犹豫:“他不应该这么对你。” “或许,”池映雪说,“是我故意受伤,想用疼吓住他不敢出来。” 况金鑫轻蹙一下眉:“你也不应该这么对他。” 池映雪笑了,笑意到了眼底,却成淡淡的凉:“你的立场还真不值钱。” “你总想让我站在你这边,”况金鑫不傻,“但话都是你说的,他没机会为自己说话。” “你想找他出来聊天?”池映雪低下头,专心致志缠绕纱布,声音轻得好似不经意,细听,却冷。 “我想你们少受伤。”况金鑫说。 “你们”二字,让池映雪觉得刺耳,他沉默地包扎完,重新抬起头,忽然狠狠攥住况金鑫的手腕,用力将人拉近到自己面前。 鼻对鼻,眼对眼,近在咫尺里,他第一次认真宣誓所有权:“申请入队的,是我,你的队友,也是我。” 第101章 入夜 出租车到地方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租的是个老小区,楼都是矮层,只有楼梯, 没有电梯。 钱艾和况金鑫对此地熟门熟路,只池映雪是第一次来。三个伙伴都进了楼门, 他还站在昏暗的路灯里,抬头望着楼房全貌, 思忖着如果明天还留在北京,或许应该提议在酒店开个房。 他不介意住的地方破, 但这种一看就没多大空间,必然人挤人住的地方, 让他本能排斥。 今天是没戏了, 提了就是不合群,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可奈何叹口气,池映雪走进楼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像是刚换的, 有着和整栋楼画风极不相符的刺眼明亮, 一进楼,池映雪就被晃得难受,他垂下眼睛,尽量低头,全部视线都放在楼梯和自己的脚上。 可看久了, 一级级楼梯也让人眼花。 走到二楼一半的时候, 池映雪的晕眩感到了极点, 他抓住楼梯扶手, 顾不得上面灰尘厚重,用力握紧,以此稳住微微打晃的身体。 走在前面的况金鑫,似乎感觉到不对,回过头来,就见池映雪站在隔着几级台阶的下方,眉头紧皱,神色痛苦,握在栏杆上的手,关节已泛白。 “池映雪?”况金鑫试探性地叫。 对方似乎完全没听见。 他索性下几级台阶,直接来到池映雪身边,抬手轻轻碰一下他胳膊:“你还好……” “别碰我!”池映雪根本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吼出声的同时,用力将人一推。 这一下他根本没控制力道,况金鑫直接向后摔了去! 幸亏钱艾眼疾手快,赶在况金鑫整个后背磕在台阶上之前,将人捞住,但火已经腾一下起来了,反手也推了池映雪一下:“你他妈发什么疯!” 钱艾骂得生气,但好歹算队友,他这一推并没真的下力气,警告意味更多。 可池映雪就那么倒下去了。 虽然台阶不高,但还是“咣当”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台阶下,一二楼的转角平地上。 钱艾看看躺在地上的池映雪,再看看自己的手,吓着了。 这他妈又不是气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望,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先借着楼道灯光检查,还好,没外伤,但人意识不清,嘴里含混着不知道嘀咕什么。 况金鑫和钱艾随后也奔过去,三人合力将池映雪抬进了徐望家。 不料刚把人放徐望卧室的床上,池映雪忽然睁开眼,而后一个鲤鱼打挺下床,站在那儿满屋搜寻。 钱艾咽了下口水,左手拉自家队长,右手拉况金鑫,以防对方打击报复,自己势单力薄。 池映雪却看也没看他,很快,锁定了徐望衣柜,大步流星过去,打开门,就把里面东西往外掏,掏一样,丢一样,真是不是自己衣服不心疼。 徐望看傻了,第一次,被人当着面,打家劫舍。 况金鑫和钱艾看懂了。 毕竟他们在柯妮娜小屋里守着蘑菇汤等待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了,只不过那次,柯妮娜的衣柜本就是空的。 “队长,别担心,他在封闭的黑暗空间里待一会儿,就能稳定。卡Kа酷Ku尐裞網”况金鑫用自己的经验,给自家队长吃宽心丸。 徐望猜想,应该和双重人格的不稳定性有关,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家队友的淡定:“你们见过?” 况金鑫点头:“6/23的时候,你和笙哥去村庄找线索,我们在柯妮娜小屋里等,他就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 “砰——” 池映雪钻进已经被掏空大半的衣柜,从里面用力关上柜门。 徐望看得后背一阵阵发凉,知道队友是双重人格,和亲眼看见,冲击力截然不同。 “是……阎王想换出来?” “确切地说,”钱艾严谨道,“是一个想变身,一个不想变身,一个呼之欲出,一个严防死守。” 几分钟后,柜内再没动静。 整个卧室,也跟着静下来,只是那安静底下,藏着三颗牵挂焦灼的心。 三人不敢离开,就都在床边坐着,六只眼睛紧盯衣柜,自觉或不自觉地想着,如果等下冲出来一个改头换面的陌生队友,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衣柜依然悄无声息,让人禁不住怀疑,池映雪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但没动静,总是比神神叨叨强,后者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三人紧绷的心弦,也跟着这长久的平静,稍稍松弛一些。 钱艾低头,看自己刚刚推池映雪的那只手,有点后悔地在心里骂,你说你是不是欠,是不是冲动,是不是做事鲁莽不考虑后果?那是你队友啊,就算性格差,脾气臭,还莫名其妙推了小况,你就不能换个安全温和无刺激的教育方式? 这一推是爽了,差点儿一尸两命有没有! 徐望看着满地狼藉的衣服,才想起来,秘密盒还在衣柜里。他想了一路,回来第一件事就要翻秘密盒,但现在也顾不上了,只希望池映雪能平平安安稳定下来。 半小时后,钱艾开始打瞌睡,脑袋一下一下地点。 一小时后,徐望眼皮也开始打架。昨晚到现在,他们还没合过眼,硬撑还能撑,但一放松下来,疲惫就难以抵挡。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或躺或靠,都睡着了。 衣柜里。 深渊一样的黑暗,将池映雪吞没,或者说,他和黑暗已融为一体。 如果这时有一盏透视灯,就会看得见,他正在用钥匙划自己的手臂,一下不见血,就再来第二下,机械而坚定地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钥匙的锯齿,将皮肉一起扯破。 随身携带的刀在机场过安检时,被拦下了。 否则他这一“疼痛疗法”的效率,会更高。 他盯着自己手臂,仿佛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见这一道道血肉模糊。并且,这让他愉悦,他眼里的光彩,比战斗的时候,还盛。 衣柜外已经没了声音,只有睡着的均匀呼吸,但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已经彻底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在长久的极度压抑中,整个人微微颤抖,终是按捺不住。 漂亮的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却是阴森。 “你不是想出来么,出吧,我又没拦着你,”他近乎呢喃的低语,前所未有的温柔,前所未有的残忍,“外面又黑,又闷,又疼,你一定喜欢……” 他的声音也在颤。 但不是紧张,不是害怕,也不是仇恨和愤怒,是愉悦,一种掌控局面占了绝对上风的,极度愉悦。 一柜之隔。 坐在两个熟睡人之间的况金鑫,静静望着衣柜,清晰听着那里面传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眼里,目光清明。 “呵,看来还是不够疼……” “……滚……” “我滚了,谁保护你啊……” “……滚开……”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你哥还知道一个方法杀不死我,就换第二个呢……” “……” ——咚! 柜内忽然发出撞击声,这一声不大,却像点燃了引信。 接着一连串“咚咚咚”极速响起,快而密集,并且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狠,就像里面有个人正在不要命地拿头往柜壁上撞! 寂静卧室里仿佛被突然扔进来一挂炮仗,徐望和况金鑫瞬间惊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柜门“咣——”一声,被池映雪撞开。 他以快得让人看不清的速度,从里面冲出来,站定在卧室明亮的灯光下,弯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一个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 被汗水浸透的发梢,贴在精致的脸颊,衬得他皮肤更白。 他的睫毛也被汗水打得微湿,在满室光明中,于眼下映出淡淡阴影,将他所有情绪,都掩在深处。 三个小伙伴,不动,不语,带着一丝忐忑和不确定,等着他平复。 半晌,他的呼吸终于缓下来,仍扶着双膝,只头微微转向床边,粲然一笑,声音里带着些许透支后的虚弱,眼神却亮若星辰:“害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 钱艾和徐望不约而同舒了半口气,但也只是半口。 队友还是那个相处多日的礼貌客气的池映雪,这算一个不坏的结果,继续相处熟悉的总是比重新磨合生疏的,更容易;可身体争夺战的代价,就是额头撞得通红,左手臂内侧血痕交错,一些稍深伤口冒出的血,已经流下来,血珠挂在指尖,要掉不掉的,在灯下泛着刺眼的光。 “你是没有痛觉吗?”钱艾嘴上吐槽,心里却替池映雪疼。他以前觉得自己是队里最容易受伤的可怜娃,直到这两天和这位新队友相处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里简直充满爱和阳光。 机场分别时,吴笙硬要把急救箱留下来,因为他晚上要去河北大客户那里,午夜再进“鸮”,就不是1/23而是无尽海了。虽然徐望一再表示,1/23的危险系数是零,吴笙还是强制要求留下医药箱代替自己,照看整支队伍。 哪知道还没等进“鸮”呢,急救箱就派上用上了。 徐望不得不佩服自家军师的“高瞻远瞩”。 客厅里,池映雪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三伙伴全程监督。 徐望无意中扫见他脚踝处露出的纱布边缘,后知后觉想起,这位伙伴在战斗中还负了伤的,顿时队长之魂附体,苦口婆心出声:“你就没有别的办法……稳定?”实在找不出太合适的词,说“拦住另外一个你自己”又很奇(.)怪,最终选了模棱两可的两个字,“你这闯关时候受伤,回现实了还自己伤自己,你是能抗住疼,但身体吃不消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别的办法啊……”池映雪低头系着纱布,轻轻沉吟,待全部弄好,抬起头,朝着徐望似笑非笑地眨一下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徐望沉默下来。 他在他眼睛深处,看见了无尽的痛苦和黑暗。 夜色已深,距离鸮的再次开放,还有两个半小时。 徐望让三个伙伴在客厅凑合眯一下,自己躲回卧室。 好在伙伴们并没提出“共享卧室”的要求,否则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把人推出去。 总不能说我需要一个隐私空间来破译十年前的秘密吧。 关上房门,他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这才走近衣柜。 敞开的柜门内侧,沾着一点血印,应该是池映雪推门时候蹭上的。 徐望弯腰将上半身探进去,伸手摸索半天,终于碰到了那个盒子。 还在。 小心翼翼蜷缩在柜子最深处,一如这段不知道算不算感情的,感情。 心跳得厉害,徐望试了几次,才将盒子成功取出来。 他将它捧在手里,转身走回床边,每一步都很小心,就像捧着一不留神就会碎掉的珍宝。 终于,盒子被放到柔软床榻上。 开盖,取信,五张信纸展开,摊平,肩并肩整齐放好,规矩得像个方阵。 他先将第一封和第二封的信纸叠到一起,捏起来,对着灯下看,就像吴笙在6/23古堡里,破译情书密码时做的那样。 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那叠在一起的两张信纸。 吴笙的每一封信都不长,多的半页,少的三分之一页,寥寥数语,不痛不痒的问候寒暄。 徐望认真看过每一个字,良久,目光几乎能把信烧穿。 两张信纸唯一能叠到一起的,是一个句号,一个逗号。 徐望不信邪,又换两封,这次连能重叠的标点符号都没了。 五张信纸选两封,一共十种排列组合,徐望试了个遍。一个句号,一个逗号,两个“的”——这就是全部收获。 期待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到最后,徐望彻底放弃。 他疲惫地躺下来,抬臂遮在酸疼的眼睛上,不只疼,还隐隐往上冒热气。 满怀希望的时候,能想象一万种可能,当希望破灭才发现,支撑这些想象的,可能只是一个连证据都算不上的,虚无缥缈的“线索”。 吴笙用情书叠加法破译了密码,就一定是也用过同样的方法吗? 但凡脑袋不那么发热,就能意识到这所谓的“推断”有多想当然。 …… 卧室之外,三个小伙伴都没再睡。 钱艾饿了,不知哪找到一包泡面,去了厨房煮。 客厅里,况金鑫坐在沙发一角,茶几对面,是坐在椅子上的池映雪。 他坐也不坐正,斜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况金鑫,慵懒目光中,带着些许玩味。 况金鑫不怕他看,确切地说,他也在看他。看他的人,看他的神态,看他的眼睛。 “不困么。”池映雪淡淡地问,神情是平和舒展的,只是不带笑。 况金鑫说:“不困。” 池映雪歪头:“怕我做坏事?” 他像是并不在意答案,只是随口聊着,随便问着。 可况金鑫认真答:“怕你一直骗人。” 池映雪怔了下,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什么,还没等况金鑫看清,他忽然站起来,一步跨过茶几,一手按着沙发扶手,一手按着沙发靠背,将况金鑫困在了自己双臂间。 “小四金,”池映雪俯身下去,呼吸洒在对方脸上,怅然一叹,“你真的很不招人喜欢。” 况金鑫想说话,可下一秒,就被人亲住了。 池映雪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像薄荷糖。 他傻在那儿,眼睛瞪得大大,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落在池映雪这里,就是乖,乖得让人,情不自禁想欺负他。 池映雪将全部重量压下去,加深这个吻,任性地亲了个够,比原计划长了许久,才结束。 结束的时候,他才发现,况金鑫在看他,从头到尾,眼睛一眨没眨,但最初的茫然错愕,已经变成平静释然,唯一不变的,是仿佛永恒的清澈和明亮。 池映雪心头起了一丝不解,但他压住了,仍按照最初设想,愉快宣布:“盖章完毕,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况金鑫终于有机会开口,声音有一点点哑:“你是想气他吗?” 池映雪怔住。 “因为他说入队的是他,队友也是他。”况金鑫说,“你都听见了,对吧?” 池映雪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愉悦,也散了。 他静静地看着况金鑫,整个人忽然显出一种冷清,但说出的话,却像小孩子:“他拿钥匙划我。” 况金鑫盯着他青一块红一块的额头:“你已经让他撞柜子了。” “他还把我关到衣柜里,”池映雪说得极慢,声音一点点沉下去,“我最恨黑暗封闭的地方。” 况金鑫抬手摸摸他的头,像幼儿园老师照顾小朋友似的:“下次买个随身手电筒。” 池映雪皱眉,打掉头顶上的手,起身站直,居高临下瞥着沙发里的家伙,良久,确认自己当初的感觉没变:“你果然还是和3/23的时候一样。” 这么明显的嫌恶,况金鑫很少遇见,反而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新鲜。 他不怕池映雪讨厌他,反正这位新队友,无论哪个人格,好像也没有真正看得上谁。 “你和3/23的时候不一样了,”况金鑫仰起头,灯光映得他整个人格外生动,朝气勃勃,“那时候你是我们对手,现在你是我们队友。” 一阵异样从池映雪心底窜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你不用假装成他,我们增员他的时候,就一起增员了你,”况金鑫站起来,鼓励道,“别担心,我带你去和队长说,你不是池映雪了,是阎王。” 池映雪站着没动。 “我是池映雪,他才是阎王。” 况金鑫愣住,看了他一会儿,才茫茫然地点下头:“哦。” “哦?”池映雪挑眉,眼底酝酿着阴云。 况金鑫有点为难,尝试着哄:“名字不重要,能分清你们两个就行。” 池映雪定定看着他:“名字很重要。” 况金鑫叹口气,索性实话实说:“他说他是池映雪,是主人格,你又说你是,你俩还都拿不出证据,我该信谁?” 池映雪理所当然:“我。” 况金鑫很认真地思索一番:“行,你在的时候,就信你。” 池映雪:“……” 况金鑫不能确定他们俩谁是主人格,但上一个池映雪说“这一个池映雪能听见、感知外面的事情”,确凿无疑。 或许连这个池映雪都没察觉到,他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远不是上次的陌生,甚至,带了相处多时的放松和熟稔。 况金鑫还是有一肚子问题,还是好奇(.)在摩天轮上的他,为什么要抱着自己跳下去。 但来日方长。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是我的?”动身去卧室前,池映雪忽然问。 况金鑫说:“你从衣柜里出来,我就知道了。” 池映雪轻睨着他,不是很信。 况金鑫说:“他脸上是热的,眼里是冷的,你脸上是冷的,眼里是热的。” 钱艾端着煮面出厨房的时候,就看见况金鑫和池映雪要敲卧室的门。 “你们干嘛?”他莫名其妙地问。 池映雪没言语。 况金鑫替他说:“自首。” 钱艾:“……” 手里的碗太烫,钱艾没坚持多久,带着满腹疑惑,一溜烟回客厅。 待放好泡面,左思右想,还是不踏实,一狠心,撂着泡面不理,先奔卧室。 一进屋,就见况金鑫看着徐望,徐望看着池映雪,池映雪看着床上的信。 信? 钱艾悄悄靠到床边,斜眼去看,只见五张信纸上内容都不多,字很漂亮,信纸也挺好看,淡雅素色,仔细看,信纸四周好像还有暗纹花边,凸起的纹路在灯光下,依稀可见。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是阎王?”徐望上下打量新队友,实在没办法像况金鑫那样火眼金睛。 “不是,呃,还是池映雪,”况金鑫记得这位同学的要求,“但不是上一个池映雪了。” 徐望扶额,这一晚上的事情太多,他脑容量有点跟不上了。 池映雪已被那几张信纸彻底吸引了过去,全然没注意这边在说什么。他伸手捞过来一张信纸,歪头看了几秒,像遇见了什么好玩的游戏,兴致勃勃问徐望:“母本在哪儿?” 第102章 解密 “母……本?”徐望茫然看着池映雪, 别说听懂,就连对方说的是哪两个字,一时都不太能确定。卡Kа酷Ku尐裞網 “有了暗码当然就要有母本, ”池映雪莫名其妙道,“不然怎么解密?” “暗……码?!”徐望陡然升高的尾音, 暴露了内心的震动。就像海上漂流多时的人,终于遇见了过路大船! 池映雪不着痕迹后退半步, 此刻的徐望给人一种随时可能飞扑过来的感觉,这让他很不安。 “什么母本?什么暗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钱艾用全部意志力抵抗着隔壁飘来的泡面香, 本来就没剩几根思考神经,这下更懵了。 池映雪叹口气, 他只是想玩个解谜游戏, 为什么还要讲解这么多不相干的事。 心里一百个不甘愿,信纸却还是举到钱艾和徐望面前:“看到信纸周边一圈的数字了吗?” 经这样一提,再加上距离近了, 钱艾终于看清, 他以为的“暗纹花边”,其实是花体阿拉伯数字,无任何其他颜色,就是在信纸上直接造的凹凸感,类似钢印效果, 乍看就很像凹凸不平的暗纹花边。 不过就是现在看清了, 他还是没懂:“000143056002260130023041000……”一口气念了一大串, 他差点缺氧, 冒着金星看池映雪,“这有什么意义吗?” “你把所有连续的0摘掉。”池映雪轻抖一下举着的信纸,示意他再看一次。 钱艾刚定睛重看,徐望已开口:“143056,226013,23041,10204,4101,17017。” 整整一圈,六组数字,一个不差。 他十年前就看见了这些花边一样的数字,但一直以为是信纸本身自带的纹理效果,毕竟这是吴笙写的信,选个“数学风”的信纸,实在合情合理。谁会去想这些数字还有别的含义? “0前面的数字是页数,0后面的数字是序号,143056,143页第56个字,当然也可能反过来。”他收回信纸,轻轻摸过纸边的数字纹理,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快乐的怀念,但很快,他就抬起头来,随意耸耸肩,“我小时候和我哥总这么玩,你这封信只能算入门版。” 钱艾似乎有点明白了:“所以母本就是能找到这些暗码字的书?” “正确的顺序是,先选定一本书或者一份代码表作为母本,再根据母本编辑密电。”池映雪淡淡道。 “你看这本……像吗?”徐望从床边铁盒里摸出一本书,缓缓举起。 他已经没心思自己去破译了,如果池映雪可以,他愿意提供一切便利条件,只求最快速度给他答案! 池映雪皱眉歪头:“这是?” “瓦尔登湖,”徐望叹息着点一下头,像是在提前打预防针,“英文版。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 钱艾:“……” 况金鑫:“……” 两分钟后,第一封信,也就是池映雪捞过来那封,便破译了。 六组数字,分别对应六个英文单词,连起来是一句话—— i always remember that rainy night. (我一直记得那个下雨的夜晚) “译电员”池映雪的工具就一支水性笔,一张便条纸,字迹十分潦草,可这句话一写出来,徐望就傻那儿了。 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像被按了暂停键。 但另外三个伙伴的世界并没暂停,很快,另外四封信也破译完毕,和第一封连起来,基本可以窥见编码人的心情—— i always remember that rainy night. (我一直记得那个下雨的夜晚) i pushed you. (我推了你) and i found that i love you. (然后我发现,我爱你) i am waiting for your answer. (我在等你的回答) i am waiting for your answer. (我在等你的回答) 信息并不复杂,作为情书,言简意赅,就是信纸首行明晃晃写着“徐望:”,信尾落款潇洒留着“吴笙”。 于是在破译到“i love you”的时候,钱艾就和自己队长一样,傻了,高中三年生活的各种片段疯狂在脑内闪回,然后灵魂在一片爆炸声中,升天…… 剩下况金鑫,错愕,但还在能努力消化的范围。 以及更错愕的池映雪。他对什么谁爱谁的感情线毫无兴趣,只是突然看见了落款日期——十年前?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徐望:“你解了十年没解开?” 徐望:“……” 根本没人告诉他这是一道解密题啊啊啊!!! 不行了,徐望一连深吸几口气,捂住濒临暴走的心口,也顾不得尴尬什么秘密被队友窥见这些细枝末节,他现在就一个要求:“我想一个人静静……” …… 走在最后的队友,体贴关上房门。 徐望一个扑倒,把脸闷进枕头里,开心、雀跃、郁闷、生气……截然相反的两股情绪像激流一样,在他的心脏里猛烈冲撞,各不相让,扯得他想喊,想吼,想笑,想哭。 吴笙喜欢他? 吴笙喜欢他! 哪怕只是十年前,依然让他一想,心里就流出甜来。 可甜着甜着,就酸了,就涩了,就想拿瓦尔登湖呼他脸了! 到最后,郁闷和生气占了上风。 用密码表白?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自己能懂就以为被表白的人也能懂?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是个理科学渣他当不了科研型西施啊!!! “呼——” 徐望终于把脸从枕头里解放出来,翻身仰躺,胸膛起伏地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白得刺眼,有助于让人冷静。 吴笙去了河北大客户那里,今晚不会出现在1/23。 徐望定定看着灯,直到光影模糊,光晕慢慢变成那张英俊的脸。 “大客户救了你。”他一字一句,真情实感。 …… 客厅里,钱艾的面,已经成了一坨。 但他也没心思吃了,就坐沙发上回忆青春,并陷入了一种“自己和那俩人当年到底是不是同学”的自我怀疑中。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不是,“班长吴和体委徐”哥俩好的往事怎么会历历在目? 如果是,那俩人什么时候“变质”的?还是说,他以为的哥俩好,就是爱情?! 他没谈过恋爱,一上来就这种难度超纲了啊!!! 池映雪这回占到了沙发,于是舒服地倚着柔软靠背,目光淡淡扫过纠结得快要薅头发的钱艾,落到沙发另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况金鑫身上。 池映雪好奇(.)起来:“小四金,想什么呢?” 况金鑫看过来,眼里带了点不忍心:“笙哥说了两遍,我在等你的回答。” 池映雪斜坐过来,手搭在沙发背上,撑着头,优哉游哉道:“遇上个笨蛋,只能认倒霉。” 况金鑫不高兴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总要有一个人担责任,要么怪吴笙把告白设计得难度太高,要么怪徐望没往密码的方向想。反驳了池映雪,那就得批评吴笙。 “都怪笙哥弄得太复杂。”况金鑫决定站到自家队长这边。 …… 两天后。 傍晚的火烧云看着浓烈,可在入了冬的北京,穿梭于寒风中的人们感受不到一丁点暖意。 吴笙终于解决完了大客户的事,并和自己的合伙人,就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达成了新的意见,这会儿总算可以心无旁骛,直奔徐望家。 路上,他就给徐望打了电话,提前为自己的归队做了报备。 电话里,自家队长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声音很温柔。 但就是太温柔了,让吴笙总觉得哪里不踏实。 风尘仆仆抵达徐望家楼下时,吴笙遇见了一个男人。 他和对方选择了同一号单元门,于是在走到门口时,两个人都停了一下,彼此打量。 那是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人,一袭秋冬款黑色大衣,内搭西服套装,大衣过膝,稍不留神就容易把身高穿没的款式,在男人身上,极为优雅、潇洒。 身高、身材都在,一张脸也没逊色,五官英气勃勃,轮廓线条分明,只是看人的目光淡淡的,自带一种疏离感。 极短一瞬,双方已打量完毕,他微微颔首,示意吴笙先请。 吴笙礼貌性地点一下头,便先进了单元门。 男人随后跟上。 接着,两个人又停在同一楼层,同一扇防盗门前。 这一次再彼此对视,就很微妙了。 先开口的是男人。 他朝吴笙伸出手,目光比先前在楼下时热络了,显然已不再将吴笙当陌生人看待:“池卓临,池映雪的哥哥。” 吴笙怔住,倒不意外哥哥过来看弟弟,只是池卓临和池映雪,五官实在不太像,虽然一个英俊,一个美丽,但颜值的定位完全在两个不同方向。 “吴笙,池映雪的……”谨慎停顿了一下,“队友。” 说着,他握住池卓临的手。警告性的头疼并未出现,看来某种意义上,实话还是可讲的。 “我知道,”池卓临的声音友善而客气,“你们是结队旅行的朋友,映雪和我说了。” 吴笙笑笑,算默认。 每个决定在“鸮”里闯关的人,总要给家人或者亲近的人一个合理解释,“旅游”似乎成了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 抬起手,吴笙敲响了防盗门。 开门的是徐望……况金鑫、钱艾和池映雪。 一下子四张脸迎接,还是颇有冲击性的,尤其四张脸的神情,还很……神奇(.)。 一个眯眼,像在积蓄怒气值。 一个叹息,像是有些失望。 一个上下打量,像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重要线索。 一个惬意,像等着看戏。 不过那个惬意的,很快就愣住了:“哥?” 眯眼的徐望,叹息的况金鑫,打量的钱艾,闻言目光一齐转移到吴笙旁边,才发现这还有第二个人:“哥?” “……”仿佛一下子多了三个弟弟,让池卓临倍感压力。 徐望等了两天,就等这一时刻,没料到一开门,还有个“客人”。 他怀疑吴笙提前收了风,所以特意带池卓临过来护体。 不过把人请进来一聊就清楚了,池映雪给自己哥哥打了电话,并汇报了具体定位,所以这位大哥放下公司一切事务,过来替自己弟弟改善生活,外带感谢众多朋友对不省心弟弟的照顾。 徐望觉得重点是后面这件事。 不过感谢之外,或许还有把关,谈笑间,池卓临应该已经把他们逐一“审查”过了。怕是从安全系数,到人品指数,都做了评估。 儿行千里母担忧,池卓临虽然是哥哥,但好像也操着老母亲的心。 所以徐望对被“审查”持平和态度,甚至挺替池映雪高兴的,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聊不太多时,池卓临便提出请大家吃饭。 时间还早,又是队友哥哥,没有拒绝的道理,但…… 徐望牢牢握住吴笙手腕,将人稳稳按在椅子上,然后抬头,先朝三个伙伴灿烂微笑:“你们去吧,我和吴笙还有点事。”再朝池卓临歉意一笑:“你的好意我俩心领了,但的确有事走不开,实在对不住。” 池卓临重点是请自己弟弟,顺带帮其打好朋友关系,既然有事,便不强求。 钱艾私心很想留下来,但也知道容易被群伤,加上池卓临那边还有饭局诱惑,一咬牙,跟着走了。 池映雪比钱艾更想看热闹,哪成想被自己哥哥搅局,于是再看池卓临的眼神,就带了许多不满。 池卓临莫名其妙,当着外人面,又不好问。 一行四人就这样离开。 “咣当”一声,防盗门重新关上,严丝合缝。 客厅里,吴笙一脸茫然。 徐望以为积蓄了两天的怒气值,能爆发出大招,可真等就剩两个人了,他才发现,他生不起来气了,一想到这个人喜欢自己,想到他翻着《瓦尔登湖》一个个找单词,编密码,哪怕只是“曾经”,也让人心里发热。 “高中时候你总说我笨,还记得吗?”徐望忽然问。 吴笙不明所以,仔细回忆一下,自己说过这么作死的话吗? 呃,是的,说过。 但现在要不要承认,是个问题。 徐望看着他,目光里闪着淡淡笑意,淡淡埋怨,淡淡酸楚:“既然知道我笨,信就不能写简单点儿吗?” 第104章 专心 吴笙在7/23刚交卷的时候, 做足了迎接徐望一切反应的心理准备。卡Kа酷Ku尐裞網但徐望对于“乐观同学b和侦探c的感情故事线”,一个字没提。 待回到北京,他已经说服自己不再去想了, 两天河北之行,几乎没合眼的大客户补救工作更是让他平复了最后一丝躁动, 如今堪称心如止水。结果,徐望又起了话头, 而且什么b什么c一概不铺垫,直奔十年前。 十年前的信, 吴笙在编故事的时候都没敢用的往事,就这么, 被人挑开了磨砂滤镜, 露出过往本来的清晰面貌。 天已经黑下来,外面的路灯很亮,街道上仍车水马龙。 但客厅里很静。 静得吴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听见徐望的呼吸, 甚至,徐望等待着自己回应时,轻轻眨的那一下眼。 十年前的雨夜教室里,徐望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唯一的区别是, 那时的他, 睫毛上挂着泪珠。 他好像总让他难过, 吴笙想。 空气静得几近凝固, 徐望的冲动,在吴笙的沉默里,一点点退烧。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膝盖,强撑最后一点勇气,又问了一遍:“不能写简单点儿吗……” 声音弱的,快要听不见。 终于,耳边响起了吴笙的回答,低低的,有一丝沙哑:“我害怕。” 徐望心里颤了下。 他从来不知道,吴笙,也会害怕。 沙发里,他们坐得很近,近到他需要侧一下身,才能看见吴笙的脸。 可徐望不敢动。卡Kа酷Ku尐裞網 “一边怕,一边又希望你能发现。”吴笙抬头看前方墙壁,白得刺眼里,他轻嘲似的笑一下,仿佛透过那面白墙,能看见过往那个瞻前顾后的傻自己。 徐望心跳得厉害,撞得胸口疼。 他从来没听过吴笙的“心”,这让他有种不虚幻感。他努力握拳,想让呼吸平静,生怕那口气呼得重了,漂亮的肥皂泡就破了。 恍惚间,吴笙的叹息传进耳朵:“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要再不出声,谈话可能会夭折。” 徐望下意识转头,直到看见吴笙眼底带着的笑,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吴笙喜欢他懊恼的样。因为平时太“诡计多端”了,于是偶尔气鼓鼓一下,就特别可爱。 他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很轻,很温柔:“写信的是我,被拒绝的也是我,你能不能拿出一点甩人的嚣张气焰。” 徐望正犹豫着要不要拍掉头上的手,闻言,彻底愣了:“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是你先不给我写信的!” 话一出口,徐望才发现自己有多在意这件事。 吴笙有片刻的茫然,像是意识到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记忆信息的提取:“第五封信,你让我别问了。” “第五封信?”徐望连自己回的什么内容都忘了,怎么就被解读出“拒绝”了?! 等等。 徐望定了定心,回忆此刻正躺在隔壁卧室的那五封信。 他不记得自己的回信内容,但吴笙发过来的信,他早就倒背如流。 自己让吴笙“不要再问”? 那一定就是吴笙在信中问了什么…… 徐望猛地一抬眼,终于在第四、第五两封信里,找到了同样的一句话。卡Kа酷Ku尐裞網 【你看完《瓦尔登湖》了吗? 他瞪大眼睛看向吴笙,语调不受控制地往上走:“你看完《瓦尔登湖》了吗?!” 吴笙叹口气,眼里带着“被拒绝者的认命和释然”:“想起来了吧。” “……”徐望捂着心口,那里一下下的抽痛,比知道信里有暗码的时候,更甚! 该多想的时候不想,不该多想的时候瞎想,完美错过感情线里所有正确答案,吴笙是怎么做到的? 而喜欢上这样的吴笙的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大孽…… “我在今天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信里有暗码!”徐望直接整个身子转过来,恨不能把每一个字都扔到吴笙脸上,重塑他的脑回路! 吴笙罕见地,整个人傻那儿了:“不知道?” 徐望简直要让他气吐血了,远的不提了,就今天这番交流:“我刚才第一句话就问你,信就不能写简单点儿吗,你还不懂我没破译?” 吴笙是真的没多想:“我以为你只是翻旧账,想用吐槽当做打开今日话题的钥匙。” 徐望心塞:“你就不能按照凡人的方式思考吗!” “可是我在一连两封信里都问了《瓦尔登湖》,提示还不够明显么?” “……” 吴笙在徐望的怒视中,求生欲触发,低下了羞愧的头:“的确有些晦涩了。” 徐望对他的信任已然崩盘,不管态度多好,眼神多无辜,没用:“你还有多少的‘你以为’,全给我格式化!” 吴笙非常配合,静默片刻后,迅速汇报:“格完了。” “我说的别问了,就是单纯的别问我看没看那本书。”徐望很想语气缓和,但越想越委屈,于是失败,后面一字一句,噼里啪啦都扔吴笙脸上,“而且,你听好了,那本《瓦尔登湖》我看完了,查着字典,一页没落,都看完了!” 一口气说完,他胸膛剧烈起伏,可视线从始至终都放在吴笙身上,再没错开。 吴笙错愕看着他,一时间脸上变幻了好几种情绪,也分不清是高兴多,还是苦涩多。 徐望瞪着他,瞪红了眼。 整个客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一个比一个像擂鼓。 吴笙嗓子发紧,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书好看吗……” 徐望梗着脖子:“无聊死了!” 吴笙说:“那你还都看完了。” “……” 因为是你送的啊。 这话在徐望心里翻滚着,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用力眨一下眼,想逼退热气,可没成功,倒让水汽沾上了睫毛,模糊了视野。 忽然,徐望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掌心很热。 突来的温暖,一瞬从脸颊传递到四肢百骸,像触电。 吴笙用拇指轻轻抹掉他眼睫上的水汽,心疼得要命:“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多了,”徐望哑着嗓子,一桩桩一件件嘀咕,“你说我笨,你说我只知道打架不考虑后果,你推我,你还给我写那种根本看不懂的情书……” 吴笙嘴角不自觉往上去,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被骂,也能让人心里花开遍野,阳光灿烂。 数落完所有罪状,徐望心里还是堵得慌,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 如果吴笙不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他和他的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自己稍微动点脑子,看出信中的玄机,结果会不会不同? 如果他在吴笙突然中断通信的时候,再主动一点? 如果吴笙在“以为”被他拒绝之后,再努力一次? 他定定看着吴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所谓,却克制不住,眼圈泛红:“我从小到大,就收过这么一次情书,你还给我用暗码……” 吴笙捧起他的脸,轻轻朝他眼睛吹气,想把他的红眼圈都吹散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想要多少情书,我都给你补上。” 徐望气呼呼看着他,像占了上风的孩子,借机耍赖要更多的糖:“还有十年青春呢。” “也补上。”吴笙应得十分有底气。 徐望怔住,不明所以看他。 吴笙俯身过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郑重得近乎虔诚。 “我爱你。”他第一次,不设任何保护色,把自己的心,彻底摊开来。 徐望定在那儿,大脑彻底空白,只眼底热气极速上涌,快得来不及压,就成了一颗水珠,滚落脸颊。 在这三个字之前,他一直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吴笙的“喜欢”也好,“情书”也好,都是十年前的,虽然现在的他看起来,好像,似乎,还存在这种“喜欢”,但这些“好像”“似乎”永远没办法让人真的踏实。 他怕再自作多情一次。 他怕欢喜过后,一场空。 “我要追你了。”吴笙宣布得非常正式,以至于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下,但他始终看着徐望的眼睛,坚定的目光,没半点犹疑,“从现在开始,我追你。一个十年不够,我就追二十年,二十年不够,我就追三十年,把你的青春连本带利,都补上。” 徐望吸了吸鼻子,刚才只觉得自己不争气,现在却觉得自己是奸商。 他从来没和吴笙说过喜欢,说过爱。 他用了一个没亲上的吻,就换了一个人的心。 傻瓜。 徐望在心里轻声说完,人已经扑过去,稳稳亲上了吴笙的嘴唇。 吴笙怔在那儿,一如刚在“鸮”里遇见的那次。 但这一次,徐望亲得更久,更深,更投入。 分开的时候,吴笙的嘴唇已经被他亲红了。 徐望很满意自己的成果:“我同意你追我了。” 他很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认真,正经,可一张口,就软,就甜,就开心。 “你要好好追,特别特别用心的追……不,也不用太用心,不对不对,用心可以,别用脑……” 第105章 上榜 时间不早, 且已经把自家弟弟及其队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池卓临也没真打算留下来叙家常,又简单叮嘱池映雪两句, 便和小伙伴们道别。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送的他。 走廊很静,两个人走在柔软地毯上, 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感谢和不用谢之类的客气话,在房内已经说了, 这会儿一个队长,一个哥哥, 话题自然只剩下一个。 池卓临先开的口,晚餐席间, 他已经知道徐望是队长了, 这会儿就直接用队长作了称呼:“徐队长,我弟向来不省心,一起旅行, 还得你们多担待。” 其实不用池卓临说, 徐望也懂他的意思,又请吃又请住的,不是为自己弟弟,难道是对他们这个神秘旅行团一见钟情么。 所以吃了吃了,住了住了, 作为队长, 他总要让人家哥哥放心:“大家一起相处一起玩, 要细究, 那还是他拉高了我们全队的颜值和经济水平呢。” 一句话捧兄弟俩,外带领了这次招待的情。 池卓临自然听得懂,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多了一分踏实:“晚上吃饭的时候,本来我还有点担心,现在看见徐队长这么可靠,我彻底放心了。” “……”徐望决定回去的时候问问钱艾,晚餐席间到底干啥了,给人家哥哥造成这么大的不安全感。 说话间,两人已到电梯前。 电梯正在往下走,想重新回到顶层,还有得等。 但徐望等不住了。 他等的当然不是电梯,而是池卓临的信号。一路上,他都在等这个信号,一句话,一个词,或者哪怕一个眼神都行,只要能让他接收到“我们可以谈一下池映雪真正的问题了”,就行。 但都没有。 池卓临像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在对手没出招之前,方寸不动。 不过转念一想,徐望也能理解,毕竟池卓临并不清楚他们对于池映雪的双重人格知道多少。 电梯已经开始往上来了。 徐望不再被动等待,略一斟酌,开口:“不知道小雪和您说过没有,其实我们一起旅行没多久,之前他都是和其他旅友团一起玩的。” 池卓临神色没太多波动:“刚刚吃饭的时候,听说了。” 徐望点点头,继续:“我们和小雪挺合得来,就是……” 他欲言又止似的停下来,看池卓临。 池卓临微微偏过头来,终于对上他的眼睛,是个“你继续,我在听”的意思。 “就是……他有时候性格好像挺矛盾。”徐望笑笑,像一个在和学生家长聊孩子表现的老师,字字有意,又字字收着分寸,“我们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池卓临不清楚他们掌握的信息量,同样,徐望也不能断言,池卓临就一定知道池映雪双人格的事,所以信息的释放,还是做了些技巧处理。 电梯回到顶层,门应声而开。 池卓临没动。 他仍看着徐望,只是一改先前的“静默观望”,清晰明了给了五个字:“这个是我弟。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说:“那个呢?” 池卓临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阎王。” 电梯门关上,重又往下走。 和徐望的预料相同,一旦心照不宣,沟通迅速高效。 只一点他没想到,池卓临在说到阎王时,声音里几乎不带任何情感。 像是看透徐望所想,池卓临不避讳坦白:“对于你们来说,也许相处的是谁无所谓,但对于我来说,他就是一个占了我弟身体的外人。” 徐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严格意义讲,这算是池家内部纷争,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既然说到这了,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池卓临冷意散去,恢复客气。 徐望静静看他,洗耳恭听。 池卓临认真道:“如果阎王持续出现的时间,超过一个月,联系我,”顿了下,他又补充,“钱老弟那里有我的电话。” 徐望已经没精力去思考自家队友怎么就成了池总的“钱老弟”,他现在满脑袋都是,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得到消息的池卓临会怎么做。 “你要再不回去,我那个弟弟恐怕要忍不住出来看到底什么情况了。”池卓临开起玩笑,重新按下电梯键。 先前的凝重一扫而空。 话题,就这样收了尾。 电梯门第二次打开,池卓临缓步进入,转过身来,朝徐望微微颔首。 徐望冲他笑一下,但直到电梯关上,开始往下走,他都不确定自己笑没笑出来。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两个池映雪的身份,为什么忽然有种一脚踩进深坑的沉重感啊…… 回到总统套房门前,徐望甩甩头,重新挂上喜气洋洋的队长笑,这才敲门。 刚敲一下,门就开了,堪称光速。 门里是原本准备出来看的吴笙:“怎么这么久?” 徐望一边叹气一边进门:“谈了一下人生。” 吴笙的眉头皱成了喀斯特地貌:“这个好像应该和我谈吧?” 徐望心里装着事儿,本来挺凝重,让自家军师一搅和,气氛全没了,哭笑不得道:“行,我以后和他们都逢场作戏。” “这个也可以省了,交际应酬给钱艾就行。”吴笙抬手一指不远处的钱艾,“他今天晚上这顿饭吃的圆满成功,已经和池卓临建立了长效沟通机制。” 徐望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钱艾坐沙发里,一手拿着名片,一手拿着手机,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忙得不亦乐乎。 “他干嘛呢?”徐望不解。 吴笙说:“搜池卓临公司呢,看看具体什么规模。” 徐望纳闷儿:“直接问小雪不就行了?” 吴笙摇头:“他说那样太直接,显得自己像拜金似的。” 徐望说:“可以把‘像’字直接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没好气抬眼:“说多少回了,议论别人得在背后,这是起码的社交礼仪。” 徐望乐,四下环顾,看见池映雪在阳台看夜景,却没看见另一个伙伴,便问:“小况呢?” 钱艾往茶水间方向一扬下巴:“烧水泡茶呢。” 折腾一晚上,徐望还真有些乏了,坐沙发里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幸好,况金鑫及时端出香茶。 四伙伴一人端一杯,徐望招呼池映雪也过来一起喝。池映雪一开始没理,但架不住队长一直呼唤,唤得他想看个星星,都全变成了徐望的脸。 无奈,他只得离开阳台,转身回屋。 还好,茶够香,稍稍消掉了他一点腹诽。 不过刚喝两口,就听见徐望说:“我们好像还没有正式欢迎你入队。” “……”池映雪不语,忽然明白过来,这是鸿门茶。 徐望直截了当:“之前和我们一起的是阎王。” 这话既是向池映雪解释,也是对另外三伙伴说明。 果然,钱艾、吴笙,包括况金鑫,神情都一怔。 不管他们有过多少猜测,都只是猜测,从来没有像徐望这样,把两个人身份定了性。 池映雪则轻轻挑眉,等下文。 徐望定定看他,“不管先前发生过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一队了,”拿茶杯过去,和对方手里的轻轻一碰,“以茶代酒,喝完就是队友。” 池映雪愣在那儿,他以为喝完茶,就要开始批判大会,毕竟游乐园一役,实在不太美好。结果,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不想过去,吴军师满足他:“你在游乐园射了他胳膊一箭,这件事我保留追诉权。” “你对我用了don’t lie to me 。”池映雪怀疑这位忘了。 吴笙摇头:“伤害不对等,你至少还欠我半箭。” 池映雪:“……” 徐望扶额,完全不想参与讨论。 钱艾叹为观止,这玩意儿还有计算公式?! 况金鑫看着池映雪脸上的懵,莫名就想乐,赶紧低头喝口茶。 “迎新”简单开场,更简单的结束。因为聊几句,徐望就能判断出来,池映雪对于他们和阎王相处的点滴,大部分都是知情的,换句话说,他们和阎王的相处,某种意义上,池映雪也算在线的,这就省了很多解释说明。 甚至连团队战术体系,都不需要重新部署,因为池映雪和阎王,纵然有很多不同,但在对待团队战上,态度却出奇(.)默契——别让我打配合,任务越单一越好。 只不过阎王是:我打嗨了,顾不了那么多。 池映雪是:啧,配合什么的,好麻烦。 虽然徐望认为打配合这件事,和池映雪还有商量余地,但又觉得,由着他的性子来,效果会更好,而且万一中途切换人格,不影响战术延续。卡Kа酷Ku尐裞網 想着想着,就不可避免想到了阎王。 他和池映雪不一样,并不会记得离开期间发生的事情,等下次再回来,补“前情提要”倒是其次,徐望担心的是他的心态。 “渴望被认可”这件事,在池映雪身上几乎看不见,可却是扎根在阎王性格里的特质。他们现在是既接受了池映雪,也接受了阎王,并且知道了他所谓的“正副人格”是一个谎言。这肯定不是阎王想看见的局面。 他会怎么面对他们? 自己作为队长,又要怎么稳住队友心态? 徐望靠进沙发里,望着窗外夜色,重重叹口气。 别人队都是五个人,他们能上六个,果然占多少便宜就得付出多少代价……心累啊! 距离零点,还有半小时。 茶已经凉透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茶话会”,在哈欠连天中,自然落幕。 后半段主要就是讨论接下来的关卡和待搜集的徽章了,池映雪还提供了不少8/23的信息。 小伙伴们分头卧倒,趁最后半小时补个小眠。钱艾懒得去卧室,就近占了长沙发,吴笙和徐望去了主卧,池映雪起身本想去次卧,见况金鑫收拾了茶几,端了茶盘送回茶水间,定定看了他背影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况金鑫刚把茶盘放下,转过身来,就看见池映雪站在茶水间门口。 “怎么了?”特意找过来,况金鑫本能认为有重要的事。 结果池映雪一开口就是要清白:“骗你的是他。” 况金鑫哭笑不得,这都过一个小时了,又来强调一遍,也是非常认真了:“队长已经说你是池映雪了,我知道。” 池映雪歪头,眼里没什么激烈情绪,只是单纯的疑惑:“你不生气吗?” “你呢?”况金鑫不答,反问,“他说自己才是池映雪,你生气吗?” 池映雪愣了下,好像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眨眨眼,静心感受了一下自己心情…… “还好,”他淡淡道,“可能是习惯了。” “我也还好,”况金鑫诚恳道,“骗人不对,但我大概能懂他为什么要撒谎。” 池映雪笑了,舒展的眉眼,在某个刹那,有月光般的清澈:“他想取而代之。” 况金鑫没否认,但换了个说法:“他怕自己消失。” 一个看得见的做法。 一个看不见的原因。 池映雪沉默下来,望着况金鑫,看了良久,末了,抬手轻轻摩挲他嘴唇:“再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话是商量着的,可话没说完,身体已经靠近过去。 然而刚到半路,手指就被人咬了。 况金鑫这咔嚓一口,咬得不算轻,少说也是能留下一圈牙印的力道。 池映雪立刻皱眉,原本正在靠近的身体,也停住。 况金鑫松开牙关力道。 池映雪毫不留恋,果断收手。 “你果然怕疼,”况金鑫看着他,“阎王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池映雪怔了片刻,像是终于明白过来,轻笑出声:“想他了?” 他的语调微微上挑,明明是笑意,却透着一丝疏离和冷清。 “不用不好意思承认,”他后退半步,优哉游哉地倚到门框上,“我待过的队伍,都更喜欢他。” “你喜欢吃甜的吗?”况金鑫忽然问。 池映雪心里闪过一些不大好的回忆:“你们的糖果屋?还是算了。” 况金鑫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一听,还是乐了,坦白承认:“那个防具就是我的。” 池映雪总算找到了骗子源头,真情实感给差评:“太难吃了,不及颜值的万万分之一。” 两个“万”字,况金鑫知道他的确是受到伤害了。 不过能尝糖果屋的人,说不喜欢甜的,他都不信。 喜欢,就好。 “阎王用过的,你还有印象吗?”况金鑫问。 “嗯。”池映雪应得淡然,实则何止有印象,当时看见武具起效,满天往下落蛋糕,啪啪摔地上的时候,他心都在滴血。 “我7/23交卷的奖励文具里,就有这个,”况金鑫灿烂一笑,“今天晚上我请客,甜到你忧伤。” 池映雪先是一怔,然后眼里,慢慢燃起小火苗,仔细看,是甜甜圈的形状。 况金鑫那一点点心疼,终于散了。 这个人适合坐桅杆上当神箭手,适合坐旋转木马上悠闲观战,适合战况激烈中还偷吃糖果屋,就是不适合示弱。哪怕只是无意识流露出的一丝“我知道我没阎王招人喜欢”,都让人想摸摸他的头,再给他一块蛋糕。 …… 北京时间,04:58:00 “鸮”里的每一个关卡,每一片无尽海,同时响起提示音。 :[总成绩榜]本周奖励已发放。 :[总成绩榜]已开启,请尽快查看。 [总成绩榜] top 1 - 范佩阳、滕子晏、万锋芒、张潜、郑落竹(12/23) top 2 - 方锦、费凡、李灯、邵竞仪、印恒嘉(11/23) top 3 - 傅文顷、贺兰山、秦锐、武彦超、赵沐辰(10/23) top 4 –郭枫、何放、罗一北、任思铭、卫远(8/23) top 5 –池映雪、况金鑫、钱艾、吴笙、徐望(7/23) …… 1/23雪原。 “队长,我们上榜了!”况金鑫点提示的速度最快,惊喜出声。 徐望本来是抱着“排行榜上肯定又是那些熟面孔”的心态,动作不紧不慢的,闻言精神一振,立刻8倍速,先点榜单,再看奖励,什么困倦疲惫都没了! 榜单上的确还是老面孔居多,但,他们以7/23这个不算太亮眼的成绩,愣是占了最后一个名额! 文具盒选项上已多出一个红色“3”,显然,奖励文具已到位。 徐望正准备点进去看看究竟得了哪三样文具,众人面前忽然“啪啪啪啪啪”掉下来五个宝箱! 除了文具奖励,还有宝箱? 钱艾眼睛刷就亮了,这宝箱怎么看都充满了金钱的腐蚀气息,别拦着,让他先受腐蚀! 几秒钟后,钱艾开箱。 再然后,四伙伴非常和平地瓜分了剩下几个。 收成如下—— 徐望:两万元。 况金鑫: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池映雪:两万元。 吴笙: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钱艾: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 4/23月光迷宫。 苏明展把手臂伸向岳帅,指着总成绩榜上第五名问:“队长,你看这几个名字,有没有陌生而又熟悉?” “当然熟悉,”岳帅莫名其妙看自己队友,“何来陌生?” 苏明展幽幽叹息:“我们曾经擦肩,但现在,距离越来越远,我以为应该彼此淡忘了。” 岳帅:“……” 蔚天杭:“落后这么多,队长,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岳帅:“调戏npc的人没有发言权!” 蔚天杭:“我只是夸了她一句漂亮,谁知道她会暴走啊!” 陶阿南:“是赞美还是调戏,主要看脸。” 蔚天杭:“……” …… 12/23。 “老板,总成绩榜上了个新队伍。”郑落竹带着分享八卦的兴味,把榜单亮给范佩阳看。老板嘛,这种事情当然不用自己撸胳膊挽袖子。 不过都送到面前了,范佩阳也没瞥一眼,只看着郑落竹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郑落竹收起胳膊,认真道:“放心,都准备好了,这一次肯定能把13/23的卷交了。” 范佩阳淡淡道:“再失败一次,我就换人。全部。” 语气淡,目光却沉。 郑落竹正色起来:“嗯,明白。” 第106章 卷外章—月光森林(上) 月光森林从来没有白天。卡Kа酷Ku尐裞網 草木依靠着月光, 露水,清风,长出茂盛枝干, 长出宽大叶子,彼此簇拥着, 遮蔽着,使这里更幽深, 更静谧。 森林深处,一座巨石迷宫。 曲折交错的迷宫里, 某段不起眼的笔直迷宫路,一个黄衣青年踩着滑板, 在来回滑行。他的速度很快, 路却不长,所以总是速度尚未飚起,便到了尽头转角, 于是他只能凌空一个后转身, 轻盈落地,再原路滑回。 为什么非要死磕在这一条路上,转个弯继续往前不行吗? 这样的疑问从来不会在小黄的心里出现。 滑得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小黄靠着转角迷宫壁,坐下来, 歇息。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可他的内心很宁静。 他能听见露水, 闻见草香, 这让他很舒服。 “迷路者啊,你怎么还不出现……”他望着月亮,幽幽的叹。如果非要给这样完美的时光,挑瑕疵,那就是这个。 对迷路者进行考验,是他的任务。通过考验的,他会指路,通不过的,他会送走。 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比滑板还要喜欢。 可什么时候才会遇见迷路者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此刻,是北京时间22:30,但小黄不知道。 月光迷宫里没有时间。 不经意地,他看见远处地上好像有东西。 小黄很自然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一张小卡片,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小黄皱眉,喃喃念出声:“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二,在这里是你的工作……还是你的使命?三,你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小黄对于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探究欲望,相反,倒更好奇(.)卡片哪里来的。 他守卫的这片地界,不应该存在这么个东西。 但最终,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鬼。”小黄很快放弃,随手把卡片放进口袋里。 可下一秒,他怔住了,仍在口袋里的手,猛然又摸了两下,末了从口袋里把卡片又拿出来了。 两张。 他自己口袋里,竟然也有一张卡片! 小黄把两张小卡片并排举起来,借着月光,正面反面侧面能对比的都对比了,折腾好一阵,确认,一模一样。 “靠,不是吧……” 鸡皮疙瘩起一身,脑海里隐约闪过许多恐怖电影画面,他不记得哪里看的,但清楚知道一件事,自己怕鬼啊! 凭空出现一张卡片,然后自己口袋里也恰好有一张,卡片上还都印着奇(.)怪问题,这不就是恐怖片开头吗!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奇(.)怪声响,就像虫子在怕,或者……鬼怪在飘。 很好,音效也顶上来了。 小黄想哭的心都有,耗尽全部勇气,终于将僵硬的脖子,稍稍往旁边转了一点点。 几根粗壮的藤蔓,正沿着迷宫墙壁,爬行。 它们像是从转角那边疯长过来的,一路侵袭,这会儿,已到了他这里。 小黄对于植物没什么恐惧,哪怕是像怪物的植物,于是没那么害怕了,反而隐隐有了一些兴奋。 卡片,藤蔓,这是迷路者在用文具探路进行“战前试探”? 正想着,藤蔓植物像感应到了什么,原本贴在迷宫壁上的藤蔓,末端忽然一抬,凌厉袭向小黄! 小黄一惊,本能后退! 藤蔓扑了个空,却没缩回去,而是左右晃两下,像探路似的,下一刻重又锁定小黄,极速而来! “你当我怕你!”小黄被惹恼了,卡片往兜里一塞,伸手就抓住了藤蔓,用力一挽,待到将藤蔓牢牢缠绕在手臂,奋力向后扯! 如果藤蔓尽头扎根在地上,他就将之连根拔起,如果尽头是个迷路者,他倒要把人薅到眼前看看! 这样一想,他更用力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藤蔓也不示弱,用自身和他较劲。 焦灼中,他没注意一根藤蔓正沿着另外一侧迷宫壁的底部,悄悄而来。 直到抵达他脚下的藤蔓,忽地跃起,牢牢缠住他的腰! 小黄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已被藤蔓卷着腾空! 天旋地转间,藤蔓开始极速回缩,就像扯到极致的橡皮筋忽然松了力,裹挟着小黄瞬间就经过转角,到了下一条路,再转角,再下一条路! “你放开——咳咳咳——我——”小黄暴怒大喝,可藤蔓回缩的速度风驰电掣,一张嘴,就被极速气流呛了一口风,再后来,被风灌满的嗓子眼,再发不出声音。 可是他不能离开自己的路啊!!!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诡异,到了这时,他才想起用文具,可刚选中能让风成刀刃的武具,还没使用,藤蔓忽然停下了,一松,他扑通落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七荤八素间,听见一个活泼清脆的声音:“你怎么在我的藤蔓上?” 活泼是活泼,清脆是清脆,就是充满嫌弃。 小黄循声抬头,就见一个白色公主裙的少女坐在一株高大植物的叶片上,脸蛋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尤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明艳灵动。 小黄心跳漏了一拍,忘了起身,就着跌坐地的姿势,愣愣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先问你的。”少女不满意地皱起小脸。 “小黄。”坐地上的青年,报上自己名字几乎是光速。 “谁要问你名字!”少女莫名其妙,“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在我的藤蔓上!” “哦,”小黄总算回过神,呐呐道,“是它把我卷来的。” 一路上酝酿的怒气,早没影了,现在的小黄,战斗力为零,心里全是爱与和平。 “怎么可能!”少女直接给否了,“我让藤蔓去追被风吹走的东西,怎么会卷到你?” 小黄一愣,过了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片:“你要追的是这个?” 托着少女的叶片忽然低垂下来,少女轻巧一滑,落到小黄面前,一把拿过两张卡片,左看看,右看看,茫然道:“怎么变两张了?” “有一张是我的。”小黄解释道。 少女狐疑看他:“你为什么会有?” 小黄叹口气:“我也想知道。” 少女诧异:“你也不知道?” “……”小黄总觉得他和对方的对话,哪里怪怪的。到底谁知道?谁不知道?还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这么乱…… “算了,先不管这个。”少女自己留下一张,把另一张还给小黄,向后一跳,重新坐上叶片,升到半空,“开始吧。” 小黄犹犹豫豫没动,第一次,有这种不想和迷路者交手的念头。 他还没问出名字呢! 百转千回间,他下意识左右环顾,忽然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应该守护的地方! 终于有了名正言顺不用交手的理由,这让小黄喜出望外,他立刻抬头,想跟对方讲和,忽然发现,少女手里多了一把洋伞。 洋伞可爱又复古,衬得少女更像一个娃娃。 小黄情不自禁道:“你好可爱。” 少女怔怔眨了下眼,脸蛋更粉扑扑了,并没有扭捏的羞涩,而是大大方方看着他,问:“真的?” 小黄用力点头,特别诚恳:“真的。” 少女开心地笑起来,眼眉弯弯像月牙:“我叫小白。” 小黄在这笑容里,失了神:“那个,其实,我有个滑板,”他有些局促地组织语言,“就在我的路里,滑起来特别有趣,你,你可以用藤蔓把我送回去,我取过来教你……” “不打了,”叶子上的少女显然根本没听他讲话,高兴完,就发出了邀请,“小白心情好,我们来玩游戏!” 小黄一时呆愣:“嗯?” 刚一个疑问音,视野就闪了强光。小黄下意识闭眼,再睁开,就到了一个奇(.)怪的卧室,满屋子都是洋娃娃。 一个洋娃娃,如小白那样的,赏心悦目。 铺天盖地洋娃娃,小黄感觉自己要窒息。 不,不对,小黄摸上自己喉咙,感觉那里越来越紧……他是真的在窒息! 视野逐渐模糊,小黄痛苦地蹲下来,头也开始神经性的疼,大粒汗珠往外冒。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就像鱼不能上岸,鸟不能沉到水里一样! “欢迎……来到……小白的……房间……” 隐约,听见小白的声音,但遥远而模糊,听在耳中,几近破碎。 小黄大口呼吸,却抵不过胸腔越来越闷…… “小……黄……?” 小白似乎发现了异样,遥远的声音变得疑惑起来。 “放我……出去……”小黄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然而声音小得可怜。 胸口闷得像要炸开,头也疼得锥心刺骨,小黄抱住自己脑袋,用力吼:“啊啊啊——” 娃娃屋猛然震动起来,娃娃们噼里啪啦往下掉! 小白吓一跳,她不仅看见了小黄的异样,娃娃屋的震动,她还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从未有过的力量,正冲击着她的全身,她的心脏,她的大脑! 她和自己的植物沟通时,也有过类似这样感应的震动。 但那些都很微弱,就像两个人在低于交谈,而现在,她清晰感受到了小黄的混乱,痛苦。她甚至听见对方在自己的大脑里喊——放我出去! 小白微微闭眼,娃娃屋一瞬消失! 小黄蹲在地上,辛苦喘息。疼痛感已走,但造成的伤害,需要时间平复。 小白有些过意不去,她选择和他玩游戏,就是不想动手伤害他,可怎么会这样? “你好奇(.)怪,”小白有点过意不去,又有点不解,她滑下绿叶,无声来到他身边,陪着一起蹲下,小声咕哝,“其他人都没事。” 小黄有些艰难地转头看她,委屈道:“你才奇(.)怪,其他迷路者都用文具,你用什么娃娃……” 小白有点懵地歪头,纠正:“我不是迷路者。” 小黄猝不及防,傻了:“啊?” 小白不高兴地嘟起嘴,游戏没玩成,娃娃屋还被人嫌弃,这真是糟糕的一天。 她站起来,气鼓鼓后退两步,也不上叶片了,面对面冲小黄宣战:“你已经丧失玩游戏的资格了,想让我指路,就放马过来吧!” 小黄茫然:“我为什么要让你指路?” 小白瞪他,第一次见到说话这么费劲的人:“你是迷路者啊,你不是就要找路吗?” 小黄摇头:“我也不是迷路者。” 小白大脑彻底空白了,白了很久,才问:“那你是谁?” 小黄站起来:“守路者。” 小白愣愣道:“我也是。” 无言对望,有错愕,有震惊,还有一点点,开心。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守路人,从来不知道,还有同伴。 第108章 再来 月光迷宫深处, 有一条路的墙壁上,都是暗门,随便打开其中一扇, 就可以穿越迷宫壁,进到隔壁路上。卡Kа酷Ku尐裞網 隔壁路的尽头, 一团小小风旋托着一个熟睡中的黑斗篷的少女。少女静静侧卧在风上,和衣而眠, 睡颜安详。 忽然,她平静的眉宇间, 起了一丝变化,先是轻轻蹙一下, 又展开, 可没过多久,再次蹙起,眉头便越锁越深了。 终于, 她睁开眼, 坐起来,疑惑地望向直路尽头。 那是去往下一条路的拐角,有些很奇(.)怪的震动,正沿着那里清晰而来。 黑斗篷少女轻轻眨眼,风便托着她, 到了路尽头, 转头去看, 一条新的直路。 少女再没有移动。第一, 她不应该走进这条路;第二,这条路里也没有任何异样。震动,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很可能经历了无数的左转、右转,才飘飘摇摇,到了自己这里。 飘摇,却还是很清晰。 清晰到她可以基本确定,这样的震动,第一次见。 基本,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记忆,还有那么1%的不放心。 她记得很多事。她是守路人,她在这里就是给迷路者以考验,通过的,放行,失败的,离开。这些记忆有序而稳固。 可她总觉得自己还忘记了许多事,但又忘得不彻底,于是脑袋里留下很多碎片,但这些碎片都没有画面,只有声音,通常是一些很奇(.)怪的话,诸如“我有月光,就够了”、“这个女人太难对付了”、“这他妈是关底boss吧”、“外面,有森林”…… 这些声音模糊得厉害,她甚至没办法分清哪些是自己说的,哪些是别人说的。 不过她也就是随意想想。 这些沉淀在记忆中的小小斑点,并不会让她平静的内心,起太多波澜。 震动弱下来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或许再过一会儿,就要消失了。 少女静默片刻,闭上眼。 迷宫壁上忽然生出长长藤蔓,下一秒,释放。 藤蔓先转了弯,然后那条路就被缓缓掰直,藤蔓则沿着变直后的迷宫壁前行,循着震动传来的方向,转到下一个弯,于是新的路,再被掰直,藤蔓则继续前进…… 同一时间,迷宫某处。 小白有些慌乱的闭上眼,收回娃娃屋。困在其中的小黄回到迷宫路上,抱头蹲着,痛苦喘息。 “你好奇(.)怪,其他人都没事。” “你才奇(.)怪……” …… “那你是谁?” “守护者。” “我也是。” 大眼瞪小眼半天,小白先开了口,带着不可思议,和一点点雀跃:“你守哪里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一句话把小黄问住了,自己守路的位置要怎么形容? “很远。”他只能模棱两可给个答案。 小白不满意:“有多远?” 小黄无奈看她:“你让藤蔓疯长了多远,我就守在多远的地方。” 小白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毛:“我只顾着追卡片,没记路。” “你没记路?”小黄晴天霹雳,“那我怎么回去?” 小白可爱一笑,梨涡甜甜:“那就别回去了呗,留在这里陪我玩。” “……”小黄不争气地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熟悉的声响卷土重来,小黄条件反射的一激灵,抬头一看,果然,迷宫壁上爬过来深绿色藤蔓。想起曾经被缠绕支配的恐惧,小黄疲惫扶额,字字真切:“我人都在这儿了,卡片也给你了,能不能收了夺命藤?” “不要乱起名字,人家叫‘珊瑚藤’……不对呀,”小白走近迷宫壁,仔细看上面的藤蔓植物,“这不是我的珊瑚藤。” 像是感知到了旁边有人,藤蔓忽然停下来,静静趴在迷宫壁上,不动了。 小黄也跟着凑近端详,但实在没看出这和先前“欺负”自己的植物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嘛。” “哪里一样,你看叶子边缘,珊瑚藤是光滑的,它是锯齿的,还有这个叶脉……” “……”隔行如隔山,小黄虽然依旧没看出区别,但莫名就觉得很厉害。 于是问题来了。 “如果不是你,那这藤蔓是谁弄出来的?” 小黄的话音还没落,脚下忽然震动起来。 他心里一惊,看小白,小白也一脸茫然和诧异。 下一刻,整条迷宫路在震动中,竟然缓缓移动起来! 小白不自觉靠到小黄身边,小黄稳如泰山地护住她……并没有,咳,实际是情况是小黄同样靠到小白身边,两个刚认识的小伙伴就这样肩膀贴着肩膀,一起在突变中忐忑。 迷宫路终于停下来。 可是前方的转角已经没了,他们所在的这段路,变得很长,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 “这是怎么了?”小白看不懂这情况了。 “路好像……变直了?”小黄也蒙头蒙脑。 “要过去吗?”小白问。 小黄说:“再观望观望。” 路尽头,吹来一阵风,淡淡的,微微凉。 小黄眼底浮起防备,将小白拉到自己身后。 很快,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在远处出现。 她乘着风,不疾不徐而来,越近,那风里的凉意却明显。 终于,她在距离他们三、四米处停下,静静打量他们,神情淡然。 “这个迷路者肯定很厉害,”小黄和身后的小伙伴道,“你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我帮你。” 身后的回应,是一声叹气。 “你的脑子还不如我房间里的洋娃娃,”小白没好气拍他后背一下,“都闹过一次误会了,就不能先问一下?” 说完,她也不用小黄,直接侧身探出头,望着黑斗篷的少女问:“你是迷路者吗?” 黑斗篷摇头:“不是。” 小白又问:“你是守路者吗?” 黑斗篷点头:“是。” 小白又拍小黄一下,这次带着骄傲:“你看吧。” 小黄还没来得及心塞,就听见黑斗篷问:“你们是谁?” 她的声音和她的风一样,浅浅的凉。 可这会儿小白和小黄再听,就觉得这凉,也是十分让人舒服的。 他们一个笑得灿烂,一个昂首挺胸,异口同声:“我们也是守路者!” “你们也是?”黑斗篷少女淡然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明显的诧异。 “对,”小黄一指小白,“这里是她守的路,我的路……”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抬头眺望了一下——遥——远——的路的尽头,改口,“呃,这里可能也不全是她守的路了……”他有点担忧地看向黑斗篷少女,“你该不是把我的路也变直了吧?” 黑斗篷少女回头望一下,诚实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黄对这个答案没准备,“不是你把路变直的吗?” “是,”黑斗篷少女说,“但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的路。”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小黄不懂,引自己过来的是卡片,可卡片并没有再次飞出去,那引对方的是什么? “我感觉到了震动。”黑斗篷少女说,“很奇(.)怪的震动。” 小黄被对方勾起了好奇(.)心:“怎么个奇(.)怪法?” 黑斗篷少女静静看着他和小白,片刻后,像是锁定了“震动源”,故而没答,反问:“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做什么? 小黄看看自己,再看看小白,给了个特别诚恳的答案:“说话。” 小白翻个白眼,想用珊瑚藤绑到他脑袋上,看能不能开点窍。 “我想和他玩游戏,”她看向黑萝莉,“但他一进去就整个人都不对劲,所以我又把他放出来了。” 黑斗篷少女微微歪头:“不对劲?” “嗯,”刚发生的事情,小白当然记得很清楚,“他好像很难受,然后大喊大叫,娃娃屋就开始震,你感觉到的是不是这个?” 黑斗篷少女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小白和小黄互相看一眼,也爱莫能助了。 一连发生了好多奇(.)妙的事情,他们连自己这边的卡片都还没弄清楚,实在没办法帮别人解答。 三人彼此看着,气氛突然陷入安静。 风沿着笔直的迷宫路吹,吹向很远很远。 “我叫小白,”活泼的白裙少女先释放善意,然后好奇(.)的眼睛一个劲儿朝黑斗篷少女身后望,“你是怎么把这些路都变直的?” 黑斗篷少女简单道:“幻具。” 似乎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我叫黑茉茉。”名字赶在思绪抵达之前,就先出口了,说完,黑茉茉自己都怔了下。 “我叫小黄。”喜欢热闹的黄头发青年,对于又多了一个同伴,举滑板欢迎。 对啊,滑板! 心中灵光一闪,小黄立刻闭目冥神,隔空感应自己的滑板,使其动起来。 他甚至能听见滑板滑动的声音……哗——咚! 好吧,撞上了拐角。 黑茉茉变直的路里,果然没有他守护的那条。 小白是个好奇(.)宝宝,围着黑茉茉一下下跳着,尝试看看能不能跳上人家的风。 失败。 黑茉茉看着她,眼眉间的冷淡化开,染上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她轻轻往上一抬手,一小团风就把小白托了起来。 小白高兴得在风上转圈圈,好几次差点自己把自己转掉地上,终于开心完了,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黑茉茉:“你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黑茉茉怔住,看着小白,目露疑惑:“为什么问这个?” 小白刚要掏卡片,站在地上的小黄,已经先一步把自己那张递过来了:“我和小白身上都有一张这样的卡片,小白问的就是卡片上的问题。” 黑茉茉接过卡片,认真地看。 小白见状奇(.)怪道:“你没有这样的卡片吗?” 她有,小黄也有,她还以为所有守路者都应该有。 “没有,从来没见过,”黑茉茉将卡片还给小黄,然后看向小白,“但我知道,外面,有森林。” 小白:“森林?” 小黄:“你去过?” “没有。”黑茉茉微微仰头,看月光,“只是好像……有人和我说过。” “那这样,我们先在娃娃屋玩游戏,然后一起去森林好不好?”小白迫不及待发出邀请,一双眼睛全是期待的光芒。 黑茉茉还没说话,小黄先制止了:“拜托,你的娃娃屋会死人的!” 小白吹头发瞪眼睛:“那你是笨!” “这和笨不笨有什么关系……”小黄冤死了。 斗嘴间,迷宫壁上忽然开出一个门,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门扇就“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草木茂盛,夜色清幽。 小黄和小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黑茉茉,瞪大眼睛的模样,如出一辙。 黑茉茉莞尔:“一起,出去?” 迷路者若是通过了考验,并给了她更多的惊喜,她就会开出这样一道门,直接送他们离开迷宫,可这道门,她从来没想过要用在自己身上。 其实就算现在,她对外面也没什么向往,但她想和他们两个,待得久一点。 遮天蔽日的大树,低矮繁茂的灌木,沾着露水的青草,偶尔从草尖上跳过的小虫,勾勒出一幅美丽静谧的月光森林图。 三个小伙伴走在其中,不知方向,不知前路,只由着性子往前走。一路叽叽喳喳,当然主要是小白和小黄,一路惊奇(.)不已,嗯,还是小白和小黄,一路自由快乐,这就是三个小伙伴共同的感受了。 原来世界不只有迷宫路,还有森林,有鸟兽,有松软的泥土,有广阔的天幕。 小黄从前只是闻着青草香,现在,他就踩在青草地上。 “你干脆趴到地上闻好啦。”小白看着他走走停停蹲蹲的样子,开他玩笑。 小黄心情好,被调侃也开心,只是有个盘旋在心中多时的疑惑,这会儿喃喃自语道:“奇(.)怪,为什么都不是?” 黑茉茉停下来,有点看出端倪了,问:“你在找什么?” “味道。”小黄说着,又附身凑近一簇草丛中的小黄花,闻一闻,眼里再次划过失望。他直起身,看向两个小伙伴,“你们没闻到吗,一路都有甜甜的香气,但是我闻了路过的花花草草,都不是这个味道。” 黑茉茉看着他,似乎想笑,但忍住了。 旁边的小白,无语地摘下一直别在耳朵上的,不起眼的小花:“你闻到的是这个啦!” “……”小黄懵逼地看着对方手里淡粉色的小花,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有香”了。 黑茉茉再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黄有点羞赧地挠挠头。 小白叹口气,摊开手掌,静静凝望几秒,掌心又出现两朵一模一样的小花。她把一朵别到黑茉茉耳后,一朵别到小黄耳后,欣赏片刻,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这叫夜萝花,花香清甜,但不能持久,再走上一段路,味道就没了。”小白知道黑茉茉懂,因为对方也能操纵植物嘛,所以这讲解主要是给小黄。 小黄摸着耳朵上的小花,一想到过会儿香气就没了,有点舍不得。 “你要是真喜欢,我就送你一些夜萝花汁,”小白又道,“你可以把夜萝花汁染在任何东西上,香气就可以保存很久很久很久了——” 她连拖长尾音,带伸展开胳膊,生怕小黄感受不到很久有多久。 小黄嘴角不住往上。他不只感受到了“很久”,还已经闻到了那更甜的夜萝花汁,一直甜到心里。 三人正欲继续前行,森林里忽然起了疾风。 毫无预警的大风,吹得三个小伙伴脸颊生疼,与此同时,三人心里都响起一个声音——要回去。 这声音起得突兀,却坚定,仿佛它一直沉睡在那里,只等时间一到,敲响警钟。 “该回去了。”黑茉茉第一个出声,又恢复了淡淡的语调,只是再没有疏冷。 小白也知道应该回去了,没有理由,就是应该这样做,但—— “我舍不得。”舍不得这片森林,舍不得和这两个小伙伴分开。守了这么久的迷宫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小白,你现在能做出夜萝花汁吗?”小黄忽然问。 “能,可是你要它做什么?”小白不解地问。 小黄看看她,再看看黑茉茉,笑开来,露好白白的牙:“我们做个约定。” …… 北京时间05:00,鸮时间,不详。 月光迷宫里,没有时间。 黑茉茉坐在半空,抬头看月光,心里很安宁。 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战况很激烈,打得她有些疲惫,不过最终,那些迷路者还是没有通过考验。 其实她觉得自己可以更轻易的胜出,如果不是之前走了太远的路,耗费了太多体力。 咦? 黑茉茉漂亮的眉头轻轻蹙起,奇(.)怪自己怎么会这样想。 之前,走了太远的,路? 这是哪里来的说法? 为什么会走远路?在哪里走了远路?和谁一起走的?她怎么都没了印象? 如水月色下,她闻到了甜甜的芬芳。那香气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黑茉茉低头,看下面地上,绿植和碎石的狼藉里,一抹淡淡的粉。 抬手一扫,路面恢复光洁,只剩下那朵被踩烂了的粉红色小花。 黑茉茉落到地上,捡起它,放在掌心,轻轻吹掉泥土。 夜萝花,一种香气很甜的小花,黑茉茉认得。 但是…… 黑茉茉凑近小花,又认真闻了闻,果然,花已经没有味道了。可缭绕着自己的香气并没有消失,依然是隐约的,羞涩的,仿佛藏在哪里不愿意出来。 “不是你,会是谁?”黑茉茉低声对小花说,就像对方能听懂似的。 小花静静躺在手心,没有回应。 黑茉茉想随手把花丢掉,可手刚刚动的那个刹那,心里就倏地划过一丝不舍。 她停下来,静默片刻,将小花,放进了斗篷里的秘密口袋。 可下一秒,指尖在口袋里,被扎了一下。 黑茉茉愣住,将那个扎到自己的东西摸出来,一张被撕了一半的卡片,扎到自己的,正是稍微有些硬的卡片一角。 甜甜芬芳忽然变得直接了,几乎是扑面而来。 黑茉茉瞪大眼睛,将卡片贴近鼻尖,轻轻闻。没错,就是卡片身上的味道! 她好奇(.)地举起卡片,借着月光,看上面的字—— 1.你为什么会在 2.在这里是你的 3.你有想过外面 撕得太齐了,于是所有的话,都只留下了整齐的前半部分。 黑茉茉没来由地有些低落,可忽然,她又把卡片举得更高,月光映照下,卡片背面的字,隐隐透了过来。 她忙把卡片翻过来,相比正面字迹的工整,背面的简直潦草到飞起。那是用夜萝花汁写的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你拥着我,我挤着你,要仔细分辨,才能把它们一个个分开—— 黑茉茉,小黄,小白,约定,当迷路者消失之际,再次一起去森林里玩。黑茉茉和小黄不要乱动,小白的珊瑚藤,会顺着夜萝花汁的香气,找到你们哟。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黑茉茉闻声望去,路尽头,珊瑚藤已爬过转角,正朝着自己这边,生机勃勃而来。 第109章 身份 两个小分队, 跨过门槛进入老宅,自觉左右分开,泾渭分明。 这里是老宅的前院, 极大,一眼看不到边, 院中有许多树,有些枯了, 有些倒了,还有些挣扎着最后一抹绿, 树影间,一团团幽绿色的鬼火, 偶尔会有黑影从角落里窜过, 让人毛骨悚然。 夜冷得骇人,静得死寂。 徐望看向吴笙,吴笙向左稍转一下头, 徐望了然地点点头, 然后看向迷彩队长,眼神往左一瞟,含义清晰明了——我们走这边。 迷彩队长从善如流,下巴往右一扬——那我们就走这边。 这一关和古堡酒店类似,各队的任务并不一定发生交集。古堡酒店是有爱情、惊魂、解谜等几条任务线供选择, 这一关则是看各队第一个接触的鬼怪npc是谁, 不同的鬼, 会给队伍带来截然不同的任务。 同时, “被识破身份”是这一关死穴,和竞争队伍走得太近,但凡一队被识破,那被识破这队破罐破摔,必然要拖就近的队伍一起垫背。 基于以上这些情况,尽早分开、互不干扰,成为两个队共同的诉求。 一队向左,一队向右,前行片刻,再回头,就已看不清彼此背影了。 夜风吹过深宅老院,还真有种一晃经年,物是人非之…… 徐望还没感慨完,就让捕人藤敲了脑袋,一抬头,对上吴笙无奈的脸。 “人都走远了,别依依不舍了。” “……”他那是警惕加防备好吗! 刚白完吴笙一眼,再转过头来,就看见了钱艾……的头。 徐望心脏骤停。 好几秒,才猛地呼口气,恢复。 “不行,老钱,”徐望推开自己队友脑袋,“你这个造型杀伤力太强,离我远点……” 钱艾委屈巴巴,刚要替自己说两句话,不远处,忽然有人啐了一口吐沫。 “啐!” 这一声不大,却清脆,且在啐完之后,就开始极小声的咕咕哝哝,也听不清说什么,在老宅里,格外渗人。 四伙伴心里一紧,不敢再轻举妄动,顺着声音缓缓扭头,只见可以进入内宅的偏门门槛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正在数钱。他身形瘦小,佝偻着背,唯独盯着手中钞票的双眼,放着精光。 选npc不如撞npc,四个伙伴互相看一眼,嗯,就这位了。 “准备好了吗?”徐望最后一次,小声确认,“准备好了可就要上了。” 吴笙轻轻举起缠着捕人藤的手臂,淡淡道:“没问题。” 钱艾上下左右地晃脑袋:“很有信心。” 况金鑫拍了一下头顶上不听话的手:“上吧,队长。” 徐望点点头,第一个迈步向前:“走。” 【鬼宅无间道,第一重考验——初登场的身份验证! 四人徐步上前,很快,就来到数钱鬼面前,肩并着肩,笼罩下来的黑影像一堵墙。 奈何中年男人数得太认真,毫无所觉。 “……”四伙伴耐着性子等。 终于数完最后一张钞票,数钱鬼心满意足起揣进兜里,兴冲冲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回内宅,结果一站起来,终于发现,面前多了四个身影……呃,三身一头。 “你们是谁?”原本看着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身体忽然由实变半虚,脸上的神情也警惕起来,嘴角向两端又裂开一寸,露出里面黄而尖的牙。 四人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刮过,冷如骨髓。 但面上,谁也没露出一丝心虚。 “我们是没地方去的孤魂野鬼,”徐望镇定里,带着无尽真诚,真诚里,又透着楚楚可怜,“想在这里安身。” “滚滚滚,”数钱鬼不耐烦地挥手,“这里已经鬼满为患了,没地方给你们。” 吴笙皱眉,身上的捕人藤立刻沿着地面,悄悄缠上数钱鬼的脚,想来个下马威,以显示他们不是普通的小鬼,是有立足实力的。不料还没发力,捕人藤却从鬼怪脚踝穿过去了! 捕人藤根本碰不到这个数钱鬼! 吴笙抿紧嘴唇,他们从8/23退下来那次,在这关主要搜集信息,没用过文具,难不成是文具对这一关的鬼怪无效? “啪——” 况金鑫头顶的断手,不知何时飞了过来,狠狠拍掉数钱鬼不客气挥着的手。 “你对我们大哥客气点!”况金鑫凶声凶气道。 数钱鬼捂着被打疼的手:“……” 徐望、吴笙、钱艾:“……” 奶凶奶凶的,真的让人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 不过况金鑫的立威,倒让吴笙刚刚的疑惑迎刃而解。不是不能用文具,只是普通文具对鬼没用,只有属性相近的灵异型文具,才能碰到鬼。 这边吴笙百转千回,那边数钱鬼似也被这一下打手,卸掉了一些防备,再斜眼打量他们,就稍稍认真了些。 “最近总有人冒充鬼来这里捣乱,”数钱鬼说,“老大让我在这里看门,我就得守好。” “少来,”钱艾一颗头,冲着他嗤之以鼻,“你刚刚要不是看见我们,早转身跑了,你就这么看门?” “你们到底想不想进去?”数钱鬼被说得有点挂不住,气吼吼道。 “当然想,不然在这里和你废话。”可能是造型给了信心,现在钱艾觉得自己是鬼中贵族。 “那就老老实实把你们底子报上来,”数钱鬼依次看过他们四个,正色道,“都是怎么死的,会干什么,要是一点用处没有,可别想在这儿白吃白住。” 钱艾无语:“都成鬼了,还能吃什么?” “元宝蜡烛啊,”数钱鬼说,“后山总有人来烧……”话说一半,他忽然怀疑地盯住钱艾,“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钱艾语塞,良久,咽了好几下口水,才耍横地出声:“对,我就不知道,我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给我点蜡烧元宝,你满意了!” 数钱鬼被吼得莫名羞愧,羞愧里,还泛起同情和不忍:“呃,不是,我不是故意戳你痛处……” “你到底怎么死的?”聊到这儿了,数钱鬼还真对眼前这颗“飞头”,生出促膝长谈之心。卡Kа酷Ku尐裞網 “哎——”钱艾一边重重叹口气,一边眼神往小伙伴们那边飘,示意,我这个戏精4号先登场了。 “人家都是死了以后才成鬼,但我不是,”钱艾一屁股坐到门槛上,那眼神,那表情,要多悲伤有多悲伤,“我活着的时候就是鬼,穷鬼。” 徐望、吴笙、况金鑫:“……” 虽然事先对过人设剧本,但自家队友的表演,还是深深把他们折服了。 “谁问你是什么鬼了,”数钱鬼不太满意,“我是问你怎么死的。” “我都穷鬼了你说我怎么死的!”钱艾怒视他,“穷死的啊!” 数钱鬼:“……” “我穷,还好赌,把家里东西都输掉了,”浮在空中的头,红着眼看数钱鬼,声音沙哑而哽咽,“后来没钱了,还想赌,怎么办?我就赌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身体——” “和你赌那些人是不是有病?”数钱鬼无比困扰地挠挠脸,“要你身体有啥用啊!”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输了,咱愿赌服输,胳膊腿连这个身子一起拿去!”戏精·钱一发而不可收拾,只剩一颗头,也绝对顶得起影帝皇冠。 数钱鬼:“于是你就死了?” 钱艾:“就剩一颗头,换你你不死啊?” “……”数钱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挑不出太大毛病,犹豫间,看见况金鑫和他肩膀上趴着的断手,下意识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就剩一颗头,你怎么还多出一只手?” 况金鑫说:“我这个手就是他的呀。” 数钱鬼小眼睛咔地睁大:“啥?” “我和他赌,他没钱,就把手押给我了,后来他输了,就把手剁给我了。”况金鑫张着真诚的大眼睛,一板一眼地说。 数钱鬼还是没捋明白:“那你赢了啊,怎么就变成鬼了?” “自从他把手剁给我,我就日渐虚弱,医生也查不出病因,后来就死了。”况金鑫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再看向数钱鬼,面色凝重起来,声音也低哑下去,“我死后才发现,这只手一直没离开过我,我不是病死的,”他凑近数钱鬼,一字一句,目光阴沉,“是断手索命。” 数钱鬼:“……” 他是鬼啊,为什么还会被鬼吓到!!! 这会儿况金鑫,哪还有先前的奶凶,现在完全是戏精·鬼气森森·四金。 徐望、吴笙、钱艾:“……” 这是入戏了啊。 “不对,”数钱鬼皱眉,看看钱艾的头,再看看况金鑫,终于发现问题,“要这么说,你俩该是仇人啊,咋死后跑到一起了?” 钱艾:“……” 况金鑫:“……” 这是问题,好尖锐。 “唉,”徐望操纵背后灵拍拍数钱鬼肩膀,“这世间有种感情叫相爱相杀,你不懂。” 数钱鬼转头看他:“你如果告诉我,你也是因为赌才死的,生前恰好也和他俩认识,我真的会生气。” “那哪能啊,再认识,不成连续剧了。”徐望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头看看自己背后的人形黑影,再看向数钱鬼,眼底已然沉下来“我是被它杀死的。” 数钱鬼没听明白:“谁?” 徐望举起手指指着自己的脸:“它。” 数钱鬼怔怔看了他半天:“老弟,你指的是你自己。” “不,这不是我,”徐望摇头,手指转移方向,指向背后灵,“这才是我,也就是现在和你说话的人。”说完,手指重新指向徐望,“它只是一个空壳。” 数钱鬼:“可是它的嘴在动……” “嘘,不要插嘴,”徐望把手指压到嘴唇上,轻眨一下眼,然后再指向背后黑影,“我生来就是鬼,你可以叫我背后灵,我这一生只做过一件坏事,就是想要一个身体,所以我杀了这个人……”他再次指向自己,“但是杀掉他之后我才发现,我能操纵这个身体,但这个身体永远不属于我,”手指重新指向黑影,“所以我只能永生永世跟在这个身体背后,看着我曾经犯过的罪孽,永世煎熬……” 数钱鬼的脑袋,跟着徐望的手指,看过来,看过去,看过去,再看过来,成功,蒙圈。 徐望疲惫地叹口气:“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我和它之间……” “够了!”数钱鬼永远都不想理解! “简而言之,它死了,你也死了,你们两个分不开,完毕!”数钱鬼言简意赅总结完,撑着最后一缕魂,幽幽看向吴笙,“你……” “我死在山里,是山鬼。”吴笙站着没动,捕人藤在他身上缓缓缠绕。 数钱鬼眯起眼:“山鬼?” 吴笙点头:“山鬼。” 数钱鬼皱眉:“就完了?没什么生前故事了?” 吴笙说:“没了。” 数钱鬼上来一把握住吴笙的手:“兄弟,我欣赏你!” “叮——” 四合一的提示音响起。 数钱鬼对此毫无反应,就像没听见。 小伙伴们抬起手臂—— :[身份认证]成功。 第110章 任务 幽暗的回廊, 朱红色漆已变成红褐色,一块块斑驳凋落,露出的木质又被风雨侵蚀腐朽。回廊通往内院, 沿途都是黄叶枯木,地上散落着一些纸钱, 有新有旧,看不出祭奠的年月。 四人跟着数钱鬼走在回廊里, 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都安静着, 等数钱鬼先开口。结果数钱鬼比他们还沉默,无奈, 徐望只能问:“鬼哥,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数钱鬼斜了他一眼,总算说话:“你们不是想在这里住下吗。我可告诉你们,我们这里不养闲鬼, 想住下, 就得出力。” “出力?”四伙伴眼睛一亮,任务来了。 “嗯,”数钱鬼继续往前走,没看见后面四双奕奕放光的眼睛,“西院现在是用鬼之际, 老大最近正愁找不到新鬼呢, 你们就上门了, 要不是这么巧, 我也不能那么盘问你们。” “西院?”徐望上次来,没听过这个词啊。 “哪那么多问题,”数钱鬼不耐烦了,“反正我现在带你们去见老大,老大要同意收你们,你们这落脚地儿就有了,懂不?” 四伙伴面面相觑,见老大? 上次一进来就是一个鬼在找东西,只不过同时进来的队伍更快,抢了这个任务,于是他们又找了下一个鬼,接了“月上柳梢头,鬼约黄昏后”的任务。但不管是“寻找”还是“恋爱”,都是npc直接给任务,且任务标的都非常明确。 可现在他们跟着这个npc走半天了,也没更新任务。 可见“见老大”也并不是任务内容。 “那个,鬼哥,”徐望快走两步,凑过去,赔着笑脸问,“你就没丢个什么东西需要我们找?或者恋爱不顺想让我们帮你破镜重圆什么的?” 数钱鬼缓缓转头,生无可恋看他:“你觉得我这样的,能有女鬼相中我?” 徐望:“……” 这个问题透着的浓浓悲伤,让男鬼沉默,女鬼流泪。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风过回廊的幽鸣。 徐望似想到了什么,直接转移话题:“鬼哥,咱们这里有桥吗?” “桥?”数钱鬼莫名其妙看他。 徐望刚想进一步解释,比如后花园小桥流水什么的,只要是桥就行,吴笙却忽然伸手把他拉回身边,牢牢揽住肩膀。 “没事了,鬼哥,他就是没话找话,你不用搭理他。”吴笙冲数钱鬼不好意思笑笑。 数钱鬼现在对这位山鬼印象非常好,点点头,不疑有他,继续前行。 徐望没好气地用胳膊肘给了吴笙一下,不重,但意味很明显——谁没话找话了? 吴笙神色未动,只把手臂递到他面前,停留两秒,又迅速收回来。 不过已足够徐望看清,自家军师点开的徽章手册上,5/23的徽章提示是:恋床鬼。 徐望怔住,刚才还是“鬼桥”呢! 确切地说,自从十天前,“壁中鬼”的提示换成“鬼桥”,这5/23的徽章提示就再没动过,今天进入关卡,他还又确认了一次,谁会想到这才十几分钟,就已经有队伍找到徽章了?! 再高效的队伍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有队伍撞了大运,一进宅子就遇见了闪光,说不定徽章到手的时候,他们还蒙头蒙脑呢。 但不管怎么说,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心中掠过一丝懊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就又用力揽了揽,然后是吴笙一声轻叹。 徐望从那叹息里听出来五个字——没我不行啊。 白他一眼,徐望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行,是我大意了。 吴笙微笑,嘴角是个心满意足的弧度。 徐望眯眼睛看他——手能拿下来了吧? 吴笙不解地挑起眉毛——嗯? 徐望:“……” 前面八百句都能用眼神沟通,这句就看不懂了?! 不知何时,钱艾和况金鑫已经落到队长和军师身后,并看见了军师亮出的徽章手册,知晓了提示已变更的事实,同时围观了“眉目传音 打情骂俏”的全过程。 况金鑫看得直偷乐。 钱艾看得义愤填膺——这就是丧心病狂的公款谈恋爱啊! 穿过回廊,再穿过两个小院子,四人一鬼,终于来到一个议事厅。数钱鬼让他们在门外等,自己先进去,没两分钟,便回来说,老大同意见他们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四人跟在数钱鬼身后,终于进了议事厅。 议事厅不大,左右各坐一排鬼,都维持着死前惨状,有的眼珠子要掉不掉,有的下颚直接被扯开,再合不上,可就这样,还是该喝茶的喝茶,该抽烟的抽烟,每个看着都颇有派头,全像大哥。 但真正的大哥,自然是坐在最前端,主位上的。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生前应该是个挺喜庆和善的长相,但现在,一张脸都是死人般的青紫色,眉心一颗弹孔,直接穿透他的脑袋,从正面,可以直接透过弹孔,见到他身后的墙。 四人一进来,所有眼睛便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原本嘈杂的议事厅,骤然鸦雀无声,再被这么多鬼盯着,四个小伙伴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数钱鬼毕恭毕敬道:“老大,他们就是那四个新鬼。剩一个脑袋那个是飞头鬼,多一个断手那个就是断手鬼,带影子那个是背后灵,英姿飒爽这个是山鬼。” 徐望、钱艾、况金鑫:“……” 感情偏好用不用这么明显! 弹孔鬼轻轻歪头,上下打量他们四个,末了问数钱鬼:“验过了?” “您放心,都验过了,”数钱鬼说,“死因清晰,死状合理,没可疑。” 弹孔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他信不信,但静默片刻后,他还是幽幽开口:“我正好需要几个生面孔,小钱,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数钱鬼不常被表扬,闻言缩缩脖子,害羞一笑,画面简直不能更美。 弹孔鬼没再说话,只定定看他。 数钱鬼愣了几秒,忽然明白过来,立刻告退,还很贴心地从外面关上了议事厅大门。 随着大门再次关上,议事厅内的空气,凝重压抑起来。 四个伙伴心中的警惕慢慢升高,吴军师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下如果情况不妙,他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弹孔鬼身边,忽然缓缓出现一个“身体”。 确切地说,是一个只有身体没有脑袋的鬼,浑身血衣,全是砍伤,脖颈切口也是参差不齐,像被人用不那么趁手的凶器,费半天劲才把脑袋割走似的。 无头鬼刚一现身,整个议事厅便响起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 “想住在西院,就要为西院出力,懂了吗?” 相比弹孔鬼,这位无头鬼给人的压迫感并没有那么强,而他一出现,弹孔鬼就向后一靠,甩手掌柜了,显然,这是个军师或者智囊一类的角色。 四伙伴能理解,大佬不会亲自和小兵事无巨细地解释任务,自然需要个代言人。但……这位连头都没有,怎么传递声音的,这种不科学的现象真的让人很在意啊!!! “咳,”强迫自己不去管发声渠道,徐望说,“出力懂,但要出什么力,不是太明白……” 前面的无头鬼摊开手,要讲课似的,悬在议事厅上空的尖细声音,则配合着姿势,慢条斯理解释。 四伙伴就在这种诡异的隔空搭配里,听完了任务背景—— “这座老宅,分为东院和西院,西院,也就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而东院,是挖心鬼的地盘,一直以来,我们都想迁居东院,但挖心鬼寸土不让……” “那个,我能提个问题吗?”徐望弱弱举手打断。 无头鬼说:“讲。” “西院不是挺好的么,又大又开阔,树也死气沉沉,风也够阴森,,”徐望是真心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迁居到东院?” “你懂什么,”无头鬼嗤之以鼻,“东院风水好百倍千倍!” “不是……”徐望目光依次扫过眼珠子掉的,下巴撕裂的,断手断脚的,最后落到前方,眉心弹孔和没脑袋的,真心实意地问,“咱都这样了,对风水还这么讲究吗?” 弹孔鬼皱眉。 无头鬼立刻替大佬呵斥:“自古鬼气东来,不居东,何以掌天下之鬼!” 只听过驾鹤西归的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 真是处处皆学问,不分阴阳间啊。 “那……我们能怎么出力呢?”徐望赶紧问重点,生怕再聊下去,聊出更多鬼界知识点,他这个脑子跟不上。 头顶的尖细声没答,无头鬼忽然走下来。 看这个一个没有脑袋的身子咔咔朝自己走,实在不是一个美好体验,四伙伴不自觉聚拢,彼此依靠,汲取一点点人类的温暖。 无头鬼在徐望面前站定,头顶尖细声道:“伸出手来。” 徐望照做。 一个小纸包,放到他手心。 “这是灭魂散,”无头鬼道,“你们的任务是混进东院,找到鬼泉,把灭魂散倒入泉眼。” 徐望愣愣看着手里的小纸包:“然后呢?会怎么样?” “鬼泉是东院所有鬼的鬼气之源,鬼泉一毁,整个东院的鬼就会灰飞烟灭。” 徐望有点不忍:“狠了点吧……” 无头鬼转身,走回大佬旁。 弹孔鬼静静开口:“执行任务,或者我现在就把你们吃掉。” “那个飞头鬼留给我,”尖细声音忙不迭道,“我正好缺个头。” 钱艾:“……” 不怕鬼偷就怕鬼惦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望知道,不接任务没可能。或者说,从和数钱鬼搭上话,他们就注定是这个任务了。 “我们接。”徐望抬起头。 “叮——” :[任务]混入东院,寻找鬼泉,倒入灭魂散! 不用看,四伙伴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 不只要隐瞒人类身份在鬼宅里生存,还要隐瞒西院身份在东院里生存,并伺机下毒,这不是无间道,这是无间道中道啊!!! …… 无头鬼亲自将他们送到内院一扇极隐蔽的月亮门前。 “过了这道门,就是东院。” “谢谢无头哥。”钱艾迫切想快点送走这个惦记自己脑袋的,“我们会小心的,您慢走。” 无头鬼没动。 钱艾正疑惑,无头鬼忽然一把捧住他脑袋! 被一个没脑袋的身子捧起自己脑袋,这他妈谁受得了啊!钱艾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嗷”一嗓子,把夜幕能捅个窟窿那种。 无头鬼也吓一跳:“你嚎什么!” 钱艾牙齿打颤:“你、你抓我头干什么!” 无头鬼说:“说不定以后就是我的了,我提前欣赏欣赏。” 钱艾忍着挥拳冲动:“……” 无头鬼松开手:“唉。” “……”欣赏完叹口气是什么鬼!!!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脑袋也看了,无头鬼再无留恋,转身离开。 吴笙忽然叫住他,问:“无头兄,你做鬼时间长,经验丰富,你知道有一种恋床鬼吗?” 三伙伴安静下来,知道自己军师在打探徽章线索。 “恋床鬼?”无头鬼摇头,但因为无头可摇,于是就只能用身子晃,“没听过。” 吴笙又问:“那流连床榻呢?有没有什么鬼,是特别喜欢待在床上的?” 无头鬼尖细的声音,忽然暧昧起来:“你要这么说,当然有了,风流鬼啊,牡丹花下死,死后也风流,勾到合眼缘的,就赖在床上不下来,鬼叫鬼叫的烦死了呵呵呵呵……” 徐望、钱艾、况金鑫,集体冷漠脸:“……” 他们并不想上鬼车,谢谢。 “只有风流鬼?”吴笙一脸科学探索的严谨,完全没被鬼车分心。 无头鬼的笑声停住,片刻后,声音忽地低下来:“梦鬼。” “梦鬼?” “噩梦中死去的人,做鬼了,还是守着床,一遍遍重复死前的噩梦。” 得到答案的吴笙,再没问题。 徐望却从无头鬼骤然低下来的声音里,听出不寻常:“梦鬼,很凶?” 无头鬼没答,只提醒道:“记住一点就行,别上它的床。” 第112章 考核 徐望将月亮门轻轻推开, 门板发出低低一声“吱呀”,呜咽似的。 四人鱼贯而入。 随着走在最后的钱艾踏入东院,门板在四人身后“啪”地合上, 惊得四人心里一震。 徐望转身再去拉门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比西院更阴冷的风, 打透了人的衣裳。 而眼前的景色——如果断壁残垣算得上景色的话——比西院更萧索,更凄凉。 枯树倒, 池塘干,满地淤泥散发着恶臭, 回廊尽头的亭子已坍塌,凄冷月色下, 杂乱堆叠着的残骸里, 像有鬼影在晃。 四伙伴可以断定,他们上次来5/23,全程都没来过东院这片地界。 “不是说这里风水好么……”钱艾一脸一言难尽, 极小声道, “都这样了叫风水好?” 吴笙轻叹口气:“你要逆向思维。” 钱艾:“……” 吴笙:“……” 钱艾:“然后呢?没了?” 不得进一步解释一下吗!!! “这么笨呢,”徐望把老钱抓过来,窃窃私语,“他的意思是,这种地方, 人看着是闹心, 鬼看着可能就是最佳舒适区, 懂吧?” 钱艾懂了:“……人间地狱, 鬼间仙境。” “队长,你别嫌钱哥笨,”况金鑫凑过来,忍着乐,小声说,“你想一下,如果笙哥一个眼神,钱哥就秒懂,一个字,钱哥就像你一样,立刻理解出全部含义……” 吴笙默默抬头看天。 “老钱,”徐望立刻转头,无比真诚地拍拍自家队友肩膀,“你不用进步了,就保持现状,挺好。” 钱艾:“……” “你们几个——”不远处传来一声鬼吼,音质是鬼声的凄厉,气势却十分正义凛然,“就说你们呢,站在那里不许动!” 话音刚落,一个鬼影已冲到他们面前。 四十左右的样子,精瘦,尖嘴猴腮的,脸色是死人的青白,嘴唇乌黑,唯独一双眼珠滴流乱转,这就让他比别的鬼在“活气儿”上,胜出一筹。 “你们怎么进来的?”滴流乱转警惕地上下打量四人。 “我们……我们翻墙进来的。”徐望面不改色心不跳。 “孤魂野鬼,无家可归,”吴笙补充,“来此寻个落脚处。” 徐望、钱艾、况金鑫:“……” 自家军师昨天火车上捧着pad看《聊斋》,治鬼之法学没学到不清楚,这古风洋溢的台词,绝对是都记心里了。 “有大门不走,翻什么墙。”滴流乱转呵斥,但敌意明显弱了,“要是让老大知道我没看住门,让生鬼混了进来,我真就得再被钉死一次了。” 再被? 徐望没发现滴流乱转身上有什么明显伤痕,一直以为他是毒死的,这会儿听出话音,再次打量,才发现,他天灵盖上,钉着一枚粗钉。钉针已完全入脑,留在外面的只有钉头,被杂乱的头发掩盖着,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行了,”钉死鬼松口气,“幸亏发现你们了,走,我带你们去见老大,能不能在这里住下,都得听老大的。” 四伙伴对视一眼——这就见老大了? 徐望抿紧嘴唇——如果这个老大,又让我们卧底怎么办? 钱艾瞪大眼睛——无间道中道中道?! 况金鑫皱起脸——太难了吧…… 吴笙扶额——没有人会把剧本设计成死循环的! “你们挤眉弄眼干嘛呢,”钉死鬼走两步,回头发现四人没动,不耐烦道,“快跟上。” 四人收敛心思,提高速度跟上,随着钉死鬼在回廊里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一个很小很偏的荒院。 院子一眼就能看到头,只一棵要倒不倒的歪脖子树,树下一口井。 徐望不解地看向钉死鬼:“你们老大……在井里?” “不要被眼睛蒙蔽,”钉死鬼突然深沉起来,“你看着它是一口井,其实它是通往深院的门。” “所以我们接下来……”徐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钉死鬼:“一起投井。” 他就知道!!! 四人一鬼来到井口旁,钉死鬼忽地又后退两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跳吧。” 徐望连忙谦让:“你先来。” “赶紧跳,别等我踹你们。卡Kа酷Ku尐裞網”钉死鬼的语气又凶起来,凶里,还透着一丝……急切? 徐望微微眯下眼,站定不动了。 吴笙忽然把他拉到身后,挡着他和钉死鬼交涉:“我们先跳可以,但你别离那么远,你得守着井边,目送我们。” 钉死鬼不语,死死盯着他们,天灵盖的钉头处,忽然冒起丝丝黑气。 下一秒,钉死鬼忽然上前,冲着毫无防备的况金鑫,往井下用力一推! 况金鑫身体一歪,直接大头朝下摔了进去! 钱艾呼吸一滞,伸手就去捞,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来不及抓,况金鑫已经掉下去了! “小况——”钱艾冲着黑乎乎的井下大声喊! 吴笙则操纵捕人藤伸出枝蔓,飞快滑进井口追人! “我没事……”井里,终于幽幽传来况金鑫的回应。 然后没一会儿,一个被断手紧紧抓住后衣领的况同学,就被拎出了井口,重见天日。 捕人藤没追上况同学,人家靠自己的文具,死里逃生。 钱艾和吴笙叹为观止。 这哪是断手,这是钢铁神臂吧!!! 这边,就在况金鑫掉下去的瞬间,徐望操纵背后灵,直接将钉死鬼死死缠绕,越缠越紧! 鬼能被勒死吗?徐望不确定。但眼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弄死这家伙的方法。 正胡思乱想着,阴暗墙角忽然冲过来一个黑影,猛地抱住钉死鬼的腰,一口气冲到井边! 况金鑫已经从井里出来了,三个小伙伴见一团鬼影极速而来,本能闪开。 黑影一压后背,一抬双腿,直接把钉死鬼塞进井里!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黑影速度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也让钉死鬼来不及做任何反抗! 只听“咚”一声,钉死鬼像是摔到了干枯的井底,然后下一刻,整个小院都听见了他凄厉的嚎叫! 那嚎叫刺得人头皮发麻,心发颤。 幸而,很快弱下来,然后,再无声息。 一团幽蓝色鬼火,慢悠悠飘出井口,落到黑影手中。卡Kа酷Ku尐裞網 四人这才看清,黑影是一个二十多岁小伙,然而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就是在鬼里,看着都不让人怕,只让人觉得心酸,感慨鬼界生活不易。 “他骗你们,”鬼影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老实,“他不是看门的,他是吃鬼鬼。” 徐望:“啊?” 吴笙:“吃,鬼鬼?” 钱艾、况金鑫:“……” 让军师一念,莫名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是吃鬼,鬼。”面黄肌瘦受不了地白他们一眼,本来浑浊的眼睛,一翻白眼,倒清亮了,“他专门挑新鬼下手,骗到这里就往井里推,等元魂被炼出来,他再一口吃掉。” “那被推下去的鬼,会怎样?”徐望问。 面黄肌瘦说:“元魂提出来那一刻,就灰飞烟灭了。” “我们是新鬼,经验不足,”吴军师这句话,已经成了提问的例行开场白,“鬼,不能落井吗?” “不是不能落井,是不能落这口井,”面黄肌瘦低头看向井里,凝重道,“这口井叫炼魂井,只要掉下去,任你再厉害的鬼,也得乖乖被取出元魂。” 四人环顾小院,完全看不出,这样一方不起眼的偏僻角落,还藏着这么一口致命井。 钱艾后怕出一身冷汗:“我说,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就不能拉个警戒线、立个标志牌啥的?” 面黄肌瘦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乐了:“还真没谁这么想过。” “各鬼自扫门前雪,哪管他鬼瓦上霜,这种恶习,从阳间带到鬼宅,”钱艾失望地摇摇头,“没想到鬼界也这么冷漠,唉。” 吴笙和况金鑫把过于投入角色的自家队友拉走,换徐队长上。 “你手里这个就是元魂?”徐望盯着这团鬼火很久了。 “嗯,吃了它可以增加鬼力,”面黄肌瘦递过来,“你们看看,谁吃?” 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 世上最大的悲伤,就是好不容易遇见个团结友爱的好鬼,还不能分享“大补丸”。 徐望干笑:“那个,你救了我们,我们哪还能要这个,你就自己留着吧。” 面黄肌瘦看了他们一会儿,末了点点头,“啊呜”一口,吃掉元魂。 四伙伴认真打量,然而完全看不出面黄肌瘦有啥变化。 ……可能长的是内力? 正胡乱想着,面黄肌瘦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徐望纳闷儿看他:“鬼还会饿?” 面黄肌瘦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是饿死鬼。” 四伙伴:“……” 逻辑满分,毫无破绽。 “话说回来,我刚刚听你们和吃鬼鬼说,想找地方落脚?”饿死鬼忽然问。 忽然拐到正题,徐望收敛心思,正色起来:“对。” 饿死鬼按着瘪得不能再瘪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不那么饿了:“如果你们不挑,住地府就行。” 吴笙:“地府?” 饿死鬼点头:“对啊,就是这里,还有前面几个院,统称地府,随便住,谁也不会管的。” 吴笙听出端倪:“除了地府,还有其他?” “嗯,再往里的院子就是‘人间’了,”饿死鬼说,“‘人间’比地府这里鬼气要足,但就不是谁都能去的了,得找管事的,通过考核才行。” “地府,人间,”钱艾听着别扭,一个鬼宅还搞这么多阶级,“你们咋不上天,弄个天界多拉风。” 饿死鬼:“有啊,老大住的就是最里面,天界。” “……”钱艾努力微笑,“不愧是老大,理想高远。” 徐望大概听明白了:“如果我们想住更好的地方,住得离老大更近,至少得通过两次考核才行。” 饿死鬼有点意外地看他:“你们还真想去天界啊?很难的。鬼泉在那里,老大轻易不会放人进的,能住进天界的,都是大鬼。” 鬼泉! 四伙伴心里一惊,都没想到,这么就得着情报了。 突来的安静里,一只断手忽然轻轻拽饿死鬼的衣角。 饿死鬼转头,没看见鬼,再一低头,才看见蹲地上的况金鑫。 “小饿,”况金鑫试探性地开口,“我能和你打听一个,不,两个鬼吗?” “……”突然有了个新名字,让饿死鬼心情有点复杂,但对方喊得又很亲切,于是那复杂里,就生出一点点……还不赖? “你想打听谁?” “风流鬼和梦鬼,”况金鑫问,“你知道他们住哪里吗?” 鬼泉的情报有了,剩下的当然就是徽章。 “就在地府啊,”饿死鬼想也不想,“具体哪个院我不知道,但肯定没进人间。” 徐望凑过来:“这么肯定?” 饿死鬼点头:“风流鬼不够格。梦鬼很怕鬼,总是躲在没鬼的地方,不可能主动去找管事的,而且听说越往里院子越小,梦鬼要是进去,更没地方躲了。” 徐望和三个小伙伴交换一下眼神,然后对着饿死鬼道:“是这样,我们要是想去人间,你能带我们去找管事的吗?” 饿死鬼皱眉劝:“你们真想去?其实这里就挺好的……” “鬼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徐望现在鬼话连篇得十分熟练,“不过我们四个还没统一意见,能让我们再聊聊吗?” “行,”饿死鬼答应得痛快,蹲下来,按着咕噜噜的肚子,“你们都把元魂让给我了,如果真想进人间,我就带你们去找管事的。” 这边饿死鬼老实巴交地等。 那边四个小伙伴凑到一起,开个“旺旺队临时小会”。 “鬼泉在天界,徽章在地府,如果找不到存档点,我们就只能兵分两路。”吴笙直中要害。 钱艾叹口气:“上次来就没找到存档点,我看这次也别找了,直接分头行动。” 况金鑫说:“我同意钱哥,如果其他队伍的任务简单,那能留给我们的时间更少,与其找不知道在哪里的存档点,不如去完成更明确的交卷任务和徽章。” 徐望拉大家开小会,就是这个意思:“那就这么定了,我和吴笙去天界找鬼泉交卷,老钱和小况留在这里,找徽章。” 一分钟后,四伙伴回到饿死鬼面前。 饿死鬼还挺好奇(.)会议结果:“定好了?” “嗯,”徐望指指自己和吴笙,“我们去人间,当然,要能住上天界更好,”又指指钱艾和况金鑫,“他俩不愿意去,留地府了。” 钱艾:“……” 留地府了。这话怎么听都很不祥啊!就不能说地下工作者吗?负一层守护神也行啊! 第113章 规劝 鬼宅东院, 天界。卡Kа酷Ku尐裞網 亭台楼阁,花香水榭,屋宇美轮美奂, 清风拂面宜人。要不是缭绕的黑气,和黑压压的低云, 徐望还真以为这里是神仙居所了。 饿死鬼说这里鬼气足,徐望无从判断, 又有点好奇(.),于是刻意含糊地问饿死鬼:“感觉怎么样?” 此时的他们, 正跟着天界管事的,去见老大。 饿死鬼偷偷瞟一眼走在前面的管事的, 见没有回头呵斥不许交头接耳的意思, 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个笑,幸福里透着傻乎乎:“好。” 徐望莫名地也跟着心情好:“还饿吗?” “饿是一直饿的,我就是这么死的, 改不了。但是……”饿死鬼一拍肚皮, “吸足了鬼气,这里不叫唤了,你听见没?” 徐望噗嗤乐了:“都不叫唤了,我怎么听见。” 饿死鬼还真想了半天,才一点头:“也对。” 徐望就没见过这么傻的, 连默默听的吴笙, 都莞尔。 不过从饿死鬼肚子不再咕噜噜叫唤来看, 释放鬼气的鬼泉在这里没错了, 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 徐望正思忖着,无天阁到了。 这是一座三层阁楼,位于东院最深、也是地势最高处。 天界管事的让他们在门口等,自己进去通报。 待对方进了阁楼,徐望才和吴笙、饿死鬼发表感想:“这个老大挺逗,把地盘分了地府、人间、天界,到头来自己住的地方,却叫无天阁。” 吴笙还以为他要谋划什么重要战术,闻言无语,抬手把他脑袋转回正对着阁楼:“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想想where is the ghost spring。” 徐望:“……” 虽然知道自家军师是为了不暴露任务,但吃定人家不懂英文,就来这种中英结合,也太欺负人,不对,太欺负鬼了! 果然,饿死鬼一脸懵逼:“你们说什么呢?” 徐望脑子刚一动,瞎话还没成型,吴笙竟然先一步给了说法:“家乡话。卡Kа酷Ku尐裞網” 饿死鬼更好奇(.)了:“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想想什么?” 吴笙说:“我。” 饿死鬼:“啊?” 吴笙:“不如想想我。” 饿死鬼:“一个字要说那么长?” 吴笙:“对。” 徐望:“……” 不想再理自由发挥的吴军师,徐队长默默抬头看黑云,然后,那黑云就慢慢变成了钱艾和况金鑫的脸。 不知道那两个小伙伴现在怎么样了…… 鬼宅东院,地府,梦鬼住处。 屋内,一个披头散发的清瘦男人,蜷缩在床榻之上,瑟瑟发抖。他双目紧闭,口中喃喃着胡言乱语,冷汗和泪水一起浸湿了枕头。 明明那样痛苦,可他就是不醒来,仿佛被人拘禁在了床榻之上,永世在噩梦中轮回。 窗外墙根,两个人影正在暗中观察。 发抖着的鬼,明明只见痛苦,不见可怖,但就是有阴恻恻的寒意顺着窗缝出来,打透衣服,钻进毛孔,让人打从心底发冷。 那是人对恐惧最本能的直觉。 况金鑫:“钱哥,你别怕。” 钱艾:“我没怕。” 况金鑫:“你踩到我的脚了,然后你的脚底一直在我的脚面上抖。” 钱艾:“……” 况金鑫:“我小的时候一直觉得世上有鬼,每天晚上睡觉都害怕,我奶奶就给我讲,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怕它,其实它更怕你。” 钱艾:“我奶奶和我说,鬼专吃不听话的小孩儿。” 况金鑫:“……” 钱艾:“你想乐就乐出来,别憋着。” 奶奶都是亲奶奶,孙子是不是亲的,这就不好说了。 忽然,梦鬼身下,隐隐闪了一下光! 钱艾和况金鑫一震,立刻目不转睛紧紧盯住。 很快,那闪光又亮了一下,不过被梦鬼身体压着,只能隐隐看见一点,还不太真切。 是徽章无误了。 但要想取,就必须掀开梦鬼。 两个小伙伴下意识握拳,隔空替梦鬼发力,希望他能来个大幅度翻身,把那亮光让出来。 可惜,梦鬼并不配合。 二人等了半天,梦鬼还在老地方蜷缩着,床榻对于他,好像只有这么一小块面积可用似的,明明周围还很宽敞,但就是没有换个姿势或者挪一挪的意思。 “实在不行,只能弄醒他。”钱艾说,“最好是能让他下床,你的断手就可以直接上去摸徽章。” 人不能上梦鬼的床,但断手总可以吧。 况金鑫也是这么想的:“钱哥,等下我去引开梦鬼,然后我让断手让床取徽章,你就在暗处接应,万一出了纰漏,你再补上。” “行了,我能让你冲前面么,”钱艾怕归怕,但要说让小孩儿挡自己前面,那他宁可豁出去和鬼搏斗了,“我去门口引梦鬼,一旦看见他离床,你就负责让断手去摸徽章。” 踌躇散尽,钱艾的目光坚定下来。 “记住,只能让断手去,”钱艾已经走到门边了,又不放心地回头,用口型叮嘱,“你绝对不许上他的床。” “嗯。卡Kа酷Ku尐裞網”况金鑫站在窗边隐蔽处,郑重点头,“钱哥,你也小心。” 天界,无天阁前。 管事的回来了,带回的却是:“老大不在,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 徐望和吴笙盘算了一路的应对之策,绞尽脑汁想怎么先蒙过老大,再伺机寻找鬼泉,没料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管事的把他们领到距离无天阁不远的一个别院,让他们暂时安顿下来,说等老大回来了,再带他们过去,临走之前,又三令五申,不许乱跑。 原话是:“天界是东院重地,不是你们能乱晃的地方,都给我在房里好好待着。” 这话说得让人和鬼听了都非常不爽,于是管事的前脚走,两人一鬼就跃跃欲试。 不过徐望和吴笙的跃跃欲试,是有个明确目标的——找鬼泉。饿死鬼的跃跃欲试,纯粹是看他俩蠢蠢欲动,故而很自然地跟着凑热闹。 徐望余光里看见这位伙伴期待的脸,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一路上被他刻意压着的愧疚感,又再度强烈起来。 饿死鬼想和两个朋友一起玩。 两个朋友却在谋划着,怎么毁了东院,怎么魂飞魄散了所有东院鬼,包括他。 深吸口气,徐望收回已经迈出门槛的一条腿,转身又回到了屋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小饿,你想过离开东院吗?” 上一秒还迫不及待要出去,下一秒就促膝长谈的架势,吴笙看在眼里,没作声。 饿死鬼则直接被徐望的提问,吸引了注意力:“离开东院?为什么?” 因为留下来会死! 徐望咬紧牙关,又暗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我知道你刚进天界,正展望美好未来呢。但你认真想想,东院有什么好啊。管事的同意我们进天界,是让我们给老大冲锋陷阵的,保不齐明天就灰飞烟灭了,多危险。” 饿死鬼不解地看他:“要这么说,你们为什么拼了命也要进天界呢?” 这个突然灵光的逆向反问,倒把徐望问住了。 “我们当然有我们的理由,”吴笙淡淡出声,“但肯定不是替老大卖命。” 这几乎就算是实话了,只是没那么具体。 徐望惊讶地看向吴笙,不过惊讶他说了实话,而是惊讶,他说的和自己准备说了,几乎一模一样。再晚两秒,这话就会从自己嘴里出来了。 不想骗饿死鬼——原来他和吴笙心情一样。 饿死鬼怔在那儿,并不是惊愕或者诧异,就是愣愣看着他们。 过了会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很认真:“我不想离开东院。” 轮到徐望和吴笙愣了。 他没追问他们的目的,却跳回了前一个话题。 徐望明白,饿死鬼这话,就等于明确拒绝了“离开东院”的提议。 “我知道你刚进天界,正展望美好未来呢,但我不是打击你,替老大冲锋陷阵就是一条不归路,”徐望摆事实讲道理,这辈子没这么苦口婆心劝过谁,“你之前说喜欢东院,因为安稳,但等见了老大,你就不可能再有安稳日子了。” 饿死鬼蹲下来,抱着肚子低着头,像在思考,又像在委屈。 “不是说离开东院就必须得去西院,”徐望以为他犹豫,继续游说,“你完全可以离开这座宅子啊,外面天大地大,好玩的、有意思的东西多了,安稳舒坦的好去处也多了。” “我就是从外面来这里的。”饿死鬼盯着地面,幽幽道,“我就是死在外面的。外面是广阔,可我飘到哪儿都被欺负,比活着的时候还饿,还苦……” “后来到了这里,才真正不漂泊了,落脚了。”他轻轻抬起头,看向吴笙和徐望,“我把这儿当家。” 能说会道如徐望,思维敏捷如吴笙,都没话了。 他们可以劝他出火坑,但凭什么劝他离开家? 这“好心”起根儿上就站不住脚了。 饿死鬼就那么蹲着,看着他俩,无言对视半晌后,他忽然问:“你们到底再找什么?” 徐望和吴笙一惊。 “你们这一路东看西看的,我本来没多想,”饿死鬼没好气地嘟囔,却并不是真的生气,“现在你们说来这里不是为了给老大卖命,那肯定就是找东西了,对吧?” 徐望看向吴笙,后者轻点一下头。 “鬼泉。”徐望极小声道,“我们想找鬼泉。” 饿死鬼疑惑歪头:“顺着鬼气就能找到了啊。” 徐望静默几秒,抬眼:“我们闻不出鬼气。” “你也不是鬼?”饿死鬼极力压低声音,但脸上的诧异再掩不住。 “也?”吴笙听出不对。 饿死鬼叹口气,看他:“你不是鬼,我知道,”说着又转向徐望,“但你也不是……这怎么可能呢?地府测鬼气的时候,你明明有啊?” “等等,”徐望需要理一下头绪,“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饿死鬼眨巴下眼睛:“测鬼气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啊,要不是我帮他,他早露馅了。” 徐望:“你帮的他?!” 吴笙:“你帮的我?!” 异口同声的二人,面面相觑—— 吴笙:“我以为是你用背后灵弄的,你不是说交给你吗?” 徐望:“我是说交给我,但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过关了,我以为你用了文具。” 吴笙:“……” 徐望:“……” 他俩这种“我以为”、“你以为”恰好呼应成一个圆,然后完美错过正确答案的病,什么时候能痊愈…… 第114章 记忆 “你为什么要帮我?”吴笙问向饿死鬼。 “非要有原因吗?”饿死鬼反问。 吴笙点头:“是的, 要。” 他的眼中既有不解,亦有警惕。 徐望理解。 发现吴笙不是鬼,小饿不点破不提防已经很反常, 还出手相帮,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动机。 饿死鬼沉默下来。看得出, 他不想说。但这种“不想”,并不是抵触和反感, 而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讲。 徐望和吴笙耐心等了好一会儿,一直低着头的饿死鬼, 终于抬眼,静静看他俩。 “其实我给很多鬼引过路, 但你们是第一个愿意带我离开地府的, 还一路到了天界……” 他低低开口,声音很轻,感情却很重。 “你们是不是鬼不重要, 我只知道, 你们是我朋友。” 他的目光很热,和他怯懦的性格截然相反,灼得徐望和吴笙不敢直视。 “小饿……”徐望心里不是滋味,可又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什么。 饿死鬼在这声呼唤里回过神,立刻窘迫起来, 就像刚才那个坦然诉说心声的不是自己, 扔了句“我去外面帮你们找找鬼泉方向!”, 便一溜烟跑掉了。 转瞬, 小饿就跑没了影,徐望看向吴笙,欲言又止。 吴笙叹口气:“想说什么就说。” “你不怪我吗?”徐望问。 吴笙懵逼:“我怪你什么?” 徐望说:“怪我多此一举,非劝小饿离开东院。” 吴笙耸耸肩:“是啊,你要不劝,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牵扯不出来。” 徐望默然。 捅破了小饿帮吴笙作弊,挑明了他俩不是鬼,引出了小饿的心酸往事,还有他把他俩当朋友了。 这一劝,果然是乱七八糟。 吴笙看他低落的样,伸手摸摸他的头,叹息着,话锋一转:“但是你不劝,我也会劝。” 徐望愣愣抬头:“真的?” 吴笙说:“当然是真的。” “你也会纠结?”徐望意外,“我以为你会教训我,任务第一。” “有理性不代表没人性。”吴笙黑线,越想越气,直接上手狠狠掐了徐望的脸,“这种情况下还不纠结,我是魔鬼吗……” 徐望被掐一点不冤,也就没好意思喊疼。 况且知道吴笙和他一样心情,总算让他在无尽的纠结里,收获些许安慰。 “哎?”吴笙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怔了下,接着立刻问徐望,“他刚才说给很多鬼引过路?” “啊?啊。是吧……”徐望脑袋一时回溯不过来。 吴笙却已经在思考大道上飞速奔驰了:“这个‘很多鬼’是谁?和我们一样的闯关者吗?如果是,难道他都记得?” 徐望猛然瞪大眼睛,终于捉到了吴笙的重点。 自从8/23失败退下来之后,他们为了拿徽章,好几个关卡都重复闯过,自然也重复遇见了一些npc,但这些npc里,却还没有过记得他们的。 1/23的npc是熊,忽略不计;2/23的红眼航班,旅客微调,增减了一些新旧面孔,但90%的旅客还是老熟人,可再度交谈,依然是交换名字客套寒暄的陌生人模式;3/23他们没再遇见小丁,可是遇见了圆仔,甚至还有一个面熟的商场保安,但这两位对他们没任何记忆;4/23他们避开了黑茉茉,但重复遇见了小黄和小白,后二者也一样,恢复了出厂设置似的,对待他们和第一次没任何区别,连小黄的台词都没变。 这样一路走来,“npc会重置”已经被他们默认成了鸮的运行铁则,而且这事儿简单一想就很好理解,如果npc有记忆,那鸮不就乱套了吗?这可比吴笙发的那些小卡片,杀伤力大得多了。 正心乱着,饿死鬼回来了。 蹑手蹑脚把门关上,他才做贼似的道:“鬼泉就在天界东北角。” 吴笙和徐望没说话。 饿死鬼以为他俩不信,连忙说:“我闻过鬼气了,东北方向最足,错不了。” “鬼泉的事不急,”徐望把饿死鬼拉到椅子上坐好,“我先问你另外一件事。” 在“探索鸮的本质”面前,闯关、徽章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嗯,你问。”饿死鬼乖乖配合。 “你刚才说你给很多鬼带过路,这个‘很多鬼’,都是谁?”徐望等不及迂回,直接开门见山。 小饿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都是谁?你是问名字,还是问长相?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他们都是鬼,好像也有一些没有鬼气的……” “名字和长相都行!”徐望的语气,因为激动,不自觉急切。 “哦。”饿死鬼点点头,目光飘向半空中,开始回忆。 徐望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吴笙也微微抿紧嘴唇。 饿死鬼突然“咚”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满脸纠结:“奇(.)怪,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你别急,慢慢想。”徐望努力放缓声音。 饿死鬼看向他俩,求助似的,神情混乱而痛苦:“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明明给那些鬼带过路的,可是为什么,我连一个名字,一张脸都想不起来了……”他越说越急,眼圈都有点红了。 “你再……”徐望还想鼓励,却被吴笙不轻不重地握住了手腕。 剩下的话被徐望咽了回去。 换吴笙问饿死鬼:“你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脸,总还记得他们对你做过的事,对吗?” 饿死鬼已经彻底乱了,顺着声音本能地看过来,眼里却都是茫然。 “你刚刚说的,”吴笙提醒,“他们没有一个,愿意带你离开地府。” 四目相对半晌,饿死鬼终于弱弱出声:“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住了他们谁都不愿意带我离开这一件事,你会不会生气?” 吴笙摇头,没有半点犹豫:“能记得这一件,已经很厉害了。” “厉害?”饿死鬼没懂。 吴笙看了徐望一眼。 徐望心领神会——吴军师课堂,来了。 不过之前面对的都是恢复出厂设置的npc,这一次面对的却是一个“也许可以记住某些事”的npc,自家军师的教案,估计会有颠覆性改革了。 吴笙:“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徐望:“……”也不用一下子这么终极吧!!! “不属于?”饿死鬼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接受度高,竟然还能追问。 吴笙肯定点头:“对,不属于。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 饿死鬼双目呆滞,一脸懵逼。 徐望扶额。 “你不用理解,只要努力记住就行,”吴笙又一次强调,“我们不属于这里,那些像我们一样的家伙,也不属于这里,我们只会在每天晚上零点到清晨五点之间,在这里出现,和你们的时间可能对不上,但肯定也是一个固定的时间段……” 饿死鬼表情快哭了:“我为什么要记这些……” “你想解脱吗?” “嗯?” “你的人生,未必是你自己掌控的人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一股力量操控,你不想摆脱它吗?” “我没有人生。” “鬼生也一样。”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记住这些奇(.)怪的话,就能摆脱了吗?” “先记住,才能思考,有思考,才会怀疑,有怀疑,才有机会突破桎梏。” 小饿求助,不,求救似的看徐望。 徐望扶额,莫名有点心疼他:“乖,先记住吧,突破不突破的,顺其自然。” 小饿倒是听话,之后不管吴笙再说什么,他都嘴唇微动跟着默念一遍,记得那叫一个认真。 终于等到吴笙讲完了,他才问:“既然你们不属于这里,那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和你们一样,也是被这股力量操控,”吴笙说,“只不过它操控我们进入,操控你们配合。” 饿死鬼眨眨眼睛,尽力消化自己能懂的部分,消化着消化着,忽然卡住了:“你们不是要找鬼泉吗?你刚刚说的那些,和鬼泉有什么关系?” 吴笙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徐望也怔在那儿。 是啊,这些和鬼泉有什么关系? 他们讲宇宙讲人生,讲得忘了本来的任务,倒是小饿,帮他们牢牢记着。 可这话该怎么答? 先前的饿死鬼只是一个带路的好心鬼,他们因为撒谎而愧疚,现在的饿死鬼已经是他们的朋友了,那愧疚也早变成了罪恶感! “没事,你们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饿死鬼坦然道,“我既然答应了帮你们找,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语毕,他闭上眼睛,双臂微微张开,仰起头,眉宇间慢慢凝重起来,像在暗暗使力。 没一会儿,徐望和吴笙忽然觉得脚下的地开始变软,仿佛砖石成了泥! 下个瞬间,四周景物突然变幻,他们三个不知怎么到了一座院子里,院中无树,只中央一眼泉,泉水正在汩汩往外冒,只是不清,浑浊得近乎黑色。 鬼泉! 吴笙心中一震,徐望则直接看向旁边的饿死鬼,一脸不可置信:“你带我们瞬移了?!” 饿死鬼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还是那副怂样:“小小鬼术,不值一提。” 风停了。 院落忽然很静,只剩下泉涌声,一下下,闷闷的,听得人心里也发闷。 “然后呢?鬼泉已经找到了,然后需要做什么?”饿死鬼看看徐望,再看看吴笙,强忍住好奇(.),艰难道,“要是不方便,我回避也行。” 第116章 无间道 徐望和吴笙半天没说出话。 入鸮到现在, 他们第一次在执行交卷任务上, 产生了动摇。 饿死鬼误解了他俩的沉默, 有点勉强地笑了下:“嗯嗯, 我懂了,不用觉得为难, 我这就回避。” 说完不等二人回应, 他便一个向后转,化成一缕黑蒙蒙的烟,咻地飞不见,离开得干净利落。 鬼泉旁, 只剩下来不及反应的吴笙和徐望。 “怎么办?”徐望心里涩得厉害,问吴笙。 吴笙伸手抹平他皱起的眉头,定然道:“我听你的。” 徐望忽地蹲下来,重重叹口气,迁怒似的骂:“谁选的破任务!” 鬼宅大门前替自家队长做出左边西院选择的吴军师,一脸无辜,假装暂时性失忆。 “如果我们不下毒会怎么样?”徐望心一横,仰起头问。 吴笙实事求是:“交卷失败。” 徐望不死心:“可是老钱小况那边还没找到徽章。” 吴笙沉吟片刻, 给自己队长勾勒了一个零负担的美好未来:“如果老钱小况那边一直找不到徽章,而我们为了等徽章,一直不下毒, 最终让其他队伍抢先交卷成功,那就既不会对不起小饿,也不会对不起小况和老钱了。” 徐望想和他紧紧握手:“我就知道你懂我……” 吴笙陪着自家队长蹲下来:“别皱眉了, 运气都皱没了。”话里是调侃,手却宠溺地摸摸徐望的头。 徐望意外:“你什么时候也信运势了?” 吴笙无奈道:“从你愁眉苦脸开始。” 徐望:“……” 吴笙:“别想那么多了,等吧。” 徐望:“我不想害小饿,但我也不想老钱和小况失败,他俩现在一定很拼命在找徽章。” 吴笙:“那就祈祷,老钱和小况刚找到徽章,就立刻有人交卷了,前后时差不超过1秒,我们想下毒也来不及。” 徐望:“你这个愿望的细节会不会太具体了……” …… 地府,东院,梦鬼处。 院子里,一颗大汗淋漓的头在前面飞,一个披头散发的男鬼在后面追。 屋内,况金鑫躲在门口,聚精会神操纵着断手,他的鼻尖已经冒了汗珠。 钱艾在一连扔好几个文具无果后,终于用最后一个,把梦鬼从屋里床上,引到了院中,至此,开启了绕着院子一圈圈狂奔的“浪漫追逐”。 按理说,梦鬼轻易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床的。 除非情况特殊。 比如,被人用,收走了枕头和被褥。 当床榻就剩一张木板,再恋床的鬼,也扛不住。 于是战术的第一步,调鬼离山,成功。 但不成想,梦鬼的床竟然被布了鬼术,无论断手围着床榻怎么打转,就是没办法摸上床! 钱艾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自己快跑缺氧了,腿也要断了,屋里还没动静! 他又不敢大喊沟通,生怕让梦鬼知道屋里还有人,所以只能用心电感应呼唤同伴——小况,你倒是快一点啊!!! “咻——” 梦鬼一个凌空飞窜,再度落到钱艾面前,截住他去路。 钱艾立刻站定,同先前无数次一样,静气冥神,操控。卡Kа酷Ku尐裞網这一幻具,虽然夹杂着一些心酸记忆,但用起来是真趁手,无论梦鬼施展什么鬼术,是飞过来“索命长发”还是“掏心鬼爪”,统统都能被他收为己用,简直就是集防御和反攻为一体的吸星**! 梦鬼脸色惨白,细长凤眼里,底色是长久噩梦的痛苦,弥漫在最上层的,却是恣意杀气! 他不出声,从头到尾,都阴郁沉默着。 此时他紧盯着钱艾,被幻具割断的黑发,再度疯长,下一刻,又如黑白无常的追魂索一样,朝钱艾袭来! 可长发刚到钱艾面前,又第一百零一次断落,散成一地黑丝。 钱艾插着腰,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晃脑袋:“都多少回了,你怎么还看不明白,我的防御无解,识相的,你就消停消停,放过自己,也放过我,行不?” 一开始他对梦鬼还挺打怵,你追我赶的时候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但交手到现在,钱艾对这位梦鬼的感情就产生了微妙变化。不说化敌为友吧,至少也熟能生胆,四目相对可以寒暄了。 可惜,梦鬼惜字如金。 “叮——” 鸮:恭喜寻获5/鬼宅徽章一枚! 钱艾刚听见那一声叮,心中已大喜,都不需要后面的耳内提示,就知道这是小况找到徽章了! “小况,好样的——”快要憋死了的钱艾,终于可以痛快大喊! 当然他也不傻,喊完转身就跑,这也是他和小况事先定好的战术——徽章到手,脚底抹油! 可他刚一迈腿,就觉得眼前一黑。 竟然是断落的黑发缠住了他的头! 钱艾立刻上手去抓,可黑发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越缠越紧! 钱艾心中骇然! 不可能啊,先前的断发,断了就是断了,元魂已被幻具收为己用,除非他想反击,否则断发不可能再活过来! 可现在,那头发像无数条蛇一样,快把他的头缠成黑色木乃伊了! 几步之外,梦鬼低着头,眼眉掩在黑发里,清瘦的身形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可钱艾透过仅剩的发丝仔细看,发现他的嘴唇正在默念一些鬼术之语,一如先前他无数次攻击时那样! 钱艾立刻闭目召唤“见好就收”,然而没回应。 他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见好就收的时效到了! 文具的效果太强,时效性自然就短,所以梦鬼的鬼术开始起作用了! 钱艾心中刚觉不妙,身体已随着头,被黑发甩起腾空,在极高出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径直朝梦鬼屋顶急速下落! 况金鑫消耗了四个文具才打破鬼术,让断手摸到徽章,正准备溜出屋,不想刚摸到后门,就听头顶上一声巨大的“咣当——” 整个房顶被砸了个大洞,钱艾就这么砸进了屋内,直直砸到了梦鬼床上! “钱哥!”况金鑫心里一紧,立刻跑到床边。 “别过来——”钱艾一声大喝,呼吸正极速变得困难,却还是咬牙警告自家队友,“不许上床!” 折他一个就够了,绝对不能再搭上小况! 况金鑫被这一吼,终于清醒,知道自己过去也是送人头,立刻抬臂点掉! 顷刻,整个梦鬼院落被大雾包围,屋里也好,院中也好,均白茫茫一片,不见人,不见鬼,不见屋,所有一切都处于冲不破的迷雾之中! 正准备进房的梦鬼,忽然失了方向,云里雾里,找不到家门。 况金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再发出声音,以免让梦鬼听声靠近。 他知道,自己的防具只能是缓兵之计,真正想救钱艾,必须把人从床上弄下来! 但钱艾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一点底都没有,从落进屋内,钱艾就再没声响,他现在只能隐约听见一点窸窸窣窣,像是人在床上做噩梦打摆子! 床榻之上,钱艾已陷入无尽噩梦。 但他自己不知道。 对于钱艾,就是摔进屋子里,摔到床上,然后,床两边就忽然长出无数只手,左右相握,像一排排束带,紧紧将他扣得不能动弹! “放开我!”钱艾大喊,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钱艾悚然,奋力挣扎,头底下忽然又伸出一只手,用力捂住他的口鼻! 钱艾一瞬窒息,想摆脱,可浑身上下都不能动! 下一刻,床底下忽然钻出无数小鬼,那些扣住他的手,就是这些藏在床底下的小鬼的手! 小鬼们脸色发青,瘦骨嶙峋,发出阴森森的笑声,一点点爬到他身上,肚子上,腿上。 随着它们爬上来,原本扣着钱艾的手,也自然随着松开。 钱艾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把他们都掀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僵硬。 “滚……开……” 小鬼踩在他胸口上,让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明明是呵斥,听着却像求救。 小鬼蹲在他胸口,凑近他的脸,发出“赫赫赫”的嘲笑。 钱艾又急又气又怕,头皮要炸开,血管要爆裂,他用力咬了自己舌头,在剧痛中,终于捕捉到蹊跷——他怎么会看见自己的身体! 隐身衣不会这么快失效的……钱艾赫然瞪大眼睛,醍醐灌顶,这他妈是梦!是梦鬼的床给他造的噩梦,绝对正宗的鬼压床!!! 梦中能不能用文具,钱艾不知道。 但眼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逃生办法! 再度咬紧牙关,钱艾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臂,艰难点掉一个幻具! 顷刻,所有小鬼就听见了地狱之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哦~~ 随着这声提醒,所有小鬼的衣兜、口袋、内衬暗兜全数翻开,金元宝、白银锭、大铜钱等,叮铃当啷掉落满地! 小鬼们骇然变色,原本青白的死人脸,登时更扭曲狰狞,纷纷窜到地上,火急火燎往回捡钱! 钱艾一想到这些都是阳间亲人给他们烧过来的,就有点过意不去。 钱财面前,分什么人鬼,都是真的心疼啊。 但逃命面前,钱艾也只同情了小鬼们一秒钟,然后就跳下床,撒丫子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小况小况小况——” “在呢在呢在呢,你快点醒啊!!!” 还真把人喊来了?! 钱艾心中正诧异,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再睁眼,就看见况金鑫站在床边,抱着自己脑袋用力摇呢。 钱艾蹭一下跳地上,哪敢再沾床! 况金鑫立刻散了大雾。钱艾的呼喊,绝对会把梦鬼招来,雾已经没用了! 果然,大雾一散,二人就看见了已经摸到门口的梦鬼。 他站在那里没动,看看钱艾,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床,微微歪头,似有不解。 钱艾把况金鑫揽到身后,皱眉看梦鬼:“你天天在床上,该不会就做刚才的噩梦吧?” 梦鬼眯起眼,阴郁着看他。 “你那也叫噩梦?”钱艾嗤之以鼻,然后朝梦鬼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教育,“我告诉你真正的噩梦是什么,就俩字儿——没钱!” 第117章 齐聚 失重感来袭, 徐望和吴笙只看见了小饿张嘴, 却再听不见他的声音。卡Kа酷Ku尐裞網 世界重新安稳, 视野回归清明, 徐望和吴笙回到了围挡工地的蓝色金属板前,只不过位置从工地西面的人行道, 变成了工地东面的临时停车场。 凌晨三点, 正是夜最冷的时候,不用起风,单是空气就能让人在一呼一吸间,体会到北方的寒。 徐望和吴笙却毫无所觉。 他们怔怔看着对方, 身体是回到现实了,可思绪,还停在“鸮”里面。 最终,徐望先开了口,静谧月色下,他声音中的茫然和不解,格外清晰:“你说,改任务这件事, 是任务线本来就这么设定的,小饿只是配合走流程,还是……” 不知该怎么形容另一种诡异的可能, 徐望说着说着,卡住了。 “还是小饿的自主发挥?”吴笙帮他补完。 “对对,”徐望长舒口气, 稍稍冷静了些,“我就是想说这个。” 吴笙无奈地摇摇头:“说不好。” 徐望想改名叫绝望了。连吴笙都说不好,那这事就没弄出结论的可能了。 “其实不止改任务,”吴笙又道,“前面的打赌,一分钟倒计时,还有更前面的,他直接带我们瞬移到鬼泉,都有可能不是鸮原本的设定。” 徐望错愕:“不至于这么霸道吧……” “除非再走一次这个任务线,否则再没机会研究明白了。”仰望星空,吴军师幽幽叹息,满眼未尽的遗憾。 “再走一次?”徐望一点也不想,“这么虐心的线,我绝对不要走二遍!” 吴笙疑惑看他:“你不是还让小饿别忘了你?” “我们可以再见面,见面又不是非要做任务,”徐望仰望苍穹,描绘重逢的美好图景,“谈谈天,下下棋,玩个抓鬼什么的,又快乐又惬意,多好。” 吴笙:“……” 徐望口袋里忽然传来手机铃声,深夜的街道上,听着格外响亮。 “你俩在哪儿呢?”电话是老钱打来的,一接通,就是钱同学中气十足的声音。 徐望这叫一个过意不去,光顾着聊小饿,差点儿把俩功勋队友忘了。 连忙描述了一下大概位置,挂电话之后约五分钟,钱艾和况金鑫才从街角转过来。在老宅东院里,从地府走到天界,七拐八拐不觉得多远,一回到现实,距离就体现出来了。 四伙伴先打车回了宾馆,然后才交换了各自的征战信息。 钱艾和况金鑫这边简单,无非就是被梦鬼折磨的血泪史,当然,钱同学大义凛然教育了对方这种光辉战绩,也必须重点陈述。 待到两个小伙伴说完,徐望才把自己和吴笙这边的交卷过程讲了。 钱艾和况金鑫没想到过程这么纠结,更没想到,还留了一堆未解之谜和“可怕的猜想”。 至少,在钱艾这儿,np能自由发挥实在让人头皮发麻:“你俩会不会想太多?” 徐望懂,这事儿谁听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毕竟鸮里闯了这么久,还没遇见过np不按剧情走的。而且事情可以转述,感觉却不能。 “如果你亲自经历过一遍,就肯定不会觉得我俩想太多了。”他只能这样说。 …… 当天中午,四个小伙伴就坐火车,从许昌奔赴安阳。 小饿的事情暂时讨论不出结果,另外一位队友,却是实实在在等了好几天了。幸而5/和6/都在河南,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就到了。 徐望提前和池映雪通了气,那头则直接发了个酒店定位,一下火车,四个小伙伴就按着地址打车过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到酒店大堂,徐望刚报出“池先生”三个字,都不用说其他的,就被酒店人员特热情有礼地领进电梯,直达顶层。 一出电梯,徐望就知道了,都不用问,又是顶级套房。 走廊尽头,套房房门大开,池映雪侧倚着门框,面向走廊这边,远远看着他们。 他今天穿了一件雾霾蓝的针织衫,深蓝色水洗磨白牛仔裤,同是蓝色系却又有深浅色差,配起来极和谐,且低调安静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更白,整个人更是有种忧郁的沉静。 当然,四个小伙伴都清楚,这是穿搭带来的“虚假印象”。 池映雪是不可能忧郁安静的,比如这会儿,还隔着很远呢,就冲他们不满地皱眉。 待彼此距离近到可以听清说话了,这位同学立刻开口:“啧,你们好慢。”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屋。 钱艾黑线,莫名其妙看另外三个伙伴:“特意在门口等我们,就为了吐槽一句?” 徐望莞尔,拍拍他肩膀:“小雪特制欢迎仪式,你要多理解。” 钱艾:“……这也太难理解了!!!” 说话间,四个伙伴都进了屋,套房没有北京那个大,但也近三百平,五个人都站在屋里,看着还是发空。 “又是你哥订的?”徐望看向池映雪。 后者已经坐进沙发,闻言耸耸肩,算给了回答。 徐望心情复杂:“你哥是不是有全国五星级酒店总统套的通票……” “他只有这一个优点。”池映雪剥开一瓣橘子,往嘴里丢。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光顾着参观,没听见前因,就听后半句,便搭茬问:“什么优点?” 池映雪嚼着酸酸甜甜的橘子,很自然道:“钱多。” 钱艾:“……”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问! 四个风尘仆仆小伙伴,把背包放下,各自寻了舒服的地方坐定,这重逢才算真正开始。 “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准备跳槽了。”池映雪吃完最后一瓣橘子,发表等待感言。 徐望看出他等得辛苦了,对于这位没耐心的新伙伴,能等这么多天,绝对够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要给自己队伍正名:“跳槽?你再去哪里找我们这么好的公司?” 池映雪挑眉:“好在哪儿?” 徐望不假思索:“e有极大的人格魅力。” 池映雪:“……” 眼见着这天好像聊不下去了,徐队长赶紧换话题,把自己这边二十来天的闯关历程,向新队友作以简单通报,然后重点讲了一下5/和小饿。 不同于钱艾和况金鑫的半信半疑,池映雪显然一丁点都不信,听完只点点头:“哦。” 徐望:“就这样?没其他想说的了?” 池映雪歪头想一下:“任务线原本就这么设定的吧。” “……”对吴笙,徐望觉得好奇(.)心太多是病,对池映雪,徐望又希望他能多点好奇(.)心。这俩伙伴对世界的探索欲就不能匀一匀吗! “算了,”徐望放弃,“说说你吧,这些天闯关怎么样?” 他们和池映雪虽然会在微信里联系,但联系得并不频繁,也很少聊具体的闯关情况,偶尔交换信息,更多的是为了避免在同一天闯同一关。 池映雪:“找队伍,交卷。” 徐望:“……” 吴笙:“……” 况金鑫:“……” 钱艾:“没了?” 池映雪:“再找队伍,再交卷。” 四个小伙伴:“……” 像是感觉到队友们一言难尽的目光,池映雪难得多解释一句:“前五关我熟得不能再熟,和谁组队都一样,只要我想交卷。” “少来,”钱艾就看不得他吹牛,“我们在3/遇见的时候,还不是抢在你们队前头交卷了。” 池映雪耸耸肩:“韩步庭不让我自由发挥。” “还不自由?你别告诉我在摩天轮上推小况,也是韩步庭的部署。”钱艾没多想,话赶话就说了。 说完,心里有点后悔,虽然这事儿他一直犯嘀咕,但这时候提,总有点翻陈年老账的意思。 况金鑫也没料到钱艾会说这事儿,但他又的确想知道,那时候的池映雪,到底在想什么,于是看向池映雪。 不想,池映雪也在看他,而且是上下打量着看,看完了,转回钱艾方向,特认真地问:“你不觉得他满脸写着‘快来欺负我’吗?” 况金鑫:“……” 亏他还惦记了那么久!!! 钱艾也坐不住了,分分钟拍案而起,这什么王八蛋理由! 徐望赶忙冲过来抱住他,一边拦着他往池映雪身上炮弹似的扑,一边劝:“总统套,总统套——” “……”钱艾已经挥到半道的拳头,生生忍了回去。 住人拳软啊! 好不容易把钱艾安抚回去了,徐望这叫一个心累。 一个吴笙,说话间歇性抽象,又来个池映雪,说话懂是能懂了,就是句句结仇。他带个队伍容易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 队友之间,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池映雪其实没有义务等他们。虽然说是队友,但真正在一起闯关也没几天,然后就兵分两路了。以池映雪这几乎等于零的耐心,换个队伍再平常不过,徐望甚至已经做了这样的展望。 所以能在二十多天后,和池映雪重新汇合,徐望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同时也有点愧疚。 他没指望池映雪百分百交心,同样,他也没对池映雪百分百交心。 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想保留了。 “小雪。”徐望深吸口气,开口。 时隔多日,池映雪好不容易建立的抗体,已然消失,实在忍不住了:“再这么叫我,我就退队。” 徐望没想到还得先改昵称,赶紧重新想:“……雪?” 池映雪缩进沙发里,认命:“还是小吧。” 有了比较,小雪瞬间充满飒爽的阳刚之气。 徐望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不过他很快又正色起来:“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讲一下。” 池映雪不甚关心,随口问:“什么?” 徐望说:“我和‘鸮’说过话。” 第118章 观望 房间内的空气突然安静。 钱艾,况金鑫, 连吴笙都算在内, 谁也没料到徐望就这么和池映雪交了底。 交底当然可以, 毕竟经过这二十来天的周折, 能再重聚,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已经把池映雪当成队内一员了。 但这么重要的事情,既然要说,至少也得有个铺垫啊, 上来就“我和鸮说过话”,池映雪不傻才怪! 三伙伴默默看向新队友,果然, 后者一脸懵。 徐望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连忙往回找补:“这个事情吧, 其实说来话长……” “鸮每天都说话。”池映雪忽然开口。 徐望被打断,一怔:“什么?” 池映雪叹口气, 声音里的莫名其妙愈加明显:“鸮每天都说话。” 徐望和三个围听伙伴终于明白过来, 合着新队友不是因为太震惊所以懵逼, 而是完全理解错误, 以至于不懂这事儿有什么讨论必要…… “不是耳内提示音,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对话懂不懂。”徐望指指自己, 又指指池映雪,快急死了, “就像咱俩现在这样!” 池映雪挑起眉毛,眼底总算闪出了感兴趣的光:“哦?你能和鸮对话?” “不能,只是阴差阳错对话过一次,就一次。”徐望可惜叹气,也巴不得自己能随时和鸮沟通。 “哦。”池映雪脸上划过淡淡遗憾,不过兴味仍在,“它是人是鸟?” “……啊?”徐队长对这个关注点毫无准备,好半晌,才消化完毕,弱弱道,“我没看见,它只出声没现身……” 池映雪不太满意地蹙眉:“那你问它攻略了吗?” “……”太尖锐,徐队长已经答不上了。 池映雪眼中的最后一丝兴趣消失,只剩下失望。卡Kа酷Ku尐裞網 艰难咽了下口水,徐望诚心反省:“那时候我还小,年轻幼稚不懂事,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不对,这些不是重点!”差点让队友带跑偏了,徐望赶紧拉回正轨,定定看向池映雪,加重语气,“我和鸮说过话,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池映雪怔怔眨下眼睛,平静点头:“没见到它,没抓到它,没问到攻略,的确很不可思议。” 徐望心口一抽痛,竟无言以对。 吴笙拉回来不争气的队长,亲自上阵,客观简练地把十年前徐望遇见鸮的经过讲了一遍,重点在鸮出现的时机、形式以及它说的那些话。讲述途中,也不问池映雪意见了,反正这位新队友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天真好奇(.)。 “所以——”复述完毕,吴笙总结陈词,“我们既要闯关,也要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映雪歪头看他:“按你讲,鸮说闯过关就能离开?” 吴笙点头:“对。” “那闯下去不就行了,”池映雪不解地问,“干嘛还要费力研究这些?” “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闯过全部关,就算能,”吴笙眼底一沉,“平白无故被折腾这么久,你甘心?” 池映雪看着吴笙坚定的目光,嘴角忽然勾出一抹期待,连带着,随意靠在沙发里的身体,也微微坐正:“你想摧毁鸮?” 徐望、钱艾、况金鑫:“……” 阎王是越战斗越开心,池映雪是越乱越有趣,在“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这件事上,他俩简直和谐统一! 吴笙没队友们那么敏锐的情绪感知力,他只知道池映雪问了问题,他就要给与真实客观的回答:“目前还没有想过研究成果的应用,现阶段主要是攻关运行逻辑和存在形式两个问题。” 况金鑫:“笙哥还做了小卡片给np发!” 钱艾:“是的,启迪他们思考人生和宇宙。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并且不断更新升级,现在已经是第三版小卡片了。” 池映雪:“……” 在漫长的飘荡后,当日子几乎要变成反反复复在前几关进退的死循环,池映雪终于迎来了闯关生涯的转折——他,加入了一支科研队。 …… 汇合后的小分队调整节奏,按照“休息三天闯关一晚”的模式,一口气连闯6/和7/,顺利交卷这两关,终于在第八天的下午,抵达八/所在地——江苏,苏州。 徐望也不知道是池卓临在池映雪这里安了卫星定位,还是池映雪和自家哥哥随时联系,反正池卓临对他们的行踪更新得那叫一个及时,人才刚到苏州,酒店的车就过来接了。 故地重游,小伙伴们难免要想起上次交卷失败的阴影,结果一进酒店套房,就先放下忧患,享受安乐了。 直到吃完晚饭,夜色渐浓,徐望的心才慢慢定下来。 环顾套房,吃饱了就困的钱艾,在沙发里打瞌睡;不知又在计算谋划什么的吴笙,于书桌伏案,已写满了好几张草稿纸;况金鑫坐在书桌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吴笙写写画画,也不出声也不问,就自己领会,上课似的认真;池映雪则搬了单人沙发到电视跟前,啃着苹果看电视购物,津津有味。 按节奏,今天、明天、后天,三天都是“休息期”,大后天才是真正的“闯关日”,所以这会儿并没有什么闯关前的紧张感。 但徐望还是有点不安。 原因无他,实在是上次八/死得太惨了,到现在徐望一想起来,还觉得浑身骨头疼。 就这样一直到了零点,五人踏入套房地毯上的紫色漩涡,时隔一月,再次来到八/的起点。 一座视野极佳的半露天咖啡厅。 露天的部分由小清新的绿栅栏围着,里面几张圆桌,几把小椅,几顶遮阳大伞,清风拂过,咖啡飘香。 现实中正是寒冷黑暗的午夜。 八/里却是春意盎然的上午。 但五人都清楚,这明媚的阳光底下,很快就会上演“血腥大屠杀”。 几张遮阳伞下已有了客人np,只剩一张靠着栅栏边的空桌,五人坐下,服务员过来问要喝点什么。 五人随口点完,服务员离开,再没回来,自然,也不会给上咖啡。 和2/的机场一样,完全是“虚拟体验”。 “还是古堡宴会厅好啊,吃的喝的都实实在在,不弄虚作假。”钱艾叹息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白梨,吭哧一口,水气十足。 徐望想起套房里那一大盘水果,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就带进来一个?” “我是吃独食那种人么!”钱艾卸下小背包,咔咔又掏出来四个,全溜光水滑果香四溢的,挨个分给队友,“随便吃,吃完还有。” 徐望看出来了,钱同学今天是真的一点没打算闯关,包里带的东西都是按远足、郊游配置的。 五伙伴人手一个梨,围坐一桌,啃得惬意。 两分钟以后,进入鸮的紫色漩涡关闭,咖啡厅再没进来新的队伍——辨别np与同行很简单,看桌上有没有咖啡就行了。 “今天只有我们在这一关?”况金鑫四下环顾,见每桌都有咖啡,很意外,就算不打算闯关,只要在这个坐标点,也该进来八/的。 “八/的成绩都够上总分榜了,”钱艾嚼着白梨咕哝,“闯关队伍少很正常。” “也可能有其他队伍在,”吴笙说,“只是没像我们这样卡在坐标点。” “也对。”况金鑫点点头。 为了避开同行,很多队伍会故意错开一些,选坐标点周围的别处入“鸮”。 池映雪对同行不感兴趣,只远眺栅栏外的街角,看着往来的车水马龙,不死心道:“今天真的不闯关?” 徐望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语重心长道:“还是先观望吧。” 池映雪耸耸肩,咖啡也没有,糕点也没有,只能凑合着啃一口梨。 栅栏就是安全区,类似古堡宴会厅,一旦离开,就意味着闯关开始。上次他们一踏出去,就收到了关卡内容提示,之后汇入大部队,还没走出这条街,就全体殒命,简直是黑色三分钟。 街角传来嘈杂声,像是一大队人马正在由远及近。 吴笙收敛惬意,沉声道:“来了。” 徐望心里一紧,连忙向街角看去。 钱艾和况金鑫也凝重起来,随着徐望一起转头。 池映雪没像他们那般严阵以待,仍维持着啃梨的姿势,只目光移到街角,不过随着领队的小旗远远出现,他那一口梨还是忘了咬下去。 远处街角,拐过来的是一个三十来人的队伍,领队举着小旗带队,身后基本都是二、三十的年轻男女,跟着领队一路走走看看,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他们前行的速度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咖啡厅前。导游径直朝他们五个走过来,隔着栅栏,热情邀请:“环市一日游,包吃包玩,来吗?” 徐望果断摇头:“不了。” 领队问:“真的不来?” 这一次,徐望、钱艾、况金鑫一起默默摇头。 吴笙则帮着拒绝第二次:“不用了,谢谢。” 领队很遗憾的样子,但也没再纠缠,转身重新回到队伍前头,带队继续行进。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走过咖啡厅,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红灯。 三十来个人一起,安安分分站在路口等。 远处,一辆渣土车正常驶来,速度和路线都无异样。 可就在渣土车开到路口前的时候,突然“砰——”一声巨响,渣土车一个前车胎爆了! 司机慌忙之中猛踩刹车,可失去了一个前轮的车辆根本不可能再保持直线前行,这一脚刹车下去,渣土车直接朝等红灯的三十几个人飘移而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前一秒还说说笑笑的人们,瞬间吓傻了,离路边最近的两个人,一下子就被卷到了渣土车底下! 这时,剩下的人才反应过来,尖叫着一哄而逃! 然而渣土车飘移之后失去平衡,直接侧翻,一整车渣土,结结实实扣到了三个来不及跑走的人身上,一霎将其活埋! 一团混乱间,只听见一个刺耳的刹车声,是随后而来的车子发现不对,要停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车还没停下,已经“砰——”一声,将一个慌乱中跑出马路的人,撞飞。 他躲过了爆胎,躲过了渣土倾翻,没躲过后来车。 短短十几秒,六人死亡。 待扬起的尘土全然落定,队伍已经就剩二十几个人。然而从领队,到幸存者,都好像失忆一般,重又挂上笑脸,嘻嘻哈哈过了马路,沿着既定路线,继续前行。 徐望打了个寒战,那种只有这一关才有的冰凉的惊悚感,又回来了。 死亡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你知道你一不小心就会死,却不知道,危险在哪里。 或者说,随时随地,都有无数种死法。 制造意外的恶魔就在这些人里,日落之前,找出来,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这是上次他们走出咖啡店栅栏后,小抄纸给的第一句。 第120章 死亡 欢声笑语的队伍慢慢走远, 很快, 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融入这明媚阳光下的车水马龙。 小伙伴静静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久久沉默。 日光很暖,却驱不散笼罩在他们心头的寒意。 好半晌之后, 徐望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缓了缓绷紧的神经,转头想和吴笙说话,却见他不知何时拿出了笔和纸,又在那儿刷刷写呢。 “你到底攻关什么难题呢。”徐望一边问一边凑过去看。 昨天晚上他就看见吴笙忙活了, 怕影响其思路,就耐心等着,没多问,今天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了。 吴笙正奋笔疾书着,没分心回答。 徐望直接自己看。 a4白纸,已被吴笙写满大半张,一条条罗列得触目惊心—— 1)路口+红灯+横向重型车=死亡 2)路口+绿灯+纵向电瓶车=剐蹭→摔倒→横向车→死亡 3)汽修店+门口轮胎充气=爆炸→气压冲击→死亡 4)商铺=广告牌掉落→死亡 5)井盖=井盖松动→翻转→坠亡 6)公交站=公交车失控→死亡 7)桥梁=断裂坍塌→死亡 八)…… 越看手脚越凉,看到最后, 徐望连那一丝好奇(.)的热情,都消亡在了后背的飕飕凉风里。 先前虽然知道处处都可能有危险,但毕竟身在咖啡厅这个安全区, 眺望街景,最直观的第一反应,仍是视觉上的赏心悦目, 然后才是慢慢升起的警惕。 可看完吴笙写这些,徐望再抬头,就觉得满目所见,哪儿哪儿都冒着黑气,处处都画着骷髅。 终于写完最后一条,吴军师放下笔,凝重地叹口气,才抬头,言简意赅地向徐队长,介绍自己的科研成果:“死亡公式。” “……”虽然已看出眉目,但真听吴笙盖章认定,还是让徐望心情极度复杂。 钱艾凑过来,从桌上拿起公式表,霎时感觉地狱大门正向自己缓缓敞开:“你还真一一列出来啊……路口,井盖,商铺,公交站……不是,这一关还有下脚的地儿吗?总不能全程飞吧?” “低空飞有可能撞高压线,高空飞有可能撞无人机。卡Kа酷Ku尐裞網”池映雪悠闲靠在座椅里,没凑过来的意思,但话里话外也听明白了,于是很好心地给钱同学补充。 钱艾没好气看他:“说得像和你没关系似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神游太虚那样儿,最容易踩坑。” 池映雪歪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眼神特无辜地问:“你是在诅咒我吗?” 钱艾:“……” 说是,显得太没战友情;说不是,就等于向恶势力低头,这根本没法选择啊! “小况,你别傻坐着了,赶紧过来背公式。”钱同学的选择是,转头去拉况金鑫。 池映雪看着他和况金鑫拉拉扯扯,神情毫无波澜,但等看见况金鑫还欣欣然挺配合,颠颠就过去看什么鬼公式,眉心就不自觉蹙了起来。 况金鑫毫无所觉,全神贯注看公式。 “这只是一个初步公式表,基于我们上次的经历和日常生活中最显而易见的潜伏危险,”吴笙解释道,“但这关的设置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一些更复杂、需要堆叠更多巧合才能完成的死亡危机,我等下会继续梳理。” 徐望听着,佩服之余,更多感慨:“幸亏你是好人啊……” 这要是坏人,就这脑子,简直是人间巨恶! 吴笙不太确定地看他:“你这是……表扬?” “绝对的表扬。”徐望斩钉截铁。 吴笙心满意足了,嘴角扬起欣慰弧度:“你要这么说,那我这一晚上的辛苦就值得了。” 徐望眯起眼睛,对他这幅为爱钻研的姿态,深表怀疑:“你钻研这些,确定不是因为享受攻克难题的过程?” 吴笙立刻严肃:“当然,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徐望:“……” 屁!他敢百分百肯定,吴笙钻研的时候,满心满眼就是对难题偏执的爱! “队长,”况金鑫轻轻扯一下徐望袖子,劝,“别吃醋了。在人类里,你肯定是笙哥心中第一位的。” “谢谢你,小况,”徐望摸摸自家队友的头,“但是你劝完,我好像更郁闷了。” 吴笙站起来绕着桌边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放松一下大脑。卡Kа酷Ku尐裞網 死亡公式只能建立危机意识,想闯关,还得生存公式;但如果每一个场景都弄一个甚至多个具体的生存公式,数据量太庞大,如果能寻找一条放之各种环境皆准的通用公式,就完美了…… 这厢吴军师头脑风暴,那厢死亡公式表却不知怎么到了池映雪手里,他淡淡浏览一遍,满意点点头:“挺好的。” 钱艾闻言,撇撇嘴:“吴笙弄的战术笔记,还没有不好的。” “我是说这些死法都挺好的,”池映雪抬眼,神情自然,“干净利落脆,没太多痛苦。” 钱艾听着别扭:“再干脆也是死了。” 池映雪说:“但是不疼了。” 钱艾简直想呐喊:“死了,没命了,啃不着大白梨了,懂么!” 池映雪:“……” 况金鑫本来想加入讨论的,现在放弃了,就坐角落里,专心致志偷听偷乐着。 …… 三天后,零点,八/。 一连三天都没遇见其他队伍,让五人生出一种单机闯关的错觉,于是当准备真正开始闯关的这天,在现实中的坐标点遇见老熟人的时候,徐望、吴笙、况金鑫、钱艾都愣在那儿,四脸错愕。 只池映雪很平静。 但他越平静,对面就激动。 十人一起踏入紫色漩涡,共同刷新在露天咖啡厅后,岳帅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还真找了他当新队友?!看见总成绩榜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 岳队长原本没想用这句开场白,故友重逢,总该热络寒暄,奈何这张熟脸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徐望说:“这么好听的名字,想重名有点难吧。” 岳帅:“……” 吴笙、况金鑫、钱艾:“……” 对于自家队长“不经意”的表扬,池映雪嘴角扯起满意弧度。 不过还没愉悦两秒,就接收到了扑面而来的敌意目光,池映雪看向目光来源,问了刚才就想问的:“我们,见过吗?” 蔚天杭腾就起了火:“你差点把我们车胎射爆,说忘就忘了?” 池映雪懵懂地眨巴下眼睛。 “3/,游乐场,你队长喊‘池映雪,射车’。”苏明展条理清晰,细节丰富,“想起来了吗?” 池映雪恍然大悟,再看蔚天杭,知道记忆偏差在哪儿了:“你那天扎小辫。” 今天没打算闯关,所以把头发放下来的蔚天杭:“……你是靠发型记人的吗!” “不全是,”池映雪一本正经道,“只有颜值实在没特点的,才记发型。” 蔚天杭:“阿苏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踹死他——” 这边两队队员“团结友爱”,那边两队队长已进入正题。毕竟招什么样的队友,属于内政,岳帅也就吐槽一句,相比之下,信息共享才是正事。 不过一共享,两位队长就发现问题了——两队最好成绩都是走到这里,对于之后的关卡,全一片空白。 岳帅扶额:“还以为能从你们这里换点情报呢。” “先别急着失望,”徐望说,“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但我们是第二次啊,至少这一关,我们有经验。” 岳帅一听,来了精神:“真的?这一关具体什么内容,快说说。” 徐望正色起来:“死亡在身边。” 岳帅黑线:“我上一关才刚讲了一个鬼故事。” 徐望摇头:“这次不是鬼了,是意外……” 三两分钟,徐望就大概说明了这关的内容,末了道:“我们也就知道这些,上次还没走出这条路呢,就团灭了。” “足够了,”岳帅真心道,“多谢。” “你我之间就别客气了,”徐望拍拍他肩膀,“咱们两队,真要说,那也算青梅竹马。” 岳帅一言难尽地看他:“你哪来这么多我接不上的词儿呢,然后仔细想一下,还他妈挺有道理。” 徐望莞尔:“这叫语言的艺术。” “行了,别贫了,你们不是今天打算闯关吗,赶紧的吧。”岳帅替他们争分夺秒。 徐望见他没一起的意思,问:“你们今天不闯?” 岳帅皱眉:“我和谁争也不能和你们争啊,那不成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徐望挑起眉毛,上下打量这位“自家人”:“请说实话。” “……”对视半晌,岳帅一撇嘴,“好吧,对付np已经够辛苦了,我可不想再对付你们。” 徐望:“你就能保证明天不遇见其他队伍?” 岳帅:“其他队伍进来,至少也得观望一天吧,都第八关了,哪有直愣愣就闯的。” 苏明展:“而且就算pk,和其他队伍pk,也比和你们pk强。” 岳帅:“就是,咱们这关系,我哪下得去手。” 苏明展:“主要是下手了,胜率也不高。” 岳帅:“队长说话,闲杂人等不要插嘴!” 苏明展:“恼羞成怒了,不过还是很帅。” 岳帅:“……” 陶阿南:“队长,别尴尬了,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哦对,一直等着遇见你们说这事儿。”岳帅一拍脑门,连忙点开手臂上的隐藏物品栏,“这个徽章,我们5/得的,一到手,隐藏物品栏就出来了,看格数,我怀疑1-13关,每关都有徽章。” 徐望:“……” 岳帅:“让你看徽章,你看我干嘛?” “不只有徽章,还有手册。”徐望点开自己的徽章手册,全无保留。 青梅竹马是开玩笑。 但有些东西是真的,甚至彼此都没意识到,就自然而然成了温暖的形状。 岳帅第一次看见手册,立刻问:“这玩意儿哪来的?” 徐望说:“6/古堡酒店负一层杂货铺,20万人民币。” “靠,明抢啊——”季一鸣本来在那边围观蔚天杭和池映雪的热闹呢,闻言一个箭步窜过来,凑近了仔细看徐望的徽章手册,“什么东西这么贵?能一键闯关怎么的?” “就一个徽章隐藏点提示!”钱艾跟着过来,同仇敌忾,“还一键闯关?给你美的!要真有一键闯关的,奸商估计能卖一百万!” “所以徽章到底有什么用?”岳帅问。 徐望摇头:“不知道,反正肯定有用,先刷着呗。” 岳帅:“……你电话号码多少?” 徐望:“嗯?” 岳帅:“要不留个微信也行,方便以后沟通。总指着在这里遇见,猴年马月了。” 吴笙:“s-h-e-n-g-g-e--u-d-i。” 岳帅:“他微信号?” 吴笙:“我的。” 岳帅:“我想要他的。” 吴笙:“要么加我,要么失联。” 岳帅:“……” 徐望:“咳,那个,加他加我都一样。” “……”岳帅发誓,他在徐望的微笑里,看见了闪瞎眼的甜蜜。 一别多日,这个队的画风还是很迷啊!!! …… 北京时间,00:12:3八 岳帅、苏明展、陶阿南、季一鸣、蔚天杭,五人肩并肩站立,送别同行。 岳队长缓缓挥手,满眼沉甸甸的忧虑:“小心,保重。” 徐望强颜欢笑地回了他一下。知道的,这是送朋友上战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刑场。 五个小伙伴离开栅栏,进入步行道。 没过两秒,前方街角就传来嘈杂脚步声——先前已经路过咖啡厅一次的环市一日游队伍,又回来了。 同一时间,“叮——” 制造意外的恶魔就在这些人里,日落之前,找出来,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远远的,领队就摇着小旗冲他们五人微笑,及至大部队抵达五人面前,领队同前三天一样,热情询问:“环市一日游,包吃包玩,来吗?” 这一次,徐望点头:“来。” 话音刚落,就起了风,和煦日光底下,竟是阴恻恻的凉。 第121章 难逃 徐望从来没有觉得十五分钟, 有这样漫长。 他带着自家小伙伴规规矩矩缩在大部队里, 不用规则要求, 已经恨不得踩着前人脚印一步不偏离了。 但任你再小心翼翼, 一个路口,还是按部就班出现在大部队的前方。 那是一个八排道的十字路口, 路面极宽, 这会儿正是红灯,纵向车都停着,横向车有条不紊地开过。 徐望嗓子眼发紧,心里发毛。 现在只要是路口, 他就觉得上方都笼罩着黑云,路牌上写的全是阴阳路。 “叮——” :倒计时结束,文具解禁。 这声叮简直是救命稻草,徐望毫不犹豫点掉早就想用的防具! 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一个防具点下去,三个提示响起来…… 徐望、钱艾、池映雪,三个手速最快或者说求生欲最强的小伙伴,你看我,我看你, 一时无言。 差点也用了防具的吴笙收回摸在文具盒上的手,庆幸自己一贯稳扎稳打,不追求虚妄的速度, 不然眼下,就四重防护了。 况金鑫抬头看看遮天蔽日的雷打不动伞,再转头瞅瞅缭绕护体的正气和锃亮反光的金钟罩, 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三个就三个吧,保险点也好。”这么一想,徐望也就释然了。 防具一起效,五人和前后驴友们之间,就隔出了几步的安全距离,不过他们还是跟着领队的路线走,整体看依然在队伍里。 同行驴友们对于突然出现的防具视若无睹,小分队已经见怪不怪了。连人死在面前都能继续谈笑风生,多把伞多个罩子算什么。 有了防具,徐望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定下些,这才想起煤气爆炸前,和自己搭过话的那个男人。 “你怀疑他是恶魔?”徐望一提,吴笙就明白自家队长的意思了。 “也不是怀疑,”徐望回头看一眼已经落在队伍后部的男人,“就是觉得他一和我说饭店味道香,饭店就爆炸了,巧合太诡异。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也随他看一眼,那男人这会儿正和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搭讪,聊得不亦乐乎。 收回目光,吴笙说:“先别想了。” 徐望不明所以,这就是任务,不想这个想什么? 正要问,大部队忽然停下来,徐望一抬头,明白了吴笙的意思。 十字路口到了。 这可是鬼门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保住自己小命,才是首要任务,至于恶魔,爱谁谁吧。 红灯还剩20秒。 走在队伍前部的驴友们站定,几乎挡满了路边,中部的徐望他们算是人群第二层,但就这,徐望还是心里惴惴的,又护着自家队友后退两步,和原本走在队尾的驴友们,混成等红灯的人群最后一层,距离路边至少隔了两排人,一米半。 红灯还剩10秒。 横向川流不息的车,看着都很正常。 5秒。 4秒。 3秒。 2秒。 1秒…… 徐望的心提到嗓子眼,到最后0秒时,几乎屏住呼吸。 红灯灭,绿灯亮,横向车辆都走完了,竟再没来车,竖向车流则缓缓移动。 领队举起小旗,走上人行横道,一边走,还一边朝后面招呼:“都快点跟上……” 徐望松口气,跟着大部队缓缓前进,脑门一层冷汗。 八排道的路面很宽,但绿灯有60秒,足够了。 紧跟着领队的驴友们走得有些快,但五人一点没赶时间,就一步步,稳稳当当往前走,而原本就晃荡在队尾的五个驴友,包括聊得热络的厨子和姑娘在内,走得比他们还不紧不慢。 于是当领队带着一半的驴友们已经到了对面步行道上,走出两三米远了,徐望他们这边还有两排机动车道,才到对面。卡Kа酷Ku尐裞網 就在这个时候,右侧横向传来了跑车的引擎轰鸣声,怎么听怎么像奔着闯红灯来的! 徐望总算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半天马路,横向竟然还没出现一辆车,停车线后面也空空如也,合着就是为这死亡跑车留路呢! 本能驱动着他,不自觉就想往前跑,以便用最快速度越过剩下两排车道,抵达对面。 可就在抬腿的一瞬间,他迟疑了。 警觉的神经让他往右侧转头。红得像火焰一样的跑车,已由远及近,跑的就是这最后一排道! 同一时间,吴笙也拉住了想要往前跑的钱艾,池映雪则按住了况金鑫——对于危险,吴军师是理性的本能,池映雪是野性的本能。 然而晃荡在队伍最后的几个人,在听见引擎声的一瞬间,却都加快脚步,一瞬竟超过了五个小伙伴! “别……”徐望想喊他们不要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跑到最后一排道时,火红色的跑车也正好开过来! 徐望呼吸一滞! 不料跑在最后的厨子,千钧一发之际,竟有如神助,张开双臂往前一搂,连自己带前面四个人,都搂到了步行道上! 火红色跑车就在那五个人身后,徐望他们五个面前,一冲而过,带起极速旋风! 死里逃生的五人好不容易站稳,回过头来,看着跑车卷起的尘土,惊魂未定,又无比庆幸。 徐望也猛地喘口气,仿佛刚刚和死亡擦肩的是自己。 “让开,快让开——”步行道上忽然传来焦急呼喊。 徐望一怔,就见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沿着步行道飞驰而来,还没等他看清,电瓶车已重重撞上刚上了步行道的五人! 五人里两人往旁边摔倒,厨子、娇小姑娘和另外一人,则直接被顶得向后摔,又跌回了最后一排车道。 几个人摔了个七荤八素,根本爬不起来,徐望刚想上前扶,就觉得右侧刮来一阵风。 下意识转头,视野里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蓝。卡Kа酷Ku尐裞網 就听“砰——”一声,摔进车道里的三人,全被撞得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徐望的金钟罩也感觉到了巨大冲击,震得他几乎站不稳。 蓝色跑车的挡风玻璃也碎了,但速度几乎未减,就这么从五个小伙伴面前蹭了过去。 和红色跑车不同,从始至终,它都没有任何引擎声,安静得,像个幽灵。 被撞飞的三人散落在不同的机动车道上,无一例外,染红了身下的路面。先前还和徐望搭话的厨子,头已经瘪下去一半,软绵绵躺在那儿,再没了气息。 徐望别开眼,不忍再看,胃里一阵翻滚。 绿灯重新变成红灯。 五个小伙伴终于站上了步行道。 最后这几米,他们像走了一趟阴曹地府。 死亡人数,上升至五人。 金钟罩破了,雷打不动伞飞了,只剩钱艾的正气,还在缭绕。 跟着大部队前行好半晌,徐望才慢慢缓过来。 “防具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他和所有队友道,面色凝重。 钱艾一拍胸脯,守护者似的:“别怕,至少我的正气护体还在。” 吴笙瞥他:“那是因为属性不对。” 钱艾:“嗯?” 况金鑫:“正气对邪气,钱哥,你这个防具一看就是防灵异攻击的。” 徐望:“所以既防不了冲撞,也不会被冲击力破坏。” 钱艾:“……那之前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况金鑫:“我以为你用它就是想防妖魔鬼怪的。” 徐望:“作为对我和小雪物理防御的补充。” 吴笙:“我还差点表扬你的全面缜密。” 钱艾黑线:“你们给我加太多戏了……” “别开小会。”领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脸不满意道,“我刚才说什么,都没听见吧?” 五个小伙伴愣住。 领队没好气一叹,说:“路上太危险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出了那么多事。” 五伙伴刚想说你还知道危险啊! 领队已如春风般微笑:“接下来我们坐地铁。” 五伙伴:“……” 钱艾:“不是,那个领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地上危险,地下更不安全啊!” 领队:“地铁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徐望:“安全没有用,我们现在按红绿灯过马路都会死人!” 领队:“地铁不用过马路。” 吴笙:“再考虑一下吧。” 领队:“已经深思熟虑了。” 池映雪:“可以脱队吗?” 领队:“不行。” 况金鑫:“我们在地上跟着跑。” 领队:“地铁费包含在团费里,这是强制消费项目。” 徐望、吴笙、况金鑫、池映雪、钱艾:“……” 说话间,队伍已到了地铁站入口,不算徐望他们,还剩二十七人。 这种情况下,再多一句废话,都可能因为分神而死人,小伙伴们不敢再和领队纠缠,全神贯注,踏入向下台阶,一步步走进地铁站。 太阳已升到最高点,中午了。 明明正午时分,地铁站里却是一副早高峰景象,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人挨人人挤人,人人人人人。 地面的阳光到不了站内,相反,中央空调的凉风却给得很足,吹得人后背阴恻恻的冷。 旅游团挤在站台中部的一个上车口,后面持续增多的等车人,自觉或不自觉地给前面的人施加推力。 “都别挤了,车还没来呢——”钱艾受不了地嚷,然而收效其微。 不过他们在等车人群的中部,前面还有层层人海,而且站台还有安全门,即便是等在最前面的人,顶多是贴到安全门上,也不会有跌落站台的危险。 只是这么挤着,实在让人呼吸发闷。 空荡荡的地铁轨道尽头,吹来冷风——地铁要来了。 等车大军们的推力陡然增加,最前方的人已经扛不住了,一个劲儿喊“别推,别推”…… 地铁就在这一团嘈杂混乱里,呼啸而至。 终于等到车停稳,安全门和地铁门几乎同时打开,等车人蜂拥而挤,想要下车的人只能艰难往外冲。 好在下车的人不多,很快,就是大家一起往里挤的红火场面了。 五个小伙伴被挤得分散开来,虽在一个门,前后位置也不同,池映雪和况金鑫不知怎么挤到了最前,吴笙和徐望居中,钱艾反倒落了最后。 及至四人都上了车,钱艾还在车外挤,眼看车厢已经满了,上人越来越难,而旅游团的几乎都上了车,钱艾急了。 这要上不去,绝逼就是脱队啊! 心一横,深吸口气,钱艾“呼哈——”一声,用力往里一撞! 钱艾这块头一撞,前面一排人全被顶进了地铁,原本已经满满当当的车厢,硬是又多装进去五六个。 这下是彻底满了,贴在最后面的钱艾,生生卡在地铁门外,就差一个身位,愣是进不去! 关门的提示音响起。 钱艾心里一惊,下意识就往后退。 脱队也就脱队了,这要是被夹在安全门和地铁门中间,车一开,直接被拧蹭成肉饼啊! 可脚往后退了,身体却纹丝没动! 钱艾猛地回头,那些上不去车却还努力想上车的人们,哪管关门不关门,仍死死顶着他! 安全门和地铁门,都开始缓缓关闭…… 第122章 地铁 眼睁睁看着地铁门蹭着自己胸膛越关越窄, 清晰感觉到安全门刮着自己后背慢慢关合, 钱艾从头凉到脚。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绝对不要这么死啊!!! “啊啊啊——”求生欲大爆炸, 钱艾奋起双臂, 猛地往前冲拳,同时一条腿往后狠狠一蹬! “咔——” “咔——” 面前地铁门夹住他双臂, 后背安全门夹住他一条腿, 钱艾就保持着金鸡独立双臂冲拳的姿势,愣是让两道门都留了生存缝隙! 只要门有缝,地铁就不可能运……哎? 夹着双臂的地铁门,传来车辆即将启动的微微震颤。 ……用不用这么丧心病狂啊!!! “徐望!吴笙!小况!小雪——”钱艾扯着嗓子, 快喊破了喉咙,这他妈捆死猪一样的造型,连文具都点不到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两道门在夹住他之后,没触发报警也就算了,还好像越来越紧?他的胳膊腿已经被夹得疼到发木了! “老钱,顶住——” 自家队长的声音,隔着车厢内的层层人海而来。 钱艾想哭:“我能顶住, 但是车要开了啊啊啊啊——” “小况,拧紧急开门闩,红色那个!”这一次是吴笙的指导, 显然,他够不到,只能找距离最近的况金鑫。 然而下一秒就传来况金鑫焦灼的声音:“我拧了, 没反应!” 车,动起来了。 钱艾忽然意识到,之前对于自己下场的判定有误差。照目前这个局面,地铁带着他胳膊连同上半身走,腿则带着下半身,一同被安全门困在原地。他不是被拧蹭死的,是直接一刀两断啊! 闭上眼,钱艾绝望等死。 一秒。 两秒。 五秒…… 胳膊好像的确是跟着地铁移动了一点点,但预期中的身体扭曲断裂等等,都没来临。 钱艾疑惑睁开眼,就见地铁的确是在移动,但移动的速度顶多1毫米/秒,于是从他等死到现在,胳膊也才跟着地铁偏移了一厘米不到。卡Kа酷Ku尐裞網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自己的胳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随着耳内两声提示,地铁已经移动了几厘米,钱艾可以比较明显感觉到上半身在跟着地铁移动了,但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薄成了原来厚度的1/2! 及至地铁门和安全门错开一半,钱艾终于彻底薄成了驴皮影,纸片人! 地铁门也随着他双臂的变薄,只剩一条纸般薄的缝! 早已等待多时的钱艾,呲溜一钻,顺着缝隙就蹭进了车厢! 一进车厢,身上的幻具也好,防具也好,便被队友解除了,于是再看地铁,早嗖嗖高速运行起来,再看身体,也充气似的重新健硕! 钱艾三魂吓没了七魄,硬是拱开左右,一屁股坐地上,劫后余生地喘粗气。想起从前挤地铁的日子,简直后怕,他发誓,以后再坐地铁,能上就上,不能上绝对等下班,谁要挤他,他和谁拼命! 气还没喘匀,钱艾就觉得哪里不对,警觉抬眼,果然,透过密密麻麻的“腿墙”,看见四双熟悉的小眼睛。 四个伙伴,两两一组,分别蹲在左前方和右前方,透过缝隙关切自己。 徐望:“老钱,没事儿吧?” 钱艾:“活着呢。” 吴笙:“不能放松,随时随地都会有新的危险。” 钱艾:“明白。” 况金鑫:“笙哥用的时光慢流。” 钱艾:“谢班长。” 况金鑫:“小雪用的皮影戏。” 钱艾:“……咳,谢了。” 池映雪遥遥看着他,目光爱答不理的,没言语。 钱艾黑线:“小雪,你不回我一句‘不客气’或者‘都是队友’什么的,我会很尴尬。” 池映雪说:“吴笙刚才也没回。” 钱艾叹口气:“但是也没冷场。” 池映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徐望,吴笙,小况,小雪。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有点懵:“什么?” 池映雪说:“你刚才呼救的顺序。” 钱艾:“……” 先喊谁也要争吗?!这位是学龄前儿童吗!!! “那个,”毕竟欠人救命之情,总还要照顾一下对方情绪,钱艾试着解释,“这你就不懂了,最重要的人都是放在最后,不然怎么叫压轴。” 池映雪蹙眉,将信将疑,转头看况金鑫。 况金鑫没帮着钱艾忽悠,但真心替他给了保证:“下次我让钱哥第一个喊你,最后一个也喊你,喊两遍,定场压轴都让你占!” 池映雪歪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末了皱眉摇头:“不用了。” 钱艾:“……” 要不要嫌弃得这么明显!!! “兹——” 突如其来的轨道摩擦声,剧烈而刺耳,高速运行的地铁在这声响里,骤然而停! 整个车厢的人都被惯性狠狠一晃,人堆着人、人叠着人的倒,霎时惊呼四起。 还没等大家爬起站稳,车厢内的灯忽然灭了,空调也停了。 先前还惊呼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没了声音,世界一瞬间陷入漆黑的死寂。 徐望心里一沉。 地下隧道,停电,封闭车厢,缺氧……脑海里蹦出的词,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 手忽然被人握住。 明明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可徐望就知道,是吴笙。 那握着他的手,将他稳稳拉起来,然后他听见吴笙坚定的声音:“安全锤。” 徐望了然,但又担心:“算不算脱队?” 吴笙说:“先破窗,保证空气流通,如果领队走,我们再走。” 很快,乘客回过神,重又大呼小叫起来,车厢再度乱作一团。 然而塞得太满满当当了,于是大多是精神上的乱,身体都好安安稳稳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车厢内的应急灯,终于亮起,光线虽然微弱,但足够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清各处情景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越过无数个头顶,终于看见了车厢连接处,领队的小旗。 -->> 五分钟后,两个人艰难挤到安全锤处,吴笙拿下锤子,毫不犹豫冲着车厢玻璃就是一锤! 玻璃瞬间布满裂纹。 吴笙果断又砸第二锤,第三锤! 整块玻璃全部碎裂剥落,凉风一瞬袭来,舒缓了车厢的憋闷。 砸完玻璃,二人远离窗口,缩回人群中央,最大限度远离可能发生意外的位置。 半小时后,终于受不了的乘客们,开始陆续翻窗离开,沿着地下隧道往下一站走。五个小伙伴没动,只盯着领队。 终于在车厢只剩下1/3乘客之后,领队一挥小旗:“走。” 旅行团沿着地下隧道走了约二十来分钟,五个小伙伴就提心吊胆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下一站,爬上站台,走上楼梯,回了地面。 再次见到阳光,简直让人热泪盈眶。 “大家都饿了吧,我们现在去餐厅吃午饭。”领队看看表,向聚拢起来的驴友们,宣布了下一环节,对于刚刚的地铁事件,只字不提。 旅行团成员们,对于这一路来的惊魂,似也没感觉,一听要吃饭,立刻七嘴八舌讨论起什么好吃来。 如果说惊悚感已经深入了每一个小伙伴的骨髓,那巨大的荒诞感,就像一个罩子,罩住了这一关的整个世界。 领队带着大家去的是一个西餐厅,门面精致,装修有格调,一进门,落地窗前一个优雅的帅哥在弹钢琴。 旅游团的到来,几乎填满了餐厅的2/3,五个小伙伴坐一桌,依然是旅游团这几桌的中间,领队在隔着三桌的最左边尽头一桌,和几个驴友谈笑风生。 刚一落座,吴笙就把所有小伙伴的餐盘边的刀收到一起,拿餐巾一卷,推得远远,只给各位留了叉子。 徐望给了他一个“棒棒哒”表扬眼神,那边,服务生就端来了前菜——每人一盘沙拉。 徐望心已经够凉的了,看着冷盘简直毫无食欲,然而先前一路的折磨已经消耗了太多能量,体力透支,胃里亏空,再不补充点,不吓死也得饿死。 幸亏很快,海鲜意面就来了,热腾腾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五个小伙伴立刻推开菜叶子,专注吃面。 吃了大概半盘,胃里有了底,徐望才放缓速度,一边挑着面条,一边和吴笙小声讨论:“你觉得谁最可疑?” 吴笙抬眼,看遍全团27个人,末了谨慎道:“说不好。” 徐望不死心:“总不能一点范围都没有吧?” 吴笙沉吟片刻,目光落到领队身上。 “你怀疑他?”徐望有点犹豫,“他是领队,路是他领的,他也肯定能活到最后,但就是因为太明显了,能这么简单吗?” “所以我才说,说不好,目前线索太少了。”吴笙说着,目光又移到隔壁桌的隔壁桌,那一桌是四个姑娘,正在用手机自拍合影。 徐望眼尖地认出来,其中两个是先前过马路的幸存者! 当时因为听见引擎声,快速跑上对面步行道的有五个人,后来电瓶车一撞,厨子、年轻姑娘和另外一个人,摔回机动车道,被跑车撞飞,而倒在步行道上,最终幸存的两个,就是她们! 知道徐望已经认出来了,吴笙就没再多解释,只说:“目前只有这两个怀疑方向,但依据太单薄了,说谁是都站不住脚。” 徐望看看餐厅时钟:“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们的期限,是日落之前。 吴笙沉默下来,目光重新扫视全场,想再把每一个旅行团成员过一遍,隔壁的隔壁桌,忽然传来争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要脸!” 随着争吵升级,吵架的两位全站起来了,赫然就是被吴笙列到怀疑范围的那两个幸存姑娘。 餐厅里所有人都停下来,正吃到一半的也挑着面条停住,循声而望。 徐望脑中警铃大作,立刻提醒所有小伙伴:“都注意点。” 其实不用他说,这种突发事件,已经被众人和死亡挂钩了,连钱艾都放下意面,全身心戒备! “你才不要脸!”其中一个短发姑娘气急了,拿起杯子猛地泼了对面一脸柠檬水! 对面长发姑娘也不甘示弱,拿起杯子泼回去! 不想先动手这位早有防备,一个闪身,完美躲过,柠檬水全泼到了地上。 一击未中,不甘心的长发姑娘又拿过邻座柠檬水继续泼! 就这你一杯我一杯,两位姑娘生生把自己桌和两边隔壁桌的柠檬水都用完了,才算消停。最后被同桌另外两个,连拉带劝的坐下,虽然气呼呼,但“泼水节”总算落幕。 徐望全程神经紧绷,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俩姑娘坐下很久,才轻轻长长地舒一口气。 吃口意面压压惊吧。 徐望用叉子卷起面条,刚要往嘴里送,忽然想起先前在路口的跑车,也是这样,红色跑车过去,他们以为事情结束了,结果电瓶车和蓝色跑车又连环而来。 思及此,他忙转头看向吴笙,紧张地问:“不会又是连续剧吧?” 吴笙闻言转过头来,目光却只在他脸上停留半秒,便移到他斜后方。徐望纳闷儿,刚想回头看,却见吴笙变了脸色。 下一秒,吴笙忽然把他卷着面条的叉子夺了过去! 徐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背后一声脚底打滑的声音,下个瞬间,他只觉得巨大的力道压到他的后脑勺,直接压得他一张脸撞到自己手上,再一起扣到意面盘子里! 眼前一黑,鼻头一酸,徐望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直到压着他的力道消失,他才懵逼地抬起头,也顾不上沾得一手一脑门的意大利面酱,愤而猛回头去看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肇事者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服务生。 看样子应该是踩到了地上的柠檬水,于是失去平衡,一路踉跄着扑他后背上了。这会儿,一脸狼狈的服务生,正担忧地看着隔壁桌。 徐望这桌和隔壁桌离得很近,坐最边上的徐望,和隔壁桌最近的这位,也就二十厘米距离,而现在,隔壁桌离徐望最近的这位,和徐望一样,也连手带脸扣在意面盘子里呢。 徐望一看这情景,就懂了,显然服务生体格健硕,一摔过来压了俩。 “顾客,您没事吧?”见这位半天没起来,服务生也怕了,连忙凑近,一边询问,一边轻轻扒顾客肩膀。 “咣当——” 顾客滑落到地上。 叉子插进他的右眼,几乎全部没入了,只剩下一点点叉柄。 徐望看着地上的尸体,再看看被吴笙及时夺过去的自己的叉子,一刹那,浑身血都凉了。 鸮时间,12:45 死亡人数,上升至六人。 第124章 洗浴 那之后,五个小伙伴再没吃东西。卡Kа酷Ku尐裞網任西餐厅上来各种香味浓郁的汤品, 甜品, 五人都一口没动。连嗜甜的池映雪, 都破天荒抵御住了蛋糕的诱惑——只能看不能吃, 心痒, 一个吃不好惨死,疼,两相对比,舍甜躲疼。 旅行团的团员们该吃吃该喝喝, 自在得不得了。 这就是一群没有感情的np——五人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 午饭至尾声,餐厅内几乎没有旅行团以外的人了,领队吃得饱饱, 用餐巾擦了擦嘴, 起身说:“各位旅行团的朋友, 上午大家也走得比较累了,接下来呢, 我先带大家去休闲洗浴中心歇一歇, 解解乏, 然后我们再去市郊的度假山庄, 感受一下我们美丽城市的青山绿水……” “好!”旅游团里不知谁带了个头,众人纷纷符合响应。 五个小伙伴交换一下眼神,已经快被各种死亡摧残殆尽的斗志, 挣扎着又燃起几许火花。 洗浴中心,芬兰浴, 徽章。 这从头黑暗到尾的死亡关卡,终于渗进来一丝能捕捉到方向的曙光。 随着大部队离开西餐厅,徐望下意识地又看一眼徽章手册,提示依然是“芬兰浴”。 吴笙一看就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便给自家队长宽心:“种种迹象表明,今夜闯关的只有我们一队,如果提示真变了,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找到了徽章。” “凡事无绝对,”徐望摇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驴友脚步走,哪还有平日里的半点嘚瑟,“谨慎点总没坏处。” 吴笙见他这样,乐了:“一个花盆一把叉子,就给你吓着了?” 徐望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不情不愿,但也得承认:“没你,一个花盆一个叉子,就已经让我死两回了。” 吴笙说:“但是你有我。” 徐望转头看他。 吴笙微微偏头,给对方最帅的角度,迎风潇洒一笑。 徐望又想吐槽,又想亲他一口,最后既没吐槽也没亲,只弯了嘴角。 什么叫爱情,就是你一边想给这人写本《错误耍帅示范一百例》,让其日夜背诵,一边又觉得他认真装逼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不害怕?”徐望认真地问。 从死第一个人开始,连一贯冷静淡漠的池映雪,都显出了求生欲,可吴笙还是和平时一样,沉着,镇定,有条不紊。 “只要你看透了周遭事物和意外死亡之间的联系,一切所谓突发状况,就已经成了死亡运算链上的固定一环,”吴笙抬头看向前方,泰然自若,“当意外不再意外,突然不再突然,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徐望:“……” 吴笙忽然转过头来,挑眉:“后悔了吧?” 徐望没懂:“后悔什么?” 吴笙说:“后悔没和我补那些惊悚悬疑恐怖侦探电影啊。” 徐望:“我补八遍也补不到你这种境界……” 还什么看透周遭事物和意外死亡之间的联系……这是正常人的电影观后感吗! “没事,”吴笙耸耸肩,“我看了就等于你看了。” 腹诽戛然而止。徐望怔怔看着吴笙的侧脸,午后的阳光,映得他轮廓分明。 “怎么了?”吴笙被盯得有点懵。 徐望朝他温柔一笑,难得说了真心话:“忽然觉得你还挺帅。” 吴笙缓缓皱眉:“忽然这个词,用的怪怪的。” 徐望:“……” 吴笙持之以恒地看他,满眼期待。 徐望投降:“一直,你一直很帅——” 吴军师心满意足。 徐队长无言望天。当然,望一秒,就又立刻收回,继续竖起警觉雷达,目视前方,兼顾左右。 紧跟在领导身后的三个小伙伴,提心吊胆之余,还被迫吃了三分钟狗粮。 况金鑫吃得不亦乐乎,虽然对于爱情一知半解,但能清晰感觉到领导之间的融洽和亲密,连带着自己也蹭到一点幸福感。 池映雪内心毫无波澜,倒看着领队的小旗不错,思忖着如果抢过来,会不会触发什么有趣的支线。 钱艾作为一直想脱单一直没姻缘的大龄男青年,吃得一步一心酸,两步一滴血,原本快要把人逼疯的惊悚和恐怖感,倒阴差阳错被分散缓和了一点。卡Kа酷Ku尐裞網 旅游团队伍进入了一条柏油路的林荫小道,前方传来机械作业的声音。 抬头望去,有四个工人正在画好的范围内用手持钻地机开挖路面。通常路面局部有坑洼一类的问题,就会这样挖掉老旧的表层路面,再用新的材料铺平。 林荫小路约六米宽,旅行团靠右侧走,工人作业范围在左前方,约七米长、三米宽的一个长条范围,眼下范围内的路面已经被挖开了大半,一块块有一定厚度的破碎路面,还没被清理运走,仍保持着被撬开的状态,待在原地。 四个工人低头全神贯注地作业,对于走过来的旅行团,看也不看一眼。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下,而后吴军师回过头,朝着自家小伙伴提醒:“不管发生什么,不听,不看,不好奇(.),不围观。” 池映雪回个眼神,表示收到。 况金鑫用力点头。 钱艾出声:“懂,就一扑心跟着领队往前走。” 如果说这一关里有所谓的安全地带,那一定是以“不死领队”为中心。 统一了思想,徐望和吴笙迅速快走两步,紧跟到领队身后,另外三个伙伴立刻追随领导步伐。 一瞬,五人就成了大部队的第一方阵,距离领队不超过一米半。 很快,大部队和作业工人隔着道路中线,擦肩。 徐望绷紧全部神经,就看着领队小旗,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向前走。 七米长的作业范围,从头走到尾,也没有多少步,但对于高度警惕中的人,每一秒都很漫长。 终于,他们跟着领队,越过了施工区域,眼看前方路面重新宽阔平坦。 “啊!” “呀!” “啊——” 身后忽然传来接二连三的惊叫,很近,距离他们顶多两米! 领队头也没回,仿佛没听见。 徐望早有心理准备,就知道好端端林荫小道出现工作队,肯定有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所以这会儿一步没乱。但余光里却发现,吴笙在惊叫声起的一刹那,身形一晃。 徐望对这个可没准备,心里一揪,刚想出声询问,不料吴笙又稳住了,步伐重新坚定,刚才那一晃就像错觉。 暂时压下疑惑,徐望继续跟紧领队。 前方只有领队和两个驴友,剩下的人都在他们身后。 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很想知道,但为了活着,绝不回头。 十几秒后,他们走到林荫小路的尽头。领队忽然停下,转过身来,像是终于想起还带着队伍呢,关切的目光越过他们,瞭望后方。 见领队回头,徐望才敢转动脖子,查看身后情景。 原本紧凑的大部队,已经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就是他们这边跟着领队的第一方阵;一部分是一边看热闹一边往前走的人,因为围观放慢了脚步,所以稀稀拉拉不成队形;还有六位落在最后,应该就是惊叫的那几位,就滞留在工人作业区域的旁边,有坐地上倒吸凉气的,有金鸡独立还在叫唤的,反正全都抱着脚在忙活,像是鞋底粘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一刻,地面忽然传来轻微震动。 而后一声巨大的“轰隆”,整个作业区域的路段竟然塌陷了下去! 徐望眼睁睁看着四个工人连同滞留在附近的六个驴友,瞬间被深坑吞没,连一句救命都没来得及叫! 塌陷的路面距离他此刻所站的位置,只有十几米! 而地面的震动并没有随着作业区的塌陷停止,反而越来越强烈! “不好,整条路都要塌——”距离塌陷区最近的一个驴友嗷一嗓子,撒开腿就往前狂奔! 其他驴友见状,也开始跑。 领队更快,因为在队伍最前方,一个冲刺,已经彻底离开林荫小路,跑上了更开阔的步行街。 吴笙想提醒自家小伙伴不要动,可一转头,发现根本不用他提醒,所有队友都没动,显然已经“经验丰富”。 同一时间,耳内听见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快乐一刻漂浮术哟~~ 这是徐望的文具。 提示一起,所有小伙伴身体随之而轻,双脚缓缓离开地面。 就在他们腾空的几秒钟后,整个林荫小路塌陷。 除了他们,所有幸存驴友都已经跑出了小路,汇入步行道。 徐望操纵防具,带领队友飘完最后一段路,刚追上大部队队尾,忽然刮来一阵强风! 前方楼体外挂着的大型广告灯箱,被强风掀落,正砸在队伍前方! 第一方阵的五个人,除了最前面的领队,剩下四个全被压到了灯箱底下! 风毫无预警停了,就像来时一样突然。 嘈杂落尽,世界重归安静。 鲜血从灯箱底下缓缓流淌出来…… 五伙伴漂浮在离地二十厘米左右的空中,虽有预料,却依然后怕。 如果刚才他们紧跟着领队跑了,现在倒在灯箱下的,就是他们自己。 五分钟不到,死了十个人。死亡人数,上升至十六人。 沿着步行道飘了十分钟左右,五伙伴和剩余驴友们,在领队带领下,抵达洗浴中心。 一进洗浴中心大堂,徐望就准备解除防具,毕竟在封闭空间,飘倒不如走方便。可刚一闭眼睛,还没等凝神冥思,就被吴笙阻止:“先别解除。” 徐望奇(.)怪,但知道吴笙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便没多问,只稍稍降低漂浮高度,让五个人贴着地面漂,看起来就像跟着大部队走一样。 就这么跟着领队一路进电梯,一直到男浴所在的5层,进入更衣室,徐望才在吴笙的眼神许可下,解除防具。 五伙伴终于落地。 周遭的几个男驴友,连同领队在内,已经开始脱衣服。 徐望缓口气,想着总算能问问吴笙,非得漂着的原因了。不料钱艾和况金鑫都比他快,忍了一路的两位伙伴,几乎是同时出声—— 况金鑫:“笙哥,路面塌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钱艾:“走林荫路的时候那几个到底踩着什么了,叫一嗓子就停那儿不走了?” 徐望扶额,心说后面发生情况的时候,吴笙也没回头,再聪明,总不能后脑勺长眼睛啊。 正嘀咕着,就听见吴笙说:“他们踩到钉子了。” 徐望意外看自己军师:“你路过那一段的时候看见地上有钉子了?” “没看见。”吴笙找了最近的长椅坐下来。 徐望不懂了:“那你怎么知道?” 吴笙翘起二郎腿,弯腰脱掉一只鞋,亮出鞋底闪着寒光的钉帽:“因为我也踩了。” 池映雪、况金鑫、钱艾:“……” 徐望瞪大眼睛:“一点没扎到脚底?” 吴笙斟酌片刻,说:“扎到一点。” “那你不马上脱鞋?!”徐望对这个“一点”持极度怀疑态度! 吴笙摇头:“任何一个不必要的动作,都可能让人分心,从而导致意外风险。” 徐望想揍他! 但做的却是扒下对方背包,翻找医药箱。 钱艾凑近两步,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鞋,鞋里透出来的钉尖,绝对不是“一丁点”,单是看着,他都觉得自己脚心疼。 池映雪看看鞋里的钉子,再看看面不改色的吴笙,有点意外。 况金鑫有点担心道:“笙哥,一会儿你找个塑料袋什么的包上,千万别碰水,等离开鸮,你赶紧去扎个破伤风针吧。” “行。”科学建议,吴笙倒应承得痛快。 “要有个治愈文具就好了。”钱艾烦躁地抓抓头,全队文具不少,治愈类却一个没剩。不是他们浪费,实在是受伤太频繁。 “没事,”吴笙倒不以为意,“疼点好,尤其这一关,疼点能更让人警醒。” 钱艾:“……”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能当领导,找对象,秀恩爱了。 男人想成功,就得对自己狠一点啊。 第125章 锁定 乘电梯到顶层休息大厅, 十六名驴友已全部到此处休息。大厅里上百躺椅, 驴友们分得很散, 五人寻了冷清的偏僻角落, 方便说话。 一聊,钱艾、况金鑫、池映雪才真正清楚“关门”的前因后果。 说来也很简单粗暴, 就两步, 第一步,有人不慎摔进浴池,第二步,其他人跑过去查看情况, 一窝蜂路过吴笙的时候,有人趁乱撞得他门板脱手。 但早有“大概率”防身的吴军师,在听见有人摔进浴池的时候,就启动了战术f,由徐望直接借文具腾空,俯瞰全局,于是清清楚楚看见后续进程,比如“热心人”是怎么随着大部队跑过去的, 又是怎么撞的吴笙。 “到底是谁?”钱艾现在前胸后背还红着呢,差点被蒸成大闸蟹,十分想找人算账。 徐望抬眼眺望:“现在领队旁边那个。” 钱艾随着看过去, 领队躺椅边正站着一个男驴友在说话,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左右, 和队内一个女驴友是情侣,两个人一路撒狗粮来着。 “他?是恶魔?”钱艾一万个没想到。 “他推的我,”吴笙说,“但是不是恶魔,还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徽章到手了,这一关我们就算完成目标,如果再能交卷,就算赚的。”徐望拍拍三个小伙伴肩膀,一人一下,“干得好。” 一说到徽章,就想到小木屋,一想到小木屋,钱艾就委屈:“打不开门的时候我真以为要壮烈了,有战术你得提前通气啊。” “不能确定恶魔有没有窃听能力,”吴笙说,“如果有,并且可以随时改变意外规划,一切部署都白费了。” 况金鑫说:“笙哥给我们布置战术的时候,也是特别隐蔽的。” “我……们?”钱艾确定自己听见了俩字儿。 “热石失控飞出无差别攻击,这个意外归我负责。” “……”钱艾心塞地看向吴笙,“所以就我没任务?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吴笙看向徐望。 徐望叹口气,语重心长地看钱艾:“他对你有信心,但对你的文具……” 钱艾醍醐灌顶,立刻阻止自家队长再说下去:“别说了,是我考虑不周。” 他的文具,名字再华丽都可能生出坑爹分支,的确不适合拯救自家队友于水火,还是留给敌人吧。 大厅里的人们基本都躺平休息了,撞了吴笙那个,也结束了和领队的聊天,躺到了相邻的椅子上。整个休息大厅慢慢安静下来,在微暗光线里,透出一种冷清。 找到徽章是好事,但如影随形的意外死亡和依然没任何踪影的恶魔,仍像一块重石,压得人不敢有一秒的放松。 吴笙眉间仍锁着,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徐望想问,又怕打扰到他思路,正犹豫,吴笙却抬起头:“不对。” 徐望连忙问:“什么不对?” 吴笙说:“芬兰浴室的事情不对。” 钱艾、况金鑫立刻凑近,斜躺眯着的池映雪,也睁开眼,眼里哪还有一丝困倦。 “门,”吴笙没浪费一秒时间,直接说,“芬兰浴室的门是没有锁的,一道连锁都没有安装的门,关上之后却怎么都打不开,这不合逻辑。” 钱艾无语:“在这种关卡里,逻辑什么的就不重要了吧?” “恰恰相反,”吴笙摇头,“这一关反而是最重逻辑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意外死亡。卡Kа酷Ku尐裞網”徐望接口。 “嗯,”吴笙盯着地面,像是能从地砖的反光里,看见过往回放,“之前的每一次意外,都是有逻辑链的,环环相扣就算过于巧合,也仍然合理,”他缓缓抬头,目光看过每一个伙伴,“但一个没有锁的门,无缘无故就打不开了,说不通。” “要说到关门……其实我也觉得奇(.)怪……”钱艾挠挠头,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徐望意外:“你也想到了?” “不是,”钱艾连忙摇头,他要懂对比什么逻辑链,那八成是被魂穿了,“我是说浴室门被关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怎么个诡异法?”吴笙看过来,认真问。 “就……凉飕飕……阴森森的……”钱艾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形容得更具体,“像有什么东西进小木屋里了,但又看不见摸不着……” “什么性质的东西?”吴笙索性给他选择,“阳光?邪恶?灼热?寒冷……” 还没列举完选项,就被钱艾打断了:“邪恶,绝对是邪恶啊!” “你的‘正气护体’呢?”吴笙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钱艾一怔,下意识去感应这个防具,但很快,他变了脸色:“没了。” “防具没了?”徐望皱眉,“时效到了吧?” 钱艾摇头:“不是,我自己的文具我清楚,绝对没到时效。” “错不了了,”吴笙了然似的点点头,“关门那一刻,就是恶魔在用他的能力,一种可以作用于这个关卡里所有物体上的邪恶操纵力。” 徐望恍然:“正邪相克,他把老钱的正气护体消解掉了!” “可是之前那么多次意外,都没有这种感觉啊?”钱艾脑袋已经乱了。 吴笙说:“之前他只需要推一下,剩下的都是被作用物体的惯性反应。比如花盆落下,地面塌陷,一旦‘落’和‘塌’启动,他的力量就可以撤了,这是个瞬时作用,足以快到让人毫无察觉。” “但芬兰浴的门不是。”钱艾终于听明白了,“他需要一直用自己的力量关着门!” 况金鑫也懂了,但还有一件事想不通:“之前的每一次意外,他都隐藏得很好,为什么这回非要关一扇没有锁的门呢?” “因为芬兰浴室不是他既定的意外死亡点。”回答的是徐望。 理逻辑,他不行,但聊到这里,再不懂他这个队长真就白当了。 找徽章是每支队伍自己的事,找或不找,去哪里找,都是随机的,就算退一步讲,他们一进这关,恶魔就知道了他们要去芬兰浴室,然后在既定旅游线上增加了洗浴中心的环节,相比固定路线上那些不知道害死多少“同行”的意外死亡点,芬兰浴室的死亡陷阱仍然是仓促上马的。 仓促,就一定有瑕疵。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破绽,让我们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吴笙的目光愈发沉稳,“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徐望精神一振:“你有思路了?” 吴笙看向他:“纵观我们在各关遇见的所有np,力量的使用都有一个距离和范围的限制。” “当然,”徐望说,“要是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攻击我们,那别闯关了。” 吴笙说:“落到这一关,还有再增加一条。” 徐望:“什么?” 吴笙:“他必须能够看见意外现场,并紧盯整个意外进程。” 是的,环环相扣的意外,想做到那样严丝合缝,光在现场还不够,还要离得够近,盯得够紧,才可能把每一环的时机卡得那样准。 “这敢情好啊,嫌疑人直接砍掉一半!”钱艾总算看见了曙光。芬兰浴室在男浴区,自然所有幸存女驴友都不在这一意外现场。 “那也还剩八个。”池映雪抬头,瞥一眼休息大厅挂着的时钟,“快三点了。” 吴笙说:“不是八个。” 池映雪疑惑看他。 吴笙却不再言语。 他手抵额头,闭上眼。这一关从开始到现在,所有发生过的意外,走马灯似的从脑内过。飞速过一遍之后,他截取出每一次意外发生瞬间,定格! 花盆未遂+菜刀砍头、瓦斯爆炸、跑车撞人、地铁夹门、餐厅叉子戳眼、地面坍塌+广告牌坠落、芬兰浴室!每一次意外现场,就是一张幻灯片,七个现场,七张幻灯片,一张张叠加,滤掉缺席者,锁定全勤者…… 池映雪看不见吴军师脑内的思维殿堂。他只能看见吴笙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嘴唇微张,默念有词,且眼睛闭得也并不安稳,眼皮底下,可见眼珠极速游移,像被什么不详的恶灵附体…… 抿紧嘴唇,池映雪默默转头,看向旁边,却发现徐望、钱艾、况金鑫的神态都十分自然。 视线对上,况金鑫贴心解释:“笙哥在最强大脑。” “……”池映雪每个字都懂,连起来,茫然。 “哎,不需要理解,”钱艾一拍他,“你跟着我学,虔诚仰视就行。” 池映雪:“……” 说话间,吴笙霍地睁开眼。 徐望立刻问:“怎么样?” 吴笙说:“符合条件的,四个人。” 钱艾:“谁?” 吴笙:“领队。推我的人。背包客。异地恋。” 钱艾:“……” 况金鑫:“……” 池映雪:“……” 徐望:“能说再具体一点吗?我们是普通人……” 随着吴笙指引,四伙伴终于将嫌疑人们逐一锁定。 领队,不用多说,推吴笙那个小伙,大家也认识了,剩下的就是背包客,和异地恋。 吴笙:“第二排左数第四张躺椅,在旅行团里是牛仔帽,皮夹克,登山包。没朋友,不说话,独来独往,只和领队简单交谈过……” “第三排左数第十一张躺椅,在旅行团里是卫衣牛仔裤,拿的xx手机,5.5英寸屏,全程30%时间在和女友视频,40%时间在发信息,女友在国外学习,年内回来。” 四个小伙伴:“……” 吴笙:“还有疑问?” 况金鑫:“笙哥,他们现在穿着浴衣……” 钱艾:“看起来全都一个样。” 徐望:“我以为你只是记忆力好,偷窥力也很可怕啊。” 吴笙:“……观察力,谢谢。” 表面端庄,心里已经有点飘的吴军师,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着的池映雪,用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你的表扬了”。 池映雪定定看了他半晌,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羡慕:“你走路这么不专心,都没中招?” 第126章 电梯 吴军师被崇拜的幸福感, 夭折在池映雪简单朴素的询问中。 徐望赶紧转移话题, 帮自家军师维护形象:“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就问到吴笙最擅长的领域了, 他眼里立刻重又燃起睿智火光:“找源头。每一桩意外都像蝴蝶效应一样, 按照逻辑常理一步步发展,但蝴蝶最初扇动的那一下翅膀, 一定是恶魔起的头。” 钱艾问:“怎么找?” 吴笙抬眼, 目光落在远处,芬兰浴室门前推他的年轻男人身上:“从人开始。” 一共七个意外现场,还存在相关人员的,只剩下餐厅和芬兰浴室。餐厅吵架的两个姑娘, 又正好是上一个路口跑车冲撞的幸存者,但现在她们和另外两个女孩做spa去了,大厅里唯一剩下的突破口,就只有推他那位。 正好,吴笙都不用费劲想搭讪理由了。 通常闯关,涉及到“沟通”的时候都徐望去,但这一关不同,吴笙必须掌握第一手情况, 包括沟通者的反应和其他一些细节,谁也代替不了。 独自起身,吴笙直接朝那人的方向而去。 四伙伴原地没动, 怕人太多了不利于“聊天”,但都紧盯着,以便情况不对, 随时策应。 很快,吴笙到了年轻男人的躺椅旁边,男人正躺着看电视,见旁边忽然多了个人,疑惑地转过头来:“怎么了,哥们儿?” 吴笙在相邻的空躺椅上坐下来,客气道:“你刚才撞到我了。” 年轻男人皱眉,摘下耳机,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什么?” “刚刚在洗浴区,你跑的时候撞到我了。”吴笙又详细说一次。 年轻男人想了下,反应过来,连忙坐起,一脸不好意思:“嗨,那时候啊,净顾着救人了,没注意,你还好吧?” “我没事,”吴笙说,“但你这一撞,浴室门关上打不开了,我朋友差点闷死在里面。卡Kа酷Ku尐裞網” 年轻男人越听越懊恼,一个劲儿道歉,从神态到语气,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算了,”等对方道歉词儿快用尽了,吴笙才做出一副释然样子,“要不是他摔浴池里,你也不会撞到我。” “话不能这么说,他也不是故意掉里面的。”年轻男人还挺厚道地帮落水者说话。 吴笙没接茬,朝他笑笑,很快找了个由头告辞,转身,就去了后面一排的末尾。 落水的男人在那里。 那是个一头飘逸秀发的小伙,不在吴笙圈定的四个嫌疑人里。 “为什么落水?”小伙本来就对吴笙的突然搭讪懵逼,听见这开场白,更莫名其妙了,“还能为什么?就踩空了啊。” “洗澡是一项很危险的活动,怎么这么不当心。”吴笙语气沉重,想努力表现出一些诚挚的关心。 但听在小伙耳朵里,就怪怪的,语气更冲了:“我让人甩了魂不守舍行了吧,和你有屁关系!” 吴笙眼底一闪,知道自己要抓到一些东西了:“旅行团里的姑娘?” 小伙垂下头,飘逸秀发跟着一起垂下去,良久,小声咕哝:“不是姑娘。” 吴笙:“……” 这位没否定旅行团,倒把性别否了。 还没等吴笙问,小伙就幽怨抬起头,似有若无地瞟了某个方向一眼。 吴笙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领队已经从躺椅上坐起来,正满地找拖鞋。 “你们在谈朋友?”吴笙看着小伙一头秀发,再看看领队模糊的五官,实在看不出任何p感。 “不是……”小伙低头,有点羞涩地玩手指,“我单恋他……” 行吧,开心就好。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单恋”就是还没恋,没恋怎么甩? “我没忍住,给他发信息了。”小伙知道吴笙要问什么。 “然后呢?” “然后他就在回复信息里拒绝了我……” 小伙扁扁嘴,眼圈还真红了,绝对爱的真情实感。 吴笙被勾起了曾经酸涩的记忆,叹口气,发自肺腑道:“能把信息给我看看吗?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两个字让小伙重燃希望,迅速把手机交给吴笙。 信息里的聊天只有两次,都很简单。 第一次是上午—— 领队:集合了,帅哥。 小伙:? 领队:别傻傻地笑了,就说你呢。 小伙:我帅? 领队:帅得很。 第二次是中午—— 小伙: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领队:你再好好地想一想吧。 小伙:真的,我是真的喜欢。 领队:那抱歉,我是真的不喜欢。 话没几句,浏览一遍很快,但吴笙看了有一会儿。 先撩的是领队,到头来拒绝的还是他,实在很可疑,但就是太可疑了,反而没真实感。就像认真准备了多时的高难度考试,一发卷,全是初级题,实在让人不踏实。 “笙哥,”况金鑫一路小跑过来,“集合了。” 八男八女十六位驴友,加徐望小分队,齐聚休息大厅门口。 领队看一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半,给大家半小时换衣服,我们四点整,楼下门口集合。” 吴笙还没来得及和队友们说刚才聊来的消息,此刻紧盯领队,试图从他身上发现一些端倪。 电梯抵达顶层。 这么多人,肯定要分两次下去,领队很自觉退到后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尴尬,秀发飘逸的小伙一马当先挤到电梯前。 电梯门缓缓打开。 最前方正中央的一对情侣先进,可刚一踏入,就直接踩空! 秀发飘逸的小伙和另外一个姑娘,紧跟在他俩身后,没来得及刹车,也跟着踩空掉了进去! 电梯井里接连传上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跟在这四人身后的就是钱艾和况金鑫! 他俩一个死扒着门框,一个被池映雪揪住了浴衣,惊险逃过一劫。 好事的驴友们扒门框往下看,电梯根本没上来顶层,还停在一楼,四人叠罗汉似的摔在轿厢顶上,身体扭曲成诡异角度,无一生还。 最后跌落的就是小伙。 两分钟前还在和吴笙聊天的他,脖子折了,仍瞪大眼睛,望着空洞洞的电梯井,也望着最上方,探头看热闹的人。 鸮时间16:00,死亡人数上升至二十人,旅游团还剩六男六女。 换衣服的时候,吴笙悄悄把聊来的信息,告诉了几个伙伴。 徐望和况金鑫的感觉,与吴笙相同,怀疑领队,又没办法踏实相信,真的是他。 但钱艾不走寻常路,趁着领队换好衣服离开,凑到吴笙身边嘀咕:“有没有可能恶魔就是他,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只是我们把问题复杂化了?” “有。”吴笙说,“所以还要理餐厅那条意外线,如果源头还是他……” 钱艾一握拳:“那就没跑了!” 徐望看向吴笙,就说了两个字:“要快。” 吴笙点头:“知道。” 刚问完那个小伙,小伙就死了,谁又能保证那俩姑娘能活多久呢。 “接下来我们去市郊,欣赏一下青山绿水……” 洗浴中心门前已有一辆老式大巴车在等待,看着像报废公交车改的,没空调,窗户还是可以手动打开的那种。 领队带着幸存十二人和徐望小分队上车。 五伙伴左看右看,不约而同避开车头和车尾,挑了中部座位。徐望、吴笙坐一起,隔着一个过道,是仨人挤俩座的池映雪、钱艾、况金鑫。 徐望一言难尽地看着队友们:“不挤吗?” 钱艾说:“暖和,有安全感。” “……”徐望看着座位最里面,脸色十分阴沉的池映雪,总觉得“安全感”三个字,摇摇欲坠。 大巴发动,缓缓汇入大道,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开得很稳。 吴笙微微起身,回头,餐厅里吵架的两个姑娘,坐在最后一排。眼下,她们已经重归于好,正半开着窗户,吹着风嬉笑。 “小心。”徐望说。 吴笙握了握他的手,微笑:“遇上我,这话你该提醒恶魔。” 徐望翻个白眼,甩掉他手:“赶紧走。” “为什么吵架?”两个女孩儿看着不请自来的吴笙,两脸茫然,“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 吴笙说:“和一直死人有关系。” 女孩奇(.)怪地看着他:“旅行就一定会死人啊,关我们吵架什么事?” 旅行就一定会死人? 吴笙皱眉,这是这一关np的出厂设定?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对于接连不断地意外,泰然处之,倒合理了。 “或许旅行会死人,但餐厅里我朋友差一点出事,你们脱不了干系。” 吴笙改变打法,顺着她俩的思路来,承认旅行有意外,但就徐望在餐厅差点被叉子伤到这件事,咬定两个女孩儿必须负全责。 果然不出吴笙所料,两个女孩儿和先前聊过的那个小伙一样,性格都很简单,一听吴笙说得有道理,的确是自己吵架、泼水,引发了后面的事故,便有点愧疚,关于吵架的缘由,也就和盘托出了。 “其实,我俩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 吴笙:“让我猜猜,不会是领队吧……” 两个女孩儿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吴笙:“……” “不过后来我俩认清他渣男的真面目了!”女孩儿忽然又道。 吴笙嗅到线索气息,赶忙问:“怎么认清的?” 两个女孩儿一起拿出手机:“在餐厅时候我俩都以为对方是第三者,后来一对手机信息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脚踏两条船!” 吴笙在车尾查手机,徐望在中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全程高度警惕。 大巴已经开出市区,窗外景色变得宜人起来,蓝天白云,鸟语花香。 几乎所有旅行团成员们,都打开了窗户,吹着小风,欣赏美景。 四伙伴执着地紧闭车窗,系好腰上安全带,无论什么美景都不为所动,坚定得宛如革命战士。 第128章 恶魔 大巴来到一处铁路道口前, 横杆高高抬着, 没有火车要来的迹象。 大巴顺利驶入, 司机也减慢了速度, 但轮胎碾压轨道,难免有些许颠簸。 不料这一颠, 震掉了一个举着自拍杆伸出窗口拍美景的姑娘的手机, 只听“啪”一声,自拍杆还伸着呢,原本卡着手机的位置,已空空如也。 姑娘连忙喊:“师傅, 停车,我手机掉了——” 一边喊,一边收回自拍杆,探头往下看,生怕轮胎把手机辗轧到。 徐望一看她探头出去,就觉得不好,刚好提醒小心,迎面就来了一辆同样过铁道口的大卡车, 卡车速度极快,剧烈颠簸里擦着大巴呼啸而过! 那姑娘来不及躲,头直接被卡车撞上!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带出车窗, 她几乎是飞出去的!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卡车越过铁道,极速而去。 姑娘落到十几米外的地上,头不见了, 只剩身体。汹涌的鲜血从脖颈里喷出,染红了铁轨。 大巴司机吓得一脚刹车,熄了火。 钱艾一惊:“师傅你别停啊,这是铁道!!!” 然而大巴司机根本听不到,他哆哆嗦嗦打开车窗,脸色惨白地看着不远处的尸体,整个人都吓傻了。 “叮——叮——叮——” 铁道信号灯开始闪红。 远处,已传来火车声。 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跑了,说不定恶魔就等着你下车,一下车就来个杀招!不跑?火车来了也是死! 窗外,已经能看见呼啸而来的火车头了! “还愣着干什么,下车!”吴笙快步走回来,当机立断。 他这话音一落,小分队还没动,大巴里的驴友们先乱了,纷纷起身,有的直接从车窗往外爬,有的则跑到车前咣咣拍门,嚷着让司机打开。 吴笙打开徐望安全带,一把将人拉起来,那边钱艾、况金鑫、池映雪也已经站起。 大巴车门已经被摸到开关的驴友按开了。 五伙伴正往前去,坐在车尾的两个姑娘还有另外一对情侣,也已经跑过来,嫌他们速度慢,便着急忙慌往前面挤,你挤我我拽你,反而速度更慢了! “一个一个走,来得及!”徐望赶紧大声道。卡Kа酷Ku尐裞網 可那几个人置若罔闻,像着了魔一样,说是往外逃,更像是想扯着他们同归于尽! 五伙伴不再客气,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把他们甩到身后! 快步往前冲,门口近在眼前。 可火车也到眼前了! 就差那么几步!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脚下一空,五伙伴忽然跌入地下空间! 头顶是透明地面,只见火车“轰隆”一声将大巴顶飞,压着透明地面疾驰而过。 大巴车落地,再次发出巨大声响,几乎震动地面,而后又往前滚了几圈,才停住。 徐望心有余悸,环顾“狡窟”内四伙伴。 池映雪举起手,自动认领功绩。 徐望欣慰地拍拍他肩膀:“回去给你记一功,绝对要记一大功!” 况金鑫抬头打量透明地面,还是没想通怎么就直接掉进来了。狡兔三窟这个文具,他也有过,在红眼航班的时候用的,当时想入狡窟,必须要自己爬下来的。 火车完全驶过,道口红灯重新熄灭。 五人爬出狡窟,整个道口,满目狼藉。 幸存的驴友们狼狈聚在道口外,还有一瘸一拐的,应该是跳窗时候没跳好。 最后关头扯着他们的一男三女,都没逃出来,和司机一起躺在大巴车的残骸里,成了五具尸体。 太阳开始往下落了。 幸存者只剩七人,五男二女。 五个男人中的三人——领队,背包客,异地恋——都是吴笙之前锁定的嫌疑对象;剩下两个男人,是搭伙出来旅游的大学同学,还有两个姑娘,是结伴出来度假的闺蜜。 领队拍拍逃命时蹭的满身尘土,长吁口气:“车没了,接下来的路就要我们自己走了,幸好没剩多远,”他指一下身后,“看见那个红色屋顶没,那里就是了。” 驴友们怨声载道,但也别无他法,一行人只能跟着领队,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原本“欣赏青山绿水”的环节,也提前结束,进入“我只想快点到山庄里休息”阶段。 吴笙走在队伍最后,一抬眼,就能看见所有人的状态。 背包客仍跟在领队身旁,孤独而沉默地前行,偶尔举起单反拍一拍,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艺术家。 异地恋又在噼里啪啦按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和女友通报刚刚的惊险。 领队脸上已经没了轻松,小旗也不举了,托着疲惫步伐往前走,走几步,就叹息似的喘口粗气。 那一对男同学,你推我我拍你地打闹着,依然充满朝气;那一对女闺蜜,低声交谈着,偶尔盈盈浅笑,可爱烂漫。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就像一条条难解的暗码。 山庄到了。 这是一个三层独栋的乡间别墅,楼建得古朴,院墙也设计得颇有野趣,但小伙伴们已经无暇欣赏。 进院的时候,钱艾看了看天,有点忧心地提醒:“班长,太阳可马上就要落了。” “嗯。”吴笙应了一声,表示听到。 钱艾心焦:“别光‘嗯’啊,到底是谁,你心里有数没?” 时间一到,就要做出选择了,虽然人剩下得不多,但七选一,也有难度啊。就算只考虑吴笙怀疑范围内剩下的三个,三选一,对的概率也只有33.3%…… “直接问,就行了。”吴笙说。 钱艾愣住:“直接问?” 一直等着自家军师部署的徐队长,也惊讶,低声道:“问领队?” 吴笙点头:“既然所有嫌疑都指到他身上,问他,是最直接的。” 钱艾黑线:“如果他真是恶魔,怎么可能告诉你实话?” 前面,领队已经用藏在窗台底下的钥匙打开独栋小楼的大门,带队进入玄关,回头张望清点人数,见他们几个还在一进院的地方,便大声招呼:“快点进来啊,站院里干什么呢。” 吴笙抬眼看着领队方向,淡淡道:“说不说实话,是他的事,找不找得到破绽,是我的事。” 钱艾:“……” 况金鑫:“……” 池映雪:“……” 徐望低下头紧盯地面,专心替自己军师防备再踩钉子或者其他什么危险陷阱——一个成功的逼格精英背后,总要有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 进玄关时,池映雪破天荒地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徐望挑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任务。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本来也要部署的,闻言直截了当道:“别再让任何一个人死。” 池映雪歪头,眼中闪过不解,口头上却只是再确认一次:“所有人?” 吴笙说:“嗯,所有人。” 钱艾闹不明白了,他们自己不能死,这是当然的,但还要保护旅游团的人别死,这是什么路数?旅游团的人死得越多,剩下的人越少,恶魔不就越明显吗?极端一点情况,日落的时候,只剩一个人,那恶魔是谁都不用推理了。 没等问,吴笙已朝客厅中央的领队走去。 钱艾懵逼地转头看徐望。 徐望说:“你没发现吗,我们怀疑谁,谁就死。” 钱艾一捋,还真是。怀疑厨子,厨子被菜刀劈死了;怀疑餐厅泼水吵架的两个人,然后他们就坠落电梯死了;刚刚火车来的时候,和他们挤着影响逃生速度的几个人,也十分可疑,结果下一秒就成了尸体。 “现在幸存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能藏着重要线索,”徐望说,“不能再断了。” 队长这么一讲,钱艾就完全明白了,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要是连你想问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队长。” 徐望潇洒一笑,骄傲转身,策应吴笙去也。留钱艾一人在原地,颇为感慨:“队长就是队长啊。” 况金鑫站在旁边围听全程,一时犹豫,该不该告诉钱艾真相。为什么队长会知道钱艾想问什么?因为同样的问题,几分钟前,领导们秘密讨论接下来战术的时候,队长就问过军师了。刚才队长给钱艾的答案,就是军师给队长的答案,原文照搬。 “今天晚上我们bbq,都忙活起来,你,穿肉串,你,洗蔬菜,你,烧炭去,你……你之前说你擅长什么来着?” “秘制炸鸡!领队,我不是和你吹,我就是一个被学业耽误的大厨!” 客厅里,驴友们已经嗨起来了,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为晚上的烤肉盛宴贡献一份力量。 厨房就在客厅的尽头,是开放式厨房,吴笙过去的时候,领队已经带着几个人忙活起来了。只剩背包客,坐在旁边吧台的高脚椅上翻看单反相机拍的照片,异地恋则难得放下手机,帮着准备炸鸡的大学生,翻冰箱。 “哟,你也准备露一手?”领队正往破壁机里塞猕猴桃,准备榨果泥,见吴笙过来,笑着调侃。 吴笙没时间再绕圈子,开门见山:“你到底撩了多少人?” 领队一怔,把刚刚拿起的猕猴桃块重新放回碗里,莫名其妙看他:“你说什么呢?” 吴笙说:“洗浴中心一脚踩空差点溺水的小伙,是因为被你拒绝,所以魂不守舍;餐厅里互相泼水的两个姑娘,也是因为你吵架。你主业是领队,副业是情圣?” “你先弄一下果泥。”领队把榨汁工作让给旁边一个女驴友,擦了擦手,然后才皱眉看吴笙,“你有病吧?” 吴笙不语,只静静看他,一直静静看,直到看得领队发毛。 “是,”领队实在扛不住,承认,“我是脚踏两条船,但只有姑娘,哪有小伙?你不能因为我花心,就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扣吧?” “给小伙发短信的不是你?” “发什么短信?” “两次,一次你提醒他‘帅哥,集合’,一次他说喜欢……” “领队——”旁边突然来的撒娇式呼唤,打断了吴笙说话,也一下子拉过领队注意。 “怎么了,怎么了?”领队几乎是瞬间过去,那叫一个殷勤。 叫他的是就是刚刚接替他打果汁的姑娘,噘嘴道:“破壁机不动了,我都说了别切那么大块……” “猕猴桃那么软还什么大块小块,你就是整颗放进去也不可能打不动,我看看……”领队说着,就要去掀破壁机盖子。 吴笙忽觉不妙:“别动——”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破壁机在被打开盖子的瞬间,机底刀片忽然重又高速转动起来,绿色的果泥一下子溅了领队一脸! “靠!”他咒骂一声,刚要去擦满脸的绿色果肉,机底刀片却越转越快,顷刻间竟失控脱落,直接飞去打到了他的眼睛上! “啊啊啊——” 领队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后退,身后正在炸鸡的小伙吓傻了,本能躲开,露出正在炸着鸡块,翻滚冒烟的油锅! 吴笙想上前去拉人,可被吓着往旁边躲的众驴友正好封住了他的路线! 眼看领队就要撞翻油锅,吴笙几乎可以脑补出后面的发展——油锅倾覆,大火燃烧,领队要么直接被热油烫死,要么被烧成火人,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千钧一发之际,池映雪忽然出现。 吴笙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从另一侧窜进来的。 只见他一个果断冲撞,原本向后倒的领队,被他撞得飞向吴笙方向,重重摔在了吴笙身前,一堆躲在那里的驴友们身上。 而后他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关掉灶火。 一旁待命的况金鑫,立刻带上隔热手套,把整个油锅端到山庄门外,将之驱逐流放在凉风里。 钱艾则拔掉厨房里一切电源,顺带还没收了菜刀、开罐器、红酒开瓶器等一系列危险物品。 “急救箱,快找急救箱。”一个姑娘终于反应过来,扶着惨叫的领队,焦急道。 “都别动!”徐望喝止众人乱跑,直接把自家急救箱提供。 姑娘给领队受伤的眼睛进行简单包扎,其实起不了什么治疗作用,顶多止血罢了,再加一点心理安慰。 吴笙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继续查对方,但时间不等人,窗外,山头上只能看见半个太阳了。 沉吟片刻,他轻轻上手摸对方的口袋。 疼痛中的领队并无察觉。 很快,他就把对方的手机摸出来了,迅速拿着对方的手指来了个指纹解锁。 打开信息记录,撩那两个妹子的都有,但和小伙的信息,的确一条没有。 不过抛开小伙那条意外线不谈,两个妹子在餐厅泼水的意外线,源头板上钉钉是领队,按照“蝴蝶扇动的第一下翅膀,必然是恶魔触发的”理论,恶魔就该是领队。可眼下明明是一个“灭口未遂”的现场,足以证明恶魔不是领队,这就矛盾了…… “你拿我手机干嘛!”领队后知后觉,隔空嚷起来。 吴笙见他还有力气冲自己喊,多少放下点心,思绪一动,忽然抬头说:“我在查是谁捅破你脚踏两条船的事。” 领队勃然而怒,顾不上疼,挣扎着爬起来:“我就知道是有人害我!我还纳闷儿呢,好端端怎么一个两个都找我来对峙了,还说我把发给对方的信息错发给了她,连名字都叫错,天地良心,我从脚踩两条船开始,就防着这事儿,从来没在信息里喊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吴笙:“……” 徐望:“……” 池映雪:“……” 况金鑫:“……” 钱艾:“你还挺骄傲是咋的!!!” 第129章 旅行 恍惚间, 像是回到了3/的末日都市, 不同的是, 那里的丧尸是被病毒驱动, 而这里是六个驴友,是被恶魔操纵。 火焰已经将整个客厅包围, 热浪烤着伙伴们的脸颊、脖颈、手等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 烫得发疼。 众目睽睽之下,背包客咻地变成一道鬼影,窜得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六个驴友猛然启动, 朝小分队扑过来! 五伙伴根本没做战斗准备,一散而开,先由着自己擅长的方式躲避攻击。 小分队一散,六驴友也散了,平均一人追一个,倒也默契,没出现多人扎堆的情况。 就追着钱艾那边的,是俩。 钱艾也习惯了。 朝徐望扑来的是领队, 徐望一个闪身,绕到沙发背后,已经做好领队跨沙发而来, 两人纠缠的准备了,可领队却没动,反而莫名其妙抬起头。 徐望也下意识跟着抬头。 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就一盏吊灯。 吊……灯? 徐望一个激灵,猛然窜到一旁。 几乎就是同一刻,吊灯砸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徐望刚刚站着的地方,水晶灯摔得粉碎,在地板上溅起无数碎片。 一块大碎片直接崩到了领队面门! 领队敏捷一闪,碎片擦脸颊而过,一道血痕,已经算最轻的伤了。 徐望惊讶对方可以操纵吊灯,更惊讶于其还有躲避疼痛的本能!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还保留了一点意识? 狂风乍起,灼热的空气中出现几许湿润。 下一刻,大雨滂沱。 小伙伴们一下就认出来了——! 这是吴笙曾在6/用过的文具,后来况金鑫又得到一个。 此刻,后者正抬头望着天花板,任凭雨水浇得眼睛刺痛,依然聚精会神控制文具! 无数黑云聚集在天花板上,就像被打开了的消防栓,恣意倾泻着冰凉雨水,浇得小分队和入魔驴友都睁不开眼,浇得火焰不再肆虐,渐渐熄灭。 温度随着雨势而降,当大雨彻底停止时,最后一个火星,也熄灭了。 雨一停,小分队终于可以活动自如,重新看清这个世界,但驴友们同样如此。 况金鑫背后,一个男大学生正在秘密靠近! “小况——” 徐望只来得及喊着一嗓子,眼前领队已经重新扑来,他猛地后退一大步,拉开彼此距离,抬手就点掉一个文具——! 文具光影笼罩到领队身上,领队步伐忽然沉重起来,每走一步,都像在勇攀高峰——脚沉,气喘,酷寒,缺氧! 那边况金鑫听见提醒猛回头,身后的男驴友已经捏起一个塑料扁瓶,冲着他猛滋,几下就滋了他满头满脸。 况金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发懵,直到闻见刺鼻气味,才反应过来,这是烧炭助燃用的煤油! 徐望暂时控制住领队,立刻想过去帮况金鑫,可已经来不及了,滋完煤油的男驴友早扔掉了塑料瓶,这会儿已经掏出打火机点燃! 况金鑫战栗起来,几乎已经能感觉到烈火焚身的恐怖。 男驴友压根没给他逃跑的时间,毫不犹豫,将打火机往前一扔! 况金鑫下意识往旁边躲,虽然知道就算躲开了,打火机落到地上,一样可以引燃地板上的煤油再烧到他,可这一刻,躲避动作是本能! 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 就在他躲开的一瞬间,那手从后方擦着他脸颊伸到他面前,将燃烧着的火机牢牢接住,连同火苗一起,在手心里握紧。 打火机直接就这样被攥灭了。 池映雪收回胳膊,直接把火机放口袋里一揣,冲着男驴友淡淡道:“没收。” 而后他也不给对方反应时间,一个飞踹! 男驴友直接被踹飞出去,咣当一声,后背结结实实撞到墙壁上,瘫软着滑落在地。 另一边,最初攻击池映雪那位,早在暴雨停歇前,已被同样一脚解决。 池映雪转过头来,瞥况金鑫一眼,毫不掩饰地嫌弃:“你能闯到这一关,没道理。” 况金鑫嘿嘿一笑,特坦然:“我武力值是不行,但我会挑队友呀。” 池映雪蹙眉,就见不得他这么乐,乐得好像全世界都没烦恼,乐得人心烦。 况金鑫没注意队友神情,他在看那两个男驴友,都被池映雪一脚踹得暂时丧失战斗力,但也都没有真的伤到性命。 他以前就知道,池映雪的动作利落程度不亚于阎王,但这一次才意识到,真战斗起来,两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阎王不要命,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对手的命,怎么嗨怎么来。卡Kа酷Ku尐裞網池映雪对性命也没有那么热爱,但他很懒,怎么省事怎么来,所以踹一脚能制敌的话,绝对不会再麻烦地补上一刀。 追着吴笙的一个女生,也已经被制服,追着钱艾的异地恋和另外一个女生,则在和的作用下,一个站起来就滑倒,站起来就滑倒,周而复始,一个每向前一步,都需要几十秒甚至一分钟时间,简直慢得能和树懒pk。 局面暂时稳,背包客却仍不见踪影。 客厅已满地狼藉,墙壁被烧焦,地板被水泡,水晶灯稀碎,壁炉坍塌。 吴笙忽然感觉到脚踝一凉。 低头,地板上长出两只手,正死死握住他的脚踝! 背后骤然窜来冷风,对面的小伙伴则不约而同喊:“小心——” 吴笙脚动不了,他索性迅速下蹲,躲开最可能被攻击的方位,而后才回头,就见一柄尖刀凌空朝自己而来! 那刀原本是冲着他的脑袋。 可在他蹲下后,那刀忽然改了方向,冲下而来,依然是朝着他的面门! 吴笙发现不对。 那刀并不是随着惯性来的,更像是被某个看不见的人握着,用一个并不算均匀的速度,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转瞬刀已到跟前,猛地朝他眼睛刺来! 吴笙敏捷闪过,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刚要喊小伙伴执行战术,徐望的声音却比他还快:“隐身人缴械旅行计划——” 就是他想说的,一字不差。 徐望喊出声的同时,已经执行了计划第一步——使用! 文具光影瞬间笼到尖刀上,待它想第二次刺过来的时候,忽然“啪叽”一声,落到泡着水的地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接着是钱艾——! 仍维持着拿尖刀姿势的背包客,蓦地现身,就站在吴笙面前,脸上仍是对刀忽然滑落的惊讶! 四目相对,背包客才意识到,对方竟然已经能看到自己了,他骤然拧眉,目光重新凝聚,眼看就要第二次化成鬼影! 吴笙哪会给他这机会。 不知什么时候,吴军师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大锤,他反手一抡,锤子结结实实轰到背包客身上! 背包客一飞而起,直接在墙壁上撞出个窟窿,却仍不减速,最终成为遥远夜幕下的一个光点。 “隐身人缴械旅行计划”最后一步——吴笙,,送所有妖魔鬼怪人兽灵,来一场说走就走,但不知道目的地的旅行。 p.s.这一计划里,况金鑫和池映雪负责,围观。 鸮:恭喜过关,八/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耳内提示音响起,四个小伙伴都松口气,唯独吴笙,像被提醒了似的,忽地一震,猛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用力往距离最近的、依然在“勇攀高峰”的领队身上一砸! 钱艾以为这是什么致命一击,下意识开口:“都交卷了,不用再赶尽杀……” 话没说完,他就住口了。 吴笙往领队身上砸的,是飘飘洒洒,一沓小卡片。 天旋地转袭来,小分队,回归现实。 钱艾在凌晨四点多的冷风里,久久不语。 他这觉悟,这见识,这眼光,这辈子也就是个小兵的命了。 凌晨五点,回到宾馆的吴笙,收到来自微信号“欲edaai”的信息——成功交卷没? 此时,小分队正精疲力竭躺倒在总统套房里。浴室给了况金鑫,好好洗洗一身的煤油;钱艾直接寻了间卧室,倒头就睡;池映雪躺沙发里,等着浴室的第二名额;徐望坐在书桌前,总结这一役的经验和教训——军师的总结在脑内,队长的总结必须在纸上,不然回头开总结会,容易忘词。 信息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叮咚”一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岳帅?”隔着半个房间,都没耽误徐望一猜就准。 吴笙看一眼屏幕,确认发信人,再看徐望,就不那么快乐了:“你俩还挺心有灵犀。” 徐望无语:“卡着五点给你发信息的,除了刚从鸮里出来的岳家军,还能是谁。” 交卷,只会让同样在闯关的队伍弹回现实,那些安全区里没参与闯关的队伍,不受影响,所以岳帅他们必须乖乖等到五点,才能出来,且对于交卷状况,一无所知。 徐望的解释,让吴军师心情顺了一点,再看岳帅那个头像,就没那么碍眼了。 笙哥:交卷了。 岳大帅:真的? 笙哥:徽章也拿到了。 那边直接发来语音:“我靠!你们可以啊!!!” 吴笙微笑,打字速度蓦地温柔下来——还好。 那边已经没法打字了,一水语音:“赶紧睡觉,睡醒了出来吃饭,我们请!” 第130章 经验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淋下来, 况金鑫绷了一晚上的神经, 终于在这一刻松弛下来, 然后他才想起来, 自己忘了问池映雪的手。 之前净顾着害怕了,整个脑袋都是木的, 现在回过神, 就有些愧疚。 没想到洗完澡一开门,就见池映雪等在门外,眉头皱得像小山,满眼不耐烦。 “你在里面睡了一觉么?”咕哝着, 他捏住况金鑫的浴衣,将人拎到一旁,而后优哉游哉地进了浴室。 “里面不是还有一个浴室?”套房双卫,况金鑫总觉得自己被埋怨得很冤。 “那个浴缸没有这个大。”池映雪随口应着,很自然开始脱衣服了。 况金鑫一眼没照顾到,对方上半身就剩一件贴身单衣了! 这是洗澡啊,而且看架势八成要用浴缸快乐泡一泡的,都不在意关不关门?! 脱衣服的不尴尬, 看背影的况同学尴尬得要命,连忙抓紧时间问惦记了半天的:“那个,手, 你的手,没事吧?” 池映雪的单衣脱到一半,动作顿住, 过了两秒,才把剩下一半脱完,随手往旁边一扔。 “差点忘了。”他转过身来,单手摸进裤子口袋。**的上半身,宽肩窄腰一目了然,皮肤仍是白,但比在关卡内洗浴中心换衣服时,又多了几块红,分布的肩胛和腰腹,应该是打斗中磕碰到的。 况金鑫知道,那些磕碰再过不久,就会变成青紫,缓好几天也未必能消的那种。 恍惚间,一个东西被池映雪推过来,直接按到他胸口,硌得疼了一下。 况金鑫连忙上手接过来。 一个打火机。 不是关卡内被池映雪没收那个,是酒店的,机身上还印着lg。 “你欠我一次。”池映雪说。 况金鑫哭笑不得:“你就是不给我纪念品,我也不能忘。” 关卡内的打火机带不出来,这位队友干脆管酒店要。卡Kа酷Ku尐裞網难怪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神神秘秘跑到前台和酒店人员嘀咕。 池映雪耸耸肩,一脸救命恩人的高姿态。 况金鑫看着看着,就不太想让他得逞:“要这么说,加上你在摩天轮上推我那次,咱俩谁也不欠谁,扯平。” 池映雪怔了怔,记忆回笼,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懊恼。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他敛下眸子,很认真地思考,如果现在推给阎王,来不来得及? 况金鑫难得等来了说这件事的机会,也不管地点合不合适,哪怕堵在人家浴室门口,也索性一股脑问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不是怕疼吗,为什么那时候要跳下去?” 池映雪沉默片刻,抬起头,朝况金鑫一笑:“我说过了,想让你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 “那你推我就行了,干嘛要跟着我一起跳?”况金鑫认真起来,那可是一点不好糊弄。 池映雪烦恼起来,笑意淡去,犯愁地看了他半天,一叹:“你没有过那样的时候吗?” 况金鑫不懂:“哪样?” 池映雪靠到洗手盆上,不看况金鑫,看一个虚无的,没有具体焦点的地方,眸子里慢慢浮起向往:“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就想纵身一跃……” “没有。”简单坚定两个字,打断池映雪的“畅想”。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到况金鑫脸上,看了那张一点不动摇的小圆脸半天,不太高兴地扯扯嘴角,伸手一捏:“无趣。” 况金鑫被捏得有点疼,刚要反抗,对方先一步松手了。 下一秒,他就被人推了出去,咣当,浴室门在面前被合上。 况金鑫摸摸鼻子,有点闹不清这算是聊明白了,还是没聊明白。 门内,池映雪迅速将自己剥光,哼着不知名的英文歌,给浴缸放水。 况金鑫没用浴缸,全程都在另一侧的花洒区,以至于浴缸这里仍是清洁干燥的,射灯的映照让浴缸白得刺眼,但池映雪喜欢。卡Kа酷Ku尐裞網 光明和白色,都是能让他放松的东西。 浴缸八分满。 热气氤氲了整个浴室。 关掉水龙头,池映雪踏入浴缸,水的热度从小腿蔓延到全身,让人不自觉打了个颤。 他躺下来,身体慢慢下滑,直到整个人都浸入浴缸之中。 热水漫过他的全身,漫过他的眼耳口鼻,像一床被子,将他包裹,温暖,安全。 …… “定好了,下午三点。” 况金鑫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客厅,就见自家军师朝书桌那儿奋笔疾书的队长晃了晃手机。 他好奇(.)地问:“笙哥,什么下午三点?” “岳帅他们要请客。”回答的是钱艾,他盯着黑眼圈瘫在沙发里,脸色惨淡,声音虚弱。 况金鑫吓一跳:“钱哥,你不是进屋睡觉了吗?” “睡不着,”钱艾有气无力,声音里满是哀怨,“一闭上眼睛,不是天上下刀子就是地上长毒刺……” 况金鑫刚让热水澡洗走的黑暗记忆,被这么一勾,又卷土重来,但看钱艾这副模样,也不忍心怪,只能宽慰:“咱们已经交卷了,你别想这个了,多想点开心的事。” 钱艾可怜兮兮抬起头:“开心的事?我的人生里有吗?” “……”这个问题过于扎心,况金鑫竟然一时答不出来。 套房门铃被按响了。 屋里三人都一愣,就钱艾一个鲤鱼打挺,倍儿精神地跳起,冲到门口热情洋溢地就把门打开了。 酒店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礼貌微笑:“送餐服务。” 徐望、吴笙、况金鑫,三脸茫然,钱艾忙出声认领:“我订的,我订的。” 送走服务生,钱艾简直是颠着小步回到餐车旁的,脸上哪还有半点愁云惨雾,连困倦都没了,那红光满面的精气神,完全能再战五百年。 “我们约了岳帅三点吃饭。”吴笙好心提醒。 “我知道啊,”钱艾很自然道,“所以我才点了一个套餐。” 吴笙、徐望、况金鑫:“……” 他们发誓,在钱艾眼中看见了遗憾。 酒店套餐是西餐,冷盘、浓汤、主菜、甜品,一样不少,主菜和甜品还都给了两道。菜品的摆盘好看,餐具的摆放也很讲究,刀叉分列整齐,餐盘光洁如新。 唯一不和谐的是一双乱入的筷子。混在叉子旁边,企图蒙混过关。 “这一关让我明白了个道理,你永远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能吃一顿就赶紧吃。” 钱艾说着将筷子拿出来,于手中握紧,而后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把什么刀啊叉啊拢吧拢吧全推到餐车边缘,直到距离远得不能再远了,还不够,又拿前菜的盘子压住,这才舒口气,有了那么点安全感,握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什么沙拉,什么煎牛排,什么提拉米苏,在大中华筷子面前,都得俯首称臣。 围观三伙伴看得心酸。 短时间内,不止钱艾,他们整队估计都告别刀叉了。 收回目光,吴笙走到伏案的徐望身边,想看看这么半天,自家队长总结出什么了。不料徐队长字体太飘逸,他看了半天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愣是没看懂,只得问:“有什么心得?” 徐望抬起头,语气郑重而感慨:“知识决定命运啊。” 吴笙莞尔:“那以后让所有人每天自习两小时?科目不限。” 徐望:“……他们能起义,你信不?” 吴笙乐出声。 徐望放下笔,问:“你脚怎么样了?” 吴笙摇摇头:“没事。” 徐望说:“等会儿天一亮,就去打破伤风针。” 吴笙说:“不用。” 徐望没好气看他:“有事就晚了!” 吴笙捞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心疼我?” 徐望说:“当然。” 吴笙蹙眉,回答这么干脆,总觉得前方有坑…… 徐望:“你倒下了,谁带兵打仗?” 他就知道。 吴笙在心里叹口气,他是不会说好听的,徐望是会说偏不说…… “喂。”自家队长忽然凑过来。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吴笙呼吸发紧:“啊?” 徐望带着笑看他:“我还没说完呢,别走爱尚网。” 吴笙连忙点头:“哦,你说。” 徐望眨巴下眼睛:“你倒下了,谁追我?” 吴笙怔住。 徐望歪头看他。 吴笙忽然说:“你可以帮我洗一下东西吗?” 徐望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问懵了:“洗什么?” 吴笙飞快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喜欢我。” 徐望:“……” 这人是不是把领队撩妹信息里的所有土味情话都背下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睡觉,徐队长一直在致力于扭转自家军师被带跑偏了的情话审美,哪怕是去医院打破伤风针的时候。 吴笙脚底的伤不浅,但好在都是皮肉,没伤筋动骨,扎完针,医生又对伤口进行了专业包扎,等全弄完,已经下午了。 五伙伴打车去了约定的餐厅,到了才发现,是一家撸串店。门脸挺豪华,虽是撸串,但撸出了规模撸出了档次。 下午三点,店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五伙伴一进门,就被特意等在门口的岳帅,迎了个正着:“等你们半天了!” 岳队长一路把他们拉进包厢,那叫一个热情。 包厢里坐着岳家军另外四个伙伴,眉清目秀的苏明展,永远渔夫帽户外装的陶阿南,一贯两鬓剃短中间扎小辫的蔚天杭,还有健硕威猛的季一鸣。 见他们到了,四人礼貌起身,徐望连忙道:“赶紧坐,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岳队长立刻顺杆爬:“就是,今天在场的全是自家兄弟,不弄虚的。”说完他又跑门口喊,“服务员,上菜——” 没一会儿,炒杂贝、烤鱼什么的,就先上桌了,接着就是一把把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烤串,羊肉串,牛肉串,生筋,熟筋,掌中宝,排骨串……种类和数量都让人怀疑,岳队长把菜单从头到尾点了个遍。 “边吃边聊。”见桌子铺满差不多一半了,岳帅赶紧招呼。 撸串是一个非常适合聊天说话的餐饮选择,但在八/之后,吃法上可能有些调整。 岳家军等着徐望小分队先动筷呢,毕竟人家是客。 徐望小分队也的确是动了——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先拿几串过来,用筷子把肉撸到盘子里,再将铁签子躺平放到桌面,并推到一个比较合理的位置,这才开始吃。 岳帅看着他们拿筷子夹盘子里的肉,一口口吃得有条不紊,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现在撸串……都这么斯文了吗?” 徐望放下筷子,叹口气,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想问八/的事,放心,我们队到底是怎么过关的,我原原本本从头给你们讲……” 十分钟以后。 徐队长才讲到一半。 但岳家军们已默默放下铁签子,真心实意改换“前辈们”的吃法…… 第132章 四合院 “你再说一遍?靠什么辨别的恶魔?”听见真相的岳帅, 筷子差点拿不住, 不是吓的, 就是觉得……太荒诞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的、地、得。”徐望理解他的心情。 “确切地说, 是从文字使用习惯上进行排除和甄别。”吴笙十分严谨地给了一个宏观定义。 不管宏观微观,岳帅都接受不了:“这关卡太没人性了吧, 一路死, 到最后还考语文?除了高三知识巅峰,谁还记得的、地、得啊!” 左边的苏明展、陶阿南、蔚天杭,很自然举手:“我们记得。” 岳帅:“……” “怎么找恶魔只是其一,”徐望夹一筷子鱼肉, 熟练挑刺后,放进嘴里,被烤鱼汤汁浸润的鱼肉,鲜香味美,“再说,到你们闯关的时候,线索就未必是语文题了。” 岳帅已经没心思吃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关卡上:“其一?任务不就是找恶魔吗?听你这意思, 还有其二?” “其二就是找完恶魔,你还要把他解决掉。”池映雪难得插嘴,主要是果汁喝见了底, 新榨的又还没送来,实在闲得慌。 岳帅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徐望:“这是固定环节吗?” 徐望点点头:“应该是。” 岳帅绝望:“……” 右边的季一鸣听到现在, 才算来了兴趣,摩拳擦掌的:“打恶魔?这个爽!” 徐望看看至今仍精准记得的、地、得的苏、陶、蔚三人,再看看一听打架就两眼放光的季同学,确认了,这边负责文,那边负责武。 只剩下不知道负责什么的岳队长,托着腮,一脸生无可恋。 都这么熟了,徐望也就有话直说了,凑近岳帅,小声问:“你们队选队长,是看谁喜庆吗?” 岳队长消化半天,才领会精神,立刻怒了:“我这叫幸运脸!” 徐望:“……” 嗯,果然是以吉祥物标准选的。 这场“撸串联谊晚宴”,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而后两队各自回去休息,到午夜时分,重又在坐标点集合。 失重的紫色漩涡,带着他们回到露天咖啡店。 仍是只有他们两队。 这一关就像个分水岭,既是能否上总成绩榜的分隔,也是热闹和冷清的分隔。 一进来,徐望他们就收到了通关奖励的“武防幻文具三件套”,和下一关卡的坐标点。 查看奖励时,岳帅小分队站得远远,就像at排队取钱时避嫌一样,不越雷池半步。 等小伙伴们重新抬起头,岳帅五人已整装待发。 “祝福我们吧。”岳帅冲徐望一笑,牙齿在明媚日光下,白闪闪的。 徐望一字一句,缓而郑重:“时刻小心。” 旅行团再次走了过来。 从领队到驴友,全部换血,都是陌生的新面孔。 “环市一日游,包吃包玩,来吗?”举着小旗的新领队,扶着矮栅栏,热情邀请,从语气到神态,都和昨天的领队如出一辙。 徐望忽然产生一种悚然的错觉。 仿佛这就是昨天那个领队,只是换了一张脸。 岳帅小分队走出栅栏,汇入旅行团,跟着新领队,渐行渐远。 看着他们的背影,徐望心里刚刚泛起的那点战栗,又被冲淡了。 恶鸮受害者联谊会,截至目前,入会两队。 闯关这条路上,他们不再孤单。 …… 凌晨5:00 徐望小分队回到现实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唯一官方指定联络人——吴军师——给岳队长发慰问信息。 吴军师用词很简练。 笙哥:过没? 隔了一会儿,那边才回。 岳大帅:过了[怀疑人生.jpg] 见是喜讯,徐望才让吴笙发了视频通话邀请。 不料刚发过去就被拒了,而后对方回来一个语音通话邀请。 吴笙把屏幕亮给徐望。 徐望按下接通,并立刻点扬声器,以免小伙伴们在冷风里干挨冻,听不到什么信息。 “恭喜交卷。”徐望先道贺。 那边却传来岳队长重重一声叹:“这真是我闯过的最难熬的关卡……他妈的丧、心、病、狂。”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牙缝里蹦出来的。 徐望本来还想问问具体情况,一听这话音,直接换下一话题:“9/在广东,我这有坐标,一起走吗?” “不了,”岳帅毫不犹豫,“你们先过去吧。” 徐望警惕眯起眼:“怎么?先过去给你们趟趟路啊?” “这个真不是,我们队就是想缓两天。”岳帅字字诚恳,“要不你们过去之后先别闯,回头我们过去,帮你们趟一次路,也算还这关的情,行吧?” 徐望从这字里行间,品出一个人生观被颠覆的队长,可能还有他的伙伴。 “你们还好吧?”作为过来人,不,是还没从阴影里过来的人,徐望十分想抱抱这些伙伴。 “挺好的,”岳帅的声音,分明是强打起精神,“就是短时间内,没办法相信这个世界了。” 徐望:“……” 岳帅:“行了,不聊了,万一聊太久手机该爆炸了。有事随时联系。” 语音通话结束。 徐望:“……” 吴笙:“……” 池映雪:“……” 况金鑫:“……” 钱艾:“军师,你也赶紧收了手机吧,多亮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 八/的阴影是深刻而长久的,但当虾饺、烧麦、豉汁排骨、蒸凤爪、金钱肚、菠萝包、马拉糕、奶黄包、流沙包、叉烧包、肠粉、榴莲酥、烧腊全家福、煲仔饭摆到面前的时候……阴影是啥?能吃吗? 老钱吃神州,在正宗的广式茶餐厅,重新开播。卡Kа酷Ku尐裞網 来到9/的广东,回暖的不只有心情,还有温度。 江苏天气虽然不比北方冷,但这个月份,也往零度以下去了,广东还在零度以上,这对于“午夜出行”的小伙伴们来说,真是再友好不过了。 老样子,小伙伴们准备吃饱喝足,先在关卡的安全区里观望上两三天,既修生养息,也能积累点外围情报。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关卡,关卡内的一切,之于他们,都是未知。 午夜如期而至。 猫头鹰叫从荒凉的远方传来,夜幕下,紫光旋涡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谨慎起见,这一次五伙伴没有正好踩在坐标点,而是躲在两百米外的楼后,周围是否还躲着其他队伍,他们也不清楚,就这样踏入旋涡,进入9/。 迎接他们的是一间像极了太空舱的封闭空间。 纯白地面,纯白墙壁,纯白天花板,材料像是某种塑制品,没有接缝,一切都是一体成型。前方的墙壁上有一个圆形纹路,像是飞船的那种门。 没有其他队伍。 是那些队伍在别处,还是和八/一样,闯关的只有他们自己?五伙伴心中刚起疑惑,左右墙壁忽然传来某种低频震动。 震动声中,五个休眠舱一样的东西,从墙壁上缓缓推出来。仿佛那里原本就有五个隐形抽屉,只等着他们到来,自动弹出。 左边两个,右边三个,都在墙壁中部,排列整齐。 五伙伴面面相觑,下一刻,小心翼翼上前查看。 “休眠舱”的外沿高度只到他们胸口,低下头,里面一览无余。 一人大小的舱,约两米长,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深,和周遭墙壁一样的纯白色材料,让舱体看起来干净整洁,一顶头盔静静躺在其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头盔填不满舱体,看着仍是空荡荡的。 “叮——” :全体队员戴上头盔,躺入暗室,关卡即开启。 这就开始了? 猝不及防的提示,让小伙伴意外。 “队长?”况金鑫投来询问眼神。 徐望说:“别急,再观察观察。” 他话音还没落呢,池映雪已经把一个头盔拿出来了。 “哎你别急着戴啊!”钱艾慌了。 池映雪单手顶着头盔,像顶篮球似的,在手指尖上转圈晃着:“看看而已。” 钱艾捂着胸口:“完了,我这心已经开始突突了,”他看向吴笙和徐望,“我有种不祥预感,这关肯定也是个硬骨头。” 就一个头盔,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哪怕它未来感十足。徐望观察无果,转头看吴笙,发现对方目光微眯,摸着嘴唇,若有所思。 这种典型的智者气场,给了徐望曙光:“有发现?” 吴笙下意识地点着头,沉吟:“这么明亮的舱体,为什么要叫暗室? 徐望黑线:“你的关注点能不能接点地气……” “等我们躺进去,它一关上,当然就暗了。”池映雪耸耸肩,插话进来,不懂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但是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始,”他又补充,声音淡淡的,态度却坚决,“这种东西,我绝不躺第二次。” 最终,小伙伴们还是没有开启关卡。 一来,舟车劳顿,需要调整;二来,对这一无所知的关卡,他们着实没底,想下决心躺进去,还需要酝酿。 但这一晚,总成绩榜却开启了。 他们没上榜。 第一名的成绩是12/,第五名的成绩是9/。 他们还没过第九关,成绩是八/。 这件事给小分队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冲击,本以为自己的成绩吊个车尾上榜还是稳稳当当的,而且已经做好收奖励的准备了,突然被泼一盆冷水。 翌日再入鸮,还是老样子,没有其他队伍,只有一个密闭太空舱,和五个头盔暗室。不同于上一关,多在咖啡厅坐一天,就能多总结点生存公式,这一关的信息量,无论进来多少次,只要不开启关卡,都是一片空白。 小分队一商议,也别这么耗着了,是深是浅,躺进去看! “咳,我先来了。”作为队长,徐望当然打头阵。 他轻轻调整呼吸,爬进其中一个弹出的暗室里——虽然他横看竖看还是觉得像个大抽屉——而后戴上头盔,小心翼翼躺下。 顶多就是全息游戏那种冒险呗,徐望在心里给自己放松,尽量不去想大脑被某种端口接入的诡异感,权当自己提前体验未来科技了。 距离躺平,已过去十几秒。 什么都没发生。 徐望睁开眼,暗室边沿四个脑袋探着看自己。 “看来我一个人不行。”徐望朝四个脑袋叹口气,“别欣赏我了,赶紧吧。” 四伙伴不再观望,各自寻了暗室,纷纷躺入。 池映雪是动作最慢的,他带上头盔,坐在里面呆愣了片刻,才一皱眉,一闭眼,死躺。 随着他的躺平,五个暗室缓缓回到墙内。 周遭果然暗下来了。 前所未有的黑,吞噬着每个人的五感。 徐望在黑暗中继续调整呼吸,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场,下一秒,脑内忽然一阵刺痛! 不是生理性的那种疼,是精神上的。 仿佛电流划过大脑,整个思维世界忽然涌入了超负荷的能量,所有的记忆被搅乱,就像一个不速之客进了记忆超市,将那些按时间按类别整齐排着的记忆,毫无规律地拿下来,放到一个篮子里,然后又将篮子砸烂! 近期的,久远的,快乐的,悲伤的,一个叠着一个的记忆,如同被捣碎的水果,汁液飞溅,弥漫出炫目的、妖冶的光彩,再看不清楚,分不了虚实。 第133章 等候 池映雪心底最深的噩梦, 在家里。 四伙伴忽然之间犹豫了。 这里藏着小雪最大的恐惧, 或许, 也是他最不希望被人碰触的秘密。 拿着车钥匙的男人率先从呆愣中回过神, 进一步问:“你们来找小少爷是?” 拖长的疑惑尾音,拉回徐望注意力, 忙扯出无害笑容:“我们是他的朋友, 来找他……玩。” 给了个笼统得近乎敷衍的回答,不想乐了,特高兴特热情地把他们往棋盘桌后的屋里请:“还从来没有小少爷的朋友过来玩呢,快进来坐……” “喂, ”扛着修枝剪的不乐意了,瘦削的脸拉下来,愈发的长,“这一盘还没下完呢。” 吴笙看一眼棋盘上的车马炮,就知道为啥这位不乐意了,棋势已经一边倒,这位修枝剪大哥稳赢。 “你这人,是下棋重要, 还是少爷的朋友重要,分不清深浅呢。”车钥匙白他一眼,回过头来看向四人, 又热情洋溢的,“我是池总的司机,姓张, 那是老彭,拈花惹草的。” “园艺师傅。”瘦削脸咬牙切齿给自己正名。 四伙伴不关心他的职业,他们更关心司机口中那个池总。 是池卓临?还是……池映雪他爸? 实在无从判定起,池映雪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情,他们对他社会关系的了解,只有一个池卓临。至于家庭组成,父母情况,全是茫然。 张司机也压根不听徐园丁的抗议,直接打开房门,把四个人请了进去。 虽是坐南朝北的倒座房,可房内收拾得很整洁,空间也很大,摆着一组看着就十分舒服的沙发,茶几上放着新鲜的水果。 这是个会客厅,想来半天的时候,应该是宽敞透亮的样子。 只是现在,光线和外面一样暗,不,比外面还暗,稀薄的月光透进窗来,亮度又打了几折,必须瞪大眼睛,才能看清地板和家具,不至于磕碰着。卡Kа酷Ku尐裞網 “呃,张哥,”钱艾客气地朝对方笑笑,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清,“这屋里……能开灯吗?” “哦,”张哥也朝他笑一下,带着点抱歉,“恐怕不行,这里没灯。” 钱艾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没灯?” 张哥点头,神情特别自然,似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对啊,没灯。” 刚坐到沙发里的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而后徐望倾身向前,客气地问:“张哥,是这个房间没灯,还是这里都……” “整个宅子都没灯。”彭园丁进来,有点不耐烦,似乎嫌他问起来没完。 司机瞪他一眼:“吃枪药了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不招人待见的臭脾气。” 彭园丁一开口就被怼,郁结于胸,果断放弃进门打算,转身坐回门口棋桌,自己和自己下! 司机这边说完园丁,便在四伙伴对面的沙发里坐下,又换上热情好客的笑容:“我们家不安灯的,晚上嘛,就应该黑着呀。” 徐望定定看着他,却没瞧出任何破绽。 不是故意搞怪或者吓唬人什么的,他好像就是打心底这样认为,所以笑得像个邻家大叔,眼角的每一条鱼尾纹,都透着和蔼。 但越这样,越让人心底发凉。 这世上哪有人家不安灯的,就算真有这样的人家,面对访客,也该知道这不符合社会常识,没道理这么自然的说出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有客人?”门口传来一个女人声音。 四伙伴抬起头,一个中年阿姨,穿着朴素,身材微微发福,却更显亲切。 “陈嫂你来得正好,”司机立刻起身,说,“他们是小少爷的朋友,你帮忙招呼一下,我去告诉少爷。” “行,你去吧。卡Kа酷Ku尐裞網”陈嫂和和气气,人看着朴实,声音听着也温暖。 司机前脚走,陈嫂后脚就忙活起来:“您们稍等,我去沏茶。” 徐望想说不用麻烦了,可还没张嘴,陈嫂已经没影了。 偌大的、黑漆漆的房间里,就剩下他们四个,还有虚掩着的门外,独自对弈的园丁彭。 “队长,他真能把池映雪找来?”况金鑫不放心地问,声音压得极低,以免惊动门外人。 徐望摇头,这答案几乎是没悬念的:“不可能,你见过哪一关,坐着吃两口水果就能交卷的。” 吴笙已经起身,在屋里“参观”起来,从家具到摆设,全细细查看,不错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钱艾倒心大,伸手就拿起果盘里一个水果,他倒也不是真敢下嘴,就想着,闻闻味,醒醒脑,总不能掉坑吧。 不料一捏,水果就变了形,直接沾得满手黏糊糊。 “我去,”钱艾低呼,“啥玩意儿啊。” 徐望和况金鑫凑过来,后者伸手沾了点他手上的“水果遗骸”,放鼻子底下闻一闻:“好像是……蛋糕。” “老钱,”徐望看向果盘,“再捏一个。” 老钱愣住:“为什么?” 徐望说:“验证一下看是偶然还是全盘。” 老钱:“为什么是我?” 徐望:“先撩者,负全责。” 钱艾:“……” 生无可恋里,钱同学把盘子里所有瓜果梨桃都捏爆了,无一例外,全是奶油蛋糕,只是做得特别逼真,如果不去捏,从形态到气味,都和真正的水果分毫不差。 幸好旁边有纸巾,钱艾抽出好几张,一边擦手,一边想不通地嘀咕:“这有钱人,吃的东西都稀奇(.)古怪的……” “你们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屋角忽然传来吴军师的低声呼唤。 三人连忙起身,走过去。 吴笙站在一个全自动鱼缸面前,对着里面浑浊的水,和水中游来游去的黑影,看得出神。 “不就几条小鱼儿吗?”钱艾不明所以。 一道强光打在鱼缸玻璃上——吴笙按亮了自己的手机电筒。 “靠……”钱艾一言难尽地出声。 浑浊泥水里游来游去的不是鱼,而是许多只刚长出后腿的蝌蚪,它们托着长长的尾巴,在浑水里乱窜,就像没头苍蝇。 强光直射处的鱼缸壁内,忽然贴上来一个东西。 四伙伴吓一跳,连吴笙的手都跟着抖一下,直到光源重新定住,他们才看清,那是一只青蛙。 还没等他们从“鱼缸养青蛙”的诡异里平复,那青蛙忽然大嘴一张,把正要从它身边游过去的一串蝌蚪全给吞了! “你们干嘛呢——”似乎发现了手机的光,坐在门口的彭园丁不客气地喊。 吴笙忙按灭手机。 徐望则配合着回应:“没事,我们东西掉地上了,已经找着了。” 四伙伴蹑手蹑脚坐回沙发,彼此看着,久久不语。 怪。 这里说不上有什么大问题,但就是很怪,乍看哪儿哪儿都正常,细究又处处都很诡异。 “队长,”况金鑫又看见果盘里被捏烂的“水果”,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小雪喜欢吃蛋糕。” “嗯,”徐望摸摸他脑袋,既是安抚队友,也是镇定自己,“我知道。” “那就直接摆蛋糕啊,”钱艾实在理解不了这饮食取向,“非把蛋糕伪装成水果,好玩啊?” 果盘里的蛋糕,至少可以确认一件事,这里,的确和池映雪有关的世界。 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陈嫂端着茶水进来,客客气气给每人面前摆上一杯。 送完茶,她就在沙发旁边站着,站姿很规矩,随时听吩咐的样子。 徐望连忙说:“您也坐。” 陈嫂摆摆手,笑呵呵道:“不用,我站着就行。” 徐望无奈,半玩笑半调侃道:“您站着,我们哪好意思喝啊。” 一番连哄带劝,陈嫂总算坐下来,她和张司机一样,神情态度都是朴实的热情好客,不过她在看他们的时候,眼里比司机多了一层不确定,没有恶意那种,单纯的……不踏实。 徐望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很快就捕捉到了这点,正疑惑着,陈嫂却先开口了:“你们真是小少爷的朋友?” “当然。”徐望笑笑,努力让自己看着坦诚无害。 陈嫂犹豫了一下:“这话我可能不该说,但,小少爷从来没有朋友……”她看向四人,声音越来越轻,似也意识到,接下来的要求有点过分,“你们说是小少爷的朋友,有证据吗?” 这话真把徐望问住了。 朋友这东西怎么证明啊?总不能回暗室里把池映雪拽出来,说你来告诉你家阿姨,我们是不是朋友。 “有证据。”况金鑫忽然出声。 徐望、吴笙、钱艾,三脸意外,不约而同看向他。 况金鑫飞快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陈嫂看。 鸮里无法使用手机,却不影响查看相册。 那是一张徐望、吴笙、钱艾也没见过的照片,是况同学的自拍,拍在江苏某餐厅的一个包厢,整张照片里50%都是他的脸,而在他后方,四个伙伴瓜分了剩下的50%。 那一刻的伙伴们,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自拍里的风景,吴笙还在埋头搞“生存公式”,徐望则拿着满满几页“死亡公式”满面愁容,钱艾正在整理餐桌上的摆盘,以期直播的时候画面更好看,池映雪趁他没注意,偷了块苏式小点心,生生把人家摆得挺好看的糕点宝塔,弄没了塔尖,正得意地往嘴里放。 那时候他们还没真正开始闯第八关呢,虽然知道前路险恶,还是偷了浮生半日闲。 照片里的况金鑫,笑得阳光灿烂,就像当时窗外的天气。 中年女人看了半晌,忽然一声抽泣,她忙用手擦眼睛,哽咽的声音里全是欣慰和高兴:“有朋友了好,有朋友了好……” 这话听在小伙伴们耳里,不知怎的,心里微微泛酸。 张司机回来了。 陈嫂立刻起身迎过去,况金鑫连忙把手机揣回口袋。 望着归来的司机,四伙伴心弦不自觉绷紧。 司机走进门来,一扫先前的热络,面沉似水:“小少爷病了,不能见客,你们回吧。” 还没等徐望他们回应,陈嫂先急了:“病了?怎么病了?我去看看——”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司机一把拉住胳膊:“看什么看,吃饱了撑的。” 四伙伴错愕,他们预见到不可能这么顺利,但眼前的司机忽然换了个人似的,还是让人瘆得慌。 门口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园丁站起来,没理拉扯中的司机和陈嫂,直接进门,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慢走,不送。” 徐望眯起眼,余光里,三伙伴已经悄悄摸上了文具盒,他霎时定心,声音微微上扬,反问园丁:“如果我们不走呢?” 园丁握紧手中的修枝剪,咔嚓两剪子,利刃划破空气,锋利刺耳。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134章 垂花门 屋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陈嫂见状, 急得眼泪快出来了, 连忙挡在四人身前, 和园丁说软话:“彭师傅,他们都是小少爷的朋友, 有话好好说……” 园丁暴脾气已经起来了, 修枝剪横着就朝陈嫂肩膀扫过去,虽然不是真的“剪”,但力道之大,还是一下子就把陈嫂扒拉开。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嫂踉跄几步, 险些摔倒。 四伙伴心里一紧,徐望更是直接出声:“你冲着我们来,欺负陈嫂算什么本事!” 陈嫂眼见着气氛没缓和,反而更升级,还要再开口,肩膀上却压下来一只大手。 司机张。 他没有过格的举动,只是拍肩一样,静静传递着无形压力:“陈嫂, 别忘了,你拿的是池总的工钱。” 他的声音低沉,甚至透出一丝森冷, 和先前热情待客的司机张哥,判若两人。 陈嫂嘴唇微微颤抖,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最终, 她默默离开。临出门时回望那一眼里,除了歉意,还有无能为力的痛苦。 司机张目送陈嫂远去,而后转过身来,倚靠在门框上,静静望着屋内,似乎笃定园丁一个人,就能妥善料理他们四个。 “唠唠叨叨的人终于走了。”彭园丁用空着的那只手,抠抠耳朵,舒舒服服呼口气。 钱艾和况金鑫,在沙发的遮挡下,偷偷摸摸点掉各自的备战武具——,! 徐望和吴笙还在观望,他们做好的战斗准备,但这仗该怎么打,还得要对方先出招。 司机张忽然后退一步,从倚靠门框,变成站在门外。下一秒,彭园丁扛在肩上的修枝剪,开始变大。 那剪刀本就比一般剪刀大得多,这再一胀大,竟变得有一个人那样长,立起来和彭园丁的高度不相上下! 彭园丁从单手扛,变成双手握,瞬间张开剪刃,狠狠朝四伙伴这边剪过来! 眼下的巨型修枝剪,根本不用彭园丁怎么往前,剪刃的长度就足够一剪子切断他们四个了! 四伙伴两个往左,两个往右,都是猛往地上扑,利刃从他们头上横扫而过,“咔嚓”剪了个空! 钱艾第一个爬起来,照着彭园丁的方向就是一个奋力甩胳膊,动作之潇洒就像武侠里的暗器高手! 顷刻间,他掌心就飞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薄得近乎锋利的钞票,带着杀气直冲彭园丁的面门! 彭园丁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但很快举起修枝剪,牢牢一挡! 钱艾从扔完金钱镖就开始发愣,他以为就是铜钱磨出来的那种常规“金钱镖”,为什么真的是百元大钞啊!这一张张往外扔,是他妈打敌人呢还是扎自己心呢啊! 钞票撞到修枝剪上,竟是一声清脆的、恍若金属相撞的“当啷”! 受阻的金钱镖,翩然落地,空中姿态,仍不过一张薄薄的纸钞。 彭园丁防守完毕,立刻转守为攻,谁也不找,就找钱艾,大剪子铺天盖地剪过来! 钱艾立刻故技重施,扑倒在地一个翻滚,直接滚到屋角鱼缸边! 园丁还要追过去继续攻击,忽然迈不动步了,一低头,鞋底不知何时踩到了一摊胶水上,还是任你怎么用力都拉不开的强力胶!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钱艾喘口气,向雪中送炭的自家军师,投过去感激一瞥。 同一时间,况金鑫已经拿着自己的武具“危险弹弓”瞄了许久了,趁园丁低头看鞋底胶水分神之际,拉满力的弹弓一松! 尖锐小石子嗖地疾驰而去。 不料还是偏了一寸,擦着对方的小腿而过,打在了门框上。 况金鑫懊恼,如果换了池映雪用这武具,绝对百发百中! “看来小看你们了。”一直站在门外观战的司机张,脱掉外套,露出健硕肌肉,缓缓走进房间,来到单人沙发旁,弯下腰,双手抓住沙发用力举起,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就朝着吴笙和徐望猛地砸去! 二人一个激灵,拔腿就往旁边跑! 沙发重重砸到地上,生生砸折了许多根地板! 同一时间,园丁直接把修枝剪打开,放到他的鞋底和胶水粘合的补位,用力一剪!竟将胶水剪断了! 重获自由的他第一时间扑向钱艾,冲着后者脖子就是一剪! 钱艾闪得快,刀刃剪在他背后的鱼缸上,“砰”一声就把鱼缸剪碎了! 碎玻璃、浑浊的水,连同一缸的蝌蚪和那一只青蛙,统统倾泻到地上,一瞬间,满地蹬着后腿挣扎的蝌蚪,就在钱艾脚边! 钱艾胃里一阵翻滚。 下一秒,那些小蝌蚪竟然开始长出前肢!就在布满水渍的地板上,生出前肢,尾巴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只只小小的幼蛙!有好几只,直接蹦到钱艾脚面! 正在和司机搏斗的另外三个伙伴,见状也头皮麻一下。 钱艾要疯,狂甩腿,想把它们甩掉! 吴笙这边躲过司机一拳,脑中闪过文具盒里的,极快衡量一下,还是没使用。 这武具和飞镖或者弹弓不同,是很难控制杀伤力和范围的。 如果此刻发生的一切,和暗室中的池映雪,存在某种“相通的感应”,那万一武具波及过广,杀伤力失控,会不会对池映雪产生实质伤害?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都不能在自己队友身上冒险。 “吱呀——” 一片混乱嘈杂里,这声大门开启的动静,还是清晰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朵。 声音是从门外的院子里传进来的,院子里只有一道门,就是通往内宅的垂花门。卡Kа酷Ku尐裞網 四伙伴一怔,不知这是什么变故。 耳内又响起那看那热闹不怕事大的戏谑声—— 鸮:人在内宅,机会只有一次,十五秒后,门会关闭,别错过哟~~ 四人隔空对视,默契地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一个字——走! 内宅是他们必须要进的,池映雪在那里,徽章提示的“东厢房”也在那里! 吴笙躲开扫过来的修枝剪,果断点掉! 随着提示音起,他脚下一轻,整个人像踩上了磁悬浮! 但很快他就皱了眉——这防具只能他自己一个人用!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拉过最近的徐望,直接扛到肩上,脚底生风,“咻”一下就冲出屋子,直奔垂花门,速度快到司机和园丁都来不及反应! 徐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以为要弹回现实了,等发现是被吴笙扛起来,下一秒,人就落地,吴笙一把将他推进敞开的门内:“顶住门,我去接他们!” 还剩十二秒。 敞开的垂花门,已经开始有慢慢闭合之势。 徐望立刻双手撑住,使出力气和大门对抗!但是根本顶不住,他几乎使出吃奶力气了,大门还是按着自己的速度,徐徐关着。 吴笙转身刚要往回跑,却见钱艾和况金鑫已经冲出来了! 他立刻迎上去,趁乱扛起况金鑫就往回来! 还剩八秒。 他把况金鑫送进去,转身再要去接钱艾,却一下撞到了司机张的身上! 司机张一拳挥过来,带着风! 吴笙身体后仰,躲过一击! 这人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他根本没察觉! 钱艾已经被园丁扑倒,后者骑在他身上,正拿着修枝剪往下戳,钱艾则死死握住他手腕,不让他得逞! 钱艾的脸因为用尽全力而涨得通红,他清楚知道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可余光里一扫,吴笙竟然还在门外。 “别管我,你快进去——”钱艾几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喊的这话。 一喊,就泻了几分力,修枝剪的尖距离他的眼珠,又近了几分。 还剩五秒。 吴笙凝神运气,脚下一蹬,像子弹一样冲过去,“砰”地撞开骑在钱艾身上的园丁,扛起……呃,薅住队友就往垂花门跑! 钱艾跟不上他的速度,鞋都快秃噜掉了! 还剩三秒。 门扇只剩下容一人侧身进入的宽度! 司机张忽然挡到门前! 吴笙克制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门内况金鑫和徐望却在这一刻福至心灵,抬腿一齐给了司机屁股一记猛踹! 司机往前踉跄着扑,吴笙在电光石火间,薅着钱艾绕开他! 终于抵达门前。 吴笙闪身进去,回手一拉钱艾,竟然没拉动。 等他回过头,门只剩下一道胳膊宽的缝,门外,是被司机张死死抱住大腿的钱艾。 “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跟你们汇合。” 透过门缝,钱艾看着三队友的眼睛,给出坚定承诺。 最后一刻,他用力抓下吴笙薅着他的手,往门里一推! 时间到。 垂花门关闭,严丝合缝,连一丝风,都透不过来。 背后袭来拳风。 钱艾看也不看,回手朝袭击者面门就是一记重拳! 司机张向后踉跄着坐到地上,钱艾刚想扑上去,忽然觉得小腿一痒。 低下头,他撸起裤管,一只幼蛙正扒在他小腿上,就在被发现的一刹那,它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呱”。 钱艾一阵晕眩,而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垂花门内,三伙伴用尽一切方法破门,蛮力、文具都用上了,都无果。想爬上墙头往回看,根本爬不上去,头顶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怎么都冲不破,完全是和4/的月光迷宫一样的套路。 三伙伴靠在门上,精疲力竭。 在他们眼前,是内宅的花园,有花,有草,有树,只是没一株活的。 草黄了,花萎了,树枯了。 但所有花草树木都停留在了枯萎的那一刻,枯黄的草倒伏着,褪尽颜色的花朵耷拉着,枯叶都没落,密密麻麻挂在树杈上,挡着阴霾的天。 徐望看着眼前的一切,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没有人家的院子会这样。 就像没有人家会不安灯,会鱼缸里养蝌蚪,园丁的修枝剪还会变大。 这不是记忆重现。 就像况金鑫在暗室里同样梦见的是自己的想象一样,这里,也是池映雪的想象,或者说,融合了现实与臆想的,池映雪的意识世界。 脑内地狱。 他们在池映雪脑内。 面对着池映雪给他们……不,是记忆和伤痛给池映雪建造的,地狱。 第136章 黑影 钱艾在淡淡的橘子气味中醒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一醒, 那气味就没了, 只剩阴霾的夜风, 吹得人鼻子发痒。 他坐起来, 打了个喷嚏,待看清四周, 愣了。 他仍身处前院, 面前是触手可及却门扇紧闭的垂花门,显然,从晕倒到苏醒,并没有人移动过他。 可是身后的院子, 干干净净,规矩整洁。 老张,老彭,一地打斗的狼藉,都不见了,整个外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棋盘还摆在门口,却再没人对弈。 他又低头看小腿, 裤管还维持着被撸到膝盖上的状态,但那只诡异的幼蛙再没踪影,小腿也没有任何受伤痕迹。 没办法说这局面是好还是不好, 钱艾只觉得,心里阵阵冒凉气。 目光重新落到垂花门上,钱艾试着拍了两下门板, 用一个不算大但足够对面听见的音量,喊队友的名字“徐望,吴笙,小况……” 声音散在夜风里,门那边,毫无回应。 钱艾拍着门板的手,颓丧地滑下来,愣愣地坐那儿缓了两分钟,昏迷前的最后一句铿锵保证,终于慢慢回笼—— 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跟你们汇合。 这话,像一台运输机,给钱艾恍惚的心神,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很少有这么爷们儿的瞬间,那一刻为何敢那样笃定,也没印象了,但既然说了,就他妈干! 钱艾腾一下站起来,最快速度把整个前院巡视一遍。 会客厅的情况和院里一样,除了墙角的鱼缸没了,桌上还放着四杯茶,其他都是原貌。沙发没挪,地板没折,也没有一地的水和幼蛙。 他没办法解释这诡异的情况,但至少,那些可能攻击他的人是真的没了。 确定了没有被偷袭的风险,钱艾重新回到垂花门前,专心致志破门! 身体撞! 文具上! 爬墙! 一股脑把能想的招都用了,门岿然不动,墙头更是被透明膜挡着根本无法突破。 钱艾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他一点也没想过放弃。 鸮说机会只有一次。 他才不信邪。 百元大钞都能当暗器咔咔扔了,他再不是从前的钱艾! 呃,等等。 钱艾趁着调整呼吸的档口,突然朝着不远处的地面,用力一挥臂“呵!” 金钱镖应声而出,锋利一角直接嵌入院内地砖缝,而后,才软塌塌落地。 钱艾整张脸都亮了,哒哒哒跑过去,从地板缝里抽出大钞,快乐地往兜里揣。 一揣。 钞票化为轻烟。 钱艾“……” 嗯,他就是做个实验,果然不行。 “一夜暴富”失败,钱艾继续琢磨“汇合之路”。 脑中忽然闪过刚刚金钱镖嵌入地砖缝的画面。 破门不行,翻墙不行,意味着地面和高空都走不通,那不如试一试……地下? 对,地下! 钱艾立刻动身,满院子满屋找能掘地三尺的工具。金钱镖一落地就软,没戏,必须得是真正能挖土的硬核工具! 不料找了半天,偌大一个前院,竟然连铁锹、铁铲都没有,哪怕来个炒菜铲子呢!末了,就翻到一把扫帚,一个塑料簸箕。 钱艾看着那形似铲子的簸箕,心一横,拿过来就往垂花门底下铲! 一簸箕下去,地砖纹丝不动,塑料簸箕差点裂了。 “你个绣花枕头!” 心中义正言辞地叱责完无辜工具,钱艾站起来,沐浴着稀薄的余光,望着地上的簸箕,陷入沉思。 两分钟后。 簸箕接收到提示——如果它能听见的话。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钱艾重新蹲下,拿起脱胎换骨的簸箕,朝着门板底下的地砖缝一铲一撬,啪,一块地砖起来了,露出下面深黑色的泥土! 钱艾大喜,再不犹豫,抡着簸箕就吭哧吭哧挖起来。 …… 内宅,满目枯黄的花园游廊里,出现一个少年。 当时的徐望、吴笙、况金鑫,正靠在门上喘气,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往前,还是再想办法把一门之隔的钱艾找回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钱艾到底还在不在前院。 就在这样脑子乱糟糟的时候,那少年出现了,沿着游廊往前走,往宅子的更里面去,只让他们捕捉到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 三伙伴同时发现了他,似乎冥冥之中,有种说不清的直觉就牵引着他们往那个方向看。 吴笙第一个起身,徐望和况金鑫随后跟上,三人以最快速度拨开枯萎的花草,从栏杆跃入游廊,追了上去。 吴笙的草上飞速度最快,也最先出声“请等一下——” 他们做好了对方拔腿就跑的准备,不料那背影听见声音就停住了,很自然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们。 三伙伴怔住。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颀长,五官英俊,一身飒爽的马术装,像是刚从哪个会员制的马场归来,眼里还带着策马奔腾的神采。虽然还未完全长成,稍显单薄,眼神也尽是少年气,但眉宇间已隐隐有了一丝刚毅,让他毫不怀疑,他未来会有一翻成就。 “有事吗?”少年摘下马术头盔,明亮的眼睛盯着三人看。 虽然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声音也少了磁性多了少年的清亮,但这眉眼这五官,还是瞬间和小伙伴们的记忆库比对上了…… “池卓临?”喊出这名字的时候,徐望都觉得自己荒诞,可人就杵在眼前,实在不得不信,除非池卓临还有个小十几岁的双胞胎弟弟,或者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个复制粘贴的私生子。 少年好奇(.)一笑“你们认识我?” “认识……”徐望说完,又恍惚地摇头,“但不是这个你……” 少年池卓临眼中泛起疑惑,显然完全没听懂。 “我们认识池映雪。”况金鑫开口,“我们来这里找他。” “你们认识我弟弟?”少年池卓临先是意外,而后脸上出现发自内心的快乐光芒,“我弟弟和你们说过我?!” 况金鑫被吓一跳,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徐望也很意外,这人不质疑他们的身份,却因为“被自己弟弟提及过”这样的小事,而开心不已? “嗯,对,说过。”况金鑫只得顺着往下说。 少年池卓临立刻问“怎么说的?都说过什么?” 况金鑫卡了壳,求助似的瞟自家队长。 徐望连忙接口“就说他有个哥哥,叫池卓临,呃……特别优秀!” 池卓临噗嗤乐了“你不用帮他遮掩,肯定没说过我什么好话。” “……”供吃供住供总统套,还供出个被嫌弃,徐望都有点同情这哥哥了,一想到哥哥对此还门儿清,更心酸。 只是……为什么在池映雪的世界里,哥哥只有十几岁呢? 那池映雪又多大? 如果要匹配眼前的池卓临,池映雪顶多十岁,但他们给陈嫂看的又是成年池映雪的照片,陈嫂也没提出疑义啊…… 一堆问号在小伙伴们脑袋里晃,池卓临那边又说话了“你们刚刚说是来这里找我弟弟?” “对。”徐望立刻点头。 池卓临把头盔往胳膊下一夹,笑得单纯正直,毫无防备“正好我也要去找他,我给你们带路。” 徐望和吴笙、况金鑫交换了个眼神,果然,大家都有点没底,总觉得事情不会那样顺利。 况且只有一面之缘的池卓临,在他们印象里,是一个处事得体、自带贵气的成熟男人,突然从拉菲红酒变成小甜饼,还甜得这么彻底,实在让人很难踏实。 他和这个定格在枯萎一霎的花园一样,透着一种朦胧的诡异。 还没等小伙伴们回答,池卓临已向前走去。 三人心中一急,跟还是不跟?不跟,也许这是他们能找到池映雪的唯一机会!跟,钱艾还在门外呢! 眼看池卓临越走越远,三伙伴一咬牙,跟上去! 任务是找到池映雪,不是所有人一起找到池映雪,因此只要每一个小伙伴都在关卡内,哪怕最终找到池映雪的只有一个人,也是全队一起交卷。 老钱,坚持住! 以为队友仍然在门外坚持恶战的三人,一边在心中给钱同学打气,一边紧跟池卓临的步伐。 “还从没有朋友过来找他呢,哼,偷偷交了朋友也不告诉我……” 看得出池卓临的心情很好,他走在他们三个前面,一路往游廊深处去,脚步轻快,口中不停,一直在念叨他这个弟弟,说是吐槽,语气里却都是宠溺。 “不过交了朋友就好,”他忽然回过头来,冲他们三个感激一笑,“我平时住在学校,难得回家一次,还要被安排学这个学那个,应酬这个,参加那个,想陪他玩一会儿,都没有时间……” 简单几句,一个从小就被按照接班人方向培养的人生,初见雏形。 徐望知道,这样的人家,多数都会把孩子送到私立的精英学校,全封闭寄宿制也常见,但哥哥是这么念书的,难道弟弟不用吗?就算不当接班人培养,也不能说一个精英教育,一个散养着随便他玩儿吧。 可听池卓临的语气,“玩儿”似乎就是自家弟弟的主业…… “他身体不好,一直没上学,都是请人来家里教。”池卓临看向徐望,微笑。 徐望悚然,他能听见自己心里想的话?! 吴笙、况金鑫不明所以,只觉得池卓临忽然冒出这一句,很突兀。 但如果抛开语境的莫名,只看这句话本身,池映雪身体不好?一直没上学?那在这里,他现在是几岁…… “十岁啊。”池卓临很自然道。 吴笙“……” 况金鑫“……” 他俩现在知道,刚才徐望眼中的错愕是什么了——池卓临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而就在刚才,池卓临透露了第二个信息——池映雪才十岁。 乱了。 如果池卓临真的能听见他们心声,那就该知道,他们是在做任务,为何毫无反应?而如果池映雪真的只有十岁,那陈嫂看了照片又认得…… 吴笙揉揉太阳穴,艰难呼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毫无章法,一切试图整理出逻辑的努力,都会在下一刻,被毫无预警击得粉碎。 游廊很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将本就昏暗的宅院,遮得更模糊。 走着走着,徐望忽然回头,把后面的况金鑫吓一跳“怎么了?” “哦,没事。”徐望环顾一圈,摇摇头,把头转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身后,某个不知名的暗处,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一缕凉风穿过游廊,况金鑫蓦地闻到一丝清甜味道,下意识咕哝“橘子?” 第137章 假书 池卓临立在枯树后面, 掩映在枯黄的草木里, 他说他要回学校, 可最终迷失在这废园里, 就像一个电池耗光的玩具。 徐望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只是一个内心混乱的伙伴, 荒诞的潜意识投影,可那股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的诡异惊悚感,还是将他侵蚀。 感觉到了徐望的战栗,吴笙轻轻揽住他的肩。 “为什么……”他没办法理解, 为什么那么一个宠溺弟弟的哥哥,在池映雪心中,却是这样的存在。 吴笙思索片刻,道“任何人都是有缺点的,但机器,或许可以做到完美……” “你的意思是,在小雪心中,池卓临……是完美的?” 徐望看着一动不动的池卓临, 看着他阳光的眉眼,飒爽的马术装,即便在这样诡异的时刻, 若不去看他胸前的屏幕,这依然是个教养良好、气质出众的少年。 不,徐望摇头, 不对。 “吴笙,”他近乎呢喃道,“如果我心中有那样一个完美的人,我会把他想象成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刚刚还没说完。”吴笙轻声打断,“机器的确可以做到完美,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微微转头。 徐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池卓临胸口的屏幕上。 电量不足。 四个警示性红字,浓烈刺眼。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什么样的哥哥最完美?徐望想,除了学习够优秀,运动够出色,德智体全面发展之外,还有吗? 有吧。 谁不想要一个哥哥来给自己撑腰,帮自己遮风挡雨呢。 所以哥哥要能一直陪着他玩,一直守护着他才好。 一直,才好。 夜风吹过废园,掠过枯草,窸窸窣窣里,没一声虫鸣。 徐望闻了闻,风里不知何时,有了水汽。 鼻尖忽地一凉。 抬起头,又一滴凉落到眼皮上。 下雨了。 吴笙也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刚要抬头,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恶犬的狂吠! 那叫声疯狂而狰狞,几乎惊得草木都骚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它面对着的东西扑咬撕碎,拆吞入腹! 二人对视一眼,吴笙不由分说将徐望再度扛起,脚下生风,循声而去! 徐望上一次被扛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呢,这一次又来,挂在吴笙肩上,被颠得想吐。卡Kа酷Ku尐裞網他不晕机不晕车不晕船,谁他妈想到有一天能晕肩膀! 但这苦还没地方诉,为追求最大效率,只能配合着人家草上飞! 唯一能让徐队长感觉到安慰的,就是速度的确快,眼睛一闭一睁,到地方了,上一秒还远得不甚真切的犬吠,这会儿直冲入耳,听得人脑袋疼。 身体随之被放下来。 这是一处隐秘别院,院子不大,两三间房,南北两个月亮门,南面通往他们刚刚过来的废园,北面通向何方,不知道。 院落四角各一个盛满水的大缸,院中央空着,这会儿,正上演恶战。 一个黑衣黑裤黑口罩的人,胳膊上咬着一头比狼还大一圈的狼狗,要不是刚才的犬吠,真的会让人以为那是狼;腿上钳着一只半人高的巨型螃蟹,蟹壳青得发亮,蟹腿支开,横向足有两米宽! 那人毫无疑问,就是先前那个跟踪、偷窥他们的黑衣人,追到废园深处追丢了,没想到以这种形式重逢! 黑衣人奋力甩着胳膊,奈何狼狗咬得极狠,甩了半天的结果,只是让恶犬的獠牙越陷越深,胳膊上的黑袖子早破烂了,被狗咬住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腿上的蜘蛛蟹也不遑多让,一对蟹钳,连夹刺带撕扯,生生将黑衣人的一条腿弄得鲜血淋漓! “还傻愣着干什么,救我啊——”黑衣人朝怔在月亮门口的二人大喊。 徐望和吴笙有点犹豫,在这个捉摸不定的世界里,根本无法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谁是好人,谁是恶徒! 那人见他们不动,急了,豁出去似的大吼“你们不是想找池映雪吗,我带你们去!” 院子里的雨点瞬间密集起来,就在他喊出池映雪名字的一刹那,雨水落进杠里,漾起繁密水花! 吴笙当机立断,直接点掉! 徐望没动,但紧盯战场,时刻准备给战斗计划打补丁!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先落到黑衣人头顶,可那网像感觉不到黑衣人似的,竟从他头顶透过来,继续往下落,最终只覆盖到了仍咬着他的恶犬和仍钳着他腿的螃蟹身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放的放,该网的网! 吴笙一个箭步上前,收拢网边,向旁边用力一扯! 狼狗和螃蟹被坚韧的大网生生从黑衣人身上扯了下去! 狼狗利齿几乎带下黑衣人胳膊一块皮肉,蟹钳则在不得不松开的最后一刻,还割了黑衣人腿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黑衣人却一点声音没出,就好像那些伤不在他身上似的。 吴笙借着扯开两个恶兽的惯性,将网兜狠狠甩到地上,以极快速度将网口打了死结! 狼狗“嗷呜”一声低吼,触地即跳起,用利爪和尖牙狠狠撕咬网兜,眼睛像饿狼一样,凶狠得发绿,然而任它胡搅蛮缠,网兜岿然不动。卡Kа酷Ku尐裞網 网内的螃蟹,挣扎着笨拙的身体,慢悠悠站稳,重新六脚着地,前方两个大钳缓缓伸向网眼,用力一合。 “咔嚓!” 网眼应声剪断。 吴笙始料未及,蟹钳带的是锯齿,不是刀刃,就算想切割,也不可能这样干净利落!这一下声响,不像是螃蟹钳,倒像是剪刀! 剪……刀? 吴笙稳住心神,定睛去看那对大蟹钳,此时螃蟹已经从剪开的网里大摇大摆爬出来了,那身前明晃晃举着的,和身体一样青得发亮的,哪里是蟹钳,而是一对修枝剪! 饶是吴笙,见此情景,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望也看见了,战场外围的他,不仅看见了蟹钳变成修枝剪,更看见了恶犬脖子上挂着的狗牌,那根本不是什么狗牌,而是一把车钥匙! 密集雨点已经将两个人衣服打得八分透,可他们毫无所觉。 大螃蟹忽然朝着吴笙横行而来,速度之快,堪比蜈蚣! 吴笙向后躲,不料恶犬也冲网兜破开的洞里爬出来,一跃而起,往他脸上扑! 吴笙往旁边一躲,闪过了恶犬,跳开了螃蟹,可还是被蟹钳勾住了衣服,钳尖用力一扯,“刺啦”一声,衣兜直接撕裂,池卓临让带的信,则直接被刺穿,挂在了钳尖上! 吴笙伸手想去夺,螃蟹竟然横着逃跑了! 以他的速度可以去追,但旁边徐望替他挡住了反扑的恶犬,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别管我,追信!”徐望大喊。 “无所谓,”吴笙一把抓住恶犬后脖颈的皮,狠狠将之从徐望身上扯下来,往远处用力一甩,“数字而已,再写一份。” 恶犬摔进枯草丛,“嗷呜”一声,灰溜溜跑掉。 不远处的黑衣人,早在雨声的掩护里,悄悄后退。 雨水冲刷掉了他伤口的血污,可冲干净了,又马上渗出新的血。在雨水的稀释下,那鲜红的新血,仿佛成了淡粉色。 退到北面的月亮门口,他果断转身,拔腿就跑! 刚跑出月亮门一步,只一步,黑衣人耳内就响起了声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随着“哟~”拖长的尾音,黑衣人心口倏地刺痛,针扎一样! 他呼吸一滞,脚下顿住,本能捂住胸口。 这和皮外伤那种疼不一样,是神经性的,几乎无法忍受。 “你再往前跑一步试试!”背后,徐望一手握着个小稻草人,一手捏着根小钢针,昂首挺胸,姿态潇洒。 他就料到了需要打战术补丁!要不是被修枝剪和车钥匙分了神,他都不会让黑衣人跑出月亮门! 吴笙对他投以赞许一瞥。 徐望得意洋洋,“滋儿——”一下,又给小稻草人胳膊肘来一针,不深,但也多少疼一下。 黑衣人嘶地吸口凉气,怒了“我他妈没动,你还扎我!” “咳,再巩固一下警告。”徐队长理由充分。 黑衣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见徐望没有再“巩固”的意思了,仍不敢掉以轻心,眼神盯着他俩的同时,还不住地往旁边地上瞟。 “别找了,都跑了。”徐望知道他在搜寻那两个怪物。 黑衣人这才松口气,似乎对于怪物的忌惮,比对徐望和吴笙更甚。 “它们为什么攻击你?”徐望问。 “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他们看家护院忠心耿耿,当然见到我就咬。”黑衣人轻笑一声,带着点不屑。 “他们……到底是……”徐望想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可那太荒诞了,到了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黑衣人倒毫无芥蒂就答了“司机和园丁。” “为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吴笙突然出声。 黑衣人挑眉,似笑非笑“你们的问题太多了。” 吴笙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上前两步。 黑衣人一惊,警惕后退“干嘛?” 吴笙耸耸肩“帮你摘口罩。” “不用。”黑衣人果断拒绝。 徐望举起小钢针,作势要扎。 黑衣人“……我自己来。” 四个字,咬牙切齿。 说罢,他还真就摘了,动作没一点拖泥带水。 “满意了?”再无遮掩,黑衣人抬起脸,挑衅似的看二人。 那是一张陌生的青年人的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朝气与活力,五官没有池卓临那样刀刻斧凿的英俊轮廓,但也是有点小帅气的,眉宇间有一抹桀骜不驯,眼神坚定,和他整个人一样,散发着一种蓬勃的、野性的力量。 徐望和吴笙足足看了他好几秒,仍没办法将这张脸,和记忆中的任何人对号入座。 “看够没有?”显然这位是个没什么耐心的。 徐望走到吴笙身边,平静交涉“我们救了你,现在轮到你履行承诺了。” 你们不是想找池映雪吗,我带你们去!——青年当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上下打量徐望和吴笙“你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找到那家伙。” “我们没怀疑你,你倒先防备我们了?”徐望无语。 “千万别相信任何人,”青年笑了,声音缓而温柔,“这世上,连自己都不可信。” 徐望微微眯眼,就在刚刚那一瞬,某种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快得根本捉不住。 收敛心神,他寸步不让“你想知道我们身份,可以,但要拿你的身份换。” 他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对方想探他们的底,他们还想探对方的底呢。 “我的身份?”青年像听到了笑话,噗嗤乐了,“那你们可要失望了。我没户口没身份证没暂住证,在这里就一黑户。” 吴笙嘴唇抿直,不语。 徐望听得更懵了,索性先问最直接的“名字,名字总有吧。” “哦,那有,”青年把粘在胸前的湿透黑衣,捏住抖落抖落,“我叫阎王。” 徐望和吴笙怔住,对着那张陌生的脸,一时竟忘了说话。 雨势缓下来,但院子里,已弥漫起氤氲水雾,就像戏文中的游园惊梦,细雾里,亦虚亦实,亦幻亦真。 …… 况金鑫追着小孩儿跑到游廊尽头,人影一闪,没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墙,墙上一扇小门,那门矮极了,只到他的腰。 这墙和这门的出现都很突兀,就像有人在贯通的游廊里,硬插进来一面墙,截断了游廊,也堵住了往来人的去路。 况金鑫又闻到了橘子汽水的味道。 这味道似有若无,就像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力,带着他走向未知深处。 屏住呼吸,况金鑫伸手去推那道小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没泻出一丝光。 他弯下腰,亮起手机往里面照,光线时不时掠过一些书脊,但太远了,看不清楚。 想了想,他还是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着宽敞得多,况金鑫直起腰,再用手机电筒四下环顾,终于看清了,这是一间书房。 约二十平米左右的地方,四周全是书架,多是厚厚的精装书,字体烫金,将书架排得满满当当。 除了书和书架,再无其他,连装饰都没有,墙壁、地面都灰扑扑的。 况金鑫走近一个书架,随手取一本书,刚一拿起,就愣住,那书极轻,就像个空壳。 他忙把树抽出来,果然,只是装饰用的假书。 很多咖啡厅、餐厅都会用这样的假书装饰,包括一些私人住宅,用词装点一下门面也很正常,但在这里,这样一间简陋到不可能用来招待人的隐秘书房里,为什么还要放这些假书? 如果这些假书不是为了充门面,那是为了做什么? 他们这一路行来,有遇见什么和书有关的吗? 况金鑫苦思冥想,就恨自己没生一个军师那样的头脑…… 等一下! 书? 暗码信! 母本! 况金鑫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到了,理智告诉他不会这么恰巧,可直觉告诉他,在这个世界里,不要相信该相信的,也不要怀疑该怀疑的。 不再徒劳思索,况金鑫直接一本本抽出书架上的假书,挨个查看! 他每查看完一本,就放到一边的地上,查看完一书架的书,再把抽空的书架整个摸索一遍。 就这么一路查,一路堆,很快,地上就被假书摆满了,几乎没地下脚。 手机电量也被持久不灭的电筒消耗掉大半。 书架还剩下最后一个,况金鑫就踩在假书上继续翻。 终于在摸到一本暗红色的书时,手上一顿。 那书有重量。 况金鑫迫不及待把书抽出来,手机冷光照亮了封面上的字——《鹅妈妈童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况金鑫狂喜,想向全世界宣布,他推理对了! 可一转念,不行,还没验证,只有真正对上暗码,才说明他猜得没错。 暗码,暗码……那四组数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捏着“疑似母本”的况同学,后知后觉地陷入记忆荒漠。 暗码信在自家军师身上,而他只看过那信几眼。 120……36……8…… 况金鑫绞尽脑汁,想得头发快要抓秃头了,还是只有模糊的几个数字。 哪怕一秒钟也好,能不能借笙哥的记忆力用一下啊! 第138章 童谣 废园, 细雨, 蒙蒙水雾迷离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卡Kа酷Ku尐裞網 “你叫……阎王?”徐望又问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青年歪头, 不解二人为何呆愣。 有, 当然有问题。 在池映雪的世界里遇见阎王,这事儿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但作为和阎王真正朝夕相处过的徐望和吴笙来说, 眼前这个“阎王”,实在陌生得让人猝不及防。 不仅仅是外表上的陌生,还有内在的变化。 就像池卓临从霸道总裁变成了傻白甜,阎王也从那个世故成熟又带一点阴鸷腹黑的男人, 变成了朝气蓬勃的青年。 简单直白,活力健康,浑身上下透着爱谁谁的野劲儿,和他们认识的那个阎王,有很大不同,和他们认识的那个池映雪,几乎截然相反。 徐望用力眨一下眼,眨掉沾在睫毛间的水膜, 让视野里的这个“阎王”更清晰,也让纷乱思绪得以整理。 “没问题。就是……”他笑一下,指指自己和吴笙, “我们俩认识一个朋友,也叫阎王。” “哦?”阎王来了好奇(.),一边重新戴上黑口罩, 一边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比你成熟一点,世故一点,偏执一点。”徐望看着他的五官,重新藏进口罩之下,只留一双闪着野性警觉的眼睛。 “干嘛和我比,”阎王好笑道,“我们只是恰好名字一样,又不是真有什么关系,要性格都一样那才见鬼了。” “还真有一个地方,”吴笙好整以暇地开口,“你们两个,一模一样。” 徐望疑惑看自家军师。 阎王也挑眉“哪里?” 吴笙垂下眼睛,视线落到他仍渗着血的、伤痕累累的手臂和小腿上“你们两个都不知道疼。” 阎王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的伤口,无所谓一笑“疼习惯了,就不疼了。” “你总受伤吗?”徐望敏锐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苦涩,心里一揪,那话就出口了。 阎王怔了怔,像是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末了干脆摆摆手“哎,别聊我了,你们不是急着找池映雪么,那就赶紧跟我走。” 语毕,他转身就往前走,他的前方,一片枯树,看不出任何小路或者建筑。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但跟上了,徐望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嘴“你这是要带我们走哪条路啊?” 或许是现实中的阎王对池映雪,总带着一分敌意,于是对着这么“睦邻友好”的阎王,徐望和吴笙仍难以百分百踏实。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是我——阎王——专用的路了。”阎王回头瞥他俩一眼,一副天地任我行的气势。 说话间,三人已来倒一棵极粗的枯树下,宽大而焦黄的叶子挂满枯枝,树下一口压着石板的老井。 阎王弯腰,深吸口气,以一人之力推掉大石板,露出饱经风霜的井口。 井里已干涸,一眼就能望到井底。 “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跳……”徐望话还没说完,身边已擦过一阵风。 “扑咚”一声,阎王落井,落完了还仰头招呼他们“快点下来呀。” 徐望看着那足有四、五米深的井底,脑袋疼“这就是你的专用路?” “别怕,”阎王贴心张开双臂,“我接着你。” “不用,”吴笙替自家队长拒绝,“他有人接。” 随着徐望稳稳落进吴笙怀抱,面积不大的井底几乎被三人塞满。在他们膝盖高的井壁处,有一个一人宽的圆洞,不知连通向何处,只能感觉到嗖嗖的风,从洞口吹进井底,吹在本就湿透的裤子上,阴森的凉。 阎王艰难弯下腰,钻进圆洞。 徐望和吴笙一言难尽地看着,总觉得自己一不留神,误入歧途。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道里,再听不见地面的雨声,只偶尔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滴答”,趁着这黑暗格外寂静。 阎王、徐望、吴笙,一个跟着一个往前爬,速度缓慢,洞道坑洼,爬得腰酸背痛,膝盖生疼,爬得徐望要是不说点什么,能憋死。 徐望“你不要告诉我池映雪住地下室。” 阎王“怎么可能,正经的西厢房。” 徐望“……那我们为什么要走地下!” 阎王“地上有人守着啊。” 徐望“园丁和司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阎王“他俩只守花园,内院里守卫更多,没有池总允许,你想硬闯,十条命都不够。” 徐望“池总?池映雪的父亲?” 阎王“不然还能有谁。” 徐望“那就是了,他是池映雪的父亲,我们是池映雪的朋友,彼此好好沟通,没道理不允许我们见。” 阎王“嘁,那个人,沟通不来。” 徐望“你试过?” 阎王“不用试,就是他把池映雪关在西厢房不让外出的,还沟通什么沟通!” 徐望身形一顿,黑暗中的吴笙,也微微一怔。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游廊震动歪斜,天降一声“池卓临”的时候,他们就预见到了,这位“老池总”不好惹。 可彼时他们只当那是一个威严、不苟言笑、给人以压迫感的父亲,从没往深里去想,他和池映雪之间的父子关系,有什么问题。 徐望“他为什么要关着小雪?” 阎王“小雪?” 徐望“哦,我们都这么叫他。” 阎王“看来你们关系真的不错。” 徐望“我们和你,现在也是朋友了。” 阎王乐了“没想到,我有一天还会借池映雪的光。” “回到上个问题,”吴笙淡淡提醒,“池总为什么关着小雪?” “这个我真不知道,”阎王叹口气,“反正我找池映雪玩,就一直走地下这条路。你们跟着我,不会错,就是……” 徐望、吴笙“就是?” “这条路,可能,有点,坎坷。”阎王一字一顿,语带无辜。 漫长的匍匐前进后,三人终于跳出洞道,进入一个不知什么地方的宽敞空间。 吴笙亮起手机电筒,才看清,这是一间石室,四面墙壁皆由光滑砖石砌成,头顶亦然。 徐望刚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见阎王走到墙角,在那儿摸索着墙壁,像在寻找什么。 很快,一声扳动扳手的“咔”,从阎王那里传来。 而后,他们正前方的这面墙落下,露出下一个石室。 那石室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一模一样大小,也是四四方方,也是上下左右全封闭,也是在阎王现在站的那个位置的墙角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小扳手。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现在所在的石室,墙壁上有个洞,就是他们爬过来的那个洞道;而面前的这个石室,四周墙壁完好无损,只是地面密密麻麻铺满尖刀,刀刃冲上,整齐得像杀人方阵。 “算我们站着的这里,一共六间石室,”阎王热心讲解,“我们只要扳动扳手,打开石门,一个一个闯过去,很快就能到西厢房。” 徐望转头看他,努力而缓慢地扯出微笑“接下来的每一间石室都像前面这样吗?” “怎么会。”阎王立刻摇头。 徐望松口气“那就好。” 阎王“越到后面越危险。” 徐望“……” 阎王“?” 徐望“这就是你说的……可能、有点、坎坷?!” …… 隐秘书房。 并不知道自家队长和军师已经踏上一条坎坷路的况金鑫,终于放弃在记忆长河里哪吒闹海,他怕继续搅和下去,暗码没捞出来,再把常规记忆祸害乱了。 记不住,那就只能把书带走了。 况金鑫将书架剩下的部分快速检查完,确认真书只有这一本,而后带着一点“偷人家东西”的不安,将书装进小背包。 装进去的前一刻,说是好奇(.)也好,说是鬼使神差也好,况金鑫又翻开书看了一眼。 刚找到书的时候,他已经翻开看过了。虽然记不起暗码,至少也看看母本到底是什么样的书。《鹅妈妈童谣》这几个字,对于他是全然陌生的,直觉上应该和《格林童话》一类差不多的,随手翻几页,果然,都是中英文对照的童谣,什么追猫咪啊,爬柴堆啊,吃圣诞派啊,简单又充满童趣。 可就在已经将这本书放进包里一半的时候,他的手顿住了,然后将书拿出来,又翻开了第二次。 没来由,就是觉得应该再看一下。 这一次,他翻到的是一首只有五句的童谣—— y other has killed (妈妈杀了我) (爸爸吃了我) y others and sisters sit under the table (兄弟姐妹坐在桌子底下) ickgy bones (捡起我的骨头) and they bury the under the ld arble stones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手机电量彻底耗尽,自动关机,湮灭了最后一丝光。 况金鑫呆立在黑暗中,手脚冰凉。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本书,况且里面也有天真烂漫的童谣啊,不一定就和现实挂钩,甚至都不一定和池映雪的意识世界挂钩,可能只是他和自己哥哥玩暗码信随手找的母本……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继续不下去了。 他站在池映雪的意识世界里,甚至很可能就是对方心里藏得最深的地方,在这里别说一本书,就是一草一木一片树叶,都是池映雪的内心烙印。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沉稳,坚定,越来越近。 况金鑫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那脚步停在门前。 随后,隐秘书房的门被人推了一下。 没开。 况金鑫进门时带上了锁。 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情形,沉默片刻,才“笃笃”敲了两下门,客气道“有人在里面吗?” 况金鑫屏住呼吸,拿着书的手,微微出汗。 那人只问了这一句,敲门声也没再出现。 况金鑫侧耳去听,希望能捕捉到离去的脚步声。 然而等来的,却是钥匙开门声。 “吱呀——” 门开了,只有半人高的小门外,蹲着一个人。 况金鑫背过手,飞快将书塞进背包,然后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和对方平视。 门外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五六岁的模样,西装革履,自带威严,即便是眼下这样蹲着,也不会让人觉得份。月光映出他五官深邃的轮廓,也映出他眼角的浅纹,但那一双眼睛里的目光,坚定刚毅,像能把人灵魂看透。 “听见这里有声音,我还以为是老鼠。”四目相对,中年男人微笑,看起来是很想和蔼,可惜笑意依然化不开他眉宇间的严肃感。 “我、我来这里找朋友,然后就迷路了。”况金鑫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只能先给上自己信息,至少换个“态度良好”。 “找朋友?”男人温和道,“告诉我他的名字,也许我可以帮你找。” 况金鑫犹豫了。 男人静静看着他,既不催他说,也不请他出来,就维持着这样奇(.)怪的、门里门外一起蹲着的别扭姿势。 对视久了,况金鑫忽然觉得,男人的五官,尤其是眉眼,莫名有一丝熟悉感。 池卓临! 况金鑫瞪大眼睛,再仔细打量门外这张脸,确认无疑,这五官轮廓,完全就是十几年后的池卓临! 记得在北京,池卓临请客那一次,曾在饭桌的聊天上提过,他长得像爸爸,池映雪长得像妈妈,所以他顶多混个五官端正,自家弟弟才是盛世美颜——也是在那一次,况金鑫清楚意识到,吹起自家弟弟来,池卓临总裁能用到天底下所有好词儿,不分次元。 “我找……池映雪。”况金鑫小心翼翼报出队友名字,希望自己的猜测别出错。 门外人颇为意外,但很快,这意外就变成热情好客“我是池映雪的父亲,快出来吧,里面窝着多难受。” 况金鑫舒口气,果然被他猜中了。 同时也特别庆幸自己的运气,一遇就遇见个一家之主,再不用担心被张哥彭哥什么的下逐客令。 “池叔叔好。”他礼貌打了招呼,之后不再犹豫,敏捷从小门钻了出来。 “懂礼貌,是个好孩子。”男人欣慰地摸摸况金鑫的头,像个宽厚的长辈那样,“跟我来吧。” “听说池映雪病了?”况金鑫想起前院里,被下逐客令时得到的信息。 “嗯,”男人淡淡道,“不过吃了药,睡一觉,现在好多了。” 那为什么在前院的时候,那两个人非说池映雪不能见客,那么激烈地要赶他们走呢? 况金鑫心中疑惑,但并没有继续追问,怕牵扯出不该说的,毕竟在前院闹得实在不愉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池映雪的父亲在前面走,况金鑫就在后面跟着。 月光将中年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况金鑫看着那高大而宽阔的背影,心底不知不觉,泛起复杂的酸涩。 他的成长中没有父亲,于是每每看着别人的父亲,既觉得温暖,又觉得羡慕。 …… 妈妈杀了我,爸爸吃了我…… 先前看过的童谣,毫无预警,在脑海中蹦出,耳边甚至能听见虚幻的、儿童吟唱的声音。 清脆的、充满天真的童音,念着最血腥的歌谣…… 况金鑫猛地停下脚步。 池映雪的父亲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几乎在下一秒就顿住身形,回过头来“怎么了?” 况金鑫答不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觉得害怕,心中的那股不安毫无来由,却凶猛无比。 第140章 破译 “我、我想去厕所。卡Kа酷Ku尐裞網”面对池映雪父亲“关心”的回望, 况金鑫破天荒撒了谎。 他心中的不安与忐忑慢慢聚集成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不断在和他说——逃, 小四金, 赶紧逃! 清甜的橘子味儿又来了。 “厕所?当然可以。”池映雪父亲转身走回来,拉起况金鑫的手, 眼角都是和蔼细纹, 目光温和如水,“前面房间里就有,你在那里坐坐,我去帮你叫池映雪。” 语毕, 不等况金鑫再说话,便迈开步伐,径直牵着人朝不远处拐角的房门走去。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牢牢握着况金鑫,乍看就像亲情动画片里唱的,大手牵小手,带着一种天伦式的温馨。 可只有况金鑫能感觉到, 那股不由分说的压迫性力量,他几乎是被半强迫地带着往那房间去,稍微暗中使点劲, 想把手抽出来,钳制着他的力道就更大。 “池叔……池叔叔……您不用这样,我跟着您走就行……”况金鑫委婉提醒对方放手, 可直视前方的男人置若罔闻。 昏暗的月光在他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哪怕他没有拧眉立目,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 况金鑫看着他,蓦地想到了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 那是一个“很容易炸”的女人,其实就是不善控制情绪,情绪极易失控,当时的同学们哪懂这些,就知道随便什么小事,一句上课接下茬,都能让她暴怒,于是给她起外号叫“□□桶”。 “□□桶”一炸,就固定有同学会倒霉,不是揪着耳朵到走廊罚站,就是拿作业本扇耳光,有时候怒极了,随手拿教鞭或者拿着尺子,就往才七八岁的小孩儿身上招呼。 况金鑫很听话,从来不犯错,也从来没挨过打,所以对这位老师并不害怕。那时的他们也不懂什么叫体罚,什么该不该的,就觉得老师是绝对权威,犯错了就该被惩罚。 直到有一次,他带了一小包茶叶到学校,那是他第一次帮着爷爷奶奶炒茶,说是帮,其实就是蹲在大锅旁边帮着看火,但炒完之后,他也是欢天喜地的,奶奶就给他包了点。他当宝贝似的不离身,家里带着,上学也带着,上课还偷偷摸摸打开闻一闻。 就这么一次走神,被□□桶抓到了,她硬拉着他到走廊,抢他的茶叶丢到他脸上。他哭着蹲下来捡茶叶,她就大叫“我让你动了吗”!他吓得立刻站起来,连哭都不敢哭了,她伸手就给了他一耳光,一连扇了好几下,然后掐他身上,哪疼往哪掐。 那是第一次,况金鑫知道了什么叫恐惧,比所有童年幻想出来的妖魔鬼怪都恐怖,他到现在都记得她染着红指甲。卡Kа酷Ku尐裞網 童年里那么多美好的红,花儿,枫叶,彩笔,山楂糕……可真正留下烙印的,却是这一抹。 门板被推开的声音,拉回了况金鑫的思绪。 池映雪父亲将他带进了一个和前院会客室有些相似的房间,房间中央摆着沙发和茶几,墙角摆着几株绿植,还有一个书架和一个柜子立在墙边。 极暗的光线,让每一件家具粗看都只是轮廓,并不觉得什么,可等慢慢看清,况金鑫才发现,那沙发是黑色皮质,茶几是现代风的石板台面,书架和柜子却是中式红木。 截然不同的风格放在同一个房间里,画风诡异而割裂。 “坐。”池映雪父亲终于松开手,客气地请况金鑫坐。 况金鑫站在刚进门的地方,脚下未动,怔怔看着对方,提醒道“厕所在……?” 池映雪父亲说过这房间里有厕所的,可况金鑫环顾一圈,也没发现卫生间的门。 男人像是没听见他的疑问,又重复了一遍“坐下。” 这一次比之前多了一个字,语气却从客气变成了一种隐隐的命令。 况金鑫喉咙发紧,心发慌,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力,让他几乎不敢再同男人对视。 他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头顶有一张高压电网,威慑着你,胁迫着你,让你必须按照既定路线走。 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他硬着头皮走到沙发旁,慢慢坐下来。 “这才对,”男人露出满意笑容,“小朋友,就该听大人的话。” “我去找池映雪,”男人转身走到门外,临关门前,缓而低沉地再次叮嘱,“你就在这里等,千万别乱跑。” 门板被缓缓合上。 门外却没任何脚步声。 况金鑫坐在沙发里,微微喘息,手心出汗,脊背却挺得直直,一动不敢动。 过了会儿,脚步声终于响起,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况金鑫整个人瘫软下来,像是刚跑了万米,体力从里到外完全透支。 但很快,他又重新打起精神,侧耳仔细听,确认外面再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悄悄起身,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必须跑。为什么?不知道。他就知道如果有一百种方式能够找到池映雪,通过池映雪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好途径。 说不清理由,但他宁愿相信第六感! 顺着门缝往外看,游廊上空空如也。 乌云像是淡了,月光洒在廊柱上,愈发明亮。 况金鑫抬手摸上门板,很轻很小心地推开,速度谨慎缓慢到,几乎听不见一丝门板合页的声响。 他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终于等到门板悄无声息开到大约30°角,容得下一人进出,他才屏住呼吸,侧身迈出门槛。 他不敢动作太大或者太快,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那样,一点点往外蹭,终于整个人全部来到门外,他才轻轻合上门扇。 对着门板无声而绵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慢慢酝足力气,转过身来拔腿就…… “你想去哪里?” 温和得近乎宠溺的询问里,况金鑫僵在原地,生生收回了脚。 池映雪父亲就站在他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明明打开门的时候还没有,只回身关门那么一霎,他就来了,无声无息,像一个幽灵。逆着月光,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只嘴角淡淡的笑,真切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是说过,让你就在这里等,千万别乱跑。”男人微微低头,盯着况金鑫看,声音里的暖意,半点都没传递到他冰冷的眼底。 “我出来……出来找厕所。”况金鑫想不出说辞了,他现在心乱得厉害,慌张和恐惧,连同难以言喻的压迫力一起,让他大脑短路。 “嘘,”池映雪父亲轻轻摇头,“不要为你的错误找理由。” “等等,池叔叔……这,这太奇(.)怪了,”况金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是来您家做客的呀,哪有罚客人的……” 池映雪父亲的笑容渐渐收敛,很快,连一点点伪装的温和,都散了干净。 “犯错,就要挨罚,”他一字一句,像在宣布不可违抗的圣旨,“和大人顶嘴,狡辩,罪加一等。” 况金鑫看着他的脸,在月光下变得阴鸷,终于明白,多说无用。 他猛地伸手朝中年男人用力一推! 趁对方防备不及,踉跄后退之际,转身就往左边跑! 他不知道左边的回廊通向何方,只知道一眼看不见尽头,一定很远,足够他跑出危险地带! 可他刚跑出两步,头皮忽然传来剧痛——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头发,野蛮而凶狠! 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生生扯了回去! 中年男人仍抓着他头发,强迫他抬起脸,另外一只大手扬起,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况金鑫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眼前就失了焦。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暴力来得突然而毫无缘由,可又好像早有征兆。况金鑫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施暴的人都带着一种相同气息,可是这一刻,他真的好像回到了小学二年级的走廊。 老师扇着他耳光,他一边哭着喊我错了,一边一动不敢动,任由对方扇。 中年男人又打了他第二巴掌。 力道完全没有保留,像是想就这样把他打死。 可偏偏,这一巴掌把况金鑫扇醒了。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他长大了,他不再那样弱不禁风,也永远都不会再哭着喊我错了,却唯独忘了抵抗! 第三个巴掌扇过来,带着凌厉的风。 况金鑫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照着虎口狠狠一咬! 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点文具,只能拼死一搏! “啧!”男人疼得倒吸口气,用力抽回手,随着他的动作,另外一只抓着况金鑫头发的手,力道本能放松。 况金鑫抓住机会,敏捷猫下腰,用头顶朝对方胸口用力一顶,专顶心窝! 男人一刹那变了脸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 况金鑫看准时机,头也不回往左边,游廊深处狂奔! 这一次他成功了,一口气跑出去几十米,仍未被阻拦! 他不敢也没有时间回头看,只拼了命地往前跑,跑得几乎缺氧,喉咙里都有了腥甜! 可他仍没有放慢脚步,甚至越跑越快! 前方出现了一个新的房间,门板虚掩,留出约一寸的幽暗缝隙。 电光石火间,况金鑫就在“直接路过”和“进房间里躲避”中,选择了前者——他现在拒绝任何静止的空间,只有跑起来,才让他觉得安全! 房门已到身侧,况金鑫丝毫没减慢速度。 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门缝内忽然飞出来一截白色的线一样的东西,就在况金鑫路过的一刹那,如闪电般而出,紧紧缠上了他的脖子! 况金鑫只觉得脖颈一霎剧痛,就像被人用钢丝勒住,再往前跑,绝对要身首分离! 他紧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他几乎失去平衡,刚一站稳,他就立刻抬手去抓门缝内伸出的白线! 那白线一头捆着他脖子,一头仍藏在门内的黑暗里! 一抓到线,况金鑫才发现手感不对,不是钢丝或者线绳,是塑料,是商场或者工厂打包、捆东西用的那种塑料捆扎带! 这种捆扎带和绳子不一样,绳子必须打结,可这种捆扎带,一旦尖的那一端穿过小的方型串口,就彻底卡上了,可以越拉越紧,却不可能再松开! 况金鑫咬紧牙关和门内拉扯他的力道抗衡,艰难抬起手臂,迅速寻找可以弄断捆扎带的文具,可还没等他找到,门内忽然用力一扯! 这股突来的力量极大,拉得他直接撞开门,摔了进去! 还没等他爬起来看清黑漆漆的房间,手臂忽然被人抓住,用力扭到身后! 况金鑫只觉得肩膀脱臼一样的疼,下一刻就听见捆扎带收紧的声音——他的双手被人捆在了背后。 接着是脚。 捆扎带将他两个脚踝紧紧勒住,塑料带几乎勒紧肉里。 直到他再没有反抗能力,身后人终于安静下来。 他挣扎着回头,看见了池映雪的父亲。 中年男人早没了伪装的和蔼,一张脸冷得像寒冰,和他激烈暴虐的举动,形成极大反差。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浑身发冷“我不批评你,因为批评是没有用的。”他的目光忽然温柔,带着寒意的,残忍的温柔,“错误,只能靠自己来反省。” 说完,他抓住况金鑫的头发,把人生生拖行到墙边。另外一只手在墙壁上用力一蹭,一小块墙壁向左拉开,里面被掏出一个极小的空间,说是壁橱,可又放不了两床被子,倒像个隐秘暗格。 况金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知道危险逼近“你不能这样,这是犯法!” 男人笑了,这一次是真的,连同眼底一并闪着笑意,像听见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 “我教育我儿子,犯什么法?”他的反问无辜,又理所当然。 况金鑫怔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按着头强行塞了进去! 那暗格太小了,况金鑫的身体蜷成了一个极扭曲的姿势,那人还在把他的腿往里推,推得他骨头缝都疼! 终于,他完全进去了,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猪仔,被塞进了待宰的笼子。 男人拍掉西装上的灰尘,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又整理了一下昂贵的袖口,才重新看向他,从容地宣布规则“反省够了,就可以出来。” “我知道错了!”况金鑫几乎是立刻认怂,反抗的时候要反抗,但眼下这种局面,硬碰硬绝对不是聪明的选择,“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在深刻的反省了,真的!” 男人不为所动,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什么时候反省够了,我说的算。” “啪!” 暗格被毫不留情关上。 况金鑫耳尖地捕捉到一声细小的“咔哒”,毫无疑问,是暗锁自动落下。 世界彻底没了光。 窒息的黑暗,在这狭小得几乎没留下任何缝隙的空间里,像洪水一样,将况金鑫彻底吞噬。 他不怕黑。 可当他已经尝过恐惧、暴力、疼痛,这封闭的黑暗,轻易就可以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他不会被压垮。他有伙伴,有朋友,有亲人,有同学,他知道自己只是在闯关,一切的黑暗和疼痛,时间一到,总会过去。 可是池映雪呢? 当年那个幼小的、无助的、只有家人可以依靠的池映雪呢? 第141章 东厢房 爸, 回, 来, 了。 当暗码信没被破译时, 它只是一张随意写着几组数的白纸,可当破译完成, 它就有了可以无尽延展的含义, 而那延展的尽头,是一片阴郁黑暗。 我小时候和我哥总这么玩。 况金鑫和钱艾都清楚记得,池映雪说过的话。 彼时的他们真的以为就是“玩”,因为池映雪说这话的时候, 神情自然得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可他们现在知道了,这不是游戏,哪怕池映雪那么想给这段记忆披上一个“玩耍”的面纱,内里,还是童年地狱。 每一次父亲回到宅子里,每一次通信,之于年幼的池映雪,都是地狱大门的再次开启。 况金鑫和钱艾, 久久不语。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明明汹涌的情绪, 在心底如烧开的水一样翻滚,可落到嘴边,只剩沉默。 冷风从门缝钻进来, 吹得暗码信轻轻颤动。 况金鑫深吸口气,把信和童谣书都放进背包。整装完毕,起身和钱艾说“走。” 钱艾还没从冲击中彻底回神,愣着问“走哪儿?” 况金鑫说“找路,想办法去西厢房。” “西厢房?徽章不是在东厢房吗?”钱艾以为自己记岔了,一边说一边抬臂,重新查看徽章手册,然后发现自己的记忆并无偏差。 “徽章是在东厢房,但小雪在西厢房。”况金鑫说完,见钱艾茫然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遗漏什么了,连忙补充,“池卓临说的。” “他还说什么了,你能不能一次性和我共享完。”钱艾扶额,一会儿一个暗码信,一会儿一个池映雪位置,感觉自己没进去垂花门,仿佛错过了一个世界。 况金鑫“真没了,就这些,我保证。” “行吧。”看着况金鑫诚恳的眼神,钱艾选择相信。眼下情况,想兼顾找徽章和找池映雪,确实有难度,所谓贪多嚼不烂,专注找池映雪,说不定还能在西厢房和队长军师们汇合…… 哎?等等。 钱艾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四合院的东西厢房……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他把这话和况金鑫讲了,后者显然完全没想过“在一起吗……” “肯定啊,”钱艾没有住四合院的命,但电视剧可没少刷,立刻拿手比划,“好比这是一个院儿,最上面正房坐北朝南,左边这排就是西厢房,右边这排就是东厢房,隔空相对,这边泼盆洗脚水,稍微泼远点,都能溅到那边门帘儿!” 事不宜迟,明确完目标,俩人立刻离开房间,准备探一下周围情况,看能不能通过辨别东南西北,锁定内院方位,继而找出对的路。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出门,钱艾就准备用手机照亮,被况金鑫阻止“有月亮,就别浪费电量了。” “没事儿,”钱艾不拘小节,“我的手机没电了,你再顶上呗。” 况金鑫“我的已经没电了。” “……”钱艾乖乖按灭电筒,并进一步调成低电模式,才揣回口袋。 况金鑫转身,把门轻轻关上。 钱艾站在门口,眼睛慢慢适应了月光,也看清了周遭。 这是一处狭长的院子,其实都不能称之为院子,因为从他和况金鑫背后的这一排房,下了台阶,就是一面高耸到天际的墙,一排房间和一面墙,就像长方形的两个长边,而两个短边,则纵深到一团黑暗里,看不清尽头。 这还用找什么路啊,要么往左,要么往右,二选一。 钱艾正胡乱想着,就听见况金鑫叫他“钱哥,你快看。” 钱艾闻言向后转,发现况金鑫正对着刚关上的房门,仰着头,定定看着门上某一点。 他莫名其妙地跟着去看,发现门楣上正中央,挂着两块木雕的小牌子,一个上面刻的是[东厢],一个上面刻的是[天]。 “这里就是东厢房?”幸福来得太突然,钱艾有点扛不住,在他的人生里,还没有过这种“刚想找路,目的地从天而降”的美好事件。 况金鑫也不能确定。 二人沿着一排房间看过去,一共四间房,除了他们刚刚出来那间,剩下的每一间都房门紧闭,镂空窗格镶着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情形。但无一例外,这些房间门楣上都挂着两块木牌,一块写[东厢],第二块牌子按顺序组合起来,是[天][地][人][和]。 况金鑫“应该就是了吧。” 钱艾“应该。” 一个挖地道过来的,一个跟着池映雪父亲过来,全程没敢分神观察周遭,两个小伙伴重新回到[天]房间门前,不是那么确定地,给了个结论。卡Kа酷Ku尐裞網 “反正就四间房,”钱艾一把打开刚刚被他们关上的门板,“找!” 这间房他们熟,从地砖到沙发,从地道到壁橱,没一会儿,就都让二人翻遍了,连天花板都踩着凳子仔细查看,一无所获。 整个过程里,也没有出现任何属于徽章的闪光。 对于这个结果,两个小伙伴有心理准备,毕竟房间里呆了这么久,环境又这么暗,有闪光早发现了。之所以还要再翻找一遍,也只是为了彻底放心地排除。 两个人离开房间,第二次将房门关上。 钱艾走向第二间[地]房,到了门口,才发现况金鑫没跟上,回头,就见队友看着台阶下高耸的墙。 “怎么了?”钱艾问。 况金鑫若有所思“钱哥,你不是说东西厢房肯定对着吗,既然这边是东厢房,那墙的那边……” “就是西厢!”钱艾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如果那边真是西厢房,那就意味着小雪也在墙后! “那现在是怎么的?继续找徽章,还是直接推墙?”钱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有“所有体力活尽管招呼”的豪情气概。 况金鑫吓一跳,连忙说“先找徽章,万一我们猜错了,池映雪不在那边,不就两头空了。” “好吧。”钱艾放下拳头,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墙面几眼。 况金鑫赶紧快走两步,来到钱艾身边,和他一起面向[地]房间的门板,身体力行带着队友重新回归“找徽章模式”。 门板严丝合缝,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月光穿透镂空雕花,照在磨砂玻璃上,有一种迷离的凉意。 “我推了。”钱艾给况金鑫一个眼色。 况金鑫点头,里面可能有危险,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但不管哪一种,他都已经做好准备。 钱艾轻轻一推,门板就开了。 钱艾自己都吓一跳,仿佛那门不是严丝合缝,而是原本就虚掩着。 门一开,便有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是孩童的歌声,清脆,稚嫩,半哼半唱之间。 “丢啊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门板顺着惯性一直往旁边开,门缝越来越宽,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月光顺着大开的门,洒进房内,映出一个蹲在屋中央的、瘦小的身影。 房间空无一物,像个冰冷的盒子,那身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轻轻哼唱着做游戏的歌。 况金鑫和钱艾看不清他的模样,很奇(.)怪,就像月光刻意避开了他的脸,连一点五官轮廓都吝啬去映照,他们只能依稀辨出,是个小孩儿,然后,就没有了。 “丢啊丢啊丢手绢……”机械地重复着游戏歌的小孩儿,忽然歪头看旁边,他的旁边什么都没有,可他看得专注,游戏歌也一下子跳跃到了后面,急促而欢快,“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他唱得认真,观望得投入,甚至目光都跟着转了半圈,仿佛他的身旁真的有一个小朋友被放手绢了,正捡起手绢去快乐地追逐另外一个人。 丢手绢,至少三个或以上小朋友才能玩。 屋中央的身影,只有他自己。 况金鑫和钱艾站在门口,心里被两种完全不搭边的情绪撕扯,一种是瘆得慌,一种是堵得慌,他们说不清,哪种更站上风。 “你是,池映雪吗?”况金鑫轻声问。 屋内的游戏歌中断。 小孩儿缓缓抬头,看过来,一张脸,仍是模糊。 况金鑫和钱艾看不清他的模样,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没办法对上他的视线。 乌云和雾气已经让月光很暗了,小孩儿,却更暗。 “啪啪。” 他忽然拍了两下身边的地面。 钱艾呼吸差点骤停,捂着心跳狂乱的胸口,询问看向况金鑫,眉毛哀怨成八点二十。 况金鑫看看屋内身影,看看他拍的地面,大概懂了 。 两分钟后。 “丢啊丢啊丢手绢……”钱艾唱出这歌的时候,倍感羞耻,为什么就沦落到和噩梦里的鬼影玩丢手绢了呢?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眼下,况金鑫和小黑影——姑且这么叫吧,因为直到面对面,他的一张脸仍藏在晦暗不明里,钱艾都不能细看,看久了心里发毛——面对面蹲着,钱艾捏着手绢,欢快地在外围绕着圈蹦跳,一边哼唱,一边绕圈,还得一边考虑,到底把手绢给谁。 从始至终,小黑影都没说一句话。 这让钱艾更没底,总感觉对方可能藏着什么杀招,真把手绢给他了,万一被追上抓住,后果细思极恐…… 想到这儿,钱艾果断把手绢放到了况金鑫身后。 小黑影在手绢放下一瞬间,身体僵了半秒,而后才切换歌词,改唱“快点抓住他”。 况金鑫在钱艾一弯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没办法,背后呼啦一阵风,想不发现都难。 同样,他也发现了小孩儿僵硬的一瞬。 不知怎的,他心里莫名跟着酸了一下。 拾起手绢,他立刻去追钱艾,后者那是相当投入,飞快跑到位就蹲下了,一脸“我厉害吧”的自豪。 游戏歌重新开始。 况金鑫不紧不慢地走着,绕了两圈之后,无视钱艾频繁给过来的眼色,把手绢,放到了小孩儿身后。 又走了半圈,小孩儿才发现,他先是不可置信地回头,而后立刻捡起手绢,兴奋地去追况金鑫。 明明看不清脸,更别说表情,可对方的错愕,惊喜,所有的情绪变化,好像都弥散在了空气里,随着一呼一吸,便能轻易感知。 “你别让他抓住啊——”眼看小孩儿的手要碰着况金鑫的衣服,钱艾有点急了,顾不上再唱什么游戏歌,真心实意替队友操心。 况金鑫也很投入,跑就是真跑,一点没放水,终还是赶在被小孩儿抓到之前,锁定位置蹲下。 小孩儿也不恼,重新哼起歌,很快,又把手绢放回况金鑫背后。 钱艾看在眼里,有一种被孤立的复杂心情。 况金鑫捡起手绢,这一次,轮到他追小孩儿了。他人高腿长,一步跨过去,就抓住了小孩儿胳膊! 微凉。 况金鑫只来得及捕捉到这一个感觉,那身影就毫无预警散了,如一阵沙,散成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颗粒。 它们能沐浴到月光,在半空中漂浮着,像一只只极小的萤火虫。 房间里忽然起了一团暖光。 况金鑫和钱艾愣住,循着光源去望。 墙角,不知何时,燃起一根蜡烛。 这是他们进入这栋宅子后,第一次见到月亮、手机以外的光。黄红色的烛火,没办法将房间映得亮如白昼,却是久违的暖。 …… “还是没有。”钱艾颓丧地叹口气,转身关上[东厢][地]的房门。 这空荡的房间除了地砖,别处都不用翻,尤其有了烛光加持,简直一览无余。 “别泄气,钱哥,换个角度想,好在只有四间房,我们这么一会儿,不就排除掉50了?”况金鑫看向剩下的[人]和[和],“要是有四十间房……” “别,”钱艾连忙阻止,“这是意识世界,万一让小雪听见了你的创意,给我们加戏,那就真没活路了。” “……”况金鑫服了他的清奇(.)思路。 “你说,”钱艾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板,淡淡地问,“刚才那个是小雪吗?” 况金鑫摇头“我不知道。” 烛光仍燃着,从里面给磨砂玻璃染上一层鹅黄色的光晕。 “希望不是。”他静静地说。 [东厢][人]房门前。 钱艾摸上门板,一回生,二回熟,往前一推,力道适中。 同[地]房一样,门扇轻松而开,毫无阻碍。 又是一间空荡荡的房。 又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瘦小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跪在屋中央,再没有欢快的歌谣,只有自己扇自己的巴掌声。 一下,一下。 他扇得极狠,就像打的不是自己。 一边扇,一边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整个身体却在发抖。 不是倔强,是恐惧。 第142章 蜡烛 况金鑫和钱艾呆立在门口, 心像被带着刺的车轮碾过, 碎成一块块, 鲜血淋漓。卡Kа酷Ku尐裞網 被扇巴掌的不是他们, 他们却宁愿,是他们。 啪。 啪。 啪…… 巴掌声的频率慢慢变缓, 那身影像是疼急了, 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每一次扇下去,都要比上次迟疑的时间更长。 “我错了”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微弱。 终于, 他彻底停下来,颤抖着轻轻抬头,望向前方的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监视者。 况金鑫和钱艾,也随之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虚空处。 就在这一刻,那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荡里,忽然慢慢凝聚起一个黑影。那影子的身形一看就是成年男人,高大而威严。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况金鑫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是池映雪的父亲,哪怕只有剪影,他也认得! 黑影歪头看了看瘦小的身影, 下一秒忽然扬起手。 小孩儿的身影猛然一震,再度狠狠扇向自己“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比先前更密集,更用力。他的恐惧盖过了犹豫,那一下下扇着自己的巴掌与其说是在反省,不如说是哀求,哀求对方别亲自动手,他可以自己来。真的,可以。 况金鑫和钱艾再难以忍受,此刻的两个身影,在他们眼里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人!眼前的一切都那样活生生,血淋淋! 二人冲进房内,况金鑫直奔那瘦小身影,钱艾则朝着高大的男人侧影破口大骂“你他妈根本就是个畜生——” 随着这声咒骂,金钱镖凌厉而出,比钱艾更快袭向高大黑影,犹如一柄尖刀! 黑影躲闪不及,金钱镖正中他面门! 就在被击中的一刹那,黑影无声无息散了,金钱镖穿透四散尘埃,“咚”一声,钉在了地砖上。 旁边,况金鑫已经将瘦小的身影用力揽在怀里。 和先前的屋子一样,他还是看不清小黑影的脸,甚至连他的身体都没办法切实触碰。他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团柔软、微凉的雾,他知道他在,可他不能用力,一用力,就抱住了自己。 就这样轻轻环着,小黑影停下了扇自己的巴掌,可嘴里仍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况金鑫打断他“你没错,你没有任何错……” 他的眼睛酸得厉害,嗓子苦得厉害,要极力克制,才能让声音不变调。 “我错了……” “你没错。” “我错了……” “你没错!” 对话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就像小球在摩擦力为零的直道上匀速前行,永远不停,永无尽头。 钱艾想阻止,可看见况金鑫眼里罕见的执拗,到了嘴边的“别白费力气了”,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机械性的对话可能重复了成百上千遍,惯性前行的小球,终于停住了。 “我……没错?” 小小的黑影仰起头,犹豫着,迟疑着,声音带着轻颤,那是已经成了灰烬的希望里,最后一丁点火星。 “你没错。”况金鑫第一千零一次重复,也是第一千零一次坚定。 钱艾蹲下来,毫不犹豫道“错的是那个王八蛋!他根本就不配当爸!呸,他连当人都没资格!” 熟悉的鹅黄色光晕,在屋内亮起。 况金鑫怀里的黑影散了,散在摇曳的烛光里,散在渐渐温暖的空气中。 钱艾摸不着头脑,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两次了,蜡烛一来,小黑影就消失。但他现在也无暇去琢磨深层含义,谁也不知道烛火什么时候熄灭,趁着有亮,赶紧找徽章才是正事。 见况金鑫还蹲在地上,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发呆,钱艾一拍他肩膀“别愣着了,还是照旧,你找墙,我找天花板和地砖。” 况金鑫沉默起身,他还没从先前的难受里缓过来,但知道轻重缓急,仍是安静走向墙壁,迅速查找起来。 钱艾叹口气,没再刻意搭话。 别说况金鑫,他现在心里都堵得厉害,张嘴就想骂人,抬手就想给那畜生一棍子。 沉默的徽章搜寻,很快告一段落,和上一个房间一样,没有任何收获。 天,地,人,和。 现在只剩下[和]字房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况金鑫和钱艾站在最后一间房的门前,抬头看着刻着[和]的木牌,觉得特别讽刺。 和。 这一幢宅子,这一间间暗房,哪里有“和”? 他们只看到疼痛,恐惧,冰冷。 抬手摸上门板,钱艾破天荒犹豫了,他不知道里面还会看见什么,这种不确定,竟然让他心慌。 转头看况金鑫,他苦笑着,试图用调侃,冲淡一些忐忑“我好像对开门有心理阴影了……” 况金鑫一点犹豫没有“钱哥,如果开开门里面还有那个大黑影,你就直接拿金钱镖收拾他。” 钱艾头回见这么爆裂的况同学,一时倒迟疑了“万一这回黑影是好人呢?” “不可能。”况金鑫斩钉截铁。 那一声声“我错了”重又在耳边回荡,钱艾眼底沉下来“行,听你的。” “吱呀——” 门板应声而开。 一股食物的气息扑鼻而来,熏得人瞬间反胃。 两伙伴一起捂住自己口鼻,定睛往屋内看。 这一次,房中央没有人。 那抹单薄、瘦小的身影缩在墙角,捧着一大碗看不清的食物,正在猛地往嘴里扒拉,仿佛那是山珍海味,速度稍慢一点,就会被人抢走。 可钱艾和况金鑫,只闻得到食物坏掉的酸味、臭味,就像饭店后门一车车拉走的泔水。 那身影瘦得皮包骨,比前两个房间的黑影,更小,更弱,尤其他还缩在墙角,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个孩子,更像是黑暗中的野猫野狗,饥肠辘辘,瘦骨嶙峋。 “我不行了,我看不了这个,”钱艾别过头,用力吸一下鼻子,“这是假的对吧?”他像是问况金鑫,又像是说服自己,“这就是梦,是幻境……” 他嘴上不停,可越说,心里那个认定的感觉就越强烈。 这就是池映雪。 童年创伤,心理阴影,双重人格——连他这样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多重人格案例的,都能轻易顺出一条逻辑链。 “为什么呢……”他不知道第几次发问了,在他有限的大脑里,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一个孩子被这样残酷对待。 “不管为什么,他都该死。”况金鑫定定看着墙角那团黑影,第一次,从心里到眼底,都是冷。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孩子被这样虐待。 始作俑者,应该挫骨扬灰。 这是况金鑫这辈子最偏激的时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甚至有那么一瞬,心中闪过杀意。 幸而,房内没有再出现那个成年人的黑影,没有什么再进一步刺激他的情绪。 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终于压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抬起手臂,打开文具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钱艾没听见提示,只看见房内天花板上忽然出现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橘子清香的蛋糕,下一秒,蛋糕砰地落到地面,竟然没碎,只有柔软的蛋糕胚带着其上的奶油颤了颤,然后就稳住了。 那蛋糕用芝士戚风蛋糕做胚,中间层夹着橘子酱和奶油,蛋糕上有一个姜饼小人儿,面前堆着小山一样高的橘子汽水糖。 钱艾也不想观察这么细,实在是职业本能,但等观察完了,口水也流三尺了,忽然反应过来一件更让他吃惊的事——况金鑫还能控制蛋糕的口味?! 上一次阎王用“浪漫下午茶”的时候,他可是就在现场,当时那场面只能用“一团混乱”来形容,你根本预料不到天上会掉下来什么,下一秒是被奶油淹死,还是被咖啡烫死。 正想开口问,忽然听见饭碗落地、瓷片碎裂的声音。 钱艾循声去望,就见小黑影摇摇晃晃站起,早顾不得摔碎的饭碗,一点点向蛋糕靠近。 他走得一瘸一拐,像是身上带了伤,可径直的路线,出卖了他的渴望。 终于,他来到蛋糕旁边,可却没伸手,只是站在那里,深深吸气,一口接一口地吸,好像光闻味道,就足够幸福圆满了。 况金鑫跨入门槛半步,小黑影忽然瑟缩了一下。 他又把脚收回,就在门口蹲下来,望着小黑影“请你吃的。” 小黑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伸出手指勾了一些橘子酱,放到嘴里舔一舔。 他的身高正好对着橘子酱,想吃奶油,还要蹦一蹦。 “请你吃的。”况金鑫又重复一遍,鼓励似的,“吃完了,还有,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味道,有什么味道。” 小黑影转头看过来。 昏暗夜色里,什么都看不清,可况金鑫就觉得自己看见了。 他看见了小小的池映雪,粉雕玉琢,奶娃娃一样的美好。 小黑影转回目光重新看向蛋糕,下一秒忽然蹦起来,抱了一大块沾着奶油的蛋糕下来,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钱艾挨着况金鑫蹲下来,和队友一样,保持着让小黑影安心的距离,静静看着他大快朵颐。 都是狼吞虎咽,可此刻,屋子里只剩下蛋糕香甜的味道。先前的馊饭菜味道,就像见不得光的心虚者,落荒而逃,再无踪影。 “其实,这些蛋糕本来是要请大雪吃的,”况金鑫带着笑意,对着小黑影说话,声音极轻,哄小孩儿的天真与温柔,“大雪你可能不认识,是一个非常别扭的家伙……” 他自顾自说着,也不管小黑影理不理,似乎只是想说,不一定真的需要谁来倾听“我答应他,下一次进入鸮,就给他用‘浪漫下午茶’,但我没讲信用……” “我其实就想看看,如果我不主动提,他会不会来问我,我知道他肯定记着呢……” “但他就是不开口,明明惦记得要命……” “这回好了,他想吃也没有了……” “以后他要是忍不住,真问起来,我就说给小雪吃了,好不好……” 钱艾听着,越听越精神,他从来不知道这俩队友之间,还有这么个小插曲。不,更让他意外的是,原来况金鑫也有坏心眼的时候,他甚至能脑补出来池映雪有多内伤。 但他仍然义无反顾站在况金鑫这边,池映雪同学的别扭性格,是需要适时敲打一下,再纵容下去,容易滑向危险深渊…… “嗝——” 小黑影忽然打了个饱嗝。 钱艾回过神,这才发现蛋糕被吃掉了近三分之一,从侧面看小黑影肚皮都圆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劝阻一下,毕竟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不好,暴饮暴食和饥肠辘辘一样不可取。 小黑影忽然又打了一个嗝。 然后墙角燃起一根蜡烛。 烛光映亮房间,黑影随之而散,只留下吃了三分之一的蛋糕,仍散发着浓郁的橘子香。 况金鑫闭上眼,解除文具效果。 蛋糕缓缓消失,屋内恢复一览无余的空荡。 “这蜡烛到底什么意思啊?”钱艾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蜡烛一来,黑影就没了?” 况金鑫看着烛火,皱了许久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有光,就不怕黑暗了。” 蜡烛后面,墙和地砖的接缝处,有光闪烁,像星星。 况金鑫和钱艾面面相觑,下一秒立刻起身冲了过去! 带起的风摇曳了烛火,晃动的暖意里,提示音终于到来—— 鸮恭喜寻获923地狱徽章一枚! 就在耳内声音消失的同时,他们忽然闻到一股橘子味儿,那味道和况金鑫先前的蛋糕截然不同,更清爽,更跳跃,就像夏天里一杯带着冰的……橘子汽水! “池映雪!”况金鑫大声道,飞快跑出门。 钱艾慢了半拍,紧忙跟上,但脑子是懵的“什么池映雪啊——” “这个味道就是池映雪,他最爱喝橘子汽水!”况金鑫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就是这似有若无的味道,一路把他引到了这里,不管是主观的还是无意识的,的的确确是池映雪在给他带路! 哪又来个橘子汽水?这个味道分明和他在前院昏迷醒来的味道很像啊,难道那时候池映雪也在他身边?还是另有含义? 靠! 钱艾放弃思考了,谁让他掉队呢,活该接不上剧情,就跟着跑吧! 况金鑫顺着味道一路追到过[和][人][地][天]四间房,就在越过最后一间房时,终于看见了不远处,游廊里的黑影,和他当初同徐望、吴笙分开时,追的那个黑影一模一样! 况金鑫以最快速度冲刺过去,不由分说抓住那黑影肩膀,脱口而出“小雪……” 一霎,黑影消散。 他抓了个空,眼前只剩冷清月光。 “轰隆——” 身旁传来巨石移动般的震响。 他和刚追过来的钱艾一起转头,那道把这里圈成狭长地带的,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高耸墙壁,正在慢慢坍塌。 碎石浮起尘土,遮蔽了夜空。 “老钱?!”漫天尘埃里,墙那头传来惊诧呼唤。 第144章 杀心 半小时前, 地下石室。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和吴笙看着桌上的dna报告发愣, 他们在打开石壁前, 脑补了一万种可能出现的艰难坎坷, 但绝对不包括这样的情形。 一份报告孤零零躺在那儿,带着让人措手不及的秘密。 检材1不是检材2的父亲, 这结论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这结论对于送检的人,是喜是忧。 检材1是谁? 检材2又是谁?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徐望和吴笙不愿意往深想,心里难受。 “啧。这么看多不痛快。”阎王语气依然轻快,大咧咧拿起文件袋, 随意将里面的文件取出,借着石室中不知哪透来的微光,特自然地浏览。 “我说姓池的怎么每回打我下手都那么狠,”他一边浏览一边点头,恍然大悟似的,“原来心病在这儿啊。” 他脸上带着笑,语调却是阴阳怪气的凉。 吴笙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蹙眉。 徐望听得有点懵“姓池的?打你?” 阎王说的每个字他都懂, 连起来,像天书。 “怪我,应该再说明白点儿, ”阎王将那页纸随手丢掉,无所谓地耸耸肩,“姓池的呢, 就是池映雪他爸,打我嘛,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他本意,他想打的是他的便宜儿子,只是我吃饱了撑的,每回都冲上去替人家挨打……” 委屈地皱起眉毛,他凑近徐望,特别认真地问“你说池映雪是不是应该给我发精神损失费?” “池映雪他爸……打他?”徐望微微颤抖,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愤怒。 “是打我。”阎王再次纠正,目光严肃。 “行,打你,”徐望顺着他,“总这样吗?” “那就看他忙不忙了,忙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就乐得清闲;不忙嘛,三天两头回家,我就得频繁开工。” 阎王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样,若不是刚刚那一刹的认真,徐望会以为他在讲什么社会花边新闻,就连“挨打”,在他这里都成了“开工”,听起来那就是一项工作,不值得他投入任何感情,哪怕是负面的。 徐望不太想继续问了,直觉告诉他,深处只能是更加黑暗。 可阎王像被挑起了兴致,绘声绘色地继续“你知道他怎么打的吗?扇巴掌都是小儿科,他会往死里踹你,踹断你的肋骨,会抓着你的头发把你拖进壁橱或者柜子,如果你反抗,他会再往死里打你一次,然后用捆扎带捆好,塞进去……” “每一次我都想杀掉他,每一次。卡Kа酷Ku尐裞網”阎王脸上出现一种向往一样的迷幻光彩,似乎在某个空间里,他所讲的这些“畅想”正在上演,“拿刀捅进他眼睛,割断他喉咙,或者随便剜掉他一块肉,让他也尝尝疼得满地打滚的滋味……” “呼——”他长舒口气,看神情是已经过足了干瘾,可说出的话,仍带着满满遗憾,“可惜,池映雪的小胳膊小腿,实在完不成这么宏伟的目标。” 终于注意到了徐望和吴笙的沉默,阎王歉意笑笑“对不住,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在你们听来,就像个疯子吧。” 徐望摇头“我们懂。” “别安慰我了,”阎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想感谢我给你们带路,不用非逼自己‘善解人意’,可以把你们那些个神奇(.)的武器……哦对,你们叫文具,送我几个。” “你要变成池映雪的模样,才能替他挨打。”徐望平静陈述。 阎王怔住,一脸诧异。 徐望继续说“而且你是不情愿的,不情愿,却不得不替他分担,对吗?” 阎王抿紧嘴唇,沉默的视线在徐望和吴笙脸上转了几个来回“你们到底是谁?” 徐望的答案从没变过“池映雪的朋友。” 阎王苦涩地笑一下,有些无奈“他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们,看来是真交到朋友了。” 徐望看着阎王,眼前的青年浑身巧克力酱,脸上的虽然抹掉了个七七八八,可面部的细微表情还是看不清。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阎王,还是重合了。 那个顶着池映雪身体的阎王,那个一战斗就无比投入的阎王,那个对自我身份莫名执念,却偏用微笑掩饰一切的阎王……就是眼前的青年。 “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人各有命,除了认,还能做什么。”阎王自我安慰着,走向开启下一间石室的扳手。 徐望忽然抓住他胳膊“你不是问我们到底是谁吗?” 阎王莫名其妙“你已经回答过了啊。” 徐望摇头“没说完呢。” 阎王茫然看他“你们是池映雪的朋友,还有其他?” 徐望说“还是阎王的朋友。卡Kа酷Ku尐裞網” 阎王“……” “嘁,”阎王哼一声,把胳膊从徐望手里扯出来,“耍我有意思?” “没耍你,”说话的是久未开口的吴笙,“准确来讲,你和池映雪都是我们朋友,池映雪早登场,但你先入队。” 阎王皱眉看了他俩半晌,最后给出个结论“神经病。” 说完,他三步并两步来到扳手处,毫不犹豫往下一拉,显然相比沟通充满障碍的聊家常,他更在意正事儿。 石壁落下,最后一间石室现出全貌。 仍是空的,这回连桌子都没了,真正空空如也,只墙角一个扳手。 阎王大步流星走过去,看那架势是想直接就拉,可手放到上面之后,却顿住了。 徐望和吴笙跟过来。 不同于先前那些手动扳手,这最后一个扳手,需要输入八位密码。 没有任何提示,凭空去猜一个八位密码,简直天方夜谭。 “吃饱了撑的。”阎王没好气咕哝一句。 吴笙瞥他“你也第一次见?” 阎王不耐烦道“不是和你们说过么,后两个石室里的东西一直在变。” “阎王,”徐望又认真问一遍,“出了这间石室,就能找到小雪?” “这间石室后面,直通内院,小雪住的西厢房,就在那里,”阎王直视着他,目光毫不闪躲,“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原路返回。” 徐望说“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需要确定。” 阎王皱眉“确定什么?” 徐望回头,身后,一堵堵石壁沉下,一间间石室连成通长,已看不太清最初的来路。 “这些石室,是小雪设的防。”如果说先前还有怀疑,这一刻,徐望可以肯定了。 这脑内地狱就像小雪的心,有凶神恶煞,有伤痛记忆,有随处可见的瓦砾,也有层层深藏的暗格。 而他最想藏的,是他自己。 所以他用一间又一间石室,挡住了寻找者的路。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听懂了他的意思“密码,一定是和小雪有关的东西,但如果他想将之用作防御,那就一定要是入侵者猜不着,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信息。” 徐望点头“你想,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小雪他爸,会往什么方向猜密码?” “生日。”吴笙毫不犹豫。 徐望“嗯。所以小雪的生日,池卓临的生日,或者各种公开的纪念日,都不可能。” 吴笙“……” 徐望“……” 吴笙、徐望“暗码信!”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可说完,徐望又烦恼起来,他不烦恼暗码信被大螃蟹戳走,因为自家军师一定记得,他烦恼的是“密码只有八位。” 话音还没落,吴笙已经沉吟出声“12077,34036,58009,80024。去掉无意义的0,1277343658098024,再去掉重复数字,127346589……”他忽地皱下眉,懊恼抬眼,“还多出一位。” 徐望跟不上过程,只好和自家军师直接讨论结果“那怎么办?随便去掉一个数字,试一下?” 吴笙谨慎摇头“赌中概率太低了。” “嘟嘟嘟!” 警告一样的刺耳笛声忽然从扳手处响起,沉思中的徐望、吴笙骤然一惊,低头去看,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伸手过来,直接按了密码! 显然,按错了。 “你行不行啊——”要不是一想到他挨那些揍就心疼,徐望简直想踹他。 “好啦好啦,”阎王指指密码屏右上角新出现的13,“这不显示还有两次机会嘛。” 徐望心塞“你刚刚到底按了什么?” “池映雪生日。”阎王老实交代。 徐望扶额“不是刚说完,不可能用这种他爸都知道的密码吗!” “万一呢,”阎王撇撇嘴,“你们不也是猜的。” 徐望磨牙“稍息,立正!” 阎王条件反射地身体挺直,姿势还真的很标准。 徐望眯起眼“从现在开始,一动不许动!” 阎王不情不愿地翻一下眼皮“收到。” “赌一把吧,”徐望重新看向吴笙,“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的确,除了暗码信,他们再没掌握任何信息。 吴笙闭上眼,调整呼吸,在脑内把127346589这一组数字,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 “阎王,”他忽然睁开眼,转头问,“池映雪有没有最讨厌或者最喜欢的数字?” “最喜欢不知道,最讨厌的……”他歪头认真地想了想,“9吧。” 徐望意外“为什么?”在他印象里,56789作为尾号,是颇受人青睐的,尤其在售楼处,客人选楼层的时候,这种倾向更明显。 “9,长长久久啊,”阎王坏笑一下,带着点调侃,带着点揶揄,“作为一个小小年纪就自杀过好几回的人,我估计他不会太喜欢这个寓意。” 徐望、吴笙“……” 池映雪,自杀过? “你到底按不按。”见吴笙迟迟不动,阎王又催了,那种“终点就在眼前,你倒是赶紧撞线啊”的急切感,写满了他一张脸。 吴笙思索片刻,决定赌上一次。 他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尤其最关键信息还不是自己掌握的,而是别人的。 形势严峻,他也没办法再多想,定下心,输入“12734658”。 “嘟嘟嘟!” 吴笙“……” 他就知道概率太低!!! 九选八,就算不考虑顺序颠倒,答案也有九种,现在去掉一个错误答案,还剩八个。 可是右上角小数已经变成了23,留给他们的机会,只剩一次。 吴笙眉头皱成了喀斯特地貌,除了恋爱,他还没在其他考验面前这么纠结过。 手忽然被握住,轻轻的,温暖的。 吴笙偏过头,对上徐望的眼睛。 目光交汇,他在徐望眼里,看见了别样的光。 那是一种机灵的、通透的、了然的光,从前上学时候,徐望一这样看他,只有两种可能一,琢磨出新招坑他了;二,抢在他前面攻克了某种难题,带着点炫耀,带着点得意。 不过此刻,那里面没了炫耀和得意,取而代之的,是并肩前行的信任。 “这是小雪设的防,”不等吴笙问,徐望直接开口,“防的是他最害怕、最不想见到的人,防的是一切入侵者,但肯定不会防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池卓临?”吴笙说完,又立刻否定,“不会,用池卓临的信息,就防不了他们的父亲。” “也许,小雪信任的人,不止池卓临一个。”徐望缓缓偏过头,目光落到一脸茫然的青年身上。 …… “你们确定要用我的生日?”阎王急得火烧火燎,虽然已经把生日了,可还是觉得这想法太离奇(.)了,生怕二人就这么浪费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是不是疯了,他怎么可能用我的生日当密码,我们其实没有很熟……” 徐望“你总过来找他玩,还替他挨打受罚,这叫不熟?” “不是,”阎王简直百口莫辩,“熟和关系好,关系亲近,还有你们说的什么信任,根本就是好几码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徐望挑眉“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谎话,你根本就没拿小雪当朋友?” 阎王“话也不能这么说……” 这边掰扯不清,那边吴笙已经将密码输入了。 徐望说是,他就执行。 也幸好阎王还真记得自己的生日,年月日合起来,正好八位。 所谓生日,其实也就是阎王第一次出现的日子,算算时间,应该是池映雪七八岁的时候。 七八岁的孩子,遭遇了多大的痛苦,才会那样迫切希望来一个这样的人保护自己。 健康,精壮,活力,生机勃勃——与其说阎王是池映雪臆想的保护者,不如说,那是年幼的池映雪,最大的向往。 一夜长大,长成阎王这样的青年,抵御世间一切伤害。 吴笙不是个感性的人,可一路行来所见所闻所遇,让他不由自主就想了许多,难以平静。 “叮~” 密码正确。 最后一道石壁,缓缓下沉。 徐望给了阎王一个胜利眼神。 后者一脸错愕,久久回不过神。 第145章 烈焰 阎王的拳头来得快、准、狠。 吴笙反应不及, 脸被重重打偏到一边, 抓着阎王手瞬间泄力。 阎王趁机抽回胳膊, 反手又是一拳! 吴笙眼前还都是金星, 但凭本能往旁边一躲,险险闪过这一下。 阎王却攻势不减, 趁着吴笙还没站稳, 一个虎扑过去,直接将人扑倒压在身下,伸手就朝他口袋里去摸打火机! 吴笙终于在剧痛中缓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人掀翻! 不料阎王死死压着他, 让他根本没办法发力! 但同样,阎王也摸不到打火机,因为他的手再次被吴笙狠狠抓住!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阎王已经红了眼“我不想杀你,你别逼我!” 吴笙咬着牙道“我也不想伤害你!” “哈?”阎王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声音已经变了调,“不想伤我?你知道我那些年是怎么挨打的吗?你知道池卓临找的治疗师是怎么折磨我的吗?他们一个个都要我死!” 吴笙有一瞬的怔然。 他曾想过,为什么阎王对于身体的主控权, 有那样深的执念,为什么对于池映雪,有那么大的敌意, 他以为根源只是“承担痛苦”这一项,因为承担,所以不甘。可单是不甘, 就可以酝酿出这么大的杀意吗? 现在他知道了,真正让阎王起杀机的,是“生存威胁”。 只关心弟弟、视阎王为入侵者的哥哥,连自己真正意识都不能掌控的池映雪,幼年就替池映雪承受一切黑暗的阎王…… 这一下,链条都连上了。 一闪神的工夫,阎王已经摸到打火机。 等吴笙反应过来想阻止,他已经点燃火机,眼看就要扔向窗帘! 吴笙果断点掉! 下一秒,已经挥出手臂的阎王,忽然被天降绳索结结实实捆住全身,还来不及出手的打火机随之落地,在地毯上立刻烧出黑洞! 吴笙火速上前,将打火机拾起熄灭! “你承受的这些小雪都知道!”吴笙不喜欢做苦口婆心劝人的工作,可是对着阎王,他没办法真的下杀手,因为他清楚他的苦,明白他的恨,更重要的,他们是并肩战斗过的队友! “对,他都知道,”阎王冷笑,笑得几近狰狞,“然后继续心安理得躲在黑暗里,想出来就出来,想装睡就装睡,多逍遥啊!” “不是躲掉了挨打就不痛苦了,你很清楚,我们现在就在小雪的心里,你见过哪个逍遥的人,心里是这样的世界?!” 吴笙清楚自己在徒劳,因为理性已经计算出,想用三言两语化解阎王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可能性根本为零。 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从前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真的有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现在知道了,没原因,就是不能。 “你给与小雪的保护,是他得以安全长大的唯一支撑,这些他都懂。” “懂又如何?”阎王看着吴笙笑,声音却凄厉,“现在没有人会打他了,他也不需要我了,所以他就要把我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他从来都没想要你死。”吴笙定定望着阎王,眼眶酸得厉害,“我见过池卓临,他那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半途而废。治疗没有继续,池映雪现在还能被允许‘旅游’混日子,不管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一个原因——小雪不愿意配合治疗!他从来就不希望你消失!” 阎王忽然不挣扎了,任由绳索绑着,眼带嘲讽地端详吴笙,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像第一天认识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徐望还能说会道。” 吴笙完全不理这种挑衅,只想一股脑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他就说什么,如果徐望在,一定会嫌他笨嘴拙舌,可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阎王,你就住在小雪心里。他现在躺在暗格,可意识在和我们一起闯关,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借我和徐望的力量闯石室,是想找到这里杀他吗?”深吸口气,吴笙继续,“他知道,可最后那道石壁,他还是用了你的生日,那是他把心剖出来给你看……那间石室,是他特意给你,留的门。” “啧啧啧,你几乎要把我感动了。”阎王用力眨一下眼,终于眨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配着他玩世不恭的表情,充满了割裂感。 “你赢了。”吴笙耸耸肩,“我能说的都说完了,再掏不出来一句了。” 阎王满眼遗憾“可惜了,真的就差一点点。” 吴笙淡淡摇头“没有任何人能到池映雪的心底最深处,除了你。他藏得最隐秘的想法,也只有你知道。你不觉得可惜,那就不可惜了。” 阎王的笑意,僵在脸上。 吴笙余光忽然注意到他身上的绳索,总觉得,似乎比最初有细微的松动…… 他心头一震,本能去和文具“沟通”,想加强束缚力。可阎王比他更快,吴笙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逃脱的,那绳索就已经全部落地,人早跳到了绳索之外! 脱身的阎王揉揉手腕,像是看出吴笙疑惑,隔着两米,好整以暇地给他解释“久病成医,如果是你总被捆,你也会对松绑驾轻就熟。哦对……”他微微一笑,“换塑料捆扎带也没用,我一样能解。” “砰——” 游廊里传来某房间门板被撞破的声音。 紧接着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徐望、钱艾、况金鑫几乎是飞驰而来,奔进大门敞开的[西厢][灿]。 一跑进来,三人就愣了。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钱艾没看出暗流涌动,就看这屋子装修挺好,但也不能因为装修好,适合谈话,就聊起来没完吧,他们仨可是差点被困住! 徐望和况金鑫总觉得场面有些怪异,但一时又说不出哪儿怪,加上夜色昏暗,地毯花纹又有迷惑力,他俩看半天也没注意到地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忽然起了冷风,风来得特别急,一下子就把门板吹得咣咣作响。 紧接着就是一道严厉、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屋外的天上炸开! “这里是我家,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徐望、吴笙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了,况金鑫更是对这个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池映雪的父亲! 钱艾看着仨队友满眼了然,就自己一头雾水,着急忙慌问“谁啊?” 徐望说“池映雪他爸。” 钱艾瞪大眼睛,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咔咔往门口走,完全是大干一番的架势“靠,总算把老王八蛋盼来了!” 刚走到半路,一股黑影忽然抢先从门口窜进来,钱艾下意识侧身,完美避过,黑影速度不减,正中站在他后面不远处的吴笙! 一切发生的太快,又有钱艾挡在门口,吴笙根本什么都没看清,等意识到不对,黑影已经消失在自己体内。 顷刻,吴笙只觉得刺骨寒意席卷他全身各处,就像无数钢针扎进血管,顺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包括大脑! 思绪开始紊乱的一瞬,吴笙终于明白过来“他会附……” 话未说完,他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扯出房间,重重摔进院子里! “吴笙!”徐望惊叫,立刻跑进院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况金鑫和钱艾飞快跟上! 可就在他们要跑到吴笙身边时,已经被徐望扶起来的吴笙,忽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徐望的腹部! 徐望毫无防备,直接跌出去一米远,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队长!”况金鑫立刻转向跑到徐望旁边,蹲下来搀扶他起身。 钱艾则来到吴笙面前,克制着挥拳揍人的冲动“你他妈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吴笙冷冷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感。 钱艾在这种陌生的注视里,生出一种怪异感,似乎眼前站着的不是吴笙,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生物,穿了他的皮囊。 “老钱……”徐望在小况的搀扶下站起,捂着腹部,一边疼得吸气,一边艰难道,“是附身,吴笙被池映雪他爸附身了。” 吴笙最后想说的话,徐望在这毫不留情的一脚里,彻底领会。 钱艾看看徐望,再看看“吴笙”,要疯“你逗我呢吧?他爸是人是鬼?还会附身?” 况金鑫说“钱哥,在小雪心里,他爸就是鬼。” 钱艾沉默下来,一点点靠近徐望和况金鑫,远离“吴笙”——虽然很离奇(.),但东厢房看见的那些“过往”,和眼前的情形,让他不得不信。 “老钱,小心脚下!”徐望忽然朝正在走过来的钱艾大叫。 钱艾本能低头,就见地上“吴笙”的影子忽然变长,正在缠上他的脚! 就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不放! 钱艾立刻朝黑影扔出金钱镖! 锋利大钞穿透影子,戳入地面! 缠着他的黑影忽然用力一扯,钱艾身体瞬间腾空,下一秒,就被巨大的吸力拉到了“吴笙”身前! 吴笙早已等候多时,只等着他抵达,抬手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钱艾只觉得喉咙一紧,再不能喘气,整个人也被“吴笙”和他的影子禁锢着,动弹不得! 喉咙上的力道越来越凶,再多一会儿,钱艾都怀疑自己等不到窒息,直接喉咙碎了! 缺氧让他的眼前越来越黑,就在这绝望之际,钳制他的力道忽然松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钱艾用力向后一靠!凭自身重量直接将“吴笙”撞倒! “哎哟——” 钱艾砸到“吴笙”身上的瞬间,喊疼的却是……徐望? 钱艾就着连躺带压的姿势猛回头,发现“吴笙”身子底下还压着徐望和况金鑫呢,敢情刚刚钳制自己的力道变小,是队长和小况过来帮忙拉吴笙手臂了! 他连忙爬起来,绕到“吴笙”头顶把徐望和况金鑫从其身子底下拉出来! 就在二人脱困的同时,“吴笙”也回过了神。 可他没起身,坐在原地用力拍自己的头,一边拍还一边低吼,就在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拉扯! 徐望忽然明白过来“吴笙的意识没消失!” “没消失有什么用啊,”钱艾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总不能对吴笙动刀动枪啊,鬼魂能不能被武器弄死还两说,吴笙绝对是没活路的! “赫赫……”“吴笙”忽然发出阴森森的笑。卡Kа酷Ku尐裞網 三人一激灵,并肩而战,随时提防。 “吴笙”缓缓站起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泛起诡异的光。 很明显,拉扯他的力量消失了,现在,恶鬼又重新占据了主导权。 徐望咬牙切齿,又无能为力。他们现在的文具里,既没有能驱邪的也没有能消灭恶灵的,全是一些物理性攻击,精神性刺激,可这些用过去,就等于扔吴笙身上了……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罚。”它轻声开口,比吴笙平时的声音更哑,更沧桑。 院内盛满水的大缸忽然晃动,下一秒,水缸竟然飞起,凌空过来直砸向徐望和况金鑫! 二人立刻分开,最快速度往远跑! 水缸在他俩中间落地,砸碎瞬间,缸片混着水花在空中飞溅,犹如一枚枚锋利的刀片! 徐望、况金鑫趴到地上,像躲炸弹那样埋下头,才逃过一劫! 这边钱艾看准时机,直接扑倒“吴笙”,再度将他整个人压在身下! 可被附身的吴笙力大无比,奋力挣扎,好几次差点把钱艾掀翻! 徐望和况金鑫爬起来,立刻过来帮忙按住! 三人合力,才勉强按住吴笙,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怎么办啊?”钱艾要崩溃了,“它在吴笙身体里,还不能硬打,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徐望用力压着“吴笙”一条胳膊,刚才只顾着逃命,脑子根本是乱的,现在终于能静下几秒想一想。 可还没琢磨出所以然来,况金鑫出声了“队长,我们为什么非要和他打?交卷的关键是找到小雪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要不是压着“吴笙”,徐望都想猛拍大腿! 抬起头,一眼扫到还站在屋子里的阎王,徐望立刻大喊“你别傻站着了,快看看小雪在不在柜子里,不在的话就到另外两间屋子里找!” 阎王愣住,他其实已经愣在那里很久了,从黑影附身吴笙,把所有人从这个房间里引出去,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等了几秒,人还呆立在那儿,徐望有点没底了“你不会也电量不足了吧?别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我又不是手机,不靠电池。”阎王终于幽幽出声。 徐望松口气,立刻催“快点动起来吧,我们压不住他多久!” 阎王歪头,不紧不慢地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徐望无语“咱们是队友啊!” 阎王怔住,眼眸里,泛起晦暗不明的光。 徐望忽然反应过来“哦对,你还没到那时候呢。”他自言自语地咕哝,也不管对方懂不懂,“反正我和你说,我们未来是队友,你和池映雪就是我们队的双主力!你是武力担当,他是颜值担当,你负责定点狙杀,他负责貌美如花,总之你俩简直是我增员的最佳队友!” 阎王看了他一会儿,乐了“评价这么高啊。” “当然了,”徐望这回没撒谎,也没忽悠,真心话,“你是不知道你以后多厉害!” 阎王又不说话了,静静站在那儿,风吹散了乌云,月光难得片刻皎洁,却映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钱艾听着有点吃醋,趁这安静片刻,必须为自己讨个说法“他俩是最佳队友,那我和小况呢?” 徐望白他一眼“小况是鸮自动配对,你第二关就来了,还是老同学,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你俩都属于咱们队的‘发小’,人这一生,朋友能选,爱人能选,就发小没得选,天注定的,知道吗?” 况金鑫“……” 钱艾“……” 虽然不甘心,但莫名觉得好有道理。 “找到池映雪也没用……”阎王忽然走出房间,向战场中心走来。 徐望没懂“什么意思?” 阎王来到三人身边,蹲下,帮忙一起按住“吴笙”。 “真想让他从柜子里出来,”他垂下眼,定定看着“吴笙”,“就得把心魔灭了。” 徐望清楚看见他眼中泛起的杀机,立刻警惕“你想干嘛?” 话音刚落,阎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吴笙胸口! 徐望、况金鑫、钱艾猛然一激灵,连“吴笙”都变了脸色。 徐望猛地撞开他,钱艾和况金鑫则拉着“吴笙”往旁边滚! 阎王没被撞倒,只是下手随着身体晃动偏了准头,一刀下去,刀尖直接扎进地砖缝! “你冷静一下,他虽然被附身了,但也还是吴笙啊!!!”钱艾要不是还抓着“吴笙”,真想薅住阎王用力摇! “这话其实可以反过来理解,”阎王不为所动,从容拔出匕首,转过身来,温和微笑,“杀了吴笙,也就消灭他了。” 徐望“……” 况金鑫“……” 钱艾“你个疯子……” 阎王欣然接受评价,握紧匕首,再度袭来! 他是真的要杀人,不是虚张声势或者别的什么,徐望看得真切! 同样清晰感觉到杀意的还有“吴笙”! 就在徐望犹豫着是否对阎王用限制性文具时,那团黑影忽然从吴笙身体里离开,漂浮到空中,以极快速度冲向正在袭来的阎王! 就在吴笙身前两步远处,阎王忽然停下,定住了。 黑影钻进他胸膛,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王低头,摸了摸胸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可徐望已经明白了黑影的意图。 当“被附身者”成为不了保护伞,那附身也就失去意义了。所以他附身在任何人身上,阎王都能毫不犹豫痛下杀手,除非,他附在这唯一不怕杀人的人身上。 吴笙感觉到体内的寒意正慢慢退去,随着体温一道回暖的,还有意识。 923,池映雪的梦境,阎王的谎言……所有的一切,重又在思绪里清晰。 吴笙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就见徐望护在他身前,钱艾和况金鑫则站在旁边,一脸不解地看前方。 顺着他们的目光,吴笙的视线落到[西厢][灿]——阎王刚刚走进房内。 吴笙蹙眉。 困惑的钱艾则直接冲阎王的背影出声“你现在到底是阎王还是池映雪他爸?” 阎王转过身来,目光却是乱的。他单手用力抓住门框,关节已经泛了白,两股力量的拉扯让他身体不住颤抖,痛苦异常。 但最终,他还是平静下来,缓缓抬头,目光重新清明,挂着豆大汗珠的脸上,是熟悉的和煦微笑“你说我是谁?” 钱艾诧异“它没有控制住你?” “他有三点没搞清楚。一,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池映雪的恐惧,但是我,可从来都没怕过他。二……”阎王耸耸肩,呼吸仍未稳,却还是得意挑眉,“和人抢身体这种事,我是专业的……” “三,池映雪的心里有暗格,不好意思,我的整颗心都是黑洞。”他轻轻点了下自己胸口,像在对困在其中的黑影呢喃,“进到我这里,你就别想着再出来了。” 钱艾眉宇间的打结仍然没解。阎王没被控制是好事,但他为什么要回屋里? 阎王手掌轻轻一翻,指尖已多出一个打火机。 吴笙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去摸自己的口袋,不出所料,打火机不见了! 显然在他被附身的时候,阎王找机会靠近并偷回了打火机! 微热的火苗重新燃起。 一同燃烧的,还有丝绒窗帘。几乎是一瞬,窗格就成了火海。 这一次吴笙再没来得及阻止。 徐望、况金鑫、钱艾,则彻底懵了,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可他们只能看着。 全队唯一仅存、也许能对抗大火的文具“急速冰冻”,也已经被钱艾用掉了。 疾风助火,转瞬间,火龙已经吞没一半房间,火光映得月亮都蒙上红色。 阎王回到门口,将熄灭的打火机扔还给吴笙。 吴笙条件反射地接住。 阎王冲他笑一下,目光依次看过四人“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帮你们闯关,感觉还不赖。” 最终,他看向徐望,毫无预警叫了声“队长。” 徐望怔住,下意识应了“嗯?” 他勾起嘴角“记住,我,阎王,先入队的。” 说完,他不再等回应,转身走进熊熊大火。 烈焰一瞬吞没了他的身影,也吞没了困在他身体里的黑色恶灵。 下一秒,一个柜子被人从火海里踹了出来,滚出门口,落在院内。 火龙冲天。 就在柜子被踢出来后不到两秒,“轰隆”一声,屋顶烧塌了。 瓦片稀里哗啦跌入火海,连同断掉的横梁,一同被大火吞噬。 第146章 晚安 最后一簇火焰熄灭时, 整个东西厢房已被焚烧殆尽。 无数带着火星的灰烬漂浮在空中, 随着夜风, 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什么都没有了。 东厢房那一间又一间承载着噩梦的暗格, 西厢房那一个又一个可能关着人的柜子,全在烈焰里, 化为废墟, 化为焦土。 院子里安然无恙。 火龙像是打定主意只烧房间,从西到东,起势凶猛,结束戛然。 一片黑色雪花一样的灰, 落到院里的柜子上。 咔哒。 挂着的锁,自然开了。 四伙伴错愕地面面相觑。在柜子被踢出来之后,他们就用尽了方法想将之打开,却都是徒劳,可这会儿,当最后一丝火光湮灭的刹那,它自己开了。 徐望伸手过去,摘掉挂锁, 轻轻打开柜门。 月光终于照进漆黑的柜内,照亮那抹蜷缩着的身影…… 鸮恭喜过关,923顺利交卷!亲, 明天见哟~~ 一秒焦土废墟,一秒市井街头。 即便有令人晕眩的失重感做分割,世界切换的速度, 还是快得让人来不及回神。 天色还是黑着的。 可路灯是亮的。 街边已有环卫工人在清扫,马路上时不时有车驶过。侵入骨髓般的阴郁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敞的街巷,踏实的烟火气。 徐望、吴笙、钱艾、况金鑫站在一盏路灯下,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是已经苏醒的池映雪。 他倚靠路灯杆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目光淡淡看过每一个伙伴的脸,眼底仍残留着一些恍惚、茫然。 可徐望总觉得,他对于发生的一切,并非全然空白,他的恍惚,更像是一时还无法从某种情境中抽离的不适应。 四伙伴几乎同时蹲下来,关心地看池映雪。他们没有任何提前的眼神交汇,完全是不约而同。 “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徐望不想再去探究池映雪在暗格里经历了什么,是否和他们同样闯了一次鬼门关,他只希望他一切都好,就行了。 池映雪其实看起来不大好,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额头隐隐有汗,下嘴唇像是被自己咬破了,一片殷红。 可他歪头看了四个伙伴一圈,忽然笑了,淡淡的,慵懒的“睡一觉而已,你们都是什么表情?” 吴笙、钱艾愣住,一时拿不准他是真话还是敷衍。 况金鑫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他。 徐望则放下半颗心,至少,眼前还是那个让人又爱又牙痒痒的小雪。 可另外悬着的半颗心…… “阎王怎么样?”徐望还是问了。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不主动在池映雪面前提阎王,那感觉就像拥有两个合不来的队友,作为队长,没办法帮他们化敌为友,那就尽量避免矛盾。 可现在,他只能问池映雪,甚至已经打定主意,等过后池映雪稍微缓过情绪,他会将阎王为这一关付出的那些,原原本本告诉他。 池映雪没有立刻回答。 他敛下眸子,像在思考,又像在寻找。 路灯照在他脸上,透过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我找不到他了。” 许久之后,四伙伴才听见他这样说。 那声音极轻,轻得几乎无法分辨情绪。 可徐望确定,那里没有错愕和惊讶,有的只是一丝惘然,和更多的无措。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整个闯关过程,池映雪都清楚,他既是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也是那个带着橘子汽水味的黑影,亦是无处不在的淡月,乌云,风——923的一切,他都能感知。 …… 接下来的两天,池映雪再没说过一句话。 白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上,他就坐在923的太空舱里。 他们交卷了这一关,暗格不会再开,于是漫漫长夜,只是在太空舱里坐着。 池映雪靠坐墙角,静静望着天花板发呆,他们就陪着他发呆。 阎王,走了。 他因为小雪心底的恐惧而生,又因为恐惧的湮灭而消散。 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清楚。哪怕是当时,对于池映雪那句“找不到”理解含糊的钱艾,在这两天的低落氛围里,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人格分裂痊愈,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可理性代替不了感情,更不可能抹杀那些他们曾并肩战斗的记忆。 他们尚且如此,池映雪呢? 那个把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密码设成阎王生日的孩子,想过有一天,会离别吗。 …… 徐望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甚至已经私下给伙伴们开过小会,池映雪缓三天,他们就等三天,缓十天,他们就等十天。卡Kа酷Ku尐裞網 却不料,当第二次从鸮里静坐出来后,池映雪就毫无预警开了口“订票吧。” 1023的坐标点,在湖南。 徐望不知道他是真的振作起来了,还是将更多的情绪埋进了心里,可人生就是这样,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日历都在一页页往前翻。 “和你哥聊过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徐望总觉得该让亲人知道。 池映雪却淡淡摇头“什么时候回北京,再说吧。” 这是人家兄弟间的事,徐望没再多话。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徐望和吴笙订好了去湖南的高铁。 酒店天台。 这栋酒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扶着天台栏杆,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此刻,这座城市正在苏醒,路灯一盏盏熄灭,建筑从黑暗中走出,熙攘和喧嚣慢慢升腾。 可池映雪不看这些。 他坐在天台角落唯一一张沙发里,静静望天。 沙发半新不旧,不知是特意供客人休息,还是被酒店遗弃了,但此刻,他和身下的沙发,和谐得像一幅画。 大半个天空已经亮起来了,今天的云有些厚,可阳光还是执着地穿透云层,洒向人间。 况金鑫来到天台的时候,先看见了日光,然后才是沐浴在晨光中的池映雪。 感觉到有人闯入,池映雪转过头来。 “火车票订好了,”况金鑫来到沙发旁边,“下午三点的。” 池映雪看着他,说“哦。” 本以为例行通知,通知完了人就走,可况金鑫反倒坐下来了,自然得仿佛沙发的另外一半,就是特意给他留的。 “美。”况金鑫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池映雪茫然“嗯?” 况金鑫望向终于在云边冒头的旭日,真心道“日出真美。” 池映雪没有和人谈风景的爱好,尤其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毫不犹豫起身,池映雪连招呼都没打,就往门口走。 “以后没人保护你了。”况金鑫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 池映雪顿住,过了几秒,才缓缓回头,眼底沉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没人保护你了。卡Kа酷Ku尐裞網”况金鑫一字不差重复一遍,声音更大,更响亮。 池映雪危险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那阎王走了不是更好,”况金鑫说,“反正你不需要他保护,也再没有人和你抢身体了。” 池映雪沉默半晌,忽地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对啊,走了更好。” 况金鑫定定看着他“那你这两天慌什么?” “谁告诉你我慌了。”池映雪仍笑着,声音却微微发冷。 况金鑫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我在暗格里做了什么梦,你知道吗?” 池映雪愣了,话题太跳跃,他抓不住。 “我梦见了父母出车祸的时候。”况金鑫神情平静,坦然,“队长、笙哥、钱哥他们都知道,但你一直在暗格里没出来,所以我再给你讲一遍。” 池映雪皱眉“也许我并不想听。” “不听不行,”况金鑫理直气壮,“我把你的噩梦走完了,真要论,你得再走一遍我的噩梦才公平,我现在都不用你走,只需要你听,你还讨价还价?” 池映雪“……” 总觉得这个“公平交换”怪怪的,可一时哪里不对,池映雪又说不上。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我都没有记忆,所谓的车祸,都是听爷爷奶奶说的,然后我就自己想象……” 像是料定了池映雪不会走,况金鑫望着逐渐湛蓝的天,自顾自道。 “我真正开始有记忆,是挨揍。其实就是一起玩的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整天傻跑疯玩的,但他们就专门欺负我,打我,因为我没有父母……” “我印象特别深刻,只要一下雨,他们就非把我推到泥坑里,然后围着哈哈大笑……” 他苦笑一下,可这苦涩很短,就像一闪而过的阴霾,再去看时,已明媚晴朗。 “后来有个邻居大哥哥,发现我总被欺负,就帮我出头,他比我们都大,那时候已经念初三了,一个单挑一群小孩儿没问题。自从他罩着我,我就再没挨过打……” “运气不错。”池映雪终于给了一句不甚热络的回应。 他站在距离沙发两米的地方,没再继续离开,也没重新靠近,只是转过身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况金鑫,像是百无聊赖,那就索性听个故事。 “我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我当时几乎把他当成亲哥哥了。”况金鑫看向池映雪,灿烂一笑,“然后不到一年,他考上了重点高中,要搬家到离学校近的地方。” 池映雪蹙眉。 他果然不喜欢这个故事。 “临走的时候,我抱着他哭,不让他走,谁劝都不行……” 况金鑫再次陷入回忆,明明望着池映雪,可目光,却落在不知名处。 “我说你走了,以后就没人保护我了。他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能永远保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后来他还是搬走了。他一走,那些人就打我,但我还手了,我发了疯似的,不要命地还手,最后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他的目光重新和池映雪交汇,透着自豪“那之后再没人敢欺负我。” 池映雪耸耸肩“所以他说对了,求人不如求自己。” 况金鑫收敛笑意,正色摇头“不,他说错了。” 池映雪“错了?” 况金鑫说“我能还手,是因为我心里记着他,记着他给我的保护,鼓励,还有温暖。它们,带给我力量。” 池映雪沉默下来。 和煦日光映出他漂亮的轮廓,某个刹那,眉宇间仿佛闪过另外一个影子。 “这个世界上,能永远保护你的人,是存在的。”况金鑫静静望着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只要你把他永远记在心里,他就能一直守着你。” …… 北京时间18:00,湖南。 因为没提前联系,这一次神通广大的池卓临总裁,没有来得及帮小分队安排总统套。他们入住了一家快捷酒店,两个标间,一个大床房。 大床房给池映雪,毕竟蹭住了人家这么久的总统套。 但是开完房,徐望又有点后悔,觉得应该定个标间,然后派老钱或者小况,哪怕自己也行,陪住一晚。 把这念头和其他队友私聊之后,况金鑫却说,队长,放心吧,池映雪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徐望半信半疑,纠结了两个小时,待到晚上八点,还是偷偷摸摸敲了池映雪的房门。 门开了,但池映雪没有请君入内的意思,就站在门板后面,茫然看他。 徐望也有点尴尬,但看他状态还行,没有不稳定的迹象,心一横,把攥了半天的东西,硬塞进门缝,塞到对方手里。 池映雪猝不及防,接完了,才看清,是一个刻着阿拉伯数字“6”的小徽章。徽章做得很精致,但……意义不明。 抬起眼,他不解地看向自家队长。 “那个,队员编号,”徐望心里没底,语速就有点不稳,“他们的我都发完了,这是你的。” 徽章是徐望交卷当天,在网上订的,不用特殊制版,这种阿拉伯数字很多店里都有现成的,他选了一家同城店铺,隔天快递就到了。 池映雪用拇指轻轻拨弄一下徽章,蹙眉“我排6号?” “嗯,”徐望停顿片刻,“阎王排5号。” 池映雪不说话了,安静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 徐望任由他看着,目光不闪不躲。 有些事,不提,永远是结,说破,才能照进阳光。 “给我吧。”池映雪忽然说。 徐望没懂“什么?” “5号的徽章。”池映雪扬起嘴角,“我是6号,兼5号。” 徐望反应过来,立刻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枚徽章。 这次还没等他给,池映雪直接伸手过来拿。 “谢谢队长。”池映雪淡然一笑,啪,关门。 徐望“……” 这位队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啊!!! 一门之隔。 池映雪转身走回大床,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把两个徽章都别到了衣服上。 徽章很小巧,别在领口、胸前或者衣摆,都精致,也不影响活动。 但是躺进大床里的池映雪,整整三分钟,愣是没敢翻身乱动。 末了,他还是恋恋不舍把徽章摘下来,用柔软纸巾包好,放进背包最隐秘安全的位置,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屋内的窗帘都拉着,厚重窗帘,遮挡了万家灯火。 房间暗得像深夜,只一盏床头灯,尽职尽责地亮着光。 池映雪侧躺着,盯着那盏灯看了许久。 最终,伸手把它关了。 上一次睡前关灯是什么时候的事?池映雪不记得了。又或许从来就没有。他的夜晚,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都要留盏灯。 他讨厌黑暗,或者说,恐惧。 就像此刻的这间屋子,暗得没有一丝光。 可他现在很踏实。 “晚安。” 黑暗中,传来他轻轻的低语,像在和自己说,又像在和另外一个人说。 第148章 起飞 酒店标间简易的小桌前, 吴笙正伏案构思他的“教nc做人计划30”。 徐望从外面刷卡开门。 吴笙停下, 抬头问“给他了?” “嗯。”徐望的目光柔和下来, 点点欣慰。 吴笙看出端倪“还有其他?” 徐望说“他把5号也收了。主动问我要的。” 吴笙意外。 徐望走到离吴笙近的床边, 坐下来“他说,他是六号, 兼五号。” 吴笙点点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至少小雪不再沉浸在这两天以来的静默压抑里了,他就替他高兴。 “其实……”徐望脸上的笑意渐淡,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伤感, “我还挺舍不得阎王的。” 吴笙沉吟片刻“小雪说他找不到阎王了,并不一定代表阎王离开了,也许他只是沉睡了,或者……和小雪彻底融合。” “融合?”徐望不解。 “就是说,他既是小雪,也是阎王。”吴笙说。 “有这种可能吗……”徐望问得小心翼翼,又莫名期盼。 吴笙毫不犹豫点头“人的大脑构造非常复杂,人格分裂至今也没有明确的治疗手段和结论, 不明确,就表示都有可能。” 徐望抬头看天花板,轻轻呼出一口气。 希望吴笙是对的, 希望吴笙说的都是正确答案——这样的心情,竟如此强烈。 池映雪的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这是他从923出来之后, 在网上查池卓临时,查到的。那是一篇商业杂志的专访,关于家庭,关于父亲,池卓临都只简单一带而过。 噩梦已经远去,但愿,相伴走过噩梦的小雪和阎王,也能永远在彼此心底。 “别想了。”吴笙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一切都会好的。” “嗯。”徐望应着,目光不经意扫过吴笙桌上的小卡片,也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佩服,“还没死心啊。” 吴笙歪头“有必须死心的理由吗?” 徐望白他“你都发出去多少张了,也没见到成效。” “你太心急了,”吴笙语重心长,“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徐望叹口气,朝吴笙伸手,“你继续树人吧,手机借我。” 吴笙一愣,显然没懂他要干嘛。 徐望说“联系一下岳帅。” “哦对,我们在923待了三天,按理说他们早该过来了。”吴笙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手机拿出来,但迟迟没递过去。 徐望手都伸酸了“给我呀。” 吴笙抬起头,特真诚地看自家队长“我也很担心他们,咱俩一起联系吧。” 徐望“……” …… “怎么着,想我啦?”视频发过去,秒连,岳队长看起来刚洗完澡,小浴袍一穿,出水芙蓉似的。 视频这头,吴笙眯起眼,徐望扶额。 “队内气氛太压抑了,放个小假,一来散心,二来还能赚点钱嘛。”岳帅撩撩半干不湿的头发,小眼神iaia飞。 吴笙直接点击屏幕,把大小图切换,让岳队长成为右上角一个模糊的小框框,这才身心舒爽。 “赚钱才是重点吧。”徐望一针见血。 “你们怎么样?923过没?” “过了。” “……”岳帅显然只是随口一问,结果视频那边随口一答,就扎了他的心,“你们能不能给答题慢的同学留点活路!” 徐望有些过意不去“我们也不想这么优秀。” 岳帅一脸生无可恋“这天没法聊了……” 徐望乐,刚想继续分享923的具体内容,视频那头倒先正色起来,压低声音,就好像多值得被窃听似的“我跟你说,我在这里得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有多惊天?”徐望努力想要提起期待,然而失败。 岳帅凑近屏幕,近得框框里只装得下他半张脸了“值、一、百、万。”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终于认真起来。 “究竟是什么秘密?”吴笙郑重道,“如果真的值,我们可以和你拿钱买。” 岳帅重新把屏幕拉远,露出凝重的整张脸“我现在还没凑够钱买。” 徐望、吴笙“……早点休息,再见。” “哎哎,我不是耍你们。”岳帅连忙找补,语速飞快地讲了情报来源的始末。 说来也并不复杂,他们在一群不拿钱就想要情报的“恶同行”手底下,救了个做买卖的。这种情况在无尽海里很常见,本来就是允许互相攻击的,怎么打人都不犯法,所以一些不愿意花钱的,就武力打劫情报。 他们救人的时候正及时,晚一步,那人就得带着一身伤弹回现实。救完人,他们还用文具给对方疗了伤,本来也不图啥,但对方非要报答,就豁出去了,把原价二百万的情报,打对折。 说到这里的时候,岳队长还非常气愤,认为打三折才比较合理。 总之,至少在岳帅看来,人是可靠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对方真是骗子,都在“鸮”里,还怕逮不着人么,到时候追回钱的方法有一百种。 但现在,岳队长面临的问题是—— “我这边砸锅卖铁,一日三餐减成一日一餐,也就能凑出来六十万,你们要信得过我,咱们就合伙买,我们出六十,你们出四十,到时候情报大家共享。” “连是哪方面的情报都不清楚,你就准备砸锅卖铁了?”徐望还是有点没底,主要是替岳帅担心,这位同行实在萦绕了一身傻白甜气场。 “我当然问了,”岳帅瞪眼睛,“他要不给我透露点干货,好意思开这价吗?” 没等回应,岳帅已收敛玩笑,严肃起来“这个情报,或许能帮我们提前离开鸮。” 徐望和吴笙沉默下来。 良久。 徐望说“你待在无尽海别动,酒店地址发我们,明天我们就过去。” 岳帅没想到这么痛快“你们同意合伙买了?” “同意了。”徐望没好气看他,“而且你赶紧恢复一日三餐,情报费五五分,谁要占你那点伙食费便宜。” …… 晚上十一点一过,小伙伴们就陆续醒了,徐望和吴笙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了大家。 况金鑫的反应是又惊又喜“真的?真能提前离开?” 钱艾的反应也是又惊又喜“真的……卖一百万?!那我要再转卖几个人,分分钟百万身家啊!” 池映雪的反应相对冷静一些,和徐望、吴笙一样,眼里也带着一丝怀疑,但说出来的话是“情报费我出。” 徐望看着三个小伙伴,一时竟不知道先回应谁。 不过关于情报费,和岳帅视频结束的时候吴军师就自告奋勇了,他出。毕竟是一退股就想往公共账户里扔几百万的男人,上次被拒了,这次必须拿下金主名额。 徐望一直以为自己队伍走的是草根路线,直到这一晚才真正意识到,经济腾飞了。 定好明日路线,零点也如期而至。 五人没去坐标点,而是直接在酒店房内,迎接紫色漩涡。 酒店房间离坐标点,大约一公里。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是观望。 “咕咕——” 遥远的清冷夜空,传来熟悉叫声,听在五伙伴耳里,都有点像上课铃了。 走进旋涡,世界更迭。 “谢天谢地,总算来人了——” 五伙伴眼前还都是紫色星星,就听见了这声感慨。 很近,近得像在身边。 “你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我们不是人啊。”另外一个声音,不太高兴,并且似曾相识。 视野终于慢慢清晰。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休息室,柔软温馨的布艺沙发,复古精致的小桌台,墙壁一排排搁板上,各种独立包装的饮品、小食,琳琅满目,角落的长条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咖啡和蛋糕。 但更让小伙伴们意外的,是面前这五位一面之缘、但实在没留下太好记忆的同行。 他们是旋涡开启一分钟左右,才进来的,显然,对方比他们进来的更早,这会儿已经窝进沙发里了。 不过两队人马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错愕。 徐望他们是视野才清晰,同样,王断然、陈关、江大川、顾念和孔立泽,也才看清紫光里出现的是哪五位。 623抢夺古堡徽章的记忆,瞬间涌上十位伙伴心头。 当然主要是徐望他们这边的所作所为,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 破釜沉舟、周而复生、生灵涂炭的文具接龙三连击,过目难忘的八仙过海闪亮登场,气球屋上飙演技…… 一幕幕过往,犹如一根根钢针,扎得王断然他们心口疼。 相比故人单纯的扎心,徐望这边要想的事情就多了,当然,主要是吴军师的大脑在转。 第一,他们没去坐标,却直接和对方到了同一地点,说明这是一关特定战场的关卡——就像723的故事接龙一样,无论你从哪里进,都固定要来到牌桌旁边。 第二,为什么对方要说“谢天谢地终于来人了”?这一关不能单独闯吗? 第三,以这支队伍的实力,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才到1023? 两分钟时间到,紫色漩涡关闭。 与之相对,所有人都收到一声“叮——” 队伍数量达标,1023正式开启。 沙发上的五人一齐起身,动动脖子,活动活动肩膀,一副跃跃欲试的应战状态。 徐望看着小抄纸,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就开始闯关了?他们还没同意啊! 正一团混乱,休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徐望循声去往,余光里发现,对手五人神色坦然。明显,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关。 门口的世界,很快便展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大约二十米长宽的四方空地,地面由一块块平滑的浅灰色大石板铺成,地上画着许多格子,像是某种棋类游戏放大后的棋盘;墙壁也是同样的浅灰色,但墙壁上很多半圆形的彩绘玻璃窗,大约十米高左右的天花板位置,是彩绘玻璃穹顶。 不知是日光还是别的什么光,从窗户、穹顶倾斜进来,将整个空间照得光明透亮,色彩斑斓,让人看着心情就开朗舒畅,仿佛空气都在欢快跳跃。 鸮欢迎来到1023,幸运飞行棋!这一关是奖励关卡哟,快在小飞箱里,抽取你们的幸运起飞点! 徐望五人“……” 奖励关卡?他们怎么那么不信呢! 无视五张神情复杂的脸,长着翅膀的小纸箱扑啦啦飞到每一个人面前,必须抽签,不抽,它就拿盒子身体拱你。 第149章 继续飞 第三轮, 航班终于陆续起飞——江大川, 徐望, 池映雪, 陈关,四人扔出的6或者10。卡Kа酷Ku尐裞網 孔立泽、钱艾、王断然、吴笙, 还在原地待命。 顾念扔出了2, 移动1113,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又是一个空白格。 况金鑫扔出了5,移动2025…… “叮——” 25格翻开, 惊喜。 全场瞬间精神一震,这是开局一来第一个惊喜格,尤其徐望小分队,简直迫不及待想一窥,究竟鸮能给出什么惊喜。 提示音还未散,况金鑫所站的23格里忽然凭空出现一个带翅膀的大转盘,要不是转盘中央有指针,乍看就跟电风扇成精了似的。 随着转盘在格内立稳, 翅膀消失。 徐望强烈怀疑,这转盘是从某个进行抽奖活动的商场偷来的,实在是五彩缤纷得特别喜庆。 鸮快乐大转轮!你有三十秒的时间试试运气哟~~逾时不转, 后退五格,倒计时开始。 徐望离得远,根本看不清转盘上那不同的格, 都是什么奖励,一转头,看向还差两格就追上自己的顾念,微笑着友善挥手“嗨。” 顾念朝他轻轻颔首,语气淡然礼貌“等下就有投影了。” 徐望“我还没问呢……” 顾念笑一下“这个时间你看过来,一定和快乐大转轮有关,再联想你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你会想知道什么信息,就很清晰了。” “……”顾念是清晰了,但徐望现在很模糊啊!他已经有一个推理系的军师兼准男友了,不需要再来一个推理系的对手啊! “唰——” 转轮已经在况金鑫的用力下,随着惯性转动起来了,与此同时,转轮上方也出现了清晰投影。 转轮等分为五格,五格内的项目分别是 前进110任意格数。 后退110任意格数。 隔岸观火护身符(三回合)。 睦邻友好责任符(三回合)。 龙卷风。 转轮内指针,固定垂直向上,指着12点方向,就等着转轮停下时,那一格会出现在这里。 五格命运,除了前进和后退,剩下三格,徐望小分队都看得云里雾里。 转轮渐渐慢下来,仿佛随时会停下。 况金鑫紧紧盯着指针,说不紧张,是假的。 终于,转盘彻底停住——隔岸观火护身符! 下一刻,转轮重新长出翅膀,咻咻咻飞走,就在它消失在穹顶的一瞬间,一道淡金色的光从玻璃穹顶透下来,正照在况金鑫身上! 数秒后,光芒消失,况金鑫愣愣看着自己身体,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王断然小分队明显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从几个人微微皱起的眉毛,徐望判断,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东西。 鸮没有给他们思考时间,立刻提醒下一个人扔骰子。 就这样,第三轮很快结束,第四轮继续开启。 一号格内,钱艾和孔立泽原本高昂的斗志,已经被航班延迟给延迟得彻底熄灭了,他俩颓丧地蹲在格子里,抬头静静看着已经起飞到下一格的江大川扔骰子,姿势整齐划一,内心毫无波澜。 江大川扔出5,27。 “叮——” 7格翻开,惊喜。 钱艾微微仰头,等着快乐大转轮重新飞来,可等啊等,等来一声……狼嚎。 “嗷呜——” 这一嚎直接把钱艾嚎精神了,更要命的是,天空中还真的飞来一只带翅膀的狼! 它足有一米五长,灰黑色皮毛泛着幽暗的光,眼如绿石,齿如尖刀,活脱脱一头恶狼! 但……它有一双雪白色的袖珍小翅膀。 这绝逼是钱艾见过的,最充满恶意的卖萌!!! 和大转轮一样,那狼目标明确,直冲7格中的江大川而去! 江大川反应却快,一个闪身,恶狼擦肩而过,扑到水面上,可它几乎是瞬间,就从水中飞起,再度冲击江大川! 江大川却站定不动了。 钱艾此时终于明白了规则的坑爹——落水或者离开格子,都是犯规,这意味着江大川必须站在格子里把狼干掉,还要确保自己不被狼扑出格子!而狼却可以肆无忌惮水上漂! 胡思乱想间,恶狼已扑到江大川面前。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见他眼底一沉,身旁的水面忽然起了高浪。那浪化作一只大手,直接将恶狼拍进水底,再不见踪影。 钱艾看着江大川手臂上隐隐发光的猫头鹰头像,瞬间了然,他用了文具。 “叮——” 是顾念手臂响了提示。 请投掷。 钱艾看着骰子飞进顾念手里,又看回江大川“这就结束了?” 对方才领先自己7格,还是可以隔空对话的。 江大川皱眉“怎么的?没看过瘾?”惊喜翻出恶狼,本就郁闷,被这么一问,更烦躁,“你有时间还是关心关心自己怎么起飞吧。” 钱艾黑线“不是,咱就随便聊聊天,能不能不动刀……” 心口快被扎透了。 那边顾念已经开始扔骰子。 江大川不再理他,全心关注队友。 所以惊喜格果然是有惊有喜,可能是快乐转轮,也可能是恶狼传说……钱艾正思忖着,顾念的点数,已经出来了。 2。 前进两格,1315。 但徐望在15格里。 眼看着顾念浮空移动而来,徐望心情复杂——自己的起飞点是14格,这上一轮刚起飞出来,就被前一个起飞点的人追上了。 如果他没记错,规则里说,当不同队进入同一格,需要文具k,失败方直接退回起飞点。 他才起飞,退回去不算损失大,但如果能让已经前进了四分之一圈的顾念退回去,当然就更好了。 思及此,徐望立刻开始在心里清点自己的文具,寻找最能一击致命的战术方案。 顾念来到徐望面前,悠悠落地。 一个格子,两个人,面对面, 顾念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连抬手臂,都抬得优雅从容。 徐望知道自己不如对方有经验,心里不受控制地忐忑,但面上没露,也有样学样,翩然抬臂,打开文具盒。 鸮文具k战开始,请双方队员背靠背~ 背……靠背? 徐望一愣,这是什么新型对战姿势? 但顾念已经转过身去了。 徐望立刻也转,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怯。 鸮请双方队员在十秒内,选择想要使用的文具~ 徐望眉头紧锁。 选文具不是问题,但之后呢?这架要怎么打?文具是需要操控的,背对着连根毛都看不见,鬼知道要往哪里打! 时间已不容多想,徐望当机立断,选了。 如果他预计得不错,这一文具是可以将对方变成小孩儿甚至是幼儿的,届时智力和体力都退化,无论他用什么文具,都不可能发挥出效力! “叮——” 徐望使用,顾念回归童年,失去战斗力;顾念使用,徐望进入十八层地狱,难以忍受极致痛苦,精神崩溃。顾念胜。 徐望“……” 吴笙、况金鑫、钱艾、池映雪“……” 这他妈文字k可还行!!! 未经本人同意,徐队长被送回起飞点。 顾念在15格站稳,对他投以歉意一瞥。 徐望问“我能抗议吗?” 顾念说“好像没有这个机制。” 徐望又问“那我能骂人吗?” 顾念说“可以,但别太难听。” 徐望“……” 徐望磨碎了牙,也没想好还能说什么对敌人进行打击,信息不对称也太坑了。最后只得抬眼看正对面的吴笙——我被人欺负了! 吴笙叹息着,悄然点头——看见了。 徐望拧眉立目——帮我报仇! 吴笙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目光诚实——我和他隔着半圈呢。 徐望摇头——没事,你起飞的时候,他应该就到你面前了。 “……”吴军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么让人心情复杂的话。 “喂,”刚起飞,现在隔壁格的陈关,皱眉,“你俩要说啥,就大大方方说,别挤眉弄眼的!” 没等自家队长说话,蹲在1格的钱艾不乐意听了“人家俩谈恋爱送秋波,轮得着你管么!” 陈关虎躯一震,结巴了“谈、谈啥玩意儿?” 钱艾腾地站起来,感觉到身体内正在重燃战火“谈恋爱!么么么!懂?” “……”陈关,石化。 顾念、江大川、孔立泽,懵逼。 王断然瞪大眼睛,半张嘴,几秒后,忽然一拍脑袋,拍得整头卷卷毛乱颤,浑身上下散发出大彻大悟的气息“对啊,我干嘛非在鸮外面找朋友,还得三天两头撒谎骗着,哄着,我直接在鸮里面解决啊!一起恋爱一起闯关一起结婚……” “王、王老板你醒一醒,”孔立泽一急,直接喊了雇主尊称,“鸮里都是男的,兄弟,兄弟!” 王断然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这个人很oen的。” 孔立泽、江大川、顾念、陈关“……” 我们不oen!!! “立泽,你赶紧扔骰子。”陈关揉着太阳穴催队友,不想再和失恋脑抽的老板多说一句。 孔立泽心累地喘口气,随手把骰子一扔——10。 他,起飞了! 轻盈移到2号格,孔立泽回望钱艾,神清气爽,现在就是真多一个男老板娘,他都扛得住! 钱艾握紧骰子,奋力一掷! 9。 ……再见。 这边钱艾重新蹲下,那边况金鑫、徐望、池映雪、王断然、陈关、吴笙,依次投掷。 最终,况金鑫2530,再获文具奖励;徐望仍在原地起飞点;池映雪2836,惊喜格送他一条毒蛇,被他掐着七寸,扔进水里,连文具都没用;王断然成功起飞,2728;陈关4145,现金奖励五千元;吴笙起飞,4041。 至此四轮结束,进度最快的况金鑫,一圈52格走完17格,顾念紧随其后,走完15格,池映雪后来居上,走完10格,剩余的都还是个位数。 当然,也是钱艾和徐望这样,还没机会起飞,或者起飞完,又被人撞回来的。 第五轮开始。 江大川投掷,7,格数714。 14号格里,站着徐队长——那是他的起飞点。 起飞点,也是一样适用“相撞k规则”的。 但这回徐队长很开心,张开双臂迎接“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江大川黑线“你当然敞开了,k失败你原地不动,我这四分之一圈就白走了……” 徐望眼巴巴看他,很无辜“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留个空门给你,谁让你家顾念把我送回来了呢?” “大川,你和他啰嗦什么,”孔立泽刚起飞,心情十分曼妙,语调也轻快得像在云端,“直接k就完了,他们第一次来这关,你还怕新手?” 江大川一听,也是这个理,再看徐望,就一脸信心满满了。 徐望给了他一个主人家的微笑,而后不等提示,便熟练转过身。 江大川一落进格内,也背过身去。 鸮请双方队员在十秒内,选择想要使用的文具~ 徐望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一个个翻过文具,同时思考对方可能出什么。 从刚才队友一句话,就重拾信心来看,江大川就是个单纯boy。这样的同学,一般都会打直拳,用武具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武具不容易出错,而且他一定会选择极具杀伤力的武具。自己防是防不住的,不知道武具属性,也不可能准确克制,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以暴制暴…… “叮——” 清脆提示音,让全场立刻一片窸窣。 文具k是没有投影的,每一个小伙伴都悬着心,提示一响,都第一时间低头看手臂。 徐望和江大川亦然。 徐望使用,江大川死亡;江大川使用,徐望死亡;江大川随风飘散,徐望留有全尸,徐望胜。 “……”全场鸦雀无声。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队长的复仇意志。 第150章 心态 “欢迎回家。卡Kа酷Ku尐裞網”已经认命扎根在1号格中的钱艾, 满面春风地后退半步, 给被自家队长撞回来的江大川, 腾出空地。 江大川现在不想说话。 2格孔立泽没好气地斜钱艾一眼“你敢不敢先起飞, 然后再说风凉话?” 钱艾“你也就才走1格,别飘。” 孔立泽“……” 顾念骰子落地的声音, 打断了他俩的互相伤害, 也吸引了整个棋盘上的目光。 顾念和况金鑫,眼下是两支队伍的急先锋,谁能先到终点,就等于帮队伍打响了当头炮, 这可是关乎战队气势和运势的大事。 骰子骨碌碌向前滚,最终停在前方的空格里——6。 王断然喜上眉梢“漂亮!” 江大川和孔立泽也振奋起来。 点数6可以再扔一次骰子,等于平白比别人多前进一次,他现在前进的格数只落后况金鑫2格,反超过去几乎是必然的! 连一直拉长着脸的陈关,那脸都圆回去不少,隔空喊了一声“老顾。”待顾念望过来,他又朝况金鑫那边瞥一眼, 说,“看你的了。” 顾念点点头,明白。 虽然他们都是拿着王断然的薪水, 给少爷打工,但彼此并肩战斗到现在,也有一些战友情谊和默契的, 陈关这一句“看你的”,不是单纯要他在进度上反超况金鑫,而是要他在位置上,也追上去,最好能站到同一格,直接把况金鑫k回去。 反超算什么,分分钟就可能被人追回来,只有彻底把人撞回起飞点,让他再没翻身可能,才算真正胜利——顾念明白陈关的心思。毕竟这位战友是全队里气性最大的,上次古堡交手憋的气,估计现在还烧着心口呢。 说话间,顾念已经移动完毕——1521。 “叮——” 21格翻开,奖励。 叮—— 恭喜顾念获得现金奖励,两万元! 钱艾不行了“我靠,这什么命啊,大财神附体啊——” 20已经是奖励格了,21格竟然还是奖励格,棋盘是顾念家开的吗!!! 顾念看过来,歉意一叹“人在格里,身不由己。” 钱艾“……” 这种身不由己的苦让他来承受吧! 骰子重回顾念手中,他收敛玩笑,正色起来,抬头看一眼况金鑫的位置,默默计算着格数。 他算,全场也在算。 9格,只要扔个9,就能抵达况金鑫现在所站的30格。那一格已经被况金鑫翻开,是奖励,剩下的,就看他有没有本事把人撞回去了。 王断然小队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给自家队友增加祝福buff,一瞬间,仿佛整个空气里都飘荡着阿拉伯数字“9”。 徐望小分队也密切关注,并真心希望顾同学扔个1。 骰子出手,落在附近水面上,溅起一朵小水花。 全场屏息等待投影…… 8。 顾念环顾一圈,挨个给自家队友歉意眼神。 王断然倒看得开“进度上已经碾压他四分之一了,就按这个速度,一鼓作气到终点!” 顾念的起飞点a,比况金鑫的起飞点b,落后14圈,如今他追到况金鑫隔壁,总进度上,可不就是碾压了14么。 徐望松口气,追上不追上的无所谓,只要不在一个格就行。文具k这么丧心病狂的游戏,他可不希望落小况身上。 顾念移动完毕,29格。 身后是王断然,28格。 身前是况金鑫,30格。 “叮——” 29格翻开,惊喜。 王断然看见小抄纸的一瞬间,就咔咔后退,一直退到28格边缘。而顾念,则坚定向前,一直走到29、30相交的那条线。 这样一来,顾念和王断然就拉开了近两米距离,同时,况金鑫更近了。 况金鑫不明所以,吴笙却立即反应过来“小况,注意别被惊喜波及!” 人不能出格,但惊喜可没有格子概念,离这么近,怎么想都不安全。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从地底极速钻出,猛地扑向顾念! 顾念身体忽然腾空两米多高,灰影扑空直入水面,就像落在水面上的一层灰。 况金鑫愣愣看着那灰影,慢慢在水波荡漾里显出胳膊、腿……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正疑惑,耳内忽然传来提示—— 鸮临近三格内有人,[池鱼规则]启动,周围的宝贝儿们,共享惊喜吧~~还是不可以攻击对手,但误伤不算哟~~ 况金鑫怔住,先前一直不明白的[池鱼规则]出现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这就和自家军师推测的一样,临近格内会被惊喜波及? “小况——” 远处传来队长急切的呼唤。 况金鑫一回神,发现灰影竟然冲自己来了,而且已经到了跟前。 脸贴脸的一瞬间,况金鑫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灰色人影了——这不就是423月光迷宫里,迷彩队用过的吗! 灰影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躲,况金鑫就这样,被对方扑了个正着。 围观的徐望、钱艾、吴笙都揪起了心,池映雪直接扔了个武具,毕竟只说了不能攻击对手,没说不能攻击惊喜吧。 不成想武具刚出来,就落进水里,连一米都没飞出去。 池映雪眼睛微眯,大概明白了,[池鱼规则]以外,或者说不在临近三格内的人,只能旁观,不会被波及,也无权去出手。 就在这时,况金鑫周身忽然出现一层淡金色光芒。 下一秒,那灰色鬼影竟然被弹回水面! “叮——” [隔岸观火护身符],启动。 况金鑫都要忘了快乐大转轮那事儿了,原来隔岸观火的意思,就是可以不被殃及!那“三轮”是代表可以躲避三次,还是三回合内有效? 这厢况金鑫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往外冒,那厢吴笙则紧盯灰影,他发现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王断然之所以躲,不是“怕”被波及,而是他早知道会触发[池鱼规则],并且在这一规则底下,惊喜是会主动攻击临近三格的! 灰影已转而冲向王断然,后者用了防具,可以一时抵挡。 “呼啦啦——” 顾念不知用了什么文具,头顶、左右肩膀,各燃起一朵火焰,泛着煤气灶一样的蓝光。 下一刻,蓝色火焰飞向灰影。 恰好灰影转身,准备重新攻击顾念。 影子和火焰,撞了个正着。 蓝色火焰一下子燃得极盛,就像三朵绽开的莲花,鬼影在冲天火光里,扭曲变形,最终湮灭。 王断然卸下防具,一屁股坐地上,气喘吁吁。 不经意抬眼,撞见况金鑫目光,口气不善道“看什么看,你就是运气好,要不早死一百回了。” 况金鑫好端端安静着,还能被迁怒,也不走爱与和平路线了,特别坦然地宣布“钱哥说了,运气才是最大的实力。” 王断然“……” 孔立泽、江大川一起看钱艾,然后,懂了。 钱艾皱眉,总觉得眼前俩人看自己的目光,充满同情。 骰子来到孔立泽手中。 一扔,5。 移动27,而7格已经被翻开过了,是惊喜格。 惊喜,绝对是最折磨人的小妖精。 孔立泽全神贯注,不敢有一秒的掉以轻心,终于在7个缓缓落地。 鸮十秒快乐答!323中心医院门口平面地图牌上贴的小广告的联系电话是什么?a2586xxxx b2568xxxx c2877xxxx d2657xxxx。倒计时开始!10!9!8!7…… 这提示是在所有人耳内响起的。 虽然答题的是孔立泽,但徐望他们莫名也跟着紧张,而且……为什么还有答题?!还是这种神经病问题?谁会在闯关时候留意小广告啊!!! “b……b!我选b!”孔立泽虽然早有准备,可真碰上了,还是心跳突突的,差点话都说不利索。卡Kа酷Ku尐裞網 鸮回答正确,恭喜! 7格算是站住了。 孔立泽如释重负,脑门儿已经全是汗珠,恍惚间仿佛回了一趟高考现场,简直是地狱之旅。 “小孔,”钱艾亲切呼唤,不耻下问,“你是真记得,还是蒙的?” “你要是被坑过,再闯关的时候,也会开始变态地观察生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孔立泽擦把汗,微笑,“你们就祈祷别遇上这种惊喜吧,不然遇见一个折一个,都得回起飞点。” 钱艾“小孔……” 孔立泽“我忍你很久了,不要随便简化别人的姓名!” 钱艾还想继续聊,骰子已经飞到了自己手里。 好么,蹲起飞点蹲的,差点忘了自己还有扔骰子的权利。 “啪嗒。” 骰子一落地就撞到了同在起飞点内的江大川的脚,于是几乎没滚动,就停住了。 6。 终于,能、飞、了! “大江!”钱艾简直想拥抱这颗幸运星! 江大川“……” 就算真的非要套近乎,正常人也该叫他大川吧?!!! 钱艾一颗心已经飞到月亮之上,现在看谁都是小白翅膀。 12。 棋盘一小格,钱艾一大步。 接下来是—— 况金鑫,3,3033,空白。 徐望,10,再次起飞。 池映雪5,3641,和吴笙到了同一空白格。 “你这不声不响的,还挺快。”吴笙才离开起飞点1格,小雪同学可是从上一个起飞点赶过来的。 池映雪回望来路,幽幽一叹“遇见的都是空白格。” 言语之间,全是遗憾。 吴笙莞尔“至少还有一条蛇。” “战斗力太差,”池映雪摇摇头,目光飘远,无限向往,“要是蛇精就好了。” 吴笙“……” 王断然骰子落地,解脱了吴军师的“聊天困境”。 9。 2837,空白。 陈关,3,4548,奖励! 吴笙,4,4145,奖励三千元。 第五轮结束,进度榜首易位——顾念进度29格,况金鑫进度20格,前者反超9格! 王断然小分队的气势一下子又起来了。 上一轮被徐望撞回起飞点的江大川,再次扔出骰子,力量满满! 10! 江大川大喜“起飞!” “哎,我站这儿呢。”上一轮刚起飞,所以正好站在2格里的钱艾,感觉江大川眼中好像就没有自己,立刻友情提醒。 江大川身体已经腾空,闻言摊手“对不住,刚起飞就让你返航。” 钱艾瞪大眼睛“谁给你这么狂的资本?小王吗?” 江大川“……” 孔立泽“……” 陈关“……” 王断然“我他妈离你千山万水,能不能不cue我!!!” 鸮请双方队员在十秒内,选择想要使用的文具~ 随着钱艾和江大川背靠背站好,倒计时开始。 钱艾盯着自己的文具盒,面色凝重,目光深沉。他的文具少有上来就能让人一命呜呼的,都是咻咻袖里剑、金钱镖、无敌风火轮那一类,需要自己出力的,这种肯定不够力道。剩下就是一些稀奇(.)古怪或者功效不好确定的,要是对方再用个身首异处,他可变不出个挫骨扬灰…… 4、3、2…… 倒计时马上结束,钱艾豁出去了,赌一把! “叮——” 钱艾使用,江大川安全;江大川使用,钱艾岿然不动,防御成功,安全。本局k,平手。 全场鸦雀无声。 因为王断然小分队也没遇见过这种事,文具k,上来都用致命武具,凶残幻具,谁他妈用防具啊! 这平手要怎么算? 鸮请双方队员在十秒内,选择想要使用的文具~ “还来?”江大川错愕,脱口而出。 钱艾倒喘出一大口气,颇有点扛过一劫的意思。 提示音都来了,双方只得再度背靠背。 十秒倒计时结束。 “叮——” 钱艾使用,江大川安全;江大川使用,钱艾金丝甲安然无恙,防御成功,安全。本局k,平手。 徐望小分队“……” 王断然小分队“……” 江大川“……靠!” 鸮请双方队员在十秒内,选择想要使用的文具~ 江大川被铁布衫防了,所以改用削铁如泥,他用金丝甲扛了,下一步江大川肯定会继续换套路,他会怎么换……钱艾脑子快转飞了,考大学都没这么用功过。 “叮——” 钱艾使用,江大川安全;江大川使用,钱艾邪气难侵,安全。本局k,平手。 电光石火间,这就三轮了,三轮都是平手。 江大川要疯。 k虽然是文字战,但扔出去的文具是实打实用掉的,和真正的战斗没有任何区别!这三轮,他用的可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文具,对方呢?就用了仨防具! 一瞬间,江大川顿悟“你他妈骗我消耗文具!!!” 老钱这叫一个冤“你的文具是文具,我的就不是了?我要有挫骨扬灰早给你了,我不是没有吗!” 江大川“那你有啥!全是防具?通关奖励的时候就你是防具三件套?!” “我有武和幻!”士可杀不可辱,“我要真用了,你别后悔!” 江大川“我就怕你用得不够狠!” 鸮请双方队员在十秒内,选择想要使用的文具~ 江大川转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放狠话谁都会,但如果信了狠话,那就傻了。钱艾吃到了防具的甜头,按理说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而且他如果真有一击致命的武具,早用了……等等,江大川眉头拧紧,如果钱艾就是在等这一刻呢,等自己已经不舍得再用好武具换他的破防具,等自己动摇,然后来个致命一击? 是继续用防具打消耗战?还是冷不丁扔个武具钻空子?江大川在两个推论间疯狂摇摆,难以定夺。 如果是前者,他就也扔个防具,这样继续平手,也不会被坑武具;如果是后者,他可以扔武具,看谁狠,但结局难说,也可以扔防具,确保平手。 扔防具——这一轮最优解! 江大川做下决定时,钱艾还在飞速浏览文具盒,他的脑袋已经快炸了,但生死在此一战,cu冒烟也得咔咔转。不过这一轮他肯定要用武具或者幻具,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了就不能食言! “叮——” 钱艾使用,江大川永世悲催;江大川使用,钱艾安全。江大川心态崩了,钱艾胜。 全场“……” 钱艾一脸懵逼地看江大川。他已经说过自己没有挫骨扬灰那种武具了,对方为什么还要用这种防具? 江大川没看他。 第二次被撞回起飞点的男人,在1号格里默默蹲下来,整个人的状态和文具k战的结果一样——心态,崩了。 第152章 诅咒 “大川。”骰子来到顾念手中, 他没急着投掷, 倒先喊了队友。 江大川蹲在格1里, 精神上已经快和全世界隔离, 好半天,才隐约意识到, 不知名的东方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 默默抬起头, 缓缓看向遥远的29格的顾念,江大川应出一个毫无生机的“嗯?” 顾念朝他笑一下,轻轻浅浅的“队长说他改主意了,刚买的那辆劳斯莱斯, 可以让你处女驾。” 江大川直接弹了起来,又惊又喜地看向王断然“真的?!” “啊?”王断然先是懵逼了两秒,而后似有所悟,艰难点了头,“……啊。” 江大川乐开了花,什么k失败,什么撞回起飞点,现在都是宇宙中的尘埃! 王断然的心在流血。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新车剐蹭追尾钣金喷漆的黯淡未来。 然而刚才还一边倒的气氛, 因为这一插曲和江大川的振作,重新活络纷杂起来。 徐望有些意外。上次交手,这支队伍给他的印象是队友之间关系淡淡的, 但现在看,他片面了。一盘散沙的队伍走不到这里,只是每个队的凝聚风格不同罢了。 “骨碌碌——” 顾念的骰子已经落地。 2, 2931。 “叮——” 31格翻开,惊喜。 况金鑫就在33格,按位置,符合[池鱼规则],不过他的隔岸观火护身符还在,所以小伙伴们并不担心。 相比徐望小分队的平静,王断然他们就多少悬了一点心,虽然不是第一次闯这关,但任何一格惊喜,稍微掉以轻心,都可能送你回起飞点。 这一格的惊喜很快揭晓——快乐大转轮! 这是全场第二次,在惊喜格出现转轮,顾念显然对这一游戏很感兴趣,转轮刚落稳,他便抬手扶住轮盘,用力一转! 转轮咻咻咻转起来,五彩缤纷的,像调色盘。 过了好一会儿,转盘才停稳——龙卷风! 顷刻,顾念所站的格子里就起了一团小型龙卷风,极速的风力直接将顾念吹飞了! 龙卷风——可以将人随机吹到某一格。 全场九个小伙伴,不约而同仰头,跟随着顾念在空中划出的曼妙弧度,最终,落在a4台阶上。 从起飞点a出发的顾念,被龙卷风,吹到了离终点只有2步的,a4台阶。 空气突然凝固。 几秒后,反应过来的王断然小分队沸腾起来! “顾念,有你的!”陈关感觉胸口压抑多时的大石,直接被这股风震碎了,他现在能一跃八百里,一拳千斤力! “顾念,下轮直接结束战斗!”江大川激动得像快要到终点的是自己。 “顾念!”话都被队友说完了,孔立泽能喊的也就剩名字了。 王断然得意地看向况金鑫,两人中间只隔了三格“你说的对,运气才是最大实力。” 况金鑫露出被肯定的灿烂微笑“我就说吧。” 王断然“……” 他俩的沟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个2点,直接让顾念遥遥领先——况金鑫还有大半圈基础格(152)没走呢,人家都到冲刺台阶上了——也让赛场气氛彻底扭转。 气势这种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接下来扔骰子的孔立泽,骰子出手时都是哼着小曲儿的。虽然结果只是1点,78,空白,眼角眉梢的喜气也没退。 “666666……”接下来的钱艾,捂着骰子虔诚祈祷。 孔立泽能理解想扔6,毕竟6和10可以再扔一次,一回合走的距离等于两回……慢着!孔立泽瞪大眼睛,数一下格数,背后一凉。钱艾2,自己8,扔个6,那不正好到自己这一格么!这是k上瘾了?!他完全、根本、一点都不想和这货k啊!!! 骨碌碌——7。 钱艾遗憾一叹,错失对决。 孔立泽安心一叹,劫后余生。 7点,29,奖励,一千元。 格子翻开的一瞬间,老钱疯了“徐望吴笙小况小雪——是现金奖励——现金啊!!!” “……”王断然小分队迷茫。 就他妈一千块钱,为什么收获了一千万的快乐? 接下来,况金鑫扔了8,3341,直接和池映雪站在了同一空白格。 池映雪后退半步,给况金鑫腾出一半格子。 况金鑫落地。 池映雪没寒暄,淡淡瞥一眼水中央台阶上的顾念,说“他领先你29格。” 况金鑫不在乎“只要不是最后一个到终点的,就赢了。” 池映雪歪头想想“也对。” 全场唯一还没起飞的江大川,刚因为劳斯莱斯兴奋起来的小心脏,又扑扑,挨两刀。 刚离开起飞点,目前成绩全场倒数第二的徐队长,也让流弹刮了一下。 不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紧接着他就扔了个6! 1521,顾念曾获得2万元的奖励格! 徐队长收成稍微打了个折,但也有1万元入账! 还能再扔一次。 徐望看着面前的格子,盘算着,7或者9都行,7到28格,空白,9到30格,奖励。 深吸口气,他向水面扔出骰子。 又一个6! 徐望瞠目结舌,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就还能扔第三回啊! 全场小伙伴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2127,起飞点c,空白。 徐望晕晕乎乎,扔出去第三次——6。 吴笙、池映雪、况金鑫“……” 钱艾恨不能给他刷个游艇“队长,666啊!!!” 江大川、孔立泽、顾念、陈关,沉默。 王断然受不了了,拍案而起,控诉得真情实感“哎,你行不行!再这么下去没人和你玩了!你干脆直接走到终点得了!” 2733,空白。 徐望落进33格里的时候,还感觉自己踩在云彩上,飘飘忽忽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他也有点扛不住。 第四回,终于不是6了,是1。 徐望自己都松口气,总觉得要是再扔个6,容易把这一关的所有运气都提前用完。 3334,惊喜。 徐望赶忙收敛心里的幸福泡泡,严阵以待! 鸮十秒快乐答! 徐望一怔,下意识看吴笙,说没底吧,还有点底,说有底吧,又不太踏实,毕竟即便是自家军师,也不可能把关卡里每一处都扫描了啊! 王断然小分队乐了。 尤其孔立泽,在他看来,这根本就已经提前宣告了返航“别挣扎了,老老实实回起飞点吧。” 鸮623古堡中,哪一种扫把的飞行速度最快?a黑风暴 b赤烈焰 c蓝雪 d白精灵。倒计时开始!10!9!8…… 徐望彻底绝望,飞行扫把是快乐线里的,他们只是在窗户里远远瞄过几眼同行们骑扫把的“英姿”,扫把叫啥名字,飞得有多快,谁知道啊! 王断然小分队也懵了,他们走过快乐线的,也骑过扫把,当然,具体的细节就不要回忆了,以免引起阴影,但所有扫把都一个模样,一个颜色,哪里有什么黑、赤、蓝、白? “徐望。”吴笙忽然出声。 徐望心里一震,目光重新和他交汇,心里燃起希望,可又不敢燃得太猛烈。 吴笙说“c蓝雪。”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沉稳或者压低,就像当年给他讲题一样潇洒,随手一指,喏,这个就是正确答案。 “c蓝雪。”徐望没片刻犹豫。 鸮回答正确,恭喜! “笙哥!”况金鑫一脸毫不掩饰的崇拜。 钱艾叹为观止地朝自家军师竖了大拇指。 徐望的格子站稳了,但王断然小分队心态不稳了,陈关离吴笙最近,就隔了两格,直截了当道“快乐线里的扫把,没有名字。” 吴笙说“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 陈关沉下脸“我们骑过八回!” 吴笙“……” 钱艾能理解,每次选择同一条线,闯生不如闯熟吗,但同时也很好奇(.)“那个,不硌得慌么?” 陈关“……” 王断然、孔立泽、顾念、江大川“……” 他们不想回答。 吴笙蓦地对对手起了一起同情,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索性让他们落个明白“你们也买了徽章手册吧?” 王断然五人愣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 吴笙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从上次交手,他们对于徽章和关卡的熟悉,就足以做出这一推论。 既然徽章手册不是秘密,那么他的答案就可以说了“下次再有机会回623的话,你们可以去负一层小卖部看一下左边杂志架上数第二排左数第三本杂志封面上的第四行小标题——黑风暴不敌赤烈焰,蓝雪绝杀白精灵。” 王断然“那也有可能是赤烈焰啊!” 吴笙“对,所以二选一,我选蓝雪。” 王断然“为什么啊?” 吴笙“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c无敌。” 王断然“……” 所有小伙伴“……” 由于全场都被吴军师勾起了被考试选择题支配的恐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非常低调。 池映雪扔了4,4145,和吴笙一起站到了奖励格,现金1万元。 王断然扔了5,3742,翻开惊喜,脚下变流沙,用文具应对,站稳脚跟。 陈关扔了9,485,同样翻开惊喜,结果是幸运大转轮,转出后退110格任意格数,很自然选了1,于是54,空白格。 最后吴笙扔了10,453,翻开惊喜,地上生出剧毒的藤蔓植物,被他用文具连砍带烧,末了连根拔起,搞定。于是再度投掷,3,36,奖励格,获得文具。 吴笙莞尔,他很早之前就得过这个道具,因搞不懂到底什么效果,一直留着没用,现在倒好,文具盒里这一格图标,直接x2。 第六轮结束,局势有了不小的变化,现在十个小伙伴的进度排行榜如下 1顾念,基础格5252,台阶45,距离终点只剩2步。 2况金鑫,起飞点b(14)41,进度2852 3徐望,起飞点b(14)34,进度2152 4池映雪,起飞点c(27)45,进度1952 5陈关,起飞点d(40)524,进度1752 6吴笙,起飞点d(40)523,进度1652 6王断然,起飞点c(27)42,进度1652 8钱艾,起飞点a(1)9,进度952 9孔立泽,起飞点a(1)8,进度852 10江大川,起飞点a。 纵观本轮,徐队长凭借666,悄然攀升到第三名;池映雪和陈关,则是典型地不声不响,平稳前进;顾念凭借过硬运气,直接上了台阶,再有不甘,也得承认,运气天赋的巨大差距,是存在的,这一点,江大川应该体会得最深刻。 吴笙心里也同样有着这张清晰榜单。顾念很大可能会先到终点,但同样,落在最后的也是对方的队员。这一关胜负的关键,不是看谁最快,而是看谁最慢,所以目前局势,对于自己这边不算差。 当然如果让他选,还是不希望顾念先到。让对方拔得头筹,气势和心态上,都损失太大了。不过眼下看,这恐怕已是定局。 吴军师盘算着战场形势时,第七轮的第一顺位,江大川同学,已经再次扔下了那一粒沉重的骰子。 2。 江大川点点头,继续安然待在起飞点,也不知道是心态真稳,还是麻木了。 骰子飞到顾念手中。 全场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连水波,都不飘荡了,整个水面静得像一块幽蓝色画布。 明亮的光从玻璃穹顶透射下来,恰好有一缕,洒在顾念身上,像给这个最接近终点的男人,锁定了聚光灯。 顾念神色自然,但沉静如水的目光,泄露了他对这一次投掷的重视。 随着他轻轻松手,骰子落到如镜一般的水面上。 投影缓缓升起——10。 全场小伙伴“……” 这时候扔出10,还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所谓到终点,必须点数正好,如果超出,还要相应后退。 于是顾念在全场小伙伴的目送下,先一格格向前——a4a5终点,再一格格后退——终点a5a4a3a2a115251。 51格,惊喜。 顾念只用了一分钟,就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漫天夺命针。 然后慎重地扔出第二次骰子。 这一次,骰子没落水,骨碌碌滚进江大川所在的1格,撞到他脚边,停下——10。 不知哪个小伙伴,实在没控制住,脱口而出一个“我去——”,算是替所有人喊出心声。 徐望小分队虽然不希望顾念到终点,但这时候连续扔出10,从人道主义角度,也让人有点心疼。 王断然小分队就不用说了,恨不能把那个不争气的骰子夺过来嚼碎了,换另外一个乖巧听话的! 怎么退的,再怎么回去吧。 顾念重新移动到a4。 第三次投掷。 镇定如顾念,手都有点颤,也说不好是忐忑的还是郁闷的。 这一次,他把骰子扔在了终点石板上。 “骨碌碌——” 6。 徐望小分队“……” 孔立泽、陈关、江大川“……” 王断然“顾念,你也不用好胜心那么强,他们扔个666,你就非扔个10106还击,咱们不要多,2点就够用!” 顾念“……” 他当然想要2点,但这骰子又不是他遥控的! 很少有事情能把顾念逼得暴躁,今天,这盘飞行棋,成功了。 身体微微腾空,顾念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看着自己被一格格往前送,又一格格退回来——a5终点a5a4a3a2。 骰子第四次扔出,在台阶上滚一下,落水。 3。 a2a3a4a5。 距离终点,只剩一步。 压抑多时的气氛终于破出一个窟窿。 王断然小分队这一次没再高声嘚瑟,但每个人都松口气,毕竟一路进进退退下来,依然是前进了一步,不想过程,只看结果,绝对是好的。嗯,不想过程。 队友可以不想,顾念却是难忘,他看着近在眼前的终点,却生出一种前路漫漫的无力感。 徐望小分队沉默。 他们沉默不是担心顾念先抵达,而是在顾念的反反复复中,看见了自己“苦求终点而不得”的心酸未来。 最后五格台阶,没有任何属性,全都是空白的台阶——才是真正的断魂路啊。 第153章 水浪 谁也没想到, 第一个抵达终点的, 会是吴笙。卡Kа酷Ku尐裞網 就在他把孔立泽k回起飞点后的下一轮, 轻轻巧巧扔了个7。3940(d)a1a2a3a4a5终点。一格不多, 一格不少,正正好好。 彼时, 顾念和况金鑫还在台阶上进退, 江大川刚和那俩土拨兄弟拉开点距离,其他小伙伴则还盘算着自己到底需要几轮,才能接近冲刺台阶,顺位最后一个投掷骰子的吴笙, 就这样稀松平常,扔个7。 “作弊了,你扔骰子绝对作弊了!”孔立泽上一轮就有此腹诽,现在则是确凿无疑。 的确是在起效,吴笙能感觉到文具的波动,这个幻具像是个祝福加成,时效并不长,但撑过两三回合的投掷, 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秘密,只能和特定的人分享。 徐望清晰接收到了吴笙递过来的眼神,虽然只是在他转向孔立泽的过程里, 飞快一过,但徐队长还是完整读出了自家军师想要传达的意思——胜利,就是这么轻松[摊手]。 “你说了不算, ”吴笙已经看向孔立泽,一脸无辜地抬起手,指指上方的玻璃穹顶,仿佛那里有个看不见的裁判,“它说才算。” 它,自然是鸮,规则的制定与执行者。 然而提示音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老钱,激动得一嗓子吼出去,都带回音“班长,牛逼!” 孔立泽差点被震飞,捂着生疼的耳朵骂“你他妈嚎之前能不能给个警报!” 俩人亲密无间地站在同一格起飞点,就像一双好伙伴。 钱艾心情大好地揽住对方肩膀,发自肺腑地保证“那我先预告了啊,等会儿小况到终点的时候我还喊。” 孔立泽一个胳膊肘把人顶开“做梦去吧,下一个到终点的肯定是顾念。” 钱艾叹口气,目光悠远“我要是你,就不给队友这么大压力。” “……”孔立泽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瞅见了顾念疲惫的侧颜。 王断然小分队的其他同学,原本正在不爽,听见钱艾喊“班长”,那突然而来的好奇(.),就盖过郁闷,占领高地。 “你刚才叫他班长?”虽然钱艾声音大得让那两个字都快有实体了,王断然还是要再确认一次。 “对啊,我俩高中同学。”钱艾大大方方承认。主要是这一关,每个人的名字都在的提示里滚动了无数回,想隐瞒现实身份也是徒劳,那细枝末节就更不用遮掩了。 “你俩是高中同学,然后一起被吸进来了?”王断然试探性地猜测,“当时你俩在一起?” “一起啥啊,”钱艾说,“我们第二关才遇见。”说完又一指徐望,好心补充,“他俩是一开始就自动组队的,这才是真缘分。” 王断然一听这话音“他俩也是同学?” 话都说这份上了,还问,钱艾简直要鄙视王断然的理解水平“废话,他是我们体委,他是我们班长,我是……我……我坐第一排。”钱艾搜肠刮肚,终于给自己找了个体面的身份。 王断然看着这“一班三豪杰”,心情复杂“你班是不是风水不太好?” 扯淡间,吴笙已被送至终点,所有人都收到一声“叮——” 恭喜吴笙抵达终点! 一把带着翅膀的椅子从穹顶飞下来,正好塞到吴笙屁股底下,而后托着人,又飞回穹顶之下。 玻璃投射进来的光,打在他的背上,像给他加了神迹滤镜。他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睛,整个棋盘,整片水面,尽收眼底。 底下小伙伴抬起头,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看见这个逆光中的男人,翘起二郎腿,和蔼可亲地朝下面挥手。 徐望、况金鑫、钱艾奋力挥臂回应,池映雪轻轻颔首。 王断然、江大川、顾念、孔立泽、陈关,五张黑脸,心有灵犀地都想一板砖呼过去。 鸮第一个完成飞行棋的宝贝儿已经出现!切记,完成棋局者,不可干扰后续棋局,违者视作犯规,要被取消资格,重新回起飞点哟~~ 怎么算“干扰”? 吴笙在心里琢磨这两个字,陷入思索。 或许是吴笙的通关,打破了僵局,流动了运势,接下来一轮,顾念和况金鑫先后抵达终点! 如果不考虑投掷的前后顺序,单看回合,他俩应该算同时到终点。不过两个人的喜悦截然不同,况金鑫就是纯粹的喜悦,顾念,则是喜悦中,透露着一丝疲惫。 如此这般,十二轮结束,仍留在棋盘里的七个人,位置如下—— 陈关,起飞点d,目前位置d2台阶,距离终点,4步。 徐望,起飞点b,目前位置b1台阶,距离终点,5步。 池映雪,起飞点,目前位置1台阶,距离终点,5步。 王断然虽然还没上台阶,但也马上就要完成基础圈,目前距离终点9步。 a点三人组,钱艾刚起飞,2格;孔立泽起飞后投了个1点,所以现在3格;江大川比难兄难弟们早出发几轮,现在八格,距离终点遥遥无期中。 至此,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除非有意外,比如k或者大转轮龙卷风什么的,否则陈关、徐望、池映雪、王断然四人,陆续通关应该不成问题。 真正主宰胜负的,很可能就在a位三人组。 骰子重新回到江大川手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钱艾和孔立泽,忽然很想用个脚底生风的文具,风驰电掣咔咔往前去,脱离垫底集团。 担心被追上是次要的,主要是担心被追到同一格。 文具k那么困难的任务,就留给更坚强的队友去做吧——比如小孔。 “啪嗒。” 6,八14。 江大川大喜,真是想吃冰下雹子,这再投掷一次,一轮就能拉开两轮距离啊! 刚落进14格,他就迫不及待把骰子又投了出去! “骨碌碌——” 5,1419,惊喜。 鸮快乐大转轮! 江大川用力盯住“前进110任意格数”这一项,发功似的,将轮盘往下一带! “咻咻咻——” 轮盘转了好半天,才终于停稳——龙卷风。 江大川不太满意,但转念一想,反正他刚走出来四分之一圈,这随机的风只要不往这四分之一吹,剩下四分之三随便哪个位置,都等于帮他前进,他稳赚不赔。 “呼——” 江大川腾空而起,没之前顾念那么美丽的弧线,就一个大斜线,落进4,空白格。 嗯,他现在的确大脑一片空白。 缓了半天,他才回过头,看看隔壁的孔立泽,再看看隔壁的隔壁的钱艾,扯出一丝虚弱笑容。 孔立泽又心疼又同情,安慰地轻拍他肩膀,故作轻快道“没事儿,我这不还在你后面呢么。” “就是,”钱艾接口,延续了安慰之情,用心良苦苦口婆心的,“跑那么快有啥用。我早和你说过,咱们a点是一个大家庭,你就不听,非脱离群众。” 江大川“……” 孔立泽“……” 这他妈啥时候说过?能不能不要公然篡改聊天记录!!! 骰子到了孔立泽手里,他一扔,2,35,又跑到了4格的江大川前面,依然做邻居。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投掷,1,23,这下好,三个人,3、4、5格,直接连连看了。 仨人不吱声也不斗嘴了,都在温饱线挣扎,谁笑话谁啊。 骰子没管他们仨,扑啦啦飞到徐望手里。 徐望看一眼面前的终点,心里拿出十二万分诚意,祈求5。 骰子出手,打水漂似的在水面跳了几下,才停住——4。 b1b5,离终点就差1步。 就差1步啊! 徐望心里苦,但面上还是昂首挺胸——终点对面台阶上站着陈关呢,从直线上讲,俩人现在中间就隔了4个台阶1个终点,他气势不能弱下去。 “叮——” 突来的提示音,让所有人一怔。 徐望现在台阶上,台阶都是空白,还“叮”什么? b4翻开,惊喜。 这变故让全场猝不及防。 顾念在台阶上来来回回快跳探戈了,也没触发一个惊喜,怎么到徐望这里就惊喜了? 像是知道大家会有疑惑,耳内提示无缝对接—— 鸮临近十格内有[睦邻友好责任符],[冲刺惊喜]启动!肩负责任的宝贝儿,快挺起你伟岸的胸膛,护住惊喜格吧!若惊喜格所在者返回飞行点,你也要负连带责任,一起回去哟~~ 全场九双眼睛,啪啪啪都落到陈关身上。 陈关还在懵逼中。他们队上次闯这关,也转出过“睦邻友好责任符”,知道它会要求拥有者,帮忙抵御十格之内的邻居,翻出的所有惊喜。但没人知道,上了台阶也算啊! 徐望在b台阶,他在d台阶,你不能中间连了个“终点石板”,就算成一条直线路啊! “你就不能晚一轮上台阶?!”责任符的时效就三轮投掷,这已经是第三轮了,只差一点点,就能躲过了。陈关也说不清这事儿赖谁,但总不能骂自己吧。 他不骂,徐望可以帮忙“你就不能不转这个破符?!” 互相甩锅间,惊喜如期而至——水面剧烈震荡起来,震得格子地面都在颤动,下一秒,巨浪滔天! 那浪就起在徐望格子附近,足有七八米高,水花甚至溅湿了空中座椅上“通关三人组”的鞋! 这一浪拍下来,徐望不死,也得让浪卷走,而一旦离开格子落水,就是犯规! 吴笙死死盯着下面,握着椅子扶手的关节已经泛白,他心急如焚,但规则记得清楚,不能干扰棋局! 其他小伙伴可以丢文具,但和之前池映雪想帮况金鑫时一样,根本无效。 浪已经拍下来了,又快又猛,带着凶狠杀机! 这和基础格里那些惊喜完全不同,杀伤力和对应难度不是上了一个台阶,是飞跃! 巨浪瞬间将徐望连同台阶整个吞没! “队长——” “徐望——” 第一声是况金鑫和钱艾喊的,第二声是陈关喊的,喊的比两个对手都情真意切。他不是不想帮,但找文具也需要时间啊,徐望作为队长,连第一波都顶不住,让他这个外援怎么帮! 巨浪退去,台阶重新露出,一同出现的,还有扎根在台阶上的一棵粗壮大树,和抱在树干顶上的徐望。 那树高大而挺拔,树干笔直生长了近三米高,然后才分出茂盛枝桠,徐望就抱在这三米高的树干尽头,头顶茂密树枝,从垂直空间上讲,的确不算离开格子。 不过他实在狼狈,四爪抱树的姿势充满求生欲,脖子上还套着上吊绳……上吊绳?! 陈关瞪大眼睛,刚想确认,又一个浪打过来。 树枝霹雳卡拉地断,浪潮退去,树冠缺了一块,可树冠下抱着树干的徐望,还是稳如泰山。 这回陈关看清了,的确是上吊绳,一端套徐望脖子上,一端系在临近树杈上,但凡徐望抱树干的位置再低一点,那绳就得绷直,到时候他可真成吊死鬼了。 稳如泰山,这是陈关看到的假象。 徐望现在心急如焚,也没办法装高冷了“你还发什么呆,赶紧想办法啊!我没有对付水的文具!” “我这不找呢么,你再坚持坚持!”陈关低头看手臂,飞快翻找,但其实这举动半真半假。自己有什么文具,他了然于心,能对付水的,就一个,与其说他在翻找,不如说他在犹豫。 原因也很直白,就是舍不得。 那个文具几乎能抵抗一切水系灾害或者攻击,无论是来自对手,还是来自鸮。他从来没打算用在这一关,更别说是救对手。 巨浪第三次打来。 徐望有点抓不稳了,被浪推着往下滑了点,上吊绳一下子勒紧,呼吸困难。 他憋住气等待水浪退去,咬紧牙关又艰难地往上爬了几厘米,才缓解了窒息感。 水汽弥漫的视野里,他敏锐不减,大口喘息的同时,捕捉到了陈关眼中那一抹犹豫,瞬间了然。 “你会不会算账啊,这时候你省一个文具,我俩回终点了,以后基础格里再遇见,还不知道要k掉多少文具!”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但徐队长还有二语“我的不也拿出来了吗!我本来是打算文具k时候用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这就是人生啊!” 陈关果断点掉那个视若珍宝的文具——不求别的,求个清静。 王断然、江大川、孔立泽,不约而同在心里擦把冷汗,为提前躲过,而庆幸。 陈关的文具是用在水上的,小伙伴们听不见提示,只看见巨浪第四次掀起时,水中忽然站起一个巨人! 他下身没在水中,仅上身,便有七八米高,手执一柄像是铲子,但又不尽相同的工具,顶天立地似的站在徐望的上吊树前,就像一尊大坝,轻松帮他挡掉巨浪。 待巨浪退去,他蹚水跨过围成圈的棋盘格,来到一侧墙边,举起工具,朝淹没在水中的墙角狠狠敲去! “咚”一声闷响,震得整个对战间都在晃! 棋盘格周围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短短几分钟,竟流干淌净,露出近十米深的地面,正是之前陷下去的! 而在巨人敲过的墙角,赫然一个大洞,很明显,水就是从这里,流到了外面。 外面是哪里?有什么?没人知道,但这一轮惊喜,应该是熬过了。 徐望解除,小心翼翼落回格子,气喘吁吁,还不忘和陈关道谢“谢谢啊,我欠你一次。” “别了,井水不犯河水最好。”陈关不准备收这个人情债,也不打算报上次的失利之仇了,飞行棋到现在,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一队,不适合智取,也不适合强攻,绕着走最省心。 “那不行,反正我记心里了。”徐望申明完自己立场,好奇(.)心又冒了头,“你刚那个是什么文具?” 陈关“。” “哦——”徐望恍然大悟。 目光重新落到墙角的大洞上,他本能就在记忆长河里翻出了知识点——大禹治水的精髓堵,不如疏。 “徐望。”头顶忽然传来吴笙的声音,短而急促,像是某种提醒。 徐望刚想抬头,余光里却被闪了一下。 他迅速循光去看,就在池映雪所站的1台阶的下方,刚刚因为水退,而露出的坑底地面上,熟悉的徽章闪光,顽皮跳跃着。 第154章 终点 没了水的坑底, 目测得有十米深, 徽章光芒在坑底一闪一闪, 就像遥远银河里的一颗星星。卡Kа酷Ku尐裞網 空气突然安静, 仿佛极速的冷空气刮过,让微微荡漾的湖面, 立即结了一层薄冰。可下一秒, 那闪光又成了一根针,戳破了薄冰。 最先启动的是王断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通通就从石板方格上跳了下去! 他在24格, 再走3步,就到了起飞点c,而徽章位置的上方是c1台阶,所以除了池映雪,就数他离徽章最近! 池映雪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跳——若是换从前,他连半点犹豫都不用,怎么想就怎么干,谁能奈他何。可现在, 他不自觉就开始考虑,队伍究竟是希望他冒犯规的风险去抢徽章,还是宁可放弃徽章, 也要先抵达终点交卷。他不喜欢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可心里像不受大脑指挥了似的,噼里啪啦冒出来的全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顾虑——结果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 王断然就纵身一跃了。 他哪还能好好思考,立刻就跟着往下跳,乱糟糟的脑袋里就剩一个念头——在我面前,抢我们队徽章,没门! 王断然在跳下去一瞬间,鞋底就生出醒目的罗圈状弹簧,一看就是防具。随着他落地,弹簧立刻被压缩了13,起到了极大的缓冲作用。 他顺势屈腿,加强这种缓冲,同时在心中开始解除文具,以免再被弹起。毕竟他的目的是平稳降落,然后跑过去拿徽章,弹来弹去不符合战术需求。 可解除的念头刚起,还没彻底传达给文具,头顶就暗下来,像被一大片阴影遮住了光。 王断然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个冲着自己掉下来了,什么高矮胖瘦都没看清,更别说脸。但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心底最天然的善发挥了效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胳膊,生生把人接到了怀里。 徒手接一个十米落下来的大小伙子,还是公主抱那么接,没人胳膊能不折,除非——他脚底下踩弹簧。 原本只压缩了13的弹簧,一瞬间压到底,缓冲掉了池映雪带来的大部分冲力,饶是如此,胳膊被冲击的疼痛还是让王断然龇牙咧嘴,但就这,他愣是没松手。 池映雪是跳下来战斗的,因为他没防具,所以只能先晾着徽章,往王断然身上扑,反正对方肯定会用防具,那就一次缓冲两个,别浪费。他甚至已经对未来战局做了预期,王断然被扑后,俩人肯定要打,他的解决速度必须快,才能赶在鸮把他们送回之前,取得徽章。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王断然“主动接他”,而在被对方接住之后,俩人一起让弹簧“砰”地弹起巨高,更是搅和得他彻底懵逼。 他懵,王断然也懵,抱着一个老爷们儿弹弹弹不是什么愉快体验。 两个当事人一懵,棋盘上的五个人,和空中座椅上的三个人,更懵。 这是打还是不打?值不值得冒着犯规风险,再跳下去几个人帮忙?都豁出去回了,就不能来一场常规战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围观队友和对手心底的呐喊,王断然终于抓住一个弹跳高度减弱的机会,在落地一刹那,解除文具,同时把池映雪往外一丢! 池映雪哪是他丢得开的,一把勒住他脖子,自己摔地上,也把王断然撂倒! 鸮犯规!犯规!犯规! 刺耳的提示音来得毫无预警,又理所当然。 两人还没爬起,就被大风刮回了各自起飞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俩人还都是起飞点c出发的。 于是回到同一格,彼此间距离不超过半米,你看我,我看你,池映雪先问了,问得异常认真“你是卧底吗?” 王断然心口疼,抽抽的那么疼,疼得他咬牙切齿“我、是、老、板!” 池映雪蹙眉,似费解他的举动,又似不满计划得好好的战斗让人搅和个稀碎“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王断然也想知道啊!!! 鸮宝贝儿们,友情提示,累计犯规两次者,所在队伍直接交卷失败哟~~ 这追加的提示,让心里各自盘算的小伙伴们,都迟疑了。 王断然本来还想跳下去一次,现在夭折。 陈关、孔立泽、江大川,则不约而同看向王断然,等着老板指示——老板可以任性,但他们要放弃成绩,那必须看王断然的意思。哪怕是江大川、孔立泽这俩刚起飞没几格的,做选择也要慎重,毕竟……起飞不易。 然而王断然现在也纠结了,犯规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真都用在这里了,拿到徽章倒还好,万一没拿到,后面再遇上惊喜,抵抗不过落水,那就直接把胜局拱手相让了。某种意义上讲,犯规,就是一次免死金牌。 他悄无痕迹地瞄徐望一眼,知道自己的这些顾虑,对手也有,否则对方早噼里啪啦下饺子似的往下跳了,哪会到现在,仍按兵不动。 王断然猜对了一半。 徐望是有顾虑,但也在谋划着剑走偏锋。 谋划之前,他先给了池映雪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没池映雪,徽章已经到王断然手里了,所以这个犯规,值。 肯定完队友,他状似挽袖子,其实是悄悄点掉了一个图标。 此时,骰子已经到了池映雪手里,他心思还在徽章上,随手就往坑底一丢。 10。 27(c)28,起飞。 江大川、钱艾“……” 别人起飞就像吃饭喝水,他俩起飞就像愚公移山。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还惦记着徽章,但池映雪这一投,还是多少拉回一些大家的注意力。 就在这分神的一瞬,坑底出现一只小小的三花猫。 吴笙、钱艾、况金鑫,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怔,立即就明白了队长的目的,但面上,他们还是该沉静沉静,该苦逼苦逼,该天真天真。 池映雪从来没见过这位灵魂画手,所以表情是真实的意外和茫然,画风完全和王断然小分队融为一体。 那小三花先是歪头看了看上面这些人,而后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挠完,又舔舔爪子擦擦脸,一套流程优雅走完,这才转过身去,开始走猫步。 徐望心里快急死,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意念,千般温柔万般哄的,求小三花去拿徽章。 但小三花原本就不是为取东西服务的,它左看右看,猫步走得并不坚定,似乎在寻找可以让它发挥“灵魂画技”的空间。 徐望很少唤它出来,还并没有真正建立一套与之有效沟通的方法,此刻就只能寄希望于幸运之神的眷顾。 忽然,小三花停下来。 它停在陈关的d2台阶下面,距离徽章的c1下面还有几米距离,可它就是停住了,小鼻头贴到泥土地面闻一闻,忽然抬起两个小前爪,刨起土来! 徐望黑线,这是把坑底当猫砂盆了吗! 王断然则瞠目结舌,因为几爪子下去,那地面就被小三花刨出了个拳头大的洞,那地面他刚踩过的,泥土可绝对称不上柔软,这他妈是猫还是穿山甲啊! 骰子的飞来打断了王断然的错愕,他草草把骰子一扔,8,起飞失败。 他也不气馁,心思都在底下的三花猫身上呢。 这时候,拳头大的洞,已经变成了礼帽大小的洞,而洞底,赫然露出一抹晶莹剔透的紫色。 小三花用头一拱,那紫色就从土里翻翘出来,它张嘴叼住,弓起后背,后腿一蹬,闪电般窜出去,沿着土壁就往坑上跑! 它的爪子深深嵌入泥土,每一步往上窜得都极稳,眨眼间,就跑上32格石板,没人在那里,距离最近的小伙伴也够不到它。 它把叼着的东西往石板上一丢,只听一声脆响,那东西碎成两半。 此时小伙伴们才看清,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紫色半透明板,不到巴掌大,看不出什么材料,说像水晶、玻璃或者玉吧,又不全然相像,但那半透明板上浮雕着的猫头鹰头,他们再熟悉不过——就是印在他们手臂上的,鸮的标志。 浮雕的猫头鹰头,随着紫色板的破碎,一起裂成两半,不就之后,缓缓消失,再无踪影,要不是小三花还在,真的会让人以为,那浮雕板是幻觉。 碎裂的浮雕板消失了,小三花却没动,反而抬头看向徐望,小脑袋一歪,邀功似的。 徐望如坠五里雾中。他不知道小三花做了什么,为什么做,那板子是什么东西,以及,板子碎了之后,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 通常情况下,应该要发生点什么吧? 骰子到了陈关手里,他匆匆丢了个7,d2到终点,再返回d3,距离终点,还差3步。紧接着他的江大川,随意丢了个1,45,和孔立泽站在了同一格,但两人也没过多交流。卡Kа酷Ku尐裞網 全场现在所有的焦点,就在小三花,和小三花定定望着的徐望身上。 想推脱也推脱不掉了,徐望只能讪笑“那个,我的猫,叫汪汪。” 孔立泽、陈关、江大川、顾念“……” 王断然“汪汪?” 像是对自己的名字有了反应,小三花立刻奶声奶气叫起来“吱——” 王断然小分队全体黑线“吱——?!” “咚——!” 巨大的像是炮弹落地一样的声音,震得所有小伙伴耳膜一疼,也震得坑底尘土纷飞! 小三花一下子消失,重新成了徐望物品栏里的可爱图标。 就在坑里一片灰土蒙蒙的时候,徐望小分队听见了那声悦耳提示—— 鸮恭喜寻获1023飞行徽章一枚! 徽章进入隐藏物品格,是有提示音的,于是五合一的“叮——”响彻尘埃。 王断然后知后觉“靠,徽章!” 尘埃落定,吴笙站在c1台阶下面,冲众人微笑致意。在他的另一边,一个半米深的坑,像什么重物落下来砸的。 但方圆百米,就吴笙一人,换句话说,是他像个像重型炮弹一样落下来,砸出大坑,轰起尘土,摸到徽章,来了个偷袭一条龙。 “声东击西,算你们狠!”王断然把小三花当成了障眼法,笃定这就是对方的阴谋,但兵不厌诈,输给阴谋诡计,也得认。 况且,这里面也有他们自己不果断的锅。要是果断了,哪能给吴笙偷袭的机会! 徐望默默接下这“赞誉”,没反驳。虽然王断然的确高估了他,小三花是他放出来的,吴笙真不是,只是他没料到小三花不拿徽章,却挖出个另外一个奇(.)怪东西,更没料到,吴笙会从飞椅上冲下来。 在徐望的记忆里,吴笙应该没有能辅助他从高空跳下而不受伤的文具了,可现在,吴笙的确毫发无伤,还能迎风傲立,日常装逼。 棋盘格上,骰子来到孔立泽手中,他愣了下,有点诧异,因为吴笙犯规了,不是应该先惩罚犯规,再继续投掷吗? 警告没出现,椅子倒飞下来了,重新托起吴笙,殷殷勤勤地又把人送回高空。 “切记,完成棋局者,不可干扰后续棋局,违者视作犯规。”吴笙一字不差地重复着鸮的提醒,末了低头,朝棋盘上的对手们,天真无邪地摊手,“我可一点没干扰棋局。” 全场“……” 他的确是没干扰,就是弄起了一坑灰土,那灰土还飞到石板格底下就停了,都没碰着他们的脚。 顾念偏过头,看吴笙,目光若有所思。 “不可干扰棋局”这六个字,他也琢磨过,不是没想到钻空子,但谨慎起见,还是没敢贸然尝试。这就是吴笙的过人之处,有脑子,还要有魄力。 吴笙没注意顾念,因为徐望正在底下喊他。 “吴笙。”徐望喊他一声,别的没多说,就冲他笑。 他笑,吴笙就开心,这一跳就跳得值,不过心里再花团怒放,脸上都是一派军师的优雅和骄傲。 徐望就喜欢他这股装逼劲儿,于是欣赏了好半天,才问“你用的什么文具啊?” 用都用完了,也不怕让对手知道,索性还是问一下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否则一直惦记着,后面扔骰子都容易分心。 他这一问,也勾起了其他伙伴的好奇(.),包括王断然小分队,他们实在无法从那个坑里,判断出吴笙是怎么跳的。 吴军师向来乐于知识分享“。” 徐望一愣“它是这个效用?”这文具可是让他们琢磨了好久,也没个定论。 王断然小分队越听越懵,这和高空跳跃根本不挨着啊。 吴笙说“其实我也是赌一把,看自己猜得对不对。” 徐望“赌对了?” 吴笙“当然。” 徐望“所以这个幻具到底什么意思?” 吴笙“我真怕。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徐望“……” 钱艾、况金鑫、池映雪“……” 王断然小分队“……” 全称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 效用因人而异,因目的而异,可在短期内,于某一特定方向,最大限度激发人的潜力。 …… 北京时间3:00 徐望、陈关,陆续抵达终点。 北京时间4:00 因犯规被罚回起飞点的王断然和池映雪,抵达终点。前者比后者早五轮抵达,于是二人在最后五级台阶上完美错开,并没有爆发文具k的惨剧。 北京时间4:15 钱艾使用,江大川与野兽搏斗,身负重伤;江大川使用,钱艾骨折。江大川流血过多,钱艾胜。 江大川回到起飞点a。 北京时间4:30 钱艾使用,孔立泽失去一绺秀发;孔立泽使用,钱艾骨折。孔立泽胜。 钱艾“……” 他想到了迷你可能会杀伤力差一点,但也不用迷你到这个地步吧!!! 钱艾回到起飞点a。 北京时间4:45 孔立泽抵达终点。 钱艾和江大川,还站在起飞点a。 距离鸮的关闭,只剩15分钟,两个都没有再次扔出6和10的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伤感。 钱艾“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一直以来运气就不好。” 江大川“我看着像幸运儿吗?” 言尽于此,一切尽在凝望中。 北京时间4:58 “叮——” 飞行棋结束,两队各有一人未抵达终点,胜负将以投掷骰子的回合数来判定。累计投掷回合数少的队伍,获胜。 越早抵达终点的人,投掷的回合数越少,换句话说,胜负的判定,就要看哪一队的四人,抵达终点抵达得快。 吴笙和顾念,几乎在同一时间,于脑中拉出了抵达顺序名单—— 1吴笙 2顾念 3况金鑫 4徐望 5陈关 6王断然 7池映雪 8孔立泽 钱艾和江大川的投掷轮数相等,剩下八个人呢,很明显徐望小分队占优,这倒不是因为吴笙占了第一名,而是因为孔立泽占了第八名。 在池映雪抵达终点后,孔立泽又活活投掷了45分钟,前面多少优势,都不够他投的,何况王断然队伍在前面,也并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到了这会儿,王断然小分队,终于理解了命中注定四个字——起飞点a三人组,徐望小分队占了一个名额,自己队伍占了两个名额,这场比赛从一开始,胜负就已经定了。 两分钟悄然划过。 鏖战了五小时的徐望小分队,第一次觉得,鸮的声音如此甜美—— 鸮恭喜过关,10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第156章 神秘人 回到酒店的时候, 徐望他们已经困得不行了, 但一点时间没耽搁, 直接收拾收拾退房。卡Kа酷Ku尐裞網在酒店门口等网约专车的时候, 天还没亮。 闯这一关,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没想到稀里糊涂就闯了, 就交卷了,连徽章都没落下。一想到刚刚过去的五个小时,众人身心俱疲,一年之内都不想再扔骰子了。 他们叫的是一辆大七座的suv, 五个人坐在里面,宽宽畅畅。车刚开起来,池映雪和况金鑫就睡着了,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无忧无虑。 钱艾眼皮已经灌了铅,但心里还记着岳帅的事呢,死活睡不着,于是看着旁边来人就来气, 掐掐这个脸,戳戳那个腮帮子,又舍不得下手狠了, 弄得像给人挠痒痒似的。 吴笙和徐望坐在前排。 窗外街景飞驰而过,路灯在玻璃上连成一条光带。 吴笙静静看着,似放空, 又似思索。 徐望的单人座位和他的单人座位之间,隔了一条极窄的过道,这让他想起高中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两张课桌,说相邻,又不挨着,可伸手,就能拿笔捅咕到对方胳膊。 “哎,”徐望往嘴里丢一颗薄荷糖,在清爽的气息里,状似不经意地出声,“如果真能提前离开,你有什么打算?” 吴笙转过头来“还没想太多,看看到时候还剩多少资金吧,够了就单干,不够就先赚钱。” “哦。”徐望点点头,无视掉心中淡淡的失落,重新看向窗外。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吴笙有点猝不及防,他才刚做好聊天准备,对方就单方面偃旗息鼓。 “你呢,”他硬把话题拉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再找个工作呗,”徐望没回头,“我没你那技术,这辈子也就给人打工了。” “还是卖楼?” “置业顾问,谢谢。” “考虑过销售点别的吗?” 徐望越听越不懂了,还是没忍住,转过头来“别的?” 吴笙侧过身子,一派诚恳地建议“比如软件程序?” 徐望多灵啊,立即明白了吴笙的意思,当下拒绝“我才不给你打工。” 吴笙被他那个恨不能后退八百里的架势扎了心,但并不气馁“我是个很厚道的老板。” 徐望眯起眼“自己夸自己的话,通常含有丰富的水分。” 吴笙乐了,以前被徐望这么怼,他总想还回去,现在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特别愿意听,听完了还想上赶着哄“你要不愿意当员工,那就当老板。” 徐望白他“你的公司我当老板?那你喝西北风去?” “我当老板娘呗。”吴笙倒是十分好商量。 徐望语塞,傻不愣登看了他几秒,脸热了。 吴笙趁着四下没人注意,凑过去亲了一下。徐望的嘴唇很凉,带着一点薄荷味,吴笙原本只想蜻蜓点水,可亲上去,就没忍住,停留了好半天,将对方的嘴唇形状一遍遍描摹,最后又轻轻咬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离开。 徐望全程傻着,也幸亏车里车外都暗,才没人看见他脸上着的火。 吴笙握住徐望的手,低低的喘息透露了他在压抑,在克制,但他的手很暖“我希望你的打算里有我。” 徐望抬起头,昼夜交接的晦暗不明里,吴笙的眼神是唯一的光亮。 “有。”徐望承认了,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了,正因为清楚,才会害怕,害怕吴笙和鸮一样,都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猝不及防而来,了无痕迹而走,“你呢?” 你的打算里,有我吗? 吴笙静静看着他“没有。” 徐望瞪眼,这气氛这眼神了你给我这台词?! 吴笙乐了,得逞似的“你就是。” 你不在我的打算里,因为,你就是我的打算。 前排年轻的网约车司机艰难咽了下口水,为了五星好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懂,绝对的纯洁,绝对的专业。 后排的池映雪重新闭上眼,皱着眉头挪了挪身体,把连帽衫的帽子罩起来,遮住脑袋耳朵,也遮住恋爱的酸臭气,这才重新安稳。 况金鑫抿嘴偷乐,低头闭上眼睛,再度安眠。 钱艾眯着,几不可闻叹息,为什么别人的人生都能迎来春光大好花团锦簇,自己这里就永远北风卷地白草折? ——吴军师认为的“四下没人注意”,饱含的水分才真是汪洋大海。 黎明初降,马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没人注意,另外一辆suv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车内,孔立泽坐副驾驶,退出观察了半天的手机地图,回头和王断然说“错不了,他们就是去机场。” 王断然疑惑地摸摸下巴“他们知道下一关的坐标点?” 从对手在飞行棋里的表现看,很明显是第一次闯这关,连1023都是第一次到,就已经知道1123的坐标点了? “买的,或者其他人告诉的,”顾念冷静道,“想知道坐标点不难,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过去。” “最奇(.)怪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陈关眉头皱得极重,但凡有刘海都能被顶开那种。输给同一个队,两次,完后还上赶着跟踪人家,这不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那个浮雕板,还有那只猫,你不觉得蹊跷?”王断然白他一眼,“他们肯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xi……那里古怪的事情多了,兴许就是常规设定,只是我们没遇见过。”陈关的“鸮”字差点出口,幸好反应快,收住了,一晚上飞行棋已经让他头痛欲裂,他可不想雪上加霜。 江大川对于这种智慧型聊天,通常都只是围听。偶尔放一下风。比如现在,时不时瞥一眼司机,以确认他对他们的谈话的确毫不关心。 鸮的秘密,是不能讲给非闯关者听的,但闯关至今,他们也慢慢摸索出来,只要你的主观上没有告密意图,而你的谈话外人又没头没脑的根本听不懂,那么头痛欲裂的警告就不会出现。 鸮仿佛掌握了他们的大脑,至少也是存在某种连通感应,所以一旦告密的心念动了,警告就如影随形,那么只是想一想。卡Kа酷Ku尐裞網 “是不是常规设定,跟跟看就知道了。”王断然目光坚定,这让他整个人罕见地显出稳重,虽然这种气质并不能持续太久。 一切可能和鸮有关的线索,他没遇见就罢了,遇见了,绝对不要错过。 这鬼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多待。 …… 到了机场,天亮了,但是一种灰霾的微亮。厚厚乌云遮得太阳无影无踪,黑压压的天际,冷飕飕的风,山雨欲来似的。 清晨的机场已经人来人往,办理完值机,徐望五人排队进入安检通道。 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订了能订到的最早去往河南郑州的机票。523在河南许昌,但为了方便接头,两队将汇合点定在了郑州。 这些王断然小分队当然是不清楚的。 他们唯一掌握的信息是,1123,在贵州,但徐望他们办理值机的航空公司,可没有从这里飞贵州的线。 半小时之后。 王断然挂断电话“查出来了,他们去郑州。” 顾念皱眉“河南的关卡,只有许昌和安阳。” 孔立泽挠头“难道他们想去无尽海?” 陈关黑线“打个车去隔壁城市就进了,用得着特意飞河南?” “肯定有事儿。”王断然把手机揣进口袋,祈祷这航班还有票。 徐望小分队不知道自己已经带上了小尾巴。登机时间还早,他们过了安检之后,就在候机大厅寻了个没什么人的登机口,一片空座,随便休息。 徐望眯了一阵,有了些精神,起来后发现钱艾、况金鑫、吴笙都在各自闭目养神,就池映雪,不知道鼓捣什么呢。 他好奇(.)凑过去,发现这位队友举着自己的手掌,正翻来覆去地端详。 徐望莞尔“你这干嘛呢?给自己看手相?” 池映雪偏过头来,问“那只猫,就是你说过的灵魂画手?” 徐望给池映雪讲过十年前的事,但在他面前放出来小三花,还是第一次“对,就是它,我们进不去的地方,它来去自如,里面什么样都能给你画出来。” 池映雪微微蹙眉,视线又落回自己手上。 徐望看着他张开手指,歪头又打量了好一会儿,纳闷儿似的咕哝“那么小的爪子,能握住画笔吗?” 徐望“……” 这位队友的关注点,永远很偏门。 冷不丁,池映雪猛然回头,目光一霎变得锐利。 徐望吓一激灵“啊?” 池映雪没理他,眼睛危险眯起,视线来回搜寻,末了耸耸肩“可能是错觉。” 徐望扶额,第一次觉得和队友闲聊天,都如履薄冰的。 不远处某冰激凌店里,王断然和江大川从缩着的桌底下钻出来,重新坐正,但前者的眼神还是往店外某个方向乱飘“没发现吧?” 背对着店外坐的顾念,说“目前还没。” 王断然往里面靠一靠,借顾念的身体做一下视觉掩护“什么叫目前?” 顾念叹口气“等一下我们会上同一个航班,你觉得能躲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顾念没想到,答案竟然会是——整整一白天。 早上八点开始,雨夹雪夹风夹小冰雹,席卷了整个机场。像是要努力抓住冬天的尾巴,这一下,就下到了晚上。 航班延迟再延迟,整个候机大厅里都是人。 徐望中午时候就给岳帅打了电话,说会晚一点,及至晚上八点,又打了一个,说可能要明天了。 “想见你们一面太难了。”接到第二个电话的岳队长,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许仙,苦熬西湖水干,死等雷峰塔倒。 “我也急啊。”徐望这是真话,那情报就像吊在眼前的胡萝卜,快馋死他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你们多休息一天,”岳帅说,“没准还能再过一关呢。” “哦,”徐望差点忘了这茬,“我们过完了。” 岳帅“……啥?!” 徐望“这一关只要凑够两支队伍,就自动开启,不闯也得闯。” 岳帅“所以你们又交卷了?” 徐望“对啊。” 岳帅“……” 徐望“岳队?” 岳帅“阿望,你和我实话实说,你们是不是有攻略?” 徐望“我如果说没有,全是凭实力,友谊的小船是不是容易翻?” 岳帅“……已经翻了!!!” 徐望“想不想知道第十关什么内容?怎么交卷?” 岳帅“等一下,我把小船再翻回来。” 二十分钟之后,徐望抿嘴乐着挂上电话。远在郑州的岳队长,就像一阵薄荷风,吹散了候机的焦躁。 夜里十二点,飞机还没起飞。 徐望小分队坐在座位上,等待天花板或者地面,开个紫色漩涡。 王断然小分队同样在等,深夜的猫头鹰叫,已经成了他们的考试铃。 机场的时钟,秒针、分针、时针,重叠。 北京时间00:00 一片安静里,既没有猫头鹰叫,也没有紫色漩涡。 北京时间00:02 机场还是机场,滞留旅客还是滞留旅客,徐望他们还坐在椅子上,隔了几个登机口的王断然小分队,亦然。 窗外,雨雪终于停了,边下边化,一片似有若无的白。 第157章 选择 “十年前?”男人重复着这个时间点, 眼底有些东西闪过。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郑重点头“十年前, 在鸮里。” 男人微微眯起眼, 第一次认真打量徐望, 但很快,他又笑了, 摇头道“十年前你才多大, 我可不记得在里面遇见过小朋友。” 徐望定定看他“323,医院大门内,你捅了一个扑向你的丧尸,但捅完之后你觉得奇(.)怪, 因为丧尸扑到你面前之前,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男人怔了怔,目光随之恍惚了些许,似飘向了那个遥远的、许多细节已模糊的旧日场景。 “后来你们闯到感染科楼三层,你用去打探办公室内情况……” 徐望还在继续。这些曾被他整整遗忘了十年的事情,重新翻出后,却一日比一日更清晰,他现在记得的细节, 甚至比刚想起这些时,更多,更精准。 “你们把疫苗给了老医生, 却被另外一个男医生咬了个全军覆没,你跑掉了,都没顾上管你的灵魂画手……” “你在那里?”男人就是再不可置信, 也不得不信了,那一夜闯关的过程,除了他和当年的队友,不可能还有第五个人知道。那个觉得丧尸撞到了什么的细节,如果不是被特意提出来,连他自己都忘了。 “是的,”徐望说,“我在。” 男人思索片刻,便将种种反常细节,全都连上了“那个被丧尸撞到的……” “就是我。”徐望帮他盖章认定。 男人的眉头,困惑皱起“你在鸮里,我们却看不见你,为什么?” 徐望说“因为我不应该属于那里,我不是闯关者,但那天莫名其妙被吸了进去,就好像是鸮……” “出了bug。”这回,是男人替他说完。 徐望怔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难道那一夜,你也……” 男人耸耸肩,莞尔“看来,那一夜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运转折点。” 两个当事人聊得字字玄机,十三个小伙伴听得满脸懵逼,还有一个吴姓小伙伴,懂是都听懂了,但对于“那一夜”这种模糊的、容易产生歧义的描述,很不满意。 岳帅、王断然两队只是过来买个情报,没成想还要坐下来听那十年前的故事。池映雪、况金鑫、钱艾虽然知道队长和鸮的渊源,但现在这渊源和情报卖家发生了交叉,于是还得跟着大部队,一起从头捋一遍。 好在,“那一夜”的脉络还算清晰—— 徐望误入鸮内,目睹了樊先生——卖家出于礼貌,埋名,没隐姓——队伍全军覆没的过程。而后另一队闯入,交卷成功,再然后徐望和鸮对话,获得了支离破碎的“帮帮我”,便被弹回现实,就此失忆。 可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后续。 那一队交卷成功之后,离开了鸮,但先前跑掉的樊先生,却并没有因为其他队伍的交卷,而被弹回现实。原因很可能和徐望的“误入”一样,都是鸮的不稳定导致的。显然,他的滞留也属于“异常”,或许正是这种“异常”,使得在徐望那里没有沟通成功的鸮,又寻到了他。 不知是不是吸收了和徐望对话失败的经验,短时间内完善了算法,或者打了什么修复补丁,总之,这一次,鸮的表达更清晰。 鸮帮帮我,帮我关掉这里和外面连接的路。 这是鸮和樊先生,说的第一句话。 紧闭房门的屋内,极静,静得连根羽毛落到地毯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十年前鸮出过bug?!徐望还趁着这bug进来游了一圈?!鸮会一改阴阳怪气,说和闯关无关的话?!和徐望没说明白之后还知道去找第二个人?! 这一连串的冲击已经让在场伙伴们的神经稀碎了,可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最后这个—— “可以封路——?!!!” 这可比提前离开鸮,还要让人热血沸腾。提前离开,那是抽身逃跑,关掉通路,那是世界和平! 樊先生本来还要继续讲,忽然被十几个人异口同声吼过来,当下闭嘴,掏出手帕擦擦脸,不着痕迹把转椅往后挪了挪。 “确切地说,是可以封住前十三关的路。” 徐望“后十关呢?” “它没说。”樊先生摇头,“它只求我帮它切断前十三关的路,一旦成功,所有前十三关的闯关者,都解脱了,再也不用进入鸮。” “那前十三关的鸮内世界呢?会毁灭吗?”徐望脑中,忽然闪过许多面孔,323的小丁,423的小黄小白黑茉茉,523的小饿等等,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些只是nc,可徐望还是没办法把他们当成一键还原就可以消失的数据。 樊先生有片刻迟疑,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末了无奈笑笑“我没问过鸮,没办法回答你。” “要怎么关闭通路?”吴笙客气道,将话题拉回“核心”。 王断然和徐望小分队的伙伴,立刻竖起耳朵,与此同时,心里闪过那块破碎的浮雕板,和什么都没发生的机场一夜。 岳家军虽然没经历,但也听徐望转述了,故而此刻同样紧张。 不料樊先生轻声一叹“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 整个屋的小伙伴,一起被闪了一下。 王断然黑线“那有没有你知道的?” 樊先生微笑“如何提前离开鸮。” 十五个小伙伴“……” 什么叫好卖家?说卖橘子,就绝对不卖苹果。 “你们要集齐113关的徽章,然后在1323顺利交卷,交卷后,鸮会送你们进入‘许愿屋’,并告诉你们,它可以满足你们特定条件下的一个愿望,当做你们进入后十关的奖励。但你们不要许愿,要明确说出以下口令——我要和鸮对话。重复三遍,另一个鸮就会出来,到时你们就可以选择结束这一切,提前离开了。” 岳帅“另一个鸮?” 樊先生“这只是我自己的区分,我总觉得闯关中给各种规则、提示的鸮,跟那个晚上和我说话的鸮,不像是同一个,虽然它们声音完全一样。” 吴笙“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同一个,只是平时的鸮被限制了,而bug让它觉醒了某些自主意识,或者就是它的部分觉醒,造成了那一夜的bug?” 樊先生“……” 吴笙“可是我们闯关这么久,都没再遇见bug,也没听其他闯关者说过存在这种bug,有没有可能它已经被修复了,就算我们到了13关,也无法再用指令触发?” 樊先生“……” 吴笙“樊先生?” 樊先生“这位朋友,如果需要我参加学术研讨会,价格还要另谈,而且我不承诺一定能理性的智慧之光。” 吴笙还要说什么,被人轻轻拍了腿。 转头,是徐望。 后者引领他的目光,环视了房内一圈的书架。 《茶花女》、《呼啸山庄》、《简爱》、《飘》、《巴黎圣母院》、《荆棘鸟》、《挪威的森林》、《霍乱时期的爱情》……各个时期、各个国家、各种风格的爱情,构成了整个房间的书海。如果非要从中间找一本和爱情无关的,那就只剩下桌案上那本——《思考致富》。 吴笙蠢蠢欲动的科研探讨心,彻底安定。 和这位卖家,要么谈爱,要么谈钱。 “樊先生,鸮让你帮他封路,你没答应,于是给了你第二选择,就是帮你提前离开鸮?”一直沉默着的顾念出声,因为总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点问题。 如果真像吴笙说的,鸮觉醒了一部分自主意识,那么被拒绝之后,最常见的反应不是应该再进行说服吗,就算说不通,放弃再寻别人好了,为什么还要给提前离开的方法?这就好比,一个人拒绝帮助你,你却还要给他“奖励”,太奇(.)怪了。 “我答应了。”樊先生轻叩了一下座椅扶手,平静如湖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十五个小伙伴愣住。 “我当时答应了,答应帮它关闭通路。”樊先生继续说,“它让我搜集齐所有徽章,闯到1323,交卷之后不要在许愿屋里许愿,说三遍我要和鸮对话,它就会出来,都时候再告诉我具体的关闭方法。” 十五个小伙伴更懵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和提前离开鸮的方法,步骤根本是一样的! “我照做了,我当时是真的想关闭鸮的,反正试一下又不会失去什么,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闯完23关……”樊先生看向窗外,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他分明的轮廓,却也映出他眼底的轻嘲,“可等到到了13关,在许愿屋里喊出了鸮,它却又给我增加了一个选择。” “关闭鸮,或者提前离开鸮。”吴笙大概摸清这段往事的走向和轮廓了。 樊先生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他,自我检讨和被人揭开,难堪程度还是有差别的。 吴笙向来不懂这种微妙的东西,也完全没想谴责对方什么,就是实事求是,所以看着对方的目光很坦然,坦然得甚至有些干巴巴。 樊先生乐了,忽地也就跟着坦然了“对。我想关闭鸮的时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当我有了一双鞋,那我就没有殊死搏斗的理由了……” “我选了提前离开,鸮满足了我。所以你们问我怎么才能关闭通路,我真不知道,那是选了a选项的人,才有权知道的内容。” 徐望“有人选择a吗?” 樊先生“我只能说,从我这里买情报回去的队伍,基本都选了b。” 岳帅“基本?” 樊先生“还有队伍选了c。” 十四个小伙伴“……” 钱艾“什么时候又蹦出个c选项!你再这么挤牙膏,我到消协投诉你信不信!” 樊先生“c选项就是继续往后闯,完成全部23关,再离开。” 钱艾“那还跟你买什么情报?一百万不就彻底打水漂了吗?” 樊先生“人家愿意打,我不能拦着。” 钱艾“……” 有钱人的世界,太难懂了啊!!! …… “阿嚏——”好端端听汇报的范佩阳,没头没脑打了个喷嚏。 郑落竹停下话头,关切“老板?” “没事。”范佩阳摆摆手,靠进老板椅里,“继续。” 郑落竹“相关的情报就是这些。” 范佩阳伏到桌案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思索片刻,道“行,我知道了。” 不用范佩阳再说话,郑落竹已经识相里离开,并体贴地帮他带上了门。 十三关之后,每一关都得算计,每一秒都不能掉以轻心,幸好运筹帷幄这种艰巨任务,有老板顶着,他听吩咐行事就行了。 今天晚上排行榜又要开了,他们这种刚进后十关的队伍,肯定还是和榜单无缘。 郑落竹对此倒没什么执念,但总觉得,已经习惯了傲视榜首的老板会比较介意。 这事儿绝对是鸮的锅。 谁能想到前十三关和后十关的榜单,完全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互不影响,亦互不相见。且已经进入后十关的队伍,无论交卷成功失败,都不会再退到前十三关。以至于他们一直到1323,还以为自己是整个鸮里面,成绩最好的。结果一进后十关,就让现实狠狠打了脸。 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郑落竹赶忙接听,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再进来一下。”电话那头,传来老板的第一百零八次召唤。 “好的。”郑落竹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这一次又想问哪方面的情报?要不他直接来个全盘大汇总?汇报个小时的?否则老板想到一点,就叫他一次,有个新念头,就call他一回,费心费脑的确没有,但是费腿啊,这一趟趟的,腿都溜细了! …… 三队十五个伙伴离开别墅,直接就近定了个度假酒店。 城郊的环境是真好,尤其入了夜,清风明月的。 十五个小伙伴没浪费大好时光,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及至月上梢头,全精神起来,有跑到泳池扑腾的,有月下独酌的,有健身房里举杠铃的,也有房内静坐思考人生的。 但这一次不是吴军师,而是徐队长。 “怎么了?”难得见自家队长沉思,原本想去游个泳的吴笙,又坐回床边,好奇(.)地问。 徐望皱眉看他“太奇(.)怪了。” 吴笙怔住,抬手一指自己“我?” “不是,你的英俊非常标准。”徐望时刻戴着白月光滤镜,“我是说鸮太奇(.)怪了。他既然想让樊先生帮他,为什么还要给第二选择呢?” 如果没有那个“提前离开”的所谓第二选项,帮忙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我还当你琢磨什么旷世难题呢。”吴笙把人拉过来,特别自然地贴着徐望后背,将人环住,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悠悠道,“你把鸮当成一个程序,一个带自我修复功能的程序,这个问题就很好理解了。” 徐望刚想沉醉在这温暖怀抱里,就听见了什么“程序”什么“自我修复”,于是眼前月光洒满窗棂的温柔景象,陡然一变,成了教室一排排的课桌椅。 背后抱着他的是吴笙的元神,至于,那在前面敲黑板讲课呢。 “鸮的一部分觉醒,让它有了自主意识,去和你还有樊对话,甚至在十三关设置了可以召唤它出来的口令。但对于一个既定程序来说,这样的觉醒一定是bug,要么靠外力消灭,要么靠自身原本的算法去寻找bug打补丁。” 徐望有点费力地回头看他“鸮做的……就是第二种?” “对。”吴笙情不自禁蹭了一下他的脸,道,“鸮的自我修复,没办法将觉醒的意识抹除,只能在觉醒意识给出的选项里,强行添加上修复功能给的第二项。” 徐望后背是暖的,可心里,还是掠过一阵凉“它料定了,没有人会舍易求难。” “嗯。”吴笙将人搂得更紧,“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把浮雕板的事情考虑进去,鸮自带修复功能这件事,应该不离十。” 徐望明白了吴笙的意思,不再言语。 假设的确是浮雕板的破坏,导致了1023的无法进入,那么隔一天之后,一切照旧,恰好合得上“自带修复功能”这一猜想的逻辑链。 “哦对,”吴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樊夜白。” 徐望没懂“什么?” 吴笙说“樊先生的全名。” 徐望诧异“你怎么知道?” 吴笙说“交卷速度排行榜,1223,杜寅、樊夜白、李殿、穆亦轩、彭野,用时09:46:58。整个榜单上,就这么一个姓樊的,我觉得应该是他。” 徐望“你觉得?” 吴笙“我觉得。” 徐望“嗯,那一定就是了。” 五分钟之后。 徐望“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的。” 吴笙“什么?” 徐望“他的全名,说不定还能用来套套近乎,砍砍价。” 吴笙“三关攻略,还是十年前的版本,打包又要一百万,是有点黑。” 徐望“就是!” 吴笙“嗯。” 徐望“……” 吴笙“……” 徐望“你说那本《思考致富》真能致富吗?” 吴笙“他的日子的确过得很不错。” 徐望“要不咱俩也买一本研究研究?” 吴笙“钱艾已经下单了。” 徐望“……” 第158章 卷外章—池映雪 “回北京怎么不告诉我?”池卓临一进门, 就对眼前狭小的双人标间皱了眉, 但并没有问“用不用给你换个豪华房”这种明显会被打脸的话。池映雪带着可以随便刷的卡呢, 住标间, 只可能一个原因——我乐意。 “没告诉你,你不也精准定位了。”池映雪拉来屋内唯一的椅子。 池卓临刚要上前, 发现自己弟弟特自然地坐了上去。 他心里立刻踏实了, 确认这就是亲弟弟。 把大衣挂到墙上,池卓临左看右看,屋内除了那把椅子,就剩下两张被子都滚成团了的床。 “哪张床是你的?”池卓临问。他从来不是委屈自己没凳子就站着的那种人, 不过坐别人床终归不太礼貌。 “两张都是我的。”池映雪理所当然道,带着点孩子气的霸道。 池卓临头疼。 他一直不成家不要孩子的关键原因,就是池映雪——养一个弟弟已经心力憔悴,再养个孩子,他绝对不要。 “这一次在北京待多久?”池卓临挑了个相对不那么乱的床,掀过被子,坐到床角,脊背自然挺直, 翘起二郎腿,手指交叉搭到膝盖上,愣是把床角坐出了老板椅的感觉。 “一两天吧, ”池映雪下巴朝隔壁方向轻扬一下,“看他们。” “这么赶?”池卓临原本还想给徐望他们安排一些招待活动的,算是定期的感谢和犒劳, 要知道这一队驴友,算是池映雪混得最久的队伍了,而且池卓临做过调查,四个人背景都很干净,池映雪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也不至于让人太担心,“接下来要去哪里?” 池映雪打开桌上一包水果软糖,丢一颗橘子味的到自己嘴里:“贵州。” “贵州?”池卓临皱眉,“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徐霞客了?” 陕西、安徽、河南、重庆、江苏、广东、湖南……池卓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中国地图,上面半壁江山,已经印上了自己弟弟的小脚印。 池映雪百无聊赖似的打个哈欠,又往嘴里丢了第二颗草莓味的:“不是你说的么,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旅游总比胡混好,强身健体,还低碳环保。” “那也不是让你旅起来就没完。”池卓临无奈,他只是希望他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下好,快成西天取经了。 池映雪挑眉,漫不经心瞥他:“我待在北京,你不嫌烦?” 池卓临绷起脸,认真道:“我从来没嫌你烦。” 池映雪说:“我嫌你烦。” 池卓临:“……” 池映雪乐了,虽然口舌之争得不来什么实际东西,但能看池卓临语塞,他就开心。 谁让这人一天到晚总端着架子教育自己,弄得每次面对面,他都觉得自己像矮了一辈似的,特吃亏。 “你啊,别总想着管我,”池映雪正襟危坐,照猫画虎地拿出池卓临那套语气架势,特和蔼地拍拍自己亲哥肩膀,“管好公司,管好财产,要是还有多余精力呢,就结个婚,生个继承人……” “你是劝我呢还是咒我呢。”池卓临刚拧开一瓶水,闻言,一点也不想喝了——怕呛着。 池映雪摊摊手,一副“好心得不来好报”的委屈。 池卓临心中忽地掠过一丝微妙,虽然平日里,池映雪也是气死人不偿命,但“感情问题”,可从来不属于自己弟弟的调侃范畴。 微微眯起眼,他不着痕迹把整个房间又打量了一遍,的确不像有第二个人的痕迹,但好奇(.)心驱使,他还是来了个突然袭击:“你谈恋爱了?” 池映雪刚把第三颗葡萄味软糖丢进嘴里,听见这话,下意识一咽口水,直接把软糖吞了。 软糖还没彻底软下来,卡得喉咙生疼,池映雪蹙眉,忍着抢池卓临手中刚拧开还没来得及喝的那瓶水的冲动,又暗暗咽了几下口水,才把软糖彻底顺下去。 暗暗舒口气,他直接换了话题:“阎王不见了。” 池卓临原本计算着时机,准备再接再厉,看能不能诈出点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乱了节奏。 “你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 池映雪抬起眼,静静看他:“阎王,不见了。” “是……永远——不见了,还是暂时……”池卓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里,”池映雪指指自己胸口,“找不到他了。” 池卓临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下,如同擂鼓。 以往,即便阎王沉睡,池映雪也可以准确找到他,甚至唤醒他,更不要说阎王大多时候并不沉睡,而是在心里和池映雪进行拉锯战。 所以池卓临清楚,“找不到”三个字的含义。 可是他不懂:“怎么突然就……” 池映雪冲他笑一下,在不甚明亮的灯光底下,淡得近乎缥缈:“你就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 池卓临克制不住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醒了就好,”这四个字让他有种莫名的踏实,于是又情不自禁重复了一遍,“醒了就好。” 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单凭池映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可池卓临愿意相信,或者说,他比谁都希望,这是真的。 那个总在人格切换间的弟弟,既让人心疼,又让人陌生,哪怕他看了无数心理学的书,哪怕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另一个人格,也是弟弟,但真正去做,很难。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很难把阎王当成弟弟,阎王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哥哥。 治疗的事,也因为池映雪的抗拒,而搁浅了。虽然有些心理医生的治疗思路,实在让他腹诽,可“治疗”本身,是池卓临能依靠的,唯一办法。 “所以啊,”池映雪单手撑着头,朝池卓临微笑,“你也不用再觉得亏欠我了。” 池卓临的眉头缓缓皱起,像是不解其意。 池映雪淡淡看他:“那时候你念寄宿学校,并不清楚我为什么害怕他,但你依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我送信,严格来说,你不欠我,反倒是我该欠你的。” 池卓临总算听明白了,但眉头却皱得更深,语气也沉下来:“你以为我现在对你这样,是为了弥补当年对你的亏欠?” 池映雪轻轻挑眉,仿佛在问“不是吗”。 池卓临毫不留情斜他一眼:“你想太多。那个时候,我半点本事没有,在家里更是说不上话,就算知道了他那么对你,除了陪你难受,我还能做什么?” “你听清楚了,”池卓临定定看他,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对你好,就一个原因——你是我弟。” 池映雪沉默几秒,忽然一笑:“那你把家产分我一半,咱俩分家,你以后也不用挂着我这个累赘了。” “我拒绝。”池卓临没半点犹豫,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理直气壮,“分多少给你,照你这么只出不进,躺着挥霍,最后都得露宿街头。” 池映雪似笑非笑:“你还是舍不得。” 池卓临轻哼一声:“我给你那张卡是没有上限的,你尽可以努力花穷我。” 池映雪眼底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池卓临歪头看他,优雅一笑:“如果你花钱的速度,能赶上我赚钱的本事,算你赢。” “……”池映雪终于知道,自己平日自我感觉良好时,队友都是什么心情了。 池卓临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桌案的软糖上,他眉头一簇,刚想唠叨池映雪少吃甜食,却见对方忽然垂下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时候,我觉得他永远不见了,”池映雪的声音,低而恍惚,“有时候,我又觉得他没走……” 池卓临心中一紧,当然清楚“他”指的就是“阎王”。 “你不是刚才还说,找不到……”池卓临的话,在池映雪的突然抬头里,戛然而止。 那微眯着看过来的目光,直接而锐利,像刀子。 池卓临的一颗心沉到谷底,他太熟悉这样的神情了:“阎王……” 对面的人嘴角上扬,先是嘲讽的弧度,而后那笑意再绷不住,就成了真的得意:“逗你呢。” “……”池卓临看着一瞬间又成了池映雪的池映雪,竟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但有一点他能肯定——报复,绝对是对他刚刚“豪言壮语赚钱论”的报复! “笃笃——” 毫无预警的敲门声,打断了兄弟俩的“温情时光”。 池卓临不明所以,池映雪则起身,很自然走过去,问都不问就打开了门。 “队长让我来喊你出去吃宵夜,钱哥在旁边发现了一个特别好吃的……”况金鑫的声音,在瞄见屋内的池卓临后,停住,愣了两秒,才意外道,“池总?” 池映雪回头看池卓临,不说话,就静静看他。 池卓临准确接收到了无声的逐客令,潇洒起身,拿过外套搭到手臂上,径直走到门口:“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况金鑫看看池映雪,再看看池卓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本能客气道:“要不,一起吃?” 池映雪一胳膊把况金鑫揽进屋,又一胳膊把池卓临推出门:“他公司还有事的。” “哦。”况金鑫愣愣点头,再看池卓临,那目光就变成了恭送。 池卓临默默心疼了一下自己,可看池映雪和况金鑫哥俩好的样儿,又忍不住为自己弟弟交到朋友了,而感到高兴和欣慰。 目送池卓临消失在电梯口,况金鑫想回头继续向池映雪传达宵夜事宜,不料对方伸过来一只手,把门关上了。 况金鑫只是来传个话,传完就打算走的,可池映雪这一关门,让气氛有了微妙变化。 同样奇(.)怪的还有池映雪,关门之后他也不说话,垂着眼睛,一切情绪都藏在了睫毛下的阴影里。 “怎么了?”况金鑫轻声问,直觉和池卓临有关。 他们兄弟刚刚聊了什么?阎王的事?童年的事?一连串问号在况金鑫脑袋里冒出来,连同9/关卡内的那些暗格梦魇。 身体忽然被人抱住。 一个单纯而扎实的拥抱。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池映雪的声音在头顶,听起来却遥远。 况金鑫安静地一动不动,任由池映雪抱着,却没有回抱。 他能清楚感觉到,池映雪不需要他的反应,此刻抱着他的人,只需要一个能抱着的东西,这个东西带点暖就行,可以是他况金鑫,也可以是一个公仔,或者一个抱枕。 况金鑫听见了两个心跳,一个平稳而有力,是池映雪的,一个急促而混乱,是自己的。 池映雪原本什么都没想说,他刚刚已经和池卓临说太多了,现在心里发空,只想这样抱着什么缓一缓。 可房间里太静了,静得让池卓临的声音,又卷土重来。 你谈恋爱了? 池映雪从没想过的事情,就这样被池卓临玩笑般地勾起来了。 像在他心底扔了一颗软糖,一点点融化开,丝丝的甜,撩得人痒痒的。 “小四金,”池映雪忽然出声,他仍抱着他,下巴轻轻抵在他头顶,像是要把这拥抱持续到地老天荒,“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况金鑫侧着脸,看旁边的墙壁,墙壁上有些淡淡的灰点,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误以为那是一片雪白。 “男朋友呢?” “没有。” “想谈吗?” “想。” “那……” “但是不想和你谈。” 池映雪将人拉开,带着些不满地挑眉:“我很差吗?” 静谧温暖的拥抱,就这样被发起者,画上一个与过程毫不相称的仓促句号。 又或者,他本就不在意这些。 “你不差,你只是总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况金鑫想冲他笑一下,但没成功,眼里划过尴尬,可话还在继续,所幸声音也稳住了,“你就是想找个人陪你。不管是谁,能陪着你,就行。” 池映雪听得莫名其妙:“所以我找了你呀。” 况金鑫叹口气,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对方说通:“谈恋爱要互相喜欢,像队长和笙哥那样,”他努力放缓声音,希望池映雪别生气,能听进去,“你想找个人陪你,这种不是喜欢,是寂寞。” 池映雪不说话了,漂亮的眼眸里,温度却在往下降。 还是生气了。 况金鑫懊恼。 其实池映雪的性格很简单,顺着他,他就高兴,逆着他,他就烦躁,尤其在他不想忍的时候,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收敛脾气。 但这事儿和其他事情不同,他没办法顺着他。 否则池映雪是舒坦了,他就真逃不出来了。 池映雪只要陪伴,也只给得出陪伴,可况金鑫还想要其他,明知道要不来,还一头栽进去,太苦了。 况金鑫自私,他不想吃苦。 “我,队长,军师,钱哥,我们都会陪着你,”在池映雪的眼底,降到冰点之前,况金鑫轻轻出声,“就算离开鸮,我们也永远都是朋友。” 池映雪轻轻眨了下眼,晦暗不明的灯光底下,看不清情绪。 “小四金,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况金鑫还轻,近乎温柔。 况金鑫怔住。 池映雪慢悠悠吐出两个字:“虚伪。” 况金鑫心里疼了一下,没来由的。 池映雪自顾自继续:“就算面对再讨厌的人,你都能说出一堆漂亮话。好像所有人都在泥潭里挣扎,就你站在岸上悲天悯人。” “其实你心里可能已经骂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漂亮话从你嘴里出来,就显得特别真诚可信。”他说着后退一步,仔细打量况金鑫的脸,末了点点头,“嗯,就是托这张脸的福,太正直,太有迷惑性。” 况金鑫眨眨眼,目光有点茫然,又有点瑟缩。 理智告诉他,池映雪正因为被拒绝生气呢,说的话听听就过,别当真。 可感情上,他想,也许这就是池映雪的真心话,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笃笃笃笃——” 大咧咧的敲门声,震得况金鑫一颤。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回身开门。 门外是钱艾,一看开门的是况金鑫,立刻吐槽:“让你叫个人咋还叫不来了!” 说完,他才慢半拍地看见同样站在玄关的池映雪,微微一愣,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走了个来回:“你俩什么情况?吃饭都不积极,有什么饭桌聊呗,杵这儿干啥?” “哦,那个,池总过来了,才走。”况金鑫编不出瞎话,只能拿真话搪塞。 “池卓临?”钱艾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带偏了,“怎么不留他一起宵夜?” 还没等况金鑫回答,他已经自己琢磨出答案了:“明白,老总嘛,肯定忙。” “行了,你赶紧换衣服,我们楼下大堂等你。”钱艾和池映雪说完,顺手就把况金鑫拉出来,况金鑫是换好衣服才来找池映雪的,在钱艾脑子里,当然要和同样准备完毕的自己一起下楼。 池映雪看着钱艾搭在况金鑫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皱眉。 钱艾毫无所觉,“砰”地一声,体贴地从外面帮队友关上门。 这一顿宵夜,池映雪吃得没滋没味,偶尔瞥一眼况金鑫,对方就是埋头苦吃。一直到宵夜结束,回了酒店,池映雪还是没捕捉到对方一个眼神。 第160章 诈尸 1123, 贵州。 踏入紫色旋涡的时候, 五个小伙伴耳畔不约而同回荡起樊先生的有偿情报。 1123, 鸮会送你们进入一个民国时期的案发现场, 多半是凶杀,偶尔也有奇(.)人异事、怪谈等杂类, 但万变不离其宗——拨开迷雾, 找出真相。 推理解谜,这四个字听在小伙伴们耳朵里,简直等同于“奖励关卡”。有吴笙在,走解谜线, 他们就是想悲观,心里也止不住花儿朵朵开,再离近看,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张卷子,上面全是“对勾”,100分。 就这么洋溢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小伙伴们视野重新清明。 纯白密室,未来科技感, 太空舱。 五个小伙伴“……” 完全一样的场景,让五人在刹那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了923的脑内地狱, 下一秒暗格就要弹出。 “咔——” 很好,果然弹出来了。 池映雪的脸色比暗格还沉,显然这设施并没有承载什么美好记忆。 另外四个伙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民国?这是破案?这是解谜?樊夜白要是不拿出个“七天无理由+极速退款+假一赔十”的豪华套,他们绝对要去无尽海逢人就刷差评! 鸮欢迎来到乱世民国! 刚把卖家腹诽完,耳内提示就替樊先生洗刷了冤屈。 五人一怔,立刻仔细听。 鸮规则很简单,1号暗格者,接任务、完成任务、交卷;25号暗格者,确保自己存活到1号暗格者交卷。过程中,如彼此相遇,25号暗格者,可辅助1号暗格者交卷。切记,一,每人只可以使用一次文具,再用无效;二,五人中任何一人死亡,即视为交卷失败。 鸮你们有三分钟是时间挑选暗格,倒计时开始。 五伙伴面面相觑,显然,这关已经在形式上进行了更新,而且很可能就是最近的事,所以樊先生那边才没有及时跟进。但核心,仍然是民国+解谜。 按照规则,1号暗格是这关的绝对主力。 八道目光落吴笙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吴军师不推脱,但还有事情叮嘱“规则里说‘如果相遇’,说明我们五个会分开;‘确保自己存活’,说明25号会遇见危险;所以除非条件允许,否则你们不要硬来找我,确保自身安全是第一位。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替三个伙伴点头“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民国乱世,风云诡谲,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家军师独闯呢! …… 民国天津,五大道,白公馆。 “白先生,这些钱不敢说是酬劳,您就拿着喝喝茶,一旦找到我兄弟,薛某人还有重谢!” 说这话的是一个面相忠厚的青年,身量魁梧,一袭文质彬彬的中式长衫,愣是让他穿出了勇武之气。他朝着坐在沙发里的白先生,抱拳作揖,语气诚恳,字字铿锵。 公馆主人白先生,是一个摩登英俊的青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一身西式装扮,和来访的这位薛姓委托人,在画风上格格不入,仿佛新旧两个世界。 “薛先生放心,这事儿,我接了。” 白先生听了十几分钟的“案情陈述”,其间一直若有所思地安静着,弄得薛青山很紧张,这会儿终于开口,没半点废话,就是干净利落的“我接了”,之于薛青山,像是一阵甘霖。 “那就有劳先生了!”薛青山千恩万谢,就好像不是他给对方钱,而是对方给他钱。 白先生笑笑,虽然还没开始工作,但不妨碍他坦然接受甲方预支的感恩。 送走薛青山,白先生回到书房,看着满目各类书籍和桌案上堆着的好几本“调查手札”,莫名羡慕起民国的“乙方们”。这种乱世,只要你有真本事,就能硬气,要是这本事通了天,那别人出再多的钱,也不敢说“雇”你,得说“请”。 白先生,家境殷实的“青年侦探”,在最繁华的五大道置了这座白公馆,专接各类疑难杂案。不为赚钱,就是个爱好。不成想做出了名声,刚刚来这位薛少爷,就是慕名而来,拿着足以让任何侦探涉险追凶的钱,却只是想寻一个人——他的结拜兄弟,杜锦年,失踪了。 不过此刻,白先生,并不是真的白先生。 他的身体里,是吴军师的灵魂。 吴笙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次竟然是魂穿模式。都怪那暗格仓和923的太像,以至于他想当然认为,还和上次一样,虽然是意识在闯关,但是依然是自己模样。 这下倒好,他成了别人,那四个伙伴肯定也模样、身份各异。就是在大街上走个迎头碰,估计也是相逢不相识。 吴笙一边想着,一边再次抬起手臂。 他进入1号暗格,也是这次闯关唯一的任务执行者。 而现在,不,应该说在薛青山到来时,他的任务就颁布了—— 接受薛青山的委托,找到杜锦年。 …… 民国天津,海河旁,挂甲寺。 徐望还没睁开眼睛,先闻到了香火气,幽静,肃穆,让人不自觉心内安定。 这是他这个夜晚,唯一平静的瞬间。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这个世界,看见了满院子的和尚,看见了自己穿着的僧服,又在莲花池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那张虽然唇红齿白、眉目灵动,但全然陌生的少年脸。 心潮就此澎湃,惊涛拍岸的,啪啪啪啪啪,每一下都啪得他头晕目眩,无比懵逼。 直到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和尚过来训斥他“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徐望傻愣愣地问“走哪儿?” 说话间,院内逐渐冷清下来——刚还在院内的和尚们,已经陆续出了门,在这刚入夜的街上,像一支修行的队伍。 “程家啊。”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门外推,“程家的老太爷往生了,明天接三,要做法事的。” 徐望茫然“接三?” “往生三日,逝者登望乡台望乡,此时诵经超度,让他知道,家里人已等他三日,然逝者不可复生,这一场法事,也算得上他和家人最后一面了。到时候师父放焰口,你跟着师兄们诵经就行。” 徐望“……” 放焰口又是啥啊!他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块是空白区啊! “快去啊——”眼看院里要没人了,和尚猛推他后背一把。 徐望踉跄着到门口,一咬牙,小跑跟上前方的僧侣队伍。 往好的方面想,在这民国乱世里做个和尚,至少没有性命之虞了,寺院有一缕香火,他就有一口饭,就算不能和小伙伴们汇合,坚持到吴笙交卷,总可以的。 天色完全暗下来,月上梢头,空气渐渐凉了。 徐望抬头看月亮,看着看着,那月亮就成了吴笙的脸。 他在心里说,你可要快点交卷,这没头发的夜晚,太冷了。 …… 民国天津,程家。 夜已深,灵棚仍燃着白烛。白日里孝子贤孙们都哭完了,这会儿只有几个下人守着,全是青壮年,穿得整洁但朴素,皮肤多是晒得黝黑,一看就是苦出身。 钱艾就在其中。 一睁开眼睛,面前就是灵棚,然后小风一吹,烛火一摇,照着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马匹牛羊,简直比喝风油精还刺激。 要了老命的是,他还觉得自己和那俩童男童女对上眼了,莫名觉得俩纸人在看他,并且这感觉一来,还抹不去了,他怎么左右摆头,原地转圈,都觉得那两双眼睛跟着他动。 旁边一个方脸下人都困乏了,见他浑身难受似的不老实,疑惑咕哝“干嘛呢?鬼上身啊。” 还没等钱艾说话,另外一个圆脸下人不乐意了,满眼求生欲“大哥,这种玩笑话不好在这时候说吧……” 钱艾简直想给圆脸点个赞。 在灵堂说鬼上身,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方脸一愣,再看这灵堂、白烛、纸人,不言语了。 但已经晚了,他也开始觉得纸扎人在看他,于是走上了钱艾的老路——左右摆头,原地转圈。 …… 程家后花园,院墙外。 “师父?你就没想过改行吗?”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将连着绳索的八爪钩递给旁边的中年人。 “改什么行?”中年人将八爪钩往墙上一扔,一拽,绳索稳稳绷直。 “就……别当飞贼了。”少年人和中年人,都穿着一袭黑衣,包头蒙脸,捂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不当贼?老子喝起北风去?”中年人一跃而起,体态十分轻盈,顺着绳索利落上墙,挪到旁边,俯下身体伏在墙头,以免引人注意,然后冲下面催促,“上来。” 少年规劝不成,只得抓住绳索,一点点往上爬。 中年人等半天,发现徒弟才爬了一半,无语“收腹,提气,足下一点,借力而起……不是让你荡秋千!” 中年人素来沉稳,很能压住脾气,但今夜实在脑袋疼。自家徒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路聒噪就算了,劝他改邪归正他也忍了,现在连个墙都翻不过来,要这么个破徒弟有何用! “我教你的你都就饭吃了?”中年人忍无可忍,伸手下去一把将人薅住。 少年借着绳索和师父的拖拽,终于爬上墙头。 月黑风高,师徒二人顺利入了程家。 这几天程家办白事,往来人杂,注意力又都在丧葬事宜上,正适合“随风潜入夜,偷盗细无声”。 况金鑫魂穿了,魂穿到了一个飞贼徒弟身上。他奉公守法了二十三年的人生,正在一点点滑向犯罪的深渊。 …… 民国天津,南市(三不管地带)。 “兄弟,到你了。”池映雪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人给他递过来一个签筒。 签筒里还剩六支签。 他快速环顾四周,一个简陋的、散发着汗臭气的窝棚,一群流里流气、但面色凝重的小青年,怎么看都像不法据点。 “抽啊。”拿着签筒的人催他。 池映雪莫名其妙,抬手刚要抽,忽然发现不对,虽然这只手也很好看,但不是自己的手。 他再摸摸头发,掐掐脸,捞开衣服看看前胸,果然,这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嘛呢?”签筒快被怼到他脸上了,“赶紧抽!” 池映雪蒙头蒙脑,随手抽出一根——签子底部,红色。 空气突然安静。 屋子里的人好像都松了口气,但面上,仍绷得沉重。 “兄弟,认命吧。”那人把签筒放下,叹息着拍拍他肩膀。 池映雪蹙眉,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问“认什么命?” 那人皱眉,皱得比池映雪还深,声音也沉下来“抽黑红签儿就是这个规矩,各凭天命,你想不认?” 池映雪静静看了他片刻,决定还是不能委屈自己“认不认的再说。你先告诉我,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要抽签?抽到红签会怎样?” 一屋子小青年“……” 拿签筒的脸都要气白了,签筒一摔,压根不理他,直接推门出去“九爷,红签出了,猫五。” 池映雪“……” 这是抽签名?行动名?帮会名? “猫五,别记恨兄弟们。”左右两双手,一双擒住他一条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已上来人,将他双手牢牢捆在背后。 哦,猫五是他在这里的名号,真是……没有比这再难听的了。 衣服也难看。 池映雪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一屋子“妖魔鬼怪”,脑海中对民国风情的美好畅想,幻灭得渣都不剩。 拿签筒的人返回屋内,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十分体面的男人。四十岁左右,身材颀长,一袭长袍马褂,复古稳重,盘扣精致,袖口还纹着图样。他的脸很英俊,岁月几乎没有让他的俊美打折扣,可岁月还是在他眉宇间,沉淀下了敛不去的肃杀之气,眼神也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到池映雪身上。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提完了安心上路,家里人不用担心,自会有人照顾。”男人的声音冷冽,即便是这样温和的语气,仍听着人脊背发凉。 一屋子小混混,平日里也是欺行霸市的主儿,对着这位九爷,连正眼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池映雪倒没什么感觉。 吴笙说了,鸮让25号生存到交卷,说明肯定会遇见危险,如今他一进来,就要被人送上路,很符合关卡剧情,没毛病。 “我提了,你都能答应吗?”他问得充满怀疑,且态度里毫无尊重。 一屋子人脸都青了,吓的。 九爷却微微一笑,很是和蔼“除了命,都行。” 池映雪点点头,决定信他一次“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要抽签?抽到红签会怎样?” “……”连珠炮的问题,给九爷弄愣了。 “回答问题,这就是我的要求。”池映雪自认体贴地作了补充说明。 九爷“……” 一屋子混混“……” 拿签筒那个“九爷,他可能是抽到红签吓的,脑子不好了……” 九爷抬手。 拿签筒的立刻闭嘴。 九爷沉吟片刻,一一作答“你叫猫五,是我们福寿会的人。福寿会杀了海帮的人,现在海帮上门,要我们抵命。老规矩,抽黑红签儿,抽到红签的,就要替帮会抵命。还有其他问题吗?” 池映雪定定看了他良久,末了真心实意道“你这身衣服好看,能给我也弄一套吗?” 第161章 线索 吴笙和钱艾正好也要回程家, 于是便和僧侣队伍走到了一路。 带着众僧侣的是挂甲寺主持, 严一法师。 不是什么人家都请得动挂甲寺主持的, 但程家是津门大户, 白事自然也要办得有里有面。 “事情就是这样,不知法师怎么看?”吴笙在表明身份并成功和僧侣队伍同行后, 便将程老太爷“诈尸”的事情, 讲给了严一法师。 严一法师鹤发长眉,精神矍铄,目光睿智,然那睿智深处, 是平和“身死因缘灭。” 他只说了这五个字,便不再开口。 身死因缘灭? 所以再出现的任何事情就和程老太爷无关了,是这个意思吗? 这是在暗示,“诈尸”是活着的人搞的鬼? 还是说并没有什么暗示,纯粹只是从佛家角度的一句陈述? 吴笙脑袋里一时间冒出许多“解读”,但究竟哪个是正解,他下不了定论。身旁的严一法师目视前方,专心赶路, 显然已不打算说更多了。 不知为什么,吴笙总觉得严一法师那双眼睛里,除了智慧、平和, 还藏了一些别的东西。但他道行太浅,对着一个活的年头是自己二倍还要多的老僧人,实在无从窥破。 钱艾跟在吴笙旁边, 一边走,一边不时转头,看看吴笙,看看严一法师,再看看吴笙,再看看严一法师。 高手之间对话,太难懂了…… 他们三人的后面,一个小和尚,已经跟随多时了。 徐望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队伍前面那俩人。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和住持套近乎,莫名其妙就随了队伍前行,怎么看都很像关键nc。 于是他当机立断,偷偷摸摸蹭到队伍前面来,想听听他们说什么,没准还能找到任务或者和队友汇合的线索呢。 结果刚凑近,都听见了个“死去的老太爷迷雾中飞起,连跑带颠穿街过巷”的诈尸故事,那叫一个刺激。 严一法师后来说的那句话,他也没懂,但这位眼镜先生沉思的背影,总让他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悄悄闪出队伍旁边,从斜后方看眼镜先生沉思的侧脸,很好,陌生感又少了些,熟悉感继续增加。 可能是看得太露骨,眼镜先生敏锐地回过头来。 四道目光,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相遇了。 吴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微眯,x光似的上下扫描这个偷窥自己的小和尚。 徐望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下意识抬手摸上了自己脑袋。 吴笙盯着他唇红齿白的少年脸看了一会儿,可最终,视线还是落到了光溜溜的脑袋上。 徐望克制住再上一只手,把脑袋瓜全捂住的冲动。 吴笙轻轻歪头,冲着他笑了,带着点欢喜,带着点得意,带着点……兴趣。 下一秒,吴笙忽然把钱艾拉出队伍,带着他转进了一条小巷。 严一法师心无旁骛,只安静前行,夜色又暗,并未注意两位随行施主脱队了。 “你拉我来这儿干嘛?不回程家了?”一进小巷,钱艾总算能说话了,立刻发问。 吴笙冲他比了个“嘘”,示意静心等。 钱艾哪能静下心,但还是跟着等了。 三十秒不到,一个身影灵巧钻进巷子。 吴笙看着探头探脑进来的小和尚,微微一笑,张开双臂,静待投怀送抱。 钱艾看懵了,更懵的是,小和尚到了跟前,压根没往吴笙怀里钻,而是稳稳站定,昂首一问“勤奋谨行?” 吴笙对答如流“笃学创新。” 然后小和尚乐了,看样子是想扑上去的,但脚下一动,瞄到旁边还站个人,又迟疑了。 吴笙忍不住了,已经张开的手臂,直接平移到了对方头上,摸啊摸。 徐望脑袋瓜被冻了一路,让吴笙这么一摸,还挺暖和的,就没抵触。 吴笙一口气摸了好几下,稍稍满足了点,才带着笑意道“他是老钱。” 徐望闻言一怔,再看旁边这位灰突突的仁兄,果然这么看怎么像队友,立刻好奇(.)起来“你这是穿到什么人身上了?” 钱艾一听这口气,终于后知后觉“队长?” 可怀疑对象就仨人,小雪,小况,徐望。再结合自家军师眼里的“浓情蜜意”,答案已经是此刻徐望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等会儿,”钱艾又想起一出,“你俩刚才是不是对暗号了?就那个勤奋创新啥的?” “嗯,”徐望理所当然的,“要不我怎么能确定他身份?” 钱艾“问题是,你俩什么时候设计的暗号?” 徐望“不用设计啊,这暗号你也应该对得上。” 钱艾“我上哪对去?!” 吴笙“这是我们高中的校训。” 徐望“你都忘了?” 钱艾“……” 他压根没记住过好吗!!! 所以说,人家能当班委,他只能是普通群众,都是有原因的…… 三个伙伴用最快速度,把信息汇总一下,其实徐望这边并没有什么信息,所以主要是吴笙讲,钱艾补充。 讲的时候,吴笙把徐望拉到怀里,时不时摸摸头,跟摸个吉祥物似的。 末了讲完了,又低头看一眼怀里的队长,给了他的魂穿一个中肯评价“你变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 小和尚还是少年,比徐望矮一些,身子骨也单薄,无论从年龄还是从身形上讲,的确都是“变小了”,但……听着就是很别扭啊! 徐望从来不是吃亏的主,立刻以牙还牙“你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笙魂穿的这位白先生,相貌堂堂,宽肩腿长,自带归国学子气息,附加斯文禁欲滤镜,横看竖看都英俊,上看下看都帅气,全是好词儿这让他怎么说! 钱艾看不下去了,默默走出巷子。 无论是白先生抱小和尚,还是吴军师搂徐队长,都在这个冷飕飕的夜晚,给他造成了巨大伤害,比程老太爷诈尸的伤害都大。 …… 三人重新追上僧侣队伍时,已到了程家大门口。 程家大院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已经炸了锅了。 老太爷诈尸,飘过墙头没了影,这事儿放谁家都要炸,吴笙进门的时候还这样想着,结果一进院才发现,事情更复杂了——老太爷的尸体被一群看着不太面善的人送回来了,此时就躺在院内地上,程家这边的人不说先把老太爷送回灵堂,反而和送还尸首的这群人,对峙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吓着了,不敢碰,怕尸首一沾活气儿再诈一次。 “九爷,您这福寿会,是非要搞得我们程家家破人亡才罢休吗?”程家这边,站在当家主位的自然就是程啸南,他一身西式睡衣,外面搭着个中式披风,造型很是别致,应该是睡梦中被下人叫起来,急得随手扯了个披风,就出来一探究竟了。 相比之下,被称作九爷的男人,就从容多了“程先生,我们好端端在街面儿上走着,您家老太爷从天而降,我们遇上了,认出了,立刻恭送老太爷回府。您这样讲话,可要寒了福寿会兄弟的心了。” “应九!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程家这边,被下人簇拥着的,还有一位二十七、八的妇人,她穿戴得整齐多了,看眉眼神态就不是软性子,一开口,果然泼辣,“二爷的事情,程家和海帮都和你没完!” 应九爷脸上的笑意敛去,并未发怒,却足以让人感觉到压迫力“这话我从前和程老太爷说过,今天再说第二遍,”他环顾整个大院,像是说给每一个人听,“程二爷的事情,与福寿会无关,我们也很想查清楚,到底谁害了二爷……” “还有,”他这最后一句话,单单看着那妇人讲,“别让我说第三遍。” 妇人眼中仍有不忿,可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敢再出声。 “大爷……”带着僧侣进院的门子,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空隙,立刻颤巍巍道。 这一声,总算让僵局有了缓和的由头。 程啸南立刻吩咐几个胆子大的下人把老太爷抬回灵堂,然后再上前和严一法师热络寒暄,同时喊人叫了茶房过来,最后是由茶房领着僧侣去偏院休息,带路的过程中,他还可以和法师一同交流明日的接三事宜。 趁着僧侣队伍重新动起来的乱乎劲儿,吴笙悄悄嘱咐徐望,盯住严一法师——他总觉得严一法师知道些什么。 徐望就这样带着使命,跟着僧侣队伍,消失在偏院方向。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也趁乱回了灵棚,同样带着自家军师给的任务——和下人们打听程家的情况,越详细越八卦越好。 转眼,大院里就剩下程家人、福寿会的人、白先生。 前两者都是大队人马,就吴笙一个孤家寡人,立刻c位出道,吸引了全部目光。 吴笙只得尴尬笑笑,和程家这边解释“我去追老太爷,没追到,却碰上了严一法师,就跟着回来了。”说完他又看向应九爷,总觉得也该和这位说点什么,但想半天,没找到话题。 应九爷让他看了快一分钟,终于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不打算先开口了,只好自己修台阶,他这一晚上,净给人修台阶了“白先生。” 吴笙一愣,第一反应是想问“九爷认识我?”但立刻意识到,真问就露馅了,于是马上借坡下驴“九爷。” 两个“疑似认识”的人相互点了头,场面似乎有从“三足分立”变成“两方结盟”的架势,中西结合的程家大爷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道“白先生,您想问的事情,程某人已悉数相告。”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吴笙当然听得出,但脸上一片无辜懵懂,脚下扎根似的纹丝不动。 “程先生,”应九爷淡淡一笑,极自然拉过谈话主导权,“夜深风凉,就别在这院中说话了。” 程啸南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和夜色十分相称。 应九爷却优哉游哉,继续补刀“堂堂程家,连杯热茶也舍不得吗?” …… 吴笙就这样借着应九爷的光,第二次进了程家客厅。 为什么程老太爷的尸体,偏偏落在应九爷面前?应九爷非要留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太多谜团,吴笙只能静观其变。 其实这程家大宅也是中西结合。前院还是老宅子,但往里走着走着,就来了一座西式小楼,和五大道那些公馆比,毫不逊色。 女眷都回了后宅,只剩下程啸南,在小楼客厅里招待他们。 吴笙发现这位应九爷,的确有江湖大佬的派头——他只带了一个人进客厅,剩下福寿会的兄弟都留在了楼外。该霸道的时候霸道,该讲礼数的时候又极有分寸,这才是狠人。 他带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清秀,皮肤偏白,脸上带着伤,可穿着很体面……呃,几乎就是照着应九爷那一身扒下来的。 他没落座,就站在应九爷旁边,安静,却让人难以忽视。 刚落座,茶就上来了,还有小半杯洋酒。 程啸南端起酒杯,象征性地问了客人们一句“不介意吧?” 客随主便,主人想喝酒,又没强迫别人一起陪喝,客人当然没意见。 于是二人喝茶,一人喝酒,时不时再尬聊两句,场面一度很和谐。 直到吴笙看见窗户外面时隐时现的半张脸。 随便找了个由头,吴笙就离开小楼,跑到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隐秘处,和自家队友汇合。 吴笙“问出来了?” 钱艾“问出来了。刚才冲应九喊的那个女的,是程家二爷的媳妇儿,叫海慧萍,是海帮帮主的女儿,她上面还一个哥,叫海云隆,是海帮少帮主。” 吴笙“海帮?” 钱艾“嗯,和福寿会一样的组织,你懂的。” 吴笙“……” 钱艾“程啸南媳妇儿死好些年了,没留个一男半女;程既明,就是程家二爷,去年死的,就剩一个十岁女儿,和海慧萍这个后妈。” 吴笙“后妈?” 钱艾“嗯,他女儿是他和第一任老婆生的,后来他老婆病死了,才又娶的海慧萍。” 吴笙从薛青山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些程家现状,知道现在程家就剩一个大爷,一个二爷媳妇儿,一个二爷女儿。 但薛青山和程家基本没来往,杜锦年也不太和他讲程家的事情,所以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 “程既明是怎么死的?”刚刚大院里的对峙,吴笙围观下来,最在意的就是这点。程啸南和海慧萍,都说程既明的死和福寿会有关,可应九咬定和福寿会没关。这其中的关键词,就是“害死的”。 程既明的死,肯定有内情。 “啊?”钱艾张了张嘴,“怎么死的啊……” 一秒钟后,家丁“柱子”消失。 十几钟后,返回。 钱艾“可算让我旁敲侧击出来了。他是被绑架撕票的!” 吴笙“被福寿会?” 钱艾“程家是这么说,但好像福寿会不认。反正就是程家按照绑匪要求给了赎金,但程既明还是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不知道被扔乱葬岗上多久了……挺惨的。” 吴笙沉默下来。 “听他们说,海帮嚷嚷了小半年,但最后也没和福寿会动真格的。”钱艾叹口气,“你说这程既明也算是海帮女婿吧,死这么惨,海帮都能忍?” 吴笙摇头“不是能忍,是必须忍。刚才海慧萍和应九那几个来回,你还没看明白么,真硬碰硬,海帮吃不下福寿会,没准还要硌了牙。” 钱艾看着黑暗中那偶尔反一下光的眼镜片,真心赞叹“军师,你太进入角色了。” 从气质到台词,都无比贴合民国风,这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吴笙一心琢磨任务,罕见地屏蔽掉了赞美,“程老太爷呢?他是怎么死的?” 钱艾“……” 一秒钟后,家丁“柱子”消失。 十几钟后,再度返回。 钱艾“病……病死的……” 吴笙“不急,你先把气儿喘匀。” 钱艾“去年程既明一死,他就病了,一直在床上躺到现在,估计撑不住了吧。” 吴笙“什么病?” 钱艾“好像也没什么具体病,就是儿子死了打击太大,然后就一天天不行了。不过……” 吴笙“不过什么?” 钱艾“有一个下人说,这是恶鬼缠身。” 吴笙“什么意思?” 钱艾“他就搭这么一嘴,我也没顾上细问。” 吴笙“……” 钱艾“……” 吴笙“……” 钱艾“行,这个问题我记下了,军师,你还有啥问题,能给我写个条子么,我一次性都问完。” 吴笙有点过意不去,但很多问题是基于新得来的信息,才又冒出来的,他也的确没法控制。 好在,也差不多了。 “就三个问题,一,为什么说程老太爷恶鬼缠身;二,杜锦年平时和程家谁走得最近;三,两天前杜锦年来程家的时候,待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一次,没到十分钟,钱艾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他旁敲侧击的技术突飞猛进,还是下人们被他激发出了八卦之魂,不用敲打,就源源不断输出了。 钱艾“去年冬天,程既明刚下葬没多久,程老太爷就在自己屋门前滑了一跤,可能是年纪大骨头脆,那之后就卧床再没起来。摔跤的原因是他门前不知道哪个下人弄洒了水,结了冰,反正最后找一圈,也没找到罪魁祸首。加上程既明死那么惨,就有传言说程家是被恶鬼缠上了,才厄运不断。这不,程老太爷没熬过今年,也跟着去了,传言就越说越像真的……” 吴笙“第二个问题……” 钱艾“我正要和你说这个。杜锦年和程既明关系最好,程既明还在的时候,他总来,程既明一死,他几乎就不登门了。” 吴笙“但他前天来了。” 钱艾“嗯,前天的确来了,就在刚才你坐的那个客厅里,和程啸南说的话。不过当时程老太爷刚走,程家还乱着呢,程啸南没招待他多久,就继续忙活程老太爷的后事去了。” 吴笙“然后呢?杜锦年就走了?” 钱艾“不知道。” 吴笙“不知道?” 钱艾“对外说,是杜锦年喝完茶就告辞了,但据下人们讲,没人看见他离开程家。” 吴笙“这是什么意思?这人就凭空消失了?消失在程家大宅里?” 钱艾“对。” 第162章 端倪 薄雾淡月之下, 一片朦胧萧索。 钱艾沉默半晌, 问:“你的任务是找到杜锦年?” 吴笙点头。 钱艾看着他, 有点艰难道:“有说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吗……” 吴笙叹口气, 没答,似也说不清。 钱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诈尸的老太爷, 消失的杜锦年, 去年死掉的程二爷……这些刚问来的信息,织成一张漆黑大网,罩在整个程家宅院上。他是捋不出头绪了,这种信息处理, 非得吴笙那样的大脑才行。 目送钱艾赶回灵棚,吴笙又独自在夜色里站了一会儿。 只这一会儿,庞杂线索已成脉络—— 1.消失三人:程既明死亡;程老太爷死亡;杜锦年失踪。 2.程家还剩三人:程啸南;程既明第二任妻子海慧萍;程既明和原配的女儿程忆欣。 3.社会关系:杜锦年和程既明交好;海慧萍是海帮少帮主海云隆的妹妹。 4.疑点: 1程老爷子去年摔倒,今年死亡,有无可疑? 2程既明被绑架撕票,福寿会不认,是真没做还是抵赖? 3杜锦年为何突然拜访程家,他在小楼客厅里和程啸南究竟聊了些什么? 打听来的种种信息就像落了一地的珠子, 吴笙需要找到串起它们的那根线。 回到西式小楼,不料海云隆带人来了。 吴笙不认识海云隆,但从对方呼啦啦带一帮人的阵势, 和海慧萍略有相似的眉眼,还有和应九爷往来言语,也就听明白了——福寿会赖在程家不走, 海慧萍就把亲哥哥叫来坐镇了。 不过让吴笙不解的是,海云隆似乎对应九爷身边那个年轻人,仇恨值更高。一双眼睛死死盯在那白皙青年脸上,目光犹如地狱之火。 白皙青年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压根不看海云隆,神情淡然自得,偶尔还打个哈欠。 暗流涌动间,应九瞄到了站在门口,踌躇不入的吴笙,立刻和蔼起来:“白先生,您这是赏月去了吧?” 如果不去看应九的眼眸深处,这绝对是一位儒雅的人,连调侃也调侃得慈眉善目。 吴笙知道自己离开得久,笑笑接下揶揄,半点不解释,以免越描越黑。 与此同时,目光落到海云隆身上,仿佛刚瞅见这位爷似的,微微挑眉,温和的惊讶。 海云隆眯起眼睛,冷笑似的哼了下:“白先生。” “……”得,又一“熟人”。 吴笙怀疑自己魂穿这位白先生,是津门交际花,要不怎么大佬们有一个算一个,全认识他? 言多必失,吴笙对着俩大佬一视同仁,不言语,就客气微笑。 程啸南不失时机插话进来,招呼大家坐,还好客厅沙发够多够大,容得下他们四位保持礼节性距离。 海云隆留下四个人站身后,剩下的也让去了外面,算是给了妹夫家一点面子。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四人尬聊,步履维艰。 与其说聊,不如说静坐相面。 应九和海云隆都是道上混的,坐得住,可程啸南只是个富家公子,抗压力就飞流直下了,直接让下人把整瓶洋酒拿上来,一刻钟不到,已往杯里添了好几回。 海云隆原本喝着茶,生生让对方勾出了酒虫,在程啸南又一次倒酒时,朝旁边下人嚷了一句:“拿个空杯过来,我陪你家大爷喝两口。” 下人不敢怠慢,立刻应承,哪知道刚转身要去取,程啸南手里的酒杯忽然落了地,厚厚的玻璃杯落到地毯上,没碎,“咚”地一声闷响。 再看程啸南,嘴巴大张,呼吸急促,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指着桌上还剩一半的洋酒瓶,满眼不可置信地惊恐:“酒……酒……有毒……” 海云隆本来是附身在看酒瓶上的洋文,想靠连蒙带猜研究出来这是哪国酒,见程啸南中毒,猛然后撤,脊背砰地贴到沙发里,能离多远离多远! 吴笙下意识看应九爷,没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各自思量。 程啸南却忽然弯下腰,猛抠自己喉咙,没几秒,就“哗”地一下,把晚上喝的这点酒全吐出来了,直到吐得只剩酸水,又艰难抬头,大着舌头声嘶力竭地喊:“快……快去找……宫先生……就说……就说是……草乌……毒……” 这边下人们狂奔而去,那边程啸南又把桌上的茶壶拿起来,咕咚咚全往喉咙里灌,真的就是灌。 灌完了,放下茶壶,再抠喉咙,继续催吐。 这一灌一吐,就有点类似洗胃了。吴笙看着他这一套“娴熟的自救流程”,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 草乌,中药的一种,用好了能治病,但用不好,就是大毒。 很快,宫先生就到了,看装备是一位西医,言语间听得出,也是程家的故交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程啸南又咳又喘,几乎说不了话了。但宫医生一看满地秽物,就知道这是吐过了,立刻让人将程啸南扶到房内平躺,然后开始又打针,又输液,各种治疗。 客厅里就剩下三方客人,立场不约而同尴尬起来——他们生赖在人家不走,然后主人家,就被毒倒了。 “你们大爷喝的是药酒么?”应九爷忽然转头,问旁边已经吓傻了的下人。 下人懵了好半晌,才用力摇头:“不是,就是洋酒,没泡草药!” 应九爷点点头,指头轻叩着沙发扶手,目光转向吴笙:“白先生,您不觉得奇(.)怪么?程大爷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是中了草乌的毒?” 吴笙当然觉得奇(.)怪,但他不清楚应九的盘算,便谨慎道:“草乌泡酒常有中毒者,程大爷见过、识得出,也不奇(.)怪。” “应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海云隆当然帮妹妹家说话,“程啸南还能自己给自己下毒不成?他活腻味了?” 楼梯口忽然有影子闪了一下。 吴笙下意识看过去,通向二楼的楼梯拐角,一个小女孩儿,隐在阴影里。 吴笙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看得见她半长的头发,还有黑暗中,一双冷森森的眼。 察觉到吴笙的目光,小孩儿转身跑上了楼,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程既明的女儿,今年十岁——吴笙想起了钱艾搜集来的信息。 约么半小时,宫医生从卧室里出来,和他们说程啸南摄入的乌头毒量应该不大,加上正确催吐,已经脱离危险,但是需要卧床休息,继续输液,以便尽早除清毒素。 说完这些,又医者仁心地叮嘱:“是药三分毒,别什么都哪来泡酒。” 根本没有什么草乌药酒,就是普通的洋酒,被人下了毒。 这事儿已经明摆着了,但应九和海云隆,都没作声。吴笙也就把到了嘴边的话,换成了:“宫先生,我送您吧。” 宫医生一直说不用,吴笙还是把人送出了小楼,一路送到前院。 但在马上要走到大门前时,拐了个弯,生生把人拉到了灵堂,晓之以理(威逼)动之以情(利诱),半强迫地让人家给程老太爷验了尸。 吴笙原本怀疑他也知晓一些内情,但一翻观察下来,觉得不像,这人很可能就是一个单纯的和程家有交往的医生,于是他决定冒险一次。 夜深人静,偌大灵堂里空无一人——谁也不敢靠近刚诈了尸的老太爷——只有几根白烛,满台祭品,和孤零零的程老太爷。 宫先生没办法真正做尸检,也就是看看眼耳口鼻,身体四肢,但越看,神色越沉重。末了,道:“白先生,你或许猜对了,程老太爷很可能死于中毒。” “可能?”吴笙想要的是“确定”。 宫先生摇头:“除非化验胃溶物,单凭肉眼,哪个医生都不可能下确定判断。” 送走宫先生,吴笙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往小楼踱步,刚走到楼前,就被人拉进树丛,没看清脸,先看见光头。 吴笙不自觉弯了嘴角,从程啸南中毒就开始闹挺的心,终于透进来一缕轻风:“你不好好睡觉,瞎跑什么。” 徐望义正言辞:“我能扔你一个人走任务线么!” 吴笙乐,故意问:“那我听听,你能帮什么忙?” “……”徐望语塞半天,直接踮脚亲了他脸颊一下,“加油?” 吴笙觉得这个加油很好,可以继续。 “你怀疑是程啸南给程老太爷下的毒?而且和他刚才中的是一样的毒?”听完吴笙的简单概括,徐望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吴笙说,“否则他不可能在中毒之后,反应那么迅速,应对那么准确。” “可他为什么还害自己亲爹呢?又是谁给他下的毒?这些和杜锦年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徐望还是一头雾水。 “暂时还不知道。”吴笙实话实说,“但我总觉得,关键点就在程啸南身上,杜锦年最后见的也是他。” 徐望:“那他现在干嘛呢?” 吴笙:“卧室里挂吊瓶。” 徐望:“……” 吴笙:“放心吧,福寿会和海帮都派人守着呢,程啸南要出事,今晚赖在这里的他们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比谁都上心。” 徐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 吴笙微笑:“因为按照一般侦探片经验,第一嫌疑犯,到这时候,就该被凶手干掉了。” 徐望:“……” 严一法师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已经睡下了,徐望过来主要是想问吴笙情况,顺带出把力的,但眼下吴笙自己都没什么头绪,所以让徐望先回去休息,然后自己回了小楼。 刚走到小楼门口,他就看到一个下人在廊柱后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正使劲偷瞄不远处一个抽烟的福寿会兄弟。他望得太专注,压根没看见径直走过来的吴笙。 及至吴笙到了廊柱跟前,他才“啊”地轻叫一声,像做坏事被抓了现行。 那个福寿会弟兄听见声响,莫名其妙看过来。 吴笙瞥见客厅里没人,直接问:“九爷和少帮主呢?” 下人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是这个,哆嗦了几下,才找回声音:“歇、歇息了。” “没走?” “没有,在客房歇息了。”下人终于稍稍流利了些。 主人都中毒不起了,客人的确也没有继续喝茶聊天的道理,不过看样子,他们是打定主意在程家扎根了。 吴笙略一思索,道:“我也乏了,能给我安排一间客房么?” “当然,先生这边请。”下人立刻带路。 吴笙跟着他,一路到了临近小楼的别院,直到四下没人了,忽然问:“为什么看他?” 下人脚下一顿,带着点惊恐,带着点茫然:“啊?” 吴笙定定看他,这一次不是疑问,是肯定了:“你认识那个福寿会兄弟。” 下人猛摇头:“我不认识、不认识!” “行。”吴笙耸耸肩,“我让海少帮主来问你,你应该就认识了。” 吴笙看得出来,整个程家大院,其实都挺打怵那个海云隆,如果说应九爷是不速之客,那海云隆就更像娘家霸王。 “别,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就是……看见那么一眼……” 吴笙心里一紧,语气不自觉严厉:“看见什么?” 下人快哭了:“去年,去年二爷被绑架之后,绑匪让一个小孩儿来送勒索信……是我开的门……接信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在巷口偷瞄了,我俩一对眼,他就跑了……先生,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啊……福寿会杀人不眨眼的……” 连番保证安慰走下人,吴笙坐在昏暗凄冷的客房里,久久陷入思索。 难道真是福寿会绑的程既明,要了赎金又撕了票? 他一直觉得不是,可刚刚那一番“证词”,又让他动摇了。 “鸮给你的任务是查案?”静谧夜风里,一个声音顺着门缝溜进来,而后,来人推门而入,自然得就像进自己家。 吴笙愣愣看着应九爷身边那位青年,优哉游哉进来,一屁股坐到自己对面,恍然:“小雪?” “白戴眼镜了。”池映雪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个橘子,自顾自剥起来。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吴笙好奇(.)。 池映雪丢一瓣橘子进嘴里:“你和一队和尚一起进院儿的。” “然后呢?”吴笙不相信他那个时候就认出自己了,那时候福寿会在和程家对峙,自己在外围根本没说话啊。 池映雪蹙眉,歪头看他,似乎在说,都这么明显了,怎么还需要我解释。 “你和其中一个小和尚眉来眼去,跟你平时和队长眉来眼去,用的是同一套眼神。” 吴笙:“……” 同一套是哪一套?! “你喜欢队长吗?”那边没头没脑,又扔过来这么一问。 吴笙不假思索:“当然。” “喜欢就搂过来,扑倒,办事,”池映雪怔怔看着他,问得特别真诚,“光用眼神过干瘾,不憋得慌吗?” 吴笙:“……” 对方眼里一点淫邪没有,就是坦荡得近乎单纯的疑问。 但就是这种,才更让人难回答啊! “嗯?”迟迟没得来答案,池映雪催促。 吴笙投降,甩出实话:“本来没有,让你这么一问……” 都在不言中了。 池映雪很满意这个符合自己预期的答案。 “对了,钱艾也在这里。”吴笙想起来,还忘了一个战友呢,“他是程家家丁,现在守灵棚。” 池映雪点点头,继续看他,像是等待着什么。 吴笙推推眼镜,镜片后全是茫然。 池映雪等不及了,直接问:“小四金呢?” 吴笙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钱艾说看见一个贼可能是他,但没逮住,人就跑了。” 池映雪把橘子扔回果盘里,不吃了,秀气的眉毛皱得没了形状:“我们都在这里,他不在,鸮是不是又出毛病了?” “……”这种不符合自己心意,就一律归为bug的霸气思路,吴笙自叹不如。 第164章 大乱 “这就是目前的情况。”吴笙将已知全部线索, 用最快速度传输给了池映雪, 一条叠一条地罗列下来, 像个庞大的数据库。 池映雪听完, 眨巴下眼睛“哦。” 吴笙说“我知道信息量有点大,其实你也不用去记这些。你只要盯住应九, 他特意把尸体送回来, 又硬留下不走,一定有原因。” “不用记,你还和我说……”池映雪抱怨。 吴笙哭笑不得“那你就当我没说。” “晚了。”池映雪把果盘里还剩的四个半橘子,依次拿出来, 嘀嘀咕咕的—— 第一个橘子“程老太爷一摔不死二毒归西。” 第二个橘子“程既明绑架撕票福寿会不认。” 第三个橘子“杜锦年上门喝茶人间蒸发。” 第四个橘子“程啸南喝酒中毒卧床不起。” 最后半个橘子掰成三瓣儿“现在海帮和福寿会都赖着不走,你准备抓紧时间去找徽章,顺便搜一下程家大院。” 四个橘子三个瓣儿,按大小个一字排开,让池映雪打造得精致整齐。 “都记住了,抹不掉了。”他一脸认真的苦闷,仿佛被删不掉的冗余信息占了内存的不幸用户。 吴笙都不知道自己该错愕还是该惊喜“你什么时候觉醒的这技能?” 池映雪半信半疑地挑眉“这算技能?” “当然,”吴笙说, “虽然我智、武、敏、防全面发展,但多数时候,还是要靠‘智’决定胜负。” 池映雪想了想“脸呢?” “……”送走队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吴军师都没琢磨清楚,这句“脸呢”,究竟是单纯询问“难道不要靠颜值吗”, 还是带着“你能不能要点脸”的深层含义。 …… 程家给福寿会安排的别院共有四间房,应九爷和小五爷一人一间,剩下两间分给其他弟兄。 池映雪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屋里有人。 没点灯的房内漆黑一片,穿过淡雾的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只剩一片若隐若现的霜,应九爷坐在这片霜后面,看不清脸。 “我不知道你还认识白先生。” “他是我……朋友。”池映雪没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勾了下嘴角,可骄傲,可自豪。 “什么样的朋友?”应九爷的声音平静,沉稳,却又深不可测,像一条不见底的河,河面平缓流淌,其下暗流汹涌。 可惜,池映雪一点没听出来,他正饶有兴味鼓捣油灯呢“一起闯关的。” “什么关?”应九爷在黑暗中皱了眉。 “说了你也不懂。”池映雪单方面结束话题,然后拎起精美油灯,朝应九爷晃了晃“你会点吗?” 应九爷帮自己手下点了油灯,等到屋内亮起时,他的脸已经彻底黑了,并且完全不想承认,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 池映雪还醉心于帮程家规划“应该把小楼的电线拉过来,全用电多方便……” 应九爷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起身抚平长褂上的褶皱,迈步就往门外走。 池映雪见人要撤,连忙放下油灯,向着应九背影问“程家给的赎金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杀掉程既明?” 应九爷脚步停住,沉默片刻,转过身来,眼里第一次浮起毫不掩饰的乖戾和杀气“小子,还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池映雪有点犯愁地看着他,不太满意这个回应——这到底是杀了,还是没杀? 应九爷眼见着这位小老弟又云游天外了,身心俱疲。 一枪崩掉个人,对于应九不算什么,但他能预感到,就算把对方崩了,心里的郁结也没办法纾解。 而且,他也不太想下这个手。 “知道为什么让你跟着我么?”应九爷很少和人说心里话,但今晚,破个例。 池映雪“我身手好?” 应九爷轻蔑地瞥他一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池映雪皱眉“那为什么?” 应九爷静静看他,又像透过他,在看那些过往岁月“因为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不可能,”池映雪想也不想,“你没我好看。” “……” 应九爷离开小五爷房间时,觉得自己今晚没开杀戒,一定是鬼上身了——忍鬼,百忍成钢的那种。 …… 吴笙用了隐身文具,将整个程家大宅搜了个遍,连那栋西洋小楼都没放过。 最终,他在徽章手册提示的“灶台”底下,找到了[乱世徽章],又在另外三个地方,发现了以下线索—— 1程既明生前的书房仍保持着原样,在书架最底层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不同于他笔迹的便笺,疑似是别人写给他的,上面是一句古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半弧形、月牙儿似的红色记号。 2程老太爷的住处里,翻到一封信,落款赫然是吴笙魂穿的这位白先生,内容是程老太爷让他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需要见面详谈。 3西式小楼,程啸南的书房里,吴笙在书架底下的地毯上,发现一枚圆柱形的印章,应该是掉到地上滚进去的。印章上方雕着一个极精巧的小狮子,但狮身上染了一点黑,像血迹,印章刻的是“豫生”——杜锦年,字,豫生。 徽章不难找,线索却让人细思极恐。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将便笺、徽章、信,悉数装进怀里,从最后搜索的程啸南房间溜出来,准备趁夜回趟白公馆——程老太爷委托白先生调查的,很可能就是程既明被绑架的事,白公馆里或许还有更多资料线索。 一出书房,他就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那味道来自程啸南的卧室。 卧室前,福寿会和海帮的弟兄一双双眼睛熬鹰似的瞪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其中有两个,似被这味道搅得不安生,小声骂骂咧咧着“妈的,勾得我瘾头都快犯了。” 吴笙悄悄回到书房,从窗外的阳台出发,向着卧室方向,一个阳台一个阳台的跳,跳棋似的最终落进卧室阳台。 落地帘挡得不严,留下一道窄缝,泄出灯光。 循着缝隙往里看,灯光大亮的房内一览无余——一个丫鬟坐在床边,正拿着鸦片烟枪,往程啸南的嘴边递。她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伺候。缭绕烟雾里,挂着吊瓶、已卧床不起的程家大爷,挣扎着偏过头,一口一口吸得慵懒而满足。 中毒也不耽误吸大烟,吴笙忽然觉得凶手下毒真是多此一举——程啸南这样的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祸害死,真有仇,坐等就行了。 回到白公馆时,吴笙看了一眼时钟,赫然发现距离他魂穿进来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小时! 一晚上都在程家大宅里应付各路人马,搜寻各方线索,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了这么多!他原本想着搜完白公馆,再琢磨存档点的问题。 不过眼下看来,这里的时间流速应该是比现实中慢的。623的古堡和923的脑内地狱,也都是这种情况。 既慢之,则安之。 吴笙不再想这些,一头扎进白先生那堆满了资料的书房,开始了庞大的翻找查阅工作。 一直查到天亮,一无所获。 整个资料海洋里,凶杀、抢劫、通奸、牛被偷了、狗跑丢了各色案件都有,唯独没有和程家有关的,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 就算程老太爷委托他的不是程既明绑架案,而是其他事情,也该有记录的,如此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可能——记录被拿走或者毁掉了。 可能是白先生自己毁的,也可能是不希望他继续调查的人毁的。 因为吴笙在一本不起眼的、很可能是白先生原创的诗歌手札里,发现一张夹在其中的字条。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毫无笔体,随意得连亲妈都够呛能认识。 幸亏字够大,字数够少,所以还能勉强辨别——多事者,死。 这张字条有落款——半落池梅春亦残。 半落池梅…… 吴笙定定看着那落款,慢慢拼出一个字“……海。” …… 一切线索,都因为这个浮出水面的字,连上了。 蒙在两条人命上的疑团已然渐渐散去,露出了清晰脉络,可—— 吴笙掏出那枚程啸南书房里找到的、疑似染血的印章,眉头深锁。 杜锦年究竟在哪儿? 马不停蹄回到程家,天光已大亮,程家院内已摆起法事场地,僧侣们正陆续就位,下人们忙碌穿梭。 程老爷子诈尸的事情,一夜之间已传遍程家大院,吴笙回来的路上,甚至都听见了临近街坊议论这事儿。外人说这事儿,就是看个热闹,可身在程家大宅里的这些人,则实实在在担惊受怕,无论家丁丫鬟,也无论强壮孱弱,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惊惧,往来尽可能离灵堂远点——老太爷还躺在灵堂呢,等下就要成殓入棺了。 吴笙看着这氛围,心里隐隐有了个计划。 他不知道杜锦年在哪里,但一路查案到现在,至少也要把真相抖落出来——给枉死的程既明,一个说法。 “白先生,可算找到你了——”伴随着嘹亮嗓门,自家队友大大方方走过来。 吴笙十分配合地站定,看着一身粗布短褂的钱艾越走越近“怎么,你家大爷找我?” 钱艾已到跟前,小声嘀咕“我找你。” 院内的嘈杂,盖住了二人的交谈,从旁人看,就像下人在和白先生说话,实际上,老钱正在向自家军师传输连夜八卦来的成果——程家二爷再婚史。 程既明的原配叫周兰欣,难产去世的,女儿留住了,大人没留住。那之后程既明曾发誓不再娶妻,也拒绝了所有说媒的三姑六婆,谁知道有一次在外应酬,酒醉之后醒过来,身边就躺着海慧萍。 程既明是一个温和识礼的男人,就算没有海帮的压力,这种情况,也是要对海慧萍负责的,就这么,海慧萍进了程家大门。面上,是程家二爷酒后纵情,但私底下,有传言说是海慧萍做的局。毕竟海帮曾几次找人上门说媒,很明显,是海慧萍先相中了程二爷。 吴笙已经捋出了脉络,钱艾这番信息,则是补充了更多细节。 钱艾重新混入人群,吴笙环顾大院里的众多僧侣,一秒锁定最顺眼那个。 一个眼神,小和尚就过来了,反正院里还乱哄哄的,来回走动也没人在意。 “要我做什么?”一到跟前,徐望就问。 吴笙乐了“你不先打听打听任务进展?” 徐望把小光头一扬“反正你最后肯定能交卷,过程什么的都是虚妄。” 喜欢就搂过来,扑倒,办事。 昨夜某个队友给的十字箴言,不合时宜地闪过脑海。 吴笙忙收敛心神,说“我的确有个计划,需要你担当主力。” 徐望点头“要我做什么?” 吴笙说“戏精附体。” 第165章 杜锦年 鲁队长三管齐下, 这边派人去给程老太爷验尸——老太爷毒杀案;那边派人去搜整个程家大宅——杜锦年失踪案;自己则继续坐镇前院, 压着场子。卡Kа酷Ku尐裞網至于程啸南被下毒, 还有海云隆刚刚拎过来那位“绑架嫌疑”的福寿会弟兄, 显然鲁队长并不着急问。 趁着警察四处搜查,人心惶惶的当口, 五个小伙伴悄悄汇合。 顾不上喜相逢, 况金鑫第一时间把自己这边的支线经历奉上。 他跟着的飞贼师父姓陈,据说曾夜入戒备森严的大帅府,什么金银首饰都没摸来,但做贼的最忌讳走空门, 最后生生从后厨顺走一斗米,自此,陈一斗的名号就叫开了。 昨夜是他们初探程家,陈一斗熟门熟路地偷走一箱子古玩字画;今朝是他们二探程家,但陈一斗只让他在外面望风,对于还要再偷什么,只字未提。 “他就说还是同一个主顾,他欠了那人人情, 这个忙不想帮也得帮。”况金鑫竭尽全力,也只套来这点信息。 “同一个主顾……”吴笙沉吟着,“所以陈一斗是不愿意再来的?” 况金鑫点头“嗯, 他说白天下手容易栽,而且程家今天必出大事,他只要栽了, 就是个死。” “那他还让你望风。”一直随意听着的池映雪,忽然认真起来,眼中闪过不快。 “我也不会飞檐走壁,只能做这个……”况金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话是回池映雪的,眼睛却还看着吴笙,像是专心致志等着军师破解其中关联。 池映雪敛下眸子,没再说话。 徐望在他俩之间看了个来回,不确定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气氛里真有一点微妙。 陈一斗究竟还要偷什么?为什么不在昨晚一起偷了呢?——吴军师完全沉浸在推理中,对于周边微妙的空气流动,毫无所觉。 钱艾一直眼观六路,忽然出声提醒“出来了。” 灵堂——也就是验尸现场——跑出一个小警察,到鲁队长耳边说了些话。 鲁队长脸色一沉,目光环顾一圈,宣布“程老太爷的确是中毒而死。” 整个前院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鲁队长又小声和身旁另一个警察说了句“带上来吧。” 那人很快离开,转瞬又回来,把一个人推到了大院中央,正是宫医生。 “昨、昨夜,我的确来过程家出诊……”宫医生显然没被这么粗鲁对待过,一脸苦楚和狼狈。 “出的什么诊?”鲁队长厉声问,就像在审犯人。 宫医生老实回答“草乌泡酒,引发的中毒之症。” 鲁队长“你见到药酒了?” 宫医生愣了下“倒、倒是没有。” 鲁队长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程啸南身上,再开口,已不带半分客气“程啸南,亲爹死有蹊跷,你不报案,被人下毒,你还不报案,这事儿恐怕说不过去吧。” 院里忽然起了风,恍惚间,好似山雨欲来。 “队长——队长——”搜查程家大宅的一路警察回来了,“后院井里发现一具尸体!看身形,像杜锦年!” 全场一惊,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吴笙眯起眼,太过顺理成章的发展,让他本能起疑。 鲁队长横眉立目,一脸肉都因这怒意而绷紧,可仔细看他眼底,却乌云尽散,亮得发光,连声音都带着不可抑制的激动“来人,把程家给我围了,大门给我锁了,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 他的兴奋太明显了,下令也太迫切了,别说善于观察人的徐队长,就连吴军师都一眼看出——他就在等这一刻。 程啸南再站不住,有人扶也没用,咣当摔坐在地。 “完了,程家完了……”嘈杂的交头接耳里,这么一句飘了过来。 不等吴笙搜寻,徐望已给钱艾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刻精准凑到说这话的一个老妈子旁边,顶着一张黝黑憨厚的脸,状似随意搭话“又没证据说人是大爷害的,再花点钱,过不了几天就放了……” “那点钱管什么啊,”老妈子压低声音,惋惜悲叹,“这程家是被警察厅盯上了,就和当年杜家一样,要的是你全部家产……” 钱艾一怔“杜家?杜锦年家?” 老妈子说“可不就是。唉,这年月,管你大门大户,拿枪的说了算,随便找个由头,把你人一抓,宅子一封,搬的搬,拿的拿,占的占,多大的家业也得落败了……还不如早早的走……” 或许是老妈子的口气太凄苦,又或者是离着乱世太近了,钱艾也有点难受“往哪跑啊,以后全国都得打仗……” 老妈子没听清后面,光听前几个字已经接口“往香港啊。杜家在香港有亲戚,听说一直想让他们也搬过去,唉,到了还是晚一步……” 钱艾这边聊出新内容,警察那边已经把尸体搬到前院了。 尸体已经肿胀,脸更是烂得根本看不出模样,但警察说身形像杜锦年,那就是像,谁也不敢提出质疑。 可吴笙知道不是。 如果是,他就交卷了。 鲁队长故意让人把尸体摆在程啸南面前,好整以暇地看他。 程啸南已面无血色“不可能,这不可能……他那天就是来找我问老二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说没两句他就走了,真走了!”他几乎是带着哀求看鲁队长,“我没杀人,我没杀他……” 显然,程啸南已经认定尸体是杜锦年,可尸体的模样已经不可辨了,唯一还能辨认的只剩下…… 吴笙镜片后眸光一闪——衣服。 “看来,程大爷是已经认出尸体了,倒给我们省事了。”鲁队长微笑,脸上的肉都堆到一起,“那大爷就把经过说说吧,免得到了局里,还要吃苦头。”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程啸南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鲁队长拉下脸,直接招呼手下“来人,把程啸南给我带回去——” 回警察局,那就不是这么客气的事儿了,程啸南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这一出,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眼见着被人架起来,他的嘴唇忽然抖了抖,像是要喊什么,可嘴巴刚一张,就有人比他先出声了—— “鲁队长,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海云隆能忍到现在,就是不想和警察局撕破脸,但形势已不允许他隔岸观火。“您”变成了“你”,说明连客气都顾不上了。 鲁队长瞄一眼仍瘫坐在地、一脸惊魂未定的福寿会弟兄,不耐皱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不想管这事儿”,目光则似有若无往应九那边飘。 应九爷已然上前“这件事,福寿会是该给个说法。” “程二爷是他们几个不长眼的小子绑的,但这事儿是背着福寿会干的,有人花了一大笔钱,雇他们绑人,赎金五五分。绑完了,就是这个小子送的勒索信……”应九爷语气淡然,有条不紊,不像嫌疑犯在给自己辩白,倒像先生讲课,“后来这事儿被我发现了,我立刻让他们把程二爷放了回去,并且是看着程二爷到了家门口,才撤的人……” “程二爷的事,我也很遗憾。但福寿会一没拿赎金,二没杀人。绑人的事我们认,回头我会把那几个小子一并送去警局。”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鲁队长说的,后者立刻回应,且十分客气“有劳九爷了。” 明眼人都看出这态度里的形势了。 海云隆当然更明白,但海帮不是吃素的,向来横行惯了的他,更不可能让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鲁队长!程啸南有嫌疑,你就要带回局里,应九爷已经承认福寿会绑了人,你倒客气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鲁队长的确不占理,所以他把手放到了腰间的枪上,准备来个威吓性的蛮不讲理,却被应九轻轻拍了拍肩。 “少帮主,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应九爷微微一笑,喝茶聊天似的,“杀害程二爷的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一个了,您先过过目。” 语毕,一个五花大绑的小青年被押了上来,一看见海云隆,就痛哭流涕“少帮主——” 海云隆又惊又怒“应九,你什么意思!” 应九爷没言语,他身旁的一个福寿会弟兄,抬腿踹了小青年一脚。 小青年猛地一哆嗦,也不知道受过什么折磨,满眼恐惧,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就在程既明到了家门口,福寿会兄弟都撤了之后,一直盯着的海帮几个人,又把人绑了第二次。之后收赎金的,杀人抛尸的,都是他们。而绑完又放人的福寿会,背了这个黑锅。 至于幕后主使,小青年明确指认了海云隆。 小青年是海帮一个熟脸,更是海云隆的心腹,这让海云隆都没办法否定对方的身份,只能咬定是应九收买了人来栽赃“应九,空口无凭,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空口?”应九爷悠悠看了小青年一眼。 小青年又一个哆嗦,猛然扯着嗓子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一时三刻,去后山挖证据的警察回来了,带回一包银元,用破衣服包着。 银元是被小青年一时贪心,昧下的少许赎金。虽然银元上没写“赎金”二字,可包着银元的破衣服,是程家二爷被绑时穿着的。 好几个程家丫鬟都能作证,那上面的纹样,还是她们一针一线绣的。 人证物证俱在,鲁队长那一脸肉都要笑开了花,连带着声音都温和耐心起来“少帮主,也没说就一定是您指使的,可你看眼下这……您恐怕也要跟我们回局里一趟了。” “我不去——”海云隆猛地后退一步,看看应九,再看看鲁队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眦欲裂,“这就是个局,你们想害我,害海帮——” 他看明白了。 吴笙也看明白了。 但吴笙比他多看到一点——程啸南开始打哈欠了,一个接一个的打,密集得不太正常,目光四下张望,像在找什么,可眼神是没有焦距的。 鸦片瘾犯了。 鲁队长也看见了,当下一乐,像是逮住了好机会,三两步走到程啸南面前,关怀似的问“大爷这是怎么了?” 程啸南一把抓住他,像溺水者抓到了浮木“让我抽两口……就两口……” 鲁队长摇头“恐怕不行,这案子还不清不楚呢,大爷得跟我们回局里。” “清楚了,清楚了!”程啸南的指甲,快要抠进鲁队长的皮肉了,此刻的他不像人,已成鬼,“是海慧萍给我爹下的毒,是海慧萍让人杀的老二,都是那个婊子干的,她还想毒死我!快……快给我烟……” “你胡说!”披麻戴孝一直躲在程家人中的海慧萍,抓狂了,尖叫刺耳。 立刻有两个小警察冲到她旁边,但没拿人,只守着。 程啸南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回头朝海慧萍咆哮“就是你!你个婊子勾引我,说老二不碰你,根本算不得男人!我就是想弄俩钱儿花花,我根本没想让老二死——” “程啸南,你含血喷人!”海慧萍已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程啸南哪里还听得见她说话,已经继续抓着鲁队长痛哭流涕了,再没半点程家大爷样儿“我真没杀人,我就想弄点钱……我爹不给我钱啊……我是长子,凭什么家产都要给老二……” 鲁队长一脸嫌恶,刚想把人甩开,应九爷却从旁边递来一杆烟枪。 鲁队长愣了下,心领神会,立刻接过烟枪,在程啸南眼前晃了晃。 程啸南像将死之人看见灵丹妙药,瞪大眼睛去抓。 鲁队长把烟枪举高,逗猴子似的不让他碰,嘴里则诱供一般,道“杀你弟是她撺掇的,难道杀你爹也是吗?老太爷已经快要查出真相了,你就在他门前倒水成冰,一计不成,后又下毒,你还是人吗?” 程啸南眼底一暗,显然“爹”比“弟”对他的刺激更大,只是这会儿的他,看不出是真的回过了神,还是进入了更癫狂的深渊“没想到老不死的那么扛摔……谁让他偏心……谁让他偏心……” 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顶着一脸眼泪鼻涕,笑容扭曲而诡异。卡Kа酷Ku尐裞網 至此,事情已然明朗。 程啸南和海慧萍,雇佣福寿会绑人——当然,他们肯定没透露自己的身份。程啸南像他说的,很可能就是想弄点钱,所以提出赎金五五分;可海慧萍或许一早就想让程既明死,故而当发现福寿会把人放回来之后,直接找了海帮的人,二度绑架,最后拿了赎金,撕票。 至此,程啸南愿意不愿意,和海慧萍到底有没有私情,都不重要了,一条人命已经让他和海慧萍、海云隆,甚至整个海帮,上了一条船。 程老太爷委托白先生查程既明的死,快要接近真相时,白先生收到海帮的警告字条,程老太爷踩冰摔倒,后一直卧床,很可能从那时候开始,毒就一点点被下到药里了。 海慧萍要人,程啸南要钱,海云隆很可能想吞掉整个程家,各怀鬼胎的三人,弄了这么一场连环惨案。 这些都在吴笙的推理之中,他唯一没料到的是——应九和鲁队长,像是比他这个“侦探”,还更清楚案情。 自打警察冲进程家大宅,先是说要查案,然后一步步,一环环,竟是将程啸南、海慧萍、海云隆全带出来了。 虽然距离“铁证如山”还远得很,但只要请他们三人去警局“喝喝茶”,该招的不该招的,怕是都得说。 这不是误打误撞能形成的局面。 如果没有徐望“鬼上身”去吓唬那个福寿会兄弟,应九可以直接把那个五花大绑的海帮小年轻扔出来,说人就是海帮绑的,彻底跳过福寿会背的锅,那样局面会更完美。 或者说,更贴近某些计划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场明里暗里配合着的大戏,应九爷和鲁队长在明面,还有一只手,在暗处。 吴笙拉过池映雪,耳语两句。 池映雪挑眉,不懂他的目的,但依然转身离开。 “来人,都给我绑了,程家大宅也封了,查案期间,闲杂人等不得进出——”案情明晰,鲁队长这一号令,掷地有声。 还没等院内的警察们动手,守在院外的警察慌忙跑进来了“队长,海帮和福寿会的人都来了,在外面打起来了!” 鲁队长看一眼应九,没有疑惑,倒有一丝担心。 应九爷回了他一个稳稳当当的微笑。 鲁队长放下心来,朝愣着不动的小警察们嚷“还傻站着干嘛,绑人啊!” “是!”小警察得令,再无顾忌,管你大爷还是少帮主,照绑无误。 海帮少帮主不是那么好抓的,程家大宅外,已打杀四起。 但福寿会也不是吃素的,你带人过来救,我带人过来堵,看谁杀得过谁——毕竟,警察局站哪边,已经很鲜明了。 福寿会单挑海帮,没胜算,但福寿会+警察局…… 吴笙看着应九爷那一脸云淡风轻,想着,这要是一段能继续往前走的历史,那从此之后,津门怕是就没有海帮了。 池映雪匆匆而归,带来的消息是“没找到程忆欣。” 吴笙点点头,心中最后一点疑云,也尘埃落定。 门外的拼杀,最终蔓延到院内,演变成了大混战,五个小伙伴用了徐望的武具+钱艾的防具,才从乱中脱身。 一到安全地界,钱艾就挠头“案子都真相大白了,可是杜锦年呢?” 吴笙说“我知道。” …… 程既明坟前。 一个一身素色长褂的青年,正低声和坟主人说着话,他没烧纸,只静静说着,不像前来祭奠,倒像与之告别。 “我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但你放心,我一定把欣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 他说了很久,久到后面不断看怀表,看到第三次,终于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墓碑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可刚踏出一步,就愣住了。 五个人迎面走来。 一个一身西装,英俊斯文;一个身披僧衣,光头锃亮;一个长衫马褂,眼眉淡然却莫名有肃杀之气;一个年纪尚轻,憨厚可爱;还一个肤色黝黑,虎背熊腰。 五个人并肩而行,步履生风,身高参差不齐,衣着风格各异,实在让人难以判断是个什么组织。 及至彼此距离还剩几步之遥,其中四人忽然停住,唯有英俊斯文的西装青年,继续上前半步,于是站定之后,自然出列,让人的视线想不聚焦在他身上都难。 “程老太爷的尸体,是你故意背走,扔给应九和海云隆的……” 青年推了推眼镜,条理清晰地开口。 “你这一招,既给了应九登程家门的由头,又能把海云隆一同带过去,就算他不去,应九赖在程家不走,海慧萍也会找他哥过来坐镇的……” “程啸南以为是海慧萍给他下的毒,其实不是,是你,你需要让程家的悬案越多越好,案子越多,警察才更有理由上门搜查……” “动海慧萍和海云隆,就等于动了海帮。福寿会办不到,警察厅也办不到,但双方联手,可以。海帮一散,福寿会拿地盘,警察厅拿好处,而你,正好可以借他们的手,一箭三雕——海云隆,海慧萍,程啸南,都要给程既明偿命。” 深吸口气,吴笙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 素衣青年眼中掠过诧异“怎么会在你这里?” “抱歉,我比警察更早地搜了程家大院。”吴笙笑笑,可眼里一片冷然,“如果这印章落到警察手里,杜锦年死在程家这事儿,也就坐实了,对吧?” 素衣青年默然不语。 吴笙叹口气“为了报仇,你不惜害一条人命?” 青年一怔,立刻摇头“我没有。那是乱葬岗的一个苦命人,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借他尸体一用。”垂下眼睛,青年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和羞愧,“以后到了阴曹地府,若能遇见,我给他赔不是……” 吴笙没料到他是这般回应,愣了半晌,才道“是薛青山委托的我,说他最好的朋友失踪了,让我帮着找,钱不是问题,他只怕他朋友出事。” 青年眼中一直存着的疑惑,此刻化为了然,再看吴笙,则少了防备,多了几丝苦笑“我都说了是出远门,他那个人……唉,帮我和他说声对不住吧。” 吴笙叹口气“这么一会儿,你都对不起两个人了。” 青年没料到会被揶揄,似乎想笑,可没笑出来,眼底都是酸楚“既明死得太惨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走了,我原本想找福寿会报仇的,可后来才发现,真凶另有其人。我不怕程啸南,但对付海帮,我一个人不行……” 吴笙“所以你就利用了应九?那个私吞赎金的海帮混混,你送给应九的对吗?” “谈不上利用。”素衣青年道,“我那点把戏,瞒不过九爷的,只是他乐得顺水推舟。” 吴笙“程忆欣在哪里?” 素衣青年猝不及防,带着点不可置信地看吴笙。 吴笙耸耸肩“你让陈一斗偷的那些,就是为了给程忆欣留条后路。你知道这事一出,程家必倒,因为你家就是这么落败的,所以你必须要给她留下足够的钱,足够你和她在香港生活……” “其实你也不想让陈一斗二探程府,但没办法,这一次你想偷的是个大活人,如果前一夜程忆欣就没了,程家势必要乱,那后面的这些环节都会被影响,所以程忆欣只能第二天丢,而且是趁着前院一片乱的时候,悄悄不见……” 素衣青年不言语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补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吴笙从怀中掏出程既明书房发现的那张便笺,轻吟出声。 素衣青年眼中忽然浮起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是黄景仁的《绮怀》十六首之十五,我语文不行,但我情诗很在行。”吴笙说得平淡自然,已将这种自信完美融入到了血液里,“我一直在想,这信笺落款的红色月牙,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刚刚……” 他将信笺朝素衣青年展开,另一手拿着杜锦年那枚刻有“豫生”的印章,章底轻轻压到了红色月牙上,印章边缘,正好和月牙边缘严丝合缝,连印章缺了一个极小的口,也清晰呈现在了月牙边缘上。 “这不是什么月牙,而是印章,只是盖章的人,在印章落下一瞬间,又后悔了。” 所以没有印到字,只印了半边缘的红。 素衣青年的眼圈也红了,不知是想到了自己付出的感情,还是想到了已经逝去不可追的人。 吴笙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不是非弄清不可,但如果对方愿意回答,他还是想弄个明白“程既明不碰海慧萍,是因为你吗?” “不是。”青年几乎想也没想,便摇了头,“我和他只是朋友,我写的这些……”他苦涩地扯了下嘴角,“从无回应。” 深吸口气,他目光平静下来,没有任何怨怼,只有释然和怀念“他心里只有兰欣,后面的人,谁都别想再进去。” 周兰欣,程既明的原配。 程忆欣,忆,欣。 “还不走?”吴笙忽然催促,“去香港的船要开了吧?再晚,陈一斗该担心辛苦偷来的小姑娘,要送不出去了。” “你们不抓我?”素衣青年愕然。 吴笙推推眼镜,微笑“我们又不是警察,为什么要抓你?” 语毕,他回眸一望。 身后某个小和尚昂首挺胸走上前,抬手指着素衣青年,为这场乱世里的纠葛,盖上队长的完结小印章—— “杜锦年,可算找到你了!” 鸮恭喜过关,11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 回到酒店,快要睡着的时候,徐望才想起来问“严一法师身上到底背着什么事儿啊?” 吴笙比他还困,闭着眼睛咕哝“不确定……” 徐望锲而不舍“那就说说猜测。” 吴笙强撑着抬起眼皮,问“说了有什么奖励?” 徐望一挑眉“没有。但是不说有惩罚。” 吴笙“……” 谈判这种事儿,就是看谁能拿得住谁,显然,吴军师被碾压。 “我猜他可能看见了程既明被抛尸,说不定还认出了海帮的人,但不想惹祸,没敢声张……” “瞧着倒像是心中有愧……”徐望回忆自己一晚上对于严一法师的观察,有点认同,但“说不定是别的事呢,你就确定是看见了程既明被抛尸?” 吴笙“我问过了,去年程既明被绑架的时候,严一法师正在山中修禅,后来程既明被抛尸的乱葬岗,就在那座山上。” 徐望“……” 这也问过了?还有什么是自己这位军师考虑不到的? 吴笙“……” 反正也让人搅和精神了,要不……搂过来,扑倒,办事,现在? “还看我干嘛,我想问的都问完了,赶紧睡吧,醒了咱们去吃肠旺面和酸汤鱼!” “……嗯。” 第166章 犹豫 “老板和我说, 这边有句方言, 叫‘三天不吃酸, 走路打捞蹿’, 所以老铁们要来贵州,酸汤鱼这道菜必点!” “什么?怎么有外景地了?一看就是刚关注我的……哎, 感谢这位‘再点外卖就剁手’帮我回答, 对,我老钱早就已经冲破北京城,走向全中国了……” “言归正传啊,我今天要了两种鱼, 我左手边这个是鲤鱼,右手边这个是鲶鱼……” 偌大一个十人圆桌,钱哥一人占据南半球,徐望、吴笙、况金鑫和池映雪,全守在北半球。卡Kа酷Ku尐裞網 携手闯关至今,大家已经习惯于,一吃饭,就自动进入“直播模式”。 徐望和吴笙自顾自讨论着下一关, 完全不受干扰;况金鑫则一边吃饭,一边看钱艾直播,俨然忠实观众。 况金鑫以前在学校食堂吃饭, 总喜欢坐在电视机底下,觉得这么的下饭,要是没电视, 他就看手机。但自从闯关开始,一到饭点儿,看钱艾就行了,钱艾一个人比电视剧都热闹。每次看着钱艾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和老铁们互动,况金鑫就觉得特别欢乐,偶尔还偷偷潜入直播间,当个匿名小粉丝。 池映雪对于吃饭的“背景音乐”无所谓,只要他不想搭理,周遭的一切就等同于不存在,根本无法对他形成任何干扰。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起了好奇(.)。 因为况金鑫在看钱艾。每当钱艾和老铁们说个段子,他也跟着乐,乐得很好看。从池映雪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还是觉得很好看。 于是池映雪就很好奇(.),想看看这个“直播”究竟是什么,甚至开始认真考虑,弄个“池映雪吃神州”,如果这能让况金鑫每天对着他笑。 池映雪向来是想了,就做了。 眨眼功夫,他已起身凑到老钱身边,认真地望向手机一探究竟。 对于“老钱吃神州”的粉丝们,就是一个陌生男人从天而降,一秒入画。 然后,直播间疯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钱哥,要不是有你对比,我还以为开了完美滤镜!!! …… 那一夜,钱艾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万年潜水的女粉。 那一夜,池映雪莫名其妙就成了代班主播,也不用说话,吃鱼就行,于是他默默吃了半小时,并给“老钱吃神州”带来了创号至今的最大流量和打赏。 回到酒店,池映雪还是懵的,他一没记住酸汤鱼的味道,二没记住小四金到底看没看他,笑没笑,只记住了满屏眼花缭乱的礼物,和疯狂刷屏的留言,愈发觉得,直播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领域。 池卓临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来的。 “接下来去哪儿?”一开口,池总就直奔主题。 池映雪很快从记忆中,调出自家小队从樊先生那儿买来的信息“江西。” 1223,在江西。 池卓临已经适应了这种跳跃式旅游的风格“什么时候动身?” 池映雪“还没定。” 池卓临“行,定完之后把具体地址发我,酒店和接车我来安排。” 池映雪“哦。” 从来不把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情往外推,是池同学的优良品德。 一般电话打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池卓临也一如既往地等着亲弟先挂电话,可等了半天,那边还在。 池卓临敏锐地挑了下眉“嗯?” “池卓临……”果然,那边幽幽开口。 已经洗澡上床的池总,不自觉坐直身体,然后听见电话里问“我寂寞吗?” “……”堂堂池总裁,被问住了。 池映雪要是问“你寂寞吗”,他还能勉强审视一下自己内心,但亲弟问的是“我寂寞吗”,这题太高端了。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池总裁答不上这么玄妙的问题,却瞬间透过表象,抓住了本质。 池映雪躺在床里,抬起一条手臂放在额头,遮住天花板上方的刺眼灯光“我想和一个人谈朋友,他不想和我谈。” 池总裁手抖了一下,手机掉到床上,幸好床够软,没发出任何声响。 深吸口气,他重新拿起手机,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平静地问“为什么不想和你谈?” “他说我不是喜欢他,是寂寞。”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那你是吗?”池卓临已经坐不太住了,一边问,一边下床,改为在卧室内来回踱步。 池映雪停顿片刻,坦白“我不知道。” 踱步让池总裁稍稍恢复了一些冷静,往日商战里的敏捷思维,也逐渐回笼“好的,那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想和他谈?” 池映雪“谈了朋友,他就能一直在我身边了。” 池卓临“为什么要他一直在你身边?” 池映雪“舒服。” 池卓临“你舒服还是他舒服?” 池映雪“……” 池卓临“你要是让他也觉得舒服,人就是你的了。” 池映雪沉默了很久,问“该怎么做?” 池卓临愣住,为那明显的示弱语气,自父亲去世之后,池映雪还从来没这样过。 心疼,可再心疼,池卓临还是没松口“这要你自己去想。” 作为哥哥,他可以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弟弟,但,他更希望弟弟成为一个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的男人。 池映雪被困在童年太久了,该长大了。 电话的最后,池卓临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四金。”池映雪的语调,仿佛都因为这三个字,欢快起来。 池卓临脑中立刻闪过那个打过几次照面,话不多,但笑容很温暖的青年……一时愕然。也不知道该苦恼弟弟的取向跑偏,还是该庆幸他没看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人。 及至池映雪那边挂了电话,池卓临还处在混乱里,最后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从小到大,只要一遇见喜欢的东西,就爱给对方乱取名字的毛病,池映雪可能改不掉了。 …… 池映雪在努力思考“究竟怎么才能让小四金舒服”的时候,一墙之隔,徐队长正在和吴军师盘点队伍剩下的文具。 “还是再去几天无尽海吧。”吴笙看着列在纸上的文具清单,提出了建议。 文具所剩不多,而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1223,宁可多等几天,也不想后退再来。 徐望也是这个想法“一会儿和他们沟通看看,要是都同意,咱们明天就走。” 距离零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徐望简单洗漱之后,上床补眠,可躺下之后,觉得哪里不对,一转头,发现吴笙在隔壁床,支着胳膊看他,一脸深沉的思索。 徐望被看得发毛,连忙问“想什么呢?” 吴笙说“我在想我追上你没?” 徐望懵了下“啊?” 吴笙很认真地问“我说我要追你,那我到底追上没?我们现在算谈恋爱么?” 徐望“……” 亲都亲八百回了,现在来问他算不算谈恋爱?! “我觉得应该算了,我亲你的时候你有感觉的。”吴笙看着他的脸,勾起嘴角,回味似的,“你会搂我,回应我……” “谈了!算谈了!”徐望直接拍板,以免这王八蛋再说出什么让人想钻到地底下的! “真算?”吴笙喜上眉梢,就差真飞来一只喜鹊在他眉毛上跳舞了。 徐望又好奇(.)又好笑,又有点开心和甜蜜“真算。” 吴笙立刻掀被下床,以使用了加速防具一样的速度,生生挤上了徐望的单人床。 徐望只觉得嗖的一阵风,然后自己就让人搂怀里了,搂得结结实实,他动一下,那人就搂得更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我什么都不做,就想抱着你睡一会儿。”吴笙贴在他耳边说,嘴唇开合间,轻轻擦过他的耳垂。 徐望起了一阵战栗。 吴笙虽然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但这么强势主动,也很罕见,徐望总觉得他是受了什么启发,或者被谁刺激了,可气氛太好,他不想问。 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吴笙就感觉自己的呼吸粗了起来,可等下就要进鸮,而且他也怕把徐望吓着,暂时还没打算进一步行动。 他有点后悔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但床已经挤上来了,人也搂住了,断没有再放弃阵地的道理,所以他努力转移注意力,抬手摸了摸徐望的头“睡不着,说说话吧。” 他知道徐望没睡。 徐望头轻轻抵在他胸前,呢喃“说什么?说你高中时候性格多糟糕,多招人烦……” 吴笙莞尔“那你还喜欢我,眼光太差了。” 徐望撇撇嘴“我是牺牲我一个,免得你再祸害别人……” 吴笙“你喜欢我什么啊?” 徐望“……” 吴笙“嗯?” 徐望磨牙“这位同学,好像是你追的我……” 吴笙识相闭嘴,不再挑战队长权威,过了会儿,才缓缓道“关于那个选择,你怎么想?” 徐望一听,就知道他问什么。 自从在樊先生那买完情报,谁都没再聊过这件事,似乎都默认“可以提前离开了”,但又好像,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想更多。 对着吴笙,徐望不想隐瞒“我还没想好。” 吴笙了然,会犹豫,就证明考虑过“你想关闭前十三关的通路?” 徐望轻轻“嗯”了一声“我希望再也不会有人被吸进来,可我不知道,做这个选择的代价是什么……” 如果是要他们永远留在鸮呢?如果是其他更惨烈的代价呢? 不知道,所以才害怕,才犹豫。 “那就别想了,等到了1323,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再考虑不迟。”吴笙干净利落,帮他做了决定。 顿了下,他又补一句,低缓而郑重“不管怎么选,我都陪着你。” …… 一周后,已攒了些文具的五个小伙伴,离开无尽海,抵达1223。 根据樊先生的情报,这一关他们会进入一座正在过万圣节的小镇,在一片“不给糖就捣蛋”节日气氛中,抓捕五只背景、形态、技能各异的猛鬼,最后送往小镇教堂,集中进行驱魔仪式。 猛鬼类型经常更新,樊先生当年遇见的是“血浆款”,近两年和来买情报的人交流,发生还有“幽灵款”、“怪兽款”、“狼人款”、“血族款”、“都市传说款”、“高新科技款”等等,实在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第168章 无影 这一次的坐标点, 在一条酒吧街, 午夜时分, 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徐望他们十一点半就到了, 找了一家音乐酒吧坐了会儿,听听午夜吉他, 看看星星月亮, 颇有点重归美好生活的错觉。 徐望以前上班的时候,并不热衷夜生活,可自从进了鸮,夜晚就被“绑架”了, 他才意识到,能这样买醉到天亮,也是一种福气。 他距离福气已经很近了——只剩两关。 深吸口气,徐望听见了那不知名处的猫头鹰叫。 “咕咕——” 酒吧歌声还在继续,没人听见奇(.)怪的叫声,也没人意识到,有五位客人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晕眩感消失,五个小伙伴重新睁开眼, 置身于一座小镇的街道上。 这是万圣节前夜,整个小镇都弥漫着节日氛围。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南瓜灯,街道上也是热闹非凡。 陆续有小镇居民从五人面前走过, 有的是家庭出巡,有的是好友结伴,唯一相同的是都打扮成了“妖魔鬼怪”, 或女巫,或木乃伊,或面具杀手,或生化怪人,还有魔法师、吸血鬼、铁桶人等等,服装奇(.)异缤纷,大多欢声笑语。 孩子们更开心,拎着小篮子,挨门挨户要糖果,不给糖就捣蛋。 五人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两三分钟,一个神父朝他们走来。 和樊先生那里买来的情报一样。神父将一张小镇地图和五个顶端尖锐的十字架交给他们,让他们把地图上标识的五个地点中的鬼,用十字架降服,而后带到小镇南边的教堂,进行驱魔仪式。 “我在教堂等你们。”神父交代完最后一句,便匆匆离开。 小伙伴们已经见怪不怪——鸮里的很多任务nc,退场都草率得像急着去结工资。 徐望把十字架分发下去,人手一个,而后打开小镇地图,和大家一起查看。 地图画得很详细,整个小镇的布局一览无余。他们所处的这条东西向街道,就是小镇的主干道,小镇的多数房屋都是沿着这条街而建,也有少许离街道较远,孤零零散落着,每一幢房屋在地图上,都清晰可见。 不过地图上还没有标识——按神父所言,需要等五分钟,标识才能显现。 就这么举着地图等五分钟,时间还是挺漫长的,钱艾百无聊赖,又抬手臂看了一眼徽章手册,然后皱着眉和自家伙伴吐槽“难不成咱们要挨家挨户查天花板?” 天花板,是1223的徽章提示。 “如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徐望早就做好地毯式搜索准备了。 正说着话,头顶忽然传来粗哑的一声“嘎——” 五人循声抬头,就见一只极黑的大乌鸦站在树梢上,定定看着他们。 “嘎——” 它又叫了一声,粗粝拖长的单音节,缭绕着死亡般的不详气息。 忽然,它张开翅膀俯冲下来,尖锐的喙一下子衔住地图! 事情发生太快了,等小伙伴们反应过来,它已经将地图从徐望手中抢走,正准备逃之夭夭! 况金鑫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最先点掉文具的,因为他恰好有个文具正适用——! 可等他点掉文具,再抬头,却找不到乌鸦了!他明明还听得见拍打翅膀的声音,却怎么也捕捉不到那抹身影,那恶鸟已带着一身极黑羽毛融于夜色! “西面!它往西面飞了——”钱艾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出声。 况金鑫讶异“你能看得清?” 钱艾一边追上去,一边喊着回答“你要是像我这么命途多舛,步步坎坷,你也能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什么最能使人迅速成长?求生欲啊! 况金鑫乐。他其实一直觉得钱艾挺厉害,很多钱艾用过的武具,换别人其实未必用得来,而且也不是每一个运气稍微差一点的人,都能像钱艾这样,在不断磨炼中极速提高战斗力。 不过这话就不和钱艾说了,因为很明显,“苦大仇深”的氛围更有利于他的发挥。 很快,五个小伙伴就都跑了起来,池映雪跑在最后,看着况金鑫眼里对钱艾的信赖和认可,漂亮的薄唇抿成闷闷不乐的直线。 不就看见个鸟么。 一行人一路往西,一直追到镇外,终于在一片树林里锁定那只罪恶身影,况金鑫立即启动“插翅难飞”,小伙伴们总算夺回地图。 抢回地图,他们才发现脚下是一片墓地,不算密集的墓碑,分散在树林里,碑下长眠着逝者。 夜风吹过树林,仿佛有人在低语。 此时,地图已经显出标识,一共五处,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正是他们刚刚跑出小镇前路过的最后一幢房屋。 没人喜欢在墓地多待,五个小伙伴彼此看一眼,立刻沿着树林路返回小镇。 所幸,他们没跑太远,走了大约十五分钟,便回到了小镇西口,也看见了那幢二层房屋。 相比镇中心的热闹,这里显得有些清冷。 整幢房屋粉刷成了红色,过于鲜艳的那种红,在月光底下,像一张噬人的血盆大口。 “1、2号防御,准备。”吴笙沉声开口。 况金鑫和池映雪立刻去点各自文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双重防御套齐,吴笙朝徐望点了一下头,后者抬手敲门。 不料门虚掩着,一敲,直接开了。 一股煮东西的味道,扑面而来,闻不太出煮是什么,有点肉香,但还有点怪味。 五人悄悄走进房内,穿过玄关,便是灯光大亮的客厅。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小屋,沙发下是柔软的地毯,茶几上还摆着家人照片。 但是客厅里没有人。 味道是从更里面的厨房传出来的。 五个小伙伴慢慢往里走,越靠近厨房,脚步越谨慎。卡Kа酷Ku尐裞網 厨房门大开着,一个带着厨师帽的男人站在灶台前,他接近两米高,身形极胖,厨师帽戴在他头上,几乎顶到天花板,宽厚的身躯则完全的挡住了他在烹饪的东西,从五个小伙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抬着一只手,不断搅拌,像在熬煮什么。 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男人搅拌的手忽然停下,像是感知到了不速之客。 五个小伙伴站定未动,但已不自觉屏住呼吸。 男人松开勺子,缓缓转过身来。 五人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 一张根本已经没有五官的、血肉模糊的脸!脸皮一块块撕开,要掉不掉地挂着,露出血淋淋的肌肉组织,唯一还在的只有牙齿,可没了嘴唇的包裹,那两排牙就像恶魔。 不,这本来就是恶魔。 他转过来的时候,小伙伴们已经看清了火上的东西——一锅人手。 钱艾胃里翻滚,直接扶墙吐了。 吴笙在头皮发麻里,点掉文具——! 专门对付妖孽的丝线从天而降,顷刻便将恶鬼捆住! 血脸男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他似乎想说话,可张嘴只有牙齿“咔哒咔哒”剩下撞击。 在这诡异的牙齿声响里,五个小伙伴进入厨房,散开呈半弧形阵型,一点点向血脸男包围。 就在他们逐渐缩小包围圈的时候,血脸男忽然用力一挣,竟将天蚕丝挣断,而后抬起那一锅人手,猛地一砸! 砸的方向正是况金鑫,况金鑫身后是厨房门口! 那一锅煮开的人手,带着还在翻滚的热水,悉数向况金鑫袭来! 套着的两个文具,一个防恶灵攻击,一个可以进行反伤,但还没有哪一个是防被热锅泼的! 况金鑫下意识想躲,可躲开了,就等于放出门口让对方跑,这一犹豫,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滚烫的湿气! 可下一秒,一个人从旁边窜过来直接将他扑倒,那一锅东西直接砸到了那人后背! 况金鑫被人从头到脚护在身子底下,头更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压在胸口,看也看不见,话也说不出,只知道那一锅东西半点没沾到自己。 随着锅落地的“当啷”声,护着他那人一跃而起,似乎料定自己的保护绝对没问题,看也没看他,直接回身朝血脸男扑去! 况金鑫迅速爬起,刚捕捉到池映雪一个扑向血脸男的背影,就听见“嘭”一声。 停电了。 一切瞬间笼罩在黑暗里,连窗外花园里的南瓜灯,都灭了。 “小雪!”况金鑫一边担心地喊,一边摸索着往池映雪的方向去,结果刚走一步,就撞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咣”一声,听着都疼。 况金鑫忍着没叫痛。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倒出声了“别乱动!” 而后,一簇小火苗从池映雪的手中亮起,勉强映亮了大半厨房。 血脸男不见了。 四伙伴顺着光亮,总算抵达池映雪身边,只见他后背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仍残留着隐隐热气,裸露在外的脖颈,一片红,这还是在打火机的光线下,要是白光底下,估计红得更吓人。 况金鑫立刻跑到水龙头旁边,接了两大碗凉水。 吴笙原本想说赶紧用凉水冲降温,减低灼烫损伤,没想到况金鑫比他动作更快。 两大碗凉水冲下去,灼热感随之减轻大半,池映雪轻轻舒口气,扶着桌台站起来。 虽然很快,那灼烧的疼痛又卷土重来,可看着完好无损的况金鑫,池映雪就觉得这下还挺值。 “疼吧……”况金鑫看着池映雪湿透的后背,一想到过不了多久,那就得起一片水泡,心里就难受,池映雪那么怕疼。 “……”池映雪想说他现在已经不太怕疼了,阎王那股把自己都能豁出去的狠劲儿,他好像懂了一点,可看着况金鑫眼里的担心,看着这人终于把所有目光都放自己身上了,那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几转,简略成淡淡的两个字,“嗯,疼。” 况金鑫眼里的愧疚更深,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谢谢”还是“对不起”,都太生分了,也太轻飘飘。 徐望慎重地问“小雪,还能坚持么?” 池映雪试着动了动肩膀,疼,但不影响行动“没问题。” “行。”徐望说,“那就坚持坚持,后面肯定还有恶战,还容易受伤,到时候攒一起再用治疗文具。” 无尽海一周,治疗文具也只得了两个,只能咬牙用在刀刃上。 池映雪偷瞄一眼满脸担心的况金鑫,果断拒绝“不用,我要自然康复。” 徐望、吴笙哑然。 钱艾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魔鬼养生之道! …… 借着辟邪打火机,五人将整个房子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血脸男的踪迹,最后,只剩下阁楼。 有了那一锅人手的教训,这一次吴笙说什么都不让徐望打头阵了,自己率先走上楼梯。 徐望、况金鑫跟在二、三,池映雪、钱艾殿后。 一进阁楼,血腥味扑面而来。 吴笙皱眉不语,拿着池映雪的辟邪打火机,手臂轻轻前伸,火光映出十数个吊着的尸体,或断手断脚,或缺头缺四肢,没一个是完整的,就这样,吊得满满一阁楼。 所有尸体的断口处都还滴着血,像是不久前,刚被人活活斩断。 随后上来的几个小伙伴,差点被血腥味呛得喘不过气,等看清眼前密密麻麻吊着的人,连呼吸都僵硬了。 窒息的寂静里,异样的窸窸窣窣声从“尸林”后传来,那是蹲在里面墙根的一个黑影,掩藏在众多吊尸之后,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伙伴们知道应该往前走,拨开吊尸,一探究竟。 可想归想,这样的情景里,没人能向前挪动一步。 钱艾庆幸自己胃里的东西刚刚都吐光了,否则肯定还要再来一次。 月光忽然照进阁楼,照在黑影背上,也照出了厨师帽的轮廓。 那黑影慢慢回过身,一如他在厨房里一样,臃肿而迟缓。 及至他完全转过来,众人才看清,他啃着的是一条人腿。 那张只剩下两排牙的血脸,啃得津津有味,他的血和人腿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就在血脸男抱着人腿缓缓起身之际,徐望按照战前部署,直接使用了武具,下一秒,色泽冰冷的驱邪子弹已朝血脸男射去! “砰——” 刚站起的血脸男中弹,晃了一晃。 徐望正要补枪,血脸男忽然消失! 与此同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直接吹灭了吴笙手里的打火机! 吴笙心里一紧,就听见况金鑫惊道“我用的防具消失了!” 话音刚落,便响起池映雪淡淡的附和“我的也是,还有打火机。” 全队就罩了“恶灵退散”和“你动我一下试试”两个防具,另外一个使用中的文具就是“辟邪打火机”,一阵风,全失效了。 吴笙直觉不妙,钱艾却已经感觉到后脖子袭来的阴森冷风! 他猛地弯下腰,用肩膀直直往后顶! 果然,让他顶到了一个浑身血腥气的人,不对,鬼!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反倒让钱艾安心,不用看这恶鬼的脸,自己的勇气值简直蹭蹭往上飙。 可那血脸男也不是吃素的,钱艾那奋力一下,竟然没撞倒他,只是让他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并很快重新扑来,直接将钱艾扑倒了! 钱艾这辈子还没觉得自己在蛮力上输过谁,眼下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了,后脑勺咣地磕到地板上,脑袋嗡嗡的,可耳朵清楚听见,血脸男那两排咔哒咔哒的牙,正在朝自己的脸靠近! 钱艾头皮快要炸开,不是吓的,是怒的——你自己没脸,还他妈不让别人有脸了! 心一横,钱艾豁出去了,抬手猛地往那接近中的脑袋上一推! 也不知道推哪了,反正手下都是黏糊糊的! 钱艾咬牙顶着,剩下那只手奋力去掏十字架! 可那恶鬼死死压着他,他的手根本伸不进口袋! 正僵持,一个黑影忽然扑到了恶鬼的背上! 钱艾也看不清是哪个伙伴过来支援了,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变成俩人,快把他压吐血了“喘不上气了,喘不上气了——” 刚喊完,就觉得黑暗中寒光一闪,而后恶鬼发出一记凄厉嘶吼,猛地从他身上起来! 阁楼忽然亮起,光亮范围和强度比先前的打火机更大——吴笙一直没办法再点着池映雪的打火机,果断放弃,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 有了光线,大家才看清各自位置,也才看清骑在恶鬼后背上的池映雪。 他正往外拔十字架——刚刚恶鬼那声吼,就是因为他扑到恶鬼后背时,把十字架插进去了。 不过插后背不行,得正面插心口。 他已蹭了半张脸的血,可是没有什么太激烈的表情,就像一个沉默的战士。 尖锐的十字架一下子就被拔出来了,血脸男猛地抓住他的双腿,那力度不像要把人扯下来,更像要把人撕成两半! 但池映雪灵巧一屈腿,躲过攻击的同时,上身顺势向前弯下,手中的十字架,就稳稳送进了血脸男心口。 血脸男一震,不动了。 那十字架就像瞬间起效的麻醉剂。 池映雪等待几秒,确定恶鬼的确是不动了,这才从他身上跳下来,抹了把脸,朝自家队友挑眉一笑。 他这不抹脸倒还好,一抹,整张脸彻底都是血了,看着像另一个地狱恶鬼上来,把血脸男ok了。 可他那笑,又是小伙伴们熟悉的,带着点得意,带着点嘚瑟。 一个染了孩子气的阎王——不知道为什么,徐望此刻就是这样觉得的。 “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补课了……”钱艾知道池映雪厉害,可刚才那身手,比以前又上了八个台阶,不光身手矫健,还有一股不要命死磕的劲儿,简直战神。还用什么“你动我一下试试”啊,池映雪就是这个防具本尊! “干得漂亮。”吴笙拍拍他肩膀,不吝赞美。 池映雪轻点两下头,算是回应了队友,然后继续,一眨不眨地看况金鑫。 手电筒的光,映亮了况金鑫的灿烂笑容“厉害。” 池映雪一直绷着的嘴角,终于翘起来。 “滋——” 血脸男的身体忽然冒气烟。 五人一激灵,集体后退。 血脸男在腐蚀一样的烟气中,化为一摊血水。 “当啷!” 原本插在他胸口的十字架,掉在地上。 池映雪上前把自己的十字架捡起来,看看一地血水,不明所以地问吴笙“这要怎么送教堂?” 吴笙紧锁眉头,沉思片刻,忽然一抬眼“不对。” 语毕,他转身就往楼下走。 四伙伴立刻跟上,眨眼就回到了客厅之中。 吴笙拿起茶几上的相框,脸色和声音一起沉下来“我们要抓的,是另一个。” 相框中是一张父亲怀抱着小女儿的合影,父亲铁汉柔情,戴着厨师帽,女儿软萌可爱,穿着娃娃裙。 第169章 乌龙 鹿头已经不见了, 门板被彻底撞掉, 一片狼藉的地板比先前更乱, 家具攻击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 一切都没有重来。 可眼前这个人, 却回来了。 金发,斗篷, 刀刻斧凿一样的深邃五官, 以及弥漫着淡淡欠揍意味的优雅——货真价实,就是被鹿角洞穿的那位。 诡异的重逢,让五伙伴汗毛直立。 “你……不记得我们?”徐望小心翼翼,试探性开口。 金发男子歪头, 一脸莫名“我们认识吗?” 五伙伴沉默下来。 伴随沉默的,还有警惕——事有异像,必不祥。 短暂停顿后,徐望摆出一副初次见面的姿态,继续问金发男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金发男子神情一松,显然这个问题在他的舒适区域“探险啊。难道你们不是?” 徐望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茫然。 “你们该不会连这里是鬼屋都不知道吧?”金发男子立刻在线科普,“这里原先住了一家三口, 一对夫妻带一个上中学的儿子……” 已听过一遍的背景故事,又让人倒带重播似的,科普了第二遍。 五伙伴默默站在那儿, 忽然很想有个回车键,把这样的nc对话快速跳过。 “……就一直荒废到现在。”金发男子一口气讲完,颇有种完成使命的责任感。 五伙伴彼此看看, 十道目光无声交错。 池映雪——可疑。 吴笙——十分可疑。 况金鑫——特别可疑。 徐望——绝对可疑。 钱艾——那还等啥?上啊! 五伙伴刚统一完战术目标,金发男子忽然腾空,猛地撞向墙壁! 同前次死亡一模一样的过程,不过结果大相径庭——鹿已经跑没影了,破了个大洞的墙壁只是撞疼了他的后背。 吴笙心中掠过疑惑,可还没等他细想,落地的男子敏捷起身,身形一闪,斗篷于迷之风中扬起,人已极速地朝门口移去! 吴笙心中一凛“老钱!” 钱艾距离门口最近,此时已心领神会,一个跨步就用伟岸身躯挡住了失去门板的大门,手中往地上一戳“我堵门,你放心,敢过来,铲死他!” 铁锹在小彩灯的照耀下,有一种魔性的力量之美。卡Kа酷Ku尐裞網 金发男子移动未停,但速度有一瞬间的放缓,就在这缓下的一霎,他的斗篷忽然再度飞扬而起。 “呼啦——” 斗篷划开空气的声音里,钱艾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咚”一声,头结结实实撞到天花板。 钱艾脑袋嗡一下,还没从七荤八素里缓过来,身体又急速下坠,“砰”一下,落到地上,腿差点震麻。 四伙伴一惊,钱艾自己也懵逼。 迟到的提示终于在耳内响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钱艾怔住。七上……八下? “咚!” “砰!” “咚!” “砰!” “……” “靠!他能用文具——”钱艾终于在上蹿下跳里回过神,忙和队友们提醒。 423月光迷宫里的nc们,也是用文具的,但后面关卡里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他们就不自觉大意了。 随着钱艾又一次弹起,大门成了空门。 金发男子眯起眼,如冲刺般极速向门口而去,他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到门口时,钱艾仍未落下。 可就在这时,他身形一顿,再不能向前半步,一回头,斗篷让人狠狠扯住了。 池映雪将扯住的头蓬布料在手上挽了一圈,拉得更牢,更紧,歪头看着金发男子,淡淡的自信,淡淡的挑衅。 这边,钱艾数着自己“砰”“咚”次数呢,已经七上七下了,这一次落下来,文具就失效了,他便可以和池映雪前后夹击……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咚!” “砰!” “……” 钱艾在新一轮的弹跳里,无比怀念“幸福蹦蹦床”。 虽然都是上蹿下跳,但人家蹦蹦床没天花板,没地板砖,怎么蹦跶都不疼啊,还有童趣! “小雪,蹲下——” 徐望突如其来一声喊。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本能照做,但手上的斗篷仍未松。 身形刚低下,一颗银子弹已出膛。 金发男子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子弹擦着他肩膀而过,礼服和皮肉一起破开,灼烧出一道伤痕。 金发男子朝着徐望方向,眼底猛然一沉。 窗外忽然传来诡异的震动。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蝙蝠破窗而入,攻向徐望! 吴笙和况金鑫立刻过去支援。 金发男子收回目光,看着重新站起的池映雪,声音已是寒霜“我最讨厌被人抓斗篷。” 池映雪勾起嘴角,真诚的开心染上眉梢“我最喜欢干别人讨厌的事。”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他的十字架已然出手!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闷而短促。 池映雪一刺到底,没给对手留半点余地。 可还没等他品尝胜利喜悦,十字架下刺穿的金发男子,忽然变成了一个木头做的假人。仍是金发,黑斗篷,可眉眼都是雕出来的,四肢、躯干则用某种铁质转环连接。 真正的金发男子,则轻巧脱身。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耳内提示让池映雪明白了缘由。 没时间懊恼,他用力往外拔十字架,可十字架齐根没入假人心口,如一枚楔子牢牢钉入木中,竟然拔不出。 就在他想尝试第二次的时候,听见了“咔哒、咔哒”的僵硬声响。 假人,抬起了胳膊。 那胳膊抬得僵硬,打过来却速度极快,池映雪一偏头,这挥来的一下错过面门,沉沉落在他仍握着十字架的手臂上。 重重一疼,让池映雪眉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这厢池映雪和木头替身扭打在一起,那厢金发男子斗篷一扬,随即腾空,朝着刚刚被蝙蝠冲开的窗口,翩然而去。 他飞得优雅,是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窗口近在眼前,他已能感觉到夜风拂面…… “啪叽!” 一张粉红色丝线织成的网,结成一扇镂空的“窗”,优雅的金发男子,就像他召唤来的蝙蝠一样,啪叽,粘网上了。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金发男子呈大字型粘在蛛网上,费力回头,就见前去支援的两个人仍在和蝙蝠缠斗,可蝙蝠真正要攻击的那人,却从混战中爬出来,正朝他这边走。 “喜欢吗?”徐望一边往窗口走,一边朝负隅顽抗的金发男子比手势,“都是小心心哟。” 金发男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福至心灵,闻言立刻低头看粘着自己的粉红色蛛网,很快辨认出,那每一个网孔,都是“心”的形状。 “你们的品位太恶劣了……”金发男子一脸嫌弃,身后未被粘的斗篷,潇洒一扬。 “哗啦——” 吴笙在蝙蝠群里,仍捕捉到了这声音,立刻反应过来“他要用文具!” 徐望接收到提醒的时候,耳内提示已经来了——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刚拿出十字架的徐望,脚下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粘鼠板,直接定住了他的步伐。 徐望距离窗边只一步之遥,不甘心的他想立刻脱鞋,不想竟然脱不掉,那粘鼠板像把他的鞋袜、脚底一并粘住了似的! “嘎——” 窗外忽然飞来一只黑乌鸦,直冲着蛛网啄去,啄没两下,几根网丝就被它啄断了。 徐望眼见不好,想再用文具,不料刚抬手臂,一个影子就从身边擦过,他冲得太快,快到徐望看不清是谁,只能感觉到他带起的疾风。 等目光终于定下,那冲过来的小伙伴已牢牢扯住了金发男子的斗篷。 不是池映雪,是况金鑫,可那姿势,那气势,俨然是刚刚池映雪那招的原景重现! “我说过我最恨别人——扯我斗篷。”金发男子已经咬牙切齿了,刚刚的酣战让他早就丢掉了假的吸血牙,可现在,徐望清楚看见了,他正在缓缓生出的真正犬齿。 况金鑫死死攥着斗篷,战斗精神一点不比池映雪弱,可一张嘴,就还是况氏画风,没半点嘚瑟或者挑衅,全是认认真真的平和沟通,实实在在的诚恳建议“你如果真不喜欢别人这么做,下次就穿紧身斗篷。” 金发男子“……” 徐望“……” 这个非常有创意的建议,让在场一人一吸血鬼,都陷入了“想象困难症候群”。 “扑啦啦——” 那边的吴笙不知用了什么文具,围攻的蝙蝠轰然散开,四下逃窜。 乱窜的蝙蝠让整个客厅的视野一霎混乱。 吴笙趁乱冲过来“小况、徐望——” 这一声吼,让已经被蝙蝠干扰的金发男子,思绪更乱了,下意识看向声源。 况金鑫趁机用力一扯,直接将对方从窗口扯落到地上。 徐望则已向跑来的吴笙递出十字架——军师的十字架还插在鬼娃娃心口。 吴笙速度不减,接过十字架就顺势往地上的金发男子心口刺! 一边是况金鑫的牵制,一边是吴笙的攻击,金发男子已避无可避,连扬斗篷用文具的机会都没了,终于眼睛一红,急切出声“存档!我给你们存档——” 吴笙的十字架尖,已经碰到了礼服布料,再一寸,就刺进去了。 幸好,一方喊得够早,一方停手及时。 “你说什么?”吴笙手肘压在男子胸口,再确认一次。 “我说存档,给你们存档还不行么……”金发男子撇着嘴,连犬齿看着都可怜巴巴的了,“我就是过来探个险,你们为什么非要杀我,吸血鬼就不能鬼屋探险了吗……” 金发男子越说越伤心,落下一滴血族的眼泪。 握着十字架的吴笙“……” 扯着头蓬的况金鑫“……” 粘鼠板上的徐望“……” 和木头人摔跤的池映雪“……” 地狱循环的钱艾“……” …… “存今时之境,续已结之缘,纵荆棘多险,愿前路平安。” “叮——” 徐望获得 吴笙获得 钱艾获得 况金鑫获得 池映雪获得 “叮——” 存档成功。 金发男子在淡金色的光雨中,悠然消失,很久之后,夜风中还能听见他的斗篷声。 五伙伴站在客厅,望着一地狼藉,心情复杂。 “所以,他单纯就是存档nc?”钱艾朝撞得通红的手背吹气,要不是这双手护着,他脑袋现在已经开撞瓢了。 徐望把十字架收起来“应该是。” “他反复出现就是为了提醒我们存档?”况金鑫还是没完全懂,“可是第一次他很快就死了啊?” 吴笙“如果不是小雪弄走鹿头,第二次他也会死得很快。” 池映雪安静淡然,只在军师提到自己名字时,轻点一下头,仿佛在说“嗯,讲得很有道理”。 徐望悟出门道了“虽然存档nc反复出现,但每一次留给闯关者的存档时间都很短,如果不能在前几分钟内有所行动,nc就会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杀死。” 吴笙点头。 “可是我们也被那股力量攻击过,那究竟是什么……”徐望皱起眉头,环顾满客厅东倒西歪的家具,心里漫过寒意。 吴笙知道,自家队长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就是这个房间里的鬼。” …… 五分钟以后。 吴笙站在客厅中央,询问伙伴“准备好了吗?” 四伙伴点头“嗯。” 吴笙沉下呼吸,点掉刚刚得到的存档奖励——。 这幢房子里到底住着一只什么样的鬼,马上就要揭晓了…… 幻具的金光一霎而开,又一霎而逝,一同带走的还有原本朦胧迷离的彩光。 客厅彻底暗下来,像突然停电的观影厅。 五伙伴屏住呼吸,等待恶鬼显形。 忽然,一粒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那光很小,很弱,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 但是很快,两粒,三粒,四粒…… 短短十几秒,无数微光粒子在黑暗中浮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随处可见,填满了整幢房屋,就像宇宙中反射着光的尘埃。 五伙伴站在这满天满地的光粒中,不寒而栗。 这就是他们要捉的鬼。 他们以为苦寻不到,实则,对方无处不在。 第170章 电闸 刚刚因为存档而稍稍定下的心, 又让这一室诡异的光粒, 再度扰乱。卡Kа酷Ku尐裞網 小伙伴们都在谨慎观察, 唯独池映雪, 毫不犹豫抬手抓了一把。 他这一动,把旁边的钱艾吓着了“哎哎, 你乱抓什么, 万一爆炸呢——” 池映雪被他吵得蹙眉“与其看来看去,不如直接抓几个过来拷问。” 徐望无语地看着这俩队友,一时不知道该吐槽“爆炸”,还是“拷问”。 “抓到了吗?”况金鑫倒是很认真看着池映雪握拳的那只手。 池映雪把手掌摊开, 还真有些许光粒。 “能抓到?!”况金鑫始料未及,立刻伸手去摸。 可他的手刚过去,那些光粒就游移开了。他又试着学池映雪那样去抓,一样,也可以抓到些许,但奇(.)怪的是手心并没有感觉,就像抓了一把空气。 钱艾忐忑挥动两下手臂,果不其然, 那些光粒会随着他的动作游移,没什么规律,就像是被气流吹开了, 而他从视觉上,可以清晰看到手臂碰到光粒了,可触感上, 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鬼?”钱艾纠结得想抓头。 “灰尘?空气?”况金鑫只能想到这些。 钱艾黑线“你确定你说的这两样,能找到心?” 徐望叹口气,自家队友抓到了重点。如果他们扎不到鬼的心,那扎心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吴笙望着那些或静止、或微微游移的光粒,若有所思。 “咔,咔,咔……” 左边墙壁传来诡异声响,像是有东西在抠墙。 五人一激灵,立刻转头去看。 是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拼命震动…… “小心!” 钱艾见多识广,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要遭什么殃,立刻伸手扑倒最近的两个伙伴——池映雪、况金鑫。 吴笙在他提醒的同时,也揽住徐望扑倒。 就在五人倒下那一刻,电视机硬生生从墙壁上脱落,重重朝他们砸来。 已倒地的五伙伴忙往两边滚,电视机最终砸在他们原本倒下的地方,“砰”一声,爆了。 即便只是小型爆裂,在不算宽敞的客厅也威力不小,五伙伴努力护住头,可身体还是被飞溅的碎片打到,火辣辣的疼。 徐望忍着疼痛,在扬起的满屋尘土里,点掉。不料才和防具建立联系,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当啷”。 他在尘土中稍稍抬起头,四下张望,就见一个像是搅拌机的十字刀片,弹落在吴笙旁边的地上。 就在他看过去的这一刻,刀片忽然又起来,急速旋转着再次冲向吴笙。 吴笙也已经看见了,但一动未动,像是全然信任徐望的防御,只紧紧盯着刀片周身,莫名集中的光粒,目露思索。 徐望聚精会神,不敢防具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刀片再度撞上看不见、但实际排得密密麻麻的铁桶,颓然落地。 徐望一颗心已经跳到嗓子眼,额头一层冷汗。 钱艾、池映雪、况金鑫,这时也看见刀片了,可还没等他们细想,又一把菜刀从厨房里飞出,“热情洋溢”的直奔他们而来。 “靠——”虽然有队长防御,但钱艾还是头皮一麻,当即点掉自己的。 这下菜刀还没撞上看不见的铁桶,先撞上横空出世的铁板,弹飞撞墙,刀刃深深嵌入墙壁之内。 接下来的半小时,小伙伴们迎来了一拨又一拨攻击,防具也被破了又破,好在他们都能及时补上新的。 这些攻击里有家具、电器、厨房用品、日用五金等等,只要房子里有的,能造成杀伤力的,都往五人这里招呼。 小伙伴们防是防住了,但驾驭防具也是需要精神力和体力的,尤其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驾驭。半小时僵持下来,没有人还能稳住呼吸。 更重要的是,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的被动局面。他们的确是成功防御了,但也等于困在了防御圈里,鬼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也抓不到鬼。 “这么下去不行啊,”钱艾喘着粗气,有点焦灼,“回头防具都耗完了,我们就真没胜算了。” 况金鑫看着防御圈周围散落一地的“攻击物”,忽然道“队长,笙哥,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被扔过来的时候,它们周围的光粒比别的地方多?” 徐望皱眉“这些光粒就是鬼,这些东西就是被鬼扔过来的,所以它们周围光粒多正常,现在的问题是……” “怎么把这只鬼逼出来。”吴笙沉声接口。 钱艾看着周围光粒,一头雾水“这不已经出来了吗?全是,随便看。” 池映雪淡淡瞥他一眼“是要逼出看得见心口的形态。” “……”钱艾发誓,他在队友眼中看见了嫌弃,立刻哀怨瞟过去,“小雪,我发现你最近话变多了,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池映雪“……” 况金鑫看着池映雪那写满一脸的说不出的郁闷,又有点心疼,又有点想乐。 徐望莞尔。某种意义上讲,已敞开心扉接受小雪的钱艾,正在慢慢摸索出一条“雪克星之路”。 只分神听了这么一句队内聊天,浅浅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徐望忽然觉得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脖子,只一霎,他就无法呼吸了! 带着笑的神情僵硬在脸上,徐望喊不出声音,只能伸手去抓,顷刻就在自己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徐望!”吴笙发现异样,瞬间变了脸色。 半小时的攻防战,饶是吴笙,也不自觉进入一种战斗惯性,他没想到鬼怪会在这时候改变攻击方式! 徐望仰起头,张大嘴,拼命想呼吸,但一口空气都吸不进来。卡Kа酷Ku尐裞網他又要抬手抓脖子,可还没碰到,手就被吴笙用力握住。 况金鑫、钱艾、池映雪,此刻也已经看清楚了,一团光粒像丝带一样,紧紧缠绕在他的脖颈。 铁桶阵和铁板防得住物件,却防不住微小光粒,他们一直以为光粒要驱动物体才能攻击,显然错了,光粒本身就可以攻击。 可当徐望想要扯掉“光粒丝带”,那光粒就开始游移,且只循着“光带”游移,既不减轻缠绕力道,又让人拿它没办法。 “帮我按着,别让他伤害自己!”吴笙将徐望交给三个伙伴,而后飞快起身,根本顾不得再往身上套防具,直接冲出防御圈,直奔厨房! 刚刚的攻击物中,一大半都来自厨房,他一直在思忖,鬼的源头或者某种关键,就在厨房,甚至对于鬼存在的形式,已经有了某种推测,可还没来得及印证,徐望就被攻击了。 随着吴笙身影消失,厨房里传来一阵嘈杂,没两秒,嘈杂停止,满室的光粒一霎消失。 它们显形得安安静静,灭得也悄无声息。 整栋房屋,重归黑暗,没有光粒,也没有小彩灯,是彻底的黑暗了。 与此同时,徐望感觉到脖颈一松,他立刻大口呼吸,贪婪汲取劫后余生的氧气。 吴笙第一时间跑回客厅,于黑暗中,准确找到徐望,有点急切地问“怎么样?” “没事了……”徐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哑得厉害。 吴笙终于舒口气,心神落定。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拿手电筒,待到手电光线映亮客厅,他才道“是电荷。” 钱艾愣愣看着手电筒光中的自家军师“啊?” 徐望努力消化吸收,奈何实在艰难“你是说……这个鬼吗?” “嗯。”吴笙说,“我一直在想,这些光粒究竟是什么,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它们很像空气中原本就存在的游离电荷。这些电荷我们平时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但当它们有序的集中在一起,威力就是难以估量的……” 徐望“你的意思是,这只鬼附身在了这些游离电荷上?” 吴笙摇头“不,它就是电荷本身。” 况金鑫“可是笙哥,你不是说空气中原本就存在这些电荷吗?” 吴笙“原本就存在的电荷,现在依然存在,但它们从始至终都不会在‘无所遁形’下显形,但凡能被我们用幻具看见的,就是鬼。” 听到这里,徐望大概明白了,如果说空气中原本就存在的电荷,是第一层电荷,那这只鬼分解成的电荷,就是第二层电荷,他们看见的“满室光粒”,和攻击他们的物体周身围绕的那些“光粒”,还有缠绕他脖子的“光粒”,都是这第二层电荷,也就是这只鬼。 “所以呢,笙哥,你刚刚在厨房做了什么?”况金鑫知道,光粒的突然消失,必定和自家军师有关。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笙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拉电闸。” 况金鑫“……” 徐望“……” 池映雪“……” 钱艾“就这么……简单粗暴?” 吴笙借着手电筒光,又看一眼徐望脖子,确定没有大碍,才继续道“从进这栋房子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久没人住了,还有电,还能亮灯,这不符合鬼屋气氛的烘托。直到我开始怀疑那些光粒是电荷,才把二者联系上……” “既然这只鬼的攻击原理有一定的科学性,不管是不是真的科学,那它的存在原理,必然也要符合基础的科学逻辑,它不能凭空存在,然后无限续航,想要一直攻击我们,就必须要有……” “能量源!”离大学课堂最近的况金鑫,非常适应这种引导启发性讲解。 “嗯,”吴笙欣慰点头,“所以这间房子必须有电,因为电本身,就是这只鬼的存在依托,它可以是电流,可以是电荷,可以集中,可以游离,只要有电,它就能存在。” 钱艾懵逼了整个吴军师小课堂,就这句结尾,听懂了,立刻又替鬼担心起来“那我们把电闸拉了,它不会就灰飞烟灭了吧?” “不会,”吴笙沉吟片刻,又补了两个字,“应该。” 钱艾“你能不能对鬼负点责……” 鬼暂时被制住了,不管它还能不能“复活”,至少现阶段的确是无法攻击了。 已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的小伙伴们,决定趁“中场休息”,搜寻一下天花板,看有没有徽章下落。 不过在搜索之前,吴笙先让况金鑫去厨房守着电闸,以防这第二只鬼还拥有某种他们没考虑到的力量,再偷偷把电闸推回去,到时候猛鬼一回魂,他们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况金鑫得令,立刻奔赴厨房,结果池映雪扔一句“不是不能单独行动么”,自觉跟上,硬是把一人行,变成了二人组。 吴笙想了想,的确两个人更安全,也就没多说。 徐望却在目送电闸二人组的时候,闻到一丝淡淡血味,低头搜寻一圈,发现是吴笙的胳膊,划开一道长长口子。 他想起了先前吴笙去厨房时,那一阵嘈杂,这才明白,刚刚拉断电闸那短暂几秒间,也是经历过一场恶战的。 意识到徐望目光,吴笙连忙甩甩手臂“没事儿。” “等有事儿就晚了,”徐望说,“你不是带着医药箱吗,赶紧包一下。” “太耽误时间。”吴笙说,“小雪被烫那么厉害都没吭一声,我这更是小伤。” “他那是想让小况多记一会儿他的人情。”徐望当时没懂,后来脑子也转明白了,就冲池映雪护着况金鑫那劲儿,肯定希望对方百分之二百领情,“怎么的?你也想让我心疼?” 吴笙怔住,然后乐了“疼吗?” 徐望咬牙“疼、死、了。” 这边吴军师心满意足让队长包扎,那边钱艾脑袋嗡嗡的—— 他这是被喂了一嘴狗粮? 小雪要自然痊愈,不是养生习惯? 小雪为啥要让小况欠他人情? 小雪最近好像有点变化? 小雪对直播有没有兴趣? 上次直播很成功啊,要不要再拉他代班一次吸吸粉? 这一次吃江西菜吧,江西都有什么好吃的呢…… 一直到开始搜索天花板,钱艾脑袋里再没有任何队友,只剩下美食。 …… 厨房,电闸前。 吴笙让况金鑫过来守着,况金鑫就真是守着,站在电闸前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尽可能少眨,就认真盯着,要是目光有热量,电闸已经着火了。 池映雪陪他站了十五分钟,就“被沉默”了十五分钟。 安静陪着况金鑫这件事,池映雪喜欢,但如果能说话,就更好了。 他想和况金鑫说说话,从上一关到这一关,他们就没说过几句。上一关他贡献了半瓶薄荷水,这一关他贡献了整个后背,都没换来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究竟想要什么呢?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先前,他以为就是想要况金鑫冲自己笑一下,但是当抓到第一个鬼,况金鑫冲他笑一下之后,他又觉得不够。那一瞬间,心里是高兴的,可高兴完了,又空落落的。 池映雪看着况金鑫的侧脸,看着看着,就有点生闷气,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还是生对方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牢牢记住了亲哥的教诲“你要是让他也觉得舒服,人就是你的了”。怎么才能让况金鑫舒服,池映雪还不清楚,但说话不中听,肯定属于“不舒服”范畴。 有了这层觉悟,池映雪真正开口的时候,就难得选了个“中听”的切入点“你刚才扯那个存档nc的斗篷,还扯得挺像样的。” 一直安静的队友忽然出声,吓了况金鑫一跳,再一听这话的内容,他看向池映雪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打量。 厨房窗户就在二人身边,洒进来的月光,让一切明净清晰。 池映雪被打量得有点别扭,刚刚努力升温的语气,就降回了微凉的池氏温度“看什么呢。” 况金鑫诚实道“看你是不是真心夸我。” 意料外的答案,让池映雪淡淡蹙眉“你什么时候也防着人了?” 况金鑫敛下眼睛,一时无话。 池映雪这才想起,自己先前说过对方“虚伪”的话。其实说完,他就忘了,所以再说好话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衔接不上。 “上次……”池映雪莫名就想解释一下,但开了个头,就卡住了。 这种事后解释找补的事情,之于他,太过陌生。 不料接口的却是况金鑫“上次你说的对。” 池映雪愣住。 况金鑫没看他,重新看向电闸,像是认真盯着,可目光有些飘,声音有些低“我后来认真想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习惯,有自己的日子和活法,其实我没什么资格拿那些我以为对的话,去劝导甚至评判别人……” “上次说你寂寞,对不起。”况金鑫的最后一句,忽然轻下来,轻得几乎听不清。 可池映雪听清了。 就是因为听清了,心里更闷,闷得他很不舒服。 他上次就是在生气,一生气,就看不得别人舒坦,可他没料到,这些况金鑫都清楚。 更没料到,会是对方和他道歉。 况金鑫似乎能摸清他的每一次情绪波动,可反过来,他完全不知道况金鑫在想什么,这让他有些慌。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抓住一个人,可越用力,效果越糟。 池卓临说的那些鬼话,搅得他头大,他不想猜了。 “小四金。”静谧月色里,池映雪淡淡出声。 这语气太熟悉亲切,况金鑫不自觉偏过头看他“嗯?” 池映雪定定望着他“怎么才能让你舒服?” 况金鑫“……什么?” 池映雪“你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你才舒服?” 况金鑫被这神奇(.)的问题砸得有点懵,理解思考了半天,才勉强给出一个负责的答案“坦诚吧,有什么说什么……” “就这样?”池映雪做好上天入地的准备了,结果答案意外的……简单。 况金鑫像是被他的神情逗乐了,又用力点了一下头“就这样。”说完,他静静看了池映雪一会儿,“其实你身上有这一点。” “我?”池映雪怀疑地眯起眼,显然对于自己的性格不像颜值那么有自信。 况金鑫说“嗯,你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不屑于说谎话来达到什么目的……” “但我也从来不把真话说全。”池映雪耸耸肩,打断他,“我只说别人听着不顺耳的真话,别人听了会高兴的,我都不说。” 况金鑫愣住,困惑“为什么?” 池映雪一脸骄傲“我喜欢看人生气。” 况金鑫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爱好……” “但我想看你开心。”池映雪的声音低下来,柔得像月光。 第172章 月光 “没徽章, 还得继续往下找。”徐望的声音先到厨房, 然后人才进来, “电闸没什么异常吗?” 况金鑫愣了愣, 才摇头“没,没动静。” 吴笙跟在徐望身后进来, 自顾自道“我刚刚想到一个法子, 也许能将它在电荷状态下,一网打尽。” “就算一网打尽了,怎么插十字架啊?”最后一个进来的钱艾听见吴笙说有招,先是高兴, 可高兴完,又觉得前景依然不太乐观。 吴笙说“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实在不行就再拉一次电闸。” 钱艾一听,也是这个理,反正他们电闸在手,这就等于玩游戏有了无数条命,一次不行,断电重来呗。这么一想, 前景好像又照进来灿烂曙光。 徐望耳朵听着吴笙和钱艾呢,眼睛却是看况金鑫“小况,你怎么了?” 况金鑫的神情还是有点呆, 被点了名,还傻头傻脑的“啊?” 徐望更担心了,怕是自家队友哪里不舒服, 伸手探了一下对方额头,微热中带着一点潮气,完全符合发烧并出一点虚汗的症状,连忙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况金鑫窘,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说“没有。” 徐望怀疑皱眉,探着额头的手往下移,想再摸摸况金鑫的脸烫不烫,不想手刚动一下,况金鑫就被人拉了过去。 池映雪从背后把况金鑫环住,抬手帮徐望完成了后续诊断。 “是有点热。”他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背轻轻贴况金鑫的脸颊,越贴越觉得对方的热度的确有点不寻常,心里也有点没底了,“你不会真感冒了吧?” 况金鑫后背贴着温热身躯,一动不敢动,脸像火烧一样热,他忽然很庆幸军师拉了电闸。 刚刚池映雪说的那些话,已经把他的搅乱了,脑袋乱,心里也乱,脸上烧,心里也烧,他甚至分不清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因为池映雪是不定性的,没有规律可循的,他今天生气了就会扔刀,明天开心了又会发糖,况金鑫怕吃了糖,收刀的时候更疼。 钱艾总觉得小况的表情不太自然,便立刻用自己的智慧推理出了原因“小雪,你松开点儿,让你这么搂着,不热都捂热了。” 池映雪眉头皱起来,但动作上却难得听取了别人意见,稍稍放松了力道,生怕真是自己把人捂出毛病了。 况金鑫趁机从他怀里溜出来,跑到徐望面前来了个漂亮的立正,甩掉胡思乱想,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关卡上,腰板笔直,声音洪亮“队长,我真没感冒,身体健康,能打能扛。” 徐望乐了,再看况金鑫这架势,的确还是青春活力的,稍稍放了点心,不过还是和所有伙伴叮嘱一句“真不舒服就说话,别当忍者,我们治疗幻具还没用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天不闯了,也没关系,我们有存档呢。” 回到客厅,吴笙让徐望和钱艾退到走廊连接客厅的转角处,在那里既能看见客厅情况,又有转角墙壁掩护,可以最大限度躲避来自客厅的伤害。 而后,他自己来到客厅一角,和徐望、钱艾正好呈对角线,也就是距离最远。 轻轻吸口气,又慢慢呼出,吴笙转头朝厨房方向大声道“小雪,小况,拉闸——” 话音落下,小彩灯随之亮起。 黑暗多时的客厅,再度染上迷离的光。 吴笙屏息凝神,驱动着“无所遁形”,很快,满室光粒重现。 徐望和钱艾扒在转角墙后,只露眼睛紧盯客厅。这一计划能否成功,谁都没底,但他们手臂上的文具盒已经点开,随时准备策应。 光粒彻底填满整栋房屋之际,也是散落一地的电器零件又蠢蠢欲动之时。 吴笙微眯下眼,毫不犹豫点掉——。 一道闪电在客厅正中央劈下,霎时亮如白昼。 震耳欲聋的雷声里,闪电附近发着微光的电荷,在高电压的作用下,一下子都聚拢到了闪电上! 紧接着是多道闪电,同时在客厅中央劈下,电压一下增大了数倍,被吸引的电荷范围也相应扩大。 钱艾的高中物理已经还给老师,所以吴笙说这个法子的时候,他听得半懂半不懂,但眼下,他确确实实看见了,那些被吸到闪电中心的电荷,正在慢慢聚成一个人形,有胳膊有腿有脑袋的发光粒子人! 钱艾和徐望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同样的惊喜。 可就在这鬼形初见端倪的时候,客厅地上散落的“前攻击物品”,也再度腾空而起。 徐望和钱艾没想到,鬼都被逼着现行了,都被闪电咔咔霹了,还能发动攻击,立刻给吴笙套上新的防具。 吴笙没受半点干扰,把全部防御的信任都交给了队友,只集中精力用闪电将那光粒组成的鬼形往自己身边拉。 他手中握着徐望的十字架,只要鬼形足够近,他就能插入心口。 僵持了约两分钟,吴笙清楚知道,如果不停下来缓口气,这样强度的“晴天霹雳”他最多再坚持几秒,可目前粒子人形离他还有至少三步之遥。 如果他停下“晴天霹雳”,所有电荷重获自由,他前面的这些努力就都白费了;如果直接冲上去刺十字架,“晴天霹雳”一样会因为他把力量都积蓄在十字架上,而中断,他没信心能赶在电荷散开之前,跑完这三步,并将十字架准确刺入。 所以他需要让鬼形到自己跟前,足够近,才足够有胜算,可是眼下,只能用第二方案了。 “老钱!”吴笙果断召唤。 早就准备着的钱艾,以猛虎下山之式冲出,一头扎进闪电区域,直奔鬼形,任凭闪电咔咔打在身边,毫无所觉,如入无人之境。 墙角处,徐望聚精会神,续航着他给队友套的。 钱艾一口气冲到鬼形身前,举起十字架就刺。 鬼形仿佛感知到了致命危险,忽地腾空。 钱艾一击刺偏,愕然看向吴笙,本来是不明白为什么鬼形还能动弹,可见到吴笙咬紧牙关,满额头的汗,再看看虽不明显但的确在逐渐减弱的闪电,瞬间明白了。 吴笙牵制不了鬼形多长时间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鬼形已挣扎着贴近了天花板。 钱艾抬头,眯眼,锁定目标,握着十字架的手臂缓缓举起,奋力一扔! 十字架急速而出,犹如旋风一样的十字飞刀,锐利尖端分毫不差,正中鬼形心口。 此时的鬼形仿佛有了实体,牢牢挡住十字架,没有让它穿透过去,扎向天花板。 满室电闪雷鸣一霎消失,吴笙晃了晃,勉强稳住身体,长久喘息。 插着十字架的鬼形,悠悠飘下,正好落在钱艾面前,比钱艾矮了许多,看身形像个少年。 钱艾低头瞥这第二只鬼,胜利的喜悦冲淡了恐惧,他就开始和鬼“交心”,教育小弟似的“你钱哥我当年的‘咻咻袖里剑’,不是白练的,还跑?跑哪儿去我都能一飞刀给你戳下来,你还别不信,我这可是弄过‘无敌风火轮’的臂力,知道不……” 鬼形不爱听也得听,谁让十字架是钱艾插进来的,它命中注定就得跟着这位“钱哥”。 徐望本来高兴得想给钱艾一个大拥抱,结果看他和新收的小弟这么“投缘”,就专心关怀自家军师去了。 池映雪和况金鑫听动静,知道成了,立刻赶回客厅。 吴笙擦了下汗,把地图拿出来打开“抓紧时间,去下一个地点。” 徐望凑近地图,发现剩下三个位置都在镇东,距离他们这里最近的一户,也离得挺远。 “歇一歇再过去吧,路不近。”徐望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吴笙。 吴笙没客气,拧开咕咚咚喝了半瓶。 况金鑫举手“队长,不用走路,我有车。” ……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随着耳内提示,两匹棕色骏马拉着一个巨大的南瓜车从天而降。 骏马是真俊,南瓜是真瓜,就是多俩车轮。 “……”五伙伴抬头仰望着两米多高的大南瓜,空气突然安静。 况金鑫尤其尴尬,万没想到,是真·南瓜·马车,新鲜得像刚从地里摘的,连瓤都没掏空,哪怕你做成万圣节造型呢。 “就,还挺应景的。”钱艾拍两下瓜皮,希望能给况同学一点安慰。 “不上来?”头顶传来催促。 钱艾一抬头,吓一跳“靠,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池映雪坐在大南瓜顶上,靠着俏皮卷曲的瓜秧,大长腿晃荡得怡然自得“坐着挺舒服的。” 有了榜样,四伙伴立刻效仿,手脚并用也爬上了南瓜,鬼娃娃和鬼形,则飘着就上来了。 人员一齐,况金鑫立刻与文具沟通,两匹骏马扬蹄嘶叫,如风奔跑起来。 五伙伴抓着瓜秧,闻着淡淡的南瓜香,倒也有点午夜兜风的惬意。 步行至少四十分钟的路程,南瓜马车一会儿就到了。这一次的房屋不在街道边,而是一条岔路拐进去的最里面,四周没有其他住户,只有草地和树,在这夜深人静里,就显得孤零零,阴森森。 这依然是一栋双层房屋,带阁楼,所有窗户都黑着,屋内没有任何光亮。 五伙伴已经淡定了,鬼屋黑暗,要真遇见一幢灯火通明的,他们反倒心慌了。 吴笙来到门前,才发现这家的房门,是上半部玻璃下半部门板的结构,洁白的房门配上透亮的玻璃,在阳光明媚的时候应该很漂亮。 但现在,玻璃内一片黑暗。 吴笙没急着开门,而是微微贴近玻璃,往里看,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 徐望“怎么了?” “太黑了,”吴笙觉得不对,“就算没有灯,也该有月光。” 尤其这幢房子的窗户还出奇(.)的多,月光照进来再反射,再暗也不可能暗到墨一样黑。 “吱呀——” 没有任何人碰,门自己开了。 吴笙向后躲得及时,没被门板撞到。 大开的门板,向来访者露出了它的里侧。 五伙伴终于明白了“黑暗”的根源——厚厚的黑色塑料从里面糊住了门玻璃,糊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 谨慎走进玄关,门在众人身后无声合上。 五人穿过走廊,进入客厅,吴笙一路拿着手电筒,照亮了红色地板,照亮了略显冰冷的屋内陈设,也照亮了一扇扇窗户。 所有窗户都糊着黑色塑料。 一块块黑色,像一个个鬼魅,将整栋房屋与“光”彻底隔绝。 五伙伴置身其中,只觉得压抑和窒息。 第173章 逃逸 两队都没想到, 他们的第三只鬼, 会以这样的方式登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不像是常驻在房屋之内, 倒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挡在房屋之外, 夜夜游荡,静待时机成熟, 方才款款降临。 那块最先破掉的窗户。 吴笙懊恼。他一进屋就感觉到了, 那些黑色塑料一定和鬼有关,可参考前两栋房屋的捉鬼经历,他一直以为鬼会借助这些黑色塑料,进行某种不同寻常的攻击, 从来没有逆向想过,这些塑料,也可能是房屋原本主人对鬼的防御! 女人缓缓抬眼,夺人心魄的双眸,静静看过整个屋子中的男人。 她优雅,美丽,性感,神秘, 却又带着极致的危险。她低吟的古老预言,就像传说中能蛊惑水手投海的美人鱼,而她苍白嘴唇上那若隐若现的血色, 又让人想起暗夜中永恒不死的血族。 最终,她的目光定在墙角。 不是在看那四只鬼,而是在看钱艾和秦锐。 两个缩在墙角恨不得全世界都看不见他们的男人, 不约而同发出绝望慨叹:“靠……” 女人裙摆微动,无声而来。 她先到了秦锐身边,但很快,就转向了钱艾,头微微靠近钱艾的脖颈,轻轻地闻。 秦锐大松一口气,不敢出声,怕再把女人勾回来,但又忍不住朝钱艾飞眼——恭喜! 钱艾想把他炸成紫茄盒——滚。 女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香,似有若无,醉得人心神荡漾。女人的嘴唇,在轻嗅中有意无意擦过皮肤,像羽毛,撩得人心驰神往。 但这些,钱艾都扛住了。 虽然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异性如此亲密,还是这样美丽的女子,但一想到这是一个关卡,这是一个鬼bss,并且十个人里挑一个,当大开杀戒的发令枪,还他妈能挑中自己,他就“荡漾”不起来。 那边一堆扔不了6和10的呢,自己到底哪里吸引鬼了!!! 生无可恋里,钱艾看着轻嗅自己的女人,慢慢抬起头。 静谧月色里,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女人笑了,温柔如水,可她的瞳孔,在这柔情中慢慢染黑,然后,她的漂亮的嘴唇轻轻开启,像勾引,像诱惑…… 可钱艾只看见了她锋利的犬齿,朝自己的脖颈逼近。 钱艾要疯,声音都变调了:“大妹子,大妹子你冷静一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别人——” 许是他声音太大,女人愣了愣,有片刻停顿。 “你看你长这么好看,配我白瞎了!!!”钱艾情真意切,字字血泪。 一直替钱艾担心着的四伙伴,呃,有那么一秒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恍惚。 静待对手被秒杀的傅文顷、贺兰山、武彦超、赵沐辰:“……” 围观距离最近的秦锐,实在忍不了了:“大哥,麻烦尊重一下关卡氛围,这摆明是欧美艳情恐怖片,能不能不往相亲直播上拐!” “那你来配合啊!”钱艾就烦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这么原生态!” 不对。 徐望在秦锐一开口,就觉得怪。 女人刚过去的时候,这人也和钱艾一样,是极度紧张的,可现在,他那种紧张感完全消失了,他甚至能向钱艾吐槽。虽然女人看起来像选了钱艾,但离秦锐也还是很近的,随时可能一个转身,换了目标。 然而,秦锐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了。 从刚刚到现在,场景、氛围、女鬼,什么都没改变,被定住的他们十个人,也不可能做任何小动作,那是什么让秦锐忽然心里有底了……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打断徐望的思索。 墙角,女人尖锐的牙齿已嵌入钱艾脖颈! 死亡的恐惧和牙齿刺穿皮肤的疼痛,让钱艾仰天长嚎。 嚎了两秒,又戛然而止。 “哎?好像不太疼了……”钱艾任由女人汲取着自己的鲜血,茫然看向自家伙伴,尽职尽责地讲解,“就是有点晕……” 徐望、吴笙、况金鑫:“……这时候就不用直播了!!!” 眼看队友在自己面前被伤害,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可他们现在还起效中的文具,就一个“无所遁形”,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自己都无法脱身,更别说救队友! 心急如焚中,一辆越野车凶狠撞进房屋。 “轰隆——” 墙面被撞了个大洞,木板、水泥块齐飞,碎石、尘土漫天。 刺耳的刹车声中,越野车停在了傅文顷身边。 徐望他们一瞬了然,这是对方还在使用中的文具。就像他们用南瓜马车来这里一样,对方也是坐交通工具来的。 但现在一动不能动,就算交通工具来了又怎样? 像是知道徐望在想什么,傅文顷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那是胸有成竹后的轻蔑! 越野车门就在这时打开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里面跳下来,手脚麻利地把僵硬的傅文顷塞进了车内,然后他如法炮制,又一连搬了贺兰山、赵沐辰、武彦超。 在他跑到钱艾身边,准备搬秦锐时,晕眩中的钱艾终于认出他:“小三?!” 这位破墙而入的飞车党,赫然就是3/丧尸都市游乐园里,被钱艾召唤出来的。 钱艾:“你不记得我了吗?游乐场啊!高架桥啊!” 已经抱住秦锐的青年一怔,抬头看钱艾一眼,就一眼,然后便扛起秦锐,跑回越野车,只留给钱艾一个冷漠背影。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吴笙、池映雪、况金鑫:“……” 嗯,显然是不记得了。 把最后一个秦锐塞进越野车,中环十三郎敏捷坐进驾驶位,再没回头看一眼。 钱艾很受伤,比被人快把血吸干了,还受伤:“小三!你给我记着!咱俩断了!完了!没交情了!以后再得几个你,我都不用——” “……”徐望很想劝队友,难得有点志气,别用在这匪夷所思的感情领域,可看着已经发动起来的越野车,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钱艾,就怎么都调侃不出口了。 交卷失败没什么,有存档,明天重来呗,但输得这么窝囊,他真是不甘心! 越野车从来时的大洞,冲出房屋,女人没有阻止,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轻轻揽住钱艾乱动的头,温柔中带着一丝不容抵抗。 钱艾的视野逐渐模糊,还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这么难养活,咱俩之前不会有结果的……” 越野车的声音越来越远,连况金鑫那样的好脾气,都觉得憋屈:“提前点掉几个武具备用好了……” 至少别让那帮家伙脱身得那么痛快。 “有钱难买早知道。”事已至此,徐望只能安抚队友。 吴笙是最自责的一个,如果他考虑得再周全一点,部署得再缜密一些,自家队伍不会既让bss虐,又让同行整。 但眼下说这些都没有用,倒是对方那句“后会有期”,他很赞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静静望着大洞外的夜色,树影,吴笙一字一句道。 池映雪随着他的目光,幽幽眺望:“为什么要等?” “砰——” 钱艾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远方的夜空下,传来重物碰撞的声音。 …… 北京时间04:01,江西,某偏僻街道。 钱艾在一片头晕目眩中醒来,缓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回了现实,正躺在冰凉的地上。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他有气无力地抬手去摸,微微刺痛。 伤口应该没有关卡中那么深,但流失的血肯定是回不来了。 就当自己无偿献血了吧。 钱艾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不料刚起身,就看见街道尽头的路灯底下,两个模模糊糊,也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 “徐望?吴笙?小雪?小况——” 太远了,看不清人,钱艾一边喊着队友名字,一边加快速度过去。 走到跟前,懵了。 路灯下两个狼狈身影,不是自家队友,是秦锐和贺兰山。 “怎么是你们?”钱艾先是错愕,紧接着想起回现实前那一声“远方的砰”,喜上心头,“撞树了?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贺兰山靠着路灯基座,还没从“死亡阴影”中缓过来,又在“死亡嘲笑”里二度吐血。 秦锐懒得废话,直接掀起衣服,露出肚子。 钱艾翻个白眼:“我知道你身材好,不用给我秀。” 秦锐一脑门子黑线:“你看什么呢!让你看伤!” “伤?”钱艾弯腰凑近,这才瞅见秦锐平坦的小腹上,好几个硬币大小的淤青,有深有浅,有些已经破皮,渗出血丝。 钱艾是真好奇(.)了:“你们到底撞上啥了?” 秦锐咬牙切齿:“鹿。” 钱艾愣住:“难道是……” “嗯,就是小雪复活那头。”背后传来自家队长的声音。 钱艾一回头,发现徐望、吴笙、况金鑫,都过来了。 这时候谁还管对手死活,钱艾立刻抛弃秦锐,关切地询问自家队友:“你们没事吧?” 三伙伴每人脖子上两个血点,回家方式和钱艾如出一辙。 “还行,”徐望想得开,“回去泡点枸杞吃点大枣,补补血就好。” 钱艾放下心来,又惦记起先前的话题:“小雪那头鹿还在?” 吴笙点头:“嗯,应该是幻具还在时效内。” 况金鑫补充:“小雪说了,既然都复活了,当然要物尽其用。” 然后就用幻具操纵那头鹿,拦路撞了车? 可如果是车毁人亡,秦锐肚子上那奇(.)怪的伤痕又是什么? 钱艾心里好多问号,但有一点很清楚了——以后绝对不能得罪小雪。这位队友不会蛰伏十年的,等十秒再报仇他都嫌慢。 两米外的半空中,毫无预警开启一团紫色漩涡,傅文顷、赵沐辰、武彦超,接连从里面掉出来。 秦锐和贺兰山瞪大眼睛,没料到自家队友都被弹回来了。 徐望小分队这边看同行都回来了,立刻回头张望,果不其然,池映雪同学也在朝这边而来。 两队在路灯下,重又相逢。 池映雪看也不看对手一眼,只蹙眉摸脖子,和自家队友认真抱怨:“我讨厌吸血鬼。” 钱艾实在好奇(.):“你到底怎么把他们都送回来的?” “哦,”池映雪耸耸肩,“就是之前用了复活彩蛋的小鹿。” “小鹿?!”最后一个死回来的武彦超忍不了了,“撞碎挡风玻璃,摔进来继续顶人,身子毁了就剩个头,还他妈能攻击,那是鹿吗?!那是不死鹿魔!!!” 第174章 早安 “现在, 我们能谈一谈了吗?”傅文顷来到徐望面前, 依然神清目明, 冷静自持, 如果不是衣服上被扯了个大洞,都要让人怀疑他逃过了那场“鹿魔屠杀”。卡Kа酷Ku尐裞網 “你确定要谈?”徐望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路灯下, 一众散发着怒火的狼狈同行身上。他可不觉得这些冤家们想谈。 “愤怒和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一件事情如果有双赢的办法,何必两败俱伤?”傅文顷没回头,显然在这件事情上, 他说了算。 徐望沉吟几秒,懂了:“你们存档了。” 傅文顷说:“你们不也一样。” 正因为明天还会再遇见,才值得一谈。 但,鸮不能连续存档,所以徐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谈判空间:“明天不管对于你们,还是对于我们,都只有‘交卷’一个选择。” “不,”傅文顷给出第二选择, “你们还可以退出。” 他说得太心平气和,不是挑衅也不是示威,就像普通聊天的样子, 弄得徐望也生不起来气了,只觉得双方的对话频率好像搭不太上:“我们为什么要退出?” “当然不会让你们白白退让,”傅文顷又道,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比单关交卷更重要的情报。” “哦?”这倒是可以谈了,徐望问得更细,“关于哪方面的?” 傅文顷沉吟着,没答。 徐望皱眉:“想谈,你就得拿出点诚意,情报内容你可以先留着,但至少要让我们知道这情报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值不值得为它退三关。” “你说的有道理。”傅文顷点头认可,亮出底牌,“提前离开鸮的方法,我指的是,彻底、永远离开鸮,”路灯下,他平静的眼底,是自信和笃定,“值不值得三关?” 徐望沉默下来,良久,心情复杂地回头。 背后的小伙伴们,脸上同样一言难尽。 “值是挺值……”徐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傅文顷,十分无奈,“但是我们也买了。” 傅文顷怔了怔,完全意料外的回答,让他镇定如水的气场,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一百万?” 徐望惋惜,真心实意:“我们应该早点遇见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虽说是拼单买的情报,但也三十来万呢,退三关换三十万,不是不能谈啊! 一场明明很有前途的谈判,三分钟不到,崩了。 傅文顷收拾情绪的速度很快,快得让徐望觉得,这人可能天生就缺乏丰沛情感。 “明天见。”留下简单的三个字,那人带队离开街巷。 “还以为要拿钱砸死我们呢。”钱艾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喃喃自语中,有一种愿望落空的怅然。 徐望知道,明天又是一场苦战,不过当务之急,是该休息休息,该疗伤疗伤。 …… 池总裁这次提前从弟弟那儿打听了“旅游地点”,早早把酒店安排下了,两个总统套,一个带两间卧室,一个带三间卧室。 没人喜欢当电灯泡,两间卧室的,自然而然就归属了徐望和吴笙。 “我们的存档点在电荷鬼那栋房子,明天进去之后先把它收了,”吴笙坐在沙发里,任由徐望摆弄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大脑一刻不停,“得想个办法把两只鬼的归属锁定,不然后面打起来,还是容易被偷。” 徐望用镊子夹着沾了碘伏的棉球,低头仔细给伤口消毒:“怎么锁定?‘防火防盗防偷袭’那样的文具,我们现在一个也没有。” “我有个想法……”吴笙的目光落到对面人因低头露出的光洁后颈上,嗓子忽然发紧,思路有一瞬间的停顿。 徐望毫无所觉,换了个新的碘伏棉球,继续清理:“什么想法?” “咳,”吴笙清了清嗓子,极力隐藏声音中的不自然,“还不能确定,我要再想一下。” 徐望没再追问。通常吴笙说“有个想法”,那这事儿就已经八丨九不离十了,他需要的“再想一下”,只是要让其板上钉钉。 “对方明天也会先保证自己的两只鬼,”吴笙说,“不管他们的存档点在什么地方。” 徐望把棉球扔掉,拿过来干净纱布,剪一段叠成和伤口差不多长的条状:“那肯定的,怎么抓都清楚了。” 吴笙看着他把碘伏倒在叠成条的纱布上,浸湿:“所以明天的局面很可能还和今天一样,我们各带两只鬼,在那栋房子里相遇。” 徐望将条状纱布轻轻覆盖到伤口上,先问了一句“疼吗”,得到否定答案之后,才接茬:“最后能赶在进房子之前把他们拦下,先对付他们,再对付女鬼。” 干燥的新纱布被一圈圈缠绕在自己手臂上,吴笙在一跳一跳的疼痛里,竟然觉得心里很满,很安宁:“嗯,我也这么想。” “行了。”徐望将剪开的纱布末端,不松不紧地打了个结,终于直起腰,相当满意自己的手艺。 吴笙抬起手臂,很给面子地欣赏了一会儿,点头:“比十年前有进步。” 徐望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没好气地笑:“你这是夸我么。” “当然是,”吴笙一本正经回忆起来,边回忆还边比划,“那时候我是摔倒,没记错的话,只磕破了手肘,对吧,然后你给我包得像整个手臂骨折了……” “那是你非让我包的!”徐望阻止他再颠倒黑白,“我说去医务室,你死活不去。” 吴笙挑眉:“去了怎么说?说我俩好好在操场上走着,你一个心血来潮扑我后背上了让我背,然后我没背住,摔倒了?” 徐望黑线:“你就不能说是走路没走好,摔的?” “那不行,”吴笙正气凛然,“班长不能撒谎。” 徐望磨牙,当时傻了吧唧没想通的,现在早回过味了:“你就是故意折腾我,打击报复。” 吴笙把缠着纱布的胳膊落到沙发靠背上,忽然侧身欺近徐望。 徐望吓一跳:“干、干嘛?”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突来的记忆潮水,冲上了吴军师脑内,那个名为“爱情领悟力”的礁石。 徐望伸手抵上不断凑近的脑袋,毫不留情往外推:“你想太多了。” 吴笙一偏头,躲开不太真心实意的抗拒手掌,压过去,将徐望困在了沙发靠背和自己的手臂之间,坚定吻了下去。 徐望没躲,坦然接受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吴笙并没离开,而是又亲了他的眼睛,鼻子,下颚…… 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到徐望胸口,隔着薄薄单衣,吴笙轻咬吸吮,不亦乐乎。 徐望让他弄得又痒又战栗,实在扛不住了,笑着道:“你属狗的啊……” “幸好……”吴笙停下来,头抵在徐望胸口,含混不清道。 徐望没太听清,隐约听着像“幸好……晚十年……”,可又觉得实在没道理,蹉跎十年啊,还幸什么好,不悔青肠子就算想得开。 吴笙没再言语,心安理得把属于自己的人圈住,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同一频率。 如果十年前,他和徐望就互通了心意,真能一起走到现在吗?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连未来都是茫然懵懂的,当他们一路磕碰,一路跌撞,终于长成大人模样的时候,心和感情,还能如初吗? 幸好,晚了十年。 幸好,当他有能力守住一份感情时,找回了最想爱的那个人。 幸好,那个家伙还爱他。 这些“幸好”可能已经提前透支了他一辈子的福气,但是值得。 …… 另一间总统套房里,钱艾已入梦乡,回到最灿烂的大唐长安,吃最清朝的满汉全席,左右邻座都是朝廷命官,时不时还凑过来,给他的直播双击666。 钱氏梦乡的隔壁,池映雪乖乖趴在床上,脱掉上衣,露出完整后背。 况金鑫正在给他抹烫伤膏,轻了他喊痒,重了他喊疼,简直没有更难伺候的了。 但况金鑫不生气这个,他气的是,伤成这样竟然不让队长用文具! 鸮里的光线暗,加上池映雪反应也冷淡,他还真以为伤得不太严重,结果回来一脱衣服,整个后背一片红。 烫伤膏已经抹了大半管,他心头的气还没消,他又不能严厉批评,毕竟这人是为了救自己,于是只能咕咕哝哝。 池映雪一开始没想搭理,忍到现在,实在听烦了,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个理由应付:“治疗幻具难得,不能随便浪费。” 况金鑫已经习惯自言自语的唠叨模式了,没想到对方忽然接茬,反应了几秒,才瞪了他后脑勺一眼:“对,节约是美德。” 嘲讽不是况金鑫的强项,但偶尔嘲一下,就比较有效果。 池映雪回头看他,牵扯着后背跟着动。 况金鑫皱眉:“别动。” 池映雪不动了,但仍看着他。 况金鑫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迎过去,不闪不躲。 你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你才舒服? 坦诚吧,有什么说什么…… 池映雪扯了扯嘴角,悻悻道:“想让你记我的人情,能心疼更好。” “躺好。”况金鑫把那个不听话的脑袋按回去,继续抹药,“就算你受完伤立刻痊愈,我也会记着你救了我,就算你不是为救我受的伤,我也会心疼。” 后背一点一点凉丝丝的感觉,让池映雪不自觉放松,眼皮困倦得发沉:“为什么……” 况金鑫听得出他困了,声音不自觉放低:“我们是朋友。” 池映雪趴在枕头里,像是睡着了,再没动静。 况金鑫放轻动作,把最后一点烫伤膏抹完,而后悄悄转身,想要下床。 池映雪毫无预警伸出一条胳膊,把他拉了回去。 况金鑫没有防备,失去平衡倒进床里,等反应过来,池映雪已经压到他身上,脑袋不由分说地挤进他的颈窝,用力蹭,有点急躁。 况金鑫呼吸一滞,想把人掀开,可又怕碰到对方刚上好药的后背,只能推肩膀。但池映雪执拗地把全部重量压下来,一点余地没留。 况金鑫被女鬼咬过的伤口,让他这么一蹭,微微的疼。可除了疼,还有一些微妙的、异样的感觉。 就这样僵持一会儿,池映雪像是终于满足了,平静下来。 “不想当朋友。” 况金鑫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不是撒娇,是宣布。 池映雪微微撑起上半身,灯光大亮得房内,况金鑫眼里的慌乱,一目了然。 池映雪越看越喜欢,再一次压下来。 况金鑫偏过头。 池映雪的嘴唇,落在了他脸上,不是吻,是咬,带着点会疼又不会破的力道,认认真真咬了一口。 况金鑫茫然地眨了下眼,连疼都忘了。 池映雪放松地趴下来,重新蹭到他颈窝,微微轻扬的语调,透露着他欢快的心情:“和我想的一样。” 况金鑫傻傻地问:“什么?” “你是橘子味的。”埋在颈窝里的人,得意呢喃。 池映雪睡着了。 况金鑫听着耳边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心跳得厉害。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轻而易举就能让他高兴,让他难过,让他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这些喜怒哀乐并不受控于自己,而是攥在对方手里。 可这攥着的人,自己都还像一阵风。 况金鑫能想象队长和军师的未来,队长会再找一份工作,军师可能还会重开公司,然后一起生活,一起变老。他也能想象钱艾的未来,或许继续做主播,或许换了另外的工作,然后遇见一个合适的人,踏实生活。 但他没办法想象池映雪。 当然,池映雪也不用外人帮着规划未来。他有任性恣意的资本,随着心情过好当下,就够了。 风是捉不住的,况金鑫也没想捉。 他怕的是,自己连跟都跟不上。 悄悄溜下床,况金鑫拿过被子盖住池映雪的后背以下,又把空调提高几度。 窗外已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一缕明媚。 况金鑫把灯全都关掉,临走前,犹豫再三,还是偷偷在池映雪头发上,亲了一下。 早安。 第177章 十三 “徐望?”吴笙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虽被他克制的极细微, 却难逃傅文顷的眼睛。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这一声, 也引得剩下伙伴左右张望。 况金鑫不可置信跟着轻唤一声:“队长?” 钱艾艰难咽了下口水:“你别吓我们啊……” 池映雪没出声, 但漂亮的眼眉,已蹙到一起。 傅文顷评估着眼下状况, 太突然了, 他也一时说不准。 人真没了?还是圈套?——他询问似的和自家队友交换眼神。 贺兰山轻摇一下头——不好说。 武彦超往上一翻眼皮——肯定是圈套,他们用的武具,他们的人没了,这不明摆着的! 秦锐一脸纠结——可是他们的反应, 看起来很真情实感啊…… 赵沐辰薄唇紧抿——说不定他连队友都瞒了,到底想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女人轻启朱唇,浅吟低唱在风云过后的客厅中响起。古老的异族语言,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但更致命的是她的眼睛,琉璃一样美丽,像青草尖上的露水,像暗夜中醉人的一缕香。 没有人能移开目光, 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进那妖冶的眼瞳之中。 同昨日一样的僵硬感,开始在所有人身上蔓延。 况金鑫抓住最后的机会, 点掉防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这提示只有女人听得见。 一片狭长绿叶,随夜风而来,挡在了女人的眼睛上。 女人抬手去抓, 那树叶却紧紧吸附在对方的双目之上,叶脉微光若隐若现,像有生命一般。 魔咒一样的僵硬感消失。 况金鑫长舒口气,转头,一脸佩服:“笙哥,真被你说中了,就是眼睛。” 白天进行战术部署的时候,他还有点没底,自己的“一叶障目”到底能不能中断这只鬼的“魅惑僵硬术”——术名是队长起的,说这样比较拉风,也显得对鬼尊重——当时军师没多解释,只说就算失败,自己还有二套方案。 现在况金鑫觉得,竟然敢怀疑军师的推断,自己的脑子没救了。 吴笙拍了下身旁还在四处张望的钱艾。 钱艾回过头来,满眼担心根本藏不住:“徐望……” “等下再找,”吴笙定定看他,眉宇紧锁,语气却仍沉着,“先捉鬼。” 钱艾看一眼女人,果然,“一叶障目”要撑不住了。 收敛心神,他按照原计划点掉——。 女人终于将树叶扯碎,还没来得及整理愈发凌乱的头发,一团荧光丝带飘飘摇摇落下来,将她从头到脚捆了个严严实实。 女人瞳孔倏地变暗,陌生的异族词语再度从她的口中吐出,不复之前的优雅从容,语调急促,声音低哑,仿佛某种诅咒。 她的背后升起一片黑色阴影,那影子渐渐有了人形,而后径直朝女人身上的丝带扑去。 丝带发出圣洁光芒,阴影撞到其上,发出灼烧黑烟,和遥远得仿佛来自地府的凄厉叫喊。 “这文具,一般鬼我们都舍不得用,知足吧。”钱艾傲然昂首,顶天立地,心中一阵激荡。 不用真人上阵,不用自伤八百,使用体验简直让人流泪,这是什么神仙文具! 女人已经被鬼见愁彻底锁死。 吴笙偏过头,看池映雪。 池映雪没看他,已经按照原定计划冲出去了。 他速度极快,眨眼就到女人跟前,一瞬迟疑或停顿都没有,手中的十字架顺势就往女人心口扎。 霎时地动山摇。 池映雪身形一晃,十字架偏了准头,扎进女人肩膀。 他迅速将十字架抽出,还要再去刺第二下,不知哪里落下来一块大石板,直直砸在他后背,他一时扛不住,单膝跪地。 不是何时靠近过来的秦锐,代替他,把十字架刺入女人心口。 池映雪这才听见迟来的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前一只鬼那里省下的,派上用场,钱艾一边把军师和况金鑫拉得离自己更近,一边焦急喊:“小雪!” 吴笙看向傅文顷队伍,双方隔得不远,但不断颠簸的地面和坠落的碎石,让视野支离破碎。 吴笙:“我以为你们会等我们把鬼捉住之后,再动手。” 傅文顷煞有介事地摇头:“那样不厚道。” 吴笙挑眉:“这么自信?” 傅文顷嗤笑:“不是藏起来一个人就能当奇(.)兵,如果我是你,宁愿五打五,至少还能拼几分胜算。” 鸮:有人用了哟~~ 这声提示只有钱艾听得见,他立刻感觉到自己和“一毛不拔”、“铁板一块”的感应都消失了,确切说,是两个文具消失了。 ……这个幻具能卸掉他正在使用中的文具! 思及此,钱艾猛然抬头,四只鬼静立的墙角,果真多了一个对方的人! 手起十字架落。卡Kа酷Ku尐裞網 只一刹那,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队伍的鬼,归属了同行。 急火攻心,他迅速抬手想要用武具,可指尖还没碰到图标,身体就动不了了。 他努力斜眼珠,去看身边的吴笙、况金鑫,两个伙伴和他一样,被人定住了。 其实还有石板下的池映雪。 很快,四个小伙伴同时听见提示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砰——” 地动山摇里,一辆皮卡破墙而入,透过挡风玻璃,能看见中环十三郎那张欠扁的脸,车却比昨天的越野更高,更大,更坚固。 “咚——” 一头鹿冲进破洞,和皮卡追了尾,鹿毫发无伤,卡车重重一颤。 然而傅文顷脸上却一派从容,甚至带着点“你们太让我失望了”的叹息:“我们车都升级了,你们怎么还原地踏步。” 鹿晃了晃头,才不管傅文顷说什么,后退几步,再度蓄力,朝皮卡狠狠撞去。 一架开着门的电梯从天而降,毫无预警,就落在皮卡车尾。 鹿来不及收蹄,一头冲进电梯,咻地消失。 “,”文具的使用者,武彦超好心解释,“你们的鹿魔,估计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五人敏捷上了皮卡后面的半截车厢。 墙角的四只鬼,和客厅里的女人,幽魂一样飘上车厢。 地动山摇平息,皮卡绝尘而去。 …… 月光之下,皮卡风驰电掣。 “队长,都把他们定住了,怎么不直接送回家?”武彦超对于没能彻底制敌,耿耿于怀。 傅文顷面沉如水:“和他们,能快打快闪,就别纠缠。” 赵沐辰点头:“嗯,总觉得他们随时都有后手。” “能闯到这里,都不是省油的灯。”贺兰山回想刚刚的激战,仍有些亢奋,他给自己点了支烟。他这人轻易不激动,但一激动,就得抽两口平复一下,否则影响判断力和行动力。 吐了两口烟圈,他把剩下半包递给秦锐。 秦锐推了回去。 贺兰山意外:“不抽?” 秦锐抓抓一脑袋葡萄紫,左右环顾,眼神隐隐不安:“你们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这还顺利?”武彦超白翻上天,“我们什么时候这么扔过文具,赶上买一赠十了!” “我同意秦锐,”赵沐辰声音冷静,“他们那个失踪的队长,太可疑了。” 傅文顷安静良久,直到四双眼睛看向自己。 “我原本有两个猜测,”傅文顷说出了心中所想,“一,他就在那栋房屋里潜伏,准备在战斗的关键一刻,出其不意;二,提前跑到教堂埋伏,这样就算我们把五个鬼都抢过来,他们也还有翻盘希望。” 赵沐辰:“现在没有一了。” 傅文顷抬眼眺望,路的尽头,教堂隐约可见:“嗯。” 皮卡在教堂门前停下来。月光下的教堂,安静,肃穆。神父站在门口,像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我的孩子,你们终于来了。”他和蔼的声音难掩激动,那是沉甸甸的期盼。 驱魔仪式设在教堂中厅,地上已挖出五个人形凹槽,凹槽围成一圈,圆心处是一方清池圣水。 “待五只恶鬼躺入凹槽,圣水即会洗涤他们的罪孽……” 神父絮絮叨叨讲一路,傅文顷小分队听的多,记的少,反正就是走流程的事。 相比之下,他们更在意那个不知藏在哪里的“敌方队长”,生怕一不留神,让人钻了空子,功亏一篑。 可眼下,已经到了驱魔阵前,还没有任何动静。 神父站定,凝望了片刻驱魔阵,像在做着最后祷告。 终于,他转过身来,走到整齐站成一排的五只鬼面前:“去吧……” 五只鬼站如松,就是不动。 神父静静看着他们,半晌,又转向傅文顷小分队:“还差一只。” 傅文顷一怔,脱口而出:“不可能。” 神父缓缓摇头:“还差一只。” 傅文顷回头看自家队友,迎接他的,是四张同样懵逼的脸。 难道还有第六只鬼?可地上也明明只有五个凹槽啊!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突来的提示,就像一记重锤,将傅文顷小分队一直悬在钢丝上的“安定”彻底击碎。 五人“啪”一下拥到一起,勾肩搭背,抱成一团,就像足球运动员进球后那样,唯一的区别是,人家抱完会分开,继续踢比赛,傅文顷他们五个抱住了,就抱住了。 不对,傅文顷艰难顶开贺兰山下巴,把头抬起来。一,二,三,四……不是五个人,抱在一起的只有他妈的四个! “队长,再坚持五秒,不,四秒就行——”已跑到神父身旁的“秦锐”,冲“自家伙伴”妩媚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十字架,“扑扑扑扑”四下,挨个扎进了鬼娃娃、鬼形、钉子男和阴郁少年心口。 就漂亮女人没挨第二下——在黑塑料屋内,她就是被“秦锐”刺的心口。 “神父,该你了。”“秦锐”催促。 神父也很配合,看向五只鬼,还是刚才那句台词:“走吧。” 这一次,五鬼动了,乖乖走向各自凹槽。 “秦锐”定定看着五只鬼的背影,神情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急死了,恨不能上去一鬼给一脚,让他们快点走,快点躺。 四人再迟钝,也从那妩媚一笑的恶寒里,看清真相——这他妈根本不是自己队友! 傅文顷眼中已经冒火,这时候就算挣脱防具也没用了,唯一的方法只有送“祸源”回家,十字架都是他插的,只要他回家,一切就可以重新再来。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再度到来的提示音,让傅文顷小分队彻底抱团成“死结”,连用下巴点文具都成为了不可能,遑论反击。 唯一还能动的只剩下嘴了。 武彦超:“你们他妈到底有多少个相亲相爱!!!” 吴笙、池映雪、况金鑫,走进中厅。 他们踩夜风,踏星光,走梯台似的,潇洒登场。 “这和队伍气质有关,”吴笙好心给与解答,“可能是被我们融洽的氛围感召,得这样文具的频率一直居高不下,我们也很烦恼……” 五鬼已全部躺入凹槽,圣水池温柔涌动,水流向五鬼方向流淌而去。 池映雪轻轻呼出一口气,解除文具。 “秦锐”退去一脑袋葡萄紫,变回徐队长。 “累死我了!”演戏也是个体力活,徐望一脑门汗,不过还是很贴心地嘱咐贺兰山,“别总抽烟,对身体不好。” “……”贺兰山现在看起来不想抽烟了,想吃人。 大局已定,傅文顷彻底冷静下来,只是脸色阴沉,声音也骇人:“秦锐在哪里?” 徐望:“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放心,没伤人。” 傅文顷:“什么文具?” 让对手死个明白,向来是旺旺同学的宗旨:“,我们家小雪的。” 傅文顷:“这个文具能让你变成任何人?” 徐望:“没错。” 傅文顷:“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望:“风起云涌。” 傅文顷:“那之后你就一直和我们演戏?包括去抢着刺那个女人?” 徐望:“刺不刺那个女人无所谓,但我得找个由头去小雪身边,拿他的十字架嘛,你是不知道揣四个十字架多扎得慌,皮卡颠得我差点暴露……” 傅文顷不想再听他说话,一个字都不想! 目光冷冷落到剩下三个人身上:“你们一直知道?” 吴笙、况金鑫、池映雪一起点头。 “一直配合他演戏?!”傅文顷已经很难控制自己语调继续平稳深沉。 赵沐辰、武彦超、贺兰山,也几近崩溃。 什么队长没了,队长你别吓我啊,队长呢,等下再找,先捉鬼……这是闯关还是演话剧呢!!! “也不能说配合,”吴笙觉得傅文顷概括得不准确,“我们每个人的表演风格其实不太一样,所以还是自由发挥多一点,在实战中磨合……” 傅文顷小分队全体:“闭嘴!” …… 一块黑塑料都不剩的房屋,连厨房都被月光笼罩上一层温柔。 钱艾蹲在五花大绑的秦锐面前,比月光还温柔:“不用崇拜我,我就是个新人,论演技,还得属我们队长,尤其上一关,那是我们队长最华彩的时刻,民国奥斯卡,乱世小金人!” 秦锐:“……” 钱艾挠挠头,这辈子没怎么当过恶人,经验太匮乏,转身去冰箱翻了一圈:“哎,你吃三明治不?” 秦锐:“滚。” 钱艾:“培根?” 秦锐:“滚。” 钱艾:“巧克力?” 秦锐:“滚。” 钱艾:“啤酒?” 秦锐:“来一口。” 钱艾:“麦片?” 秦锐:“……” 钱艾后知后觉回头:“哎?你刚刚说啥?” 鸮:恭喜过关,12/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第178章 重置 害怕。恍惚。 徐望僵硬在椅子里, 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 还是文员出了问题。 “部长……我先出去了……”文员极力保持微笑, 可离开的脚步泄露了她的慌张。 门关上。 徐望静静坐着, 听着门板合上的余音在空气里消散。他不知道要干什么,要想什么, 好像就这样一动不动缓一缓, 就能把那些精神错乱一样的幻象驱逐出脑海。 门外传来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声音大得门板都隔不住。 “我都和你说了,徐部长不在!”是刚刚那个女文员的声音。 “不在?行, 我就在这里等,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一个愤怒粗哑的男人声音。 徐望皱眉,他得罪过人?可就算有恩怨,带到公司来,还让一个小姑娘帮着挡,也有点太难看了。 “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女文员还在尽职尽责阻拦。 徐望起身,毫不犹豫打开门,门外两人都愣了, 还有整个大平方格里几十位“看似在工位上午休,实则眼神刷刷往这边瞟”的围观同仁。 徐望也愣了下,没料到门外是这么大一办公区, 这么敞亮一围观视野。 “别为难小姑娘,”他以整个平方格都能听见的音量,朗声道, “有什么话和我说。” 找茬者是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人,双手插兜,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还行,算个爷们儿,那我就和你说说。” 棒球帽嘴角一勾,走上前来,揣在口袋里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照着徐望的肚子就是一捅。 徐望都没看清他拿的是什么,只听见一声极小的“扑”。 徐望低下头,棒球帽把那东西拔出,又“扑扑”补了两下。 他这回看清了,是一把水果刀。 后知后觉的疼痛,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周围尖叫四起…… “笃笃。” 徐望晃了下神,直到敲门声第二次响起。 “进来。”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年轻女文员推门而入,微笑着把飘香咖啡放到他桌上:“徐部长,您的咖啡。” 徐望哭笑不得:“你不是刚给我送过一杯,怎么,忙忘了?” 女文员怔住,茫然看他。 徐望忽然一个激灵,抬头看墙,上面的钟表时针分针重合,中午12:00。 他迅速抬胳膊撸袖子,动作近乎慌乱,直到看见猫头鹰头。 :活过下午4:44。 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手臂上会有这种东西,但此刻,这诡异的玩意儿却让他莫名安心。 他没疯,他的的确确已经看过时间,喝过咖啡,听过争吵,还让人捅了三刀。卡Kа酷Ku尐裞網 椅子缓缓向后转。 窗外,血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变成了“12”。 文员离开了。 徐望看着时钟上的秒针,一圈,两圈…… “我都和你说了,徐部长不在!” “不在?行,我就在这里等,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12:04。 徐望腾地起身,拉开门:“我在。我们谈谈。” “还行,算个爷们儿,那我就和你说说。”棒球帽勾起嘴角,大步流星而来,揣在兜里的手顺势而出。 徐望死也不会再让人扎第四刀! 一个闪身,他躲得时机刚刚好,棒球帽一刀刺空,在惯性作用下跌进办公室。 徐望从外面把门关上,一边死死拽着,一边冲平方格里大喊:“还看什么看,报警——” 话音刚落,徐望忽然一阵晕眩。 听说过大声喊时间太长,容易缺氧,可他刚刚就喊了一句报警……失去意识前,徐望还冷静科学分析着。 “笃笃。” 徐望木然坐在椅子里,看着被敲响的门板,生无可恋。 墙上的时钟还是12:00。 窗外的血数字变成了“11”。 人死不能复生,但他好像可以。 问题是他刚刚明明没有被捅死,好端端拽着门,怎么又回来了? 每回来一次,数字便相应减少,如果到了“0”……徐望不太敢往下想。 无论如何,他至少知道那句“活过下午4:44”的意思了,因为连续两次,他连12:04都他妈活不过! 如果把大脑看做一个1tb容量的硬盘,徐望现在只存储了1b信息,从第一声“笃笃”开始,到此时此刻结束,其余全是空白。 但这1b太刺激了,竟然让他觉得“我是谁”、“我的过去在哪里”这种终极问题都可以以后再议,眼下专注应付“活着”就好,能活下来,再谈过去和未来。 “进来。” “徐部长,你的咖啡。” “我得罪什么人了吗?” “嗯?” “一个年轻男孩儿,平时可能喜欢戴棒球帽,身高一米八零左右……”徐望尽力描述。既然秘书敢拦,就该知道些内情。 女文员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是羞涩,是羞愧:“部长,对不起。” “不用道歉,回答我的问题。”已经12:02了,徐望难掩焦灼。 任谁被硬架上跑道,莫名其妙就开始和死神赛跑,都得焦灼。卡Kа酷Ku尐裞網 “和您没关系,是他……他非觉得我和他分手是因为您……”女文员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他是你男朋友?”徐望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仇人。 “前男友。”女文员这时候了还不忘纠正。 徐望扶额,记忆的缺失让他心里总是没底:“那我俩到底有没有关系?” “啊?”女文员愣住,“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反应? 虽然徐望也希望彼此之间清清白白,但女文员一脸“震惊”,还是很伤人。 他一表人才,公司中层,未婚未育,怎么就不可能? 呃,等等,婚恋这块儿在记忆里,好像也是空白…… “砰——” 门板被人踹开了,棒球帽看见屋内他俩,眼睛都气绿了:“我和你拼了——” 12:04 女文员没出去,棒球帽换台词了。 徐望脑中不受控制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但身体很诚实,一个后跳躲过棒球帽伸来的胳膊。对方被桌案隔住,怒不可遏,竟一跨而上,矫健爬过桌案! 徐望呼吸一滞,绕过桌案往门外跑。 棒球帽紧追而上,一个跳跃将他从后面扑倒。 徐望认命,咬紧牙关,可疼痛还没到来,头顶忽然掠过一阵风。 徐望只觉得身上一轻,就听“咚”一声,压着他的棒球帽被人踹飞了。 “给我按住他!”扫堂腿有一把磁性动听的好声音。 棒球帽被一群保安死死摁在地上。 徐望狼狈爬起来,看见一张万里挑一的脸。 万里挑一的英俊,万里挑一的智慧。 他不认识他,而且英俊可以看,智慧怎么看?徐望说不清,但就是知道。 “你没事吧?”救命恩人问。 “没事。” 徐望答完,觉得干巴巴的,犹豫着是加个“道谢”,还是直接问“你是谁”,救命恩人却倾身过来,再度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清—— “你能看见窗外的血色数字吗?” …… 正午时分。 他在持续不断的“哒哒哒”声中回神,却发现,是自己在敲键盘。 屏幕上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是他刚刚走神的证明。 这是一间极宽敞豪华的办公室,老板台是实木的,沙发是真皮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还挂着品位奇(.)怪的装饰。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满是代码的电脑屏幕,心里十分客观地下了评断——it这行,办公室装修成这样,有病。 但这是他的办公室。 真奇(.)怪。 他的大脑像被格式化过,目前一片空白,桌案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但他只慌了最初的一瞬,便去摸了裤子口袋。 钱包果然在,里面还有身份证、驾照,和几张相同的名片。 xx科技公司总经理。 吴笙。 他很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认为就该如此。 但失忆这件事,他没办法坦然,这是会影响到正常生活的严重问题,他必须弄出个究竟。 最快弄清当前处境的方法,就是询问身边人。 吴笙刚想起身,到办公室外搜寻一下可提供帮助的人,一声“叮”又把他定在了椅子上。 准确锁定声源,他挽起衬衫袖子,不可思议挑眉。 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个app图标,这还挺新鲜的。 点进去,先看新信息—— :活过下午4:44。 腕表上,时分秒三针刚好重合,12:00。 吴笙微微歪头,眉宇间因思索而皱起。 活过下午4:44…… 警告?预兆?抑或某种整人游戏? 不,不对,科技还没有先进到,能在他手臂无声无息植入一个这样的东西。还有他的失忆,也很蹊跷,和手臂上的东西有关吗? “咚。” 背后的落地窗传来碰撞闷响。 吴笙回头,是蜘蛛人正站在吊篮里,擦拭外幕墙玻璃,风有些大,吹得吊篮一直晃,不时碰到玻璃。 蜘蛛人的背后,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13”,悬在半空。 吴笙定定看着那个“13”,心反而落定了——这个世界不正常,所以自己身上出现各种不正常,也就正常了。 “咚。” 吊篮又碰到了玻璃,看起来晃得更厉害了。吊篮中的工人不得不中断作业,拿出对讲机,应该是让操作台把吊篮放回地面。 吊篮很快开始下行。 吴笙莫名其妙有点揪心,本能站到落地窗前,目送吊篮下降。 终于,吊篮稳稳落到地面。 吴笙松口气,忽然脑中一阵恍惚,站都站不稳。 “哒哒哒哒……” 视野重新清晰,吴笙看着屏幕上一连串似曾相识的乱码,愣了。 他第一个动作是抬手臂看表,第二个动作是点开猫头鹰图标,第三个动作是转头看窗外。 只有时间重置了。 猫头鹰图标中的信息仍在,而表示未读的小“1”已经没了。 血色数字也变了,13变成了12。 “为什么……”吴笙看着里字,喃喃自语,眼中浮出不解。 活过下午4:44。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发来的,但按逻辑推,如果一切风平浪静,谁会特意叮嘱这么一句?既然强调“活过”,相应的,就有很大可能“活不过”,也就是说从现在到4:44之间,极有可能存在某种“活不过”的危险。 但他刚刚没遇见任何危险,时间却重置了。 时间重置是一种必然?不,如果那样,神仙也活不到下午4:44。 如果时间重置是有条件的呢?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时间重置了……吴笙因自己的猜想而兴奋起来,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见到了一丝光。 假设这个“重置条件”真的存在,他只要找到并阻止这个条件的生成,就可以让时间一直往前走,走到下午4:44! 4:44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完全想不出来,但现在,“活过下午4:44”就像一道迷人的难题,对他散发着致命吸引力。 “咚。” 吊篮又开始磕碰玻璃了。 吴笙不再牵挂,他知道它会稳稳落地。 起身,出门,办公室外是一条长长走廊,走廊两边都是透明的办公区,此刻正值午休。大部分员工都不在,可能去吃午饭了,少部分员工或趴工位,或仰于躺椅,补眠一刻。 吴笙看一眼表,12:02。 两个男员工迎面走来,一手拎着买的午饭,一手划拉手机,全神贯注的“嘿嘿嘿”。 “刷到什么有趣的了,乐成这样?”吴笙迎过去,调侃。 他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至少目前不是,可如今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可能携带关键信息,他不想错过。 “吴、吴总!”两个男员工当即立正。 “嗯?”简单上调音,示意对方,自己还在等待回答。 男员工估计觉得自己嘴笨,直接把手机举过来,给老总查阅。 那是一个名为“xx大厦”的微信群,里面正滚动刷屏—— 卧槽,修罗场! 谁绿了谁啊哈哈哈哈 别光文字直播啊,无图无真相! 你直接来三楼看呗。 [照片] 还没敲开门呢,现在就女主和男二,男一躲着没露面。 够怂的。 我靠靠靠开门了嘿! 打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xx大厦,这不就是自己名片上的公司地址吗? 这栋大厦的群? 三楼?修罗场? 吴笙刚捕捉几个关键词,还没来得及深思,似曾相识的恍惚感,二度袭来。 “哒哒哒哒……” 手指停下,吴笙看一眼窗外的“11”,迅速起身,一秒不耽搁。 与其空想那些信息和他目前的处境有没有关系,不如实地考察。 走廊很静,那俩男员工还没回来。 吴笙一路寻到电梯间,发现自己处于7楼,电梯正在往下走,目前已到15楼,他连忙按下行键。 电梯在7楼停住,吴笙进入,果断按“3”。 中间没被干扰,电梯直接抵达3楼。 门一开,吴笙便快步走出去,出来电梯间一转身,就看见“xx金融公司”的lg。这间大厦似乎遵循“一层楼一家公司”的规矩,7楼只有他那家科技公司,3楼只有这一家。 远远的,就能听见男人粗哑的叫喊声。 前台探头往平方格里看热闹,没注意吴笙进来,等发现,这人已大步流星进了平方格办公区。 吴笙刚一进来,那扇集中了办公区所有八卦视线的门,就让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踹开了。 那人气势汹汹冲进去,吴笙心里一紧,没来由就跑了过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一个人正好逃出来,那是个模样挺不错的男人,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五官单看就不错,合起来更顺眼。 可吴笙刚开始欣赏,还没看够,那人就被棒球帽从后面扑倒了。 寒光一闪。 棒球帽手里竟然握着刀。 吴笙想也没想,一脚过去把人踹开了。 “给我按住他!” 保安姗姗来迟,正好赶上最后一个环节——摁住人。 “你没事吧?”吴笙嘴上这样问,眼睛已开始上下打量,自动检索有没有不妥。 “没事。”那人的声音有点哑,但还算镇定。 吴笙的“检索目光”在对方露出的一节手臂上停住。 同样的猫头鹰头。 他心中一喜,说不清这是因为终于找到了线索,还是因为线索在这个人身上。 “你能看见窗外的血色数字吗?”问出这句话时,吴笙压低声音,没压住乱了的心跳。 第179章 各处 徐望一把将救命恩人拉进办公室, 砰地关上门, 直指窗外“你也看得见?!” 吴笙把手臂的猫头鹰图标亮出来“我还有这个。卡Kа酷Ku尐裞網” “我也有!”徐望简直想抱着他哭, 就是那种异国他乡遇见同胞的喜极而泣。 “先别激动, ”吴笙拍拍他肩膀,“和我说说情况。” 徐望一股脑把自己的遭遇都说了, 但这事儿的时间线太乱, 他又很难不激动,于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到后面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就像明明分门别类码得整齐的蔬菜, 生生让自己弄成了摇滚沙拉。 救命恩人从头听到尾,没说一句话,徐望估计人家是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提问,又不好意思打断他。 “那个,你给我一分钟捋捋,”徐望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再重新给你讲一遍……” “有遗漏?”吴笙问。 “啊, 应该没了……”徐望有些窘,“就是我讲得太乱,怕你……” “不乱, 很清楚。”吴笙眼里一片明澈,“你失忆了,经历两次时间重置, 一次你被人杀死,一次你拽着门喊报警,但没有任何实际危险。两次都发生在12:04,窗外数字从13减少到11,手臂出现奇(.)怪的猫头鹰图,和‘活过下午4:44’信息。” “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徐望现在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就像学渣看大神。 吴笙喜欢对方眼里的认可和崇拜,失忆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模样“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失忆了,我也经历两次时间重置,我也看得见窗外数字和手臂信息,唯一的区别是,我没有死过,两次都和你第二次一样,一晃神,就重置了。” 孤军奋战一下子变成了携手并肩,救命恩人又让人十分有安全感,徐望的慌张慢慢被巨大的疑问取代“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变异吗?” “还不清楚。”吴笙低头看一眼手表,12:09,“目前已知12:04是个关键节点,我们已经成功度过,就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接下来?”徐望心里一紧,“你的意思是接下来还会有危险发生?” “当然,”吴笙说,“如果一路平安,‘活过下午4:44’就没理由成为考题了。” “考题?”救命恩人的思路太难跟上了。 “哦,这只是我的一个比喻。”吴笙把手臂的猫头鹰点开,说,“你看,这里有花名册、文具盒、小抄纸、成绩单,四个项目,其中花名册、成绩单都是空白,小抄纸里只有一句‘活过下午4:44’,文具盒里东西很多,前缀分别是‘防’、‘武’、‘幻’,看起来像不像玩游戏的道具?” “是有点……”徐望没想到猫头鹰里还这么多门道,他只看了那句话,压根没往别处点,而且每次刚过四分钟,文员的疯男友就来了,他也来不及想更多。 “我还没点击,不知道它们具体能造成什么效果,不过有花名册,文具盒,成绩单,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考试,”吴笙继续说,“小抄纸本来应该写答案,但放在这里,应该更接近于某种提示。” 徐望想起了最初那几声清脆的“叮”,的确很像手机的提示音。 吴笙收敛笑意,正色起来“我猜,因为一些难以解释的原因,我们两个被选中参加这场考试,考题就是‘活过下午4:44’……” “这期间,这场考试背后的神秘力量,会给我们设置各种障碍,一旦我们失败,时间就会重置。窗外数字是我们可以失败的次数,也就是说,你我共享13次机会……” “一旦数字归零,我们将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如果可能,我还是喜欢赢下挑战,拿一百分去打考试组织者的脸……” 轻吐口气,他认真看进徐望眼睛“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部分了,我们必须找出时间重置的触发条件。第一次是你的死亡,第二次是什么?” 徐望也认真看他,不说话,就看。 吴笙怔了怔,大约有些回过味来了“是不是我一口气说了太多,其实没那么复杂……” “兄弟,”徐望抓起救命恩人一只手,用双手紧紧握住,“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骗我呢,其实你没失忆,你什么都知道……” 时间12:17。恍惚,猝不及防。 “笃笃。” 徐望在敲门声中回过神,手心似乎还残留着救命恩人的温度。 时间12:00 窗外数字变成了“10”。 半分钟后,女文员第四次放下咖啡。 一分半钟后,吴笙冲进办公室,气喘吁吁“不对,参加这场考试的还有别人!” …… 15楼,xx宠物美容中心。 “汪汪!汪汪——” “林琳,它怎么一直叫啊……”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要靠胸前别着的名牌,才能想起来自己和旁边同事的名字。 说“想起”也不恰当,他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只是暂时记住了看见的这两个名字。 他的名牌上写着况金鑫。 旁边帮他安抚狗狗的女孩儿,叫林琳,看着比他还小两岁。 正在享受服务的是只金毛,理应温顺的,可叫得很凶,林琳一直安抚,它还是焦躁不安。 “怀孕了嘛,要当麻麻的时候是最敏感的。”林琳摸摸金毛的头,极温柔的安抚。 况金鑫把宠物梳子放下“嗯,差不多了。” 林琳一愣,哭笑不得“你才梳了两下。” “啊?”况金鑫有些茫然地歪头,“可我觉得梳好久了啊。” 金毛忽然跳下美容台,往外跑。 正好一个员工路过,把狗截住,好言好语哄半天,才把狗狗哄得愿意让他扛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况金鑫看着重新趴到美容台上的金毛,一时茫然。 如果他没记错,狗狗已经跑出去三回了,每次都是这位员工恰好路过,太奇(.)怪了。 “你发什么呆。”林琳拿过他的宠物梳,忙活起来。 况金鑫环顾美容室,四面都是墙,没窗,只一个玻璃门,还让公司lo贴得密不透风。 估计是这屋里有点闷,况金鑫想,所以才生出那种莫名其妙的错觉。 …… 16楼,xx品牌设计工作室。 假人模特随处可见,各色布料杂乱横行,设计师们忙碌奔走,顶灯好像还坏了,物业师傅坐在梯子上维修,总之,一派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 一个漂亮男人坐在一隅,虽然是开放式办公区,还是可以看出,他周围的空间相对更大,也更独立一些。 他没在忙碌,而是把椅子转了半圈,望着窗外,虽是皱眉,但姿态悠闲,和满室奋战员工形成鲜明对比。 “池总监,这是下一季的主题,您看一下。”员工送来策划。 沉思中的男人,没回头,仍陷在自己的审美体系里“这是哪家公司的倒计时广告?” “嗯?”员工不明所以。 “太丑了。”男人也不需要员工回答,自己就给了个真情实感的评价。 员工随着领导看窗外,蓝天白云,哪有什么广告。 池映雪不再看那个又大又丑的红色“11”,转回椅子,目光落在策划案上。 这是他第三次收到相同策划案了。 果然是梦。 只有在梦里,他才可能记忆一片空白,而他的员工也一遍遍重复做过的事情。 还有胳膊上多出的纹身。 无论设计还是配色,都离“美”差太远,唯一的优点是能点开,还挺稀奇(.)。 不过既然是梦,那也没必要约束自己了——楼下的狗叫声,吵得他头疼。 员工第二次送策划案时,他就问过了,楼下是个宠物美容中心。 “在大厦里开什么宠物美容……”他咕哝着起身,直接就往外走。想睡个好觉,做个安稳梦,这要求不高,理应得到满足。 员工被晾在一旁,回忆刚刚领导一脸的“我要去找茬”,愣没敢喊那个离去的背影。 凌乱的办公区,让池映雪从工位到门口这段路,走得七绕八绕,其间还差点被维修工人梯子上落下的钳子砸到头,幸亏被他灵活闪过。 只下一层楼,他懒得等电梯,直接走了楼梯。 楼梯上正遇见一群保安抓着一个男人下来,估计怕影响不好,没坐电梯。 他不急,文明让路。 那男人却在路过他的时候,忽然发疯似的挣脱保安,要来勒他脖子。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病急乱投医,还是真有自信能徒手挟持他,反正他没给对方机会,一脚踹趴下了,还给保安吓够呛,怕对方挨这一脚,再活不到警察来。 其实他留着力呢,要真踹,对方就得滚楼梯底下去。 闹完这么一通,再到楼下,本来没什么火气了,哪知道狗叫声更凶,听得更真切,又把他的头疼勾了起来。 没搭理前台阻拦,他愣是直接闯到了美容室,一开门,就看见俩人,一狗。 况金鑫和林琳也愣了。 金毛却忽然跳下来,扑池映雪腿上就不走了,又吐舌头又摇尾巴,连叫声都欢腾了。 池映雪莫名其妙。 况金鑫笑了,说“它喜欢你。” 池映雪总觉得这声音很亲切,但梦中的大脑实在不中用,他认真打量对方,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开口就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的目光就定在况金鑫脸上,太明显了,让旁边的林琳连会错意都省了,噗嗤乐出来。 况金鑫先是有点懵,而后挠挠头,带着点不确定问“哥,你是在和我搭讪吗?” 池映雪还没回答,一阵恍惚就同时袭向他们俩。 …… 顶楼,12:00。 “钱总!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没了啊——” 聒噪的呼喊声中,钱艾视野渐渐清晰,他踩在顶楼外围的边沿上,身后是万丈深渊,眼前是一个保安打扮的男人,对方似乎不敢离太近,就站在两米外,苦口婆心地喊。 “钱总!你想想摔下去得多疼!粉粉碎啊,人就成肉饼了啊——” 肉饼?香河……肉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吃! 他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他记得香河肉饼、四川串串、东北乱炖、北京烤鸭以及等等等等,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站在这儿。 “钱总——” “别号丧了!”他实在扛不住了,本来顶楼风就大,在被这么嚎几句,他都容易失足。 “我是谁?”他迫切想知道这个问题。 “钱总啊!” “全名!” “叮——” “钱艾,草头艾。” “我是什么人?” “商贸公司老总,就在咱们十楼办公啊!” “叮——” “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破手机关了!” “这不是我手机的铃声……”保安快哭了,为了劝这位轻生的老总下来,他真是煞费苦心,连对方装疯卖傻,他都一概配合,还要怎样! 他倒希望这位钱总真失忆,至少不会再闹自杀了啊! “钱总,想想你家里人,想想你老婆,想想你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婆?孩子?”钱艾脑中一片茫然,“我有吗?” “……”保安就顺嘴那么一说,这种家务事,他哪知道。 空气突然安静,保安的对讲机里传出焦灼声音“快来三楼,快来三楼,有人闹事!” 钱艾叹口气,决定先从这么危险的地方下来,不管保安说得是真是假,反正他现在是一点不想死,就算真破产了,那就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呗。 保安刚按住对讲机,想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余光忽然瞥到钱艾抬起一条腿。 他呼吸一滞,奋不顾身扑过去! 钱艾瞪大眼睛,恐慌地看着保安朝自己扑来,就在保安抱住他腿的一瞬间,他猛地感到一阵恍惚…… “钱总!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没了啊——” 钱艾站在外围边沿上,身形微微晃了晃,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这话,他好像已经听过了? “钱总!你想想摔下去得多疼!粉粉碎啊,人就成肉饼了啊——” 这话,他也听过了…… “钱总,想想你家里人,想想你老婆,想想你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不是他疯了,就是保安疯了。 保安身后是下楼的门,门玻璃上反射出一抹红。 他鬼使神差回头,半空中,一个血红的“12”。 “快来三楼,快来三楼,有人闹事!” 对讲机的声音,拉回钱艾注意。 一些零碎片段从他脑海中闪过,对讲机,三楼,保安,扑过来……扑过来? 钱艾被记忆片段冲击到了,过于震惊以至于他竟然有些站不稳,突来的强风更是让他身形晃得更厉害。 “钱总!”保安大惊失色,奋不顾身扑过来! “……”还来?! 双腿被抱住的瞬间,晕眩感并没有如期而至。钱艾有一瞬的发怔,却在下一秒,身体后仰,跌出楼顶。 保安扑得太猛了,抱住了腿,却撞倒了人,根本等不急收紧胳膊,人就已经出去了。 事实上,就算他收紧了,抱腿那点力量,也留不住一个大男人。 晕眩,恍惚,12:00。 “钱总!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没了啊——” “住口!闭嘴!你不许动!”钱艾气势如虹三连击,闪电侠似的从外边沿上下来,一口气跑到楼顶中央,这才在气喘吁吁里,踏实了。 楼外半空,血色“12”变成了“11”。 “钱总,你想通了?!”保安惊喜得近乎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废话!”钱艾抹一把脑门,也不管那里有没有冷汗,“再不想通又让你扑下去了!” “啊?”保安一脸天真懵懂。 钱艾想给他一棒子。 风吹过顶楼,让钱总稍稍冷静了些“你对讲机该响了。” 保安有听没懂,过了几秒,对讲机还真响了“快来三楼,快来三楼,有人闹事!” 保安神奇(.)地看他一眼,一边和那头回应“好的,这就来。” 临到门口,见钱艾没动,问“钱总,一起下去?” 钱艾摇摇头“忙你的去吧。” 保安眼里的担心又回来了。 钱艾翻个白眼“放心吧,我就吹吹风,抽抽烟,要想死我刚才就跳了。” 保安一想也是,对讲机里又催得急,叮嘱两句之后,便走了。 钱艾认认真真蹲在顶楼,抽了两根烟,然后——什么都没思考出来。 这局面太诡异了,完全不科学,更加没头绪。 掏出手机看看,12:15。 叹口气,他起身回了楼内,那人说他在10楼办公,也许回到公司,能想起来一些事情。 大厦22层到顶,他站在顶楼电梯门前等了一会儿,电梯才到。 12:17,电梯在10楼缓缓打开。 钱艾走出去,刚看见商贸公司几个字,就觉得后脑一疼,眼前瞬间漆黑。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钱艾用的直觉判断出——板砖。 第181章 还有人 时间12:01:30, 窗外血色数字10。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对, 参加这场考试的还有别人!” 救命恩人风风火火冲进来, 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徐望关上门, 隔绝了女文员好奇(.)的目光“你确定?” “如果我们俩好端端聊着天,都要时间重置, 这题就无解了。”吴笙呼吸渐稳, 目光笃定,“必然还有其他人,触动了重置条件。” “所以重置条件到底是什么啊?”徐望快让这一次次反复给折腾疯了。 “我猜,是死亡。”吴笙沉下声音。 “死、死亡?”徐望后背发凉。 “嗯, ”吴笙把徐望按进会客沙发里,自己拉来一张椅子和他面对面,“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唯一遇到的特殊事件,就是棒球帽。我之前说过了,既然考题是‘活过’,那必然要设置阻碍,来让我们‘活不过’。棒球帽就是阻碍之一……” “他给我造成的结果, 就是重置触发条件。”徐望有点明白了。 吴笙看一眼时间,加快语速“如果这个前提是对的,那就一定还有其他人参加考试的人, 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死过两回。数字共享,也有他的份儿。” 徐望被他的动作引得也看了一眼时钟,1203。 时间不多了, 他赶紧把心中盘桓多时的话问了“恩人,你方便把名字告诉我吗?” 吴笙一回忆,还真没说过“吴笙。” 徐望咧开嘴,也不知道自己乐呵什么“我俩都是两个字儿。” 吴笙好整以暇看他“这概率,很低吗?” “……好吧,我就是想和你套个近乎,”徐望叹口气,“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吴笙伸手过来,很自然摸一把他的脑袋“不用套,我们俩肯定有关系。” 徐望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啊?” “这场考试放着那么多人不选,偏偏挑中我们俩,肯定有缘故,失忆或许就是为了掩盖这些信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总觉得有人给面前这位划了考试重点,不然没道理彼此差距这么大啊。 吴笙抬头看一眼手表,忽然起身。 徐望想也没想,就跟着站起来。 吴笙看他一眼,忽然走过来,大手一揽,把人牢牢揽在身边。 徐望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带到办公室门口,吴笙一手搂着他,一手开门。 门外,文员的前男友正双手插兜,气势汹汹朝这边而来,女文员已挡在门前,对这位偏执狂前任,只剩气愤和无奈。 开门的动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满平方格八卦同仁,等着看徐部长怎么应对。徐望一眼扫过去,全是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有点心塞,就没一个人想过,他可能是无辜的吗? 头顶的光线忽然被挡住。 吴笙偏头过来,亲了他的脸颊。 徐望石化,就一颗心还能动,噼里啪啦乱得像爆炸糖。 棒球帽一个急刹车,瞠目结舌瞪着他俩。 空气突然安静,一片雅雀无声。 吴笙不看别人,就看棒球帽,但声音整个平方格都听得到“你和你女朋友爱怎么闹怎么闹,别扯上我男朋友。” 说完也不给对方反应,揽着徐望就往外走。 走出平方格了,徐望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欲哭无泪“大哥,你就这么毁我啊,我以后还怎么上班……” “没时间和他耗,我们得赶紧去找其他人。”吴笙回头瞟一眼棒球帽,确认对方没有追上来完成攻击的意思,才拍拍徐望肩膀,“放心,后面指不定还要重置几回呢,我们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关系。” 徐望猛地拉住他“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为所欲为?” 他双眼放光,最后四个透着某种蠢蠢欲动。 吴笙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嗯,为。” 徐望扣住他后脑,结结实实回了一口,不过不是脸,直接亲上了嘴唇。 他亲得用力,结束时“啵”一声,简直制霸全场。 松开吴笙,他回过身来,冲所有八卦分子昂首挺胸“对,老子就是喜欢男人。不服?憋着!” 走出平方格,徐望长舒口气“爽。” 吴笙双手搭肩,把人扳过来,目光郑重“你恢复记忆了?” 徐望被盯得有点慌,实话实说“就、就想起一个性取向……” 吴笙“……什么?” “我喜欢男的,我想起来了,就你刚才亲我的时候……”最后半句徐望含在嘴里,说得比蚊子声都小。 吴笙沉默,喉结上下滚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方这一“收获”。他自己还记忆一片空白呢,就把同考场考生给“掰弯”了? 反正都起了头,徐望索性都讲了“我没失忆之前,这事儿对外肯定是藏着掖着的,我能感觉到,憋屈多少年了……” 管他是掰弯还是恢复记忆呢,吴笙不想了,反正徐望高兴就好“行,你现在就尽情释放吧。” 徐望委屈巴巴摇头“不能尽情,你会反抗。” 吴笙深深看他一眼“我现在怀疑你也是我的考题之一。” 徐望立刻否定,特有自信“那不能,我太简单了。” 吴笙“……” 电梯下到三楼,门缓缓打开。 徐望跟着吴笙走进去“我们现在去哪?” 吴笙按下1楼“保安监控室。” 徐望“你怎么知道保安监控室在1楼?” 吴笙“上次他们抓住棒球帽的时候,说过要去1楼监控室等警察。卡Kа酷Ku尐裞網” 徐望“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没?” 有。 吴笙抬头看着电梯屏不断变化的数字,轻舔一下嘴唇,认真思考着自己的取向问题。 …… 时间12:00,楼外血色数字10。 “钱总——” “你放心,我不跳了。哎,看见没,我下来了。你赶紧回三楼,四分钟以后你们头儿会叫你。”叽里咕噜叮嘱完,钱艾一溜烟跑回楼内,果断放弃电梯,钻进消防楼梯间,一层层往下走。 下楼也是个力气活,一口气下到10楼,钱艾有点腿肚子转筋。 后脑勺没伤,但那一砖头不只呼他脑袋上,还呼在了他心上,他必须看看是哪个孙子下的黑手。 为什么忽然就时光倒流了? 钱艾觉得就是老天有眼,让他报仇雪恨呢。 做贼似的从楼梯间出来,沿着走廊墙边,他悄悄接近电梯。 终于,他来到转角,蹲下来探头往电梯门前瞅,空无一人。 钱艾掏手机看一眼,12:05,蓦地反应过来,早了——前次,他是在楼顶抽了两根烟,才坐电梯下来的。 因为不确定那人会从哪里过来,安全起见,钱艾重新躲回消防楼梯,就算那人也走楼梯,好歹上下还能跑上一跑。 盘算时间差不多了,他重新出来,走廊依然空荡,他顺顺当当回到墙角,蹲下瞭望。 电梯门旁边的墙壁上,靠着一个男人,二十来岁,穿着黑色连帽衫,五官端正,好好捯饬捯饬也能挺帅,但非染个蓝头发。 钱艾莫名对染发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握着一块砖头。 电梯缓缓下行,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在下楼。 蓝头发把帽衫的帽子兜起来,后背紧贴墙壁,握着砖头的手掂了掂。 电梯在10楼没停,直接下去了。 迟迟没等来开门声的蓝头发,回头看门上数字,发现已经到了10楼以下,眉头深深皱起。 钱艾本来想和他当面锣对面鼓,但真等机会来了,求生欲突然上线。 一边默默往后退,一边拿手机拨了110。 对面很快接通“你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警,声音洪亮,正气凛然,愣是把听筒讲出了免提效果。 走廊又空,还带了点回音。 钱艾绝望。 “登登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蓝头发挡住了走廊尽头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钱总,报警啊。”他笑,眼神却阴狠。 钱艾直起腰,非常光明磊落地挂了电话“没啊。” 蓝头发又掂了掂砖头,红色砖头和他的蓝色头发,还挺有c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报警也该是我报警。” “我欠你钱?”钱艾转头看看身后一片空旷寂静、满地凌乱的办公室,悲从中来,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啥失忆了,估计是太痛苦,心态崩了。 “你赖账的方法挺花花啊,前天失恋,昨天被狗咬,今天装失忆?” “……这都什么破理由!”他这个当事人都听不下去。 “无所谓了,反正这钱我也要不回来了,我今天就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是,我们乙方是孙子,但你们甲方也别欺人太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谁先死!” “不是,兄弟,你用你的大双眼皮好好看看,哥公司都人去楼空了,哥也光着脚呢啊——” 蓝头发拎砖头就上,哪里还听得进话。 钱艾果断转身,跑。 在“识时务”这方面,他好像有傲人的天赋。 没想到蓝头发跑起来跟飞似的,才跑几步,就追上来了。 钱艾也不费口舌了,立刻双手护头。 蓝头发一砖头下去,呼钱艾手背上。 钱艾伸腿一绊,把人弄倒,继续跑。 蓝头发一跃而起,扑他后背。 钱艾向前扑倒,回头,就见板砖已到面门。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啪!” 砖头在他鼻尖上撞碎了。 呃,碎了。 钱艾吸吸鼻子,没疼,但被砖头碎裂扬起的红灰,呛着了。 紫头发听见脚步声,警惕回头,还没看清跑过来的两个身影都什么样,耳畔就响起悠远、安宁的音符。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困意袭来,紫头发趴到钱艾身上,安然入睡。 趴在地上的钱艾“……” 动,还是不动,这是个问题。 “他应该一时半会不会醒。”吴笙来到跟前,一边在脑中捕捉那种点击文具后的微妙感应,一边把紫头发架起来放到墙根。 徐望把钱艾拉起来“你没事吧?” 钱艾看看地上碎裂的砖头,人还是懵的,连感激都忘了“怎么做到的?气功?法术?” 徐望赶紧自报家门,不然一会儿对方能猜到凌霄宝殿了“我叫徐望,楼下金融公司的,就是卖理财产品那个……” 钱艾张大嘴“现在拉业务都这么拼了吗?” 第182章 八次 时间12:10, 血色数字9。卡Kа酷Ku尐裞網 “林琳, 我出去一下, ”况金鑫再一次和旁边的小姑娘交代, 但比前次多了一句,“你千万别去杂物室, 那里有危险。” 按原本的发展, 林琳该建议他去杂物室的,但被他这样一讲,小姑娘再没说什么,只怔怔应下了“哦, 好。” 况金鑫拉着池映雪去了楼梯间。一路上池映雪还耿耿于怀报仇的事儿,况金鑫对他真是没辙没辙的“报什么仇啊,它又不是人,哪懂什么该咬什么不该咬。” 池映雪听着别扭“你怎么替一条蛇说话?” 况金鑫瞥他“还有人拿把铲子要和一条蛇决一死战呢。” 池映雪“……” 况金鑫“再说,那是条银环蛇,特别毒,我俩对付不了的。” 池映雪“你刚才拿个纸箱子就扣过去了。” 况金鑫“它要咬你啊,我哪想得了那么多。” 池映雪“小四金。” 况金鑫“嗯?” 池映雪“手机号、微信号、身份证号给我。” 俩人刚走进楼梯间, 话赶话就聊到了这里。 况金鑫以为自己听茬了,又问一遍“什么?” 楼梯间很静,正常说话都带着回音。 “手机号、微信号、身份证号, 给我。”池映雪一字一句,声音淡淡的清凉凉的,像夏日沙冰, “我们交个朋友。” 况金鑫有点防备地看他“交朋友还要身份证号?” “一般朋友不用,你用。”池映雪眨下眼,说得理所当然。 况金鑫发现自己不只跟不上对方思路,有时候连对方的意思都云里雾里。这个和他一样被困在时间怪圈里的人,既不着急,也不慌张,关注点永远在一些很微妙的事情上。但又不是故意和你对着干,或者耍着你玩,而是……自我。 他终于想出个合适的词,对,就是“自我”。一般人说话做事,会考虑环境、事件、人与人的关系,结合这些,才能做出恰当的行为。可这人不,他就随着自己心情,任性得让人无奈,也让人羡慕。卡Kа酷Ku尐裞網 “哥,”况金鑫知道对方喜欢他这样喊,通常以此开头,交流的成功率都很乐观,“我们能不能先找消防过来把蛇处理了,然后想想怎么结束时间倒流,等一切回正轨了,再加微信?” 池映雪“还有电话和身份证号。” 况金鑫“嗯,都给你。” 池映雪不喜欢等,但偶尔,可以破例。 况金鑫打消防报警电话的时候,手中被塞了一张名片,电话接通,他也看见了名片上的字——xx品牌设计工作室,艺术总监,池映雪。 合着这一次晚到的五分钟里,不光找铲子,还找了名片。 都时光倒流了,还坚持要让自己有姓名,况金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但细一想,又觉得还挺可爱。 打完消防报警电话,他终于稍稍安心点,思绪回到时光倒流上来“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俩呢?” 池映雪挑眉,难得也起了好奇(.)。 选中他俩,难道是他和小四金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池映雪倒挺喜欢这个推测。 “倒计时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到了‘0’,时间就再也不会倒流了?”况金鑫不是真要他给答案,而是希望能两个人一起讨论,集思广益。 池映雪总算开口“未必,也可能到了‘0’,我俩就没命了,真死了。” “那在‘0’之前,活过下午4:44呢,是不是就能结束这一切?”况金鑫总觉得小抄纸上的话,是这件事最关键的线索。 池映雪刚要再说话,楼上却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有些杂乱。 他想起了之前的“意外”,立刻将况金鑫拉过来,护到身后。 几个保安带着一个人下来,那人一脸凶相,目光落到池映雪身上。 池映雪对这个已经交手过的人,完全不感兴趣,武力值渣渣,颜值更渣,他感兴趣的是旁边保安手里的传单——那个狗头,画得还挺有□□。 凶徒如期而来,池映雪精准出脚,在保安的惊叫声里,收腿,特自然抽走了保安手里的传单。 他看的是“狗头”,很认真地欣赏了一翻。 况金鑫从他背后伸脑袋出来,看的却是文字,下一刻,情不自禁抓紧了池映雪的衣服。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蹙眉,这才看见传单内容,当即问保安“传单哪儿来的?” 保安刚把凶徒重新制服,对于这位“一脚定乾坤”的大厦员工心存忌惮,立刻如实回答“有三个疯子满楼发呢,要不是今天事儿太多,人手不够,早把他们逮了!” “事儿太多?”忽然被触动的第六感,让况金鑫追问出声。 “对啊,”保安一肚子牢骚,显然被折腾得不轻,“楼顶有个要跳楼的,楼下有个持刀找情敌的,这不刚又抓到个鬼鬼祟祟,”他瞅一眼凶相男人,满腔郁闷都迁怒到这人身上了,“瞪你妈瞪,你别以为你嘴硬死扛着就行了,你一外人偷偷摸摸溜进来想干嘛?一看就没憋好屁……” 保安拧着人,骂骂咧咧下了楼。 况金鑫问“哥,你觉得这些事儿和时光倒流有关系没?” “说不准,”池映雪难得思考一下,“先去十楼。” 况金鑫“嗯。” 别的暂且不管,有人知道血色数字和猫头鹰头,这个必须一探究竟。 刚下了一层楼的保安们和那个凶徒,似乎又打起来,听声音,不算激烈,毕竟保安人多,控制局面不难。但两个人不想“穿越战场”,以免引来更多麻烦,转身回了走廊,改坐电梯。 不料电梯刚下到13楼,猛地停住了。不是有人在外面按了电梯,就是毫无预警,突然停住,甚至可能都不是正正好好的13楼。 电梯内的灯一闪,灭了。一同暗下的还有按键板,只剩紧急联系的按钮,还微微亮着红灯。 “……停电了?”况金鑫有些紧张地摸出手机,亮起手电筒,发现池映雪愣愣站着,脸色恍惚,像失了神。 况金鑫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这比被困电梯还让他紧张。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人抱住,哄孩子似的轻拍对方后背“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池映雪回过神,莫名其妙。他只是被停电意外了一下,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懂况金鑫哪里看出他需要“安慰”了。 不过…… 被这样轻轻拍着,还挺舒服的。 池映雪抬手将人环住,轻轻蹭对方的头发,忽然希望时间别前进,也别倒流了,就停在这里,和电梯一样,一直停住。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惜刚把眼睛闭上,还没来得及继续享受,头顶就传来一声巨大的“咣当”,电梯轿厢随之猛烈晃了一晃。 那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了电梯井里,砸在了轿厢顶上。二人下意识抬头,可全封闭轿厢,哪里看得到外面。 余音很快散尽,二人的心,却在越来越静的空气里,提了起来。 “小四金,照这边。”池映雪抬起手臂。 况金鑫立刻把光线打过去。 池映雪在文具盒里翻翻找找,最后点了一个。 大约七、八秒后,头顶的轿厢板,在池映雪的凝视下,渐渐变得透明。 越透明,况金鑫的呼吸越紧,到最后,他喉咙紧得已经无法呼吸。 一个满脸血的女孩儿趴在轿厢顶上,身体扭曲成怪异角度,眼睛不甘地睁着,鲜血从她口中、从折断的肢体中,慢慢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名牌。 林琳。 况金鑫不由自主红了眼眶,难以置信不久前还对自己甜甜笑着的姑娘,就这样没了。 池映雪微微眯眼,透过尸体缝隙,捕捉到了电梯井上方的光亮。 有光亮,只有一个可能——电梯门是开着的。 17楼?18楼?池映雪凭光线透进来的位置,判断那扇打开的电梯门的位置,女孩儿很可能就是从那一层踩空掉下来…… 不。 池映雪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一个人正从光亮处探出头往下看。 太远了,光线也不够,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感觉的到,对方不惊慌。如果是发现意外、或者一探究竟,人会本能有很多小动作,可那人探头出来,就定定凝视,脑袋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对方在看,他推的人,死透了没。 鲜血彻底将轿厢顶,染成了“血盖”,外面忽然传来砸门声“有人在里面吗——” 况金鑫没敢应,池映雪也沉默。 “电梯故障,我是大厦物业过来维修的,现在要撬门了,如果里面有人,往后面躲一点,别担心,很快的——” 随着池映雪目光的转移,电梯门缓缓变成透明。 门外,一个穿着灰外套的师傅正在用工具开电梯门,布满沧桑的脸上,都是担忧和焦急。 况金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门很快开了,师傅看见里面有人,一脸错愕“有人啊,那我喊那么半天怎么不说话。”埋怨归埋怨,还是把两人拉了出来。 况金鑫刚想说谢师傅,池映雪忽然把他扯到后面,淡淡问“师傅,怎么不穿工装?” 灰外套愣了一下,笑了,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一按,刀刃弹出,由下往上朝着池映雪就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娴熟得可怕。 池映雪险险闪过,一把推开况金鑫,反手就擒住了对方的胳膊。 未料对方一个转身,竟凭巧劲儿挣脱。 池映雪蹙眉,这人,不好对付。 况金鑫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已经想明白了,池映雪那话连“怀疑”都谈不上,如果对方真不想惹事,至少也要周旋几句,可这人上来就掏刀,分明冲着弄死他俩来的,不管他俩有没有识破他的伪装! “干什么呢——”一个保安满头大汗跑过来,“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况金鑫立刻迎过去“他要杀我们!还有,有人在电梯井里……” 话没说完,况金鑫就在电击声里,失去了意识。 池映雪发现保安掏出了□□,但已经晚了,而他这一分神,正好给了灰外套机会,一刀扎进胸口,他在剧痛中,迎来恍惚。 …… 时间12:00,窗外数字8。 这一次池映雪只用了五十秒,就抓住了况金鑫,二话不说,拉着人便往10楼去。 况金鑫也是这个想法——再不找知情人问点什么,他快让这一连串的“意外”给弄疯了。 “别离开美容室,千万别离开,谁找也别离开!”临走之前,他对林琳几乎是千叮咛万嘱咐了。 林琳一头雾水,目送他离开。 俩人一口气跑到楼梯间——短时间内他俩没办法信任电梯了——没停,继续往楼下跑,可跑着跑着,就听见楼上也有一个人在往下跑,而且比他俩还急,脚步还特别沉,“踢里踏拉”听得人神经莫名绷紧。 池映雪和况金鑫加快速度,同时又放轻脚步,终于跑到10楼,飞快离开电梯间。 本以为这样就和身后的“未知人”彻底错开,不料他俩前脚刚进走廊,那人后脚也跟来了。 他俩立刻向后转,全身戒备,那人也看见了他俩,脚下连忙急刹车。 “你们是看见传单过来的?!”那人先开了口,声音微颤,不像恶意,倒像激动。 池映雪和况金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起手臂,将图标亮出,不同的是,一个斜抬着,写意潇洒,一个乖乖举着,像上课要回答问题。 钱艾这回是真惊喜了,没想到吴笙那一招还真有效,而且是飞快见效,他立刻也举起手臂,亮出猫头鹰“同学,咱们是同学啊!” 况金鑫“……啊?” 钱艾上前,热情拉近彼此距离“吴笙说了,咱们现在处于一个考场,参加同一个考试。” 况金鑫在这人身上感觉到的都是善意,还有扑面的热情,不自觉就松了些防备“吴笙是谁?” “和咱们一样的人,呃……”钱艾犹豫一下,还是有点心虚,老老实实补了个条件,“不算智商,和咱们一样。” “还有徐望,”他继续道,“也是参加这场考试的。” 况金鑫听得有点乱“你总说考试考试,到底考什么?” “就考这个,”钱艾点开小抄纸,把那句话亮出来,“这就是我们的考题。” 况金鑫恍然,到这会儿,才算是听懂了。 “一共几个人?”池映雪忽然问。 “五个,”钱艾如实相告,“你们加我,还有他俩,现在为止就咱们五个,不排除还有其他人。” “五个……”池映雪指指手臂,“都是猫头鹰图案吗?” 钱艾点头“对啊。” 池映雪眉毛皱起,很认真的疑惑“那为什么传单上要画个狗头?” “……”这么灵魂的拷问,钱艾觉得自己和画手吴本人可能都答不上,得徐望来。 第183章 防御 没一会儿, 徐望和吴笙就到了10楼, 五个人刚打上照面, 就听一声五合一的“叮——” :组队完成。 这短短四个字, 直接帮五人省略了确认眼前同伴+搜索潜在同伴两个重大环节,尤其后者, 耗时耗力在其次, 关键是耗心,你永远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考生,随时都要提防着又被共享掉一次机会。 而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当然谨慎起见, 吴笙还是和况金鑫、池映雪确认了截至目前的经历,直至把13-八,5次重置缘由都一一落实对上号,才彻底踏实。 13,徐望被刺。 12,钱艾被保安误推下楼。 11,钱艾被拍板砖。 10,况金鑫被银环蛇咬。 9, 池映雪被假维修工刺。 果然,死亡就是时间重置的触发条件。 不过配合吴笙落实这些的,主要是况金鑫——池映雪已经得到了“狗头真相”, 人家那是猫头鹰头,于是陷入了审美的冲击里。 那个叫徐望的还拿着传单过来劝:“你再仔细看看,其实挺像的。” 池映雪说:“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是丑。” 对方竟然还不乐意了:“你这个艺术总监怎么什么都不懂,这叫灵魂主义,是后现代很重要的一个绘画流派。” 池映雪:“……” 蓝头发的到来,给这场艺术探讨画上句号。 文具用掉就是用掉了,并不会随着时间重置,再度出现。所以这次蓝头发再没机会享受“摇篮曲”那么温和的待遇,徐望的一个,直接把人弄没了。 钱艾有点愧疚,毕竟是自己欠钱不还,还暴力躲债,只能祈祷蓝头发的家近点,别在路上吃太多苦。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回到钱艾办公室,吴笙没啰嗦有的没的,直奔重点,“我们五个是一队,共享13次机会,目前还剩八次,我们最好的成绩是小四金被银环蛇咬那次,坚持到12:50。” “况金鑫。”池映雪指指身边人胸前的名牌,提醒。 吴笙愣那儿,没明白什么意思,刚才池映雪不就这么叫的吗? 徐望明白了,也乐了:“哟,你能管人家叫小四金,我们就只能叫况金鑫?” 池映雪很大方:“小况也可以。” 徐望:“……” “那我们叫你什么?”钱艾好事地凑过来,“小雪?” 池映雪蹙眉,毫不掩饰的嫌弃。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艾:“雪仔?” “前面那个。”池映雪果断做出选择。 “叫什么都行,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完成考题。”吴笙轻叩桌面,像个敲黑板讲重点的老师,“这栋大厦杀机四伏,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要自救。” 幸好还有一个认真听讲的况同学:“怎么自救?” 吴笙冷静道:“先离开大厦。” 一语惊醒梦中人。 的确,他们现在已经完成组队,没道理继续留在大厦任人宰割。虽然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科学,但远离“灾难源”,绝对是明智的。 “那还等啥,赶紧走啊。”钱艾瞬间准备就绪,别说离开一时,离开一世都行,他公司剩那点家当都不值当打包。 “别急,”吴笙说,“既然是考试,考场就未必局限于大厦,外面也可能有危险,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徐望抬眼看他,深深的看:“准备好了,跟着你就行。” 吴笙咽了下口水,徐望信任他,他知道,可现在,那人眼神里分明还多了其他东西,说不上来的勾人。 一队人说走就走,避开电梯走楼梯,转眼就到了一楼。这种时候,就无所谓旷工不旷工了,万一数字退到“0”,等待他们的真是死亡,别说出去躲四个小时,躲四年都行。 一楼人来人往,大多是午休出来进去的各层员工。 五人佯装自然,走出大门。 阳光落在身上的一刹那,“叮——” :犯规。 恍惚,重置。 数字,7。 时间12:1八,楼层10,蓝头发第三次被制服,五人第二次聚回钱艾办公室。 没人说话,池映雪不介意破冰。他不轻不重哼一声:“离开大厦,这主意不错。” 吴笙沉默,的确是自己草率了。 钱艾听着刺耳:“你别阴阳怪气,有能耐刚才提啊,现在放什么马后炮。” “我没能耐,我也不给建议。”池映雪不恼,依旧凉凉的。 但这种不恼,恰恰让钱艾恼得不得了:“你他妈……” “哎哎——”徐望及时把人拦住,此时内讧百害无一利,钱艾一看就是暴脾气,池映雪一看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他保证不出三句,俩人就能动手。 钱艾闭上嘴,气呼呼去旁边,一屁股坐沙发里了,看天看地看窗外,就不看池映雪,闹心。卡Kа酷Ku尐裞網 池映雪耸耸肩,一派云淡风轻。 徐望看不得内讧,但也不愿意和稀泥:“小雪,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没人知道正确方向,你说你没能耐,也不给建议,你可能认为这是自知之明,但在我看来,这就是没勇气承担责任……你别看我,我也和你一样,钱艾、况金鑫,我们都一样,不提建议,当然就不会错。但我们不会把唯一愿意担责任、辨方向的人,一脚踢进海里。” 池映雪不言语了,但眉宇间的抗拒依稀可见。 他又不是真要把吴笙怎么样,转眼就少了一次机会,还不能挖苦两句? “你也觉得我不对?”池映雪发现况金鑫也对着自己皱眉。 况金鑫说:“你应该给笙哥道歉。” 池映雪倏地眯眼,漂亮的眸子瞬间变得犀利:“你是不是见谁都叫哥?” 况金鑫怔住。 钱艾和徐望也愣了,情绪没跟上突变的聊谈节奏,出现了断层。 池映雪一看况金鑫就有点心软,决定退一步:“你叫他吴笙,我给他道歉。” 况金鑫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转向吴笙:“笙哥,笙哥笙哥笙哥笙哥。” 一口气喊了个1+4。 池映雪:“……” 钱艾看着池映雪那彻底黑下来的脸,在心里默默给小况点了个赞。这才叫不惯病呢,好样的! 况金鑫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可他就是不想顺了池映雪的意。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有错了还耍赖要人迁就的道理。 可是这样一来,估计池映雪后面都不会搭理他了,其实他还挺舍…… “对不起。” 突兀的道歉,打断了他的思绪。 话是池映雪说的,对着吴笙。 况金鑫讶异看着池映雪的侧脸,明明百般不情愿,可话说出去就是说出去了,既没往回收,也没追加什么不相干的。 况金鑫是讶异,钱艾则是震惊了。 这他妈是怎么训练的?不让喊哥,喊了五遍,末了还乖乖道歉了。这是下了蛊吧! “没关系。”吴笙应完,又道,“我也该说声对不起,下次我会更谨慎。”这话不是客气,吴笙真是这么想的,对待难题,任何轻率都是对自己和他人,甚至出题者的不尊重。 池映雪没再说话,走到沙发面前。 钱艾双臂环胸,全身戒备。 池映雪看也没看他,在离得最远的另一角坐进去,不动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从钱艾角度瞅着,就觉得这人有点可怜巴巴,但一想到刚才那个嚣张气焰,又不想同情,于是就在“安慰”和“落井下石”之间疯狂纠结。 尴尬在安静中蔓延。 吴笙一肚子新思路,急于分享,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况金鑫时不时往池映雪那边瞥一眼,有点犹豫。 徐望看在眼里,莞尔,走过去轻拍一下他后背,凑近小声道:“就是个熊孩子,你做哥哥的要包容。” 况金鑫最后一点犹豫也被逗没了,果断往沙发那边去了。 徐望给钱艾一个眼神。 钱艾:“嗯?” 徐望无语,走过去亲自把人拎过来,拉到吴笙这边,三人围成小圈:“吴笙,你有什么新想法,先和我俩说说。” “不等他俩了?”钱艾回头看一眼,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又被徐望扭回来。 “你自己听明白了就行,别操心别人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吴笙已迫不及待分享最新的解题方向。等讨论差不多,池映雪和况金鑫也归队了。前者脸上依旧淡淡的,但眼里的光透露了他的好心情。后者皱眉,眼里懊恼,脸有点红。 徐望饶有兴味打量两位队友,笑而不语。 吴笙对于流淌在气氛中的微妙毫无所觉,见人回来,立刻热情提供“讨论笔记”:“我们刚刚研究过了,可以确认,大厦就是考场,出考场会视为犯规,那么我们现在就只剩下两种选择……” 况金鑫和池映雪听着,慢慢正色起来。 徐望叹口气,还指望这俩能让吴笙开窍呢,现在看,吴笙都容易把这俩从早恋路拉回早自习。 “一,全力防御。既然目标是‘活过下午4:44’,我们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用上防具,全力耗时间,不管中间发生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主动出击。梳理并找出所有可能威胁我们的意外,逐一锁定,各个击破……” 吴笙缓了片刻,再开口,声音更沉稳:“第一种选择更稳妥,会帮我们规避掉一部分危险,只有那种主动找上门的,需要我们对付,缺点是被动;第二种选择更主动,缺点是不确定性太大,而且容易触发更多的未知风险。” “我们仨都选第一种,”钱艾问小况,“你怎么想?” 况金鑫点头:“我也觉得第一种更安全。” “咳,你呢?”钱艾用此方式,不计前嫌地向池姓队友伸出橄榄枝,对方要是敢不接,他绝对要拉黑名单…… “没必要问我了,”池映雪转头看墙上的财神爷贴画,咕哝,“少数服从多数。” 钱艾的灵魂,老泪纵横:“小雪,你成熟了。” …… 时间13:00,血数字7。 他们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去了钱艾公司的财务室。出纳会计们早没了影,就剩六个工位,冷冷清清空着,还有保险柜,比工位还空。 五人关好门窗,各自寻一个工作坐进去,无事可做,真就是干耗时间。 钱艾百无聊赖,不经意间翻抽屉,翻出两副扑克,乐了:“咱们五人斗地主?” 徐望坐他斜后方,摇头叹息:“我算知道你公司怎么黄的了……” 管财务的抽屉里放扑克,这敬业心可能随了老总。 钱艾被戳到痛处,悻悻把扑克又塞了回去,悲伤一叹:“唉!其实想想,失忆也挺好,等到真通过这场考验了,找回记忆了,估计你们也就再见不着我了……” “你欠多少钱?”池映雪打个哈欠,问。 “不知道,”钱艾哀怨想想,“但就我公司这个规模,不得几百上千万啊……” 池映雪:“申请破产,就不用还了,顶多把你剩余资产按偿还顺序分分。” “那不行,”钱艾想也不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一申请,像蓝头发他们怎么办,哭都没地方哭了。” 池映雪:“你不申请也没钱。” “至少,至少他们还能找到我这个人,有个念想……”钱艾越说越没底气,其实没钱,什么都是虚的,但物质是一方面,精神也得有寄托,他就是债主们的精神寄托。 池映雪淡淡抬眼:“这不想得挺美,还跳什么楼?” 钱艾:“……” 好有道理,他竟,呃,等等,什么叫想的挺美?虽然他懂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但这个形容跑偏的有点厉害吧…… 趁钱艾和池映雪说话的时候,徐望也和吴笙说起了悄悄话。他俩座位相邻,一偏头,就能对视。 当然,是徐望主动找上的吴笙,不然后者能持续沉浸在深度思考里。 “你是做it的?” 吴笙还以为徐望又递眼神又挥手,有什么重要情况,结果一转头,听来这么一句。显然徐望兴致勃勃想和他聊天,吴笙倒也欢迎,反正现在的确做不了什么。 “嗯,应该是一些企业软件。”几次重置,吴笙也大概瞄过几眼桌上放着的资料。 “哦……”徐望趴到桌子上,偏头看他,像上课时候偷偷聊天,“我是做理财销售的。” 吴笙点头:“我知道,你说过了。” 徐望涌起一阵紧张,也不再继续酝酿了,豁出去问:“你结婚了吗?” 吴笙被问愣了,过了几秒,才摇头:“我不记得。” 徐望忙追问:“感觉呢?” 吴笙乐:“这怎么感觉?” “怎么不能感觉,你看我就能感觉出来,我喜欢……男的。”最后两个字儿,声音小的只能读唇语。 吴笙还真读出来了,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他看着徐望,试着按照对方说的,感觉一下…… 徐望眼巴巴看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把忐忑和期待泄露得多彻底。 吴笙不着痕迹垂下眼睛,无力扶额。结没结婚,没感觉出来,越看徐望越有感觉,他有点慌。 徐望担心起来,不至于吧,想得都头疼了? 他后面还准备了一系列呢,要是吴笙感觉自己单身,他就再让他感觉一下取向,他总觉得直男不太可能想出那种点子,用亲他来让棒球帽解除怀疑。所以但凡吴笙能感觉出来一点“爱好男”的倾向,他就想在这人这里拿个号,先排着,一旦事情结束,生活回到正轨,对方身边真没人,他就要下手了。 “不感觉了。”吴笙放弃地摇摇头,看徐望,“如果还会重置,我直接问我员工不就行了。” “……对啊。”徐望眨眨眼,才转过弯,他怎么忘了,可以直接问啊。 自认识到现在,徐望一直都很机灵,现在忽然犯迷糊一下,吴笙就有点移不开眼了。 那边钱艾和池映雪也聊到没话了。 财务室安静下来,只墙上的时钟,指针尽职尽责地走着。 13:30。 14:00。 14:30。 15:00。 时间在无所事事中,总流逝得很慢,单调和安静滋生了困倦和睡意,五人或多或少都打起了瞌睡,个别的已经睡着了。 徐望做了一个柔软的梦,像掉进了棉花糖,又像闯入了云朵国,不记得具体,只记得那种飘飘软软的感觉。 “笃笃。” 怎么会有敲门声…… “笃笃。” 徐望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不可置信看着墙上的时钟,12:00。 窗外,血红色的6。 第185章 末路 “一氧化碳中毒?”钱艾现在看着自己公司, 哪儿哪儿都像藏着死亡陷阱, 要不是没来得及设置第二个重聚点, 他绝对不想回来这里, “是不是就是那种烧炭闹的,好比吃铜火锅涮羊肉, 不开窗不通风, 吃不到两个小时保准晕菜……” “钱总,呼……你都失忆了,生活经验还这么丰富……”徐望双手叉腰调整呼吸,撂倒棒球帽+一口气从3楼跑上10楼, 赶上铁人三项了。 小抄纸没有任何犯规提示,他们也没摄入任何可疑食物、水,再加上重置前困倦、想睡一类的症状,除了一氧化碳中毒,吴笙想不出第二个结论。 “笙哥,那这是意外还是人为?”况金鑫眉头紧锁,态度端正认真,就像真的在参加考试。 “肯定是人为啊, ”钱艾插嘴,“我们又没在财务室里涮火锅。” 徐望没好气地扫一把他后脑勺“你要饿了就去饮水机那儿灌个水饱。”三口不离吃,这是老总还是老饕啊。 “如果是人为, 为什么呢?”况金鑫像在问吴笙,也像在自语思考。 “再来一次不就知道了。”一直没说话的池映雪,不咸不淡截过话头。 果然, 况金鑫就转向他了“再来一次?” 池映雪喜欢他把目光放自己身上“再去财务室,时间一到,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吴笙没想到,第一个和他想到一起的,竟然是池映雪。 再来一次,说着简单,却意味着要拿宝贵的一次机会去赌。以自身做诱饵,赌赢了,不代表通过考试,顶多又做一道大题,赌输了,留给他们的机会就只剩下5。 时间12:30,财务室。 还是那六个工位,但这次,只坐了三个人。 “等这操蛋的考试过去,我第一件事就给那小子还钱,卖血卖身都还!”钱艾一拳头捶在桌面,“咚”地一声,真情实感。 13分钟前,蓝头发又被他们“招待”了,现在钱艾心里,“欺负对方”的愧疚远大于“欠钱不还”,看那一脑袋蓝头发都不觉得刺眼了,觉得像一幅蓝色的画,扑面而来的忧郁。 “现在都无偿献血了……”况金鑫好心提醒。 “你,卖身?”徐望也好心提醒。 钱艾对于第二个“好心”,很在意,一把将袖子撸到底,抬臂亮出肱二头肌“质疑哥们儿体力?” 徐望被这气势震住了,真心建议“要不你来我们公司催收部吧。” 等待,尤其是等待危险降临,总是难熬的。屋内还好,聊聊天扯扯淡就打发过去了,唯一的任务就是三个人,要聊出五个人的热闹效果。屋外蹲守的,则更辛苦一些。 财务室在员工办公区的最里面,门外正对着走廊,走廊两边则是其他部门办公室。吴笙和池映雪,眼下就躲在财务室一出门,右手边的办公区域里。 这是个多人办公区,玻璃格挡是中间磨砂,上下透明。吴笙和池映雪躲在最靠近玻璃格挡的工位后面,席地而坐,以办公桌挡住身体,透过玻璃格挡下方的透明部分,可看见走廊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无话,就你看我,我看你,还看得挺安逸和谐。 14:20,透明玻璃外出现一双脚、一双手和一条胶皮软管。 池映雪先发现的,这两个半小时内,他连动都没动过,只静静看着玻璃外,这份定力和耐力,连吴笙都自叹不如。 那人弯着腰,正把不知源头在何处的软管,慢慢送到财务室门板下的缝隙。 磨砂玻璃挡住了他的脸。 如果什么都不做,再过50分钟,软管内无色无味的气体,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充满财务室——一如上次。 但这次,不是上次。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池映雪点掉文具的同时,吴笙已冲出办公室。 那人双手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向后拧到一起,就像被一根无形绳子束缚住了双臂。他惊得直起腰,正和冲出来的吴笙打了照面。 下一秒,意识到不对的他转身就跑。 束手就擒,束了手,没束脚,很科学。但……“就擒”两个字的效果在哪里! 吴笙也没时间腹诽这个了,拔腿就追。他前脚跑,后脚池映雪就跟出来了,正好看见凶徒一个背影“灰外套?” 吴笙一直追到电梯间,电梯门正好打开,灰外套一头扎进去。吴笙无语,电梯门又不是秒关,以他现在的距离绝对赶得上…… “咣当!” 高空坠落的声响,让吴笙浑身一震。 他和赶上来的池映雪,一起冲到电梯门口,哪里有轿厢,就一个空洞洞的电梯门。 拿着手机电筒往下照,真正的电梯停在很下面的楼层,灰外套以一个扭曲姿态,摔在轿厢顶上——他有四条胳膊。 吴笙呼吸一滞,又将拿着手机的胳膊往下伸了伸,终于辨别出,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被灰外套压在身下的人,大部□□体都被挡住了,只露出两条纤细的胳膊。 屋外声响让财务室的三人知道,凶徒上套了。他们循声而来,却只见到吴笙和池映雪在电梯口发呆。 况金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跑到电梯门口。吴笙的手机电筒还开着,照亮了深渊一样的电梯井。 “林琳……” 吴笙回过头来“就是你说过的,你们公司被害的那个小姑娘?” 况金鑫想“嗯”一声,可嗓子发紧,竟没出声,只能睁着酸涩眼眶,轻轻点头。他记得林琳躺在轿厢上的样子,胳膊就是这样的姿势。他一直抱着幻想,只要他和池映雪不坐电梯,林琳就不会出事,就像玩游戏避开支线剧情那样,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徐望叹口气,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报警吧,”他和吴笙说,“出人命了,不是闹着玩儿的。” 吴笙沉吟,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去找池映雪“小况说过,电梯坏那次,攻击你们的冒牌维修工穿着灰外套?” 池映雪跳过问题,直接指轿厢底下“就是他。” 吴笙“另外一个是保安?” 池映雪“对。” 吴笙“那这一次,保安在哪……” 一句提醒,绷断了所有人的神经。 聚在电梯门口的五人,几乎是同时回头。猝不及防的巨大推力,让五人中的四人跌入电梯井,就一个钱总扒着门边,凭借自身重量死活没掉下去,这才看清了那身保安制服,和那张狰狞的脸。 时间12:15,18楼,血数字5。 14:20才出现的一氧化碳陷阱太晚了,这一次他们改变战略,提前在林琳可能被推进电梯井的地方埋伏——据池映雪在透明轿厢里仰头看见的光亮位置,林琳跌落下来的楼层,最终锁定在18楼。 那一次池映雪和况金鑫是12:10去楼梯间里说话的,然后遇上保安,发现传单,还帮着收拾了一顿被保安擒住的“鬼鬼祟祟可疑者”,按这样推算,进入电梯的时间应该在12:2012:30之间。 眼下,已经12:20了。 蹲点这种枯燥工作,尤其神经高度紧绷,堪称度秒如年。 12:21。 12:22。 12:23。 12:24。 “砰。” 一个声音从楼外面传进来,隔着楼体和层层玻璃,进到五人耳中时,已有些闷、有些平,听不出本来样子。 但是很快,各楼层的骚动和楼外的尖叫,便混合成了不寻常的嘈杂。 “有人跳楼了——” 五人随着看热闹的员工,跑到最近的窗户往外瞅,楼下已聚集了许多围观者,高层往下看,人像蚂蚁,根本看不清坠楼者。 最后还是况金鑫回了15楼的自己公司,才确认,就是林琳。 “怎么会这样……”徐望有点懵了。明明所有事情都重复发生,他的棒球帽,钱艾的跳楼,一氧化碳陷阱,怎么到了这里,忽然变了? “惯性运动的物体,只有外力,才能让它改变轨迹,”吴笙抬头,瞳孔映出窗外的血色数字,“我们被发现了。” 钱艾“你是说害那个姑娘的王八蛋,发现我们在蹲点?” 吴笙说“对。” 况金鑫“那现在怎么办?” “直接把他们俩揪出来。”吴笙这话,是对着池映雪说的。 后者耸耸肩,这个动作在他这里可以代表“哦”“知道了”“行了”等很多意思,用着十分方便。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幻具是用在池映雪自己身上的,他闭上眼,在记忆中调取那两个家伙的外貌影像,调出后没多久,两个场景便进入他脑海。 灰外套正在下楼梯,墙壁上写着14f。 那个保安也在下楼梯,墙壁上写着15f,与其说尾随,更像保护。 五人眼下就在15f。面面相觑,无人发令,默契冲向楼梯间! “砰”一声撞开楼梯间大门,按时间算,二人至少已经又下了两层楼。 然而吴笙和况金鑫都有加速文具,前者眨眼就追到了灰外套前面,况金鑫用文具还有点生疏,也还是成功截住了保安。 二人前后脚扑倒各自截住的人,正等着后来的伙伴携文具加入战斗,却在突如其来的爆炸里,魂归12:00。 窗外数字,4。 3楼,徐望“……” 7楼,吴笙“……” 15楼,况金鑫“……” 16楼,池映雪“……” 顶楼天台,钱艾“用不用自爆这么狠啊——!!!” 保安“钱、钱总?” 钱艾“你别劝我了,我现在觉得跳楼也挺好,真的……” 心如死灰的钱老板,最终还是悻悻回了10楼——要真能一跳了之,倒也解脱了,现在是一跳下去,哎,我又回来了,你说气人不! “战术还是太糙。卡Kа酷Ku尐裞網”再度汇合,吴笙一开口就这四个字。 池映雪想说风凉话,忍住了。不是谁都能揽过责任,当团队大脑的,更别说一遍遍调整、改进战术,至少他没那个操心的爱好。既然坐享其成,也别挑三拣四了。 “我们现在把文具汇总一下,不能再单一的去攻击、搜寻或者防御,要打组合战。”吴笙扯过一张空白a4纸,头也不抬,“文具盒。” 四伙伴听话地点开文具盒,把手臂伸过去,像教室里排队等待扎疫苗的乖宝宝。 吴笙以最快速度把所有人的文具抄下来,写满了半张纸。 “单单制住他们不够,要防止他们引爆身上□□,还要能讲实话的幻具……”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纸上左一个圈右一个圈的画,全神贯注。 已经收回胳膊的四伙伴,静静坐在旁边,看他一个人散发着学霸之光。 12:20,18楼。 组合战术第一招——况金鑫,。 隐身幻具让五人再无暴露可能。 12:22,林琳出现,一边走进电梯间,一边左右看,像在找人。 12:23,保安出现,林琳对他毫无防备,两个人还简单打了招呼。 12:24,林琳似乎没等到要来的人,想走,电梯门此时打开,保安趁其不备,狠狠将她推了进去。 组合战术第二招——徐望,。 坠落电梯井的女孩儿,没有发出“咣当”的撞击声,保安察觉不对,探头往下看。 就是现在,组合战术第四招——池映雪。 保安扑通就跪到电梯门口了。 五伙伴屏息不语。 半分钟后,见势不对的灰外套,从暗处窜出来“喂,你……” 吴笙没让他把话说完,已送出第五招——。 灰外套脚下忽然动不了了,刚一低头,钱艾送上等待多时的大招——。 一场大雨,来得猝不及防,眨眼就将所有人淋成落汤鸡,又流连忘返,直到水漫过腰,才堪堪停下。 管你身上绑着什么□□,也都成哑炮了。 两个人已经被组合拳打得彻底懵逼了,关键是压根不知道对手在哪。 “谁他妈在搞鬼!给老子出来——” 一声吼,引得18楼公司的员工,纷纷探头出来。 趁着围观群众还没上来,隐身中的五人用文具绑住两个王八蛋,扛起来一溜小跑回了10楼。 10楼,那就是钱总天地了,清场清得特别彻底。 世界终于安静了。 五伙伴把人扔进钱艾办公室,钱总殿后关上门,隐身幻具仍未接触,按照吴笙战术,安全起见,能隐身就一直用着。 所以灰外套和那个保安,只茫然看着空气,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吴笙走上前,给其中一人送出最后大礼——。 虽然听不见提示,但根据事先碰头的战术,围观小伙伴也知道吴笙用的什么。徐望、钱艾、况金鑫,都在期待着效果,就池映雪微微蹙眉,本能不太喜欢这个文具。 幻具悠悠起效。 空气里,出现吴笙的声音“为什么杀林琳?” 没开场白,上来就是核心。 围观伙伴现在对吴笙,已经戴上“他对”滤镜了,全称——“听他的就对了”滤镜。 刚才打组合战术的时候,对这位队友的认可和钦佩已经达到峰值,现在再听他开口,就觉得这场考试的全套答案要呼之欲出了。 “她知道的太多了。”中幻具的是灰外套,目光已飘忽。 保安看不见别人,就能看见自己同伴,结果同伴还中邪了似的,对空气中那个鬼一样的声音,有问必答。他已经吓得连叫骂都忘了,脸色煞白。 “她都知道了什么?”吴笙继续问。 灰外套说“她知道我们要炸大厦。” 吴笙虽有预感,还是惊了一下。 “炸大厦?”钱艾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突然出现的第二个陌生声音,让保安猛地哆嗦一下。 灰外套却置若罔闻,他似乎只对吴笙的声音有反应。 吴笙“为什么要这么做?” 灰外套“好玩,嘿嘿,末路说小打小闹不刺激,要干就干出大动静。” 吴笙没想到,在幻具状态内,他还能有类似“情绪”的表达,这得是偏执到何种程度,才能在心里留下这么深的烙印“末路是谁?” 灰外套“我们的神。” 吴笙“真实名字。” 灰外套“不知道。” 吴笙“长什么样子?” 灰外套“不知道。” 沉吟几秒,吴笙忽然换了问题“你们有几个人?” 灰外套“四……” “咚!” 突来的撞击声,打断了问话。 窗外,吊篮在狂风中剧烈晃动,像寺院撞钟的钟杵,一下下撞击着玻璃。 “啪!” 钢化玻璃彻底碎裂。 “小心——”喊出声的同时,吴笙将左右最近的徐望和钱艾扑倒,同时第一时间去找防具。 池映雪带着况金鑫倒地,将人搂到怀里。 钢化玻璃碎裂成无数细小颗粒,崩进屋内,边角圆润,其实并不能对人造成真正伤害。 但和钢化玻璃碎屑一起进来的,还有吊篮。 倒地的一瞬间,吴笙已经条件反射地去找防具,可还是慢了一步。 缆绳断裂的吊篮,在狂风和摆动的惯性里,就像一枚钢铁炮弹,砸进屋内,砸在所有人身上——不算大的办公室,扑倒在地上的人,无一幸免。 12:00,血色数字3。 所有小伙伴都憋着一股劲,没任何迟疑,再度启程,投入考试! 这就好比已经答到最后大题了,差一点点就能完成,突然被换了一张空试卷,那就恨不能一口气凭记忆把前面的答案都重新填完,再回上一轮的关键点。 战术思想没换,吴笙用最快速度,替换了其中的文具,而后五人完美复制了上一轮的流程,12:27,已将人丢进钱总办公室。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能诱供的幻具了。 好在,想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的关键在于——对方有四个人。 用吊篮制造攻击的算一个,依旧还有一个在楼里潜伏。 屏息等待中,吊篮如期而至。吴笙已提前用了,却没料到吊篮竟然冲破了防具! 心急,往往让人大意。 1200,血色数字2。 灰外套、保安、伪装成吊篮工人的凶徒,终于被五人稳稳拿下。其实有了文具,想对付他们几个,并不难,难的是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的意外,和自己可能会犯的错误。 吴笙不想再犯错误,但也不能松劲儿,只剩两次机会,一松下来,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还剩一个人。”他看向四个伙伴,“会是谁?” 四脸茫然。 三个凶徒被文具缠成蚕蛹,困在墙角。没有诱供幻具,他们竟然真的不说一个字,哪怕用武具给他们些许疼痛,都是徒劳。而五人也下不去手真的严刑拷打。 “我们每个人都再捋一下,独处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吴笙强迫自己不要心急,冷静下来,“不管你觉得它重要不重要,只要遇见了,就算。” 徐望“秘书敲门给我咖啡,棒球帽来找我寻仇,剩下的就都是和你们在一起的了。” 况金鑫“我在给狗狗梳毛,然后池……呃,哥,就找过来了。” 钱艾“我跳楼,保安劝我别跳,但是扑过来救我反而是害我,后面我就一路下楼回自己公司……靠,”他眼睛一瞪,“是那个保安吧!他明面上要救我,其实就是故意推我的!” “先存疑。”吴笙朝池映雪示意。 池映雪靠到墙壁上,经历过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我从工位上起来,往门口走,物业在修灯,梯子上的钳子掉下来,被我敏捷闪过。我只下一层楼,所以走楼梯,正好遇见保安押着一个人下来,他想挟持我,被我完美制服。然后就到小四金那里了,再来就是你们。” 钱艾“池总监,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就给自己镶好词儿……” “不对,”吴笙眼里一闪,“保安押着的是谁?” 钱艾“攻击徐望那个棒球帽呗,这不就对上了。” “对不上。”吴笙说,“徐望在3楼,保安带着棒球帽往下走,怎么可能和从16楼往17楼走的小雪撞上?” 钱艾“……” 徐望、况金鑫“……” 因为这位根本没掀起什么真正波澜,从始至终,都不在五人的视线范围内。 “三个嫌疑人,”吴笙直接总结,“顶楼的保安,设计师修灯的人员,还有那个楼梯间的人。” 徐望“你想怎么做?” 吴笙“兵分两路。钱总、小雪、小况,你们仨押着他们三个去一楼保安监控室,顺便确认一下,顶楼的保安和楼梯间里遇见那个人,在不在。我和徐望去十六楼找那个维修人员。如果那个被押下去的人,还关在监控室,你们三个先别动,等我们过去汇合。” 第186章 许愿 “叮——” :徽章扫描完毕, 符合许愿屋开放要求。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条提示, 卷走了13枚徽章, 连同隐藏物品栏, 一并从五伙伴的文具盒里消失。 耳内戏谑声,紧随而至—— 鸮:宝贝儿, 许愿屋会在十三分钟后开放, 想好你们要带去后十关的愿望哟~~ 13/被强制遗忘带来的那种空落落感,还在心头笼罩不去,新提示又衔接紧密得不给人半点思考时间,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 徐望才意识到,真到这里了。 抬起眼,湖蓝色的门像一片如洗碧空。 他没有愿望想带去后十关,他只想关闭鸮。心心念念多时,犹犹豫豫多时,真到门前了,他竟然一秒纠结都不再有,笃定得让他自己都诧异。 站在门前的吴笙, 回过头来,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和心情。 徐望下决心似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给了他一个顽皮的笑。 吴笙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眼里含着光,那种你要月亮我给你摘、你要星星我给你网的光。他嘴唇微动,两个无声但清晰的字:陪你。 你要离开,我陪你,你要关闭,我陪你,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哪怕横冲直撞往前去,有我呢。 徐望心里生出热气,一直蔓延到眼底。 “受不了了,你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钱艾盘腿坐在地毯上,皱眉瞪眼,满面不耐,像个怒罗汉。 “啊?说什么?”他和吴笙的事儿,还用说?就差没穿情侣装了! 徐队长的一脸状况外,让钱艾更来气了:“你俩不是想关闭前13关吗!这许愿门都快开了,还准备瞒着我们?” 况金鑫和池映雪没说话,但也自动自觉和钱艾一个坐姿,立场已然分明。 徐望的确不止一次和吴笙聊过,想关闭前13关,但没人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他自己心里都没底,怎么和队友提?而且樊先生说过,许愿屋里的选择,是各自独立的,他可以选择关闭,队友也可以选择离开,他不想让队友为自己的任性买单。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这风声怎么透出去的? 徐望第一个去看吴笙,带着凌厉眼风。 吴军师睁着懵懂双眼,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冤”。 “说话啊,”钱艾看不来这个眼波流转,等不及地催,“都这时候了,还真打算一瞒到底,就你俩去当喋血双雄?” 徐望不猜了,索性直接问:“你怎么知道的?” 钱艾本来站着气势高地,被这一问,蓦地心虚了一下,只能出卖队友了。卡Kа酷Ku尐裞網朝况金鑫一转头:“他告诉我的。” 徐望刷地看况金鑫。 况同学措手不及,立即朝池映雪一转头:“他偷听的。” 徐望目光唰唰唰地再射池映雪。 池映雪也学着前辈们一转头……没人了。 “嗯,我偷听的。” 徐望、吴笙:“……” 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没人说话。 直到十三分钟过去,湖蓝色大门缓缓开启,钱艾拉过况金鑫和池映雪,一手搂一个,代表队友团,给这事儿落锤定音:“九九八十一难都一起过了,最后要取真经,把我们仨甩了,想得美!” 宇宙,星空,极静,极美。 谁也没想到,湖蓝色的大门背后,竟是这样的地方。五人像进了浩瀚宇宙,如一粒尘埃,漂浮在这无边无际的星群之中。 鸮:欢迎来到许愿屋…… 耳内的声音,仿佛来自这片宇宙深处。 鸮:作为进入后十关的奖励,我可以满足你一个限定条件的愿望…… 鸮:宝贝儿,说出你的愿望吧…… 徐望上前两步,回头。 吴笙笑着点头。 况金鑫握拳鼓励。 钱艾不断扬下巴催促。 池映雪向上吹了口仙气儿。 收回目光,直视前方,徐望的声音明朗而坚定:“我要和鸮对话,我要和鸮对话,我要和鸮对话——” “宇宙”忽然颤动,漫天流星划过,拖着火光尾巴将静谧的美好烧毁殆尽。 待五人重新站稳,视野恢复清明,触目所及,哪里还有浩瀚星河。 只一个四面墙的密室,像空屋,像牢房。 一面墙上缓缓出现影像,先是一个猫头鹰头,然后慢慢消失,浮现出两个选择框。 1.关闭1/-13/。 2.提前离开,永不再入。 没有“叮”,没有耳内提示音,连墙上投影都不甚清晰,这一环节简陋得都不像鸮了。 可越这样,越让人觉出这里和别处的不同。 这里本来就不属于鸮,或者说,不属于现在这个修复完善的鸮。卡Kа酷Ku尐裞網它属于那个只在bug缝隙中寻得短暂自由的鸮,这个粗糙的选择小屋,已倾尽了它全部能量。 可还是没挡住侵蚀,让鸮内自带的强大修复力,硬生生插入了选项2。 没人说话。 一只手覆上选项1,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手心盖着手背,五个人,一条心。 墙上影像模糊起来,像老电视被干扰了信号,而后,忽地消失。 密室重归寂静。 但很快,空气中就出现一个微弱声音,带着似曾相识的电流音。 鸮:终于……来了…… 徐望猛地一激灵:“就是这个声音,十年前和我说话的,就是这个声音!” 顾不上震惊,吴笙忙不迭问:“怎么才能关闭鸮?” 鸮:只能……关闭前十三关……后面……后面是不同的…… “那怎么才能关闭前十三关?”钱艾好奇(.)死了,也急死了,“您老能不能把语音调一下八倍速?” 鸮:前十三关……每一关……都有一块鸮玉……找出来……敲碎…… 吴笙:“鸮玉?” 像是回答他,墙壁上缓缓浮现一块紫色透明水晶板。五伙伴瞪大眼睛,这东西他们可绝对不是第一次见。 钱艾:“这不是汪汪在飞行棋那关里刨出来的玩意儿吗!” 鸮:十三块鸮玉……同一晚……找出来……敲碎…… “同一晚?”况金鑫脱口而出,马上又闭嘴,但心里全是问号,别说他们现在成绩定在13/不能动,就是其他关卡真对他们开放了,他们也顶多兵分五路。 “我们只有五个人啊,”钱艾也发现了问题,“还是说,你能让我们随时在每一关来去自如?” 鸮:不能…… 钱艾:“……” “同一晚的意思,是0:00-5:00之间吗?必须在同一晚的这个时间段内,找出全部十三关的鸮玉,然后敲碎?”吴笙问得更精确。 鸮:是的…… 鸮:鸮玉……是和连通外部的……能量源……必须同一晚毁掉……剩下一个……也能让其他关卡……重新开放…… 五伙伴愣住,继而恍然大悟。难怪小三花弄碎水晶板之后,隔天他们就进不去飞行棋那关了,因为通路被切断了,要靠其他关卡的能量来恢复。 这就像一个并联电路,一条线断了不怕,其他线路照样有电,想彻底停电,就要扯断所有线路。卡Kа酷Ku尐裞網 而且他们只能快,慢一点,鸮就满状态复活了。 这种自我修复功能太可怕。 鸮:每一关……鸮玉的位置…… 徐望刚要问这个,发现鸮主动说了,立刻竖起耳朵。 其他伙伴也不自觉屏息静听,心里都明白,这是重中之重,要是没地图没坐标没提示,别说一晚上,一百晚上他们都不见得能找出一块鸮玉。 鸮:……位置……在……在……在…… 电流音毫无预警大起来。 这正是紧要关头,急得五人双拳握紧,又不知道往哪儿使劲。 墙壁上浮现出十三张极模糊的地图,就像没真正打开的缩略图,分辨率那叫一个低,五人盯得眼睛都要瞎了,一张也没看清。 “你到底想不想让我们帮你啊!”钱艾急了,“你这图拿显微镜都……” 吴笙拦住他:“不对,有问题。” 鸮还在重复那个“在……”,在嘈杂电流音的掩盖下,像卡顿了的电脑。 “它在被干扰。”吴笙紧盯墙壁,看着上面的十三张地图,刚要清晰一点,又倏地缩回原样,“被真正的鸮。”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伙伴们都懂。 刚才和他们对话的鸮,更像是分离出来的一小团独立意识,藏在选项1里,蛰伏着,等待着。而真正的鸮,早在十年前修复完毕,运行到如今。 后者既然能在前者里插入选项2,那再干扰一下选项1,好像也不是难事。 但挑的这个时候真是太让人火大了,他们还没看清地图,还有一肚子注意事项想问呢! “嘶……”手臂忽然灼烧一样疼,徐望倒吸口冷气。 一道光影从他手臂中飞出,落在墙根:“吱——” 灼烧感消失了。 光影散尽,小三花歪头看着他们。 “汪汪……”徐望轻唤出声。 小三花抬爪子洗洗脸,又软绵绵叫了一声:“吱……” 这一声,竟带了点留恋意味。 电流音慢慢变浅,鸮的声音重新清晰,墙上的地图也开始分明,小三花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 鸮:鸮玉的位置……在……地图上…… 地图彻底明朗,小三花最后剩下的淡淡轮廓,也消失了。 这是当年的鸮,用自己的能量给他的,现在,它又把能量收回去了,去抵抗修复力的侵蚀。 徐望想得通,可挡不住心里微微的酸。他不常叫汪汪出来,就怕太频繁了,影响小家伙的寿命。他知道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但每次看到文具盒里的图标,心里都会暖一下。它一直陪着他们,他知道。 许是小三花提供了足够的能量,鸮没再发生波动。吴笙将所有地图看一遍,记在心里,另外四伙伴3-3-3-4,将地图瓜分,各自记忆第二遍,双保险。 都记完了,地图还在。 “那个,我们记住了。”徐望试探性地出声。 墙壁影像缓缓消失。 徐望莫名松口气,鸮还在:“我再多问一句,如果前十三关关闭了,后十关会怎么样?” 鸮:不会影响……前十三……后十……是两个……地方…… “但是后十关的人不会再增加了,因为我们把源头切断了,对吗?” 鸮:是的……再也不会有人被卷入……已经卷入的……只要成绩……还在前十三关……立即离开……永不再入…… “关卡里的那些人呢?我是说生活在关卡里的那些人。”徐望知道他们或许只是一堆能量,或者数据,可当他们和真人像到了极点,真假,已经分不清了。 鸮:摧毁的……是通路……不是关卡……关卡和里面的一切……仍然存在……但是……解脱了…… 五伙伴互相看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鸮:再也……不会……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鸮的语调并没有变化,可莫名就让人觉得悲伤。 “如果,我是说如果,”徐望咽了一下口水,“我们失败了呢?” 鸮:永远……在13/……或者……无尽海…… “啥?”钱艾后脊梁一阵凉,“出不去了?一辈子都在鸮里了?” 鸮:0:00……5:00……时间不变……永不结束…… 钱艾松口气,那好像还是可以商量的,就当一辈子没通关呗,每天晚上报道一下……靠,他忽然一个冷颤,自己让鸮折磨得都快没脾气没底线了! 不能失败,必须成功! 鸮:时间……到了…… 似乎真的到了尽头,鸮再没给他们说话机会,一阵晕眩袭来。 五伙伴等着咕咚落地,摔在不知名街道,可左等右等,只晕,没摔。 光芒散去,眼前还是那个简陋密室。 “什么情况?”钱艾左看右看,“不会又出bug了吧?” 这还没开战呢,就被套住了? “队、队长……”况金鑫忽然颤巍巍出声,“你的胳膊……” 徐望低头,文具盒自动打开了,里面的“曹冲称象”正散发着诡异的紫光。 他都快把这个文具忘了! 鸮:我可以满足你一个限定条件的愿望…… 提示音是从徐望手臂上传出来的。 不带一丝戏谑的语气,和十年前的鸮很像,但却没有那份断断续续的虚弱。 更让人错愕的是提示内容,明明在刚进许愿屋的时候就听过了,他们理都没理,直接喊了十年前的鸮出来,那现在,难道又回了原点? 可是不对,美得让人窒息的宇宙并没有出现,鸮也没说这是进入后十关的奖励,更重要的,那一次是耳内提示,每个人都听得见自己的,如果他们当时真想继续闯后十关,每人都可以许一个愿望,而现在,鸮好像只对着一个人说。 鸮:说出你的愿望吧…… 声音还在按部就班继续,台词和刚进许愿屋的那个鸮一模一样,除了没喊他们宝贝儿。 “关闭前十三关和外面世界的通路。”吴笙忽然开口。 鸮:不符合限定条件。 徐望不明所以看他。 吴笙拉住他的手,望着上面发着光的“曹冲称象”:“拥有能在所有关卡随时穿梭的能力。” 鸮:不符合限定条件。 吴笙:“只要前十三关,或者后十关呢?” 鸮:不符合限定条件。 吴笙沉吟片刻,退一步:“拥有能够和任意关卡中的任意闯关者,随时沟通的能力。” 鸮:前十三关可以,后十关不符合限定条件。 吴笙紧绷的嘴角,终于勾出一抹弧度:“那就要前十三关。” 鸮:如你所愿。 曹冲称象消失,紫光汇成一条浅浅光带,萦绕着徐望的胳膊,良久,慢慢淡去。 真正的失重感到来。 徐望在天旋地转里,终于明白——十年前的鸮,在他这里存了两样东西,一只喵,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