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大佬让我重生后救他》 正文 重回 重回 姜雨临死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她的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贫寒的家境。 而是因为家境贫寒,自卑怯懦,嫁了一个只拿她当替身的富二代渣男,婚后白月光归来,她被无尽地羞辱、折磨。 这是她人生最大的败笔。 后来,她意外身亡,眼睛一闭,一睁,重新回到了最潦倒落魄的十七岁。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此时此刻,姜雨站在自家门口。 小巷筒子楼,八十年代老建筑,不久之后即将面临拆迁。 然而,拆二代的幸运,并没有落到姜雨身上。 因为就在今天,小姨来到家里,用五千块钱,忽悠她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签下了一份房屋抵押贷款的合约。 家门口,有不少吃瓜邻居正在围观。 “还看什么,赶紧签字吧,反正你又没上过大学,看也看不懂。” 小姨穿着一件v领开叉过膝的绣花裙子,带着一种土中带洋的“时髦”气质,咋咋呼呼道:“别考虑了,你家闺女下学期的学费不是还差五千块钱吗,要不是看在姐妹的情谊上,我能这么上赶着给你送钱来吗?” 姜雨的母亲面带犹豫,说道:“催什么,我看清楚不行吗,毕竟抵押房子这么大的事。” “哟,诸位邻居,你们评评理,我这给他们家送钱来,她还这样拿话呛我。搞得好像我对她们孤女寡母有所图谋似的。得得得,我啊,也不当这个坏人了,我走,走还不行吗。” 说完,小姨从姜雨母亲手里拿走了投资的合同,转身作势要走。 姜雨母亲眼见学费没了着落,正要出言叫住她。 然而,姜雨及时进门,拉住了母亲:“不急。” 小姨本来吃定了自家姐姐肯定会拦住她,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如果没有这五千块钱,姜雨下半年可就面临退学的处境了。 然而,她都要跨出门槛了,母女俩竟然不动声色。 小姨有些迟疑地回身,看了她们一眼。 见这母女俩竟真的没有挽回的意思,她表情讪讪的,终于还是退了回来:“哎哟,都是一家人,怎么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呢。” 姜雨冷笑:“怎么,小姨不走了?” 小姨尴尬地说:“我要不是看在你学费都没有的份上,我能这么腆着脸来你家吗,真是这年头,借钱的人还要看被借钱的人的脸色呢,邻居们,你们评评理。” 吃瓜群众们不明真相,也开始跟着起哄—— “是啊,人家带着你们发财,这是多好的事啊。” “这么有良心的亲戚,我们想要都还求不来呢!” “快签字吧!别啰嗦了,天上掉钱还接不住呢。” 姜雨扫了眼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们,冷嘲道:“既然你们这么羡慕,这种天上掉钱的好机会,就让给你们呗,把自家的房产证拿出来作抵押,投资她的项目去,我可不拦着。” 邻居们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你这丫头,真不会说话,我若不是看在你们孤女寡母的份上,能这么帮扶你们吗!” 小姨拉着姜雨母亲的手,夸张地说着手里的这个项目有多好有多好,挣了钱要分给她多少多少—— “我是大学生,我还能骗你嘛,你不懂投资,交给我就对了。” 小姨是念过中专的女人,这也是她在姜雨母亲面前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常以大学生自居。 母亲是家里的长姐,所以即便成绩优秀,却因为小姨从小会哭会闹会撒娇,在家里更受宠,家长强迫她当姐姐的要让着妹妹。 所以,她也只能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小姨,自己早早外出打工。 因为模样出众,母亲做着很长一段时间的酒吧女招待,生活艰辛。 而小姨,虽然有了念书的机会,上了个中专。后来嫁了个做生意的老公,虽然家里有些家底,却总想着来敲诈姜雨家。 毕竟,家里大的要照顾小的,这是自小父母从小灌输的理念。 因此,这些年小姨不知道从母亲那里编排了多少钱,现在又来算计她们母女俩仅有的房子。 姜雨可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她没有听凭小姨画大饼的说辞,她只是扫了一眼那份所谓的投资合同,便将合同用力地拍在了桌上—— “可笑。” 一声重响,所有人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姜雨。 “姜雨,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雨抬起下颌,冷道:“小姨,您还真当我妈没文化,网上随便下载一份所谓的投资合同范本,就想来骗我妈的房子呢。” 小姨急红了眼:“你胡说什么,谁说这是网上下的!这是我的投资合同,甲方签了字的!我也签了字的!” 姜雨不急不慢地拎起合同,走到小姨面前,指了指合同右下角的水印:“小姨,下次再用假合同骗人的时候,记得先把水印去了。我们自家没事儿,可是搁别人那儿,您这学历可就兜不住了。” 小姨听到这话,气得脸色发白。 自己的学历,在八十九十年代也算是不错了,一直是她在姐姐面前引以为傲的资本,没想到竟然被姜雨这小丫头片子鄙视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全然没有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一无是处的外甥女,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这么能说会道! 不只是她,连围观的邻居都觉得不可置信。 姜雨这姑娘,内向自卑得很,就算吃了亏,也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偷偷抹眼泪,更遑论和人发生口角、据理力争了。 小姨被姜雨拆穿了技俩,恼羞成怒,收走了桌上的五千块钱,说道:“没有钱,那你就等着被学校开除吧!” 姜雨母亲也有些生气,对她说道:“五千块钱,就想换我一套房子的抵押贷款。你可打的一手好算盘。快滚吧!” 小姨气得脸色惨白,厚厚的粉都因为肌肉的抽动而掉落:“我懒得跟你解释!没文化,等我挣了大钱,别想我分给你们母女俩一分一毫!” 说完,她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正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两个穿制服的民警走过来,挡住了小姨的去路。 “接到民众报警,这里有人涉嫌诈骗。” 看到民警,小姨整个人瘫软了大半,扶着墙,颤声道:“谁谁诈骗了!我是在跟我姐姐谈生意!到底谁报的警?!” 姜雨平静地说:“是我报的警,她用一份假合同,企图欺骗我妈签下房屋抵押贷款合约。具体情况,请警察把她带回去审问,自会清楚。” 民警直接将小姨给带走了,小姨拼命反抗,尖声道;“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诈骗!” 民警见她反抗得这般强烈,直接给她上了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押送上了警车。 倒也不至于报警,但姜雨需要给小姨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和母亲,从今天开始,不会再任由她欺负了。 邻居们也都散去了,母亲后怕地坐下来,扶着胸口感叹,差点就让这没良心的东西骗了一套房子。 这可是她打工这么多年,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啊。 她戳了戳姜雨的脑袋:“你这小东西,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今天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然而,姜雨用力地抱住了母亲,情绪有些失控:“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母亲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推开她,肉麻地抖了抖鸡皮疙瘩:“死丫头,吃错药啦!” 姜雨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妈,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条。” 母亲格外不自在,嘴里骂骂咧咧:“吃不饱的狗崽子,老娘挣多少钱都要让你吃空了!” 虽是这样说,但还是立马转身去厨房姜雨做面条。 其实,重生前,姜雨和母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母亲名叫姜漫依,和这个雅致的名字一样,她生来便是个浪漫的女人,哪怕命途坎坷不堪,也从来没有丧失过纯真和快乐。 她一生红尘,当过卖酒女,现在又在按摩会所工作,晚上很晚才会回来,难免会招人非议。 姜雨因为邻里的闲言碎语和同学的歧视,一直对母亲的工作颇有微词,加之母亲容貌妖娆美丽,性格单纯而张扬,平日总是笑嘻嘻的,也有男人爱和她开玩笑。 年少不懂事的姜雨,越发认为她不检点,是放荡的女人。因此母女关系格外紧张,隔三差五就会吵架。 她甚至用最激烈恶毒的语言咒骂过她。 直到姜雨长大以后,才慢慢懂得母亲的忍辱负重,若非生活所迫,母亲又何至于此。 母亲后来因病离开人世,成为了姜雨心里最大的意难平。 上一世的姜雨,真的太混帐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误会母亲了,她要好好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姜漫依给姜雨做了面条,姜雨大口大口地吃的很香。 姜漫依嫌弃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太饿了嘛。” “这么嘴馋,还跳什么芭蕾舞,肥天鹅可飞不起来,干脆别跳了,好好念书上大学,不用节食,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它不香吗。” 此言一出,姜雨放下了筷子。 过去听到这话,姜雨肯定跟母亲吵起来了,她总觉得母亲是在对她冷嘲热讽,侮辱她的尊严。 上一世,当她真的放弃自己跳舞的梦想,彻底沦为依附于富二代丈夫的菟丝花之后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技能和本事,她根本不配谈尊严。 姜雨专挑碗里的蔬菜吃了。 她从小跳舞,身段姣好,尤其是一双纤长笔直的美腿,曾被舞蹈班老师称赞道:是她教几十年以来,见过最完美的腿。 姜雨天生就应该是舞台上展翅的白天鹅。 吃饭的时候,姜漫依却又为女儿下学期的学费发起愁来。没有了这五千块钱,姜雨必然就要退学。 “要不,舞蹈班就别去了,把培训费拿来交学费。” “不行。”姜雨一口否定:“我必须跳舞!” 这是她的梦想。 “跳舞有什么用。”姜漫依急了:“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妈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难道将来你想像我一样,没文化,只能给别人” 她顿住了,担心言词激烈又和女儿吵起来。 然而,姜雨不会和她吵,重生回来,她渐渐理解了母亲。 没有上过大学,是姜漫依一直以来最耿耿于怀的事情,所以她希望姜雨能够考一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律师或者会计之类的工作,能体面地挣钱养活自己。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姜雨安慰母亲:“舞蹈班我要上,学我也要上!” “你一小丫头片子,能想什么办法。”姜漫依无奈地说:“倒不如把这套房子抵押出去,先缓缓眼前的困境。” “房子过几年拆迁,北城的房价会直线飙升,到时候的高额赔偿简直不敢想,你可一定要把房子留住了!” 姜漫依只觉得姜雨是在痴人说梦,收拾了碗筷,说道:“行行行,拆二代,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姜雨独自来到走廊,摸出了她的手机。 她重生回来,除了这些年的记忆没有失去,唯一剩下的,就是这部和她一起穿回来的手机了。 手机上面多了一个名【知过】叫app。 【知过】app的界面,有点像手机微信的聊天软件,顶端的【知过】官方公众号,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告诉她—— “通过这部手机,你可以和未来的人联系。” “而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未来的人,挽回他们人生中的遗憾和过错。” “成功挽回遗憾之后,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请回答:接受,开启新任务。” 姜雨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骗子。 生长在网络时代的她,看多了各式各样的网络诈骗、手机诈骗,当然不可能相信这款不靠谱的app。 但是,正如所有上当受骗者一样,当一个人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的时候,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要不要抓住? 绝大多数人的回答,恐怕都是肯定的。 姜雨也是如此,5000块的学费,交不出来她就只能放弃跳舞的梦想,人生都有可能为之改变。 她选择尝试相信这款app。 她给这个【知过】公众号发送了语音:“我接受任务。” 智能服务号很久都没有回复她。 姜雨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蠢,竟然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 然而,二十分钟之后,一个名叫【美仔】的用户,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app的聊天栏里,有了第一个好友——美仔。 美仔给她发来消息:“请问你真的是重生回到了2014年的人吗?” 姜雨心下好奇,回复道:“是,同时回家拍了一张日历发给她,2014628。” 美仔似乎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道—— “2014年是我填报高考志愿的那一年,我希望你能帮忙,找到填报志愿前夕的‘我’,告诉‘我’自己,一定一定要坚持文学的梦想,填报北城大学。不要为了和男朋友在一起,降分去他的学校,填报我根本不感兴趣的财会专业,我将抱憾终身。” 姜雨感觉这个美仔态度很真诚,如果真的是骗子,那演技也太好了吧。 不过,反正她坚持底线,坚决不给对方打钱,对方也骗不了她什么,顶多白跑一趟。 为什么不试试呢? 姜雨:“好,那我要怎么找到你?” 美仔:“我把我的信息发给你。” 很快,她便将过去的学校,住址,班级都告诉了姜雨,甚至还发了一张学生时代的照片过来。 美仔:“按照时间来算,2014年6月28号,正是学校要求填报志愿的日子,你那边时间几点?” 姜雨:“中午十二点三十。” 美仔:“今天下午我就会去学校机房填报志愿了,请千万千万要阻止我!!!” 姜雨拿到信息之后,没想太多,匆匆出了门,径直去了美仔的学校:北城三中。 正文 裘厉 裘厉 在去美仔家的公交车上,姜雨点开了【知过】app,寻找这个软件的相关信息。 在服务号里面,她看到了关于【知过】的服务说明—— “知过,但是不能改,世上没有卖后悔药。” “但是有了【知过】,时光追溯,给你一个改变过错,挽回遗憾的机会。” “我们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公司,在不同时空里寻找走失于时光洪流中的重生者,搭建沟通未来与过去的桥梁,帮你找回初心,重塑未来。 玩家规则如下: 1、重生者不可让求助者的未来与现在,发生任何对话联系,否则协议作废,将扣除重生者账户资金,资金若为负,重生者将永远消失。 2、重生者绝不可与客户发生恋情。 姜雨看着这两条规则,第一条规则明明白白写了违规后的惩罚措施,而第二条发生恋情的规则,却没有写明惩罚措施。 不知道违反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过无所谓,她还是讲究职业道德的。 姜雨继续往下看,找到了她最感兴趣的一条,即是重生者所获得的报酬—— 根据任务难度,重生者所获得的报酬金额不等。根据客户支付的金额,【知过】平台与重生者进行2、8分成。 看着这一条,姜雨心想,这个【知过】app还挺有良心,把绝大多数利益都让给了重生者。 简单地浏览完了任务规则之后,姜雨的公交车也抵达了站点——北城三中。 今天是北城三中的机房开放高三生网络填报志愿的日子,不少学生结伴进入学校,相互讨论着各自要填报的学校专业。 此时此刻的姜雨,对【知过】app里面所描述宛如天方夜谭的任务,依旧存疑。 但是目前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必须要在美仔填报志愿之前,找到她,阻止她! 姜雨先跟着填报志愿的同学去了学校的计算机房,一层楼的机房都转了个遍,没有见到美仔,猜测她应该还没有来。 按照未来【美仔】的回忆,她填报志愿的时间,是两点钟左右,此时一点四十。 因此,姜雨先来到机房必经的楼梯口,等待着美仔。 楼梯间有同学来来往往,姜雨仔细分辨着每一个路过的女孩子的脸,都和美仔发来的照片挂不上。 很快,有一个穿着白色泡泡裙、剪着波波头短发的女生出现在转角处。 她的身边跟着一位穿运动衫的男孩子。 男孩年轻俊朗,背着黑色单肩包,穿着aj运动鞋,青春洋溢。 姜雨一眼便认出来,这女孩就是照片中的美仔。 男孩对美仔道:“别犹豫了,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永远不分开。” 美仔脸上似有难色:“可是你要报财会专业,我对金融财会一窍不通呢,我喜欢文学,想报汉语言。” 男朋友却说道:“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谁分数低,就听谁的。你的分数高了我八十多分,我想报,也报不上你的学校啊。” 美仔皱眉:“那你就不能选一个既有财会,又有汉语言的大学吗。” “南城财经大学,是我这个分数能填报的二本最好的学校了,虽然没有汉语言,但是它的财会专业很厉害的,你就跟我一起学财会吧。再说,汉语言学出来有什么用,只能当老师,又赚不到钱。” “可是我喜欢啊。”美仔为难地说:“我数学不好,学财会肯定很吃力,将来说不定连工作都找不到。” 男朋友揽着她的肩膀,颇为自信地说:“你跟我在一起,将来我们结了婚,你就当全职太太,不需要工作,我养你。” 美仔望向他,感动地问:“真的吗?” “当然,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美仔得到了男朋友的承诺,脸上的担忧之色终于褪去:“那咱们抓紧时间,赶紧填报,不然我怕我待会儿又后悔了。” “嗯!” 男孩牵着美仔的手,俩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机房走去。 姜雨见状,赶紧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你们等等!” 美仔看着姜雨,好奇地问:“同学,你有事吗?” 姜雨赶紧道:“你不能填报他的学校,你会后悔的!” 此言一出,美仔皱了眉,而男生更是露出了不爽的神情:“你谁啊?你管得着吗!” 姜雨懒得理她,握住了美仔的肩膀,对她说道:“相信我,你真的会后悔。因为未来是你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 “你有病吧!”男生炸毛了:“关你什么事啊!” 姜雨就快憋不住,想把未来美仔找她求助的事说出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要真说出来了,只怕这俩人会把她当成神经病吧。 毕竟,连姜雨自己现在对【知过】app都是半信半疑。 说自己重生了,他们肯定觉得她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姜雨思忖了几秒,立刻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她转身朝向男孩,拿出了奥斯卡影后的素养,对着他疯狂飙演技:“你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你现在你又骗她和你报考同一个学校,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要在大学里面开后宫吗!” 此言一出,男生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你你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姜雨做出激动的表情,对美仔道:“我是吕峰的女朋友,昨天他骗我跟他一起报考了南城财经大学,没想到,没想到你也” 当然,吕峰就是美仔男朋友的名字,这些基本资料,姜雨已经从手机里得到了。 美仔听她连自家男朋友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本来心存疑窦,现在也有些寒心:“你真的是他女朋友?” “当然,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过,将来要养你,要对你好,要宠你一辈子!等你们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他会挣大钱,跟你生两个孩子,他主外、你主内,你们好好过日子。” “对啊,你怎么知道?!” “这些话,他也原封不动地对我说过。”姜雨指着吕峰,控诉道:“渣男!” 吕峰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此刻,美仔已经对姜雨的话深信不疑了,因为这些话都是吕峰亲口说过的,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现在看来,吕峰不知道对多少女生也说过这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呢。 “渣男!我们分手!你休想让我降分跟你报同一个学校!” 美仔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机房走去。 吕峰了解美仔说一不二的决绝性格,知道此事再难挽回,他愤恨地看着姜雨,质问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我欠你钱啊?” 姜雨轻松地耸耸肩,笑道:“永远不要轻易对女孩子说出‘我养你’这句话。” “为什么?” “因为你不一定能做到,但她一定会后悔。” 不久之后,北城三中集中发放录取通知书。 姜雨再次去了学校,找到了美仔,并且向她原原本本解释了这件事,也为当时的权宜之计,道了歉。 本来她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但是姜雨不了解吕峰的为人究竟如何,所以到底要不要继续交往,选择的权利还是应该交还给美仔。 美仔对于姜雨所说的过去未来的事情,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当她低头看着手里985北城大学汉语言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时,眼底却绽放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十八岁成人礼,我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就是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想要的未来。” 同时,美仔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姜雨:“其实当看到我和他成绩悬殊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是么?” “当时他说养我的那个话,让我觉得很甜蜜,觉得这个男人可以依靠。但是现在想想,学习能力有限的他,将来真的养得起我吗?这么一想,忽然觉得那些甜蜜都经不起推敲,好像空中楼阁。但是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却让我自己心里特别踏实。” 姜雨对美仔的话,深感认同。 上一世的她,就是因为自卑和怯懦,才心甘情愿被霍城包养,成为了他的白月光替身。 后来,霍城因为追求白月光不得,把一切的怨恨都发泄在姜雨的身上,对她动辄打骂。 嫁人后的姜雨,因为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只能做一朵伤痕累累的菟丝花,依附于霍城,过着没有尊严、仰人鼻息的生活。 直到某天,霍城被他的精神医生杀死,彻底终结了她的噩梦。 重生活来,姜雨要为自己而活,远离霍城。 踏出北城三中校门,【知过】app的服务号发来消息—— “滴,恭喜你完成【美仔】委托的【志愿填报】任务,这是【美仔】支付的20000元佣金,平台分成之后,实际到账16000。” 姜雨赶紧检查了一下后台账户,的确有了16000的资金到账,她有些不敢相信,赶紧试着用银行卡提现。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短信提醒:金额到账。 姜雨还是不敢相信,又跑到最近的银行自助机上查询了金额,竟然真的到账了16000块! 这下子,她是真的相信这个【知过】app能帮她解决困境了。 本来,重生就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现在又出现这个能够沟通未来的手机app,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就在这时,【知过】的服务号再度发来消息:你有一条新的求助信息,是否接受,报酬金额:300000000元。 “什么!!!” 姜雨认认真真地数了这一串数字后面的零,没错,三亿! 刚刚美仔的业务,也才16000酬劳,而这个业务酬劳竟然有三亿,她要是完成这一单,岂不是直接跨越阶层? 姜雨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回复道:接受任务。 很快,一个名叫裘厉的男人,添加了她为好友,并且给她发来了语音消息—— “帮我。” 两个字,低醇有磁性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力。 一听到这个声音,姜雨吓得手机都要飞出去了。 她当然认得这个声音,裘厉,她丈夫霍城的私人精神医生,后来亲手结束了霍城的生命。 后来,新闻曾连续十天报道裘厉的案子,警方透露,此人极度危险,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情感缺失,尤擅长精神控制。 总而言之,他是危险中的危险分子,是姜雨这辈子都不想招惹的存在! 而裘厉希望姜雨能够帮助17岁的他,扭转人生,避免踏上这条不归路。 现在的他被判了无期。 三亿是他而今仅剩的身家,全部存在瑞士银行,可以都给姜雨,只要姜雨能改变他的未来结局。 姜雨直接就是好家伙。 三亿的业务,果然好家伙。 正文 恶魔少年 恶魔少年 考虑到【拯救恶魔少年】任务的特殊性、艰巨性和危险性,【知过】app同意将这单任务定性为长期任务,姜雨可以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再接单别的任务。 毕竟,她现在的经济境况,实在不容乐观。 虽然【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一旦成功,就有三个亿报酬,但谁知道这项委托什么时候能完成呢。 姜雨必须考虑眼下的困境。 晚上,母亲姜漫依跟姜雨商量着,把芭蕾艺术班的培训费挪用到高中学费上。 姜雨念的是北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升学率几乎可达百分之百,但是学费贵得惊人。 因为姜漫依对自己学历的耿耿于怀,所以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让姜雨念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 姜雨知道母亲一向不赞成让她跳舞,过去母女俩也没少吵架。 现在姜雨知道,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此她默许了母亲的做法,将舞蹈班的培训费挪用到学费上去。 反正她已经有了赚钱的门路,舞蹈班的费用肯定能自己凑上。 姜漫依见姜雨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她的提议,有些狐疑,质问道:“你是不是又去找那臭小子了?他给你钱让你报班了?” 姜雨觉得姜漫依有点可爱,微笑道:“没有啊。” 姜漫依却不相信:“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家伙不是好东西!你还小,你现在应该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而不是谈恋爱!” 姜漫依口中的“那家伙”,指的就是霍城,姜雨上一世的豪门丈夫。 北城巨擘名流的光线外表之下,他隐藏着一颗丑陋不堪的心。 高中的时候,他疯狂追求姜雨,曾为她一掷千金,看起来也是疼她爱她。很久以后,姜雨才知道,自己只是他心头白月光的替身。 白月光陶雨馨的出身和她一样低下,却自强不息,从来不肯攀附权贵,也看不上霍城的家世。 霍城求之不得,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和她模样相似、身世相似的姜雨,追求她,诱惑她,最终得到了她。 上一世的姜雨,自卑、怯懦、极度没有安全感,只想紧紧抓住霍城这根救命稻草。 但是结婚之后的霍城,却露出了本来面目。他把她豢养在家里。因为得不到白月光的爱,而把怒意聚焦在了姜雨身上,对她动辄打骂、甚至□□。 婚后那段时间,姜雨饱受折磨。 好在,他死了,死在裘厉的手底下。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裘厉拯救了她。 虽然据报道说,裘厉是个无差别的杀人犯,具有极强的反社会人格,杀死霍城,似乎也不需要理由。 但客观上来讲,是裘厉把她从地狱中拉了出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姜漫依戳着姜雨的脑袋,急得不知怎么是好:“我都说,不要再去找那个男人。是,他是有钱,现在他宠你,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对你呢!” 如果是过去,姜雨对姜漫依的这一番话,肯定是不以为然的。 然而经历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姜雨才深深的明白,母亲看人很准,一语成谶。 “我不会再理霍城了。”姜雨耐心地对母亲解释:“我看明白了,依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姜漫依本来以为,谈到霍城的话题,母女俩少不了又是一阵血雨腥风的“战争”,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平静地接受了。 这些日子,姜雨的变化太大了吧,和过去那个敏感、自卑又容易炸毛的姜雨,简直判若两人! 她狐疑地看着姜雨:“真的?” “嗯!我保证。” 姜漫依终于松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乖了,好好念书。芭蕾舞,不是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应该去想的事。” 姜雨默然吃饭,没有说话。 第二天,姜雨便去了舞蹈班,用她挣来的钱,缴下学期的费用,同时也清算上个学期欠下的部分学费。 这间舞蹈机构名叫灵雀,是北城较有名气的芭蕾舞培训中心。 上一世的姜雨便是因为没有钱交学费,才依附于霍城,成为他的菟丝花。 这一次,姜雨不会再落到那般潦倒不堪的境地了。 芭蕾舞是她的梦想,她一定要好好地坚持下去。 财务室里,姜雨遇到了之前的指导老师黄昕。 黄昕约莫三十来岁,曾经在全国的芭蕾舞比赛上拿过一等奖,放眼北城的培训班来说,也算是名气不小的芭蕾舞老师了。 只是天赋有限,很难再更进一步,成不了真正的芭蕾舞蹈艺术家。 毕竟这个行业,还是老天爷赏饭吃。 因此,对于天赋极高的姜雨,黄昕虽然是老师的身份,但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而更让她心里不舒服的,是姜雨对她的态度。 灵雀舞蹈班上课的学生,基本上对待老师都是非常“尊重”的。 逢年过节,给老师发个红包、送点礼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姜雨从来没有给她发过红包。 黄昕觉得,姜雨仗着自己有天分,故意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见姜雨进了财务室,黄昕也赶紧跟了进来。 她以为姜雨又要去央求财务室老师通融宽限,于是准备拿话头刺刺她。 最好是能让她知难而退,主动退学。 姜雨正在财务室窗口办理手续,黄昕推门而入,倚在门边嘲讽道:“姜雨,又欠学费啦?没钱就不要学跳舞嘛,我们灵雀又不是慈善机构,哪能让你一拖再拖啊?” 姜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低头填写表单。 黄昕以为她是羞愧了,继续说道:“你看看我们机构的艺术生,哪个家里面没点殷实家底,最差的家里都是开公司。你再看看你,穷人还追求什么艺术,真是好笑呢。” 姜雨平静地笑了笑。 黄昕见她毫不在意,甚至还在笑,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姜雨耸耸肩:“你说好笑,我就笑咯。” “你” 黄昕很是诧异,姜雨这种较真的性格,要是换了过去,肯定被她气哭,耿耿于怀很久。 今天怎么会这么淡定? 黄昕觉得,应该是还没有戳到她的痛处,于是继续说道:“当然啦,像你这样的穷人,也不是不能学芭蕾,学好了还可以钓金龟婿嘛。嫁个好男人,这辈子就有保障了,这是不是你学芭蕾的初衷,嗯?” 姜雨轻飘飘地说:“您说的这条捷径,若非黄老师亲身经历过,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呢。” “你!” 黄昕被她戳中了软肋,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姜雨却又说道:“然而,比起所谓的嫁个好男人。某些人仗着自己的这点才艺,被人包养当小三,那才是折辱了自己身上的芭蕾舞裙。” 此言一出,黄昕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雨怎么会知道,她和御府地产的总经理的苟且之事,瞒得紧紧的,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肯定是胡说八道! 黄昕目光不善地看着姜雨,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过去她的冷嘲热讽,每一句都能戳进姜雨心里,狠狠插一刀。 而今天,她好像对一切攻击都自动免疫了。 黄昕还想要再说点什么,然而姜雨并不理会她,填好表单之后递到了财务窗口,并且结清了学费。 灵雀艺术班的学费是一万元一个学期,姜雨把下个学期的学费都提前缴清了。 黄昕见她居然有钱交学费,惊讶地问:“你哪来的钱?” “有必要跟黄老师说明吗?” 黄昕见她态度这般冷漠,越发来劲儿了,高声说道:“指不定又傍上什么富豪了,真恶心,芭蕾就是让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女孩给祸害了。” 姜雨按照流程办完了缴费手续,终于才回过身来,从容地说:“黄昕老师不知道吗,我们家那一带最近要谈拆迁,好像就是御府地产买的地,所以我们家应该不会一直穷下去了。” 一听到“御府地产”四个字,黄昕顿时七窍生烟。 她和御府地产总经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暗中交往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姜雨忽然提到御府地产这不能不让她心虚。 “你你什么意思!” 看着冷汗直流的黄昕,姜雨轻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黄老师和御府地产的总经理挺熟的,随便聊聊罢了。” 其实照理说,这时候的姜雨,不应该知道黄昕被人包养当小三的事情。 半年之后,这丑闻才爆出来,闹得满城风雨,灵雀艺术班为此还上了热搜。黄昕更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是巧了,重生回来的姜雨,唯一的优势,就是未卜先知,她知道很多人的秘密,那些见不得光的、暗地里的蝇营苟合 她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黄昕,径直离开了财务室。 黄昕一下子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追上了姜雨,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姜雨同学,是、是老师不好,老师错了,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真的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不是我让你没脸见人,是你自己没给自己脸。” 黄昕全身发抖,嘴唇都苍白了,连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姜雨看得出来,黄昕是真的紧张害怕了。 毕竟,以现代社会对于出轨小三的零包容,这样的丑闻爆料出来,她作为灵雀的老师,不仅饭碗不保,甚至很有可能连圈子都混不下去。 “姜雨,你看,老师刚刚不该出言伤人,你就高抬贵手,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看着她这变天的的嘴脸,姜雨只觉得好笑。 人啊,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过去她事事退让,不愿惹麻烦,换来的只是这些人变本加厉的欺负。而今她不过略施惩戒,便让这些人吓得变了脸。 当然,姜雨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她只能得到一时情绪上的痛快,却得不到任何好处。 重生回来,她最大的改变,或许就是学会了像成年人一样审时度势。 只有孩子才会发泄情绪,成年人只会给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 “老师会立刻和他断绝关系,再不来往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她索性直截了当对黄昕说:“要不要继续和那人交往,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公开朋友圈公开道歉,为你过去对我的所有冷嘲热讽,道歉挂满三天。” “这” “不愿意吗?” “没问题,不就是道歉吗。”黄昕咬咬牙:“可以,第二呢?” “第二,年底的推优芭蕾汇演,我要一个名额。” “什么!你想要那场演出?!” 姜雨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你怎么能上推优汇演呢!” 年底的推优汇演,会有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老师过来挑选苗子。 爱斯梅拉是国内最权威的芭蕾艺术中心,国内不少知名的芭蕾舞艺术家,都是从爱斯梅拉走出去的,和灵雀这种培训机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姜雨最崇拜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都是从爱斯梅拉出来的。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老师,每年都会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天赋绝佳的芭蕾舞苗子,进行最专门的培训。 而年底的推优汇演,就是姜雨唯一的机会。 “这你能不能参加推优汇演,不是我说了算。”黄昕犹豫地说:“我也做不了主。” “十月份就有一次机构内部的选拔,只要我的成绩达到了标准,黄老师应该能想办法,帮我在汇演中留下一个名额,对吗。” 黄昕咬了咬牙,说道:“你想进爱斯梅拉,你知不知道,这所艺术中心的学费高得惊人,你就算进去了,你的家庭耗的起吗!” “学费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需要黄老师操心了。” 黄昕畏惧姜雨知道她不堪的秘密,姑且只能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实在想不通,姜雨就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对老师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反抗。怎么这一个暑假没见,手段变得这般厉害! 她不敢再小觑她了,在她离开之后,赶紧朋友圈发了一个简短的道歉声明—— 我要向姜雨同学正式道歉,过去对她的诸多不恰当言论,给她带来了伤害,我深刻的反思了自己的错误。真诚地向姜雨同学表示歉意:对不起! 这条道歉声明一发,姜雨的手机立刻嗡嗡嗡地震动不停,全是舞蹈班群里讨论这件事的消息。 要知道,过去在舞蹈班里,她完全就是个小透明,极度的自卑,谁都可以来踩她一脚,她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透明,居然会让黄昕老师发朋友圈道歉? 舞蹈班的同学们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纷纷做着各种猜测。 而姜雨放下了手机,不再理会她们的消息。 过去的姜雨已经死在了上一世,现在的她,要活出全新的人生。 回家的路上,姜雨收到了【知过】app里的消息,是裘厉发来的:“找到我了?” 姜雨皱眉,回了句:“没有。” 裘厉:“请抓紧时间。” 漫长的无期徒刑,日子并不好过。 说实话,虽然接了这单任务,但是姜雨心里也有些犯怵。 裘厉可是杀人犯啊,而且据说是有反社会人格的无差别杀人犯,因为他杀死她曾经的丈夫霍城,就没有任何动机和理由。 天知道,少年裘厉曾经历过什么。 让她去接触这样的人,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既然她都已经接了任务,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她道:“你把过去的你的相关信息发给我吧。” 很快,裘厉给她发来了一个地址。 地址的信息是宁阳巷34号。 宁阳路34号距离她所在的位置并不远,穿过几个街区就到了,姜雨索性步行过去。 这一带属于旧城区,以老旧低矮的筒子单元楼居多,小巷子七拐八弯,能把人都给绕迷糊。 路边街灯昏惑幽暗,姜雨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差不多已经抵达了宁阳路附近。 前方似有动静,姜雨加快步伐走上前去,却看到前方的黄葛树下,有一群小混混在围殴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五官轮廓格外硬朗,眼神凌厉,带着几分戾气。 他宛如虾一般躬着身子,趴在地上,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之下,嘴角却勾着冷森森的笑,笑里掺和着血。 “还笑!” 领头的小混混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再笑弄死你!” 然而,他还是笑,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宛如地狱里的恶鬼,无比瘆人。 领头的小混混,气得一拳一拳狠命揍他:“再笑试试!笑啊!” “别打了!”周围几个小混混见他竟真是往死里打,赶紧拉住了他:“再打出人命了。” “垃圾!” 领头小混混用力踹了他一脚,放了几句狠话,转身离开。 姜雨躲在灯柱后面,本来都摸出手机准备报警了,却又听领头那小混混啐道:“裘厉,你就条到处乱咬人的疯狗,去死吧你!” 很快,小混混们扬长而去。 喧闹声渐渐远了,夜,一下子静得仿佛全世界都蒸发了。 裘厉半边脸埋进泥里,睁开一只带血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躲在路灯柱后面,宛如受惊的小鹿般,畏惧而担忧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被血模糊了,唯一能看清的,是她那一双笔直纤长的腿。 冰肌玉骨,皎白如月,漂亮得让他都产生了错觉,以为这里不是地狱。 正文 看月亮 看月亮 这一带人烟稀疏,远处有店面里半掩着门,传来打麻将说笑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两声狗叫。 姜雨远远地观望着那少年,犹豫着,不敢靠近。 裘厉翻过身,仰躺在地面,看见深蓝的夜空中勾勒着一轮皎洁澄明的弯月。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白、这么弯的月牙儿了。 裘厉躺了会儿,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形颀长而萧索,偏瘦削,身上的半袖t已然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看不出颜色。 给姜雨的感觉,很压抑。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路尽头走去。 似乎对身上的伤,毫无感觉。 一开始,姜雨以为他会去医院,于是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得太近,心里对他还是犯怵的。 他可是杀人犯! 她记得新闻里说过,他有强烈的反社会性人格。 而且此人极度危险,因为他懂得高超的精神催眠术,当时警方请了国内最权威的精神鉴定专家来给他诊断,却差点让他套出了专家出轨的私生活信息。 当然,这些是姜雨在网络上看到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所以,就算她接受了【拯救恶魔少年】任务,但在不确定少年裘厉的危险系数之前,姜雨会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重生一次不容易,她必须珍爱生命。 姜雨一直保持二十米的距离,跟在裘厉身后,看到他穿过了马路,走进全家便利店里,买了一根巧乐兹雪糕。 便利店店员被裘厉满脸是血的模样吓呆了,裘厉见他迟迟没反应,丢下一张带血的五块钱,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拆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他一边嚼着雪糕,一边继续往前走。 姜雨继续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滨江路。 马路对面,裘厉翻过了护栏,爬上了江边的堤坝。 狂风呼啸,他侧过身,手张开作平衡状,在狭窄的堤坝上走了几步。 姜雨看着他,都伤成这头破血流的鬼样子了,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江边做着危险动作。 不疼吗! 裘厉也侧过头,望了她一眼。 他眼眶深邃,眼尾勾桃花,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渊般无尽。 姜雨和他直直地对视上,霎时间便感觉,他眼底有一股力量,宛如漩涡般,要将她深深吸了进去似的。 随即,裘厉嘴角勾起一抹荒诞的冷笑,然后一跃跳入了江中。 姜雨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节奏! 她顾不得多想,赶紧翻越栏杆,俯冲着爬上了堤坝。 对面金融中心灯火粼粼,江水沉浮湍急,而少年在江水中时隐时现。 “救命啊!”姜雨四面呼救:“有人落水了!” 然而,除了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周遭荒芜,哪里还有人烟。 人命关天,姜雨不再犹豫,脱了鞋,纵身跳进了江水中。 裘厉顺着湍急的江水游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便浮了起来。 抬起头,却看到一直跟着他的白裙子女孩,居然也跳进了水里。 一跳进来便沉了下去,死命挣扎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 裘厉逆着汹涌的江流,朝她游了过去,很快便抓住了她,捞起她的身子朝着江岸畔游了过去。 裘厉拖着她的身子上了岸,女孩全身湿透,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醒。 他俯身听了听她的心跳,还有动静。 裘厉拍了拍她的脸,没醒,应该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他也懒得管她,起身离开了。 攀上堤坝,他回头望了一眼。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孤零零地躺在长满杂草的岸边。 白色的裙子湿透了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明净的肌骨。 裘厉又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低沉地骂了声:“操。” 姜雨意识混混沌沌,感觉有一双冰冷的大掌,在按压她的心口,一起一伏,很用力,简直快把她的【】都按瘪了。 紧接着,她的鼻子被人捏住,嘴也被人掰开了 姜雨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入眼便是裘厉那英俊的面庞,脸庞滴着血水,近在咫尺地贴着她的脸。 双唇相贴,也带了腥咸的味道。 姜雨蓦然瞪大了眼,脑子“轰”的一下,下意识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 裘厉被打懵了。 姜雨也连连后退,手捂着唇,呛着水,防备紧张地望着他。 好像明白了刚刚他只是在给自己做人工呼吸,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愧疚。 “喂,你没事吧。”她缓过来之后,问道。 裘厉没有回答,摸到自己的额头,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惊诧。 走出童年的噩梦之后,这么多年,他的神经感知系统因为情感障碍,越发变得麻木。 吃东西没有味道,闻不到香味和臭味,对自己“做那个事”也没有感觉 即便被人揍得遍体鳞伤,痛觉感知也不会太明显。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疯狂暴食、嗜甜、自渎、寻衅想要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真实的感觉。 然而,并没有。 直到这女孩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竟然激起了密密麻麻的一阵痛感! 让他感觉到活着的真实。 他再度凑近了她,紧扣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冷笑:“打我?” 姜雨吓得不轻,惊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被一个疯批凝视的感觉,太难受了! “再打一下试试。”裘厉把自己另一边脸侧了过来,语气格外真诚:“来,再打一下。” 姜雨往后退了退:“不不了。” 我手痛。 裘厉那双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黑眸,清淡地扫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底的恐惧。 他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笑了起来。 姜雨摸不准他的路数,不敢轻举妄动,问道:“你刚刚是想死吗?” 裘厉居高临下睨着她:“不会游泳还往水里跳,到底谁想死?” “我会,只是江流太急了我以为你想自杀。” “我自杀,跟你有关系?” 姜雨心里想着,要不是为了那三亿,她闲的慌呢!大晚上跟这么个疯子来跳江,还弄得满身湿漉漉。 裘厉没有再逗留,很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姜雨自然也不敢一个人逗留在这荒无人迹的江畔。 她跟在他身后,见他身形敏捷地攀上了江边堤坝。她也赶紧跑过去,攀爬堤坝。 只是她身高劣势,没那么容易爬上去,咬咬牙,叫住了裘厉:“诶!你能不能拉一下我。” 裘厉蹲在堤坝边,低头看着她,眼角含笑:“上不来?” “嗯。” “手给我。” 姜雨将手伸给了他,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姑娘手臂纤细,皮肤柔嫩紧致,触感柔滑。 他一碰到她,酥酥麻麻的感觉宛如电流,顺着手臂便涌向头皮。 噼里啪啦地炸开。 裘厉握住了她,用力向上一提,就在姜雨即将攀上堤坝的瞬间,裘厉忽然松开手,同时用力一推。 姜雨落在了草甸上,结结实实摔了一扑爬。 她气愤地望向裘厉,堤坝上,裘厉居高临下望着她,揉了揉脸,喃了声:“扯平。” 说完,他冷笑着转身离开。 姜雨咬了咬牙。 这家伙的报复心,太重了吧! 姜雨狼狈地回到自家的弄堂里。 弄堂里住着不少居民,晚饭之后便是他们坐在各自门槛边嗑瓜子闲聊的时间。 相比于新城区拔地而起的高楼小区,这里反倒是保留着最传统的人间烟火气。 弄堂里绝大多数的叔叔阿姨,对姜雨母女俩都还是很关照的,但也不乏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欧巴桑,喜欢搬弄是非。 譬如说前方正在嗑瓜子的肥胖女人,赵琼芳。 赵琼芳今年四十来岁,穿着深红色连衣纱织长裙,烫着卷发,身形肥胖如山。 她家里条件相比于周遭邻居要稍好一些,丈夫是个包工头。 她和另一个偏瘦的女人周桂正在牵扯八卦,看到姜雨走过来,少不得要嘲讽几句—— “姜雨回来了,听说你下学期交不起学费,这就要退学了?” 姜雨没有理会这些无聊的女人,径直离开。 周桂说道:“你妈妈也真是的,给男人按摩,晚出早归的,可赚了不少钱吧,怎么会连你的学费都交不上呢。” 赵琼芳:“姜漫依这骚俏模样,就说前面小卖部的老刘,见了她眼睛都直了。她的生意能不好吗,指不定藏了多少小金库呢。偏不给女儿交学费,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姜雨听着这俩女人一唱一和的说辞,想到了上一世,她就是听了两个女人的闲言碎语,才会对母亲有那样深的误会,觉得姜漫依做的工作不干净。 所以她自卑、不敢见人、没面子,每天回到家都会对母亲冷嘲热讽,母女俩一言不合就会发生“战争”,平白让这些欧巴桑看了笑话。 如今再回头看来,赵琼芳和周桂俩人,也不过就是嫉妒母亲的容貌。 恶意,永远是从嫉妒开始生发,宛如毒蛇般,钻进她们的五脏六腑,让她们扭曲如虫。 姜雨顿住脚步,回过头,轻描淡写地扫了赵琼芳一眼,笑道:“赵阿姨,您可真闲啊,想来是叔叔又没回家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霎时间戳了赵琼芳的心。 她的丈夫每天都很晚回家,即便回家了,也不会愿意多看她一眼,甭管她在邻里面前装得和丈夫有多恩爱,但是她心里清楚,丈夫对她早已冷落了。 赵琼芳忍耐着心里的不甘,仍旧笑道:“我们家老公啊,那是外面在忙生意,这不,前儿工地上赚了钱,还给我买了泰国燕窝呢。” 周桂也嘲道:“你跟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说这些,她能懂么。” “我这一盒泰国燕窝,就能抵她大半年的学费呢。” 姜雨扫了周桂一眼,仍旧从容地说:“叔叔不光会挣钱,还很照顾邻居呢。前天下午,我还看到他给周桂阿姨送了两大盒泰国燕窝,呆在周桂阿姨家里整整两个小时没出来,兴许是在帮助邻居做家务吧。” 此言一出,赵琼芳和周桂俩人同时变了脸色。 “你你信口胡说!”周桂指着姜雨,惊慌大喊:“没有的事!没有!” 话音未落,赵琼芳已经气势汹汹闯进了周桂家里 果不其然,从她家里翻出了两箱泰国燕窝,跟自己丈夫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好哇!你这个贱人!勾引我老公!” “不是!我没有是他自己先来找我” 姜雨耸耸肩,转身朝自家弄堂走去,两个女人撕头发掐架,打的不可开交,而她也没再回头看一眼。 这一世,曾经欺负她、侮辱她的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正文 舞鞋 舞鞋 聿熙中学是北城最好的私立中学,这也是为什么姜漫依就算是拼死挣钱,要一定要姜雨进这所学校。 百分之百的升学率,诱惑实在太大了。就算是最顽劣的富二代,在这所学校里学习了三年,考上大学也不是难事。 虽然学校的师资力量和配套设施强大。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却是两个极端。 不是指成绩,而是品行。 这里汇聚了全城最优秀的头部学生,同样,也聚集了全城最有权有势的纨绔公子小姐们。 这些人仗着有父母的宠溺和显赫的家庭作为靠山,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弱者身上找存在感。 譬如此时,校门外,一帮大姐头将一个女孩拉进了小巷子里—— “还跟老娘讨价还价是吧!” “让你帮忙写作业,是看得起你。” “一身穷酸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聿熙的。” 姜雨经过巷口,恰恰看到女孩可怜兮兮地瑟缩在墙角,被这帮大姐头抓着头发欺负。 她回想起上一世,每天的放学后,都是她噩梦的开始。 软弱自卑的人,身上仿佛散发着某种特定的气息,总是能吸引这些喜欢欺负弱小的霸凌者。 上一世,姜雨也曾无数次被这些大姐头推搡在墙角,扇耳光、扯头发是最轻松的,她们甚至还会扒她的衣服,拍照片羞辱她 自卑的人,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声张。因为,没有人在意。 姜雨的手攥了拳头,没有多想,冲进小巷里,大喊了一声:“住手!” 几个大姐头停下动作,回头,看到是姜雨,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白天鹅吗。” 为首的大姐头名叫贺梓露,她过去没少欺负姜雨,知道她学芭蕾,还编排了“白天鹅”的绰号,以此来嘲讽她。 “这段时间,我还忘了问候你呢,今天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贺梓露走上前来,准备连带着姜雨一起收拾了,以消她今天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的怒气。 然而,就在她伸手要抓住姜雨衣领的一瞬间,姜雨后退一步,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反身将她抵靠在墙边,死死按住,顺势从包里抽出一个打火机。 咔嚓,打火机点燃。 姜雨将闪烁跳动的火焰移到了贺梓露妆容精致的脸颊边。 贺梓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面前的姜雨,眸光凶狠,眉宇间定,和过去畏畏缩缩、楚楚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仿佛换了芯子似的。 “好玩吗。”她嗓音低沉,带着威慑的力量:“欺负人,好玩吗?” 她将手里的打火机凑近了贺梓露的脸颊,她能感受到火焰高温对皮肤的威胁。 一开始,贺梓露不相信她真的敢烫她,直到火苗燎了她耳鬓边的一缕发丝,她才真的开始畏惧起来。 “不、不好玩。” “不好玩,为什么总是乐此不疲?”姜雨冷声道:“只有欺负别人能让你满足,缓解你在学业上、生活上的全方面失败,对吗。” “你你胡说,我才不是” 火焰再度靠近,贺梓露吓得眼眶里泪花打转:“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姜雨摸出了手机,将她求饶的模样拍了下来,用手机拍拍她的脸:“哭得真难看,下次再欺负其他同学,这段视频,我就发到校园论坛,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哭着跟我求饶的。” 说完,她松开了贺梓露。 身后的几个大姐头见此情形,三魂都去了两魂半,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 她哪里还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大姐头们扶着腿软的贺梓露离开了。 姜雨也松了口气,收回了打火机,偏头却看到小巷入口,一个穿着干净蓝白校服的少年,驻足望着他。 少年眸光漆黑,眼角自然上挑,冷漠又不冷漠,温柔又不温柔。 正是裘厉。 看到他身上的聿熙中学校服,姜雨愣了一下。 竟然是同学?!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裘厉已然迈步离开,仿佛是不认识她似的。 姜雨也懒得搭理他,蹲下身,帮着角落里被欺负的女孩,捡起地上散乱的作业和试卷。 女孩名叫陈薇,是姜雨班上的同学。 她家境也不太好,完全是凭借自己优秀的成绩,每学期都能拿到全额学费减免,而留在聿熙中学的。 而这样优秀的成绩,这样寒微的出身,就使得她成为了像贺梓露这种刁蛮跋扈大姐头欺负的目标。 过去的姜雨,和陈薇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很能够聊到一会儿。 “走吧,我送你回家。”姜雨对陈薇说:“省得贺梓露等会儿去而复返。” 陈薇点点头,和姜雨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你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是变了。”姜雨踹开了脚下的碎石子:“我不会再被欺负了。” 过去她自卑、怯懦、不敢惹事,能忍则忍。然而,事实证明,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世道。 一概忍让,只会让自己沉沦深渊。 “对了!”陈薇取下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摸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海报,送给了姜雨:“喏,你的偶像,那天我在报亭看到,顺手给买了下来,送给你,当是感谢你今天出手相助。” 姜雨打开了海报,海报呈黑白色调,画面中央是一个踮着脚尖翩然起舞的白天鹅女人。 女人单脚踮立,另一只腿抬了起来,仰着头,颈部弧线优美,宛如一只翩然起飞的优雅白天鹅。 步檀嫣。 她是国内成就最高的芭蕾舞女王,十八岁的时候便斩获了国际一流大奖,而后几年时间,扫荡全球芭蕾舞坛,至今仍旧是不可超越的神话。 只可惜,英年早逝,死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生命永远静止在了她最辉煌的26岁。 她是姜雨的偶像,也是姜雨追求的目标。 她痴迷地看着步檀嫣的海报,感激地说:“谢谢你啊,陈薇,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陈薇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姜雨,你一定要加油,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像步檀嫣那样的芭蕾舞女王!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ner!” 姜雨用力点头:“我会的。” “不过,说起来,你和步檀嫣真的有点像呢。”陈薇看着海报上的女孩子:“尤其是你们穿上芭蕾舞裙,翩翩起舞的样子,你简直就是步檀嫣翻版啊。” “真的?” 姜雨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是对她最大的赞美了。 “对啊,我去搜过步檀嫣的照片,你和她真的好像好像,就跟她亲生女儿似的。” “可不能让我妈听到这话。”姜雨说道:“我妈特爱吃醋,她总说,我继承了她的美貌。” “你妈可真逗。”陈薇小声地说:“不过我之前在天涯上看过一个八卦贴,不是说步檀嫣死之前,曾经失踪过一年么,听说是生了个孩子。” “她有孩子?怎么没有新闻报道呢?她孩子是谁呀?”姜雨对偶像的八卦特别关心。 陈薇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就是一则八卦的小道消息,真假还不一定。” “多半是谣传。”姜雨拍拍她的肩膀:“不信谣不传谣。” 陈薇点点头:“对了,前段时间还有一则新闻,步檀嫣的那款埃利塔芭蕾舞鞋,前段时间被拍卖,卖出了百万美金的天价。你知道是谁买的吗?” “谁啊?” “范家,范丹溪不是你在舞蹈班的同学吗?就是她家买的!” 姜雨心里也升起羡慕之意,范家是北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而范丹溪,也是芭蕾舞班跳舞最好的女孩子之一。 如果她能穿着步檀嫣的埃利塔芭蕾舞鞋,铁定如虎添翼。 “不过啊!”陈薇话锋一转:“听说是假的!” “什么?” “对啊!假的,已经有权威机构坚定过,她们家高价拍回来的埃利塔芭蕾舞鞋,假的!真正的舞鞋,早在步檀嫣去世那年,就遗失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本来以为有眼福能见到范丹溪穿那双鞋子参加下个月的比赛呢。 陈薇也惋惜地说:“自从步檀嫣去世之后,她的那双埃利塔舞鞋,连同天鹅舞服,全世界都在寻找,可是仍旧下落不明。” “有生之年,真想亲眼见见啊。” 俩姑娘一边聊着她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回了家。 姜雨将步檀嫣的海报贴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墙上,兀自欣赏了好一会儿,连母亲姜漫依回家,她都没有发现。 姜漫依本来是想从后面吓唬正在发呆的姜雨,却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墙上步檀嫣的海报,她吓得灵魂险些出窍。 “谁让你贴她的照片!”她惊叫出声,险些喉咙都破音了。 姜雨回头,诧异地望向姜漫依:“妈,你认识她吗?” “我”姜漫依心头一慌:“我怎么会认识!我不认识她!” “她是我的偶像,步檀嫣。”姜雨给姜漫依介绍道:“她十五岁那年,就拿下了全国芭蕾舞的金奖,厉害极了。” 姜漫依走过来,不满地说:“她拿不拿金奖,关你什么事。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我想成为像步檀嫣一样的芭蕾舞女王啊。” “不可以!”姜漫依又激动了起来:“你不可以跳舞!” “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就是不能!” 姜漫依意识到自己失态,缓和了语气,说道:“跳舞会影响学习,再说,我给你挣学费已经够辛苦了,哪还有钱给你缴芭蕾舞班的费用。” 姜雨撇撇嘴,心说又不是她主动要求去念学费高昂的聿熙中学。 “算啦,不说了,我写作业去了。” 她不打算再和母亲发生争执,上一世,母女俩一言不合就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重生回来,姜雨决意要缓和与姜漫依的关系。毕竟,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反正她现在有门路挣钱,不怕交不了芭蕾舞班的学费,暂且瞒着姜漫依,也未尝不可。 姜雨回了房间,而姜漫依愣愣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黑白海报,海报中穿着白天鹅舞衣的女人,昂首欲飞,美得令人心颤。 姜漫依眼底渗了泪光,她走回房间,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柔软漂亮的丝带芭蕾舞鞋。 她将那双埃利塔芭蕾舞鞋宛如珍宝般捧在怀中,忍着眼泪,哽咽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她!” 正文 初吻 初吻 姜雨在准备年底的芭蕾舞推优汇演的同时,也要开始为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攒钱了。 只要给她一个展露的机会,她相信自己肯定能被选中。 而对于【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姜雨最近有些消极怠工。 虽然这任务的饼画的大,三个亿的酬金。 但这笔酬金可不是短短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就能拿到的,她必须顾好眼前的生活。 然而,令姜雨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下午放学前几分钟,姜雨收到【知过】app发来的一条信息:“由于重生者长时间没有履行【拯救恶魔少年】任务进度,扣除重生者账户资金500,剩余资金4300。” 姜雨大惊失色,查了一下后台账户,果不其然,她之前交学费剩下的资金,少了500块! 这破app,怎么还能倒扣钱呢! 姜雨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服务号给姜雨发来信息:接受任务之后,长时间不履行任务,被视为【拖延委托者宝贵时间】。惩罚:每拖延一天,扣除资金500,账户内资金消耗完毕,重生者生命耗尽。 姜雨: 服务号:“如果重生者在12小时内开启任务,扣除资金将会返还账户。” 姜雨:行,你赢了! 她放下手机,望向身边正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的陈薇:“小薇,跟你打听个事。” 陈薇:“你说。” 姜雨看看四周,凑近了她,小声说道:“你认识裘厉吗?” 陈薇也压低了声音:“我听过他,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地问我呢?” “因为他很危险,必须小声说。”姜雨继续道:“你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三班啊。”陈薇说道:“他不是上学期刚转过来吗,听说,是校长亲自去十二中挖的人,那家伙智商之高,我们学校没人能比得过他。” 姜雨对此倒是深有体会,上一世他可是让新闻媒体连续十天报道的高智商罪犯。 “他以前读十二中?” “对啊,不可思议吧。” 听说十二中是整个北城最糟糕的高中,升学率极低,生源鱼龙混杂,经常发生暴力事件,老师也良莠不齐。 “如果不是看在裘厉成绩好的份上,咱们校长怎么会把他挖过来,还全免学费,倒贴奖学金。”陈薇继续说道:“但是我听十二中的同学说,裘厉那人” 她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毛病,说是确诊了有情感障碍你可千万别招惹他!” 姜雨当然不想招惹他,但是不做任务就会穷,然后穷死。 她也很无奈啊。 裘厉的确有情感障碍。 具体来说,就是感知不到人类的正常情感,冷漠,自私,不会共情,所以他基本上是很难从正常的事情中获得快感的。 因此,电视上的专家分析,他的心理已经扭曲了,杀人或者折磨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种心理障碍,根本就是“冷血杀手”标配啊! 姜雨真的怕他。 不过,怕归怕,该做的任务,还是得硬着头皮做。 她早早地出了校门,在马路对面等着裘厉。很快,便看到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他身形瘦削而颀长,额上贴着一个原木色创可贴,背着单肩包,穿着蓝白校服。 乍一看,就是一干干净净的普通高中生。 谁能想到,他以后会变成罪犯。 姜雨想到自己的任务,赶紧跟上了他。 她当然不敢直接上前和他搭话,只能像前一次那样,跟在他的身后,先摸摸底,搞清楚他的情况再说。 裘厉照旧去便利店,买了一根雪糕,上一次买的是巧乐兹,这次买的是红豆酸奶雪糕。 边吃,边走。 谁能够想得到,这样一个在路边吃雪糕的高中少年,将来会成长成可怕的大魔王。 转过一个巷子口,有一群大孩子在欺负一个小男孩,把他推搡在地上,抢走了他手里的玩具车。 小男孩流着眼泪,被推搡着摔倒在了裘厉的脚边,无助地向他发出求助的信号:“哥哥,帮帮我!救救我!” 然而,裘厉叼着雪糕棍子,直接从小男孩身边跨过去。 内心毫无波澜,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这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暴力和凌弱。 他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那么旁人的悲喜,与他又有何干。 待他走到拐角处,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喝止:“住手!” 裘厉微微侧头,却看到姜雨急匆匆地跑过来,将被欺负的小男孩护在身后,对那帮大男孩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大男孩看起来不过初中的年纪,仗着人多,也丝毫不畏惧姜雨,说道:“姐姐,劝你别多管闲事,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是打不过你们,不过我大哥在这里,他身手厉害呢,你们再来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姜雨指了指在转角处停留在裘厉。 雄性之间似乎总有一种特殊的磁场,这些男孩们一看到裘厉,哪怕他一言不发、什么都没做,只是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某种沉郁的气场,绝非好惹的家伙。 大男孩们面面相觑,终于选择一哄而散。 姜雨蹲下身,用纸巾给小孩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一定要还手。” 小孩男哭唧唧地看着姜雨:“我不敢。” “一定要。”姜雨坚定地说:“哪怕挨揍,但一定要还手,任何欺负,都应该付出代价。这样,即便你打不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把欺负你当成一件容易的事。”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她道了谢,离开了。 裘厉回头望着姜雨,眸子里倒是流露出一丝兴趣。 姜雨冲裘厉扬扬手:“嗨,这么巧,又见面了。” 裘厉叼着雪糕木棍,随口道:“不巧,你故意跟踪我。” “” 被戳穿的姜雨表情讪讪的,摸摸脑袋:“也没有特别故意。” “有事?” “就想跟你认识一下,我叫姜雨。”她对他伸出手,说道:“你是裘厉吧,很高兴认识你。” 裘厉漂亮的桃花眼轻佻地落在她的身上,冷笑道:“倒是说说,有什么好高兴的?” “” 这特么直接把天聊死了。 姜雨看着面前这个脾气并不太好、阴恻恻的少年。她知道,在他面前说话必须十分地小心。 “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姜雨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善意,希望能让她放下戒备心。 裘厉却只喃了一个字——“滚。” 说完,他手揣兜里,迈着懒散的步子往前走。 姜雨望着他修长的背影,心说,果然是三个亿难度的任务。 但她也不能就此放弃。 接受了任务,如果不完成的话,不仅会倒扣钱,生命还会受威胁。 横竖都是一死,豁出去了。 姜雨追上了裘厉,说道:“你现在去哪儿,回家吗?要不我请你吃晚饭?” 裘厉停下脚步,转过身,猝不及防间扣住了姜雨的后脑勺。 她近距离看着他的黑眸,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拼命想要挣开,奈何他的手宛如爪子般死死扣着她,抓的她头皮生疼。 他冷声问:“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没没有啊。”姜雨紧张得都变声了:“认、认认识一下。” 他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冷冷勾了起来:“想认识我?” 姜雨知道,如果不编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再想要靠近他,就难上加难了。 怎么说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未来的你让我来拯救你,千万别当杀人犯吧! 裘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问道:“想这么久,想到好理由了?” 姜雨感受着他指腹的粗砺,又想到了那一晚在江边发生的事,她心一横,愤声道:“你这个夺走我初吻的大坏蛋!” 裘厉:? 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对我负责吗!” 裘厉: 这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姜雨说完这句话,面对着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一阵凉风过,她感觉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没办法,除了看上他、赖着他这个理由之外,姜雨真的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能接近他了。 裘厉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翘了翘,冷森森地笑了:“你是小学生?” “呃。” “知道人工呼吸和接吻的区别?” “我知道啊。” 话音未落,少年忽然将她拉近了自己,俩人面面相贴,呼吸交织。 “我看你并不是很清楚。”他黑眸里弥漫着危险的戾气:“老子真对你负责,你敢要吗。” 姜雨眼睁睁看着他锋薄的唇就要碰着她了,她脑袋拼命侧向一边,吓呆了。 她错了,真的错了! 她这种菜鸡,不该胡乱撩这种程度的大佬 她甚至都快要控制不住想要转身就跑,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永不纠缠! 裘厉见小姑娘细长的烟眉蹙了起来,杏眼眸子里闪动着恐惧,他便松开了她。 姜雨吓得赶快躲开,躲在一棵香樟树后面,宛如小鹿般,防备地看着他。 他手揣兜里,离开。 姜雨和他拉开安全距离,还是不甘心,冲他喊了声:“我当然知道人工呼吸和接吻的区别!” 裘厉地回头望了眼,小姑娘还躲在十几米开外的树后面,冲他道:“人工呼吸又不需要伸舌头,你这个流氓!做了还不承认。” “老子什么时候伸舌” 话音未落,周围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裘厉懒得解释,心里骂了声操。 姜雨已经跑远的没影了,他扯下了额头上的创可贴,看了看,脑海里仔细回忆着那晚的情形。 伸舌头,应该没有吧。 姜雨回到家后,检查了一下【知过】app上的资金账户,发现之前扣除的五百终于又退了回来,她总算松了口气。 之前本来想着,虽然接了裘厉的业务,但是消极怠工,离他远远的,就算挣不了三亿酬金,也不会有人身安全的威胁。 现在看来任务接了就必须得做。 想来也合理,毕竟人家在未来眼巴巴地等着,她这边消极怠工,多少说不过去。 姜雨拜托陈薇,辗转从三班同学那里,要来了裘厉的微信,添加他为好友。 连续添加五次,都被他拒绝了。 姜雨这辈子还从来没在男生手里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以前不管在学校里还是在舞蹈班,都是男生主动问她要微信,给不给看心情。 裘厉这家伙,挺傲啊。 不过转念一想,三个亿的业务,哪能这么容易攻略呢。 姜雨一边写作业,一边继续锲而不舍地添加他微信。 终于,在第十八次被拒绝之后,第十九次,裘厉通过了她的好友添加申请。 她打了个呵欠,拿起手机,发了个“你好”的猫咪表情包过去。 裘厉:“想怎样?” 姜雨:“认识你。” 裘厉:“我对你没兴趣。” 姜雨:“也不能这么绝对” 裘厉: 良久,他发来一条消息:“第一次搞人工呼吸,不太会,你不用想太多。” 姜雨看到这条消息,都要笑出声了。 想着裘厉那家伙真的开始回想那晚有没有伸舌头的事。 她竟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了。 姜雨:“不管,这是我的初吻。” 裘厉:“有这么重要?” 姜雨:“当然!” 又过了很久,裘厉发来一条消息:“你想要什么。” 看着短信,姜雨笑了起来,她知道,主动权已经到手了。 姜雨:“不需要啦,只要能认识你,我就很开心了。” 裘厉: 想象着这位大佬恶心心的嫌弃的表情,姜雨莫名心情就很愉悦。 其实想想,少年裘厉,也没那么可怕。 关系终于有了初步进展,姜雨心情不错,踮起脚尖,手做环状,在房间里转了个好几个圈。 就在这时,【知过】app独特的系统提示音传来—— “叮,新委托,是否接收。” 姜雨赶紧拿起手机,看着服务号里发来的任务信息:酬金20000。 她想到第一次【美仔】的委托,也是两万多的酬金。想来任务难度和酬金多少是划等号的。 这一次的新委托,进行起来应该不会太艰难。 姜雨还要努力筹集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接收了任务。 很快,一个昵称名叫【叶子】的女孩,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姜雨:你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叶子:“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我!” 她发来的是语音,姜雨听她的声音,情绪波动很大,似乎特别失控。 姜雨:“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一定尽力。” 叶子:“请你帮忙转告过去的我,在9月23号晚上9点,晚课结束后,千万不要走平日放学的那条路!千万!” 姜雨回瞄了眼桌上的电子闹钟,现在是9月23号晚上7点15,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糙。 这些委托人,能不能提前一两天说话! 非得掐着时间给任务是吧! 正文 路过 路过 姜雨按照【叶子】发来的基本信息,打车来到了职业大学门口,等待叶子放学。 照片里年轻的叶子,看起年龄约莫十九二十,化着浓妆,头发还挑染了,穿一身皮衣皮裤,大长腿,很飒很酷。 【叶子】情绪不太好,具体会发生什么,她也没有明说。 但其实不需要说明白,姜雨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以前她看过一部韩剧名叫《素媛》,猜测【叶子】的经历,多半和素媛相似。 这样的不幸遭遇,才会让她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哪怕是多年后向姜雨求援,都三缄其口,不堪回顾当年的事情。 姜雨没有勉强她讲述具体情况,同为女孩子,她决意今晚一定要保护好年轻的叶子,使她免受伤害。 姜雨在校门口耐心地等待着叶子下课。 心里有些打鼓,害怕自己应付不过来,甚至想要摸出手机来报警了。 只是报警该怎么说,这是很大的问题。 她总不能告诉警方,这里有一起预谋犯罪,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说了你也不会信。 太天方夜谭了。 而且,究竟会发生什么,姜雨也不确定。 姜雨打开地图,按照委托人【叶子】给她的路线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条路线距离之前裘厉发来的地址宁阳路38号,很近。 裘厉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一带属于旧城区中犯罪频率高发的区域,棚改区,廉价酒吧和娱乐室聚集,人烟稀疏,因此很容易发生暴力和犯罪。 姜雨给裘厉发送了路线定位:“看在上次我救你一命的份上,现在报答我的机会来了,等会儿在这条路上等我!” 隔了五分钟,裘厉才回她:“谁救谁?” 上次她贸然跳江救人,结果反而被裘厉给救了起来。 姜雨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帮帮忙,我一个人走这条路有点怕。” 裘厉:“你不像会害怕的人。” 姜雨:“我也是女孩啊!qaq” 裘厉:“那你等着吧。” 姜雨琢磨他这语气,多半是不会来了。 她低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报警。 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别人的情况之下,求助警察,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警察及时赶到,一切都好办了。 姜雨报了警,没有说的太明白,只说在这条路上发生了暴力事件,请他们赶紧过来。 刚放下电话,姜雨便看到一个化着妆的女孩走出校门,头发挑染着一抹蓝,穿着大码卫衣配破洞牛仔,嘴里嚼着口香糖。 她就是叶子。 姜雨赶紧迎上去,对她说道:“你好。” 叶子将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泡泡,睨了姜雨一眼,没搭理她,错身离开。 姜雨赶紧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你不能走这条路。” “你谁啊?”叶子看起来很叛逆,冷冷道:“跟你很熟吗!” 姜雨继续解释:“你走这条路回家,会出事的。” 叶子翻了个白眼,显然不相信姜雨说的话,继续往前走。 姜雨追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固执地说:“听着,你会后悔的,这条路上有危险。” 然而话音未落,叶子忽然摸出一把小刀子来,指着姜雨,怒声道:“滚开!” 姜雨立刻退后几步,看着她手里的刀尖,泛着冷冰冰的寒光,心说好家伙。 这妹子居然随身带刀,而且看她抽刀这架势,非常熟练了。 小太妹一个啊。 姜雨必须顾及自身安全,不好再阻拦她,只能任由她离开。 不需要特别担心,因为刚刚她已经报警了。 即便待会儿遇到有流氓或者罪犯,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救下叶子。 姜雨远远地跟在叶子身后,谨防有突发的情况。 叶子穿过了人烟冷落的街道,来到了比较热闹的酒吧街,站在一间酒吧门口,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熟练地抽了起来。 姜雨看到她拿烟的手都在颤抖,似乎很紧张。 她皱了眉头,察觉眼下这情况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对劲。 姜雨观察了一下周围,酒吧很热闹,但是街上人不多,冷冷清清,时而有几个醉汉说着胡话经过。 她警惕着这些路人中,是否有坏人不怀好意,行凶作恶。 就在这时,路口走来一对情侣,两个人都很年轻,看着和叶子差不多年纪。 俩人背着书包,牵着手,笑得很甜蜜。 叶子见到这俩人,顿时变了脸色,冲上去揪住了女孩的头发,怒骂道:“果然是你,贱人!” 女孩看到叶子,眼底满是震惊,还有几分心虚,立刻放开了挽着男孩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室友说你们在一起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 叶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大喊道:“乔雅,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告诉你!你竟然抢我男朋友!” 乔雅楚楚可怜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叶子,你听我解释,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我真的没有想要骗你,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路明。而且他也说,和你早已经没有感情了” 她的莲言莲语更加激怒了叶子,她将手伸进了包里,紧紧握住早已准备好的小刀。 那个名叫路明的男生走了过来,将乔雅护在身后,斥责叶子道:“够了,你别像个泼妇一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解决” 叶子看着面前亲密的俩人,一个是她最爱的男朋友,另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就在路明护着乔雅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叶子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从包里摸出了锃亮的刀子。 弹簧自动弹开,她用刀尖对准了乔雅,大喊道:“去死吧,贱人!” 姜雨看到她摸出刀子,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叶子哪里是什么受害人,她才是潜在的犯罪凶手! 今晚是她的犯罪之夜! 姜雨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冲上去,阻止叶子疯狂的行为。 “别这样,冷静一点!” “放开我!”叶子哪里冷静得下来,反手一划,姜雨感觉小臂一阵刺痛。 锋锐的刀刃将姜雨的小臂皮肤挑破了,只是破了皮,但是鲜血顺着她的手腕落了下来。 姜雨的痛觉神经格外敏感,这一刺,钻心的疼痛密密麻麻地钻入神经。 但是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叶子还拿着刀,疯了一般刺向了乔雅。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乔雅吓得躲在了路明身后:“你你疯了!” 叶子陷入了彻底失控的状态,拿着刀追逐着乔雅。 乔雅吓得东躲西藏,四处逃窜。 而路明看到明晃晃的刀子,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也是跑开,丢下了手无寸铁的乔雅。 乔雅退无可退,摔倒在了地上。 姜雨再度上前试图阻止叶子,但是叶子用刀子威胁地对着她:“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姜雨立刻举起双手,后退一步,说道:“你冷静一下,否则你会后悔的。” 叶子绝望地流着眼泪,激动大喊:“我不会后悔,我只想杀了这个贱人,她把我的人生全毁了!全毁了!” “人生那么长,一个男朋友算什么。”姜雨只觉得好笑,继续说道:“你杀了她,才是真正的毁掉自己的人生。” “你再说,我连你一起杀!” “你杀了我,有用吗?”姜雨说道:“如果杀人真的能让你消除痛苦的话。未来的你就不会找上我,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鬼话。” 姜雨循循善诱道:“只是想告诉你,别为一时的冲动,用一生去赎罪。” 姜雨知道,如果此刻不阻止她,恐怕未来的【叶子】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了。 “而且,最应该付出代价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姜雨见路明正要开溜,于是跑过去,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给拽了回来。 她从小练芭蕾,天鹅臂看着瘦小,全是肌肉,路明被她揪着衣服带到叶子面前。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脚踩两条船的人是他,背叛你的人也是他。你就算要泄愤,也不该只把气撒到闺蜜身上,这个男人,不是更该杀吗!” “别别别” 路明是个软弱没种的男人,见叶子手里明晃晃的刀刃,吓得腿都软了,狼狈道:“阿叶,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都怪乔雅这个贱人,是她勾引的我!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我心里只有你啊!” 坐在地上的乔雅听到这话,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路明:“你你混账!明明是你先找的我!那次聚会见面后,你主动加的我微信,现在你不承认了?” 路明看着疯狂的叶子,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把全部的脏水都泼到了乔雅身上:“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酒,给我发微信,说一直暗恋着我,碍于和你的关系,才一直忍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叶子,你原谅我,我还是爱你的啊!” 叶子死死咬着下唇,失望地看着路明,攥着刀子的手颤抖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姜雨使劲给乔雅使眼色,让她趁着现在,赶快离开。 乔雅失望地流着眼泪,跑开了。 姜雨对叶子说道:“现在你看清楚了,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他犯罪,为他杀人,为他坐牢一辈子吗。” 叶子听了姜雨的话,又看着面前这个怯懦没有担当的男人,恍然大悟。 她失望地摇着头,啜泣着退后了两步:“对,不值得,你不值得我为你杀人,也不值得我这么喜欢你!” 姜雨见自己的话有效,也松了一口气,鼓励道:“没错,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孩。” 叶子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用刀子胡乱比划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一砖头敲在了叶子的脑袋上。 姜雨惊讶地望过去,却见一身黑t的裘厉站在叶子身后,一只手拿着断裂的砖块,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眼神很淡。 叶子就这样晕在了他的脚边,裘厉顺势踢开了她手边的刀子。 姜雨惊悚地说:“你你干什么?!” 裘厉望了眼她小臂上蜿蜒的鲜血,腮帮子被棒棒糖撑得鼓了起来,理所当然地说:“路过,顺手。” “……” 正文 梦魇 梦魇 “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叶子,姜雨哭笑不得:“她是我的委托人,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哦。” 裘厉耸肩,将棒棒糖从左边腮帮子滚到右边。 毫不在意。 鲜血的红色,是唯一能刺激他神经的颜色。 因此,他下手够格外狠辣,出手就会见血。 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警察下车,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孩,以及裘厉手上断裂的砖块 路明做贼心虚,一看到警察,莫名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开溜,不过没跑几步就被民警给抓住了。 民警之前接到了报警,说这一带有暴力事件,到场见到有女孩晕倒在地上,自然把这这起事件当成了打架斗殴处理。 所以,他们对裘厉也相当不客气,给他拷上了手铐。 “不是,你们误会了。”姜雨赶紧帮忙解释:“是我们报的警。” 民警道:“有什么话,到派出所说吧。” 裘厉没有挣扎,也没有解释,上车的时候,叼着棒棒糖回头望了姜雨一眼。 姜雨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他杀死霍城后落网的画面。 那样压抑的眼神,深深地扣着她,仿佛这一眼,就是永别 那时候,他好像也在笑。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奇怪,她上一世根本不认识裘厉,哪怕他杀了霍城,和她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些幻想的画面? 警局里,姜雨配合警方做了笔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 不过隐去了【叶子】委托的事,只说自己是偶然路过,遇到叶子行凶,试图阻止。 而裘厉是她的朋友,两个人相约见面,他完全是为了帮她,才会伤人。 民警查清楚了真相,也没有为难俩人,毕竟他们是为了阻止意外发生。 但是裘厉下手未免太狠了吧,直接一砖头给女孩脑门招呼过去。 叶子现在在医院,已经清醒了过来,民警正赶过去给她做笔录,没什么事,也就放了裘厉和姜雨。 俩人走出警局,已经将近凌晨了。 街头凉风袭人,偶有车辆呼啸而过,行人稀少。 裘厉走在前面,似乎也没有理她的意思,全然如陌生人一般。 不过走了几步,又不经意地侧头瞥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姜雨心里挺愧疚的,追上他,解释道:“所以才报的警。” 裘厉继续往前走,冷淡地说:“下楼买糖,碰巧遇到。” “真的吗?” “不然?” 姜雨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不放心我呢。” 裘厉翻了个轻飘飘的白眼:“我有病?” 姜雨撇撇嘴,心说你不仅有病,你还病得不轻呢! “反正,今天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场。”姜雨追上他,拍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道:“弟弟来的很及时哦!” 裘厉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而且抓的是她受伤的左手:“是么。” 手掌虎口处正衔着姜雨小臂的伤口位置,疼得她“嘶”地叫了声:“疼!你弄疼我了!” 伤口本来不深,只是破了皮,现在已经没流血了。但是被他这一抓,鲜血渗透了衣袖,也沾染了他的指尖。 姜雨最受不得疼,强忍着眼泪,牙齿咬得下唇都翻白了。 这男人,真特么疯。 如果不是任务强制要求,给她十个亿她都不会去招惹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裘厉看着小姑娘的伤口,蓦然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正如她打他的时候,他会痛,而当他伤害她的时候,他的心也会想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般的疼痛。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 对她想要占有和保护的欲望,仿佛沁入了他的骨血中。 裘厉立刻松开了姜雨,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血,沉声道:“跟着我。” 说完这话,裘厉迈着步子过了马路。 走到马路中间,见姜雨没跟上来,他回头用命令的口吻重复:“跟着。” 姜雨见他连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都敢逗留,加快步伐穿过人行横道,跟上了他。 裘厉将姜雨带回了宁阳路38号的家中。 他的家位于宁阳路一处名叫水汐台的普通小区单元楼里。 这个小区年代有些久远,单元楼甚至没有电梯,基础设施也比较落后了。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姜雨绝对不会随便跟着一个有危险系数的男人回家,但是一想到【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进度。 她咬咬牙,决定暂且跟着他。 反正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谁怕谁! 裘厉的家是一个套三,房间很大,也很空。家具都非常老旧,有一整面靠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姜雨走到书架边流连了一阵,书架上几乎全是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相关的著作,国内外的都有。 她隐约记得法制新闻对他进行专题报道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他的父亲,是国内最顶尖的精神分析学教授,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不可公开的原因,入狱了。 这些书,应该都是裘厉父亲的。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姜雨问裘厉。 裘厉没有回答她,从柜子里取出了处理伤口的药箱,说道:“过来。” 姜雨磨磨蹭蹭走了过去,裘厉也很不客气地将她拉过来,很粗鲁地撕开了她的衣袖。 “嘶。”姜雨跪在地毯上,往后缩了缩手:“疼。” 裘厉没管她的叫喊,打开云南白药的盒子,沾了药粉洒在她伤口的位置,然后用干净的纱布替她包扎。 动作细致,却很不温柔。 “你是没别的事情做,一天到晚管闲事?” 姜雨不满地说:“我忙着咧。” 他似报复一般,稍稍用力,纱布紧缚住伤口。 姜雨吃疼,试图缩回手,却被他用力攥着,挣扎不得。 “疼死了!”她使劲儿瞪他,怒道:“你不能轻点吗!” “怕疼就少管闲事。” “你以为我想么。”她不满地说:“我要挣钱啊,没钱就没有学费。” 裘厉给她重新包扎了伤口,甩开她的手:“那就专心挣你的学费,少来招惹我。” 姜雨缩回手,讪讪地望他一眼:“不招惹就不招惹。” 今天手臂有伤,战斗力不足,姑且就先顺着他吧。 裘厉给她包扎了伤口,转身回了书房,不管她了。 姜雨收拾了一下茶几上带血的纱布,然后将垃圾桶里的口袋系好放在门边,准备待会儿带下去。 “裘厉,我走了噢。”她来到书房门口和他告辞。 他坐在桌边写作业,台灯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他显出了不同于过往的柔和感,神情很专注。 看来不是小混混,而是学霸。 姜雨想起那则法制报道,说裘厉犯案的时候,已经拿到了精神分析领域的博士学位,而那一年,他也不过二十四岁。 的确是高智商。 “弟弟,我走了。” “别叫我弟弟,我不比你小。” “就算小一分钟,也是弟弟。” 他演算着程式,面无表情道:“快滚。” 姜雨倚在门边,耸耸肩,又问道:“对了,第一次见面那晚,你为什么会挨揍。” “忘了。” “你认识那些小混混吗?” “以前十二中的。” 姜雨推测,以他这种脾气,在学校里肯定树敌不少,挨揍也实数正常。 不过,聿熙高中比十二中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世界上,到处都不缺恃强凌弱之人。 姜雨对他说道:“以后在学校要是被欺负了,记得来找我。” 裘厉侧头,望了眼这个兴许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小丫头,反问:“找你?” “不是说我喜欢管闲事么。”姜雨义正言辞地说:“以后姐姐保护你。” “先管好你自己吧。”他冷嗤一声,加重了咬字:“姐姐。” 姜雨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枚费列罗的巧克力糖,递到了他的手边:“反正,谢谢你今天出现,也谢谢你给我上药。” 看到那颗费列罗,裘厉表情骤然降至冰点:“我不喜欢吃,拿走。” “我看你挺喜欢甜食呀。”姜雨道:“这一颗就好贵,我只买了一颗,请你吃。” “你能不能滚了。” “凶什么,给你我就走。” 他抓起手边的费列罗巧克力,反手砸到门边,暴躁地说:“滚啊。” 姜雨吓了一跳,赶紧闪躲,转身离开了他家门。 真是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姜雨离开以后,裘厉暴躁地踹了书桌一脚,椅子立刻后移了几米。 他的心绪烦躁至极。 那颗费列罗,让他想到了那个宛如梦魇般笼罩着他整个童年阴影的男人。 裘厉的父亲,精神分析领域最有潜力的心理学家。 也是一个疯子。 他入狱的原因是虐待罪,而他所虐待的对象,就是他唯一的儿子,裘厉。 他为了让裘厉戒掉爱吃甜食的坏毛病,曾经对他做过非常极端的精神实验。 在裘厉的童年里,曾经最爱的费列罗,现在一看到,就会生理性的反胃呕吐。 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每一天,对于裘厉而言都是无边酷刑。 不是身体的伤害,而是精神上的 后来,父亲以虐待罪入狱,他总算得以解脱。 然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早已经失去了当人的资格。 只是因为精神和心理障碍,裘厉的神经麻木到丧失感知,也丧失了同情心和同理心。 就算不断地吃甜食,味蕾却捕捉不到一星半点的甜。没有痛感、没有快感。 哪怕每夜对自己做某些“事”,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痛快。 什么都感觉不到,宛如一个死人。 裘厉在黑暗中静坐了很久,起身,捡起了地上的费列罗。 巧克力兴许一直被她揣在兜里,有些融化了。 他拆开金箔包装,不抱希望地将融化变形的巧克力放进嘴里。 一瞬间,甜腻的味道从舌尖满蔓延开来,味蕾爆炸! 裘厉猛然睁大双眼。 就如同那天被她打那一巴掌的痛感。 十多年无知无觉的麻木世界里,那女孩竟带给了他唯一的知觉。 而且,来的那样强烈! 裘厉将金箔纸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最后一抹甜意融化,他才缓缓松开手 良久,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黑沉沉的眼底透出前所未有的兴趣。 喃了两个字—— “姐姐。” 正文 旋转的黑天鹅 旋转的黑天鹅 第二天早上,姜雨被“叮”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吵醒了。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里传来了【知过】的系统提醒:“【拯救失足少女】任务酬金16000,已到账。” 同时,系统还给了姜雨捎来两段来自叶子的留言—— “谢谢你阻止了我,没有犯下令我懊悔一生的过错。你说的很对,为了那个渣男,搭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得。” “从今以后,我会用最感恩的心态,迎接全新的人生。” 姜雨不自觉间弯了唇角,觉得特别满足。 原来帮助别人,除了能赚钱以外,也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就感。 姜雨放下手机,哼着歌去洗手间梳洗打扮一番,化了个淡妆,带上舞鞋和练舞服,径直出门,去了灵雀培训中心。 今天,灵雀将会从每个班一位选拔优秀的苗子,参加年底的推优比赛。 姜雨必须要拿下这个名额,才能获得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机会。 姜雨系好了舞鞋,换上贴身的舞服,来到练舞室。 同学们看到她,面面相觑,带了几分不解的神情。 “她怎么来了?” “不是说交不上学费,要退学了吗?” “如果她来了,那今天的推优选拔,思琳不就危险了吗?” 在姜雨走进舞蹈室的那一瞬间,同学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了镜子边正在压腿的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名叫吴思琳,是姜雨在班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俩人都是深受班级负责老师的器重和喜欢,而且俩人实力水平不相上下,谁都不逞多让。 平日里倒还罢了,但是今天的推优考核,每个班只会选出一个名额参加年底的比赛。 因此,她和姜雨俩人之间,势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竞争。 吴思琳为这件事,已经烦恼了一个暑假里。 在开学之前,她特意提了礼物,去找黄昕老师询问这件事情,得到的答复是:姜雨拖欠舞蹈班学费太长时间,这学期就会被开除了。 因此,吴思琳信心满满,以为今天肯定能拿下推优的名额。 却没想到,姜雨竟然来了! 同学们相互传递着眼色,表示今天有一场好戏看了。 毕竟,对于灵雀艺术班的绝大多数同学而言,推优比赛只不过是打个酱油而已。 吴思琳和姜雨俩人的竞争,才是神仙打架呢。 很快,黄昕老师和一众灵雀艺术班的评委老师走进舞蹈教室,让同学们准备好,考核正式开始了。 姜雨微微有些紧张,在镜边的横栏上压着腿,做着热身的准备。 吴思琳倒是没有太紧张。 一则她心里清楚,姜雨和主评审黄昕老师关系一直不太好,而恰好自己又经常给黄昕老师送小礼物,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二则她也不认为自己比姜雨跳的差,既然实力水平半斤八两,姜雨当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吴思琳的闺密们围在她身边,冷嘲热讽地说:“放心吧,思琳,她不是你的对手。” “就是,你看她的舞鞋,每次都是这双,都跳的滑线开缝了,连替换的都没有。” “啧,太寒酸了吧。” 吴思琳对闺密们道:“不要嘲笑别人家世,贫穷不是她的错。其实,姜雨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思琳,你真善良。不过我也是有一说一,本来她实力就比不上你。” “思琳从小受的是最专业的芭蕾舞训练,请的都是名家来教学,哪是姜雨那种半道野路子能比的。” 其实女孩们这般诋毁姜雨,多少还是有嫉妒的成分存在,灵雀艺术班里的女孩,几乎都是从小就开始了芭蕾舞训练。 可姜雨不是,她是几年前才正式接触芭蕾舞,可是没想到后来居上,仅用几年时间,就超越了她们所有人,甚至达到了吴思琳这种班级拔尖的优等生同一水平。 这样的天赋,谁能不嫉妒呢。 就在女孩们窃窃私语说着小话的时候,选拔已经开始了。 老师让每位同学到舞台上跳一段最拿手的动作,约莫三分钟时间。 不需要跳太多,三分钟,已经足以让老师看清楚一个学生的功底水平了。 女孩们一一上台进行展示。 而台下的评选老师们看了她们的表演,纷纷摇头,相当不满意。 这样的水平,连爱斯梅拉的门槛都够不到。 直到吴思琳上台,来了一段她最擅长的大劈叉,随着音乐节奏,先将身体呈现跪姿,单腿伸向前方,轻松地劈叉,同时挺直上身,将动作定格。 非常漂亮。 评选老师们微笑着打分,似乎总算看到了一段不错的表演。 吴思琳信心满满地谢了幕,走下了舞台。 “太棒了思琳!” “这一段劈叉真是太美了,简直了!” “只有你能做到了吧!” 女孩们纷纷对她吹着彩虹屁,吴思琳也是相当受用,回头睨了姜雨一眼。 下一个,老师叫了姜雨的名字。 姜雨活动了一下四肢,走上舞台。 经过吴思琳身边的时候,不出意外,吴思琳不经意地伸出了长腿,准备绊她一下。 姜雨早就知道她人前人后是两幅面孔,上一世的今天,姜雨就被她绊了个扑爬,整个人摔在地上,差点骨折。 自然,舞台的表现就差强人意,连推优选拔都没能进去,更是无缘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早就料到吴思琳会有这一招,姜雨索性在她伸腿的那一刻,直接踩住了她的脚背,用力碾了一下。 吴思琳吃痛地尖叫,然后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叫出声,生怕被周围人发现她使绊子。 姜雨嘴角勾了冷笑,径直走上了舞台。 吴思琳愤恨地望着她,心想着,就算让她上台又如何,她是不可能比得过自己的。 音乐响起,是非常熟悉的《天鹅湖》旋律,姜雨跟着这一段高潮的音乐节奏,开始了那一段非常经典、也非常高难度的黑天鹅旋转。 她支撑着腿,以脚尖站立,另一条腿抬起来,膝盖弯曲。然后环着手,眼睛盯着一个点,以最快的速度旋转着。 配合着激昂的情绪,黑天鹅的魅惑、妖冶和强势被她自大限度地展现了出来! 吴思琳不知不觉,咬住了下唇。她转头去看评委老师们,老师们一个个甚至都忘了打分,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旋转的黑天鹅。 直到音乐停止,姜雨稳稳当当地立住身子,屈身优雅地致谢。 “啪”“啪”,一位评委老师开始鼓掌,宛如点火的引线,顷刻间,整间教室掌声如雷! 吴思琳不敢相信,仅仅一个暑假没见,姜雨的舞蹈水平,提升得未免太快了吧! 上个学期还能勉强和她打成平手,而今天一见,简直和她不在同一个档次了。 姜雨走下舞台,心脏跳动着,胸腔起伏不平。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早已经不是上一世十七岁的水平了。 现在的她,平白多出了好几年的练舞经验,水平绝对可以称得上专业。跟吴思琳这些小屁孩,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吴思琳死死咬着牙,望着姜雨,眼底透着不甘和嫉妒。 然而,身边闺蜜酸言酸语又来了:“跳得好有什么用,评委老师们不可能选她的。” “就是,就她这种家世,连学费都交不上,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那不是给我们灵雀培训班丢脸吗?” “没错!老师们不可能选她的。” 吴思琳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她们说的没错,评委老师们不会让姜雨参加推优比赛的,毕竟,她连灵雀培训班这点学费都能一拖这么久。 而灵雀的学费,连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学费的零头都赶不上,姜雨想要进入这所芭蕾舞的圣殿,真是白日作梦。 念及至此,她又开始志得意满,轻蔑地望了姜雨一眼。 姜雨没有理会她,而是认真地观看着每一位上台的同学们的表演。 很快,比赛结束了,每一位同学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但每个班的名额,只有一个。 她们中必然要挑一个最优秀的同学,进入年底的推优比赛。 黄昕最终上台宣布最终的名单。 她望了姜雨一眼,又看了吴思琳一眼,然后目光落定在手里的卡纸上。 吴思琳见姜雨这么忐忑,甚至连手都在轻微地颤抖,她觉得有些可笑。 难不成她还在希冀着什么吗,就她这样的家庭,还想进爱斯梅拉? 痴人说梦。 吴思琳信心满满地等待着从黄昕老师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然而,她等来的,恰恰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名字—— 姜雨。 “经过评委老师们商榷一致,我们选定最终进入推优比赛的同学,是姜雨。” 说完这话,黄昕带头鼓掌。 同学们纷纷心悦诚服地鼓起掌来。 毕竟,大家有目共睹,刚刚姜雨的一番表现,实在堪称全场最佳。 就连平日里总是和她不相上下、甚至略胜她一筹的吴思琳,刚刚的表演和她一比,简直就是鱼目和珍珠的区别。 所以,姜雨能赢得推优比赛,实至名归。 吴思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掌声中,愣愣地看着姜雨。 直到此时,姜雨才终于回头,正眼望向了她。 在她的眼神里,吴思琳看到了一种没有见过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绝对不属于过去那个自卑、怯懦的姜雨。 她就像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正文 分手 分手 周末下午,姜雨在舞蹈教室练习《天鹅湖》的选段,【知过】app里再度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这条消息来自于未来的【裘厉】。 裘厉:“进展如何。” 他嗓音比之于少年时,要更加浑厚低沉许多。 姜雨将纤瘦的腿抬到墙上,一边拉伸,一边给她回了信息:“正在攻略g,别急嘛。” 裘厉:“我不能时常和你联系,手机只有固定时间可以使用,但希望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姜雨知道,此时裘厉肯定还在牢狱中。 漫长的无期徒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所以他心里肯定着急。 姜雨:“我既然答应了,一定尽力帮你。” 裘厉:“跟我谈谈情况。” 姜雨:“已经认识了,不过‘你’对我总是凶巴巴,只要稍稍靠近些,就好像要吃人似的,也不跟我交朋友。” 裘厉:“你需要主动一些,我不会伤害你。” 姜雨:“你确定噢?”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裘厉的回复,姜雨猜测他又被上缴了手机。 主动一些真的不会被揍吗。 想到那晚的主动示好,都被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姜雨心里打着鼓。 这三个亿的委托,太难了些吧! 姜雨给【知过】服务号发了一条消息:“我要是在任务过程中遭遇人身伤害,算工伤吗,还有机会重生再来吗?” 【知过】服务号:“每个人的机会只有一次,请珍惜生命。” 姜雨: 服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给裘厉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晚上有空吗?”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姜雨就去练舞了,半个小时之后回来看,不出意外,裘厉没回她。 她继续给他信息:“姐姐想请你吃晚饭,赏光吗?” 依旧没回。 不管了,姜雨直接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他:“两个小时,来找我,你不来,我直接去你家。” 发完这条短信,姜雨继续练舞。 没过多久,培训班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骚动,教室里的女孩们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姜雨偏头,赫然望见走廊上站着一个男人。 霍城。 此时的霍城也不过十七八岁,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衬衫,乍一看非常帅气俊朗,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的英俊。 然而,姜雨只要看到他,便想到婚后那些被他侮辱家暴的场景,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一阵阵恶寒。 走廊上,女孩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霍城的身上,低声讨论着:“是霍氏集团的太子爷,霍城啊!” “他来找谁?” “当然是姜雨了,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女孩们望向姜雨,眼底透出羡慕嫉妒的意味,酸道:“真不知道霍城怎么会看上她,两个人差太多了吧。” “你不知道吗,她只不过是聿熙高中的校花陶安馨的替身罢了。” “聿熙高中谁不知道啊,霍城追求校花陶安馨,屡次遭拒。姜雨和陶安馨长得有几分神似,所以霍城才退而求其次,和她在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 “听说追都没怎么追,霍少勾勾手指头,姜雨就过去了。” “平时装得多么出淤泥而不染,果然还是贪图霍城有钱,假清高。” “没错,人家陶安馨家境也不好,但是就能不对霍城动心,所以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谁真清高,谁假清高,一目了然。” 姜雨没有在意周围女孩们的议论,因为她们说的是实情。 上一世的她,的确是对霍城优渥的家世,以及富裕水土里养出来的富家子挥金如土的气度所吸引了。 她太穷了,霍城能让她免于辍学,继续学舞。 没有比即将渴死在沙漠中的人,见到一汪清澈泉水,更具诱惑力的东西了。 上一世的姜雨,大概的确是爱上了霍城。 过去她一直以为霍城对自己真心,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出于嫉妒,直到婚后,他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因为得不到最爱的陶安馨,他再看姜雨,已然觉得面目可憎。 所以当拳头落下来的时候,姜雨才恍然明白,替身永远是替身,蚊子血也当不了他心头的白月光。 不过,现在的姜雨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误了。 她自顾自地练习着动作,一直没有理会霍城,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一开始,霍城还觉得有点新鲜。 过去这小姑娘一看见他,就如同稚鸟投林一般,飞扑到他的身边,费尽心思地想要讨好他。 霍城以为,这是姜雨为了讨好自己,有意在欲擒故纵。 等着吧,不超过五分钟,她肯定会跑过来逢迎自己。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雨似乎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练习着动作。 霍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她怎么能让自己在这里等这么久! 霍城终于沉着嗓子、不满地叫了声:“姜雨。” 姜雨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清淡地望了他一眼:“有事?” 有事??? 难道她看不到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吗! 霍城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我在等你。” 说完这话,霍城等待着姜雨朝自己飞扑而来,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冷落她一段时间。 然而,姜雨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耸耸肩:“哦,那你等着吧。” 这下子,不仅是霍城,就连周围的女孩们都惊讶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姜雨以前对霍城可不是这种态度,以前霍城说一、她不会说二,听话又温顺,姿态很是卑微。 今天未免也太反常了吧! 霍城看着小姑娘在舞蹈室里旋转着、扬起漂亮的下颌,锁骨线条流畅而优美,身段匀称,肌骨雪白。 他一阵怒火冲上心头,气得脸上肌肉都在颤抖,心里有一种变tai的冲动,想要把她狠狠地欺负一顿。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霍城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能带着怒火,拂袖而去。 等着吧,她肯定会哭着回来求他。 事实上,姜雨压根没把霍城放在眼里,更没把他放在心上,继续用心联系着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 现在她只想要赢得年底推优选拔的名额,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哪有心思多看霍城一眼。 结束训练之后,姜雨去洗浴室冲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吹干净了头发,清爽地走了出来。 而霍城坐在休息室里,冷着脸等她。 姜雨没搭理这男人,混在女孩们鱼跃而出的身影中,径直走出了培训班。 霍城见她竟然真的不搭理自己,只能追上去,在阶梯边一把揪住了姜雨的手腕:“站住!” 姜雨挣开了他,退后两步,说道:“找我有事?” “找我有事?”霍城不可思议地重复她的话:“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 “不然,难道要我小亲亲小宝贝地哄着你吗。”姜雨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多大的人了。” “你!” 霍城气得简直要疯了,从来没有见过一贯温顺的姜雨,用这样的腔调和自己说话,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冒犯:“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清楚。”姜雨紧了紧背包的肩带,说道:“霍城,我们分手吧。” 霍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跟我说分手” 他刻意强调了“你跟我说”四个字,好像姜雨主动提出分手,对于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一般。 周围看热闹的女孩,听到姜雨主动提出分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霍城这种条件的男朋友,那可是天上地下都难找了,整个北城,有几个女孩不想和他在一起啊。 姜雨仗着和陶安馨有几分相似,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居然还想要分手? 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姜雨也懒得跟霍城多废话,只想赶快甩掉这段糟糕的关系。 不管在别人眼中,霍城身上有多少光环,但是在她眼底,他不过是个心理扭曲的恶臭家暴男罢了。 她进一步激将道:“霍城,如果我提出分手,你该不会死缠烂打吧?” 她加重了“死缠烂打”四个字。 霍城怒气攻心:“你以为自己是谁!我怎么可能对你” “这样可就好办了。”姜雨轻松地笑说:“既然如此,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咯,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说完,姜雨转身想走。 而霍城气得表情都扭曲了,将她抓了回来,吼道:“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松手!” “没有我,你下个学期就得退学!你还上什么私立高中,还跳什么舞!” “学费我自己会挣,不劳你费心了。” “你靠什么挣!” 霍城失去了理智,再也没有办法掩饰内心潜在的暴力倾向,他扬起手给了她一拳。 姜雨早就预料到了这一茬,本来可以躲开,但她并没有躲,生生地捱了他一拳。 腹部一阵翻涌的剧痛。 周围女孩倒抽一口凉气。 本来之前他们还在对姜雨冷嘲热讽,现在看到霍城竟然对她动起手来,而且下手怎么狠,她们心目中的男神光环,顷刻间烟消云散。 “天呐!” “他竟然打人!” “太可怕了我的妈!” “这种男朋友不分手留过年吗!” 姜雨疼得呼吸都抽抽了起来,本能地躬起了身子,然而,嘴角却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没错,她就是要激怒霍城,就是要让他在人前曝光自己丑陋不堪的另一面。 上一世的霍城,在外面那样的光鲜,无论是电视上还是公众媒体上,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然而在家里,却是个家暴的恶魔。 年轻时的霍城,可没有成年的的他那么会伪装。所以,只要她稍稍激怒他,他就会露出凶恶的真面目。 来吧,让众人欣赏欣赏,家暴男无能狂怒的模样。 “发泄够了?”姜雨笑着望向他,无力地说:“我要回去了。” “你站住,我还没让你走!” 姜雨已经达到了目的,便不再理会他。 霍城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原本的愤怒已经冷却了下来,看着小姑娘柔弱的背影,他心底又是一阵阵的懊悔和失落。 他暗暗骂了声,又不甘地望了她一眼,悻悻离开了。 天色渐晚,众人也渐渐散去。 姜雨回头见霍城已然离开,便放缓了步子。 她刚刚捱了他的拳头,肚子很不舒服,索性便在艺术中心的台阶边坐了下来。 这时,她看到台阶之下,穿黑卫衣的少年,蹲在花圃的石台上,嘴角勾起恶魔般的微笑,似在欣赏她的狼狈。 “姐姐,肚子痛?” 姜雨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说话。 见姜雨吃了亏,裘厉心情就很爽,跳下花台,三两步跨上阶梯,坐到她身边:“来姨妈了?” “没有,被男朋友揍了。”姜雨平静地说:“为了你。” “滚尼玛的。” 她浅浅笑了一下,嘴角略苍白:“你骂人的声音都好听。” “” 裘厉感觉这姑娘脑子可能有病。 姜雨坐在阶梯边,躬着身,捂着肚子,贝齿轻咬着下唇,显然有些难受。 裘厉低头解开了自己的运动鞋鞋带,重新系上,似懒得说话。 姜雨看着他粗糙的运动鞋,无力地说:“我以为你不来。” “本来不想来。”裘厉低头玩鞋带,面无表情道:“没钱吃晚饭,正好有人请。” 姜雨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姐姐肚子不舒服,不能和你去吃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说完,她从包里摸出了一张五十块的纸币,递给了他。 裘厉耸耸肩,也没跟她客气,收了钱,起身便离开了。 走了两步,他回头望她。 小姑娘身形娇俏玲珑,被宽松的卫衣包裹着,蜷缩在冰冷的阶梯上。 刚刚听到她说被人揍了,裘厉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那种心痛的感觉 他内心有某种强烈的驱动力,迫使他去靠近她、保护她、哪怕是伤害,也轮不到其他人。 但另一方面,裘厉极力抗拒这种感觉。 就像过去漫长的时间里,已经习惯了无痛无感。同情心这种东西,他早就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这女孩,跟他有个什么鸡毛关系。 裘厉懒得多想,加快步伐离开。 姜雨独自在阶梯边坐了会儿,缓了一口气,也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又见少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折返了回来。 “诶?” 他二话没说,捞起她的手,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姜雨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背格外宽阔,也很硬实,隔着单薄的布料,也能够感觉到肌肉的韧性以及皮肤的温度。 “裘厉。” “闭嘴。” “那个” 少年嗓音略冷:“再废话,老子不管你了。” 姜雨舔舔下唇,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没背过女孩?” 裘厉没有理会她。 “背女孩子的正确姿势,不是抓着手。” 姜雨艰难地说:“麻烦托住我下面,谢谢。” “” 正文 又奶又狼 又奶又狼 裘厉以自己很不习惯的姿势,背着姜雨去了附近的诊所。 她虽然看着瘦,但并不是特别轻,许是长年练习芭蕾舞,脂肪量少,但肌肉量大,很结实。 诊所里,一个年迈的医生替姜雨检查了腹部,说道:“没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同时,老医生望了眼门口横椅上低头看书的裘厉,谴责地说:“看着人模人样,什么东西!” 裘厉听到了他的话,头也没抬,似乎对这样的误解习以为常。 姜雨见医生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您误会了,不是他打我。” “犯不着解释,我没少遇到被男人家暴的女人,不好意思去大医院,都来我这儿看。” 姜雨听到这话,联想到自己上一世,何尝不是如此。 每每受伤,也是不好意思去医院,害怕遇到熟人,也怕被公众曝光。 现在想想,真是太蠢了。 霍城那个王八蛋,她决不能让他这么舒服,上一世所受的伤害,她定要从他身上找回来。 裘厉偏头望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终于还是阖上了书,走到她身边,漠然地说:“还疼吗?” “好多了。” “那行,我饿了,就先走了。” “嗯,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医生一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指责道:“小姑娘,你找的是什么渣男啊,把你伤成这样,一句话不说,居然要走了!” 姜雨再三解释:“真的不是他伤的我。” “甭解释。”医生揪着裘厉的衣服,将他带到姜雨的床边:“好好陪着你女朋友,否则我报警抓你信不信!什么东西!” 裘厉不是设么好脾气的人,用力一推,老医生趔趄着退后两步,险些摔在地上。 他可不会“尊老爱幼”。 “你这男朋友,真有暴力倾向啊!等着,我马上报警!” 老医生转身出门,裘厉正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力把老医生带了回来,重重撞在了病床边。 就在这时,姜雨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霎时间,皮肤相贴的那种细腻触感,密密麻麻地爬上了裘厉的心头。 激得他心尖一阵颤栗。 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和人接触,他的心也不会这样酥痒。 麻木的世界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知过真实。 他几乎一瞬间就停下了动作。 “医生,真的对不起,我我朋友脾气不好,他不是有心的,万分抱歉。” 外面又来了病人,老医生拍拍自己的衣服,威胁地瞪了裘厉一眼:“这么好的女朋友,上哪儿找去,你好自为之。” 病房里只剩了裘厉和姜雨俩人,他坐在了病床边,觉得有些荒谬:“我看着像家暴你的男朋友?” 姜雨讪讪道:“非常像。” 裘厉冷翩翩地笑。 但即便是笑起来,他身上仍旧戾气十足,尤其是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别提有多慑人了。 医生撩开帘子望了望他们,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帮你女朋友揉揉肚子!没见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吗。” 裘厉收敛了目光,落在姜雨的腹部。良久,终于说道:“躺好。” 姜雨“哦”了声,乖乖躺了下来。 裘厉将手掌落在她腹部,用力按了按。 她闷哼一声,推开他的手:“疼死了!” “疼死你,我耳边就清净了。” 姜雨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还要再用点力。” 裘厉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放缓了力道,轻轻地替她画着圈揉肚子。 隔着单薄的衣料、姜雨能感觉到他掌腹的温暖。 她不禁抬眸望向他—— 他的五官其实很温柔,但是偏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子,将眉宇间的温柔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沉戾和寡冷。 姜雨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她可以想象,一定是特别糟糕的事情,才会把人变成恶魔。 姜雨只是默默地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裘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有些不自然,手又加重了力道。 “哎呀。”姜雨吃疼,不满地叫了一声:“你轻点!” “不准盯着我看。”裘厉将书包直接盖在了她的脸上。 姜雨晃动着脑袋,将书包抖下去,说道:“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难道还吃亏了吗。” “我不喜欢被人看。” “可我喜欢看你呀。”姜雨笑了起来:“你说你吧,这么帅,智商又高,将来肯定人生赢家。” 裘厉面无表情地替她揉着腹部,没有理会这番话。 姜雨继续循循善诱:“不过人在江湖漂,有时候难免会行差踏错。在你控制不住冲动犯错的时候呢,多想想自己的未来,不要因为一时想不开,就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哎哟” 话音未落,她又感觉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在报复一般。 裘厉冷冷扫她一眼,说道:“我发现你是真的喜欢多管闲事。” 姜雨撇撇嘴,心说如果不是为了三个亿的任务,她才懒得搭理他呢! “爱听不听。”她不满地嘟哝了一句:“未来你就知道了。” 从诊所出来,姜雨已经不觉得腹部疼痛了。 刚刚裘厉给她揉的那几下子,还真有效果。 她肚子有些饿了,索性对裘厉道:“想吃什么,说好了我请你。” “随便。” “那吃火锅?” “随便。” 姜雨见他什么都是随便,索性带他去街边小摊吃馄钝。火锅一顿下来要三位数了,还是馄钝便宜,十几块钱就能搞定。 她又不是大款,还要为将来爱斯梅拉的高额学费存钱呢。 当然,如果能进这所艺术中心,她的芭蕾舞生涯就算彻底打开局面了。 要知道,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可是曾经培养过芭蕾舞女王步檀嫣的地方。就算为了偶像,她也一定要考进去!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钝盛了上来。 裘厉顾不得烫,赶紧吃了一个。 没什么味道。 他又赶紧吃了第二个,舌尖仍旧没味道。 第三个,仍然寡淡无味 裘厉眼底的光芒也黯了些。 姜雨见他吃得这样着急,像从来没吃过馄钝似的,她赶紧道:“又没人跟你抢,吃这么快,不怕烫嘴啊?” 裘厉沉着脸色,默不吭声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钝,舌尖仍旧一点味道都感知不出来。 其实不是生理疾病,只是心理障碍罢了。 童年时候对创伤的应激保护,让他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抵御父亲带给他的生理和心理的残害。 然而,这也使得他对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感知,都失去了。 丧失味觉、丧失喜悦和悲伤、也没有恐惧和同情他就像机器一样,漫无目的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裘厉都在寻找各式各样的感觉,譬如自残的痛感,或者被人狠揍一顿,吃大量辛辣或甜食,去坐过山车甚至去鬼屋 甚至尝试自杀。 所以才会有那晚江边的纵身一跃。 本来以为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姜雨给他的那一巴掌,让他十多年无知无觉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了痛。 后来,她给他的费列罗,浓郁的甜腻,让他的灵魂都颤栗了。 无论如何,这个女孩能够给他带来他所需要的各种感知,这也是为什么裘厉一而再地包容她的冒犯。 不过,她请他吃的这一碗馄钝,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问题出在哪里? 裘厉的目光,落到了姜雨手里的那碗馄钝上。 姜雨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碗,心想他吃完了自己的馄钝,该不会又打她这碗的主意了吧。 至于么,饿成这样? 果不其然,裘厉拿起勺子,望着她碗里的馄钝,说道:“给我一个。” “我再给你叫一份。” “不用,我要你的。” 姜雨: 她用勺子,舀起了自己碗里的馄钝,递到了裘厉的碗里,低声嘟囔着:“没见过这样的。” 裘厉咬了一口,蓦然间,馄钝的咸味、肉味、还有佐料里的麻辣和葱香,从他的味蕾一瞬间传达到了神经末梢。 他已经多久没有感知过食物鲜美的味道了! 裘厉极其缓慢而珍惜地吃完了这一个馄钝,再度抬起头,望向了姜雨。 小姑娘低头用勺子舀着汤,樱桃般莹润的唇浅浅地抿着。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跟着滚了滚,一股痒痒的感觉从心底漫上来。 姜雨感觉到裘厉炽热的目光,她抬起头,嘴角抽抽:“你干嘛!” 裘厉用勺子敲了敲空碗,嘴角翘起了一抹笑意:“姐姐,我还想要。” 姜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家伙不是最讨厌她叫他弟弟的么,为了吃的,尊严都不要了? “你这人怎么总盯着别人碗里的。”姜雨说道:“再给你叫一份呗,我请客,管够。” “不用。”裘厉说着,勺子已经伸过来了:“我要吃你的。” 姜雨赶紧将碗端走:“我还饿着呢!” “我要吃你的。”裘厉望着姜雨,灼灼的桃花眼翘了起来:“姐姐。” “” 这一声“姐姐”,竟然叫出几分又狼又奶的味道。 姜雨骨头都酥了。 看着他危险而诱惑的眸子,她很难再说出拒绝他的话,鬼使神差地便把碗推了过去。 “吃吃吃,撑死你!” 裘厉接过她的碗,认认真真地吃起了馄钝。 每一口,都郑重而认真,仿佛一碗馄钝,吃出了珍馐美味的感觉。 “你几天没吃饭了?”她好奇地问:“要不要我再给你叫一碗?” 今天她请客,别让他觉得自己小气。 裘厉看了眼桌上的菜单表,说道:“我要酥油饼。” “行行。” 姜雨又问小店老板点了一份酥油饼,然后眼睁睁看着裘厉把碗里的汤汁都喝完了。 看他这样子,至少得饿了三天了吧。 “你是不是没钱吃饭?” 裘厉想了想,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 “难怪。”姜雨同情地说:“下次肚子饿了,就来找我呗。” 虽然她也穷,但是请他吃馄钝的钱还是有的。 本来以为裘厉会冷冰冰地拒绝,却没想到他轻松地笑了笑,带着点上挑的调子,说道:“好啊,姐姐。” 听他这声“姐姐”竟然越叫越顺溜了,姜雨一方面觉得奇怪,但另一方面,又稍稍安心了。 只要关系有所进展,她也不用担心系统再扣除她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了。 这时,散发着葱香的酥油饼也盛了上来,裘厉迫不及待撕了一小片放进嘴里。 姜雨见状,连忙道:“刚从油锅里出来,烫着呢!” 裘厉充耳不闻,仔细感知着舌尖的滋味。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所尝到的酥油饼,没有任何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厉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姜雨见状,问道:“不好吃吗?” 说着,她也撕了一片酥油饼,扔进嘴里尝了尝:“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裘厉见她吃过,沉吟片刻,又拿起酥油饼尝了一口。 这一次,葱香和酥脆的滋味,在他的舌尖汇聚。 至此,裘厉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有被姜雨碰过的食物,他才会感知到滋味。 正如过去无数次自残,都没有感觉,偏偏她打他一下,能感觉到痛。 虽然裘厉不清楚为什么只对她有感觉,但这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 姜雨见他放下了酥油饼,说道:“吃饱了?” 裘厉挑眉望向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姜雨立刻又把之前那套说辞给搬了出来,漫不经心道:“对你有兴趣咯。” “正好,我对姐姐也有感觉,那就在一起吧。” 姜雨:? tf! 正文 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姜雨看着裘厉认真的表情,整个人都凌乱了。 大佬你今天怎么回事? 裘厉用非常诚恳的态度道:“既然彼此都有感觉,那就在一起。” 姜雨诧异地问:“你对我有什么感觉?你不是讨厌我吗!” 裘厉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潋滟的眸子带着光,笑了:“越看,越乖。” 姜雨: 疯了! 她摇头躲开他的手,说道:“这件事,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没注意,说话的嗓音都颤栗了。 “不是让我负责吗。”裘厉偏头睨着她,戏谑地拉长了调子:“骗-我-啊?” “没!我没骗你。” “那就在一起。” 姜雨脑子乱极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上一世,她付出了一整个青春的恋爱,最后换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的婚姻。 重来一次,姜雨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要用在事业上,不想再轻易付出感情。 更何况,和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潜在罪犯谈恋爱,她是不是嫌命长啊! 裘厉清冽的眸子观察了她许久,冷冷地道:“果然是骗我。” “没有!”姜雨赶紧道:“就很突然。” “突然吗。”裘厉道:“这些日子,你一直追着我,不是喜欢我吗?” “我” “还是,另有目的。” “当然没有!我就是太高兴了,有些不知所措。”姜雨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 高兴没有,不知所措倒是真的。 和霍城这个家暴男才分手没两个小时,这会儿居然又和反社会罪犯谈起了“恋爱”。 姜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受虐体质啊。 “高兴吗。”裘厉当然能看得出来,她眼神闪躲,心慌意乱。 她根本不喜欢自己,从一开始的接近,就不是发自真心,她眼神里有抗拒,也有恐惧。 裘厉不在乎她有什么目的,但是现在,他需要她,需要通过她来感知世界。 他想要真正地活一次。 姜雨打开了【知过】app,看着消息栏里裘厉的求助,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中。 按照游戏规则,如果任务完不成,她的账户中会被扣除和酬金同等数额的钱,而如果账户呈负值,她会用生命来偿还,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所以,一旦接受任务,就必须完成它,当然不是不允许失败。只是像前两次任务的那种失败,姜雨存存钱,倒不至于威胁生命。 【拯救恶魔少年】,三个亿啊! 跟死亡比起来,和恶魔少年谈谈恋爱,算什么! 不管了! 姜雨一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裘厉嘴角扬了扬—— “好。” 他看出她的不甘愿,也看出她对自己所有求。但他不在乎,既然是各取所需,那倒好办了。 而姜雨立刻补充:“但是要约法三章!” “嗯?” “你不能对我做做我不想做的任何事!”姜雨想了想,细化条件道:“比如触碰,或者其他接吻什么的” 她不提,裘厉也不会强迫她做这些,但是他故意逗她道:“不是对我感兴趣吗,你这算谈哪门子恋爱,柏拉图?” “现在不行。”姜雨强调道:“以后也不一定行,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了。” 裘厉懂得审时度势,大方地说:“行啊,女朋友,你想怎样就怎样。” 晚上回到家,姜雨拉完韧带躺在床上,脑子彻底放空。 这叫什么事啊。 裘厉为什么会忽然想要和她在一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前几次的接触,他明明那样厌恶她,还总是让她滚,不要烦他来着。 姜雨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到他吃东西的模样,像是饿了几天几夜似的。 想到此处,姜雨猛地坐起身来。 他该不会是以为她很有钱,傍上她了吧?! 越想,越觉得就是了。 裘厉不是总说自己没钱吃饭么,她这么主动地靠近他,又热情地请他吃饭 姜雨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寒微的身家,竟然还有男孩子傍上她。 而且这男孩子模样还英俊得很,智商又高,如果不是知道他未来可能犯罪,姜雨真的挑不出来他有什么毛病。 她点进【知过】app,给裘厉留言,把今天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毕竟他自己最了解过去的自己,从他这里取得意见,也有助于任务的成功。 午夜时分,姜雨都快睡着了,手机在她的掌心中震动了一下。 她醒过来,看到【裘厉】回复的信息—— “如果没有做好觉悟,建议你不要对‘我’开这种玩笑。” 姜雨:“什么意思?” 【裘厉】:“说什么对我有兴趣,还在一起。如果没有做好真的当我女朋友的觉悟,你会后悔的。” 姜雨:“可除了这个办法,我还能怎么帮到你。” 自己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么。 年轻的裘厉,这家伙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反骨,他怎么可能乖乖听她的话。 裘厉:“我并没有说不能这样做,看这三个亿的酬金,以及自己的性命,在你心里占比多少了。” 姜雨:“你说呢。” 三个亿倒还好说,关键是,如果任务不好好推进,她会死的啊! 裘厉:“那就行了,想必为了完成任务,你能豁得出一切。” 姜雨:“” 姜雨和霍城分手的事情,在聿熙高中传开了。 同学们对此议论纷纷,都感觉不可思议。甚至听说是姜雨主动提的分手,就更加惊诧了。 要知道,过去姜雨对霍城那可是千依百顺,生怕谁把她的金饽饽给抢了去。 主动提分手,不像她的风格啊。 “为什么会分手啊?” “不知道呢,听说是姜雨主动提出的。” “她家里这么穷,好不容易被霍城看上,怎么可能提分手,多半是霍城厌倦她了。” “没错,仗着和陶安馨有几分相似,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霍城,真是没品。” 陶安馨正在埋头写作业,对女孩们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并不在意。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走到陶安馨身边,说道:“安馨,霍城这么喜欢你,要不你就答应他呗,让姜雨那个冒牌货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正主。” “我不会答应他的,我只想好好学习。”陶安馨放下了笔,说道:“不过就是有钱而已,我并不在乎这个。” 而且,她妈妈也教育过她,绝对不能让男孩轻易得手,否则就会被看轻。 霍城的条件的确没得挑,家世好又英俊,而且对她还一往情深。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要高姿态,让他求之不得。 “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能找到更优秀的另一半。”陶安馨义正言辞地说:“这是我的原则。” 女孩们赞赏地看着陶安馨:“安馨,难怪霍城这么喜欢你,甚至不惜去找人当你的替身,你的三观太正了!” “不像某些人,仗着自己和安馨长得像,就使劲浑身解数去勾引霍城。” “长得像有什么用,人品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陶安馨道:“你们不要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她的家境不好,我们要理解她。” 她越是这样说,女孩们对姜雨越发鄙夷:“家境不好又怎样,安馨每年都能拿贫困励志奖学金呢。不好好努力,净走一些歪门邪道。” 陶安馨在女孩们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中,回头望了眼姜雨。 姜雨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手机夹在书页里,正在看一段舞蹈的视频。 不得不说,两个人五官的确有几分相似。 但姜雨的眼角偏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风流的韵致。 陶安馨打心眼里,还是有些嫉妒姜雨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后来霍城追求自己,被她断然拒绝,转而去追求姜雨,而姜雨答应了她,也让学校女孩颇为诟病。 好事的同学们常常将姜雨和陶安馨进行对比,觉得姜雨就是个拜金女,和品性高洁的陶安馨,简直不是一类人。 因此,越发看不起她。 陶安馨虽然嘴上说,希望大家不要这样对比,这对姜雨不公平,但是心里却很享受这种“差距”。 现在听说两个人分手了,陶安馨第一反应,就是霍城把姜雨甩了。 正如她身边闺蜜说的那样,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可能霍城也察觉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吧。 念及至此,陶安馨嘴角也不觉绽开了微笑。 放学的时候,陶安馨听同桌的女孩说,霍城朝着他们班级走来了。 “安馨,霍城肯定是来找你的。” “好不容易甩了那个冒牌货,肯定第一时间来找你咯。” “答应他吧!你们两个真的很登对呢,也只有你配站在霍少身边了。” 陶安馨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说道:“他虽然优秀,也很在意我,但是我觉得,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如果现在就和他在一起了,别人肯定会在背后胡乱猜测,我不希望被人误会,和某些人一样。” 女孩们非常惋惜地说:“安馨,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反而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陶安馨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相信,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说话间,霍城已经来到了教室门口。 他脸上带着几分忧色,目光环扫了教室一圈,似在寻找着谁。 身边的女孩们赶紧推搡陶安馨:“安馨,他来找你了!” “一个暑假不见,霍城颜值又提升了不少啊!” 今天的霍城,似乎的确给自己好好地拾掇了一番,穿着一件帅气的篮球运动衫,头发也烫了现在很流行的韩式风格,脖子上挂着潮牌衣链,很嘻哈。 “有这样的追求者,安馨真是太幸福了!” 女孩们歆羡地望着陶安馨,陶安馨却叹了一口气,走到霍城面前,说道:“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 霍城本来是过来找姜雨的,为那天动手的事情道歉。然而还没进教室,就吃了陶安馨一记“拳头”。 他看看周围人,很是下不来台。 “我希望你把心思用在学业上,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陶安馨没有把话说死,而是抛了钩子,道:“你先努力考上我要考的大学,以后的事,再说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城会感激涕零地答应她的时候,霍城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 这女人的高姿态,摆明了就是羞辱他,让他下不来台。 霍城没搭理陶安馨,错开了她,并且还很不客气地连带着撞了她一下:“走开,挡路了。” 陶安馨差点让霍城给撞倒在地,幸而身边女孩扶住了她。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霍城,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如此粗暴! 而霍城,径直朝着姜雨走了过去。 正文 痒 痒 霍城径直走到姜雨身边,挡住了姜雨离开的去路—— “我有话对你说。” 姜雨看也没看他,表情冷漠疏离:“请你让开。” 霍城气急败坏道:“那天是我一时冲动,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姜雨嘴角勾起冷笑,这样的保证,她听过不下百遍,然而家暴男永远不会改。 她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你以后怎样,跟我没有关系” 霍城伸手想要牵住她,姜雨却退后了一步,敏捷地避开了他。 霍城看着姜雨冷冰冰的神情,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失去姜雨并不是他最难受的地方,难受的是姜雨对他冷淡的态度、以及她主动提出分手这件事 她算什么有什么资格! 霍城咬着牙,说道:“只要不分手,你怎么样都行,要什么我都给你。不是想跳舞吗,你要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学费我给你拿,多少都没问题!” 姜雨冷冷地笑了,带着几分讽刺。 上一世的她,对霍城这些承诺心动不已,并且误以为这就是真爱。 毕竟,因为贫穷而放弃梦想,因为失去机会而未来再无转机,只有经历过这种恶性循环的人,才会知道,跟未来几十年的人生比起来,什么清高、什么矜持、什么污言骂语,都不值一提,紧紧抓住眼前唯一的浮板,才不会沉沦深渊。 如果没有【知过】app给她提供的挣钱的机会,也许姜雨仍旧会掉入霍城编织的美梦陷阱里。 但现在,她不需要了。 姜雨回头望了眼陶安馨,对霍城道:“选择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说完,她背着书包,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霍城意犹未尽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抽不回视线。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霍城从来没在姜雨这里碰过钉子,很难接受今天的意外,心里难受极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表示惊诧。 霍城难道不是最喜欢陶安馨了吗,姜雨难道不是陶安馨的替身吗! 怎么今天,他如此卑微地乞求对他不屑一顾的姜雨,反而把正主陶安馨晾在一边。 不仅仅是吃瓜群众们,就连陶安馨本人,对此番变故都有些不适应。 霍城是真的很不错的追求者,可以说,在她诸多的追求者里,没有人的条件比霍城更好。 她本来也选定了霍城,但是绝对不能让他轻易得手,要晾晾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可贵。 而霍城和姜雨在一起,她也一点都不慌张,因为知道霍城只是找了个替代品。 求而不得,才会日思夜想,才会爱的深刻。 但是眼下看来,情况似乎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轨迹发展。 姜雨走出了学校大门,看到马路对面的银杏树下,少年清瘦颀长的身影。 裘厉穿着黑色卫衣,斜倚在树边。 额前有几缕黑发垂下来,皮肤很白,唇色带着一点绯红,或许是在黄色银杏叶的陪衬下,他的气质此刻看起来,少了凌厉,多了几分闲明。 姜雨知道他在等她。 深呼吸,暗暗地做了几秒钟准备工作,然后朝他阔步走了过去。 “我一会儿要去舞蹈班。”姜雨对他说道:“所以不能约会了哦。” 裘厉表示无所谓:“先把晚饭吃了。” 姜雨一听这话,心说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裘厉还真把自己当长期饭票了。 她心情就挺复杂的。 如此看来,她必须要努力挣钱,才养得起这吃不饱的小狼崽子。 三个亿的酬金遥遥无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做任务。 姜雨望了望裘厉,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既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如果有事拜托,你也会尽力帮忙的,对吧?” 也许以后做任务,裘厉还能帮忙呢。这家伙无论智商还是身手,都不错。 裘厉低头睨她一眼,玩味地说:“感情还没什么进展,就想着使唤我做事了?” 姜雨舔舔唇,心说你既然要傍我当长期饭票,当然要好好听话才可以呢。 “走吧,我不能吃晚饭,但是可以请你吃。” 裘厉没有拒绝,迈着懒散的步子,愉快地跟在她身后。 小姑娘穿着一件贴身的秋款运动服,贴身够了着她交姣好的身形,漂亮的天鹅臂,细腰盈盈,尤其是一双腿,修长而匀称,线条堪称完美。 裘厉越看她,越觉得痒,挠不到的那种痒。 他对她的欲求,远远不止是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他还想感受好多好多…事。 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亲昵地挽着手走在一起。 姜雨看着他们,莫名感觉有些尴尬,移开了视线。 裘厉一眼便读懂了姜雨的心思,说道:“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牵我的手。” “暂时不用。”她心虚地说:“谢谢。” 虽然她同意当他的长期饭票,但是并不需要他“以身相报”。 裘厉嘴角轻轻扬着,没有勉强她。 来日方长,他并不着急。 路过一间便利店,裘厉立刻拉着姜雨走了进去,买了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之后,递到姜雨嘴边。 姜雨看看棒棒糖,又不确定地抬头望他一眼。 “吃啊。” “哦。” 姜雨一口叼住了棒棒糖,感受着舌尖的甜意。 “好吃吗?” “嗯。” 她看着少年眼角微挑的笑意,竟然有点谈恋爱的滋味了。 别说,没想到裘厉这家伙,之前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谈恋爱之后,竟还是个小奶狼。 然而,舌尖的甜意还没保持十秒钟,裘厉一把将棒棒糖从她嘴里抽出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姜雨:??? 裘厉叼着棒棒糖,笑了一下:“甜。” 姜雨略带怒意地责备道:“你要吃自己再买一个不行吗,怎么吃我的呀!” 裘厉左边脸颊被棒棒糖撑起弧度,无所谓地说:“那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是,你这行为就” 很迷惑。 裘厉叼着棒棒糖走在前面,心情似乎还不错。 姜雨跟在身后,略有些不满地唧唧歪歪:“不嫌脏啊你。” 他回头,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我自己的女朋友,我嫌什么。” 姜雨: 裘厉将姜雨送到了补习班。 姜雨热身之后,开始练习自己即将在年底推优选拔要表演的《天鹅湖》选段。 裘厉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舞蹈教室里翩然起舞的女孩,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黑天鹅,优雅而诱惑。 裘厉想到了当初抛弃自己的母亲。 她也是这般迷人而美丽,一头如瀑的长发,声音细细的,笑起来仿佛阳春融雪。 她是裘厉可怖的童年记忆里,唯一的美好的存在。 可是她离开了他,将他永远抛却在了修罗地狱里。 听说她现在过的很好,在北城大学当教授。 或许她的离开是不得已,或许只要自己变得更优秀,就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回到她身边。 裘厉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本精神分析学的专著,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沉心了起来。 他要成为很优秀的人。 姜雨痛快淋漓地练完了舞,洗过澡,换了衣裳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艺术班已经没有学生了,姜雨看到裘厉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一本厚厚的书籍。 幽暗的灯光照着他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眼眸深陷于高挺的眼廓里,五官轮廓凌厉分明。 他指尖拎着书页,神情很认真。 这样的少年,姜雨真的很难将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他不久后的未来,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裘厉似注意到远处的女孩,抬头望了她一眼,淡声道:“结束了?” “嗯,你怎么在这里啊?” “等你。” “等我做什么?” “等你结束。” 裘厉阖上了厚厚的专著,装进书包里,朝她走了过来:“很晚了,送你。” 说着,他背起了她肩上重重的书包。 走廊里,姜雨望着裘厉挺拔的身影,心里蓦然升起一阵阵的暖意。 上一世,她和霍城谈恋爱的时候,霍城从来没有替她背过书包,更没有在深夜里等她下课。 更多的时候,是她迁就着霍城,做着一切讨好他的事情,心甘情愿地付出。 毕竟,身份相差悬殊,她的姿态难免放的更低。 裘厉这个“便宜”男友,倒让她感受到青春期恋爱的甜蜜。 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姜雨心里甚至不禁在想,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她追上裘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裘厉面无表情道:“我对你好吗?” “嗯!很好。” “那你也对我好一点。”说着,裘厉俯身凑近了她,脸颊轻轻地贴在她耳畔。 姜雨感受着耳畔湿热的呼吸,心头一颤,紧张得声线都变了:“你要做什么?” 裘厉意犹未尽地用鼻翼蹭了一下她的耳垂,嘴角翘了起来:“我饿了,一起去吃宵夜。” 姜雨:…… 脑子里想入非非的猜测,顷刻间烟消云散。 果然,喂不饱的狼崽子,还是想傍她。 正文 身世 身世 裘厉带姜雨来到大学城背后的小吃街,小吃街一到晚上热闹非凡,几乎一整条街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全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出来吃宵夜。 他们进了一家路边小馆,各自点了单人份的冒菜。 热气腾腾的冒菜端上来,裘厉并没有动筷子,而是耐着性子等姜雨吃了第一口之后,将她的碗夺了回来,闷头吃了起来。 顺带将自己的碗递给她。 姜雨忍无可忍,“啪”地一声,将筷子拍桌上,怒道:“裘厉,你什么意思嘛!” 裘厉道:“我那碗没动,干净的。” “让我请你吃饭,这就算了。”姜雨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总抢我的。” “不为什么。”裘厉理直气壮道:“我喜欢。” “你这人” 姜雨按捺着怒火,心里默默地劝自己,算了算了,别把他当男朋友,他只是甲方客户而已。 这年头,谁还跟甲方一般见识呢。 念及至此,姜雨消了火,拿了筷子,吃他的那一份冒菜。 裘厉吃东西很慢,非常慢,细嚼慢咽地似乎要把每一样食物的滋味都尝尽了。 姜雨抬头观察着他,他吃东西就和他看书的时候一样的认真,也不说话,只认认真真地品尝食物。 “裘厉,你爸妈呢?” 姜雨尝试着和他聊聊天,看能不能打开他的心扉,得到一些有助于完成委托任务的价值的信息。 “一个走了,一个坐牢了。” 裘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表情,仿佛只是再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姜雨又问道:“坐牢是因为?” “你感兴趣?” “当然了。” 姜雨早就想好了托词:“对男朋友的家世,当然要了解清楚,这正常吧。” 裘厉觉得有道理,如实答道:“虐待罪。” “虐待谁啊?” 他薄唇抿了抿:“我。” “” 姜雨不再询问他父亲的事情,而是问道:“那你的妈妈呢,她不管你吗?” 谈及母亲,裘厉原本寒森森的眸子忽然多了几分柔和:“她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没有联系她。” “噢,那你为什么不联系她呢?”姜雨好奇地问:“不是吃饭都成问题了吗?” “她很好。”裘厉平静地说:“我想考一个好大学,有了成绩,出人头地之后,再联系她” 母亲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很重,他希望以更好的面貌出现在母亲面前。 姜雨注意到,在谈到母亲的时候,裘厉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戾气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内心保留着温暖和柔情的少年,会一步一步走向那条深渊不归路。 姜雨若有所思地嚼着青菜,心里筹谋着未来的许多事。 裘厉吃完了碗里的饭菜,搁下筷子,抽了纸巾擦嘴,却看到姜雨碗里的食物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他脸色沉了沉:“怎么,嫌弃啊?” “不是。”姜雨回答:“我一般八点之后不进食了,而且晚上一般也只吃代餐粉,很少吃油腻。” 尤其,现在临近推优比赛,她必须控制饮食。 芭蕾舞衣非常修身,哪怕身上长一点点多余的肉,都会非常恐怖地暴露出来。 不会有观众愿意看到舞台上的肥天鹅。 裘厉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品尝过食物的美味了,所以很难理解姜雨这种为了减肥故意不吃东西的行为。 他默然起身,去店内的自助吧台边盛了一碗饭,递到了姜雨面前:“油腻不能吃,饭能吃吧。” “饭是淀粉,也” 话音未落,裘厉用勺子挖了一勺,粗暴地直接塞进她嘴里:“肉也不吃,饭也不吃,你是想修仙吗?” 姜雨: 好吧,她刚刚练了舞,这会儿肚子正打鼓呢,送到嘴里的白米饭,嚼了嚼,还挺香。 姜雨拿起勺子,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裘厉见她乖乖听话,嘴角提了提,说道:“以后跟我在一起,不减肥。” “那可不行。”姜雨道:“长胖了就跳不了舞了。” “先把这碗饭吃了。” “噢。” 姜雨低头扒拉着白米饭,知道裘厉是在关心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甜意。 他还挺暖的。 然而,这念头刚升起来,裘厉便将她没吃完的那碗冒菜端到自己面前:“既然如此,这碗你是不吃了吧?” 见姜雨没回答,裘厉自顾自道:“你不吃,那我吃了。” 说完,便香喷喷地吃起了她的牛肉冒菜。 姜雨:“” 这家伙,给她盛来白米饭,敢情不是因为关心,而是算计着她的食物! 这辈子是没吃过饭还是怎么的? 自作多情的姜雨,顿时觉得嘴里的白米饭不香了。 期中考试之后,姜雨通过【知过】app做任务,前前后后也挣到了小几万块钱。 距离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第一年的二十万学费,还差了不少,但是姜雨相信,这些钱她迟早都能挣到。 眼下还有一件难事,就是得到母亲姜漫依的支持。 毕竟,跳舞的事,她也不能一直瞒着妈妈。 那晚回家,姜雨将期中考试的成绩给姜漫依看了。 以前姜雨的成绩属于完全扶不起来那种,这次考试,考了个中偏上,可把姜漫依给高兴坏了。 “这下子重点大学肯定没跑了,将来咱们就考法律系,当个律政俏佳人。” “妈,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律政俏佳人。” 姜漫依看着姜雨的成绩单,笑着说:“公务员也不错,铁饭碗。” 姜雨筷子挑起青菜,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 “反正不管你学什么,妈妈都支持,只要你能考上重点大学,尽管学你喜欢的专业。” “我就喜欢跳芭蕾。” 提到这茬,姜漫依手里的碗筷也放了下来:“你怎么就是不肯听妈妈的话呢。” 姜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爱斯梅拉是全世界芭蕾舞的殿堂,如果能进入那个地方,我的路子就真的打开了,将来不愁演出,也不愁吃穿,我偶像步檀嫣就是从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毕业的呢。” 听到步檀嫣的名字,姜漫依的手瑟缩了一下,“啪”的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不行,你不能去那里,绝对不可以!” 姜雨替她捡起筷子,急切地问:“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妈,你怎么这样说呀?” “所谓的什么芭蕾舞的圣殿,竞争有多激烈你知道吗!你以为进去之后就可以出人头地吗!不可能!” “那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姜雨撇撇嘴,自信地说:“我会成为像步檀嫣那样的人,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成为被全世界喜欢的芭蕾舞een!” 姜漫依激动地握住了姜雨单薄瘦削的肩膀:“你想到站在闪闪发光的那个位置,你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什么吗,青春、恋爱、这些都还不够,甚至生命就像就像” 姜漫依终究还是不忍念出她的名字——步檀嫣。 “小雨,听妈妈说,妈妈只希望你过普通人的生活,吃各种爱吃的食物,不需要减肥节食;将来能够和喜欢的男孩子恋爱、结婚,感受为人父母的喜悦,感受与子偕老的安宁” “可是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说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姜雨摇头,坚定地说:“我会坚持下去,成为真正的芭蕾舞者。” 姜漫依见她油盐不进,索性说道:“行啊,那你去,反正我没钱给你交学费,爱斯梅拉一年多少学费来着,好几十万吧,你能挣到,那你就去。” “这可是你说的。” “我要是真能挣到,你就不再反对了?” “前提是不准去找你那个富二代男朋友。” “已经分手了,我不找他。”姜雨笑着说:“我会有办法的,到时候你不能反对我了。” 吃过饭后,姜雨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姜漫依回了房间关上门,又从柜子底部取出了那个老旧的木匣子。 木匣子里装着一双珍贵的埃利塔芭蕾舞鞋,而舞鞋的下面,是一张陈年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影,合影中的两个女孩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纪,笑得格外灿烂。 左边蘑菇头、穿波点裙的是姜漫依,而右边那穿麻纱齐脚踝的半截筒裙的短发女孩,正是姜雨卧室海报上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 那时候,姜漫依已经辍学了,在大学城外的酒吧街打工驻唱 而步檀嫣正好在念大学,两人因偶然的机缘相识,成为了最好的闺蜜。 她教步檀嫣唱流行歌,步檀嫣教她跳芭蕾舞,待她极好,见她衣服旧了没钱换新的,就把亲戚从日本带回来的帽衫给她穿。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只有彼此,亲密无间。 她告诉姜漫依,其实自己最大的梦想,不是跳舞,而是去当流行歌手。 自己根本不喜欢跳舞,只是因为步家是芭蕾世家,家里的每个孩子都要走这条路,她也不能幸免。 后来,天资卓绝的步檀嫣一步一步,走上了所谓的那个闪耀着无限光华与荣耀的芭蕾舞台,成为了令无数舞者嫉妒、观众疯狂的芭蕾舞女王。 但姜漫依仍旧是她最好的朋友,步檀嫣把所有秘密都分享给姜漫依,甚至包括她偷偷的恋爱。 姜漫依记得那晚下了好大的雨,步檀嫣兴奋地来到她的租屋,全身都淋湿了,她告诉她,她跟喜欢的男人告白了。 他很帅很帅,但是很穷,非常穷,听说还坐过牢,家里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姜漫依毕竟经历过社会的打磨,她让步檀嫣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她已经是国内大有名气的芭蕾舞者了,与他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然而,步檀嫣听不进去她的话,仍然固执地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不久之后,步檀嫣怀孕了。 这件事她瞒着家里人,瞒着男朋友,瞒着所有人,只告诉了姜漫依。 她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她的芭蕾舞事业就算完了。 姜漫依辞了工作,带着步檀嫣去了乡下,用自己这些年打工的全部积蓄,照顾她。 其实姜漫依自觉自己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因为吃过生活的苦,所以凡事格外计较。 但是为何要帮助步檀嫣到这种地步,姜漫依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只是因为她是唯一不计较她身份、而愿意和她成为闺蜜的人。 这份尊重,在姜漫依心里,胜过了任何物质。 一年之后,步檀嫣生了一个女儿。 她将女儿拜托给了姜漫依,并且承诺,只需要两年的时间,等她拿下了步家要求的爱斯梅拉芭蕾舞een的桂冠之后,家里就答应放她自由。 届时,她要把孩子的事情公诸于众,然后和她喜欢的男人结婚,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个男人现在在深圳打拼,还不知道她生了宝宝,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姜漫依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年仅二十四岁的步檀嫣,临走时眼底的光芒,何等灿烂。 那是对未来的期许,对幸福的渴望,还有对女儿的无限柔情 然而,两年之后,美艳、妖娆、诱惑的黑天鹅,死在了那一场世纪演出的《天鹅湖》舞台上。 关于步檀嫣死讯的传言都有很多,有说她复归之后难登巅峰,压力太大,嗑药过多、有说她生病、有说她自杀的 临死前,步檀嫣曾经给姜漫依打过电话,唯一的一次通话。 她喝醉了,哭着对姜漫依说,说她恨芭蕾,如果她不会跳芭蕾该有多好,她可以当一个平凡且幸福的女孩。 姜漫依不知道步檀嫣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看着那个日渐长大、和步檀嫣拥有同样美貌却满身稚气的小女孩,她决定隐瞒全部的真相。 即便是后来,步檀嫣无比痴迷喜欢的男朋友——那个去深圳下海做生意的穷小子,一步一步登了天,成为了如今北城商界权势滔天的新贵。 姜漫依仍旧什么都没说,把秘密藏了起来。 如果步家知道步檀嫣还有孩子,一定会把孩子要回去,姜漫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不能让这个小女孩重蹈覆辙。 她要践行当年对步檀嫣的承诺,保护她,她要让步檀嫣的女儿过上她曾经最渴望的平凡且幸福的生活。 房间里,“叮”的一声,【知过】app发来了任务委托消息。 姜雨点开,服务号提醒她:新委托酬金十五万,是否接受? 姜雨一看到这个数字,有些惊讶。 算起来,如果这项十五万的委托完成,她爱斯梅拉第一学年的学费,不就有了么! “接受。”姜雨发送了这两个字过去。 很快,一个名叫【谢渊】的男人,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姜雨看到【谢渊】两个字,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谢渊】:“你活在过去?” 姜雨知道,每一个添加她的委托人,对她的身份都会有疑惑。 她来到窗台边,拍下了眼前的这一片待拆的小弄堂。几年后,这一带将会被拆迁,然后重新规划,成为北城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 她用实时拍照功能,将日期和照片同时发给了委托人【谢渊】。 【谢渊】不再怀疑,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姜雨:“我尽力而为。” 【谢渊】:“我有个女儿,她现在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十七岁的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姜雨:“你想让我帮你找女儿吗?” 【谢渊】:“不,你找不到她,我整整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能找到她。” 姜雨:“她是走丢了吗,还是被拐卖了?” 【谢渊】:“都不是,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前不久,有人匿名给我送来了她去世的消息,但是关于她的身份,我一无所知。” 姜雨:“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谢渊】:“我要你找到过去的我自己,然后把我有女儿的事告诉‘我’。此时她只有十七岁,我相信,从现在开始寻找,一切都会来得及。” 姜雨见他这样说,似乎任务难度小了很多。 姜雨:“只要转告这个消息,我就能拿到酬金?” 【谢渊】:“是,但你必须要让‘我’相信这件事,因为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有女儿。” 姜雨:“没问题,那有没有什么暗号之类的,或者可以让你信赖的依据?” 【谢渊】:“你只要把孩子的母亲名字告诉那时的‘我’,就行了。” 姜雨:“那孩子的母亲是?” 【谢渊】:“步檀嫣。” 正文 不可方物 不可方物 姜雨看到“步檀嫣”三个字,震惊了。 不会就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吧! 难道关于偶像的八卦传言,都是真的吗? 偶像真的有个女儿?! og。 姜雨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向谢渊确证:“那个你说的步檀嫣,不会是多年前去世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吧?” 谢渊态度冷淡:“你们重生公司的人,都喜欢打听客户的私事?” “” 好吧,这位委托人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谢渊:“按照我说的去做,酬劳一分不少给你,不要多问。” 姜雨应承了下来。 关于步檀嫣之死,猜测很多,如果她真的有孩子,还有丈夫或男朋友,那可真的算是震惊舞坛的大事情了! 姜雨知道轻重,不该说的绝对不会乱说,只要乖乖完成任务,拿到酬劳即可。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跃而起,冲下床打开了窗户。 窗户正对面,是北城最高写字楼,也是整个金融中心的地标建筑,一柱擎天,耸立在江边。 难怪,她觉得谢渊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那栋地标高楼的主人,阅方科技公司的掌门人,北城数一数二的新贵巨亨,可不就叫【谢渊】吗! 第二天一早,姜雨去了金融中心的那栋地标写字楼——阅方科技公司。 然而,谢渊这种人物,也绝非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因为没有预约,姜雨多次被前台拒绝。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谢总,请你帮忙转达一声,好吗?真的非常重要。” “不可以,这不合规矩。” 前台小姐姐见姜雨神情急切,好像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说道:“你可以留下消息,我帮你转达给谢总。” 说完,递来了纸和笔。 但是姜雨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写在纸上,更何况这关系到她偶像步檀嫣的声誉。 姜雨什么都没写,转身离开了。 谢渊委托的任务,看起来很容易,只要传个话就好了。 但是碰了几次壁之后,姜雨才知道,十五万酬金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首先,见到谢渊都是难如登天了,更遑论让他相信自己有女儿这件事。 姜雨不可能全天在阅方科技公司写字楼下蹲守,因为她还要上课和练舞。 两天后的一次活动课,姜雨听同桌陈薇说,下周一学校邀请了阅方科技公司的总裁,过来参观学校即将落成的科技馆。 姜雨一边写作业,一边漫不经心说:“总不能是谢渊吧。” “就是谢渊啊!” 她停下了笔,看着陈薇:“真是他?!” “嗯,学校邀请他过来,希望他能够给予科技馆投资,修建人机交互的电子设备。” 果不其然,上课的时候,班主任就向全班同学说了这件事—— “我们需要选出一位同学,带阅方科技公司的谢渊参观科技馆,全程向他讲解科技馆的各大展区和科技概念,有没有同学自愿报名?”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不太敢举手报名。 “听说阅方公司的总裁谢渊,特别严肃,喜怒无常。” “据说年轻的时候还坐过牢,很可怕。” “要是说错话得罪了他,耽误了学校的项目,我可承担不了责任。” 没有同学举手,除了前排的陶安馨。 她将手举得高高的,表示自己愿意承担这项任务。 同学们朝陶安馨投来钦佩的目光。 陶安馨一向喜欢参与这些出头露面的活动,恐怕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做好这件事了吧。 “那好,这次任务就交给陶” 话音未落,班主任看到后排的姜雨竟然也举起了手,有些诧异地问:“姜雨同学,你也想要报名吗?” 班上同学纷纷回头,见姜雨高高举起了手—— “老师,我也要报名。” 经过前几次的碰壁,姜雨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够见到谢渊,并且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必须要好好把握住。 班主任道:“既然姜雨和陶安馨同学都报名了,那你们就公平竞争吧,给你们两天时间,把科技馆各大展区的介绍词背熟,周五下午上台演讲,由同学们投票决定最终人选。” 见姜雨要和陶安馨竞争,教室里同学们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这可好玩了,谁不知道姜雨和陶安馨模样相似,因为霍城的缘故,姜雨成了陶安馨的替身,常常被称为是“小陶安馨” 现在,替身竟然想要和正主抢机会,这下有好戏看了了—— “姜雨凑什么热闹啊?她不是从来不喜欢这些活动吗。” “不会想要趁机给陶安馨一个下马威吧。” “多半是了,想要在霍城面前表现一番吧。” “她怎么可能竞争得过陶安馨!不过是仗着自己和陶安馨像,冒牌货而已。” “有一说一,姜雨还是很有气质的。个人觉得,她比陶安馨有味道。” 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陶安馨看了姜雨一眼,眼神颇为自信。 姜雨这么个自卑胆小的可怜虫,不管是学习方面、还是抛头露面的演讲,她都比不过自己。 走着瞧吧。 就算她和自己长得像,也永远成不了第二个陶安馨! 晚上,姜雨练完了舞,拿着稿子,坐在培训机构楼下长长的阶梯上背诵着稿子。 稿子密密麻麻三大页,涉及了许多关于科技的专业知识,要把它通篇背下来,实在是太太太难了。 月光下,清瘦的少年沿着长长的阶梯,朝她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帽衫,腿很长。皎洁的月色下,他身影萧索,皮肤越发显白。 某种程度上来讲,裘厉的身材颜值,真的没的说,各方面都长在姜雨的审美水平线上。 可惜是个“伪男友”。 如果他们是正常的情形下,像青春时代所有年轻的情侣那样正常地恋爱。 姜雨大概会非常中意他。 “你来做什么?” “接你。”裘厉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她身边,似有些不满,抱怨了声:“每天都这么晚。” 姜雨撇撇嘴,不再自作多情。 他来接她,不过就是为了蹭一顿夜宵罢了,又不是真的担心她安全。 姜雨收了介绍稿,起身问道:“今天男朋友想吃什么。” “今天不吃。” “难得啊。” 姜雨重新坐在他的身边:“男朋友来找我,竟然不是为了吃饭。” 裘厉反问:“难道在一起,只是为了吃饭?” “不然还有什么?” 裘厉嘴角绽了绽:“所有的我都要试一遍。” 所有他不曾感受过的感受,那些长夜里辗转难眠却又无法体会的渴望他都要在这女孩身上实现。 姜雨听他这话,觉得有些不妙,立刻说道:“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有些事我不会同意的。” 裘厉偏头望向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什么事?” “你知道的,何必问” 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玩,缓缓凑近了她,眼看着两个人的唇就要碰到一起了,姜雨本能地脑袋后移,却又被他的手掌抵住后脑勺。 “不是喜欢我吗?” 他嗓音带了几分危险的诱惑:“喜欢,不想要我?” 姜雨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脸颊泛起了薄红。 “是喜欢啊,但还没到那种程度。” “我不勉强。” 裘厉淡淡笑着,放开了她,敛了眸子,俯身给自己系好鞋带:“我可以等姐姐长大。” 姜雨心脏噗噗地快跳出来了。 这什么刺激话题! 她偏头望着他,问道:“裘厉,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裘厉狭长的眸子睨她一眼:“难道你不爱我?” 姜雨: “爱,我可爱死你了。” 裘厉理所当然地说:“那就行了,既然我们这样相爱,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 “那你就等着吧!” “我等。” 姜雨撇嘴,拿出了稿子,继续背诵着介绍稿。 裘厉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在除了芭蕾舞以外的其他事情上,这样用功。 “这么想得到这个机会?” “那当然,他可是谢渊。” “谢渊怎么了。” 裘厉略有些不满:“你很想认识他?” “对啊,所以你不会吃醋了吧?” “呵。” 裘厉虽然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但是明明白白就是不高兴了。 姜雨见他这般别扭,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只是不想陶安馨赢而已,不想一直活在她的阴影里。” “无聊。” 裘厉偏头躲开她的手:“无法理解你们女孩这种没趣的竞争。” “那你就当我无聊呗。” 裘厉看她背了一遍又一遍,结果还是磕磕巴巴的,他将稿子接过来看了一遍,说道:“就这,背这么久?” “豁,你背一个给我看看。” 他看了眼稿子,然后阖上—— “聿熙科技馆,是聿熙中学第一所科技馆,一期工程即将落成,是学校实施科教兴国战略的实验性基础设施,旨在提高全校学生的科学素质” 介绍稿第一自然段,他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姜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嫉妒,太嫉妒了。 这脑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去犯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姜雨泄气地说:“刚刚陈薇跟我说,陶安馨连英文版都准备了。” 说着她从包里摸出一张翻译成英文的稿子,上面有不少涂涂改改的记号:“你有本事把这版也背出来。” 裘厉看了看英文版介绍稿,沉吟片刻,说道:“建议你不要盲目跟风,而是背熟应该了解的部分。” 说完,他从包里摸出一份笔记,递给了姜雨:“这是科技馆的全部展品介绍,我给你抄下来了,比起背什么花里胡哨的英文,不如背这个,以防对方提出刁钻的问题。” 姜雨接过他的笔记看了眼。 笔记非常细致,像生命螺旋、分子运动墙这些展品的具体外形和功能,都有写到。 不愧是高智商学霸的笔记啊! 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姜雨还是很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 裘厉并不满意:“这种谢,说了等于没说,我要实质性的回报。” “什么实质性的回报啊?” “譬如这个” 少年翘起唇角,缓慢凑近了她,眼看着就要碰上她的唇了。 姜雨心头一惊,脑袋连忙后仰:“那我给你跳一段芭蕾吧!” 说完,她逃难似的脱掉了鞋子,匆匆走下阶梯。 裘厉落了空,意犹未尽地挑起下颌:“你就这么喜欢跳舞?” “那可不。” 说着,姜雨踮起了脚尖,哼着歌,来了一段《四小天鹅》的舞蹈。 裘厉看着她白皙如皓月的脚尖,如同湖畔嬉水上岸的小天鹅,灵动而活泼。 在她令他感受到食味之后,此时此刻,裘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 美。 月光下的姜雨,美的不似人间。 不可方物。 虽然很难,但是姜雨还是咬着牙,花一周时间,将几千字演讲稿背诵了下来。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见到谢渊,完成委托任务,拿到十五万的酬金。 周五下午的活动课,姜雨和陶安馨轮流上台进行演讲。 姜雨一字不漏地将科技馆介绍了一遍。 字正腔圆,神态自然,不管老师提什么问题,她都能应答如流。 班上同学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真的讲这么多的内容全部背下来,看来是下了功夫啊。 姜雨下台之后,陶安馨自信地走上了讲台。开口先就介绍了一下科技馆的大概情况,接着的高能来了。 她挑衅地望了姜雨一眼,然后流利的英文介绍脱口而出。 班上同学彻底被她震住了。 没想到她除了准备中文介绍以外,还准备了英文的介绍! 太强了吧! 班主任又提了几个容易被询问的问题,陶安馨对班主任道:“老师,剩下的内容,我还没有背诵完,但是这个周末,我一定能够完成,并且用中英双语背诵下来。” 班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同学们也用力鼓起了掌。 毫无疑问,这一次全班投票,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被陶安馨的双语背诵折服了,投给了陶安馨。 只有陈薇投给姜雨。 姜雨很失望,她之前也准备了双语,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听裘厉的话,先把中文的稿子背熟。 显然,失败了。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周一下午,校门口拉起了横幅—— 热烈欢迎阅方科技公司的总裁谢渊,莅临本校科技馆指导参观。 学校正常行课,只是特意挑选了部分品学兼优的同学站在校门口,夹道欢迎谢渊的到来。 陶安馨是谢渊唯一的引导讲解,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化了淡妆,和西装革履的领导们站在一起,期待地等待着谢渊的到来。 姜雨则站在学生堆里,远远地观望着。 无论如何,能见他一面,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错。 陶安馨时不时地望向人群中的姜雨,眼底绽开得意的笑容。 假的就是假的,以为和她长得像,就妄图取代她,真是痴人说梦。 很快,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了学校门口,黑西装的谢渊,从容地车走了轿车。 谢渊已过不惑之年,却仍旧丰神俊朗,气质成熟,五官硬朗凌厉,给人一种难以进犯的寡冷之感。 听说他人已中年,仍旧单身。 听说他失去过挚爱,从此以后,除却巫山不是云, 听说他寡言少语,喜怒无常,还坐过牢。 …… 关于他的传言,实在太多了。 能够从一贫如洗的落魄穷小子,短短二十年,一跃成为北城商界最耀眼的新贵。 他把自己活成了传奇。 陶安馨走到谢渊面前,开口就是一番英文的自我介绍,眉飞色舞,秀着她流利的英语口语。 校领导们相互对视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同学们也用羡慕和赞赏的眼神,望着陶安馨。 不愧是名列前茅的陶安馨啊,太厉害了吧! 陶安馨讲完了第一段的英文汇报之后,期待地看着谢渊,等待着他的赞赏。 却不想,谢渊看都没看她,回头对领导道:“能不能换个会说中国话的?” 此言一出,陶安馨愣在原地。 校领导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面面相觑,说道:“谢总,陶安馨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您要是不喜欢听英文,我们让她用中文给您介绍。” 谢渊当然也不会和一个高中生过不去,于是问陶安馨:“我听说你们科技馆的分子运动墙是最大的看点,请你给我介绍一下。” 陶安馨愣在了原地。 她这两天忙着准备英文的场馆介绍,至于场馆里的具体展品,她还没来得及背呢。 本来以为谢渊只是走流程地随便看看,没想到他居然开口就问这么专业细化的问题。 陶安馨胀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紧咬着唇,都快哭了。 谢渊望了眼校领导:“如果她是贵校最优秀的学生,那么我要重新考虑投资了。” 校领导也相当尴尬,连忙冲陶安馨的班主任使眼色—— “不是还有备选吗。” 班主任挥手,让陶安馨离开,然后找到了人群中的姜雨。 “姜雨,你顶上陶安馨!” “我?” 姜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指了指自己:“您确定?” “你不是把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吗,你去给谢总当导游。” 姜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到了谢渊面前,紧张地说:“谢、谢先生,您好,我叫姜雨,接下来就由我带您参观学校的科技馆。” “分子运动墙,你介绍一下。”谢渊没有看她,神情有些不耐了。 姜雨之前已经很熟悉场馆设施了,再加上裘厉又给她做了非常细化的笔记。 因此,谢渊的提问,她拈手即来—— “分子运动墙,位于展厅二楼的东区,由多个球形的分子模型运动、碰撞组成,主要是为了呈现分子间的自由运动和碰撞的过程。” 校领导们松了一口气。 谢渊冷硬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似乎还比较满意,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便宛如胶水般黏在了她的身上。 这女孩的模样,和他年少时的恋人,太像了! 他差点都以为是时光穿梭,曾经深爱的恋人,又回来了 校领导连唤了失态的谢渊好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谢渊整理着复杂的心情,问道:“你叫姜雨?” “嗯。” “那请你,给我好好介绍一下。” 正文 一更 一更 在众人的窃语声中,陶安馨不禁羞红了脸,不甘地望着姜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被当成她替身的女孩,渐渐开始散发自己的光芒。 姜雨成了谢渊的向导,带着他走进气势恢宏的科技馆,一路向他介绍着科技馆的具体情况—— “科技馆于去年落成,主要的展厅还是和我们的生物、物理课程挂钩,成为我们的第二课堂。科技馆目前的项目有生命螺旋、分子动态墙、季风气候感受厅等等谢先生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一一体验。” 谢渊那一双漆黑眸子总是凝注在姜雨的身上,仔细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和动作。 她和阿檀,真的很像。 至于她说什么,谢渊反倒无心倾听了。 姜雨以为谢渊是对她的空泛的介绍不满意,于是带他来到地震模拟厅门前,饶有兴趣地问:“谢先生,您想要去感受一下地震模拟厅吗?这个展厅的体验项目,可逼真了!” 谢渊还没开口,校领导连忙说:“地震模拟厅是同学们最喜欢的展厅,但是可能不适合谢总” 话音未落,谢渊打断了他:“是说我年纪大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渊看出了小姑娘眼底的渴望与期待,不忍让她失望,于是道:“以前我做过地震灾区志愿者,但从来没有感受一下地震发生时的情形,倒想亲身体验一下。” 姜雨给谢渊让了路:“那我带谢先生进去!” 校领导也赶紧跟了进去。 在准备室内,工作人员帮谢渊戴好了保护头罩和护膝。 谢渊看到姜雨一个人在系护具的绳带,于是走过去,蹲下身,帮她系紧了护膝。 这么大的人物,就这样单膝蹲在自己面前,姜雨受宠若惊,赶紧推辞道:“不用不用!谢先生,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没什么,你是小孩。” 他的话,让姜雨一下子感觉到从未体验过的来自父辈的关心。 谢渊替她系好了束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松紧,然后带着她走进了地震体验厅。 平日里,谢渊待人热情乏乏。但是看到姜雨,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奇妙的生理磁场被激活了一般 他无缘无故就是想要对她好,想要关心她。 地震体验厅里,他尽可能地护着姜雨,和她一起蹲在三角区域。 剧烈的摇晃中,姜雨情不自禁尖叫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谢渊也难得地笑了:“你还挺喜欢玩这种刺激项目。” “好玩啦!”姜雨极力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毕竟年轻,还是按捺不住:“我特别想玩这个,但是每次都排好长的队,而且体验费也不便宜,我想想就算了。” “那今天你可以免费玩。”谢渊很喜欢看她高兴的模样:“想玩多少久都行。” “那你也跟我一起玩吗?” “嗯,我也喜欢玩。” “那太好了!” 谢渊让工作人员把每一级的地震体验都打开给他们试了一遍,他护着姜雨,俩人在房间里的掩体处躲藏着。 在展厅外面等待的校领导们,见谢渊如此有兴致,也非常高兴,对姜雨的班主任道:“怎么一开始没有选这位同学?” “这” 班主任解释道:“她的成绩没有陶安馨好。” “不要光看成绩,也要看综合素质。” 班主任也有些纳闷:“姜雨同学以前在班上,非常不出众,胆子小,最近变化真的很大啊。” 说话间,姜雨和谢渊走出了地震体验厅。 姜雨又带着他去了下一个展厅,俩人有说有笑,仿佛熟识的老朋友一般。 校领导们反倒成了这俩人的陪衬。 毕竟,谢渊这种人物,喜怒不定、阴晴难测,非常难相处。 姜雨竟能让他这么开心,太难得了吧。 整个上午,谢渊参观科技馆之行非常愉快。愉快的聊天过程中,谢渊和校领导的投资合同,也敲定了。 中午,校领导和谢渊谈投资的饭局,姜雨作为学生,自然不便参与。 科技馆门口,班主任对姜雨说:“辛苦你了姜雨同学,你先回教室上自习吧。” 姜雨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谢渊。 刚刚校领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谢渊说那件事。 那件事太私人了,只能在俩人完全单独相处的时候,才可以说。 她走了几步之后,又不甘地回头望了谢渊一眼。 这次机会实在难得,如果错过,下次再要见到他,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念及至此,姜雨还是折返了回来,硬着头皮道:“谢先生,我有些私事想和您讲,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呢?” 校领导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心道不妙。 他们知道姜雨家境不好,如果她在这种场合里,央求谢渊资助她什么的,会把谢渊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而且,也太失礼了! 校领导立刻斥责道:“姜雨同学,谢先生恐怕不方便听你的私事,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学校,请不要叨扰谢先生” 话音未落,谢渊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我方便。”谢渊语气柔和地对姜雨道:“我们去操场,边走边说,好吗?” “嗯!” 校领导们远远的站在校门口,焦灼地等待着,时不时望望操场这边的俩人,很担忧。 “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渊这些年资助了不少贫困生项目,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姑娘家境清贫。 尽管她今天梳着精致的发辫儿,穿着校服,但是脚上那双粗糙的运动鞋,却透露着她并不富裕的家庭生活。 然而,姜雨却说道:“您误会了谢先生,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是有另外一件事请,想要告诉你。” 姜雨筹措着语言,简要地将步檀嫣和他还生了一个女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渊听到步檀嫣的名字,脸色骤变,震惊地看着姜雨,甚至带了愤怒——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她!” “谢先生,我无法解释,解释了您肯定也不会相信。我只负责把消息带到,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找到您的女儿,她肯定也很想见你。” 谢渊凝视着姜雨,判断着她话里的真伪,冷笑道:“你不会想说,你就是我女儿吧。” “不不不,您误会了!”姜雨连连摆手:“我怎么会是您女儿呢,我有妈妈,我妈妈也不认识您,您千万不要误会。” 谢渊看着她那张和步檀嫣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庞,忙问道:“你妈妈是谁?” “您不认识我妈妈的,她姓姜。” 谢渊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阿檀也许还没有死”的荒唐想法甩出去。 阿檀已经离开了,他虽然被阻拦在停尸间外,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但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迫使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 所以,面前的女孩,也不可能是步檀嫣的女儿。 谢渊紧盯着她,嗓音沙哑:“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能说,说了您也不会相信。” 谢渊猛地攥住姜雨的手腕:“吊我胃口是吧,告诉你,我有很多方式,逼你开口,要试试吗?” “” 谢渊冷冰冰的眼神,着实让姜雨心里发怵。 但是甲方就是爸爸,不管他们怎么对她,她都必须把委托任务放在第一位。 无论多害怕,都只能迎难而上。 裘厉如此,谢渊也是如此。 姜雨艰难地挣扎着,解释道:“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那个孩子是谁,在哪里我真的一无所知。您逼问我,也问不出什么,我只负责把话带到,仅此而已。” 姜雨也知道,其实不用解释得太明白。 因为谢渊已经相信了,只要谢渊相信,那么她的任务就算完成。 谢渊还是没有放开姜雨的手,还要追问。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远远的飞过来,砸在了谢渊的肩上。 谢渊吃痛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一个穿灰衣服的少年,用冷森森的目光,望着他。 那颗石子,是警告。 其实谢渊早就注意到,自他和姜雨从科技馆出来,这少年就远远地跟着他们,目光一刻也未曾从他们身上抽离。 “你男朋友?”他问姜雨。 “呃,嗯。” 姜雨连忙给裘厉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要是裘厉跟谢渊在这里发生矛盾,把谢渊弄伤了,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然而,裘厉丝毫没有把姜雨的警告放在眼里。 他又抄起地上一块更大号的石头,放在手上,掂了掂,望着谢渊。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别碰他的女孩。 谢渊知道这种愣头青小子,做事情没有分寸,因为他年轻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倒不是惧他,只是他作为成年人,没有必要和这小子在学校里发生冲突。 他松开了姜雨的手腕,耐着性子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骗我,有所图谋。” 姜雨不卑不亢地说:“其实,听到步檀嫣三个字的时候,您就已经相信我了,不是吗。”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谢渊和步檀嫣之间有过恋情,除了他们自己。 “谢先生,与其调查我是如何知道的,不如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找寻您的女儿上面。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性,就值得您不计一切代价代价找到她。” 姜雨害怕远处的裘厉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决定不再跟谢渊多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她把消息带到,并且也让他相信了,任务就算完成了。 最后,她对他道:“您的女儿,一定也很想见您。” 谢渊挑起下颌,仍旧质疑道:“你怎么知道她想见我?” 姜雨沉吟片刻,望着他,真诚地说:“因为,没有爸爸的生活真的很难。” 真的很难。 这句话,致命地戳中了谢渊的心。 他面上没有表情,但是袖下的手,却不禁握了拳,颤抖了起来。 是的,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纠结姜雨怎么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他和阿檀真的有女儿,那么他必须要找到她! 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谢渊转身,大步流星走出校门,上了宾利车。 校领导们赶紧迎上去,恭敬地说:“谢总,已经在世纪城饭店订好了桌,您这是” “投资的事情,直接来公司找相关负责人签合同,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饭局就免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必须立刻着手开始调查。 宾利车风驰电掣地驶出了校门。 裘厉仍旧站在树下,单手揣兜里,望了望头顶枯黄如蝶的银杏树叶。 心情,很不好。 以前,他的情绪世界特别单一,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 但是刚刚,在那个男人碰到姜雨手腕的那一瞬,强烈的妒意,如浪潮般席卷了他的世界。 无法容忍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碰她,一寸肌肤,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她是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彩色。 姜雨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宾利车,松了一口气。 这时,【知过】app的信息传了过来—— 任务完成,分成之后,十二万酬金入账。 一般而言,完成了任务之后,联系人就会迅速消失在她的好友栏里。 因此,她也没有办法询问未来的【谢渊】,他究竟找到自己的女儿没有。 不过,酬金入账,她的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入学一年学费,还差一点,但也不是遥不可及了! 姜雨冲裘厉扬了扬手机,高兴地说:“男朋友,晚上请你吃饭呀!” 裘厉看起来似乎并不为她喜悦,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姜雨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 又在生哪门子气。 正文 二更 二更 关于谢渊和姜雨的事情,学校里有一些无端的猜测—— “谢渊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怎么对姜雨会这么好?” “姜雨也是怪了,以前从来不会和陶安馨争这些事,怎么忽然这样积极。” “还能为什么,她和霍城分手,说不定是等着找下家呢。这样的女人,傍谁不是傍。” “我去,你该不会是说,她对谢渊天呐,谢渊可都四十多岁了,都可以当她爹了!” “傍大款还看年龄吗?有钱不就行了。” 说话的男孩只图一时嘴快,却不成想,身边经过的裘厉,反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周围同学连连后退。 裘厉单手扼着那男生的颈子,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离了地面。 那男生死死握住他掐自己的手,猛力挣扎着,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因为他从裘厉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死亡的深渊,如影随形。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周围聚了不少学生,围观着这一幕,低声窃语—— “怎么了?” “不知道啊,忽然就打起来了。” “要什么原因,裘厉就是个疯子!是精神病!” 刚走出校门的姜雨,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住了。 上一世的霍城,就是死在裘厉的手里的。 那时的他,对谁都笑,看似良善无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裘厉,快放手!”姜雨赶紧跑过去,出言制止:“快放开他!” 裘厉单手甩开了那男声,将他扔在地上,摔惨了。 “你妈的!” 男生爆了一声粗口,还想要上前动手,但是看到裘厉那毫无人类感情的黑眸,还是犯怵了。 他骂骂咧咧地叫了几声“疯子”,不甘心地离开了。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裘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姜雨小跑着追上他,问道:“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因为我是疯子。” 他嗓音带着无限的冷意。 “你什么脾气啊。”姜雨低声咕哝了一句:“你要是不控制自己,迟早会被聿熙中学开除,你不是还想考上重点大学吗。” “我被开除,跟你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姜雨不依不饶地说:“我难道不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一下子触到了裘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她是他女朋友。 理应保护她。 裘厉停下脚步,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她好好谈:“上午,你和谢渊在操场说什么?” “啊这…就一些科技馆里的事啊。” “谎言。”裘厉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姜雨的托词:“谈什么科技,他会激动得抓起你的手。” 姜雨对他质问的语气,略有不满:“你管这么多,这是我的事。” 她跟谢渊都解释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跟裘厉解释。 裘厉脸色很难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可是当她和其他男人接触的时候,他就是不爽,不爽得快要爆炸了。 刚刚那个男孩的话,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姜雨是泼墨在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明艳而美好。 他想要独占这一份美好,谁都不能抢走,也不容任何人污言秽语,玷污他的美好。 姜雨见裘厉不再与她争执,只是一路都沉着脸,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生哪门子气,不过这家伙性格就是如此,莫名其妙不开心,也是常有的事。 总之,这一次委托完成的非常顺利,成功挣到了十二万,更重要的是,爱斯梅拉的学费有着落了。 反正她还挺高兴的。 “裘厉,我们不吵架,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姜雨主动求和:“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哦。” “我想吃饺子。”裘厉袖子下紧攥的拳头合拢,又松开:“去我家,给我煮饺子。” “你真麻烦。” “不想总在外面吃。” “好吧。” 姜雨没有多想,跟他一起来到便利店,挑选了一袋自己最爱吃的牛肉玉米水饺。 结账之后,走出便利店,裘厉拆开了糖纸,将棒棒糖放进嘴里。 姜雨看着他吃棒棒糖的呆萌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吃糖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你喜欢就好。” 裘厉品尝着舌尖无味的棒棒糖,就像嘴里含着一颗玻璃珠似的,毫无感觉。 裘厉一开始觉得,单纯的食物滋味的满足,也许就够了。但是现在他发现,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没有她,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他想要感知这个世界,感知爱和欢愉,想要被回应、被珍视,甚至悲伤、甚至嫉妒 裘厉将吃过的棒棒糖递到了姜雨嘴边:“吃。” “我才不像你呢。”姜雨嫌弃地撇嘴:“谁要吃你吃过的。” “嫌弃我不干净?” 姜雨倒也不是嫌弃他,但她自知和他的关系没到那一步。 她是在帮他、救他当然,也是在救自己。 如果只是合作关系的话,她会吃甲方吃过的棒棒糖吗。 诚然,不会。 裘厉见她明显是不愿意,没有强迫她,叼着无色无味的棒棒糖,默然地迈步离开。 她根本不喜欢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这一点,裘厉看得非常清楚。 原本裘厉没那么在乎。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开始有欲念,开始长夜难眠,开始想要的更多。 而“她不喜欢他”这一点,宛如毒蛇的信子,好像慢慢地诛他的心了。 回到家里,姜雨将速冻水饺拿到厨房,准备下锅。 裘厉家的厨房特别干净,就连死角区都看不见油渍,锅碗也都是新的。 家里好像从不开火做饭,也没有调料。 姜雨找了半晌,才从橱柜里找出一包没有拆封的碘盐。 行吧,反正煮水饺也不需要太多佐料,能凑合吃就行了。 她烧了水,利落地将一颗颗冻冰的水饺下了锅。 在等待水饺沸腾的时间里,她摸出了手机,看着账户里距离目标学费越来越接近的存款,心里阵阵喜悦。 珍惜重头来过的机会,好好学习舞蹈,过好她的一生。 姜雨思忖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走进了厨房,并且关上了门。 “呵,有这么多存款。” 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姜雨一惊,连忙锁了手机屏幕。 她数存款太入迷了,竟没察觉到裘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都是我辛苦挣来的。”姜雨拿起铲子,搅了搅锅里的水饺:“是我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 “你怎么挣,靠多管闲事吗?” 姜雨不想多解释,索性顺着他的话,懒懒道:“没错,就是靠多管闲事。” “那姐姐很厉害。” 裘厉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抵靠在橱柜边。姜雨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轻拍在她的颈项的肌肤上。 距离好像太近了。 姜雨试图侧身挪开。 然而,裘厉手顺势往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掌腹有粗砺的硬茧,扣着她的手腕,带了轻微的力道,是她挣脱不得的。 “姐姐” 他轻轻嗅着她的鬓间,嗓音里带着低哑的诱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姜雨震惊地看着他,他又问道:“你能喜欢我一下吗。” 姜雨嗓音轻微地颤抖:“我喜欢啊。” “谎言。”裘厉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自己:“你靠近我,别有目的吧。” “裘厉,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姜雨看着他黑沉沉不见底的眸子,是真的怵了,颤声道:“你想要什么?” 裘厉也不知道,他只是疯狂地想要感觉到什么,抓住些什么。 过去,他会用自残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 他不断寻衅找茬,被人一顿暴揍,虽感觉不到疼意,但殷红的鲜血提醒着他,他还有生命。 姜雨,是唯一能够带给他真实的人。 他不能失去。 裘厉捏着少女的下颌,无比绝望地问:“能喜欢我吗。” “” 直到此时,姜雨才渐渐发现,真的在玩火。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裘厉喜欢自己,听自己的话。 这样,她就可以更容易地引导他,避免他走上歧路。 但是直至今天,她才发现,一个人的喜欢,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消受的事情。 因为喜欢,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念、渴望、甚至占有 她忽然想到了未来【裘厉】给她的忠告—— “如果没有做好觉悟,不要对他开这种玩笑。”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恶魔已经动心,他从深渊里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姜雨要不要抓住他 要不要救他 答案是肯定的,她早有觉悟。 姜雨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那英俊的面庞:“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那现在,姐姐做好准备了吗。” 裘厉尝试着凑近她。 姜雨并没有避开,任他冰凉的唇,轻轻在她嘴角处,翩擦而过。 似乎没什么感觉,裘厉觉得意犹未尽。 这一次,他贪婪地触上了她柔软的唇。 正文 三更 三更 女孩紧紧闭着唇,也闭着眼睛,细密的睫毛轻微地颤栗着。 裘厉原本以为,和她的亲吻,会有特别不一样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这样的亲吻,【审核这只是接吻!】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 若非她的自愿,他所得到的一切,都不会有感觉。 裘厉索然无味,松开了她。 姜雨睁开眼,加诸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已经松懈,少年转过了身去,以背影相对—— “滚吧。” “裘厉” “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姜雨心头一慌,如果这一次离开,她可能就再也不能靠近他。 前路是深渊,背后是悬崖,她孤注一掷,不能失败。 姜雨硬着头皮,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裘厉,可、可以不分手吗。” “滚啊。”裘厉甩开她:“对我没感觉,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姜雨低着头,声音在颤抖:“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没有退路了。 裘厉听着她的话,感觉自己脑子都已经彻底麻木了,他迫切地需要更多的感觉。 他默然地拿起了橱柜上的水果刀。 只有殷红的鲜血,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然而,当锐利刀锋即将擦过他手臂皮肤的刹那间,女孩惊叫一声,一把握住了刀刃—— “你疯了吗!” 刀刃划过女孩掌心,立刻翻了皮,鲜血顺掌心纹路,滴滴答答。 “啪”! 刀刃落地,裘厉全身的血液一起回流向心脏。 他的心都要炸开了。 过去,鲜血只能带给他视觉的刺激,哪怕是自己受伤,都不能带给他任何身体上的疼痛。 但是在他弄伤她的那一刹那,裘厉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感觉—— 万箭穿心。 姜雨咬咬牙,无力地喃了声:“你这疯子” 裘厉不知所措地拾起她的手,下一秒,转身冲出厨房,去找医药箱。 踉跄的身影,险些摔跤。 姜雨忍着疼,回身关掉了天然气,锅里的饺子也早已经煮好了,浮在水面上。 裘厉抱着医药箱跑回来,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地翻找纱布、消毒药水和云南白药。 找到之后,他拉着她蹲下来,颤抖地抓起她的手,用棉球沾了消毒药水,擦拭着她伤口周围。 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皮而已,涂了点云南白药,然后用纱布缠绕一下就没问题了。 姜雨虽然感觉到了疼,但给她心灵最大冲击的是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威胁和暴戾,已然烟消云散了。 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深切的在意和疼惜。 她不忍心,试着安慰了一句:“一点都不疼。” “没问你疼不疼。”少年脸色低沉,嗓音沙哑,带着无力的责备:“都让你滚了。” “我不想走。”姜雨见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苦笑道:“饺子还没吃呢。” “神经病。” “你才发神经,好吗。” 裘厉起身拿起勺子,将锅里的饺子舀了出来,端到桌上:“吃了快走。” 姜雨坐下来,并不急着吃饭,而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他的袖子。 他手臂上有一刀刀的划伤,新的,旧的应该都是他自己弄伤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她搁下勺子,看着这些伤疤,眉头皱了起来:“不能好好当个人吗!” “老子当不了人。” 裘厉敛着眸子,没趣地说出这句话。 “中二病小孩才会做自残这种幼稚愚蠢的事。”姜雨责怪地说:“划这么多刀,不疼吗。” 看到这些新新旧旧的伤痕,她都为他觉得疼。 裘厉用筷子搅动着盘里的饺子,面无表情道:“你见过尸体有感觉吗。” “你说这话就很中二。” “随便。” 人类的悲欢不相通,她永远也不会理解他的感受。 仿佛被困住了。 姜雨见他油盐不进,索性不再劝他,低头吃着饺子。 饺子是玉米馅儿,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好吃吗?” 裘厉尝不出味道,只是机械地吞咽着:“一般。” “那看来还是我盘子里的更好吃一点。” 姜雨抬头睨他一眼,然后按照老规矩,将自己盘子里剩下的水饺递到他面前。 同时,把他的盘子移到自己面前,低头吃了起来。 裘厉见她丝毫不嫌弃自己吃过的水饺,心情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吃东西,而这一次,舌尖味蕾终于变得丰富了。 玉米的爽脆,牛肉馅儿里掺杂着韭菜的清香。 尽管只放了盐当佐料,但这一盘饺子,在他舌尖融合成了人间至味。 “你手,还疼?”他没有抬头,面无表情地问。 姜雨不满地说:“疼死了。” 裘厉顿了一下,手缓慢地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背。 虽然这个动作,丝毫不会缓解伤口的痛楚。但此时此刻,姜雨却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少年内心的愧疚。 姜雨缩回了手,没好气地说:“我下个月还有很重要的比赛呢,要是伤口好不了,我拿你是问。” 裘厉望着她手腕白皙如皓月的肌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些疤痕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但是刀刃划在姜雨手上那一下 锥心刺骨。 “我会想办法。”裘厉沉声说道:“不会影响你的比赛。” “算了吧,还能有什么办法。”姜雨摆摆手,大方地说:“你只要答应我,别再随便动刀子了,伤害别人不可以,伤害自己更不可以。” 裘厉将自己的袖卷落下来,掩住了手臂上难看的疤痕,不再说话。 两个人吃过了晚饭,姜雨起身准备离开了—— “你自己洗碗咯,我要回家了。” 然而,在她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裘厉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姜雨感觉到牵绊,不解地回头。 却见少年微垂着脑袋,用极低沉压抑的嗓音,说道:“我以后不会了,小雨。” 走出裘厉的水汐台小区,夜晚清凉的微风轻抚在姜雨的脸上。 以前她有点害怕裘厉,不敢和他多亲近。可是刚刚发生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姜雨反而不那么怕他了。 她发自内心地同情他。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这一次,姜雨是真心地想要帮他。 还有…那一声小雨。 她心脏都要骤停了! 姜雨回到了弄堂口,正好遇到母亲也下班回家,正在弄堂口的晓军粮油副食店买生活用品。 副食店的老板名叫钱晓军,是个终年秃顶的油腻男人,他对姜漫依觊觎已久,因此态度格外殷勤。 在姜漫依结账离开的时候,他的咸猪手还在她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漫依啊,以后常来光顾,我给你打八折,不不,七折,哈哈哈。” 姜漫依吃了亏,却也没生气,挂着笑意推开他的手,和他虚与委蛇地应付了几句。 然而转身迈出店门的时候,她笑容瞬间消失,鄙夷喃了声:“什么东西。” 上一世的姜雨,曾经也看到过这一幕。 那时候她很傻,不顾母亲的阻拦,第一时间冲上去为母亲出头,结果被钱晓军反咬一口,说是姜漫依勾引她。 这件事在弄堂里闹得沸沸扬扬,钱晓军的老婆大肆散播姜漫依勾引他老公的事情。 这使得姜漫依一度在邻居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而这件事,反而成了钱晓军自吹自擂的本钱,被弄堂里的男人羡慕着。 人一旦不要脸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这次,姜雨控制住了自己。 她匆匆跑到母亲身边,替她提起了手里的米袋和油瓶。 看到姜雨主动帮自己做事,姜漫依感觉到一阵暖心,笑着问她:“又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谈恋爱去咯。”姜雨毫不避讳地坦白道:“交新男朋友了。” 姜漫依其实很开明,并不阻止姜雨谈恋爱,但是像霍城那样的男朋友,她却是不允许的。 “新男朋友?”她拿出钥匙开了门,八卦地问:“帅不帅,我认识吗,不是霍城那个富二代吧。” “不是,你不认识。”姜雨说道:“这个新男朋友跟咱们条件一样,没钱,不过长得很好看,比霍城好看一万倍。” “反正,妈妈希望你的每一段恋情都是发自内心,真诚地和别人交往,不要为了利益或者面子这些无谓的事情,去谈恋爱。”姜漫依勾勾她的鼻子,说道:“钱总会有的,但是真心不常有。” 姜雨默了片刻,然后用力点头:“嗯,我不会犯傻了。” 上一世,妈妈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那时候,她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还有啊,绝对不可以影响成绩。”姜雨将粮油放进了厨房的橱柜里,笑着威胁道:“要是因为这个影响高考,老妈可是会棒打鸳鸯的。” “知道啦。”姜雨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叮嘱道:“妈,以后你别去晓军副食店买东西了,他们家买的东西掺假。” “你怎么知道?” “因为钱晓军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品不行,反正你别去了。” 姜漫依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家卖的东西便宜,还经常打折呢。” “妈,我自己能赚钱了,以后咱们不用买他家的便宜货,咱们去大商场买。” “你一小丫头片子,能赚什么钱。”姜漫依并不相信姜雨,却只说道:“算了算了,你别操心家里的事了,你负责好好念书,好好谈恋爱,妈妈负责努力赚钱,咱们分工合作,肯定饿不着你这小丫头。” 姜雨打量着姜漫依,她真的很漂亮,虽然不年轻了,但是身上却带着成熟女人的独有的魅力。 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自己,她应该可以找到很好的归宿。 妈妈是很好很好的妈妈,也很爱她。 姜雨暗自绸缪着,她一定会让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姜雨背着书包下楼,走到晓军粮油副食店门口。 钱晓军正嗑着瓜子,跟几个中年男人谈笑风生,嘴里不干不净说着姜漫依的闲话—— “在会所做事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还跟老子装纯呢。” “看着吧,迟早有一天把她办了。” 姜雨从书包里取出了家里敲钉子用的锤子,径直走进了晓军粮油副食店。 钱晓军看到姜雨走进店来,没把她放眼里,继续和门口的男人调笑着:“这小丫头片子长大了,肯定比她妈好看,这身材,啧,绝了。”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巨响从店里传来。 钱晓军连忙跑进来,却看见姜雨用锤子砸碎了店里最大的酒缸,酒水漫在了地上。 姜雨利落地放下书包,又砸碎了店里剩下的几个大杠,油水,酒水,还有醋和米。 地上一片狼藉。 钱晓军看着这满地粮油,心疼又生气,指着姜雨大喊:“你干什么!” “警告你,再敢对我妈动手动脚,或者背后说她的闲话,我不会放过你。” “操,你这小丫头片子,你还威胁老子是吧!” 姜雨抓起身边的一个茅台酒瓶,用力砸在了地上,冷笑着说:“你用劣质酒精兑水、卖的地沟油、工业醋,我现在砸了你的店,过不久你就会感谢我了。” 姜雨重生回来,这些邻居弯弯道道的小秘密,她一清二楚。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瞬间炸了:“靠,钱晓军,我家的油一直都在你们这儿买,敢情是地沟油啊!” “钱晓军,你真是丧尽天良!” “我昨天还在你这儿买了茅台送领导,你他妈买给我的竟然是假酒!” 钱晓军气得脸色惨白,颤抖的手指着姜雨:“你不要平白诬陷人!老子怎么可能卖假货!你没有证据。” 姜雨扔下了锤子,说道:“等会儿质监局的人过来,你跟他们解释吧。” 说完,她扔下锤子,走出了晓军粮油副食店。 激动的邻居们已经将副食店堵得水泄不通,都来找钱晓军讨要一个说法。 很快,质监局的车也驶了过来,停在了店门口。 姜雨拍拍手,迎着夕阳朝学校走去,心下一片畅快。 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的生活也是,裘厉也是。 正文 胡桃夹子 胡桃夹子 寒冬渐近,距离年底的推优比赛,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姜雨第一个学期的学费总算是攒够了,接下来的时间,她会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训练上。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用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灵雀艺术培训机构一共有五个班,每个班都推选出了一位最优秀的学生,参加最后的推优比赛。 “听说今年这一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没限制人数。” 身边,舞蹈班的同学低声对姜雨道:“可能五个人都能进去,也可能一个都选不上,这才是最难的。” 姜雨当然也知道,如果五个人中一定要诞生出一位冠军的话,倒还好说了,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机会。 但事实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老师们在挑选舞者的时候,并不规定人数,他们只找寻最合心意的舞者。 而她也听说了,北城大大小小的芭蕾舞艺术机构几十上百个,听说爱斯梅拉的老师们扫过一遍之后,只选中了三位较有潜力的学生。 上百甚至上千的学生当中,只选了三人,可见竞争何等的激烈。 “咱们培训班,很可能一个都出不了。” 身边一个正在压腿的马尾女孩说道:“爱斯梅拉的老师,眼光太高了,他们需要的水平,是直接能够参加全国比赛并且拿冠军的水平,咱们机构可没这样的人才。” 另一个短发女生说道:“其他人多半陪跑,范丹溪肯定能进。” 范丹溪是整个灵雀培训班最优秀、也是最有天赋的女孩,她七岁开始学芭蕾,拿过省市乃至全国比赛的奖项无数。 同时,她也是整个灵雀班里家世最好的女孩。 之前姜雨听陈薇说,高额美金拍下步檀嫣的埃利塔芭蕾舞鞋的就是北城范家。 姜雨不会去管别人能不能进,她只管好自己,在推优比赛上发挥出自己最极限的水平,得到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老师的青眼。 彩排训练,机构里派遣了最专业的几位舞蹈老师,在教室里指导着候选同学们的动作和姿态。 当然,这几位老师还是重点围着范丹溪,细致地指点着她的动作,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对于其他几位同学,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其实这也很正常,范家是北城的名流世家,所以范丹溪也是灵雀培训班里最受老师看重的学生。 这一次,如果灵雀培训班能出一个进入爱斯梅拉的学生,必定是范丹溪无疑。 范丹溪的水平的确很高,一段漂亮的grandjete的空中劈叉,赢得了在场所有老师和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范丹溪得体地微笑着,接过了吴思琳递来的毛巾:“谢谢你,思琳。” 吴思琳刻意高声奉承着她:“丹溪,你真的太厉害了,只有你这样的水平,才够资格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范丹溪擦了擦鬓间的汗,不解地问她:“怎么你没有入选吗?” 提及此事,吴思琳都恨得牙痒痒,不甘地看了角落里的姜雨一眼。 当初就是姜雨运气好,抢了她的风头,害得她现在只能站在边上围观。 范丹溪顺着吴思琳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在角落里做鹤立姿势训练的姜雨。 她五官明净,狭长的丹凤眼很有味道,肤色皎白如凝脂。 身材尤其姣好,无论是肩背还是小腿,肌骨匀称,纤腰楚楚。这样的身材,几乎寻不见半点瑕疵。 她为人低调,不露风头,以至于范丹溪都忽视了灵雀培训班里还有她这样的颜值身材的女孩。 最后同学都围在范丹溪身边,学习她的动作,向她请教。 唯独这个名叫姜雨的女孩,一个人独自呆在角落里,自己做着训练。 她认真的神情,让范丹溪心里有些膈应。 难不成,这丫头还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和她竞争吗? 笑话。 范丹溪心中不忿,又拿出了看家本领,跳了一段高速的脚尖旋转,引得周围同学和老师们纷纷鼓掌—— “丹溪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打赌,爱斯梅拉的老师一看到你,肯定立刻被你折服。” “你就是为芭蕾舞而生啊,未来的芭蕾舞女王,肯定是你!” “当然啦,丹溪为了这次彩排,断食了两天,这份毅力谁能做到,反正我做不到” 范丹溪得意地偏头,望了姜雨一眼。 她当然也被范丹溪吸引了注意,停下动作,用毛巾擦了擦脸,观察范丹溪的舞姿。 于是范丹溪朗声道:“姜雨同学,你能不能点评一下我的动作呢。” 随着她的这一声提问,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角落里的姜雨身上。 姜雨平日里在培训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和范丹溪这样的明星同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没想到范丹溪竟然会主动cue她。 姜雨礼貌地回答:“你跳得很好啊。” 吴思琳抱着手臂,冷嘲道:“用得着你来说,谁都看得出来,丹溪不知道比某些人跳的好多少呢。” 范丹溪睨了眼吴思琳,说道:“我知道,我的动作距离完美还有一定的距离。” “丹溪,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在我们看来,你已经跳得很好了,连老师都夸你呢。”吴思琳轻蔑地望了望姜雨:“再说,她一野路子出身,能看懂丹溪你的专业动作吗?”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平等的交流,所以才向姜雨同学发问。”范丹溪义正言辞地说:“我也希望能够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丹溪,你真是太谦虚了。” “舞跳的这么好,还能这么谦逊,真是不容易。” 众人对范丹溪吹着彩虹屁,但是重生一世的姜雨,非常了解范丹溪的为人。 她从小就在父母宠爱和老师的赞赏中长大,已经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极度的高傲自尊,容不得身边有人抢她的风头。 因此,范丹溪向姜雨提问,哪里是什么平等交流,她压根就是想让她出丑。 半道学舞的野路子,能说出什么一二三来。 只可惜,她找错了麻烦。 姜雨嘴角扬了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谈谈我的看法。” 众人拭目以待,看她能说出什么见解。 “grandjete的大跳,要求四肢的协调,尤其对腿部的力度要求极高,丹溪同学凌空起跳不够高,应该是力量不够。建议丹溪同学平时做一做腿部肌肉的力量训练,三餐正常饮食即可,一味节食,对芭蕾舞者绝非好事。” 范丹溪瞬间变了脸色。 姜雨的眼光挺毒,而且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薄弱处。 不过,范丹溪终究是范丹溪,哪里是这般轻易就认输的,她望了眼姜雨瘦削的身材,说道:“想来姜雨同学在grandjete大跳方面,肯定有自己独特的心得,不如就请你为我做一个大跳的示范吧。” 周围以吴思琳为代表的女生,不怀好意地带头鼓起掌来—— “姜雨,你既然说丹溪跳的不好,想来你肯定跳得很好咯。” “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就是,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啊。” 姜雨平静地说:“我的大跳也练得不好。” “啧,果然是说的比做的容易呢。” “就是,谁还不会空口挑别人的错处了。” “我看她就是嫉妒。” 范丹溪听到姜雨这样说,是绝对不肯不肯罢休了。 她的大跳是她最拿的出手的招牌动作,也是整个艺术班练得最好的学生,没有之一。 她绝不能容忍姜雨空口白话地诋毁她。 “没关系,姜雨同学,我们就是相互交流学习,就算跳的不好也没关系,试试嘛。” 姜雨看范丹溪这架势,恐怕是拿定主意要逼她来一段了。 吴思琳已经打开了音乐,放了一段《胡桃夹子》中极有难度的节奏音乐。 姜雨被赶鸭子上架,简单热身之后,跟着节奏做了串连续旋转。 伴随着音乐的高潮,她宛如凌空的飞燕一般,单腿笔直地跃起,牵引着全身宛如滑翔,一跃而起,随后轻盈落地。 围观的女孩们,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姜雨。 这一段动作的难度,只要跳过芭蕾的同学都知道,很难有在那一段连续极速旋转之后,还能保持脑子不晕地轻松起跳。 然而,姜雨不仅做到了,而且做的特别漂亮,几乎找不出任何错处和瑕疵。 有了她这一段大跳的对比之后,再看范丹溪刚刚的那一段大跳,的确是显得力量感稍显不足。 高下立见! 范丹溪死死咬着牙,再看姜雨时,眼神里含了深刻的不甘和嫉妒。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同学们转过头,看到艺术班的首席指导老师林曲文。 她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说道:“非常精彩的一段舞蹈,堪称专业演出的水平了。” 在灵雀芭蕾舞中心,谁都知道,首席指导老师林曲文从来不会轻易夸赞人。 她要求极高,就连范丹溪,都从没得到过她的夸赞。 她竟然赞赏了姜雨,而且还是如此之高的评价! 同学们回头再看姜雨,纷纷变了眼色。 林曲文走到姜雨面前,先捏了捏她的手臂肌肉量,有量了量后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瘦,但力量感不错,不过你如果想要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每天要加强锻炼,他们对力量的要求极高。” 姜雨用力点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范丹溪以及周围一众女生,听到林曲文说这样的话,心下震惊不已。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灵雀艺术班如果能有一个女孩进入爱斯梅拉,这个人一定就是范丹溪。 可是林曲文却只叮嘱姜雨要加强锻炼。 难不成在她心目中,姜雨比范丹溪更有机会进入爱斯梅拉吗? 女孩们再望向范丹溪的时候,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范丹溪的手紧紧攥了拳头,眼睛都瞪红了。 她绝不会让她如愿的! 正文 舞鞋 舞鞋 彩排结束之后,女孩们三三两两走出了舞蹈教室。 姜雨没有马上离开,现在时间还早,她准备在室内用瑜伽垫做几组力量训练。 今天林曲文老师的话提示了她,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标准,似乎更偏向于力量型的舞者。 姜雨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每届爱斯梅拉的舞台演出视频,为什么那些舞者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够达到近乎完美的状态,很大程度上是要依赖于他们身体的肌肉配合。 虽然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姜雨还是决定把训练重心更多地放在力量训练上。 范丹溪和朋友们走出教室,回头望了她一眼,说道:“看来她是真的卯足了劲,想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吴思琳冷冷嘲讽道:“你看她的芭蕾舞鞋,穿了好久了,都没见她换过,穷成这样,她有什么资格进爱斯梅拉,学费都交不起吧。” “如果她能够被爱斯梅拉的老师选上,交不起学费,只是小case。”范丹溪袖子下的手握着拳头,紧了紧,说道:“但她绝不可能被选上。” 几人说话间,有一个穿高领毛衣的少年与她们擦身而过。 他背着单肩包,一身黑色的毛衣配黑裤,勾勒出笔直的大长腿。皮肤很白,极其好看的桃花眼自然上挑,表情却十分冷淡,带着骄矜的欲色。 好几个女孩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他。 日常生活中,好难的男孩倒是不少,但是这少年不只是长得好看,他身上的气质很特别,让人难以忽视。 就连范丹溪,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一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裘厉来到舞蹈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光了,夕阳的斜日透过天窗照耀进来,正好落在女孩的瑜伽垫上。 姜雨趴在垫上做平板支撑,汗珠顺着鼻梁,一滴一滴落下来,在斜阳里泛着光。 裘厉抱着手臂,斜倚在门边,远远望着她。 小姑娘穿着灰粉相间的运动衣,非常贴身,完美地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轮廓。 她头发略散,胡乱地扎了个丸子头,鬓间垂下来几缕发丝,脸颊泛着自然的潮红色,很是诱人。 裘厉左手握拳的指甲,稍稍用力地刺了刺掌心,竭力扼制住内心翻涌的欲念。 过去,他无法感知这个世界,清心寡欲、几乎没有任何追求。 现在,哪怕是一颗糖的甜,也会让他耽溺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此时,他有了更加令他发疯的渴望。 他踱着懒散的步子,走到姜雨的面前,蹲下了身。 姜雨看到面前那双粗糙的运动鞋,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过她还是硬撑着没有破功,一直到坚持到平板支撑的最大极限——两分钟。 时间一到,她全身一软,咸鱼般瘫在瑜伽垫上。 “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次饺子事件以后,裘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过姜雨。 姜雨也忙于年底的比赛,更没时间联系他。 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每天见面吃饭,慢慢冷淡了下来。 “我们分手了吗?”裘厉望向姜雨,试探地问。 姜雨她稍稍休息了会儿,坐起身:“我没提。” 裘厉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我也没提。” 这几天裘厉没有主动来找她,其实姜雨心里真有些忐忑。 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就此终结,那她就真的很难再找到靠近他的突破口了。 两人无言以对,默了几秒钟,裘厉主动挪了挪身子,和她坐的更近了些。 “我刚刚运动了,你别太靠近。”姜雨矜持地说:“出汗了。” “哦。” 他凑到她身边,刻意地吸了吸气。 “” 姜雨无语了。 在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裘厉的嗅觉都很薄弱,而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清晰地嗅到的,便是姜雨身上的味道,那样强烈,那样馥郁。 她发梢间洗发水的栀子香、衣服上的柠檬香、甚至出汗之后轻微的体香 于他而言,身边的女孩,便是全世界了。 裘厉凑近了她,闭上眼,在她鬓间又深深吸了吸鼻子。 姜雨赶紧推开他的脸,皱眉说道:“你恶不恶心呢。” “我自己的女朋友,闻闻怎么了。” “臭死啦。” “但我喜欢。” 姜雨嘴角抽抽着,看着身边又奶又狼的少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姜雨放空发呆的时候,裘厉忽然伸手,摸到了她的脚。 姜雨身体本能地一个激灵,防备地往后退了退,试图移开脚。 然而,裘厉握着她的脚踝,使她挣脱不得。 “做什么呀。” “看看。”他拆开了她芭蕾舞鞋的系带。 “这有什么好看的!” “就看看。” 裘厉脱下了她右脚的芭蕾舞鞋,拿在手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米白色的舞鞋表面泛着缎光,不过脚尖部分因为长期的磨损,已经非常陈旧了,甚至还有些滑线。 他想到了刚刚在教室外听到的女孩的讨论,问她:“你年底不是有重要比赛,穿这么烂的鞋?” 姜雨夺过了他手里的芭蕾舞鞋,不满地说:“嫌我鞋烂,那你帮我买一双啊。” 裘厉揉了揉鼻翼,随口道:“不就一双跳舞的鞋吗。” “好的足尖鞋也不便宜。”姜雨拿着她手里的鞋,科普道:“这双质量就很好,我在食堂吃了整整半年的汤泡饭,加上压岁钱和零花钱,才买到的,所以就算旧了,也一直没有换。” 便宜的芭蕾舞鞋不是没有,某宝一搜一大把,但是真正好的芭蕾舞鞋,会直接影响舞台呈现。 因此,姜雨宁愿存钱买一双高品质的,穿很久,也不愿意买廉价鞋,总是换。 裘厉随口问道:“多少钱啊?” “我这双是ak的缎面足尖鞋,当时买成两千。” “至于吗。”裘厉对一双布料鞋能卖到两千的价格表示无法理解:“就这鞋?” “你懂什么。”姜雨耐心地跟他科普:“这个价位的鞋,顶多算不差的。但真正高品质的足尖鞋,能卖到五位数。” 裘厉看着她手上的那双陈旧的舞鞋,很明显是穿过特别久的鞋子,连颜色都褪了不少。 “要有钱,我早换了。”姜雨重新给自己穿好鞋子,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学费刚刚够,暂时就不在其他事情上花销了。所以这几天,也没办法请你吃饭咯。” “随便。” 现在有了别的心思,食物对他的吸引,反而不那么大了。 姜雨俯身系鞋带,裘厉见状,不由分说扯开了她的手,捡起了她脚边的系带,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 他的手骨节分明,一根根指尖颀长漂亮,在她脚踝处缠绕着系带,拇指和食指张开,随意地在她脚掌处比了比。 动作细腻,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姜雨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移开了目光。 送她回家之后,裘厉独自走在深冬无人的街头。 倚着街边路灯站了会儿,他摸出手机,下载了一个购物软件。 打开软件之后,他搜索了一下芭蕾舞鞋。 某宝的价格从几十到上百不等,不过也没有搜到姜雨说的几千上万的鞋子。 应该不是这种渠道。 裘厉沉思片刻,给他发小刘景焕打了个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听了,那段传来ktv喧嚣的歌声,有男人破着嗓子嘶吼《死了都要爱》。 “哟,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小子吹来了,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进聿熙高中,被人打死了呢。” 刘景焕是他从小的玩伴,也是这么多年,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 小时候,他和裘厉是邻居,因此对他的遭遇一清二楚。 若非如此,正常人恐怕和他也当不了朋友。 刘景焕家境很糟糕,他早早地辍了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不时捯饬一些东西来卖,养活自己和家里生病的父亲。 “问个事。”裘厉直接开口道:“你那里有买鞋的渠道吗?” “有啊。”刘景焕毫不犹豫地说:“你想要什么鞋,阿迪耐克匡威,高仿正货都有,价格也美丽,你要哪种?” “跳舞的鞋。”裘厉道:“芭蕾舞。” 此言一出,电话那边默了整二十秒,刘景焕飙出一声:“卧槽。” “” 他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芭芭蕾舞?恕我直言,不会是女式的吧。” “大概36。” “女式啊!!” 刘景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给女孩买鞋?还是跳舞的鞋?不、不会是” “女朋友。” “靠!”刘景焕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你居居居然有女朋友了!!!!” 那女孩是活得多不耐烦了,找裘厉这疯子谈恋爱。 裘厉没什么耐性,问道:“到底有没有。” “有啊,我这儿要什么都有。”刘景焕听出了他语调里的不满,所以按捺着心里的震惊,和他谈起了生意:“进口的国产的几块几十几百的,都有,你要哪种?” “最好的。”裘厉毫不犹豫道:“最贵的。” “那你等等,我帮你问问朋友。” 裘厉挂了电话,在街边等了一刻钟,然后刘景焕又打了回来:“问到了,有,你确定要最贵的?” “嗯。” “我朋友这边从香港的名品店拿货,你要最贵的,给你拿牌子货,一口价,四万。” 听到这个价格,裘厉默了片刻,问道:“确定是最好的那种?” “反正是我这边能拿到最好的货了,跟某宝上几十几百的肯定完全不一样了,识货的都能看明白,保证你女朋友穿上之后,不会丢面子。咱俩这交情,我中间费就不抽了,店里卖多少,我就给你报多少” 裘厉知道刘景焕不会骗他,于是说道:“半个月之内,我要拿到。” “成,我给你想办法,你这边方便给个定金吗?” “暂时没有。”裘厉道:“我想想办法。” 正文 真好啊 真好啊 两周后的傍晚,姜雨来到储物间,准备换下汗浸浸的舞服。 在她解开舞鞋系带的时候,无奈地看待系带脱了线。 姜雨赶紧脱下舞鞋,从书包侧面的小包里摸出针线缝补。 这双鞋已经被她来来回回缝补过多次了,无论是鞋尖还是鞋底,都有不少修补的痕迹。 吴思琳和女孩们练完舞,走进更衣间,看到姜雨正在缝补舞鞋,禁不住冷嘲道:“穿这种烂鞋上台,也不怕丢了我们灵雀的脸。” “就算她进了,也教不上学费吧,白白浪费名额。” “真想不通,老师怎么选了她这种人参加推优比赛。” 姜雨扫了吴思琳一眼,轻描淡写地回击道:“这么快就忘了吗,选我,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我刚好跳的比你好。” 几个女孩无话可说。 而吴思琳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说道:“连舞鞋都买不起的人,就算选上了推优比赛又怎么样,学费都交不上,你有什么资格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换了过去,姜雨若是受了这种羞辱,肯定气出内伤。 但是今天的她,却只是淡定地笑了笑:“我能不能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尚未可知,但你是肯定进不了,所以谁更可悲?” 吴思琳没想到姜雨的口齿竟变得如此厉害,她说不过她,又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拉扯了姜雨一下—— “还不是你抢了我的机会!” 姜雨轻而易举地闪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吴思琳撞在柜子上,胳膊肘撞得生疼。 姜雨懒得理她,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赫然发现,储物柜里安安静静地放置着一双全新的芭蕾舞鞋。 芭蕾舞鞋被放置在一个白色的薄套里,薄套上还印着vci的logo。 谁都知道,vci是芭蕾舞鞋的高端品牌,全手工生产,保持着百年的匠人精神,每年产量极少,但是量少质优。 在这些年芭蕾舞鞋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的时候,vci的量少质优,将这个品牌推向了高端甚至奢侈的行业顶尖位置。 姜雨惊诧地从薄套里取出了舞鞋。 这是一双足尖鞋,白色的缎面泛着均匀的光泽,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手工赶制,使得这双鞋相比于平常的舞鞋,更像是一双艺术品。 vci是芭蕾舞鞋里面最好的品牌,每一个练舞的女孩,都渴望拥有一双vci的舞鞋。 只可惜,vci的鞋价格过于昂贵,而跳舞又格外废鞋,穿不了几个月就必须得换新。 因此,真正能耗得起vci品牌的人家,也不多。 女孩们看到这双vci的足尖鞋,发出阵阵惊讶的叹声—— “我的天,姜雨竟然换了双vci!” “这双鞋,和吴思琳脚上那双有点像啊?” “当然不一样,谁知道她那双是不是高仿的。” 吴思琳看着姜雨手里那双和自己的vci鞋一模一样的鞋子,脸色冷了冷。 姜雨恍然想起两周前裘厉和她谈到芭蕾舞鞋的事情。 当时他捏着自己的脚踝,似乎用手指量过尺寸。 但姜雨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送给她一双vci的芭蕾舞鞋! 姜雨知道裘厉的家庭情况,他父亲因为虐待罪,早年入狱,母亲也不曾联系过他,因为他精神方面的缺陷,家里亲戚又都不愿意照管他。 进入聿熙中学之后,裘厉全靠优异的学习成绩拿奖学金,才能勉强维持住生计。 他哪儿来的钱,买这么昂贵的鞋子? 姜雨默然地将鞋子放回书包里,准备去找裘厉问个明白。 而这时,吴思琳叫住了她,说道:“姜雨,虽然穷得买不起鞋了,但也没必要买假货吧。” “就是,买卖高仿假货,可是违法的。” 姜雨听到她们说这是高仿假货,反而松了口气,漫不经心道:“高仿怎么了,吃你家饭了?” 说完便要离开,而吴思琳哪里能让她这般轻易离开,她拦住了她,说道:“你要是穿着这双鞋在爱斯梅拉的老师面前露脸,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就是!” 边上有女孩趁着姜雨不备,扯过她的布囊,将那双芭蕾舞鞋取了出来:“vci的每一双鞋,鞋带上都有独一无二的编码,可以在官网上查询。姜雨,你不介意我们查一查吧。” 姜雨冷声道:“查了又怎样,我穿高仿的鞋,要丢脸也是丢我自己的脸,跟你们有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穿高仿鞋登台演出,丢脸的是我们灵雀艺术班。” 吴思琳不依不饶地说:“如果这双鞋是假的,我们就帮你把它销毁掉。” “你们敢!” 吴思琳已经从书包里摸出了剪刀,冷笑着说:“大可以试试啊。” 姜雨想要上前夺回鞋子,几个女孩赶紧抓住她的手臂,控制住了她,没让她靠近吴思琳。 姜雨怒声道:“反正是经你们的手,我怎么知道编码正确不正确。” “土包子。” 拿着手机要查编码的女孩对吴思琳道:“思琳,把你的鞋子脱下来让我一起查一查,什么是正品,什么是高仿,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吴思琳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vci的芭蕾舞鞋,递了过去。 两双鞋子放在一起,看起来一模一样,然而围观的女孩们点评道:“明显质量就不一样,思琳这双,看起来颜色要明亮很多。” “可不是呢,一分钱一分货,就算是高仿,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看看这系带,品质差太多了吧。” 姜雨不希望裘厉送给自己的东西,被人这般品评鉴赏,她伸手取回自己的芭蕾舞鞋。 吴思琳眼疾手快,夺过了那双鞋子。 她料定了姜雨是心虚,因此催促道:“查查真伪呗,不能因为她的虚荣心,丢了我们灵雀的面子。” 女孩拿起手机,输入了绣在鞋上的暗纹编码。 “查到了,这双鞋是” 那女孩看着手机,脸色倏忽间沉了下去。 “是假货吧。” “肯定是假货。” 女孩不甘地抬起头来,望了姜雨一眼,咬牙切齿道:“是真的。” 吴思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夺过了女孩的手机,再三确认,上面显示的编码的确是正品。 她极不甘心地望向姜雨:“哟,不是跟你的有钱男朋友分手了吗,怎么腆着脸又贴上去了?” 姜雨夺回了自己的舞鞋,扔进书包里,沉着脸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忽然道:“怎么可能,思琳,你的鞋子,怎么会查不到编号呢?” 众人抬头朝那个女孩望去,只见她一只手拎着吴思琳的舞鞋,一只手拿着手机:“你们看。” 其他女孩纷纷簇拥上去,围观她的手机屏幕—— “真的查不到。” “不、会、吧!” “难不成,思琳的鞋子才是高仿?” “这” 吴思琳难以置信地摸出手机,登录官网重新输入鞋上的编码,果不其然,上面无情地显示:对不起,您所查询的编码不存在。 “这不可能!” 吴思琳的鞋子是她做外贸生意的舅舅从爱尔兰带回来的vci舞鞋,她拿到的第一天就穿到艺术班来了,炫耀了好几个月呢! 竟然是高仿货! 女孩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带了几分戏谑的深意。 搞了半天,姜雨的鞋子是正品,吴思琳的鞋子才是假货啊。 姜雨看她气得发抖的模样,本来不想痛打落水狗,不过想到刚刚她的举动,也着实过分了些。 “不是说买卖假货违法侵权吗。”姜雨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扔在了吴思琳脚边:“绞了呗。” 吴思琳嘴唇发白,不甘地望了望周围的女孩们。 女孩们自然也是一副吃瓜看好戏的姿态,等待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吴思琳颜面尽失、气急攻心,抓起那双被她吹嘘了好几个月的高仿舞鞋,一股脑地绞成了破布条。 待她剪完之后,才有女生马后炮地说:“虽然是高仿,但也不是不能穿啦,看着质量还行嘛。” “就是,剪了多可惜呢。” 见吴思琳阴沉沉的怒容,她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储物间。 今天这一场反转暴击,够吴思琳吃一盅的了。 姜雨懒得理她,将鞋子小心翼翼收回布袋里包装好,离开了储物间。 现在是晚上六点五十,姜雨直接坐公交来到了裘厉住的水汐台,不过敲了半晌的门,他好像也不在家。 姜雨从包里拿出那双芭蕾舞鞋,搁在了他家的门口,便准备离开了。 不过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安安静静躺在门边的芭蕾舞鞋,又觉得不太合适。 虽然不好随便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总要跟他当面说清楚。 就这样默默还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念及至此,姜雨拾起舞鞋,离开了单元楼。 刚走出小区,她迎面便看到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孩,沿着银杏道缓缓走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药盒。 “裘厉!” 姜雨连忙冲他挥手。 然而,裘厉看到姜雨,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 姜雨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愣了几秒,赶紧追上去:“你跑什么呀!” 裘厉跑得比狼还快,七拐八拐地穿过几个小巷子,一口气不停,跑到了另外一条街道的十字路口。 见身后的女孩没有追上来,他撑着膝盖喘息着,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边,车门打开,姜雨从车里走了出来,用力关上了车门,怒道:“你再跑啊!” 裘厉: 姜雨走近了他,看到他脸上有淤青和刮伤,鼻梁位置还贴着一块创可贴。 她踮起脚,捏住他满是青茬的下颌,左右看了看。 他脸上的确带了伤,而且不止一处,眼角有淤青,嘴唇还破皮了。 难怪这几天,一放学就没影了,故意躲着她呢! “你又被人打了?” 面对女孩的逼问,裘厉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解释道:“我没动手。” 姜雨想到初见那晚他被人围殴的画面,莫名一阵心痛,越发来了脾气:“你白白挨别人打?你挨打上瘾了吗!他们是谁?” 裘厉舔了舔下唇的破口,嘴角浅浅勾了一下。 他喜欢看姜雨为自己生气着急的模样。 “行了。” 裘厉伸手想要摸摸姜雨的额头:“小事,反正又打不死。” 姜雨挡开他的手,没想到刚一碰到他的小臂,裘厉本能地退了退,眉心微蹙,似乎有些吃疼。 姜雨见状,抓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掀开了他的衣袖。 小臂上,有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谁干的!”姜雨激动了起来:“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裘厉略显不满,抽回了手,避开她的视线:“说了没事。” “裘厉,你说过不自残的。” 裘厉冷声道:“没有自残。” 他答应过她,就不会食言。 “那你说是谁做的。” “没谁,你烦不烦。” 姜雨真的生气了。 她知道,裘厉如果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混下去,踏上那条不归路是迟早的事。 “裘厉,你要是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还指望这世界谁来爱你。” 裘厉回身望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孩,戴着红色围巾,穿着一件白色的袄子,皮肤皎白如月,眼眸清澈如泉,是那样的明艳而美好。 他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一阵自卑,脸色沉了沉,嗓音也有些哑:“老子生活就这么烂,你受不了,那走啊。” 姜雨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咬咬牙,追了上去,从书包里拿出那双白色的芭蕾舞鞋:“这么贵的鞋,你哪儿来的?” “不是我送的。”裘厉看都没看那双鞋。 “就是你。”姜雨不依不饶地说:“我都闻到鞋上有烟味了。” “不可能。”裘厉停下脚步,扯过她手里的鞋,放在鼻下嗅了嗅:“怎么可能有烟味,我都没有拆” 话音未落,他就反应过来,情急之下被套话了。 “” 小姑娘学精了。 姜雨见他承认,追问道:“这鞋是不是跟你的伤有关?你是不是抢人家的钱了,还是因为借钱还不了,挨打了?” 她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百种可能性,每一种都不好。 裘厉不喜欢被她这般咄咄逼人地追问,将鞋扔在她身上:“爱穿不穿,少废话。” “如果是这样的来历,我才不要呢。” 姜雨也是个急性子,将鞋还给他,推搡间,鞋子掉在了地上。 她红着眼睛,退后了两步,强忍着眼泪对他道:“裘厉,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裘厉沉声道:“我不需要被拯救,我现在就很好。” “你确定?” “确定。” “那好,当我多管闲事,你最好别后悔,谁后悔算谁输。” 姜雨说完,退后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裘厉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耳畔回想着她的话。 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他何尝有一刻放弃过自己,他何尝不想变好,变成正常人。 他的地狱里,却只有她给的那一点熹微渺茫的光。 裘厉蹲下身,心脏一阵抽搐。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了心疼的滋味了。 他将那双足尖鞋小心翼翼捧起来,宛如珍宝一般,轻轻拍掉了灰。 裘厉独自回到家,用干净的毛巾拧干了水,仔细地擦拭了芭蕾舞鞋。 摩挲着舞鞋冰凉的缎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方小小的布料,怎么就能卖这么贵。 不过,贵肯定有贵的好处。 送给小雨的礼物,一定是要最好的。 裘厉半点都不心疼。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裘厉接到了徐老板的电话—— “小厉,下次还缺钱的时候,再来找我啊。你可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靶子,好些个客人,都点名要你呢。” 裘厉淡淡道:“不会再做了。” “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嘛,反正,你随时需要,就来找我。” 裘厉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他走到镜子前,撕下了鼻梁上的创可贴,重新贴了一张新的。 碰到伤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疼意。 姜雨其实猜的没错,他买vci足尖鞋的钱,的确跟他脸上的伤有关。 经朋友介绍,他找到了徐老板。徐老板开地下黑搏击场,每天晚上都有比赛。 其实说是搏击比赛,事实上,根本不是搏击,就是当供人发泄的人肉靶子。 只要对方给了钱,就可以对他随便施暴,在不威胁生命的前提下,包括殴打、用烟头烫他的手等等,以发泄现实生活中的压抑。 裘厉以为自己很适合这项“工作”,因为他感知不到疼痛,所以忍耐力也会很强。 然而,他错了。 过去每一次挨揍,他所感觉到的疼痛,都是微乎其微的。 但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每一拳打在身上,都是刻入骨髓的疼意,烟头烫在皮肤上,那种烧灼的尖锐刺痛,让他的身体禁不住颤栗。 这就是他过去不断寻找的无比真实的世界。 裘厉的病,不是生理疾病,是源自于童年时期所受的心灵创伤,从而导致的心理障碍。 他不是感觉不到,而是神经自动地将这种感觉弱化了、屏蔽了。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 后来,裘厉又做了一些别的尝试,诸如试着自己用牙签戳手背皮肤,却没有什么感觉。 他渐渐开始明白,这一切,仍旧和姜雨有关。 他去当人肉靶子,是为了赚钱给姜雨买鞋子,目的与她有关。 因此,过程中所受的全部折磨,都变得刻骨铭心。 裘厉摸着自己的伤口,清晰地感知着尖锐的刺痛,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了。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了。 他可以当回一个正常人,只要他足够努力,考上好的大学,有最好的前程,也有疼爱的女孩。 他会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母亲面前,母亲也会喜欢他,他会拥有曾经最奢望而不可得的一切,他会拥有家人。 裘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真好啊。 正文 会所 会所 放学后,姜雨来到了姜漫依工作的浴足桑拿会所。 这间会所属于中高端档次,入门是复古的中式门庭,大厅里挑高超过六米,大气恢弘,也小桥流水的雕塑造景,格调雅致。 前台小姐姐见到姜雨,说道:“小雨来了,找你妈妈呢,她刚刚结束,在御景包间,你去那里找她吧。” “谢谢姐姐。” 姜雨拎着保温饭盒,按照前台小姐姐给她指引的方向,来到了御景包间。 姜漫依和另外一个阿姨同时结束了客人的桑拿按摩,正坐在包间的沙发上休息吃水果。 见姜雨站在门口,姜漫依微微有些惊讶:“乖乖,你怎么来了?” 姜雨将保温饭盒放在茶几上,笑着说:“妈,我给你带晚饭来了。” 姜漫依受宠若惊,连忙拉她坐下来,说道:“做什么饭啊,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呢,学习这么忙,妈妈这里有工作餐,不需要你带饭。” “我今天放学早,有空就去买了点菜。” 姜雨是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练舞,回来累得倒头就睡,妈妈下班又很晚,母女俩见面的时间太少了,因此主动来看望姜漫依。 姜漫依觉得很窝心,笑着刮了刮她鼻子:“这么懂事,看来,老妈年终考评的奖金,必须给我的乖女儿买点什么了。” 姜雨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那给我买双芭蕾舞鞋!” “除了舞鞋,什么都可以。” “嘁,算了,我就想要芭蕾舞鞋。” 身边的另一位按摩女技师唐茜茜,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有些捻酸。 她日常的按摩理疗比不上姜漫依,因此也会寻一些“歪门邪道”,譬如在按摩过程中,对那些看起来不太正经的男客户,增加“其他福利”。 然而,即便如此,每年的年终考评,仍然是姜漫依拿下最高积分。 唐茜茜看不惯姜漫依,不仅仅是因为姜漫依每年都能拿考核奖金,还因为她从来不会对客人做“额外服务”,都是正正经经的推拿按摩,靠手艺吃饭。 这让唐茜茜心里极不平衡。 凭什么她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拿到的钱却没有姜漫依正经按摩的钱多。 不就是凭着自己有点姿色,男客人来了都爱点她么。 都是出卖色相,装什么假矜持。 “漫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儿喜欢跳芭蕾,你应该支持啊。” 唐茜茜摸着自己新做的美甲,阴阳怪气地说:“不像我们家孩子,一心扑在学习上。说妈妈工作这么辛苦,我们穷人家,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学什么艺术,好好学习才是正道。她明年毕业,非清华北大不考,我也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姜漫依听到唐茜茜这似褒实贬的话,有些憋屈,沉着脸道:“人各有志,我女儿只喜欢跳芭蕾,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艺术家。” 姜雨心里清楚,母亲说这样的话,不是支持她跳舞的意思,只是不想在同事面前落下风。 唐茜茜笑了笑,说道:“学芭蕾?那学费可不便宜,咱们这种工作的父母,想要支持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这个实力不是?” 姜雨沉着脸,不再回应。 姜雨笑着说:“唐阿姨,您说这话就不对了,芭蕾舞的学费我妈妈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很支持我。” “姜雨,阿姨知道你懂事,但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阿姨虽然没文化,也知道学艺术多烧钱。你妈妈供得起你才怪呢。” 唐茜茜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般割人。 她了解姜雨的性子,她本来就看不起姜漫依的工作,听到这话,肯定觉得大受屈辱。 然而,姜雨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轻描淡写道:“唐阿姨,我妈不像您,她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虽然赚的不多,但天长日久的回头客倒也不少。您不一样,您的‘手艺’,我妈可轻易学不来。毕竟,您是吃青春饭的。” “你!” 听到姜雨说这话,唐茜茜顿时红了脸。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她做的这些“丢人”事,在会所里可没少惹人笑话。 现在连姜雨这小丫头都敢笑话她了! 唐茜茜怒火中烧,起身摔门而去。 姜漫依戳了戳姜雨的脑袋:“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人小鬼大。” 姜雨抓着姜漫依的手,问道:“妈,你刚刚说,支持我跳舞,是真的呀?” “我可没这么说!”姜漫依立马变卦:“我的立场从来不变,你给我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嘁。” 就在这时,领班的周经理急匆匆地赶过来,对姜漫依道:“所有人,收拾好到大厅里集合,有重要客户过来了。” 姜漫依正要打开保温饭盒,听到这话,只能放下了筷子,对姜雨道:“乖乖,你先回家,妈妈等会儿回来吃。” “这么忙呢。”姜雨有些不满:“特意给你带来的。” “妈妈今晚不加班,很快就回来,听话。” “好吧。” 姜雨将保温饭盒装进保温套里,提着离开了桑拿会所。 不过她刚走出门,便有一辆黑色的宾利车驶了过来,停在会所门边。 姜雨看到这辆宾利车,感觉有点眼熟,但也没有多想。 谢渊西装革履,走下宾利车,松了松领带,步履铿锵走进了会所。 会所里,包括领班在内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大厅迎候着谢渊。 唐茜茜为了挣表现,故意撞开了姜漫依,占了她的位置,将她挤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特意涂抹了鲜艳的口红,还补了妆,花枝招展地站在最前排。 “谢总,您这样的人物,能来我们会所,我们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领班脸上挂着饱满的微笑,说道:“我们一定给您带来最好的按摩体验,帮您消除一天的疲乏。” 姜漫依睁大了眼睛,看见来人真的是阅方科技集团的谢渊。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渊是步檀嫣曾经的秘密男友,甚至步檀嫣还为他生过孩子。 想到姜雨刚刚走出会所,父女俩险些撞上,姜漫依惊魂甫定。 她绝不能让姜雨和谢渊的关系,公之于众。 当初步檀嫣离开的时候,把女儿托付给她照顾,并叮嘱她,千万不要让步家的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姜漫依遵照闺蜜的意愿,隐瞒了所有人,独自抚养小姑娘长大。 步檀嫣所渴望的平凡生活,姜漫依希望姜雨能有幸拥有。 普通且快乐。 幸好,姜漫依知道谢渊和步檀嫣的情侣关系,但是谢渊并不知道她们的闺密关系。 对于谢渊而言,自己应该只是个陌生人吧。 他今天来会所,可能只是出于偶然。 姜漫依深吸了一口气,躲到了人群最后,平复紧张的心绪。 唐茜茜见今天来的这位真的是个超级大客户,她开始有了小心思。 在北城,谁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谢渊啊,金融中心的地标写字楼不就是他家的么。 更何况,他还是个超级钻石王老五! 唐茜茜不想让姜漫依抢了自己的客户,她给领班使了个眼色。 当然,逢年过节的,领班也没少拿唐茜茜的好处。因此,她立刻对姜漫依道:“漫依,你去帮忙收拾一下房间,听说谢总爱干净,务必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洗手间,都要清洁一遍!” 姜漫依正愁没机会开溜,听到领班这句话,如获大释,连忙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领班对谢渊道:“谢总,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当属茜茜啦,今天就让她来为您服务吧,茜茜,快来。” 唐茜茜赶紧走过去,娇滴滴对谢渊道:“谢总,欢迎您来我们会所,您想要什么服务,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呢。” 谢渊微微蹙眉,嫌弃地退后两步,毫不留情地说:“我不喜欢闻劣质香水的味道,麻烦换个不喷香水的。” 唐茜茜咬着牙,不甘心地退了回来。 领班见谢渊不用唐茜茜,也只能说道:“那我另外帮您安排。” 谢渊对其他人也没兴趣,说道:“听说你们这里的47号技师手艺很好,商业伙伴推荐我过来,就用她吧。” 听到47这个号码,大厅所有技师们同时转头,望向了二楼的姜漫依。 姜漫依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才不想给她养女的亲生父亲服务呢! 正文 摊牌 摊牌 领班见谢渊主动点名找姜漫依,而且还是慕名而来。 说实话,作为领班的她,心头甚至都有点小嫉妒了。 没办法,既然谢渊点名找她,那也只能顺从他的意思。 “漫依,你准备一下。”领班用对讲机联系了姜漫依:“招待谢总。” “那个郑姐,我身体不太舒服。”对讲机里,姜漫依拒绝道:“换一个人吧。” 技师们听到姜漫依的拒绝之辞,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如果服务得好,就算是抓住了一个黄金大客户,这得给业绩加多少积分啊!她居然拒绝! 边上被冷落的唐茜茜,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领班严肃地说:“漫依,你可别在这种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了,如果服务让谢总满意,今年的年终奖,再给你加一倍!” 姜漫依心下犹豫,但想到姜雨的学费,还有母女俩的生活,她终究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怕什么! 很快,房间里只剩了姜漫依和谢渊两个人。 因为姜雨的缘故,姜漫依对谢渊有一种天然护食的敌对情绪,也没什么好脸色。 “换这件衣服吧。” 她冷冷地将一件宽松的衣服扔过去。 谢渊躺在了床上,淡淡道:“不用换衣服,你随便给我按一按就行。” “您说的,那我就随便按了。” 姜漫依只想赶快结束,所以按得也是马马虎虎。 谢渊感受着背上敷衍的力道,说道:“我听说你是这里最好的技师,就这水平?” 姜漫依:“您自己说随便按一按的。” 谢渊看出了姜漫依对自己的不满,问道:“你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谢总,整个北城,谁不认识您。” “看来你很讨厌我。” 姜漫依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管理失败了,她深呼吸,开始认真地给他做按摩。 “我这种穷人,你就当我仇富吧。” 姜漫依企图用这句话打消谢渊的疑虑。 然而,谢渊下一句却说道:“我见过你女儿了。” 姜漫依的手蓦然顿住:“什什么!” “上次去聿熙中学科技馆参观,你的女儿姜雨给我做向导,印象深刻。” 姜漫依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这样问,可能略显冒昧,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姜漫依退后两步,惊慌失措道:“她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然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谢渊坐起身,平静地说:“我既然这样问你,自然有我的把握。” 姜漫依靠着墙,整个人都不好了,背上挂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姜雨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没有出生记录,上户口的时候都是养母关系,这事儿硬瞒是瞒不住的。 凭借谢渊而今的地位和通天手段,他真的想要查,没有他查不到的事。 他既然来找她了,自然是有把握的。 姜漫依踉跄地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谢渊从容地给她递来一杯枣茶:“我查到,当年你和阿檀是朋友,而你今天对于我的态度,也证明了你一定认识我。” 谢渊是何等聪明的男人啊! 当年步檀嫣在她耳边各种花痴,说这个男人智商如何如何之高,身世如何如何之惨,耽误了半生 而今的他,能拥有这样的地位,想来步檀嫣的话,绝非夸张。 姜漫依颤声说:“你既然已经查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小雨,却来找我。” 谢渊默了片刻,说道:“我不能直接去找她。” 在他查到真相的那天下午,冲动地狂奔到校门口,想见她,甚至热泪盈眶拥抱她,想要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怕,爸爸回来了。” 他踌躇满志地把全世界都给她。 然而,当他看到小姑娘背着书包从学校走出来,和同学聊天说地,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 谢渊退缩了。 近乡,情更怯。 后来的每一次,他都只敢在远处远远地观望,不敢轻易打扰她的生活。 终究是于心有愧,对她,对步檀嫣 “你是她的妈妈,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开口。” 谢渊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礼貌地向姜漫依鞠了一躬:“你是抚养她长大的人,我希望你能亲口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姜漫依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想抢走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谢渊强硬地说:“我要她回我身边。” “那你去说啊,谢总,去告诉她啊!” 姜漫依眼底含着泪,情绪激动:“告诉她,你就是当初抛下她妈妈不管不顾,一个人去了深圳打拼,你去说啊!” “我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同样,我更不想伤害她的感情。”谢渊看着姜漫依,平静地说:“所以,我要先取得你的谅解。” “那么我要告诉你,永远不可能,小雨是我的女儿,是我把她养大,她生病的时候,她遭遇挫折的时候,都是我陪在她身边,为了她,我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姜漫依看着他,满眼荒唐:“现在,你半路杀过来,要带走我的女儿!谢渊,你还希望我得到我的谅解?” 谢渊知道谈不下去了,他站起身,穿上了西服外套:“我可以不急,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不惜一切代价,让小雨认我这个爸爸” 姜漫依怔怔地坐在床边,用力擦掉了眼泪。 谢渊走出房间,门外领班听到了响动,赶紧过来跟谢渊道歉:“谢总,您您千万别生气,这女人没文化,不懂事,回头我就扣她工资,您消气。” 谢渊想到姜雨,也觉得自己今天的举动过于冒失了。 他这属于明抢,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谅解。 但每每想到那日和姜雨的相处,谢渊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真是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不用,不准怠慢她。”谢渊说道:“我会常来,请给她最好的待遇。” 此言一出,领班包括周围几个技师,都惊呆了。 姜漫依是撞了什么大运,得罪了客人,还被客人这般维护。 靠在墙边吃瓜、看好戏的唐茜茜,听到谢渊全然不计较,反而要领班给姜漫依最好的待遇,她嫉妒得嘴巴都咬破皮了。 姜雨走半路上,想起停在会所门口宾利车,有点像那天在学校里看到的谢渊的那辆。 因为那种级别的豪车,她生活中也很难看到第二辆,所以印象深刻。 姜雨心头一惊,赶紧折回会所,却看到姜漫依换了下班日常的衣服,背着包,从侧门的员工通道走出来。 脸色很不好看。 姜雨连忙迎上去:“妈,下班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 姜漫依防备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拉着姜雨匆匆离开。 “妈,刚刚进去那个人我认识,那是谢渊啊,阅方科技集团的大老板。” 姜漫依表情严肃,问道:“怎么,你跟这个谢渊很熟?” “也不算熟啦。他来学校参观科技馆,我是向导,给他当过讲解导游,他人还不错,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是交流起来没有代沟。” 姜漫依心里很不舒服,沉着脸,郑重其事地叮嘱姜雨:“你以后离他远点,不要再接触他了,单独叫你见面,也一定不要答应。” “为什么呀?” “你还问为什么。”姜漫依握着姜雨的肩膀,晃了晃:“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他一个中年男人,又没结婚,你一小姑娘,当然不该跟他有过多过密的交往啊。” 姜雨轻松地笑了:“妈,你这逻辑,难不成他结婚了,我就可以和他来往啦?” “你瞎扯什么。”姜漫依戳了戳姜雨的额头:“反正你少和他接触。” 姜雨想到当初去见谢渊,三番五次被拒之门外:“他哪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反正你记着老妈的话就行了,你才十七八岁,别让人说闲话。” 姜雨好奇地问:“那今天他怎么来会所了,不是来找你的吧?” “他是来按摩的,说是被人推荐来的。” 姜漫依没有把今晚不愉快的聊天透露给姜雨:“总而言之,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姜雨挽着母亲的手,走在冬日里的街头,突发奇想,问道:“妈,我爸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说谢渊好像在找他的女儿,所以我就好奇,想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你也只说他南下打工了,不知下落,那他知道我吗。” “他是个渣男,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姜漫依眼神闪躲,心虚地说:“可能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吧。” “哦,好吧。” 姜漫依心里隐隐有些难过,问道:“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也不是想啦,毕竟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绒绒的雪花飘落在姜雨的肩上,姜漫依温柔地将它拂落,端起了小姑娘的鹅蛋脸,说道:“乖乖,妈妈会永远爱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 “哎呀,你好肉麻。”姜雨不好意思地挣开姜漫依,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什么爱不爱的,你要真爱我,你就让我跳芭蕾呗。” “臭丫头,你还过不去这茬了是吧!” 姜漫依总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与多年前的步檀嫣重叠了。 我会替你守护她,让她过上快乐而简单的生活。 距离推优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姜雨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上。 一开始,范丹溪并没有把姜雨放在眼里,但是自从那天的彩排被她狠狠甩了个下马威之后,范丹溪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竞争对手”。 只要有姜雨的对比,她想要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她必须想办法,让她参加不了比赛。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给我从香港带一双vci的鞋子回来。上次的事,太让我丢脸了!你必须补偿我!” 范丹溪转过楼梯口,看到吴思琳正在讲电话,谈到关于vci舞鞋的事情。 她听说过那一场“高仿舞鞋”的风波,吴思琳和姜雨现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不管,反正我必须要有一双vci的舞鞋!你自己看着办!” 吴思琳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转身,看到范丹溪笑吟吟望着她。 “丹溪,你都听到了?” 范丹溪笑着说:“就算你买了vci的舞鞋,跟她那种穷人穿一样的鞋子,不觉得膈应吗。” 吴思琳低头,咬了咬唇:“但我就是不甘心,她凭什么凭什么穿vci!”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 “她既然故意和你买一样的鞋子,来膈应你。” 范丹溪凑近她耳畔,轻声道—— “你让她穿不成,不就行了。” 正文 vci舞鞋 vci舞鞋 推优比赛前一晚,姜雨彩排结束之后,便一个人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当她回到储物间,拿过架子上的布口袋,却意外发现,布口袋里那双陈旧的足尖鞋,竟被人剪成了两段! 她惊异地将鞋子倒出来,果不其然,两只鞋都被剪坏了! 储物室每一间柜子都有上锁,姜雨一般将手机等贵重物品放在带锁的柜子里。 像沾了汗的舞鞋和衣服,都是挂在专门的公用挂钩上,因为不会有人偷这种东西。 她看着地上那双穿了大半年的足尖鞋,蓦然间,怒意涌上心头。 这双鞋明显是被人用剪刀绞坏的,而且绞得很匆忙,左脚的鞋子甚至都没有绞断,鞋身还牵连着 显然,是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匆匆逃离现场。 过去发生这种事,以姜雨软弱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惹事,估摸着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所以她们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就是算准了她不敢吭声。 姜雨绝不愿再这般任由她们拿捏了!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了舞蹈教室,正巧,吴思琳和女孩们说说笑笑走了出来。 姜雨直接将坏掉的鞋子扔在了吴思琳身上:“你干的好事!” 吴思琳吓得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被剪断的那双舞鞋,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敢说不是你剪的?” 姜雨咄咄逼人地质问:“明天我就要比赛了,这时候把我的鞋子弄坏,让我上不了台,你就满意了?” “我” 吴思琳看着那双断掉的鞋子,矢口否认道:“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姜雨,你是不是误会思琳了。”有女生站出来打圆场:“思琳不会做这样的事。” “对啊,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胡说,当心告你诽谤哦。” 姜雨自然是早有打算,她拉着吴思琳的手,说道:“既然如此,一起去监控室调视频啊。” 吴思琳听到她说监控的事,顿时松了口气。 之前她就检查过了,储物室没有监控,也不可能安监控,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 姜雨能查出来就怪了。 吴思琳理直气壮地跟着姜雨去了监控室,身后一帮看热闹的同学们也跟了上来。 “姜雨,我警告你,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要你当众给我道歉!” 姜雨冷声道:“行啊。” 一群人来到监控室,甚至包括艺术班的负责人——林曲文都被请过来了。 正如吴思琳所想的那样,监控室的保安告诉她们:“储物室吗,储物室没有装监控。” 吴思琳冷笑着望向姜雨:“怎么样?” 姜雨指着电脑上的一个监控方屏,说道:“我检查过了,正对储物室大门的转角,有监控,正好可以拍摄到有谁进了储物室,麻烦老师把转角摄像头的监控调取出来。” 吴思琳脸色一变,立刻说道:“那么多人都进过储物室,难道都是弄坏你鞋子的人吗!” 姜雨当然料到她会这么说,她嘴角扬了扬:“凶手当然不会选择有人的时候作案。” “你你什么意思。” “我换了鞋子去洗澡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半到五点。” 姜雨目光紧扣着吴思琳:“浴室就在储物室隔壁,我听得很清楚,在我洗澡的时候,储物室只有一两个人进来过。所以,只要调出这个时间段的监控,其中有没有你,一目了然。” 吴思琳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林曲文老师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对负责监控的保安道:“把监控视频调出来看看吧。” 保安立刻操作电脑,将转角处的监控调到了四点三十至五点这个时间段。 果不其然,姜雨进了储物室的一刻钟后,吴思琳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呆了没几分钟,便出来了。 她离开之后,一直到姜雨拿着坏掉的鞋子从储物室出来,这一段时间里,再没有学生进过储物室。 只有一位穿工作服的保洁阿姨,拿着拖把进去打扫过卫生。 作案“凶手”,昭然若揭。 同学们望向吴思琳,表情很复杂。 她们虽然讨厌姜雨,但也没人会搞这种卑鄙的小手段。 平日里以淑女自居的吴思琳,竟会做这种事。 明天姜雨就要上台演出了,她剪了她的舞鞋,这也太过分了吧! 林曲文望向吴思琳,严肃地说:“吴思琳同学,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不是我不是我!” 吴思琳疯狂地摇头,急得脸都红了:“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剪她的鞋!” “那你为什么在储物室呆了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林曲文怒声质问:“你进去干什么了?!” 吴思琳眼泪流了出来:“我我是想剪她的鞋,但不是那双旧的!我想剪的是vci那双她把vci那双鞋锁起来了,我打不开柜子。我看到这双旧鞋,但我根本没有碰它!” 林曲文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只觉得她在狡辩,失望地说:“你这样的行为,灵雀艺术班没有办法留下你了,明天让你的家长来办理退学手续吧。” “林老师!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想弄坏她vci的鞋,这双旧鞋,我才没看在眼里呢!我碰一下都嫌脏!我” “住嘴。” 林曲文彻底被她的话激怒了:“只有你和保洁阿姨进去过,不是你,难不成是保洁阿姨?” “真的不是我!” “你现在立刻离开,永远不要踏进灵雀的大门了!” 在同学们鄙夷的目光下,吴思琳哭着跑出了监控室。 人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重来一次,姜雨不会让这些伤害自己的人好过了。 吴思琳被劝退,她心下虽有快意,但是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这双足尖鞋已经坏掉了,明天就要比赛,现在又到哪里去重新购买一双合脚的鞋子呢。 走出监控室,林曲文问姜雨:“家里还有备用的鞋子吗?” 她咬着牙,摇了摇头。 仅这一双鞋,她都省吃俭用了好久才买到,缝缝补补,穿了大半年。 林曲文的手落在她肩膀上,安慰道:“别急,老师来想办法,现在重新买鞋肯定不现实,老师帮你向合适尺码的同学借一双吧。” 姜雨知道,芭蕾舞鞋对于每一个舞者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私人物品。 老师出面帮她借,被借的女孩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私底下肯定也不愿意。 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姜雨脑子里想到了那个少年萧瑟冷落的身影,想到了那双昂贵的vci舞鞋。 明天的舞台,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绝不能辜负。 姜雨默了片刻,向林曲文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林老师,我想起来还有一双鞋,不需要麻烦您帮我向同学借了,谢谢您。” 林曲文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可太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加油!” “嗯。” 街头寒风瑟瑟,姜雨木然地站了会,然后摸出手机,给裘厉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很喧闹,少年懒洋洋的嗓音响了起来:“想我了,小天鹅?” “那个我现在能来找你吗?” “你在哪里?” “我在艺术班门口。” “等着。” 姜雨有求于人,本来想说不用特意赶来,她可以去找他,却又听他道:“外面冷,去室内等着。” 她犹豫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街头落了几片曳曳的小雪,裘厉挂掉了电话,将两百元的钞票,递给了面前穿着保洁衣服的阿姨—— “谢了。” 正文 别怕 别怕 姜雨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窗外的雪渐渐大了,宛如飘散的鹅绒。 无人的走廊里,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回响。 门被推开,裘厉穿着一身黑色的防寒冲锋衣,带着几分凛冬的冷戾,出现在姜雨面前。 教室里,姜雨坐在瑜伽垫上压腿,身旁还放着被人剪断的足尖鞋。 裘厉看都没看那双坏损的足尖鞋,蹲下身,从书包里摸出了白色的布袋,小心翼翼将vci的缎面舞鞋取出来。 “明知道吴思琳平时讨厌我,没想到她会在比赛前一天,做这样的事。” 姜雨总算有了倾诉的对象,带着几分委屈,絮絮地说:“她说就算要搞破坏,也不会拿这双旧鞋搞破坏。本来就是,剪了这双鞋,我能损失什么呢,她明知道我还有一双vci的鞋子。” 其实她刚刚静下来,想了很久,总觉得吴思琳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但是证据摆在面前,吴思琳的确是在可疑的时间里进了储物室,而且除她之外,就只有一位保洁阿姨。 总不能是保洁阿姨干的吧。 裘厉听着听着女孩的话,视线扫了眼那双损坏的舞鞋,轻描淡写道:“这双鞋,很旧了。” “是旧了,现在也穿不了了。” 裘厉沉默地将vci的足尖鞋,递到姜雨的脚边。 见她没有抗拒,于是他半跪着替她换上了这双鞋。 她的脚因为常年练舞,线条虽然匀称,但是脱了鞋之后,脚上有茧子和疤痕,血管也特别突兀。 这是每一只舞台上的引颈绽放的“天鹅”,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因此,芭蕾舞也被称之为最残酷的舞蹈。 姜雨敏感地缩回脚,生怕被裘厉看到自己的残缺。 少年漆黑的眼神里涌起一丝不忍。 “你们都这样?” “是啊。”姜雨赶紧拿起鞋,给自己穿上:“你看了我的脚,估计会立刻跟我分手吧。” 裘厉捉住她的脚踝,不由分说地将她捉回到自己身边,捧着她的脚,久久不言,贪恋地望着。 “怎样才能变好?还是一直都这样?” 姜雨听他这意思,好像真的有点嫌弃了,越发不好意思,蹬了蹬腿:“我们就是这样啊,不会变好,以后可能还会更难看,你要是受不了” 话音未落,却见裘厉竟然俯下了身,轻轻地吻住了她的脚背。 姜雨心头大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 少年炽热的吻轻轻触了触,迅速移开,温柔地给她穿好了鞋,在脚踝处系好了缎带。 没有一个女孩,能够在被恋人这般的珍视与呵护之后,无动于衷。 那一刻,姜雨的心真的要融化了。 他没有嫌弃她,只是心疼她。 裘厉捧着她的脚,说道:“很合适。” 姜雨感受着这双鞋,柔软舒适,也很合脚,穿着的体验感比之前那双鞋好太多了。 外观大气,有档次,质量也很好。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舞鞋。 “我现在暂时没有钱还给你,等爱斯梅拉入学的事情敲定了,我再还给你。” 裘厉把玩着她脚边的系带,说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以前请我吃饭的钱,都还给你?” “倒不用,只是这鞋太贵重了。” 裘厉平静答道:“不贵。” 只要是她需要,他什么都可以给,什么都可以做,卑鄙下流都无所谓。 她是他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世界,是他的全世界。 此时,姜雨见裘厉心情很平和,于是按了按他的手背,问道:“那你告诉我,这双鞋子是怎么来的?” 裘厉平淡地说:“我还有点积蓄,不是你想的那样一穷二白。” “那你之前的伤。” “跟那个没关系。”裘厉说道:“老毛病又犯了。” 姜雨的手紧了紧。 她知道裘厉很有可能没说实话,但是不管真相是什么,可能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情这一个字,是最难还的。 其实不必要管这么多,只要好好看着他,让他多喜欢自己一点,多听自己的话一些,跨过人生最艰难的这道坎 以后他的人生,就是坦途大道。 她也能顺利完成委托任务。 姜雨眼睛有些酸,有些泛红。 她承认,自己是很自私的一个人,因为吃过苦头,也跌过跟头,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人生怎么就那么难呢。 不,不应该抱怨人生了,现在她已经得到很多了。 至少,因为【知过】app,她的人生已经得以改变,她能够帮助别人,也可以得到酬金改善自己的生活,甚至筹足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 只要她在正确的人生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未来,是可以期待的。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裘厉见姜雨陷入沉思,表情也很沉,知道她肯定不相信。 但是有什么关系,信不信,这鞋,她都必须穿,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姜雨穿着鞋站了起来,踮起脚尖,环着手,试着做了快速几个旋转的动作,和新舞鞋进行磨合。 教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安全墙灯,窗外鹅毛纷飞,女孩在如水的夜色里翩然起舞,颈项线条流畅而优美,张开双臂,宛如黑暗中引颈展翅的天鹅,与夜色融为一体。 纵使身处地狱,也渴望着最后的一点微光。 卑鄙下流都无所谓,裘厉渴望着拥有这份美好。 姜雨丝毫没有察觉少年眼中涌动的情潮,她坐了下来,深深地呼吸着,笑着对他说:“鞋子好舒服呀,好久没有穿这么舒服的鞋子了,明天我肯定能” 话音未落,坐着的少年忽然爬了过来,在她的脸颊处印下一记浅浅的吻。 宛如蝴蝶轻触花蕊,然后迅速移开。 安静的夜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阵激灵,从她的脊梁骨窜上大脑,神经跟着炸开了,噼里啪啦宛如烟花。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防备地后退了两步。 裘厉仍旧坐在地上,舔了舔下唇。 若非姜雨自愿,他就算有所“行动”,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 纵使如此,还是忍不住。 裘厉望着她,恣肆地笑着:“吓到了?” “才没有。” 亲了脚又亲嘴,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雨移开了视线,警告他:“就算在一起了,你也不能老占我便宜。” “不是男女朋友吗。” 姜雨狡辩道:“你老占我便宜,显得我多没面子。” “这好办。”裘厉笑着拉了拉她的手:“我让你把便宜占回来。” “” 晚上,姜雨还没有回家,林曲文给姜漫依打了个电话,告知了她明天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选拔的事。 听到“爱斯梅拉”这几个字,姜漫依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当初,她最好的朋友步檀嫣,就是死在了爱斯梅拉的舞台上,这四个字已经让她本能地产生了抗拒。 “今天发生了一点意外,作为校方,我们感到很抱歉,不过好在问题已经解决了。” 林曲文丝毫没有察觉姜漫依的失语,笑着说:“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小雨保持最佳的状态,晚饭以清淡为主,早睡,明天八点务必要到学校,比赛九点半开始。” “林老师,谢谢您的好意。”姜漫依拒绝道:“但是我们家拿不出爱斯梅拉的高额学费,听说一年要二十多万,还不加其他登台演出的费用,我们家实在承担不了,谢谢您的好意,请您将我女儿除名吧。” 林曲文也早就考虑到了姜雨的家庭情况,她说道:“姜雨同学真的特别有天赋,是我们艺术班最有希望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生。爱斯梅拉的学费是很高,但这些学费是可以通过银行贷款,分期交付的,不是一定要一次性付清。而且国家也有艺术方面的助学政策。” 如果是别的兴趣爱好,姜漫依砸锅卖铁也要让姜雨去学,但是芭蕾她做不到。 “就算有贷款,我们也交不起这费用。”她坚持说道:“我一贯不支持她跳舞,抱歉,老师。” “如果只是因为学费,您大可以放心。”林曲文赶紧补充道:“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董事长,谢渊先生,他名下有很多助学的基金,如果姜雨同学真的表现优异,学费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减免的!” 听到谢渊两个字,姜漫依更是炸雷了。 她真不想姜雨和他们有任何纠葛,无论是谢渊,还是步家,她必须守住和步檀嫣的约定,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姜雨的存在! 姜漫依敷衍了林曲文几句,便挂了电话。 一个人在沙发上,沉默地坐了半晌,然后去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姜雨回到家,看到桌上香喷喷的热饭菜,惊喜地说:“妈,今晚咱们吃这么好啊。” 姜漫依微笑道:“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辛苦你了。妈妈工作忙,也没有好好照顾到你,今天晚上补偿一下吧。” 姜雨赶紧走上前,拥抱了姜漫依一下:“妈妈,你也太好了吧,真是我亲妈,感动。” 姜漫依表情有些不自然,推开了她:“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快洗手吃饭吧。” 姜雨高兴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要夹菜,不过忽然又想起林老师的叮嘱,让她今晚一定要注意饮食清淡。 “妈,我还没有特别饿,今晚少吃一些。”姜雨用撒娇的调子对她道:“你不介意吧。” “没事。”姜漫依笑着说:“快吃吧,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嗯!”姜雨拿起了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姜漫依给她的碗里夹了菜,笑着说:“小雨,妈妈对你好不好。” “妈妈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真的假的?”姜漫依还是不相信:“你以前不是总埋怨妈妈不理解你?” “但我知道,妈妈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姜雨夹起糖醋排骨,递到姜漫依碗中:“所以不管妈妈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妈妈了。” 姜漫依心情真是百味陈杂,眼眶也有些泛红,只假装低头吃东西,掩饰了过去。 她开始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隐瞒所有的真相,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真的只是为了践行对朋友的承诺吗,还是因为 她的自私。 饭后,姜雨出门散步消食,回来洗漱之后,早早地休息了。 临睡前,姜漫依特意给姜雨端了热牛奶过来,看着她喝完了,才让她睡觉。 “妈,你今天对我也太好了吧!”姜雨坐在床上,笑着问她:“是不是今天发工资了呀?” 姜漫依戳戳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老妈没发工资就不能对你好啦,就不是你妈妈啦,小白眼狼。” 姜雨抱着姜漫依的胳膊撒了好久的娇,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有能够从来一次的机会,妈妈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伤妈妈的心了。 那一晚,姜雨睡得特别沉,梦境的片段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她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听到爱斯梅拉的老师给予她最好的肯定 画面一晃,舞台上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上一世霍城对她进行施暴的时候,那张狰狞如斯的脸 隐约间,她好像还看到了裘厉。 上一世,裘厉是霍城的私人精神医生,也是杀害霍城的罪魁祸首,她仿佛看到他杀掉他之后,解剖了尸体,抛尸荒野 她看到他脸上的血和他眼中黯淡的绝望。 画面一转,姜雨又梦到自己穿上了漂亮的黑天鹅服,登上了万众瞩目的舞台 “小雨,用力跳,你的梦,我替你接着。” “小天鹅,一切罪恶,我替你接着。” “我替你接着。” 她好像听到了裘厉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姜雨猛然惊醒,全身冷汗直流,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吓得魂飞魄散! 八点四十! 比赛开始的时间是九点三十,但是林曲文要求大家八点就要到艺术班,因为赛前的准备工作特别多。 要换天鹅服,要化妆,要戴发饰,还要热身等等 姜雨已经完全没有时间了! 手机里,裘厉的来电显示有二十多条,他一直在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姜雨手忙脚乱地起床,从柜子里翻找到了芭蕾舞服,三下五除二地换上。 没时间了! 姜雨脸都没有洗,披了件休闲外套便匆忙来到玄关,换了鞋子,推门而出。 然而,她用力按了按门把手,大门竟纹丝不动。 从外面锁上了! 姜雨惊悚地大喊了几声:“妈!妈?!” 姜漫依不在家。 她不在家,却把家里的门给锁上了。 姜雨用钥匙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打开门。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机会。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她的人生,又要再度重蹈覆辙吗! 怎么能甘心! 姜雨跑到窗边往下望了望,筒子楼三楼的高度,跳下去,估摸着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跳舞了,命都可能没了。 姜雨给母亲打电话,姜漫依的手机关机。 她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昨天晚上的温情脉脉,都是假象! 姜雨将手机用力地掷了出去,靠着墙蹲了下来,抱着头,愤怒又绝望。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以及裘厉怒吼的声音—— “姜雨,睡死了是吧,滚出来!” 裘厉知道这场比赛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就怕她睡过头,所以昨天晚上愣是熬了个通宵,七点钟给她打电话。 电话打了几十个,都没人接听,裘厉骑着摩托去了艺术班,结果被告知,姜雨没有来,她妈妈说她放弃比赛了。 裘厉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气不过,又担心她出事,因此一路找上门来。 姜雨赶紧起身,拍着门说道:“裘厉,妈妈把我反锁在家了,我出不去!怎么办,要开始了!我完了!” 她哭腔都出来了。 裘厉顿了顿,沉声道:“离门远一点。” “啊。” 姜雨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滞重的一声响,裘厉好像开始撞门了。 姜雨连忙后退了几步,听着一声声重击,她不太相信防盗门能够被他轻易撞开。 一声一声,血肉的碰撞,仿佛带着不碰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姜雨心疼地大喊:“算了!裘厉,撞不开的。” 这是防盗门,又不是木门,怎么可能撞得开。 然而,裘厉像没有听她的话似的,仍旧一下一下地撞着门,一声比一声重。 姜雨终于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崩溃地大喊:“裘厉,你别撞了。” “你不要撞了!” 听着女孩哭腔的哀求,裘厉脑子都木然了,他眼睛里带着血丝,太阳穴青筋隐现。 每一次撞击,身体疼的快要崩裂了,那样真实 痛觉顿时放大了百倍。 但是姜雨绝望的哭声,让他往下坠,坠落到最黑暗的深渊里。 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她如愿 姜雨听着他撞击的声音,感觉心都要裂开成两半了,她擦掉了眼泪,跑回厨房,翻找了半晌。 平日里放锤子的柜子,现在空空如也,看来姜漫依是早有准备,把锤子也藏了起来。 姜雨四处搜寻无果,只能拿起案架上最大的劈骨菜刀,重新回到门边。 她尝试着用刀背的一面去用力敲击门锁把手,配合着裘厉的撞击,一下又一下! 裘厉在努力帮她,她自己也必须努力,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豁出去。 姜雨大喊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门把手劈了下去。 几次重击之后,门把手总算变形了。 门外,裘厉也配合着姜雨,抬腿开始踹把手。 几下之后,门把手被打落了,裘厉用力一撞,大门摇摇欲坠地从里面打开了。 他趔趄了几步之后,进了房间。 头发很乱,因为熬夜,眼角还有轻微的黑沉,脸色特别不好,越发显得戾气横生。 不过,纵使如此,在他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的时候,嘴角还是扯开了一抹惨淡的笑—— “别怕,男朋友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门塌了。 正文 抱着呗 抱着呗 裘厉拉着姜雨的手,一路狂奔跑过狭窄的阶梯,冲出了黑暗的楼道。 姜雨喘息着,目光下移,看到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很有力。 姜雨很小的时候,最渴望的事,就是有人用这样一双有力的大掌这样牵着自己,像爸爸一样保护她。 这样,在天黑以后,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惜,她没有爸爸。 姜雨看着裘厉坚实宽厚的背影,下意识地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是九点十分,她必须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艺术班。 路口,她见他停下脚步,问道:“咱们打车过去吗?” “不用。” 楼下停着一辆摩托车,是裘厉问隔壁的男人借来的。 冬日里还飘着雨星子,姜雨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裘厉见她衣着单薄,毫不犹豫脱下了自己的防寒冲锋衣,套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姜雨也来不及跟他道谢了,捻着衣领,坐上了摩托车后座。 他踩着油门,以他能够把控的安全范围内最快的速度,驾驶着摩托车,朝着艺术班驶去。 街上湿漉漉的,行人不多,顶着凛冽寒风,冒雨前行。 姜雨见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问道:“裘厉,你冷不冷啊?” 裘厉没有回头,笑着说:“心疼我啊?” “不是,你在前面挡着风,还把外套给我穿。” 她就挺过意不去的,但除了过意不去,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丢丢的心疼。 “我不给你穿,上台之后你就成天鹅冰棍了,还能飞得起来?” 姜雨噗嗤一笑,觉得他这比喻还挺生动的。 “那谢谢。” 裘厉调子带了几分轻佻:“怕老子冷,抱着呗。” “你、想的美。” 裘厉就挺想的。 在摩托车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打了个喷嚏。 姜雨犹豫了几秒,试探性地伸手,捧住了他的腰。 尽管隔着衣服,裘厉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地活了过来。 她接触他的那一块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躁得很。 “你会不会抱。” “啊?” “你这样,顶个屁用。” 裘厉说着,将她的手扯过来,整个环住了自己的腰。 绿灯亮起来,他重新启动引擎,将摩托驶了出去。 姜雨环抱着他劲瘦却有力的腰,脸颊发烫。 她从来没有这般亲密地依恋过谁,哪怕曾经和霍城有过婚姻生活,这种眷恋搂腰的行为,却从没有过。 只有特别特别相爱的恋人,才会这样抱着对方。 姜雨明显感觉到他身体很凉,风夹微雨,寒意彻骨。 她豁出去了,解开了黑色冲锋衣的拉链,然后紧紧地拥住他,贴在他的背上。 裘厉察觉到女孩温暖的body,那种致命的感觉,让他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温暖,真的特别温暖。 他需要很强很强的意志力,才能保持最后一丝丝清醒的理智。 “还冷吗?”姜雨小声地问。 “冷。”他笑了:“再抱紧点。” 她撇撇嘴,将脸蛋贴在了他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毛衣绒绒的,有些刮脸,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像皂粉的柠檬清香。 她深深地嗅了一下,觉得还挺好闻。 “差点忘了。”裘厉偏过头,提醒道:“我包里有早餐,拿出来吃点。” 姜雨好奇地摸到他的衣服兜,兜很深,从里面居然摸出来一袋包子。 包子还没有冷,带着一丝丝的余温。 虽然姜雨没有食欲,但还是拆开了口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必须赶紧补充体力,迎接等会儿的比赛。 “另一个兜里,有牛奶。” 她依言摸到另一个兜,果不其然,从里面摸出一袋温热的牛奶。 姜雨嘴角抽抽:“你准备得真齐全。” “因为我是男朋友。” 姜雨也不跟他客气了,咬开牛奶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你别说你兜里还有鸡蛋。” “还真有,但是怕你吃不下了。” “” 姜雨吃完了早饭,九点二十,裘厉将摩托车停在了艺术班门口。 她下了车,准备脱下衣服还给他,裘厉却止住了她的动作,说道:“外面冷,进去了脱。” “嗯!” 姜雨没时间耽搁,朝着艺术班小跑而去。 裘厉全身冻得跟冰块似的,只有背后她抱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然而,他还沉浸对刚刚的回味当中的时候,小姑娘忽然又折返了回来,笑着奔向他。 裘厉挺直了身体,问道:“是不是落了什么东” 话音未落,姜雨忽然张开手,用力地抱了抱他的颈子。 “谢谢” 她贴在他耳畔,很真诚地说:“真的,谢谢你。” 少女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耳畔。 一瞬间,五感放大,仿佛好多好多小星星从天上掉了下来。 待他要伸出手,试图抱住她的时候,姜雨已经跑开了,冲他挥挥手:“快回去吧!衣服我晚些还你。” 裘厉的手虚晃了一下,然后落了下来。 耳畔的余温,如此真实。 这一刻,他是真的感觉到人间值得。 这个黑白的世界,还有值得他留恋和喜欢的地方。 姜雨急匆匆来到准备间。 看到她,准备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已经换了衣服准备登台的范丹溪。 林曲文急匆匆地走过来,说道:“你怎么才来啊,电话也打不通,你妈妈身体不舒服,弃演了。” 姜雨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林老师,我没问题了,我现在可以登台。” 林曲文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芭蕾舞服、冻的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顾不得多问,拉着姜雨来到了化妆间,吩咐人赶紧给她上装贴发片:“等会儿姜雨排最后一个上台,先热热身,范丹溪排倒数第二个。” 范丹溪跺脚道:“林老师,明明说好了我压轴上,怎么现在换她了。” “这又不是正式演出,还分什么压轴不压轴,你表现好,爱斯梅拉的老师自然会选你;表现不好,压轴有什么用。” 范丹溪不甘地望了姜雨一眼,无可奈何,只能独自去做热身准备了。 林曲文一边给姜雨贴假发片,一边说道:“如果没有监护人的许可,即便你被选上了,能不能入学,也是很大的问题。” 姜雨敛着眸子,看着身上沾了雨露的黑天鹅蕾丝裙,坚定地说:“我要进爱斯梅拉,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一定要进!” “可是如果你妈妈执意不允许” “她没有理由执意反对,她和芭蕾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觉得我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姜雨说道:“只要我好好努力,考到满意的分数,她一定会同意。” 林曲文叹了一口气。 姜雨极有天赋,只可惜被家庭拖累了,如果她能够得到像范丹溪这样的资源,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又能成为下一个步檀嫣。 “今天是爱斯梅拉全国招选的最后一天,爱斯梅拉的两位重量级导师都来了,你今天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出岔子。” 姜雨望向林曲文,好奇地问:“不会是那两位吧!” “没错,白书意和薛嘉怡。” “真的是她们!”姜雨惊呼出声。 要知道,白书意和薛嘉怡这俩人,放在圈子里那可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芭蕾舞艺术家。 她们和步檀嫣曾经是同学,在步檀嫣离世之后,也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取代步檀嫣的两位舞者。 在往后十多年的时间里,她们斩获了国内外各项大奖,风靡全球,成为了现今芭蕾舞界的扛鼎舞者。 五年前退役,她们开始退居幕后,担任爱斯梅拉的艺术指导,带学生参加全球各项比赛,自然也成为了业内最顶尖的芭蕾舞指导老师。 没想到白书意和薛嘉怡这两位圈内顶级导师,今天会同时莅临灵雀艺术班。 而姜雨等一会儿就要在她们面前表演了! 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不安地打起了鼓。 热身结束后,准备就绪的姜雨站在幕后,紧张地观望着前台的情况。 大礼堂前台,前两位登台的同学,舞蹈还没有跳完,就直接被导师薛嘉怡给无情pass掉了。 身边的女孩也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薛嘉怡也太严格了吧!刚刚乔梓洋上场,都还没有开始跳,她就说他身材不行,太僵硬了,不是这块料。你说说,好歹让人家展示一下啊!” “薛嘉怡是出了名的‘女魔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她为了爱斯梅拉芭蕾舞een的位置,有多拼。也是可惜,直到退役都没能拿下een的桂冠,也没能取代步檀嫣的位置。” “步檀嫣哪是这么容易被取代的。” “所以啦,她心理有多‘变态扭曲’,可想而知了。” “还是白书意导师比较温柔,点评的时候,也不会说太重的话。” “是啦,白书意是芭蕾舞世家出来的,跟薛嘉怡这种草根出生,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范丹溪的声音传来:“谁让你们在这里议论导师的?” 刚刚八卦闲聊的两位“小天鹅”女孩,面面相觑:“我们就随便聊聊。” “管好你们的嘴巴,步檀嫣也就是死了才被人捧这么高,成为了经典。如果她还活着,成绩说不定还没有薛嘉怡好呢。” 两位小天鹅不再和她争辩。 你能力强,你说什么都对。 范丹溪轻蔑地睨了她们一样,不再多言,径直朝着舞台走去。 两位“小天鹅”看到她的鞋子,八卦之魂再度燃烧了起来—— “她这么为薛嘉怡这女魔头说话,结果还不是穿步檀嫣当年的舞鞋上台。” 姜雨好奇地望向范丹溪,发现她今天穿的舞鞋,果然就是步檀嫣当年留下来的那双美丽的埃利塔芭蕾舞鞋。 她想起之前听同学陈薇说起过,范家曾经斥巨资、拍下了步檀嫣的留下来的那双传奇舞鞋。 想来,正是范丹溪脚上穿的那双。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传言说,这双鞋是假的,真的那双埃利塔舞鞋早已经遗失了,不知所终。 姜雨跟着范丹溪,来到了舞台的幕布后面,想要近距离地看看她的那双舞鞋。 不管真假,总是难得的机会。 舞台上,范丹溪摆好了仪态,跟随着音乐灵动的旋律,宛如鸟儿一般在舞台上跳跃旋转起来。 那双鞋的确很美,缎面泛着光,跟姜雨在无数次视频里面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 那两个八卦的“小天鹅”,继续窃窃私语:“穿这双鞋,范丹溪稳赢了。” “为什么?” “听说薛嘉怡和白书意是步檀嫣的同届学友,还在一个艺术团里面呆过。她们要是看到范丹溪穿的是她们好朋友的鞋,肯定印象分也高啊!” “那倒也是。” 正文 假舞鞋 假舞鞋 范丹溪圆满地跳完了一支《胡桃夹子》的节选舞段。 她是相当有自信的,也发挥出了自己最优的水平。 在跳舞的时候,她一直在和薛嘉怡对视。 其实,范家早就已经联系了薛嘉怡,和她吃过了饭,暗通款曲。 在北城,很少有人能不买范家的账。 因此,范丹溪对这一次的选拔,信心满满。 比赛应该只是走一个过场,爱斯梅拉,她稳进。 然而,薛嘉怡的心思,却和范丹溪截然不同。 看到范丹溪那双埃利塔舞鞋的时候,薛嘉怡表情有些微妙的不自然,不再看她的舞蹈,只低头打了分。 白书意见状,低声问道:“觉得她怎么样?” 薛嘉怡沉着脸,违心地说:“素质不错,可以考虑收进来,放在f班,慢慢培养。” 白书意却笑了笑:“虽然咱们今天是帮忙给f班的夏老师挑人,但也不必如此放低标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在爱斯梅拉,虽然f班是垫底的班级,但是放眼全国,也是鲜有人能与之匹敌的。挑人的标准也不低。”白书意说道:“你该不会是看她穿的是步檀嫣的鞋子吧。” 薛嘉怡也不是省油的灯,冷笑着说:“怎么会,你和步檀嫣才是最好的朋友吧,要真讲人情,你才应该把她留下来。” 白书意望了眼台上的女孩,毫不留情地在“不合格”那一栏打了勾:“她达不到我的标准。” 薛嘉怡咬了咬牙,只能说道:“我也是。” 白书意才是爱斯梅拉的首席指导老师,有直接决定权。 薛嘉怡没有家庭给她做靠山,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面对白书意,她还是不能硬气。 范丹溪自信满满地谢了幕,走下了舞台。 女孩们连忙围了上去,连声夸赞道:“丹溪,你可真厉害啊!” “是啊,我观察过了,两位老师刚刚一直在低声交流,肯定都是在夸奖你的舞蹈。没有一位选手让她们这样在意呢。” “肯定是因为丹溪穿的是当年步檀嫣的舞鞋,引起两位老师共同回忆了。” “才不是呢,是丹溪的舞姿打动了她们!” 范丹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舞鞋,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今天能进爱斯梅拉,我这双埃塔利舞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可不是,百万美元的价格呢!穿在你的脚上,和你的气质太搭了!” “我敢说,步檀嫣穿上都没有丹溪好看!” 姜雨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帮女孩的彩虹屁,吹到天上去了,真的不怕尴尬吗。 范丹溪见姜雨笑话她,丝毫没有动怒。 现在先让她高兴一下,反正最后进入爱斯梅拉的人,只有她范丹溪。 姜雨就等着结束之后,找地方哭去吧。 随着音乐的响起,姜雨深呼吸,立好姿态,轻盈地踏上了舞台。 一看到她,白书意和薛嘉怡同时变了脸色。 她穿着黑天鹅舞裙出场的一个大跳,让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的步檀嫣! 看到她流畅而利落的身段,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的水平。 那一身黑天鹅的舞衣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步檀嫣! 薛嘉怡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中性笔,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步檀嫣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是在薛嘉怡心里,她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一直缠绕着她,宛如噩梦。 不管她怎样努力,都永远追不上她的脚步。 无论舞姿、家世、还有人格魅力一切的一切,她都比不上她!永远比不上,她只能成为她的陪衬。 就算是她死了,她的阴影也并没有退散。因为,薛嘉怡永远拿不下那个een的位置。 她不行,白书意也不行。 步檀嫣就像一个传奇,因为死亡,定格成为了永恒。 而现在,看着舞台上翩然的黑天鹅,薛嘉怡感觉,第二个步檀嫣仿佛即将诞生了。 她回头望了望白书意。 白书意脸上也浮现了错愕的神情,显然和她的想法一样。 “怎么样,她达到爱斯梅拉的标准了吗。”薛嘉怡故意拿话刺白书意。 白书意说道:“不仅达到了,而且是a班的标准。”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分为abcdff几个芭蕾舞小班,a班是白书意所带的班级,薛嘉怡带b班。 “只可惜。”白书意为难地笑了笑:“我最多只带七个学生,a班已经满了。” “这么说来,我的b班十个学生也已经满了。”薛嘉怡顺势说道:“看来是招不了咯,太可惜了。” 白书意一眼就看出了薛嘉怡的心思。 这女孩天赋如此之高,只是缺乏系统专业的训练,若假以时日,真成了气候,只怕比之于当年的步檀嫣,有过之无不及。 薛嘉怡当然不愿意这样的女孩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她身上有步檀嫣的影子,这足以成为薛嘉怡最大的噩梦了 姜雨跳完了这一段《天鹅湖》,谢幕的时候,场内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段堪称专业的演出,有了前面几段的对比之后,即便是鉴赏力并不高的同学们,也绝对能看出,姜雨的水平比之于前面几位选手,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 林曲文激动得脸都红了,用力地鼓掌。 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姜雨绝对是稳了! 在五位参赛选手全部结束展示之后,几位评委老师把所有选手请到了舞台上,进行一个最后的面试环节。 面试环节的问题也比较常规,介绍自己的家庭学校以及在校的成绩表现、拿到的奖项等等,方便艺术中心评估他们的发展潜力。 范丹溪率先举手,说道:“我叫范丹溪,我爸爸是风溪传媒的董事长,想必老师们对风溪传媒也不陌生,对了,之前特别火的一个小鲜肉——江沉梦,对,他就是我们家的艺人。当然,我们家和芭蕾舞艺术圈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薛嘉怡老师,就和我妈妈特别熟。” 说完,她还冲薛嘉怡笑了笑。 薛嘉怡表情略显尴尬,沉着脸,岔开了话题:“说说芭蕾的事吧,你为什么喜欢跳芭蕾?” “我从小就喜欢芭蕾,我觉得跳芭蕾特别有气质!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下一个步檀嫣!” 白书意问道:“所以,你穿和步檀嫣相似的鞋子,就是为了成为下一个步檀嫣吗?” “这不是相似的鞋子。”范丹溪急切地解释道:“这就是步檀嫣的那双鞋子,我爸花两百万美金拍来的!” 白书意得体地笑了起来,说道:“是吗。” “对啊,我爸特意从美国拍回来的。” “可是步檀嫣的鞋子,怎么会跑到美国去,想过这个问题吗?” “这” 白书意继续说道:“檀嫣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被艺术班的女生孤立。有一个嫉妒她的女生,曾在她的那双埃塔利芭蕾舞鞋底写了b字母开头的英文单词,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如果你的鞋底有这几个字母,才说明你买到的是真货。” 说完,白书意望了望身边的薛嘉怡。 薛嘉怡眼神闪躲,只假装翻阅手中的资料。 范丹溪听到白书意老师这样说,赶紧脱下鞋子检查。 鞋底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书写字迹的迹象。 “这这么多年了,笔迹早就没有了也说不定。”她慌乱地掩饰道:“肯定是笔迹褪色了,这才看不到!” 白书意:“字迹是不会褪色的,因为某人买的是特制墨芯,即便保存五十年也不会褪色。” 薛嘉怡的手攥紧了桌上的书页,说道:“行了,今天是我们的推优选拔,不是步檀嫣的追悼会。” 范丹溪面色青紫,死死咬着唇,根本不敢看底下女生们的表情。 这双鞋,她在她们面前炫耀了好多天,公然被拆穿是假的,她面子上很难过得去。 爸爸花了这么多钱帮她拍的鞋子,竟然是假的,而且假得这么明显。 这太蠢了! 薛嘉怡岔开话题,询问了第二、第三个女生,关于她们的家庭和为什么要学习跳舞。 这些女孩子的家世背景都不错,唯独一个名叫黄嘉丽的女生,和姜雨一样,家境很一般。 所以,当薛嘉怡问到她的时候,姜雨特意听了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闪闪发光的家庭,父母没有显赫的地位,但是我爱芭蕾,我想要跳芭蕾,这是我的梦想。” 白书意又问道:“如果家境不好,父母没有能力支持你跳芭蕾,又怎么办呢?” 黄嘉丽朗声说道:“我听说爱斯梅拉有基金会,愿意帮助我们这些贫困学生。”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这都打听到了,但是你觉得自己的水平,能够进来吗?” “我知道,我现在水平可能不够,但是请老师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薛嘉怡补充道:“白老师是问你,你觉得自己比之于其他天赋比你更高的同学,有什么优势?” “我勤奋刻苦,这是她们没有的品质。” “不错,勤奋是值得肯定的,希望你坚持。” 薛嘉怡很认可黄嘉丽,因为她自己也是草根出身。 当初的她,何尝不是这样一股子冲劲,现在也坐在了爱斯梅拉金牌导师的位置。 白书意望向了姜雨,问道:“那么你呢,姜雨同学,你为什么想要跳芭蕾?” 姜雨如实说道:“跟绝大多数女孩一样,我也热爱芭蕾。” “给我一个热爱的理由、不会也是因为跳芭蕾看起来气质好吧?”” “理由么。”姜雨思忖片刻,说道:“因为曾经放弃过,现在重新捡起来,才发现它对我人生的重要意义,如果没有芭蕾,我的人生将无比平庸。” “但是你要知道,绝大多数芭蕾舞者都是平庸的。除了热爱,他们一无所有。” 姜雨望着白书意,平静地说:“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天赋。” 此言一出,白书意和薛嘉怡的心脏同时突了突。 这句话,何尝不是当年在爱斯梅拉的第一堂芭蕾课上,步檀嫣说出的话! “因为,我有天赋。” 何等自信! 一个芭蕾舞者,你可以拥有家世,拥有最好的老师,拥有勤奋和热爱,但唯独天赋是你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个行业,只有天赋,才能让你走上最闪耀的那个位置! 面试结束之后,几位评委老师单独商议了五分钟,然后把选手们请进到了台上,宣布最终的结果。 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包括姜雨。 白书意看着台上紧张的女孩们,说道:“我们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在场五位参赛的同学中,有一位,顺利取得了进入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继续深造的机会。” 正文 B字母 b字母 几位评委老师宣布,灵雀艺术班有一位同学获得了进入爱斯梅拉的机会。 包括灵雀的老师和同学,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天知道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有多难,万里挑一都不止。这一次全国选拔,全国那么多艺术班,成千上万的学生里,也只挑出了百来个苗子—— “我们艺术班竟然没有全体阵亡!” “这也太长脸了吧!” “会是谁啊!” “还能有谁,肯定是范丹溪咯,谁比她更有资格进入爱斯梅拉。” “可是我觉得姜雨也跳的不错。” “有一说一,其实姜雨跳得更好。” “你们这些墙头草。” “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大家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以前完全没有发现,姜雨真的是黑马潜力股。” 薛嘉怡用目光扫了眼台上五位紧张的同学,缓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黄嘉丽。” ?! 这个名字一念出来,礼堂里顿时寂静一片,随后,同学们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鬼!怎么轮都轮不到她吧!” “不是范丹溪就是姜雨,她比这两个人,简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惊了,难道因为黄嘉丽和薛嘉怡名字里都有个嘉字,薛嘉怡就选她了吗!” “爱斯梅拉选人的标准成迷。” 听到黄嘉丽的名字,姜雨脑子有些木讷。 虽然她没想过自己一定稳进,但也绝对想不到竟会输给黄嘉丽。 她看过黄嘉丽的舞蹈,说实话,并不觉得多好,顶多算是中规中矩。 姜雨不服,范丹溪当然更加不服。 明明都已经达成了默契,为什么她还是会被淘汰 退一万步,输给姜雨,她还可以心服口服地接受,但是输给黄嘉丽这种要天赋没天赋,要家世没家世的,凭什么! 范丹溪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提出了异议:“我跳的不比黄嘉丽差吧,凭什么选她!我对爱斯梅拉的选人标准提出抗议!” 薛嘉怡淡定地看着范丹溪,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之前在好友的牵线下和范家吃过一顿饭,去了饭局,才知道是要拜托入学这件事。 当时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最重要的是,没有收她们家的礼。 因此,即便此时反口,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薛嘉怡淡定地反问:“范丹溪同学,你觉得她哪里不够资格?” “她她跳的根本不出彩,只是因为重复的训练,动作熟练度高罢了。她好多动作都根本没有跳起来,她根本没有天赋。” “那么,你是觉得勤奋和天赋,是天赋更重要吗?” “当然。”范丹溪咬着牙,说道:“没有天赋,勤奋有用吗,最后还不是成为陪衬,就跟她们一样,变成舞台的背景布。” 说完,她望了眼台下的一众女孩们。 女孩们平时花团锦簇地聚在范丹溪身边,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她居然拿她们做反面例子。 女孩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但不可否认,范丹溪说的也没错,她们本就是舞台上的陪衬,不管是大天鹅还是小天鹅,都不是天鹅女王。 薛嘉怡并没有立刻反驳范丹溪,而说道:“你讲的很对,跟天赋比起来,勤奋的确不值一提。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场完美的舞台,只有天鹅女王的一个人的表演,观众会买单吗?” 范丹溪被问住了。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从接触芭蕾开始,在心里树立的目标,就是成为光芒万丈的女主角。 薛嘉怡眼神里带了几分轻蔑:“不是穿上了步檀嫣的鞋子,你就能够成为步檀嫣。天鹅女王只有一个。但舞台却是被那些像背景布一样的小天鹅、大天鹅们撑起来的。因此,天赋固然重要,但是比起天赋,我们爱斯梅拉f班选人的标准,更多的看重学生的勤奋。这也是我们选择黄嘉丽同学的原因。” 范丹溪还是很困惑,但她身边的姜雨,却忽然明白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步檀嫣,但是芭蕾舞演员,却有千千万。 这也是为什么爱斯梅拉的f班,有百来人,而abc班加起来,却也不到50人。 今天两位导师挑人的标准,其实早就商量好了,不选天赋最高的,也不选跳舞最好的,只选f班最需要的 那个人不能骄傲,不能自满,同时甘于平凡,愿意成为陪衬。 她彻底懂了,懂了这个圈子的规则。 白书意看出了姜雨眼中的幻灭,她抬头问道:“姜雨同学,看你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服气,对吗?”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姜雨抬起头,望向了白书意:“但你们这样做,公平吗?” 她们为了最终的推优考核,日夜苦练,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可是最终却输给了所谓的“规则”。 “规则”要选的…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这个圈子从来没有公平可言。”白书意明明白白对姜雨说道:“这就是成人世界的残酷,姜雨同学,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够让你稍稍懂得一点社会。” “白书意老师,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但我仍然坚信,芭蕾舞是纯粹的,也许有人借它名利双收,但如果只为了名与利而去跳舞,永远跳不出美的感觉。” 看着她眼中锐利的光芒和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和当年的步檀嫣,如出一辙。 白书意听着她这番话,忽然感觉被戳到了痛处! 是啊!为什么她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步檀嫣! 步檀嫣跳舞,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比赛、什么奖杯,她可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跳、也可以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跳,开心了跳、不开心也会跳… 所以她才会那么美,那样强,一支黑天鹅的32个“挥鞭转”,惊艳了全世界。 谁能不为她倾倒! 薛嘉怡笑了起来,眼神里透着荒谬:“这么多年,我见过比你更狂妄的人,但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这些人连名字都没有。而你,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姜雨的手紧紧攥了拳头,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高亢的女声响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 所有人回头望向礼堂大门处,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瘦削女人走了进来。 在姜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惊讶程度不亚于今天的落选。 那女人正是姜漫依! 妈妈竟然来了! 她为什么来,是来抓她回家的吗! 一时间,姜雨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刚刚和白书意对峙,她都没在怕的,这会儿竟然有些怵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姜漫依走进了礼堂,浅色的毛呢大衣上沾染了霜雪,进屋之后,她摘下了防寒的口罩,露出艳丽的容颜。 姜漫依径直来到了薛嘉怡和白书意面前。 薛嘉怡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她穿的衣服质很普通,却做成了设计师款式,顶多算高仿,不超过五百。手里拿的包,也是普通的布包。 薛嘉怡皱眉问:“你是谁?” “我是她的妈妈,姜漫依。” 姜漫依和两位老师年龄相仿,都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但是姜漫依身上的红尘气更重。 比不得薛嘉怡的精英气质,更比不上白书意的十足名媛味。 薛嘉怡带着嘲讽的语调,说道:“这样说你的女儿,你听了可能不太舒服,但是作为老师,我们必须实话实说,你的女儿没办法进入爱斯梅拉。” 姜漫依看着薛嘉怡,问道:“爱斯梅拉你家开的?” “这” 她又望向白书意:“还是你家开的?” 白书意平静地说:“作为首席老师,受股东大会全权委托,我们有挑选学生的权力。” “据我所知,爱斯梅拉最大的老板,是谢渊吧。” “是谢先生。” “那么我建议你不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姜雨同学想进爱斯梅拉,他让不让进。” 白书意和薛嘉怡对视了一眼。 薛嘉怡激动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白书意说道:“姜女士,你恐怕对谢先生有所误解,就算您或者您的女儿认识他,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今天的结果,谢先生绝不是那种可以开后门的人。” 姜漫依笑了笑:“他是不是这种人,我们等一会儿再说,我今天过来,只是想问问两位老师,你们淘汰她,真的是因为她没有潜力,还是因为害怕?” 薛嘉怡冷笑:“我怕什么?” “你怕她变成第二个步檀嫣啊。”姜漫依目光紧扣住她们:“你们穷尽一生,都无法超越的女人。” 薛嘉怡震惊地望着姜漫依,青筋暴起:“你胡说八道!” 姜漫依掷地有声地说:“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心里很清楚!” 台上的姜雨都傻了,她妈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早上不是还反锁门不让她来参加比赛吗! 是不是被她给气坏了,神经错乱了? “你们灵雀艺术班是怎么回事,把这个无关的人给我赶出去!”薛嘉怡终于绷不住情绪,激动地吼道:“保安,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人赶走!” 姜漫依没有理会薛嘉怡的暴怒,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了一双陈旧的芭蕾舞鞋,从容说道—— “来,薛老师,认认吧,这鞋底的b字母开头的英文单词,是不是出自薛老师您年少时的手笔。” 说完,她将这双白色缎面的旧舞鞋,递到了薛嘉怡手边。 薛嘉怡一眼就认出了那双舞鞋。 她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了起来,宛如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暗夜梦魇中。 步檀嫣清丽的容颜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于她而言,都是无尽的深渊与噩梦。 薛嘉怡颤抖地拿起了舞鞋,鞋底模糊的字迹,恰恰是她的“杰作”—— bich 正文 修门 修门 众人本来对此事还有所怀疑,但是看到薛嘉怡骤变的脸色,多多少少也明白了。 这双鞋,就是步檀嫣那双被拍出了百万美元天价的埃塔利舞鞋。 谁都没想到,范家斥巨资拍下来的鞋竟然是假货,而真正的埃塔利舞鞋,收藏在姜雨家里! “怎么会在姜雨家里啊。” “看不出来啊,姜雨平时这么低调。” “范丹溪拿着假鞋得瑟了好几个月,真货居然在她最瞧不起的人家里。 如此丢脸的事情,让范丹溪如芒在背,恨不得把自己穿假货的双脚都砍了。 此时姜雨心中的惊讶,完全不比薛嘉怡少。 她从来不知道,家里有这样一双芭蕾舞鞋。 老妈不是最讨厌芭蕾舞了吗! 这双鞋不会是真的吧,做梦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啊。 白书意拿起鞋子打量了一番,眼神复杂,说道:“这就是步檀嫣的埃塔利舞鞋,怎么会在你哪里?” 姜漫依平静地解释:“这双鞋,是步檀嫣送给我的。” 薛嘉怡高声道:“送给你?她怎么会把这双鞋送给你!这可是她最宝贝的鞋。” 即便被她写了不堪的字母,她都舍不得丢弃的舞鞋。 白书意质疑地望着姜漫依:“你怎么会认识步檀嫣?” “你是想说,我们之间的家世天差地别,我有什么资格认识她,对吗。” 白书意没有回答,不过她就是这个意思。 姜漫依从包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年轻的女孩亲昵地挽着手。 一个是步檀嫣,另一个,正是姜漫依。 “步檀嫣是我最好的朋友。”姜漫依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子,眼神里透出几分柔情,说道:“这双鞋,是她送给我女儿的周岁礼物。” “就就算她把这鞋送给你的女儿,那又怎样,姜雨还是没资格进入爱斯梅拉。” 话音未了,姜漫依悠悠地将芭蕾舞鞋的鞋底翻了过来,鞋底那个久违的“bich”字母,赫然呈现在薛嘉怡的眼底。 薛嘉怡心头一慌,赶紧将芭蕾舞鞋翻了过来,避免让周围其他人看到。 因为年少的一时意气和泄愤,她偷偷在步檀嫣的这双著名的埃塔利舞鞋底部,写下如此不堪的词汇。 如果这双鞋被公开,她维持这么久的人设、为人师表的端庄、她辛苦挣来的一切一切都会被烙上污点。 就像这个肮脏的词汇一样。 薛嘉怡愤怒地望着姜漫依,她看出了她眼中明明白白的威胁—— 如果姜雨今天被她们不公平地对待了,那么明天,薛嘉怡就会声名狼藉,再也当不了德高望重的芭蕾舞导师了。 “姜女士,您既然和檀嫣很熟,应该知道爱斯梅拉的分班,abcdef六个班,今天我们的选拔标准就是以f班的标准来定的。” 白书意对姜漫依道:“的确,黄嘉丽同学跳的远没有姜雨同学好,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但黄嘉丽同学,却是最适合f班的人选。” “如果这是你们的选人规则,那么在比赛之前,就应该说清楚。”姜漫依愤怒地说:“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你不觉得,欠所有参赛者一个交代吗,像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努力吗!” 她可以在外面受客人的任何委屈,但是绝不能容忍她的女儿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她一定要据理力争。 “妈,你不要再说了。”姜雨出言道:“我尊重规则,愿赌服输。” 正如刚才白书意所说的,成人世界没有所谓的公平,她尊重游戏的规则,绝不愿意像范丹溪那样耍赖不认。 爱斯梅拉虽然是芭蕾舞的圣殿,但进不了这里,也并不意味着她的未来就此终结。 只要她还怀有热爱,任何地方都是她的舞台。 姜漫依本来还想要用这双舞鞋威胁薛嘉怡,因为她很清楚,薛嘉怡承受不住这样的威胁。 但是姜雨是个骄傲的孩子,她不会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争取机会。 其实,早上姜漫依并没有离开,她一直在筒子楼下,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骑着摩托车载着她离开。 那一刻,在漫天风雪之中,姜漫依仿佛看到了步檀嫣的影子附着在那个倔强的女孩的身上。 步檀嫣嘴上说着自己如何讨厌芭蕾、如何想要谈恋爱、如何想要成为流行歌手,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在每一个黎明和深夜,将自己的汗水无言地奉献给芭蕾的舞台 因为,只有那里,才是让她闪闪发光的地方。 姜漫依忽然意识到,或许她这一生,都挡不住姜雨追求梦想的脚步。 因为那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礼物。 所以姜漫依回到家,找到了她珍藏了十多年的埃塔利舞鞋,顶着风雪赶到了这里,坐在最后一排,全程观看了女儿的表演。 这是她第一次看她跳舞,恍惚间梦回多年前,那个热情开朗的少女,在空荡荡的午夜校园里,拉着她翩翩起舞。 如果改变不了女儿的未来,那么她会竭尽全力守护她的现在。 姜漫依白书意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收好了埃塔利芭蕾舞鞋,冲薛嘉怡笑了一下:“看来跟薛老师您的声誉比起来,白老师更看重的是爱斯梅拉所谓的‘规矩’。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小雨,我们回家。” 姜雨赶紧从舞台上下来,来到了姜漫依身边。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的老妈,比现在更酷。早上的摩擦,在姜雨心里已然烟消云散。 她牵着姜漫依的手,和她一起离开了大礼堂。 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斯梅拉,又不是没有舞台了。只要老妈理解她,支持她的梦想,她就没有什么害怕的。 眼看着姜雨和姜漫依母女俩离开,薛嘉怡急了,一把抓住了白书意的手腕,压低声音恳求道:“不能这样,不能让她走,她会出去胡说八道的!” 白书意缓缓推开了她,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在步檀嫣的鞋上乱写一些乌七八糟的话。” “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嫉妒。”薛嘉怡死死看着白书意,口不择言道:“你敢说你不嫉妒步檀嫣。还是你也看出来了,那个女孩也许比步檀嫣,更有天赋。” “步檀嫣是我最好的朋友。”白书意缓缓推开了薛嘉怡的手,从容说道:“我从来没有嫉妒过她。” 薛嘉怡全身瘫软,腿脚开始发颤。 她知道,自己就算完了。 然而,就在这时,白书意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 “谢渊。” 谢渊很少给她打电话,白书意惊讶的同时,又带了点小欣喜,接听了电话,柔声道:“喂,谢总。” 听到谢渊的指示,白书意神情惊诧地望向礼堂大门边的姜雨。 在姜雨即将迈出大门的一刹那,她放下手机,说道—— “姜雨同学,恭喜你通过了今天的推优的考核,顺利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姜雨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回头。 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其实刚刚我就要说,虽然我们的最后一个名额给了黄嘉丽同学。但是作为爱斯梅拉的首席导师,我有破格招录的权力。” 白书意很正式地说道:“我欣赏姜雨同学的天赋,并且愿意把她收为徒弟,单独指导。”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包括身边的薛嘉怡。 要知道,能够留在导师身边单独指导的学生,那可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作为能够取代自己的亲传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这机会,可比什么abcdef班都要来的珍贵啊! 范丹溪不甘地看着姜漫依,眼睛都瞪红了。 而她身边的黄嘉丽,同样表情也不好看。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成为灵雀唯一进入爱斯梅拉的学生,没想到临到头来,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变化。 她和姜雨同样勤奋,不,姜雨还没有她勤奋,凭什么她进背景布一般的f班,而姜雨却能够成为首席导师白书意的亲传弟子! 白书意不再解释,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对身边的薛嘉怡道:“回去写一份材料,我们要破格招录姜雨同学。” 薛嘉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恍然间发现姜漫依正看着她,她也毫不客气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咬牙切齿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爱斯梅拉的入学学费,第一年二十万,必须在三月份开学前缴齐,如果筹不足学费,入学名额一样作废。” 姜漫依按着姜雨的肩膀,郑重地保证道:“放心,妈妈砸锅卖铁,也肯定给你凑足学费。” 姜雨正要说不用,这时,白书意又补充道:“哦,对了,姜雨同学的学费,可以全免。” “什么?!”薛嘉怡压低声音道:“你不仅要收她做入室徒弟,你还要免她的学费?!疯了吧你!” 白书意想到刚刚谢渊在电话里的叮嘱,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留在爱斯梅拉。 虽然白书意是爱斯梅拉的首席导师,但是爱斯梅拉的占股比例中,谢渊占了大头。 可以说,他对于爱斯梅拉的日常事务,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日理万机的谢渊会对这么一件小事感兴趣,但毫无疑问,谢渊的命令,她不能不执行。 “我们爱斯梅拉一直有阅方科技集团赞助的奖学金,可以抵扣部分学费。”白书意对姜雨说道:“你可以提交奖学金申请。” 薛嘉怡有些诧异:“我们有奖学金吗?” 白书意咬咬牙,沉声道:“有。” 回家的路上,姜漫依走在前面,姜雨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望着母亲的背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竟不知道,母亲向她隐瞒了这么多事。 难怪过去每当她提到步檀嫣、提到爱斯梅拉的时候,姜漫依的情绪都会很激动。 原来她早就认识步檀嫣,而且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跟做梦似的。 一家烧鹅店门前,姜漫依停下了脚步,姜雨埋头跟在她身后,险些撞上她。 “妈” 姜漫依望望面前的烧鹅店,对身后的姜雨道:“称半只烧鹅?” 一句话,立刻把姜雨拉回来现实,她走上前,挽住了姜漫依的手臂,说道:“半只哪够啊,要称就称一只!” “你就是眼睛饿。”姜漫依戳戳小姑娘的脑袋:“给你买了你也只吃得了两口,还不是让我给你解决了。” 姜雨嘻嘻一笑,撒娇道:“全给你吃了还不好呀。” 姜漫依还是买了一整只烧鹅,还特意叮嘱店家拌料的时候,不要加辛辣,女儿不能吃辣。 回家后半段路,姜雨挽着姜漫依的手,终于恢复了母女间过往那种黏黏腻腻的亲密,一路笑闹。 姜漫依能够改变想法,支持她,那么芭蕾舞就不再成为母女俩一言不合就吵架的禁区话题。 姜雨兴奋地对姜漫依道:“妈,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年轻的时候,竟然和我的偶像是好闺蜜!我可太崇拜你了!步檀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你给我说说呗!” 姜漫依看着姜雨,脸上浮现几分柔情:“她啊,她跟你一样,是一个特别坚定的人,不管是对于自己的爱情、还是梦想,她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在爱情和梦想之间,终究还是选择了梦想” 回想着当年步檀嫣把襁褓中孩子交付给她时候,说的话—— “只要拿下了een的桂冠,我就回来,最多两年!” 姜漫也曾问过她:“跳芭蕾,不是家里逼着你跳的吗,你的梦想是当流行歌手,那么个什么een的奖杯,就那么重要吗?” 步檀嫣笑着对她说:“是啊,一开始跳芭蕾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你知道吗,我这五音不全的嗓子,就算是你,都不愿意听我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但是我前半生,几乎有五分之四的时间,都在跳芭蕾,那个被聚光灯照亮舞台,台下有观众的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为步檀嫣欢呼和尖叫那个舞台,才是属于步檀嫣的舞台啊!” 那一刻,姜漫依终于明白。 即便一开始不是自己本心的选择,但是步檀嫣离不开那个舞台,因为那里,有她全部的青春和汗水。 所以,步檀嫣在生下了孩子之后,毅然选择了回去,完成步家对她最高的要求,也是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为那个梦,抛弃了爱情,付出了生命。 姜漫依这些年之所以这样反对姜雨跳舞,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步她的后尘。 “小雨,妈妈不再反对你跳舞。人这一生,梦想诚然可贵,但是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也要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因为真心,跟梦想一样也是难能可贵且闪闪发光的。” 姜雨挽着姜漫依的手回到了家,发现裘厉竟然在自己家门口修门。 他单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螺丝刀,认认真真地将新的门锁拧上螺丝钉。 姜雨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裘厉抬头望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妈让我把门修好,否则就告我非法入室。” “妈,这” 姜漫依抱着手臂,说道:“让他修门锁算便宜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我直接报警。” 姜雨嘴角抽抽,果然,这是姜漫依能干得出来的事。 不过裘厉竟也听她的话,这是让姜雨意想不到的地方。 裘厉什么人啊,未来的高智商杀人犯,能任由姜漫依摆布? 姜雨有些歉疚地望向裘厉,说道:“你别介意,我妈就这脾气。” “没事。”裘厉修好了门,站起身,拍了拍外套的灰尘:“以后家里有修理这方面的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诶?” 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将螺丝刀放在了鞋柜上,准备起身离开:“走了。” 姜漫依倚在门边,抱着手臂望着他:“这就走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裘厉回头道:“我叫裘厉,阿姨可以随便叫。” “我们家小雨平时花太多时间跳舞,成绩特别差,小厉你成绩怎么样?” “一般。” 姜漫依正要失望,却又听他补充道:“年级第一的水平罢了,运气好的话,学校还希望我拿省状元。” “” 这就凡得过分了。 “放心,阿姨,我会督促小雨学习的。” 姜漫依嘴角绽了满意的微笑:“那谢谢你啊。” “不谢,应该的。” 姜雨:??? 这家伙在家长面前,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正文 剪鞋真相 剪鞋真相 “你等一下,裘厉。” 裘厉走出了小区大门,回身看到姜雨也跟着追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衣,泡松松的,衬得她鹅蛋脸分外乖巧,在冬日里皮肤越发皎白。 鼻尖冻出一点微红,有点呆呆的模样。 姜雨跑到裘厉面前,摘下了自己的白色围巾,戴在裘厉的脖子上,仔仔细细地系了一个结:“外面好冷啊,你穿多一点。” 原本凉冰冰的颈项间多了几分体温的暖意。 裘厉本来觉得这款少女系的围巾完全不适合他,本能地就要扯下来,但是颈项间的温暖和围巾上沾染的淡香,让他的神经一下子敏感了起来。 他默许了她的动作,戴上了这条围巾,说道:“下次洗了还你。” “好哦。” 姜雨陪着他走了几步,又说道:“我顺利通过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考核了,今天真的要谢谢你。” “每次都谢我,每次都只是说说,我差你这一声谢?” “那要不我还是请你吃饭?” “我不吃饭。”裘厉说着抬起了手。 他一动,姜雨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漆黑的丹凤眼带了敏感的防备。 然而,裘厉只是用指尖轻触了触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这么怕我,还要和我在一起。” “才不是怕。”姜雨微微颔首:“你有什么好怕的。” 裘厉眼角绽开了肆意的微笑:“说的也是,我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你是我男朋友嘛。” “那你过来。” 姜雨犹豫了几秒,走到了他的面前。 裘厉深邃的眼眸低垂着,俯身凑近了她,贴着她白皙的脸蛋。 姜雨以为他要忽然“袭击”,下意识地侧开脸。 然而,裘厉只是闭上眼,在她鬓间呼吸着,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良久,满足之后,他伸手将她鬓间的发丝挽到了耳后,用低沉性感的嗓音道:“希望有一天,你能真的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说完,也不等姜雨回答,他浅笑着,转身离开了。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的小雪。 姜雨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耳鬓,心里痒酥酥的,踱着步慢慢走回了家。 姜漫依一直在门边等着她,抱着手臂笑说道:“男朋友挺帅啊,便宜你这丫头了。” 姜雨有些不好意思,推着姜漫依进了屋:“你别误会!” “误会吗,难道他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种” “怕什么,妈妈又不是那种保守的家长。” 姜漫依以为姜雨是害怕她反对,索性摆明了态度:“只要不影响学习成绩,谈不谈恋爱的,我才不管你呢。” “我这成绩再影响还能坏到哪儿去。再说,你不是让他督促我学习吗。” 姜雨有些心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了房间。 姜漫依走到房间门口,良久,轻轻说道:“乖乖,如果你真的走上了那条路,你会割舍很多东西,包括你最爱的人。” 就像当年的步檀嫣一样。 姜雨沉默了片刻,侧过头,坚定地对她说:“真心和梦想,我都不会辜负。” “但愿如此。” 年末,姜雨去灵雀艺术班办理退学的手续,林曲文亲自给姜雨写了推荐信,让她带到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姜雨很真诚地感谢了林曲文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 收拾储物箱的时候,好些个女孩都主动过来跟姜雨聊天,向她道贺,也向她表达不舍之情,甚至添加她的微信。 这些女生过去跟在范丹溪和吴思琳身边,没少对她冷嘲热讽。现在大概是见她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又拜入了白书意门下,将来自然是前途无量了。 因此,她们赶着过来跟她交朋友。 姜雨背着单肩包,走出了储物室,顺手删掉了刚刚添加的那些女生的微信。 走出灵雀艺术班的大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上一世,她的芭蕾舞之梦终结于此。 而如今,她崭新的人生拉开了帷幕。 “叮”的一声响,【知过】app发来了消息—— “接到新委托,委托酬金三万,是否接受?” 这段时间,为了准备爱斯梅拉的推优比赛,姜雨拒绝了很多任务。 虽然爱斯梅拉的学费可以用奖学金减免,不过走上了这条路,将来花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 姜雨必须要考虑到现实的情况,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梦想而增加姜漫依的负担了。 于是她愉快地点击了【接受】。 很快,有一个名叫【琳】的女孩,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琳】:“你好,我想请你帮忙,回到2014年的冬天,去灵雀艺术班,帮我洗清莫须有的罪名。” 姜雨微微一惊,回头又看了眼灵雀艺术班几个大字。 怎么这委托人是她认识的人? “你把情况说清楚。” 【琳】:“我叫吴思琳,2014年我因为嫉妒一个女孩,想要剪掉她新买的名牌芭蕾舞鞋,我去了她放鞋的储物间,但是我没有找到她的鞋子,因为紧张,害怕被发现,就匆匆跑掉了。” 【琳】:“后来她那双旧舞鞋不知道被谁弄坏了,调取了监控之后,看到我进了储物室。可我根本没有做,我想做,但是我没有!” 【琳】:“因为这件事情,我被迫退了学,后来放弃了跳芭蕾舞,我的一生都受到了影响,过得很不好。我现在很后悔,也知道了自己的错处。如果你真的是来自过去的话,希望你能帮我洗清冤屈!” 姜雨看着她发来的这一段文字,心下震惊不已。 “你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琳】:“我叫吴思琳。” 想到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姜雨脑子有点乱。 这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叫【琳】的委托人,显然就是她的同学吴思琳。 因为她溜进储物室,剪坏了姜雨的芭蕾舞鞋,被林曲文勒令退了学。 看来这件事给她带来了非常不良的影响,她的命运轨迹由此发生了改变。 想必,她未来的人生过得非常不好,否则也不会来到【知过】app寻求帮助,挽回遗憾。 可是,如果那双鞋真的不是吴思琳损坏的,又是谁呢? 姜雨退出聊天,然后打开了【知过】的服务号:“委托客户知道我的信息吗?” 【知过】服务号:“对于重生者的信息,公司严格保密。” 姜雨陷入了沉思。 如果吴思琳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普通委托者向她寻求帮助,那么她所说的事情真实性就很大了。 姜雨决定先和未来的【琳】好好聊聊—— “在这里,如果你说了谎,我是没有办法帮助你的。” 【琳】:“我没有说谎,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如果真的做了,我认,但我没有做,就不甘心!当年我只想把她的那双vci的鞋子剪坏,但是我没有找到vci的鞋,请你相信我!以前经常针对她,但是我真的后悔了,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愿意跟她道歉。” “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不是你,我不会让你平白被冤枉。” 【琳】:“谢谢!拜托你了。” 放下手机,姜雨坐在艺术班的长阶梯边,仔细回忆着那天的发生的事情。 监控视频里,吴思琳出来之后,没有别的同学进过储物间,只有一位艺术班的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不至于吧,无冤无仇的 但是正如吴思琳所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所为,她不至于花这么多钱,来找【知过】的重生者,帮忙挽回遗憾。 一定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耿耿于怀。 姜雨重新回了艺术中心,在一楼的杂物间找到了那天进入储物间的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和同事们靠在墙边说说笑笑。 看到姜雨过来,她神情顿时显得有些慌张,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收敛了笑容。 她紧张的表情被姜雨尽收眼底。 她心下越发笃定,这位保洁阿姨肯定知道点什么。 “周阿姨,您能出来跟我单独聊聊吗?” “聊聊什么?” “聊聊那天在储物间的事。” 一听到姜雨来找她说这件事,周阿姨的表情更加紧张,话都说不太清楚了:“我我什么也没做!有啥可聊的!” “我并没有说你做了什么。” “那你来找我干啥!” 姜雨看看她身后的其他保洁阿姨,笑了笑:“您确定当众跟我聊这件事吗?” 周阿姨立刻心虚了起来:“那我们换个地方说。” 说着,她们来到了无人的回廊边。 直到此时,姜雨心下更加确信,周阿姨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系,她脸上紧张的表情已经出卖她了。 “周阿姨,我的鞋是你弄坏的吧。” 姜雨决定直接问她。 “不不是我!我没有做。” “周阿姨,如果你现在承认,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林曲文老师,但是如果你执意抵赖,我会直接报警。” 周阿姨本来就心虚,一听到姜雨说要报警,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哭丧着脸道:“不、不就是一双鞋吗,你报警这有啥好报警的。” 姜雨严肃郑重地说:“这件事影响很坏,吴思琳也为此退学了,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未来发展。周阿姨,您觉得自己能承受毁掉一个学生的后果吗!” 周阿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不住了,她懊悔地说:“哎哟,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不是故意剪烂你的鞋,是有人有人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寻个机会,我见你那双鞋也很旧了,索性就”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是是一个很年轻的” 周阿姨话音未了,只听走廊边,一道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小雨,还没走?” 姜雨回头,看到裘厉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拎着一根白色围巾,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寒凉。 一看到他,周阿姨吓得腿都软了,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避开他冷冰冰的目光。 裘厉走了过来,将手上的白色围巾戴在她的颈项上,环了好几圈。 “你怎么来了。” “接你。” 说着,他接过了她的背包,戴在自己肩上:“还在磨蹭什么?” “我问阿姨一些事情。” 姜雨重新望向周阿姨。 她颤颤巍巍地站在角落,不敢直视裘厉,眼神似乎在躲闪着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你别问了。” 见她反口,姜雨有些急了:“可是你刚刚明明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没有人指使我,我也没有收钱,我不是我,你快走吧!” 周阿姨说完便要离开,姜雨赶紧挡住她的去路,急切地说:“周阿姨,这关系到另一个女孩的命运,如果真的是你,你告诉我,我不会追究的!” “你别问了!我不能说,那个人很坏我真的不能说!” 姜雨盯着她的眼睛,脱口而出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又不在这里!” 脱口而出说的这一句话,姜雨恍惚间,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她缓缓回头,裘厉眼底含笑,然则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宛如寒潭深渊。 正文 认错 认错 从艺术班出来,姜雨一直没有说话。 裘厉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踩着她的影子。 走到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姜雨停下脚步,从书包里取出了那双vci的芭蕾舞鞋,递到裘厉的手边。 “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电话之后,不到二十分钟,你就把鞋子带过来了。”姜雨看着他,平静地问道:“你当时在哪里呢?” “怀疑我?” “没错,我怀疑你。” 姜雨看着少年不羁的面庞,一字一顿地问:“周阿姨,是你收买的吗?” 裘厉嘴角绽开了笑意,似觉得没所谓,轻松答道:“是我又怎样。” “又怎么样?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姜雨费解地问他:“这样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我穿你的鞋子?” “你嫌老子的钱不干净,不这样做,你能来找我?你看你那双鞋,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背后有多少人嘲笑你听不到吗。” “再烂,那也是我辛苦俭省买的鞋。”姜雨眼神里带了几分失望:“别人的嘲笑,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对于我而言,那些根本就不是重要的事。” “这些对你来说,不是重要的事,对我却很重要。” 裘厉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冷:“也对,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能看到我?” 姜雨本来自己挺有理的,结果被他这样一说,反而自己成了理亏的一方。 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裘厉明明就是个没有底线的杀人犯,她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和眼光去看待他。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分明只是一个有点孤僻但心地并不坏的男孩。 甚至,姜雨都渐渐开始对他产生好感了,真的没想到,他竟会做这样的事。 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 “收买,算计,甚至恐吓威胁裘厉,你觉得这正常吗,难道这就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我的风格就是想对你” 他残缺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好”这个字,终于移开目光,轻薄地冷笑了一下:“算了。” 没什么好说的。 姜雨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裘厉,你应该跟我道歉。” “我道歉,就为了不想你被人嘲笑?” “不,是为你收买别人剪坏我的鞋,这事你做错了。” “你是什么道德标兵啊。”裘厉看着她,讥诮一笑:“好正直啊,女朋友。” 姜雨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一双鞋而已,她也不需要太耿耿于怀。但如果她没有办法改变裘厉的想法,那么她的任务就永远完不成。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裘厉将来必然会犯更大的错。 就为这个,她也一定要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道歉,这事就过了。” “老子偏不。” 裘厉叛逆的性格无以复加,他绝对不会为自己并不觉得做错的事,而道歉。 “好啊,如果不道歉,你就不要叫我女朋友。” 用“分手”来威胁,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傻,但这是姜雨和裘厉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了。 裘厉眼神黯了黯,越发显得轻佻:“就为了一双鞋,你要跟我分手?” “分不分有区别吗?阴谋算计,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他嘴角浮起一丝苍白的笑意,嗓音低哑:“在小雨心里,我又算什么?” 第二天,姜雨找了吴思琳,然后和她一起去了灵雀艺术班林曲文的办公室,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吴思琳虽然有过动机,但终究是没有下手。 退学的惩罚,过于严重。 林曲文了解实情之后,终于还是决定,让吴思琳回家反省两个月,认识错误,之后再重新回到艺术班,继续学习芭蕾舞。 至于周阿姨,考虑到她的确有收受钱财,虽然里面有被威胁的成分,于是扣了她半月的工资,此时便算了结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吴思琳显得有些讪讪的,犹疑地问姜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我离开了灵雀艺术班,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有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错误,甚至会伴随未来一生。而后悔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 姜雨看着吴思琳,淡淡道:“我对你的讨厌,还不至于深到影响你未来前途的程度。” 吴思琳听着姜雨的话,心里越发歉疚不安,深深对她据了一躬,诚挚道歉:“对不起,姜雨,为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希望你原谅我。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姜雨知道吴思琳是发自内心说这番话,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道歉。 前尘恩怨,尽数勾消。 很快,【知过】app发来信息,【琳】的委托任务完成,她获得了两万四的酬金。 走出艺术中心,姜雨心情舒畅。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能够从头来过的机会,多么珍贵啊。 姜雨开始明白【知过】的重要性,也渐渐懂得,自己所做的事情的重要意义。 如果她能用自己的举手之劳,通过时空杠杆,撬动未来一些人的命运,让他们不必重生,也能挽回遗憾。 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 对于吴思琳是如此,对裘厉,同样如此。 两天后,姜雨给裘厉发了短信,想约他再好好谈谈。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复。 裘厉那家伙,脾气糟糕的很,对你好的时候好到骨子里,冷起来也是可以冻死人的。 姜雨等不到他的回复,索性直接去了水汐台小区,去他家敲门。 不过很巧的是,电梯门打开,姜雨看到有个穿夹克的男人,也在敲他家的门。 “你找裘厉?” 夹克男人回头看到姜雨,点点头:“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同学。” “女朋友吧。”夹克男人一样就看出了姜雨的身份,说道:“那你帮我在转告他,让他下次缺钱,记得来找我,他现在可是我们场子里的‘明星选手’了,多少人等着呢!” “什么场子?” “搏击场。”夹克男人点了根烟,目光在姜雨身上流连一番:“也难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出点血怎么养得起。” 姜雨赶紧问道:“他在你这里工作过?做什么的?” “当人肉包子咯。”夹克男人慢悠悠地走进电梯:“这家伙骨头硬得很,头破血流,连哼哼都没有,一双眼睛跟狼崽子似的,别提多受客户欢迎。” “叮”,电梯门关上,楼道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雨明白了,那双昂贵的vci芭蕾舞鞋不是他偷的抢的骗的,是他去搏击场供人发泄,挨打挨来的。 难怪那天看到他,满身的伤,见了她拔腿就跑;难怪每次问到这个事,他都是含糊其辞、避而不答,宁可让她误会 这个世界最难还的债,不是高额的钱财,而是无以为报的真心。 姜雨全身都冷透了,靠墙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身体禁不住地瑟瑟起来。 她心里好难受,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裘厉挨了那么多拳头,遍体鳞伤就为了给她换一双不会被人嘲笑的芭蕾舞鞋。 她就像是踩着他的血肉在舞台上翩然起舞。 裘厉爱她,很爱很爱,爱到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甚至不惜一切阴谋算计的手段 姜雨真的好害怕,也好无力, 她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打开了【知过】app,给服务号发了一条极尽崩溃的语音消息:“我能不能放弃这个裘厉的任务,我做不到,真的太难了。我没有办法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和他相处,将来我也可能丢不开。” 然而,服务号仍旧只有冷冰冰的系统音传来—— “如果重生者此时放弃已接受的委托任务,将会赔偿委托者相同的酬劳资金——三亿,请确认,是否放弃?” 姜雨: 她的账户里只有二十多万,是爱斯梅拉的学费,如果此时放弃,她的账户将会负债三个亿,一旦账户呈现负值,她就会立刻消失,这是对重生者失信的惩罚。 所以,一旦接受任务,只能尽力去完成,不能反悔。 当然,如果账户内资金充足,偶尔一次小任务可以放弃,但偏偏【拯救恶魔少年】又不是小任务! 三个亿,她这辈子所有任务加起来,都挣不到这么多了吧。 本能的求生欲,终究还是让姜雨选择了“不放弃”。 姜雨选择向未来的【裘厉】发送信息求助,把最近发生的情况,大概地向他讲述了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他,他对我的好,让我感觉一切都受之有愧,我不想骗,但好像又不得不骗。” 很快,未来的【裘厉】回复了她——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姜雨:“哪里?” 【裘厉】:“你真的以为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你的每一次言不由衷的喜欢,每一次敷衍的微笑,每一次看似关心举动都是谎言,你在杀他的心。” 姜雨绝望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裘厉】:“也许,你应该试着打开心扉,去接受。毕竟,年轻时候的我,颜值没委屈到你吧。” 姜雨: 何止没委屈,她赚了好吗。 但,真的要这样吗。 姜雨心里其实知道,【裘厉】是对的,任何感情的欺骗,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少年的黑眸,曾经见过地狱啊。 时间不多了,姜雨不能再举棋不定。 救他,就是救自己。 妈妈说过,易求无价宝,难得真心,她不愿意辜负。 两天后,姜雨找到了裘厉。 他在一个嘻哈地下篮球场,和一帮小混混打篮球。 这地方没什么规则,每个人都是带着发泄的目的过来。因此,球赛打得很猛。 带球撞人、踩踏、甚至直接拿球砸人,都是家常便饭。 严寒的冬日里,篮球场上赛况火热,裘厉穿着一件黑色篮球杉,带球突围,黑眸戾气十足。 阻拦他的家伙,个个都不是善茬,甚至有人直接下狠力气冲撞。 姜雨刚到球场边,她出挑的容貌和身材,就立刻被人盯上了。很快,便有黄毛小混混来到她身边,很不规矩地搭讪:“小姐姐,看比赛啊?要不要人陪啊?” 姜雨本能地离他稍稍远了些:“我男朋友在场上。” “是吗,他能放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一个人在这儿?我不信。” 话音未落,黄毛猝不及防被人一个过肩摔,给摔翻在了地上,裘厉一脚踩踏在他的肩头,冷道:“现在信了?” 黄毛连声告饶,裘厉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带走了姜雨,走出地下篮球场,来到了街区路边。 “谁让你来的?”裘厉嗓音低沉,听起来不太高兴:“你知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有多少流氓坏人。” 姜雨舔舔唇,小声说:“你不接电话,我就问别人,说你经常来这边。” “有事?” “没什么事,来看看。” 裘厉见她低眉顺眼,于是没好气地问:“找我和好?” “又没吵架,和什么好。” “没吵架?” “是你做错了事,我批评你,不算吵架。” 裘厉看着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模样,一下子心里的火气也散了大半,他终究还是对她硬不起心肠。 他拉长了调子,说道:“行吧,小雨要批评我。” “你就是做的不对。” “哦。” “你以后还这样算计别人吗。” 他像个挨骂的倔强熊孩子:“要。” “” 姜雨见他就穿了一件运动衫就出来了,外面还在飘雪呢,她走过去,用脚轻踢了踢他的运动鞋:“你冷不冷啊。” “不冷。” “我看你挺冷的。” 他嘴角翘了翘:“那你来温暖我啊。” 姜雨默了几分钟,然后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钻进他的怀中,抱住了他。 “那就温暖一下吧。” 霎时间,裘厉的脑子噼里啪啦炸开了火花。 他真没想到随口一说,她竟然 操! 女孩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脑袋埋进他胸口,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轻微克制的呼吸。 街上空无一人,他的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那双鞋子,我会穿,不说谢谢了,就当你赔我。” 裘厉很久都没有回应,直到鹅毛雪纷纷扬扬落下来,他捧着女孩的背,用力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压低了嗓音,说道—— “我错了,我改。” 裘厉何等固执的一个人,让他道歉认错,比要他命还难。 然而,此时此刻,漫天大雪,女孩一个温存的拥抱,别说让他认错,就算要他的命,都可以给。 正文 口红 口红 聿熙中学是私立学校,每年都会举办元旦晚会,请诸多社会知名人士出席,以便拉到更多的投资赞助。 因此,元旦晚会的规格水平也很高,要求每个班,至少要有两个能拿得出手的节目。 陶安馨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比赛的机会,她初中的时候在兴趣班学习过一些舞蹈的皮毛。 后来为了学习,放弃了跳舞。 虽然放弃了舞蹈,但好歹基础还在。而她也特别聪明,苦练一支舞蹈,作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演出,每年元旦晚会都跳这一支舞,技艺越发精湛熟练。 因为她是学校里的优秀贫困生,但凡社会上有任何奖学金或者贫困助学金的赞助,总会拿陶安馨的家境和成绩资料给赞助方看。 借着这个身份,陶安馨每年都能拿到元旦晚会的特等奖,得到3-5万不等的奖金。 而每次拿奖之后,陶安馨也会寻一个得体的契机,给学校文娱部的秦老师赠送回礼。 相比于其他家境优渥而不谙世事的同学而言,家境一般的陶安馨,在父母的影响下,格外懂得人情世故。 班主任统计班上报名参加的同学名单的时候,陶安馨一个人高高地举起了手。 她一举手,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们,也都偃旗息鼓了。 反正只要陶安馨在,其他人铁定了都是拿不到奖的。 一则,她和文娱部的秦老师关系好,二则她励志贫困生的身份,学校也乐于把特等奖颁给她,以此来做宣传。 所以,他们就没必要凑热闹了。 陶安馨见大家都不举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赢得太轻松了,反而让她没有了斗志。 她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赢得漂漂亮亮。 因此,她将主意打到了姜雨身上。 “姜雨同学,听说你也学过跳舞,我们一起参加晚会吧,正好我的舞蹈是一段双人舞。” 姜雨本来正在抓耳挠腮地复习课本,准备着期末考试,乍听陶安馨cue到自己的名字,她才恍然抬起头来:“什么?” 陶安馨笑着说:“我听霍城说,你学过跳舞呢,要不要上台展露一手。” 她一搬出霍城,班上同学们便开始意味深长地交换眼神了。 谁不知道霍城喜欢陶安馨,求而不得才拿姜雨当替身的事情。 不过这段时间,好像霍城又和陶安馨走得比较近了,据说两个人已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陶安馨故意在这里提到霍城,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情敌间宣战的味道。 同学们顿时兴奋起来,摆好了吃瓜群众看好戏的姿态。 姜雨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多,听到陶安馨向自己发出邀请,恍然间想到了上一世的今天。 上一世的今天,陶安馨同样向姜雨发起了邀请,毕竟她是她的“替身”。 以前的姜雨因为自卑,若非比赛迫不得已的需要,她绝对不会当众跳舞。 因为自卑的人,是最害怕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 这也大大限制了她舞蹈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在艺术班就显得比较平庸。 因此,就算她学过芭蕾舞,也从来没在学校的同学面前提起过,生怕别人让她展示。 上一世,陶安馨邀请她一起跳舞,然而她却因为过于紧张,在舞蹈中频频出错,非常丢人。 而在她的对比和陪衬下,陶安馨原本并不出彩的舞技,却也显得无比惊艳。 这件事对姜雨打击很大,使得她对芭蕾舞越发幻灭,渐渐放弃了舞蹈的梦想。 可以说,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姜雨的人生轨迹。 想到上一世种种不堪的场景,真是一手稀烂的牌啊。 既然她能够通过【知过】帮助那么多人从头再来,改变过去的遗憾和错误。 那么她自己的遗憾,也应该被挽回。 姜雨立刻答应了陶安馨:“好啊,我们一起跳。” 班上同学诧异地看着姜雨,没想到她这样轻松地答应了陶安馨。 虽然听说姜雨学过跳舞,但是她这么内向的女孩,以前让她上课朗读诗歌,都紧张得经常念错。 让她当着这么多同学和校友,还有社会人士的面去跳舞,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纰漏呢。 下课后,陶安馨找姜雨商量合作跳舞的事情:“咱们就都好好发挥,争取达到最佳效果。” 姜雨点头:“没问题。” 陶安馨摸出了手机,将舞蹈的视频发给了姜雨:“你就跳着一段,跟着视频学就好了,你有过舞蹈基础,学一段舞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没问题。” 姜雨收拾好了书包,准备离开:“需要一起练习吗。” “不用。” 陶安馨本来也不是想和她一起把舞蹈发挥到最好,不过是需要她陪衬自己,所以也没必要花时间和她一起练习—— “你只需要把这段舞练熟就好了,不用管我。” 姜雨回家看了一下视频,这段视频与其说是双人舞,不如说还是单人舞,只需要她在中途部分出场两分钟,给陶安馨进行一段伴舞而已。 不过无所谓,即便只有两分钟,也足够她好好发挥了。 比赛分为特等奖和一二三等奖,一二三等奖没有奖金,颁给节目; 特等奖有奖金,而且颁给个人的。 所以,参加比赛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有机会拿到特等奖。 只要能拿到特等奖,就有3-5万的企业赞助奖金,这可比姜雨做任务来的要轻松一些。 虽然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免去了她首年的学费,不过进入了这样的艺术殿堂,学费只是九牛一毛,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姜雨不仅仅要一雪前耻。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花销,也是她现实层面的考虑。 更重要的是,姜雨想用这笔钱,给裘厉买一份礼物,当是还他之前送给她那么贵的舞鞋。 所以,一定要拿到特等奖。 元旦晚会,聿熙中学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市内的知名企业都发了请柬。 不过莅临的人,往往寥寥无几。 这些个市内企业的高层们,谁不是饭局缠身。退一万步,即便有空,也不会抽时间来参加这种学生晚会。 不过今天,发出去的邀请函全部得到了回应,几乎所有企业的高层都来参加晚会了。 原因是 谢渊破天荒地回应了晚会的邀请。 校领导想都不敢想,谢渊那种大佬,竟然会答应参加这种规格的晚会。 而他一过来,其他邀请函上的大佬们,也都纷纷前来。 这是多么难得的结识谢渊的机会啊,平时这些高层提前三个月预约,都不一定能约到谢渊的见面。 因此,今天晚上聿熙中学的礼堂,可以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学校很重视这一次晚会的节目,请了专门的化妆团队在后台帮同学们化妆。 陶安馨身边跟了两位化妆师,一个帮她打底妆,另一个帮她做发型。 陶安馨是学校的励志贫困生,因此,她的舞蹈节目,作为全场的压轴,是要被隆重推出的。 姜雨作为她节目中的默认配角,没有人给她化妆。 她拿着姜漫依的化妆盒,独自来到走廊边,借着天窗溢进来的阳光,一个人给自己上妆。 化妆镜后,姜雨看到侧门打开了,裘厉从门后走过来。 她回头冲他扬了扬手:“男朋友,我在这儿。” 裘厉走到她身边,见她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往日常见的天鹅舞台装,而是阔腿裤配简单白t,脚上穿了一双运动鞋。 姜雨的身材,虽然看着显瘦,但裘厉背过她,所以知道,她身体其实特别结实,很有力量,只是因为脂肪率低,才会显得瘦。 这样的身材,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穿出自己的气质。 “不跳芭蕾舞?” 姜雨一边给自己铺着粉,一边说道:“今天不跳芭蕾,不过我加了芭蕾的动作,混搭一下。” “你还会跳别的舞?”裘厉显然有些担心:“外面已经坐满了,要是没跳好,会很丢人。” “瞎操心。”姜雨睨他一眼:“又不丢你的人。” “也对,你要是出洋相了。那我会跟别人说,我不认识你。” 姜雨觉得他这话有点过分了,不满地咕哝:“白请你吃这么久的饭了。” 裘厉见她化妆工具如此丰富,于是坐在她身边,拿刷子蘸了腮红,在她脸上胡乱勾勒。 好像觉得很有趣。 姜雨推开他的手:“别捣乱。” 裘厉还是想做点什么,索性将刷子放回原位,然后蹲下身,拆开了她的运动鞋带,然后重新仔仔细细地捆紧。 她感觉到脚背上紧了紧,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睨他一眼。 少年的修长漂亮的手,认真地替她扎系着鞋带,捆了一个结实紧绷的蝴蝶结。 他的眼神里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仿佛凝注了全部的专注,去做这一件事情。 系好了鞋带之后,他还不满足,又从化妆盒里拿住一支口红,打开,在她下唇染上一抹嫣红。 “你会么?” “可以学。” 裘厉拿着口红,一点点地在她的下唇均匀地涂抹。 姜雨没有阻止他,将脸蛋递了过去,闭上眼睛,享受他给她的“服务”。 涂好之后,裘厉冰凉的指尖在她下唇处蹭了一下。 她睁开眼:“干嘛?” 裘厉指尖蘸了一抹嫣红,蹭在了自己薄唇上,舔了下。 “好甜。” “” 姜雨懒得理他,站了起来,收拾好化妆包准备去做热身了。 “男朋友,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就帮我祈祷,今晚千万别摔倒了。” 上一世的今天,她可丢人丢大了。 裘厉虔诚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摔倒了也不会丢脸。” “为什么?” 他温柔地笑了笑:“因为男朋友会第一时间上台,挡住你的脸,把你抱走。” 正文 困兽 困兽 节目已经开始了,礼堂里观众区的灯光暗淡了下来,聚光灯集中在舞台之上。 霍城回到了大礼堂后排的座位上,脸色低沉得可怕。 身边的朋友问他:“城哥,嫂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废话,嫂子每年都能拿特等奖,还用问吗。” “不过说起来,嫂子连上了两年晚会,每年跳的舞都一样” “咳,关你什么事,爱看看,不看滚蛋,嫂子是你能乱嚼舌根的。” 霍城听着他们的谈论,如鲠在喉,烦躁不已。 之前姜雨主动提出分手,霍城面子非常过不去,索性分就分了。 恰逢爱而不得的陶安馨这段时间对他又抛出了橄榄枝,俩人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在一起了。 照理说,他喜欢的人本来就是陶安馨,姜雨不过是陶安馨暂时的替代品罢了。 但是刚刚他在后台的走廊上,看到姜雨和裘厉那般亲昵的样子,却感觉到异常的愤怒。 愤怒之后,又是一阵阵的怅然若失 以前他并不觉得姜雨有什么好的,安安静静,听话倒是听话,但是就像白开水一样,没什么滋味。 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他对她态度很随意,反正不管怎么对她,她都不会走,她需要他提供庇护 霍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姜雨会不再需要自己了。 她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鲜明的性格,像一只叛逆的小幼兽,猝不及防也会咬他一口。 咬得还那样疼。 霍城一脚踹在了前排的椅子上,前排男生不满地回头要发作,看到是霍城,又讪讪地偃旗息鼓。 霍家在北城有权有势,他又是霍家独子,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养成了桀骜乖张的性格,没人能惹得起他。 裘厉从后台的侧门走进来,因为没有位置了,他只能走到礼堂最后一排,靠墙站在阴影处,等待比赛的开始。 霍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什么人?” 江经纬顺着霍城的目光望过去,说道:“城哥,你不知道那家伙啊?” 霍城抬起下颌,轻慢地说:“我为什么应该知道他?” “呃,他在我们学校还挺出名的。”江经纬见霍城脸色难看,于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小子浑得很,听说是这里有问题” “智障啊?” “那倒不是。”江经纬解释道:“听说他爸是个精神分析学家,从小拿他搞精神实验,后来被人举报,虐待罪关进去了。” 霍城听这说法,倒是新鲜:“这家伙看着挺正常。” “正常个屁。”江经纬说到兴头上,也跟着兴奋了起来:“我亲眼见过的,他被人用烟头烫手,都他妈闻到焦味了,竟然跟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简直不是人!” “挺狠啊。” “可不是,打起架来,跟得了狂犬病似的,他就是个疯子,正常人都得避着他。” 霍城对这个没多大兴趣,又问道:“家境怎么样?” “他爸进去之后,被亲戚收养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又把他赶走了,在十二中混了几年,听说是穷,没爸没妈的,也没人管。不过他智商是真的高,去年被我们校长招进来,给他最高额度的奖学金,一年好几万呢,就靠他高考冲省状元了。” “省状元?”霍城冷笑:“就他,十二中来的小混混?” “城哥,你还真别不信,你知道这次期中,他甩了第二名多少分吗?”江经纬比了个手势:“整整五十分。” 要知道,在聿熙中学的年级前十名里,每一名前后分数都咬得死死的,五六分就能拉开好一段名次。 而裘厉,整整甩掉了第二名五十分,这水平也难怪校长不惜花费上万的奖学金,也要把他挖过来。 如果他真的能在高考里考出别人难以企及的分数,拿下省状元,这可足够学校招生的时候,吹好多年了。 霍城看着裘厉,眼神开始渐渐阴鸷。 姜雨居然找了个靠奖学金养活的家伙,她是在找什么情感共鸣吗。 霍城满脑子都是刚刚裘厉给姜雨系鞋带的画面,一整晚都很烦躁,节目匆匆而过,他一个都没看,甚至连最后的陶安馨都上台了,他都没注意到。 陶安馨跳了一段非常青春的爵士舞,热力四射,一下子就把场子气氛推向了高潮。 虽然去年和前年都是跳的这段舞,不过她跳的很好,也加了不少新动作,引起了阵阵掌声。 这段舞表达的就是青春无敌、阳光向上的主题,前排的校领导也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地低声向公司的高管们推介陶安馨。 舞蹈过半,陶安馨动作定格,激躁的电子乐也戛然而止,一段低吟幽咽的大提琴声响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全都黯淡了下去,姜雨即将上台。 音乐响了十几秒,女孩才缓缓从侧面走出来。 一束洁白的追光打在了她身上。 她穿着宽大的阔腿裤和简单的白t,全身都是水,湿透了,脸上的妆容也花透了。 她一个人,颤抖着,可怜兮兮地站在舞台上,头发上滴答滴答落着水。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像落汤鸡一样?难道是舞台效果吗? 这也太狠了吧,要知道室外温度都接近零下了。 陶安馨诧异地看着姜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弄成的狼狈,这可不是之前商量好的啊。 她急切地给姜雨使眼色,让她如果没有准备好,就赶紧下台,不要耽误她的演出。 然而姜雨没有动,她牙齿打着颤,瑟瑟发抖,眼神死死盯着前排以贺梓露为首的几个女生。 女生们嚼着口香糖,轻蔑快意地看着她,为这一场恶作剧而洋洋得意。 在她上台的最后时刻,这些女生将她拖到储物间,给她泼了整整一桶水,然后抓花了她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 姜雨没有时间换衣服补妆,如果此时不上,她就会错过了这一场舞台,也错过特等奖的机会。 对于像她这样的人,不是总有机会等着她,每一次机会都应该牢牢抓住。 可这是谁的错呢! 拍照,扯头发,扇耳光过去那些被霸凌的画面再度浮现在了姜雨的脑海中,她死死咬着牙,眼底翻着羞耻的水光。 羞耻? 羞耻的人应该是她吗? 此时此刻,接受众人质疑和审视的目光是她吗? 陶安馨彻底急了,生怕姜雨毁掉她的舞台,不住地给她比嘴形,让她赶紧下场,站在这里太丢脸了。 姜雨咬着下唇,苍白的手,握紧了拳头 音乐仍然在继续,姜雨忽然踩着旋律,迈开了步子,开始跳起舞来。 不是之前所设计的舞蹈,伴随着大提琴低沉的呜咽,姜雨开始用夸张的肢体,精湛的动作,演绎过去自己过去惨痛的经历—— 自卑,内向,不爱说话,每个班都有这样的同学,他们被视为异类,天生不被欢迎。 他们的书包被人丢弃在地上,文具被人随便拿走,背后总能听见不怀好意的嘲笑 姜雨极有表现力的舞蹈和她愤怒的眼神,感染了现场的所有人,他们能够看得懂她舞蹈里所表达的情感 哪怕她过去不爱说话,但是在这一刻,她却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内心压抑的、无声的呐喊。 为什么邪恶的人总是能笑的这么大声,为什么每天晚上要蒙在被子里呜咽的人只能是她。 所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她此时此刻全身湿透的狼狈造型,彻底花掉的妆容,配合着她的舞蹈,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校园霸凌主题的完美演绎。 在音乐结束之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热烈地鼓掌,掌声久久不绝,为她完美的演绎、为她惊艳的舞蹈 跟她这段具有强烈视觉和情感震撼的舞蹈比起来,刚刚陶安馨的青春主题的舞蹈,就显得薄弱了很多,高下立见。 而且,也显得非常讽刺。 校领导高层粉饰太平,营造出来的所谓阳光、所谓青春,所谓励志 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背后,在他们看不到或者不愿意看到的阴影处,还有那么多的被欺负、被伤害、被霸凌的同学。 他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咬着被子哭起到天明,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知道这没有用。 所有人都以为,姜雨今晚的造型是故意为之,是为了达到最震撼的舞台效果。 他们纷纷站起来,发自内心地为她鼓掌。 热闹的掌声,不绝于耳。 可是,礼堂的最后排,裘厉站在阴影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体内有一头困兽快要挣脱牢笼,肆虐而出了。 他知道,这不是姜雨原来准备的舞蹈,也不是姜雨一开始的造型。 她本来给自己化了漂漂亮亮的妆:桃花腮红,长而卷翘的睫毛,白皙自然的粉底,还有鼻梁上的高光 她漂亮像个洋娃娃,仿佛生活在童话世界一般美好。 嘴角那抹已经花掉的口红,还是裘厉亲手给她涂上去的。 而现在,他看着舞台上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孩,看着她已经花掉的狼狈妆容 那些被无端伤害的屈辱和愤怒,他能够感同身受。 握紧拳头的手背,被咬出了血痕,而他浑然不觉。 因为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就在姜雨小跑着退场,强忍了很久的眼泪快要决堤而出的一瞬间,裘厉已经来到了后台,将她拉入了怀中。 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一般。 “别哭,我接着你” 正文 昭昭 昭昭 姜雨卸了残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不过身上舒服了很多。 从更衣间里走出来,空荡荡的后台,已经不见了裘厉的身影。 她心道不妙,赶到前台的时候,贺梓露几人的位置也是空空荡荡。 她慌忙摸出手机给裘厉打电话,几秒之后,电话接通了,少年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嗯。” “你在哪里?” “大礼堂前面的小树林。” “你” 姜雨似猜出了什么,一颗心渐渐下沉。 树林里,裘厉扫了眼面前几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沉声道:“你想让她们怎么死?” 姜雨宛如窒息般捂住了嘴,隔了很久,才缓慢吐出几个字:“裘厉,你听我说” “想不出来吗?那我自己决定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低缓,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姜雨控制着颤抖的心绪,说道:“裘厉,我只要一个公正的交代。” “放心。”他看着面前吓得面色青紫的贺梓露,浅笑了一下:“我会给你一个公正。” “但暴力不是公正。”姜雨咬着牙,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让她们付出比皮肉之痛更惨痛的代价,如果你对她们做了什么,你会置我于不堪的境地,我也将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公正。” 裘厉沉默了。 姜雨继续说道:“将别人的尊严肆意踩在脚下,侮辱,伤害她们所犯下的罪行,又岂是一点皮肉之痛,就能弥补的。” 裘厉死死盯着面前几个吓得更鹌鹑一样的大姐头,良久,喃了一个字—— “滚。” 贺梓露几人早已经腿软了,相互搀扶着,疯了一般朝着大礼堂跑去,宛如逃离黑夜中的恶鬼一般,迫切地渴望去到人多的地方,寻求庇护。 姜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几分钟所经历的恐惧,比她生平害怕的所有加起来都多,如果裘厉真的对贺梓露做了什么 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有几个演出后的同学走下场,看到姜雨,连忙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姜雨,你刚刚跳的舞,太好看了!” “太震撼了吧,我看到校长的嘴都合不拢了。” “没想到你这么会跳舞。” “主要是创意啊,这创意太棒了,感染力表现力都一级棒!” 就在这时,文娱部的秦菲老师大步流星走到后台,开口便质问姜雨:“姜雨同学,你怎么回事?” 姜雨不明所以:“我什么怎么回事?” “你跳的舞,和之前彩排的时候的舞,完全不一样!”秦菲老师激动地说:“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博眼球吗!”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姜雨解释的欲望瞬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失望。 “我们的主题是积极阳光,健康向上,和谐校园。”秦菲继续指责道:“你跳的那是什么东西,颓废,阴暗,暴力你太让学校丢脸了!” “是我让学校丢脸了?” 姜雨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冷嘲:“这不是我准备的舞蹈,秦老师知道为什么吗?” “你不就是想跟别人不一样,抓人眼球吗!” “因为上台前,我被学校里以贺梓露为首的那帮大姐头,泼了一身冷水,妆也被抓花了。秦老师你倒是说,我能怎么办。” 秦菲老师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皱着眉头说:“你乱讲什么,我告诉你,贺梓露的父亲,贺翔地产的总裁就坐在台下,他是我们重要的赞助商,你不要胡言乱语。” 姜雨冷笑了一下:“是吗。” 秦菲似也自知理亏,良久,讪讪地说:“衣服湿了,妆花了,那你就别上啊!你非要上,跳的是什么东西!简直给我们学校的形象抹黑!” “为什么不上,我被霸凌,是我的错吗!” 姜雨眼神死死盯着她:“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承担后果!我为什么要放弃这次机会!” “我警告你,你要是给我们学校带来了不良影响,你要承担责任!” 说完,秦菲老师气呼呼地离开了。 姜雨浑身乏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周围几个同学面面相觑,也都悄然离开了,给她留下平静独处的空间。 她独自坐了会儿,恍然看到走廊外似有人影,起身望了过去。 竟是谢渊。 谢渊远远地望着她,神情很复杂,漆黑的眼底满是心疼和怜惜,又带着几分克制和压抑。 姜雨给自己梳了一下头发,然后朝着谢渊走了过去:“谢先生,您怎么来后台了,我刚刚在前排看到您,欢迎你来” 话音未了,谢渊已经脱下了西服,准备披挂在姜雨单薄的身上。 姜雨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谢渊的西服。 的确,正如姜漫依所说,谢渊都四十多岁了,又没娶妻。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她终究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谢渊嗓子带了些哑,问道:“刚刚是不是被欺负了?” 一听到他问出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姜雨鼻头一酸,跟着眼睛就红了。 好委屈,是真的好委屈 “冷不冷?” 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现在不冷了。” “她们有没有打你?” 她同样摇头,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像是哽咽了铅块似的。 可能因为从小没有父亲,面对这个跟自己父亲同样年龄的长辈的关心,姜雨就真的觉得好难受。 谢渊朝她走了一步,立刻说道:“你不要误会,叔叔对你没有什么企图,你知道我女儿丢了,我只是觉得你和她很像,看见你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 “谢谢叔叔,我没事。” “那为什么哭。” 谢渊看着她眼角已经有了水光,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滑落,仿佛窗檐下止不住的雨滴。 姜雨用衣袖使力擦掉了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看到谢先生,只是觉得,如果我有爸爸的话,也许就不会被欺负了。如果我爸爸知道这些,他一定会把那些欺负人的家伙,全部赶跑。” 谢渊听到这句话,心疼的无法自抑。 他恨不得一把将女孩揉进怀里,告诉她,爸爸就在这里,爸爸会保护你,不会有人再欺负小雨了。 但是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说,还不是时候。 谢渊的手落到她瘦弱的肩膀上,克制地按了按,哑声道:“叔叔给你做主。” 姜雨知道谢渊是真心想要帮他,她也可以信任他。 犹豫了几秒之后,姜雨从包里摸出了手机,递到了谢渊的手里。 “刚刚她们把我抓进隔间的时候,我打开了手机录音。” 大礼堂的元旦晚会还在继续,所有的节目表演结束之后,会有一场隆重的颁奖典礼,由各个企业的高管,给获奖的同学们颁发一二三等奖。 主持人高亢动情的声音伴随着激昂的旋律,念着主持稿—— “亲爱的领导,同学们,在这难忘的夜晚里,我们迎来了全新的一年。聿熙中学始终秉承着教书育人的优良传统,博爱,兼爱,师生之间传道授业,同学之间友好相处,相互帮助,无论是学习氛围,还是生活氛围,都是如此的和谐。” “本次我们元旦晚会的主题,是和谐校园,励志阳光。因为建校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可以说是北城诸多中学之典范。” 的确,这场晚会的主题,是和谐校园,每一位同学的演出,都是围绕这样一个主题:积极,阳光、健康向上。 刚刚姜雨的那一段舞蹈,是那样的突兀,那样的不兼容、不和谐很快就在主持人热情的赞颂中,在最后欢乐颂的大合唱中,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二三等奖颁奖完毕,最后是本次元旦晚会的特等奖的颁发。 特等奖不颁给节目,只奖励个人,拿到特等奖,就能获得阅方科技集团赞助的四万块助学奖金。 秦菲老师走上舞台,拆开了手中的评委信封,目光望向了台下的陶安馨。 陶安馨跃跃欲试地即将上台。 她和秦菲老师已经达成了多年的默契,每一次的特等奖,都是颁发给她的。 而她,年级前十的作为贫困励志生,没有人比她更资格拿到这个奖! 秦菲老师拆开了信封,在激昂的颁奖旋律中,念出了“陶安馨”名字。 现场愣了一下子,随后才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同学们本来以为,这个奖是属于姜雨的呢。 毕竟她最后的那一段舞蹈,实在是太震撼了,给人极强的视觉和情感冲击。 陶安馨在稀疏的掌声中,昂首挺胸,阔步走上了舞台上。 “谢谢老师的信任,同学们的喜欢,很高兴能拿到特等奖。我们的学校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学校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位同学,都亲如姐妹兄弟。正是这样优良的氛围之下,我们才能够好好地学习,考出好成绩,回报母校。” 秦菲老师满意地看着她,说道:“接下来,就请阅方科技集团的董事长,谢渊先生,上台为陶安馨同学颁发特等奖。” 然而,这句话说出去之后,十秒,二十秒谢渊仍旧坐在正中的嘉宾席,不为所动。 秦菲老师尴尬地看着谢渊:“谢先生请您”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睨了眼台上的陶安馨,只说了三个字:“我拒绝。”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着了,包括脸色惨白的陶安馨。 谢渊竟然说:拒绝? 这算是直接打了陶安馨和校方的脸了吧。 秦菲老师尴尬地笑着,低眉顺眼地询问道:“谢先生,我能知道您拒绝地原因吗?” “她的节目不能使我满意,我无法想象,一个充斥着暴力的校园,却还在拼命粉饰太平,你们的欢乐颂背后,究竟压过了有多少同学呜咽哭泣。” 话音刚落,原本欢快的舞曲,戛然而止,紧接着,一段音频响了起来,音频里有水声,有谩骂声,有哭声,还有笑声—— “贱人!你这个贱人!” “想站在舞台上跳舞,好啊,成全你,去跳啊!” “如果你这样的人都能上台,我也可以,我们都可以啊!” “把她的妆揉花!” “干脆把她衣服脱了吧,让她就这样上台给那些富豪看看,不是想傍大款吗,哈哈哈,让她去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物品滚落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姜雨声嘶力竭的一声—— “滚!” 她似乎在反抗,不断有东西滚落,现场一片混乱 “就这样吧,反正她也上不了台了。” “外面来人了,快走!” 这段音频,就这样结束在寂静无声的大礼堂里。 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都变得那般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黑暗中惶惶不安的灵魂。 听到那样的录音,所有人的心,都在颤抖。 姜雨缓慢地从礼堂侧门走出来,她的头发都还没有干,因为冷,因为愤怒,手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她径直走到了贺梓露她们几个大姐头面前,一把抓住了贺梓露的衣领,用力地将她揪扯上了舞台。 一瞬间,刺眼的强追光打在了贺梓露的脸上,将她苍白而扭曲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 仿佛阴沟中的蝼蚁一下子曝光在众人面前,她被吓呆了,腿软了,蹲在地上,开始害怕地大哭——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爸爸是贺翔房产的董事长,他就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没有证据,音频里的不是我!不是我!” “姜雨,你给我等着!你等着!我爸不会放过你!” 贺梓露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她诬陷我!这是阴谋,我什么都没做,我是三好学生,是优秀干部,我不会做这种事,你们不要被这个穷光蛋骗了,她嫉妒我!爸,我真的没做。” 贺梓露求助地望向台下的父亲,希望能得到他的庇护。 贺梓露的父亲——贺翔地产的董事长贺翔站了起来,怒声斥责道:“短短一段音频,能证明什么!污蔑我女儿,我告你们诽谤罪!” 然而,他话音未落,观众席中,有同学缓缓站起来。 那人是姜雨的朋友,陈薇。 她指着贺梓露,缓慢地说:“她强迫我给她写作业,如果不写,就扇我耳光,还说如果我告诉老师,她就天天扇我耳光。” 虽然她声音不大,却宛如重锤般,击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紧接着,又有女孩站了起来,指着贺梓露道:“她拍我的照片,威胁p成o照发到网上去。” “她看过我的日记本,还当众读出来!” “她说我勾引她男朋友,剪过我的头发。” 一个又一个女孩站了起来,每一双指着她的手,都宛如利刃般,集中火力射向了舞台上的罪魁祸首。 贺翔跌坐在了椅子上,震惊不已,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乖巧的女儿,在学校里竟然如此劣迹斑斑! 贺梓露看着过去欺负过的女孩们,在这一刻全部站起来,控诉她的罪行。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全身虚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甚至不敢直视这些女孩们的脸 就在这时,礼堂外传来了呜啦呜啦警车鸣笛的声音。 刚刚谢渊报了警,现在警察赶到,将贺梓露以及她身边的一众大姐头,带出了礼堂。 她们被警察铐上了手铐,低垂着脑袋,再不见平时的嚣张气焰。 姜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全部的勇气都回来了。 原来,这些总是欺负人的家伙,看似凶狠,原来也会害怕,原来也是如此的 不堪一击。 正文 图书馆 图书馆 元旦晚会的事情闹的很大,以贺梓露为首的几个大姐头,全部都被带到公安机关,立案调查。 巧的是,贺梓露前两周刚刚成年,已经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人。 因此,只要姜雨和其他被霸凌过的女孩坚持追究下去,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贺家倒是四方周转,威逼利诱,试图让学校里那些女孩们放弃对贺梓露的指控。 然而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没过多久,贺家便在谢渊的资本手段之下,濒临破产的境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这次晚会之后,聿熙中学的高层也开始内部整顿,严打校园暴力,文娱部的秦菲等一帮对霸凌视而不见的老师,被迫离职,并且在履历上留下了师风师德问题的不良纪律。 学校的风气,的确在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就连学生间相互的攀比都少了很多。 期末将近,裘厉也总是抓着姜雨去图书馆复习。 要督促她学习的事,姜雨本来以为裘厉只是随口敷衍姜漫依,没想到他竟然是玩真的。 这段时间,他连练舞室都不让她去了,只要有时间,都盯着她复习功课。 静谧的黄昏,安静的图书馆,温暖的冬日阳光从落地窗畔照了进来。 姜雨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面前摊开一本数学练习册。 她时而拿手机看芭蕾动作的教学视频,时而用笔尖在桌上敲打旋律。 对面的裘厉抬头望望她。 白色的耳机线隐在她柔顺的发丝里,阳光宛如薄纱般轻笼在她的脸上,皮肤仿佛发着光,她闭着眼睛,睫毛卷翘,轻微颤着 她仿佛已经曾经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跟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灵魂仿佛跟着在翩翩起舞。 美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这个于他而言,极不真实的世界一样。 裘厉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触到了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 姜雨敏感地睁开眼:“干嘛?” 裘厉食指弯曲,顺势敲了敲她的额头:“认真些。” 姜雨听话地点头:“哦。” 她拿起笔,开始认认真真地在草稿纸上画抛物线演算数学题,抓耳挠腮了好半晌,也只做了几个选择题。 裘厉一张试卷都要结束了,姜雨还在选择题上面死磕,头发都快撸秃了。 他索性扯过了姜雨的练习本,检查了一遍,然后用红笔在她的答案后面直接打叉:“错了,这道也错了,这也错了,最简单的集合题你都不会?” 姜雨看着自己练习本上全是红叉,泄气地趴在桌上,感叹道:“学习真的好难呀。” 裘厉坐到了她身边,拿过她面前的草稿纸,说道:“我给你讲。” “你讲了我也听不懂。”姜雨皱着眉头,咕哝着说:“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好难好难,我还是好好当一个芭蕾舞演员吧,人要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做,才会成功” 裘厉在纸上画了一个抛物线,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能把成绩提起来,考上重点大学,那你就可以成为芭蕾舞演员中的学霸。” “这有什么好处吗?”姜雨好奇地问。 裘厉想了想,说道:“会很酷。” 姜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里,裘厉都在认认真真地给姜雨讲解数学题。 他嗓音不复过去的冰冷,反而很温柔,有点像冬天里温煦的阳光,让人觉得暖洋洋的舒服。 以前,姜雨觉得裘厉是个特别没耐心的男人,话说不到两句,触怒了就会不理人。 但此时此刻,他给她拆步骤讲解数学题,就特别有耐心。 一遍又一遍,不懂再讲一遍。 几道选择题,整整耗了一个小时,总算让她听懂理解了。 于是他又给她出了几道举一反三的题目让她做。 姜雨拿着笔,看着题目,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这题,跟前面讲过的题,只是换了一下数值!”他再好的耐心也撑不住了:“该怎么解就怎么解!” “哪里只是换了数值,明明上道题是求小红到家要多少时间,这道题是问小明去学校要多少时间!” 姜雨皱眉:“可我为什么要算他们回家和去学校的时间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裘厉揉了揉额头,感觉整个世界都要不好了。 这姑娘,估摸着真不是块学习的料。 “算了。”裘厉阖上了练习册,收回了草稿纸:“你开心就好。” 姜雨也很泄气,看他一眼,难过地说:“你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我不会对你失望。” “那你干嘛这种表情。”姜雨觉得他是看轻了自己:“你脑子是很好,可你又不会跳芭蕾” “你很敏感。”裘厉浅笑了一下,将脑袋搁在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上:“我没有觉得你不好,只是感觉有点累。” “这就累了?那你身体不太好啊。” “嗯,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就被掏空了?” “被你掏空了。” “” 姜雨懒得理他,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他刚刚讲过的题。 裘厉看着她眉头紧蹙的认真模样,说道:“不喜欢就算了,不用勉强,我也不一定非要一个被芭蕾舞耽误的学霸女朋友。” “不。”姜雨固执地说:“跟你在一起,总显得我像个笨蛋。” “当笨蛋有什么不好。” “不好。”她望他一眼:“你这么聪明,我要是太笨了,就会被你骗。” 裘厉嘴角绽开浅笑:“我骗你什么,骗你人还是骗你的心。” “都骗。” “要这么容易骗到,就好了。” 裘厉伸了个懒腰,看着身边的女孩,美好的像是水晶瓶里被珍藏的童话城堡。 他心里有抑制不住的冲动,但与此同时,又有某种奇妙的怜惜和不舍,因此却又极力地压抑着,忍耐着 “裘厉。” “嗯?” 姜雨回头,发现他漆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是想问你,你之前说你妈妈的事,再给我仔细讲讲呗?” 裘厉接过她的练习本,开始给她检查题目:“为什么想知道?” “想更了解你一些。” 裘厉没有拒绝她的主动靠近,心里反而很愿意她了解自己,于是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跟那个男人离婚了,我对她没什么记忆,只记得她很漂亮,好像是一位大学教授。” “难怪呢。”姜雨若有所思地说:“爸爸妈妈都是高知,难怪生出你这么聪明。可见,基因这个东西还真是会遗传的。” 然而,话音刚落,裘厉的脸色却冷了冷。 姜雨恍然想起,他的父亲是个很疯狂的精神分析学家,曾经做下很多可怕的事情。 她转移了这个话题,问道:“你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吗?” “北城大学。”裘厉平静地说:“她是北城大学的教授,长江学者,我在电视上的文化讲坛上见过她,样子和小时候记忆中一样,没有变。” “长江学者!天呐,好厉害!” “是啊。”裘厉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妈妈是很厉害的人,我想等自己变得更好以后,再去见她,至少要先考上最好的大学。” “那不就是北城大学吗?” “嗯,也许能给她一个惊喜。” 姜雨看着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微笑,渐渐明白,在裘厉心里,妈妈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想以最好的模样见到她,让她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姜雨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和他坐得更近了些,伸手揉了揉裘厉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我们家男朋友真的好有志气哦,我不好好学习都说不过去了。” 她一靠近,裘厉的五感又开始放大,嗅到她的体香,感觉到她对自己的触碰,甚至她近在咫尺的体温 就在他想要轻轻环住她的时候,姜雨抽回了手,双臂趴在桌上开始认认真真地做起题来—— “那我也不能落后,我也要和男朋友考同一所大学。” 裘厉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内心涌动的欲念一次又一次涌上来,又一次一次被压下去。 良久,他喉结滚了滚,咽下唾沫,然后陪坐在她身边,克制地说:“不会的,问男朋友。” 正文 礼物 礼物 姜雨期末考试意外地考的不错,处于年级中偏上的水平,考重点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姜漫依特别高兴,她那样努力赚钱,也让姜雨进最好的私立聿熙中学,不就是为了她将来能考一个好大学么。 她也不要求她一定清华北大,因为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块料,能上普通的重点大学,就很满足了。 年三十这天,姜漫依大清早便把姜雨叫了起来,给她好一顿梳妆打扮,然后拉着她一起去超市里采购年货。 今天晚上,她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犒劳她辛苦学习。 超市里张灯结彩,人头攒动,是热热闹闹的过年景象。 姜雨穿着姜漫依特意给她买的大红色短款羽绒服,推着手推车,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跟在妈妈的身后。 姜漫依在年货区东看看、西瞅瞅,参考着打折商品的价格,仔细对比。 姜雨打个呵欠,恍恍惚惚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谢渊。 他站在冷冻食品柜前,正在挑选速冻水饺。 姜雨伸手跟他打招呼:“谢先生!” 谢渊抬头看到姜雨,眸底亮了亮,朝她走了过来:“小雨同学,跟妈妈来买年货?” “是呀。” 姜雨看着他手推车里全是诸如卤牛肉、椒麻鸡等熟食品,问道:“谢先生年夜饭就吃这些吗?” 谢渊解释道:“晚上要加班,吃这些就够了。” “不是吧,过年还要加班?” “没办法。” “谢先生您不是公司的大boss吗,谁还敢让你加班。” “因为员工过年都要回家团圆,我一个人,索性就多做些。” 姜雨知道谢渊是单身,没有结婚,好想家里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唯一的女儿,还没找到呢。 上次他那样帮过自己,姜雨对他一直心存好感,也没有找到机会报答,索性说道:“谢先生您要不要到我们家来过年啊?” 此言一出,边上侧耳偷听了半晌的姜漫依,立刻否决道:“别胡说,谢总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来咱们家?” 谢渊笑了下,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下班之后,可以过来。” “不介意不介意。”姜雨笑着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感谢谢先生上次的帮忙呢。” 姜漫依连忙将姜雨扯到一边,低声道:“你把这男人请到家里来,像什么话!邻居该怎么说闲话啊!” “有什么了不起,爱说说去,他又没结婚没老婆,就算要说闲话,也都是羡慕嫉妒你的” 姜雨拍拍姜漫依的肩膀:“再说了,人家谢先生正直的很,不会对你有坏心思啦!” 姜漫依简直要被姜雨气死了。 他们俩是亲生的父女,俩人站在一起,模样简直七八分的神似。 姜漫依实在不愿意让姜雨和谢渊多接触。 因为实在太明显了。 谢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漫依,似乎猜透了她心里的想法。 他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认回自己的女儿,但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冒进。 如果强行从姜漫依身边夺回女儿,很可能会导致姜雨厌恶他,甚至不再见他。 这绝非他想要的结果。 他只能一步一步,潜移默化地和姜雨搞好关系,等待时机。 “那么谢谢你们的邀请。”谢渊体贴地说道:“如果姜女士担心邻居的闲言碎语,我也可以理解。” 姜漫依松了一口气:“是的是的,我们住的小弄堂,全是欧巴桑,如果看到你来我们家,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谢渊当然也不是好拿捏的,索性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姜女士带小雨来我雾汀的家吧,我家里比较大,两位过来一起跨年,如何?” 姜漫依: 姜雨一听到谢渊竟然邀请她们去“雾汀”,她微微张了张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雾汀可是全北城最高端的住宅区,位于奥林公园旁侧的自然生态区,空气质量极好,环境清幽,周围有高端会所和高尔夫球场,是全城最高地价的所在,可谓寸土寸金。 不等姜漫依拒绝,谢渊继续道:“因为我上一个女朋友是芭蕾舞演员,我家里现在有不少芭蕾舞曲珍藏,像柴可夫斯基的原碟和一些古典乐曲碟,还收藏了不少芭蕾相关典藏,你都可以来看看。” 这句话,可以说准确地击中了姜雨的最致命的点,她连忙抓住姜漫依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求求了!妈,求求了!” 姜漫依充满敌意地看着谢渊,谢渊也无愧地和她对视。 她知道,他一计不成还有二计,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女儿一起过年,她根本阻止不了。 “行,既然谢总诚心邀请,到时我肯定带着女儿准时赴约。” 姜雨欣喜极了,连忙对谢渊说:“谢叔叔,您太好了!我晚上一定过来!” 谢渊听她连称呼都换了,得意地望了姜漫依一眼,说道:“叔叔等你。” “嗯!那晚上见。” 姜漫依咬了咬牙。 谁怕谁,她还不信了,资本家的糖衣火包弓单,还能把她含辛茹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抢走了吗! 姜雨可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姜雨全然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她看着谢渊离开的背影,拉拉母亲的衣袖:“妈,你说他要是是我爸,那该多好。” 姜漫依:??? 下午,姜雨去嘻哈街区的地下篮球场找到了裘厉。 今天是年三十,平日里热闹的嘻哈文化街区,此时也空空荡荡。 即便是最叛逆的小孩,在今天也会回家和父母家人团圆。 裘厉穿着单薄的黑t,独自一人在满是涂鸦的球场上打着篮球。 带球,起跳,上篮,他动作流畅,身段也非常漂亮。 姜雨提着一个盒袋走了过去,坐在篮球场边,见他稳稳命中篮筐,连声拍手:“好棒!” 裘厉偏头望见她,越发来了劲儿,开始耍着花式的篮球,转身投篮。 每一颗球都能准确地落进篮筐里。 姜雨冲他喊道:“男朋友快过来。” 裘厉抱着球小跑到她面前坐了下来,不过没坐在她身边,而是离她稍远些,避免身上有汗味让她闻到。 姜雨担心他着凉,连忙将边上的外套捡起来递给他:“快穿上。” 裘厉听话地接过衣服,囫囵给自己套上了。 “找我有事?” “今天年三十,来看看你呀。”说着,她将身边的保温饭盒拿过来:“我妈妈煎了饺子,我给你拿一些过来尝尝。” 裘厉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放了好几个金灿灿的煎饺,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伸手就去拿,姜雨一把拍开他的手,然后将筷子递给他:“脏死了。” 裘厉用筷子夹起一块煎饺,递到姜雨嘴边:“老规矩。” 姜雨没好气地问:“为什么每次吃东西,你都非要让我先吃?” “你吃了,我才能尝到滋味,不然就跟喝白水一样。” 姜雨咬了一口煎得酥酥脆脆的饺皮,才不相信他的话:“胡说呢,哪有这样的事。” 她还要吃,剩下半块却被裘厉扔进了嘴里。 “你恶不恶心呀,每次都这样!” “恶什么心。”裘厉捧着她的后脑勺就想吻她,被姜雨一把推开:“吃的满嘴韭菜,走开啦。” 裘厉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煎饺。 认认真真,一个接着一个,吃得很香。 姜雨看着他,渐渐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开始有些复杂了。 面前的少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凶狠、邪恶、暴戾的杀人凶手 恰恰相反,深入接触之后,她才感觉到隐藏在他冰冷面具之下的热忱、真挚和努力。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害怕他,开始渐渐有些同情他,也愿意发自内心地对他好,见他孤独时,她也会难过。 即便没有那三个亿,姜雨扪心自问,她应该也会愿意帮助他。 裘厉把剩下的煎饺吃得干干净净,盖上饭盒,说道:“妈妈手艺真好。” “乱叫什么,才不是你妈妈,是我妈妈。” 他笑了一下:“都一样。” “很不一样。” 姜雨收好了饭盒,又从背后取来盒袋,从里面拿出鞋盒,说道:“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裘厉没想到她会忽然送自己礼物,怔了怔 “上次拿了特等奖嘛,用奖金给你买的。” 姜雨将鞋盒打开,递到他的面前,说道:“我上次去你家,看了你的鞋码,不过怕你穿的不舒服,这双鞋买得稍大一码,你试试看。” 裘厉看到那双崭新的黑白红三色的经典款aj运动鞋,静静地躺在满是碎条的鞋盒里。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看,喜不喜欢呀。”姜雨催促。 裘厉在背后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将那双运动鞋取了出来。 鞋子的造型非常漂亮,是年轻男孩一定会喜欢的款式,和自己脚上那双早毛毛糙糙、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宛如天壤。 “快试试大小,店家说如果不合脚,还可以退换。” 裘厉嗓子里像是哽了什么,沉沉地说:“合脚。” “你只看看就知道合脚啦,要试的。”姜雨说完,直接伸手取他脚上的鞋带:“快穿上给我看看。” 裘厉背过身去,脱了脚上的旧鞋,换上了这双aj的新鞋。 他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新鞋的柔软感包裹着他的脚,特别充实,也特别舒服。 姜雨眉眼弯弯,看着他起跳投篮的飒爽姿势,竖起大拇指,赞道:“我们家男朋友过于英俊!” 裘厉也笑了一下:“必然的。” “我去帮你把这双旧鞋扔掉哦,都磨坏了。” 姜雨刚捡起旧鞋,就被裘厉一把夺了过去,说道:“不用,我待会儿自己扔。” “好吧。”姜雨看了看西垂的斜阳,说道:“那我要回家了。” “拜。” 姜雨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不忍,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跨年的时候,开视频哦,我陪你跨年。” 裘厉享受她的揉头,漆黑的眸子望着她:“小雨,你爱上我了吧。” 姜雨心头一紧,立刻反应道:“对啊,我好爱好爱你。” 裘厉浅笑了一下,推开她的手:“快滚吧。” 姜雨对他说了再见,起身离开了。 待她走远之后,裘厉赶紧脱下了那双崭新的aj运动鞋,拍掉了鞋子边缘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鞋盒里。 仍旧穿上自己毛糙的旧鞋。 他好喜欢这份礼物,怎么可能舍得随便穿在脚上。 裘厉抱着鞋盒,背着夕阳往家的方向走去,却在街区尽头,看到霍城等几个男人,不善地望着他。 等候多时了。 正文 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 虽然今天是年三十,但因为今晚接受了谢渊的邀请,不用准备年夜饭了,姜漫依下午得了空,还是去浴足桑拿会所加了班。 姜雨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那可是个销金烧钱的地方,虽然免了学费,但是能进那种艺术殿堂的学生,家里都是非富即贵。 姜漫依不愿意在经济上委屈了姜雨,所以她一定要努力挣钱。 姜雨回家梳洗打扮,换上了新的粉白棉袄,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然后背着单肩包去会所找老妈。 姜漫依忙完已经晚上六点了,谢渊催促的电话打了好几个。 姜漫依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催什么呀,我不要工作吗!” 谢渊真是怕她反悔,说道:“还有多久下班?” “等着呗,你不是说也要加班吗?” “我不加班,这么说,只是给我闺女卖惨而已。” 姜漫依: 什么总裁啊,无赖吧! 谢渊:“我现在让司机来会所门口接你。” “不行!喂!喂!” 谢渊已经挂断了电话。 姜漫依赶紧换下了工作服,然后给自己补了个妆,匆匆走了出去。 姜漫依坐在会所大厅的休息沙发上玩手机,见妈妈终于出来了,责备道:“好慢呀,都等你半个小时了。” “小雨呀,那个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你说我们非亲非故的去人家家里,不太好吧。” “又不是我们主动要去的,是谢叔叔邀请我们的呀。” 姜漫依面露忧色:“无缘无故,邀请我们去他家里,你说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妈,你想什么呢!谢叔叔帮了我好多,是特别好的人,哪有你想的那么坏。” 姜漫依还试图打消姜雨对谢渊的好感:“那他肯定也是有所图谋。” 姜雨忽然坏笑了起来:“这还真说不定。” “是吧!” “他肯定是看上你了。”姜雨凑近了姜漫依耳畔,神秘兮兮说:“想给我当爸呢。” 姜漫依翻了个白眼。 想给你当爸是真的,但看上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步檀嫣死后这么多年,谢渊从底层一路拼杀到而今的地步,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贴上去,而他却仍旧保持单身。 这般深刻的感情,又岂是他人能够随意插足的? 姜漫依站在路口的公交亭边,看了看手表时间,等待谢渊的司机过来。 而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窗落了下来,同事唐茜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冲姜漫依说道:“漫依,等公交啊?” 唐茜茜前些年离了婚,和她一样也带着女儿独自生活。不过最近她谈了个大款男友,经常开着这辆奥迪车来会所接她。 这个大款男友看着都快五十岁了,指不定连儿子都有了,有没有老婆都还说不定呢。 唐茜茜倒是毫不在意,总是在同事们跟前炫耀他对自己多么多么好,给她买项链手镯和包包。 姜漫依并不想和这种人多说什么,没搭理她。 唐茜茜一直看不惯姜漫依这幅清高的样子,以前她在店里更同事们炫耀的时候,姜漫依从来不对她表示羡慕。 自己还住在九十年代的筒子楼里,穷成这样了,看不起谁呀! 今天正好男友开车接她去高级饭店跨年,公交车站又有不少等车的同事,唐茜茜借此机会,要好好杀一杀姜漫依的傲气。 “漫依,上车呗,要去哪儿,我让老李送你,今晚年三十,甭管公交还是打车,都不好等呢。” “不用了。”姜漫依仍旧拒绝,冷声冷气道:“这么高级的车,我可不敢坐。” 唐茜茜笑着说:“我这车也不贵,小四十万吧,我说不要开车来接我了,老李非要来,没办法,让你见笑了啊。” “谁让你们家老李疼你呢。”姜漫依冷笑说:“不是要跨年吗,快去呗,被耽搁了。” “不急,我不是看你在这儿吹冷风,心里觉得难受嘛。”唐茜茜是铁了心要搁这儿炫耀,哪能这般轻易离开。 “亲爱的,你看我这包怎么样,香奈儿的秋冬新款呢。哎哟,你看你这包,都用了三四年了吧,早该换了,香奈儿的秋冬款不错,有时间一起去逛逛。” “没时间。” 唐茜茜扑哧一笑:“我怎么忘了,你还要带孩子呢。啧带孩子也真是不容易,你看看,你憔悴的样子,我都心疼了。” “难道你没孩子吗!” “说的是啊,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遇上我们老李,他可疼我了呢。你可别不爱听,人啊,都有自己的命,命好命坏,那都是天注定。” 周围几个同事听到这话,也在小声窃语着。 本来今天大过年的,姜漫依不想跟唐茜茜计较什么,但是她的话越说越难听了,而且还涉及到她的女儿。 这让姜漫依没有办法忍受,正要发作,而姜雨却轻轻拉住了她,望了望车内,喊道:“哎呀,这不是李老师吗!” 坐在副驾驶的中年男人一听这个称呼,吓得手里的烟都快掉了。 姜雨笑着说:“李老师好,我是您的学生啊,奇怪了,您今天怎么跟唐阿姨一起跨年呀,您的夫人知道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同事们脸色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不是吧,有家庭啊?” “唐茜茜做三啊?” 老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姜雨去学校乱说,本来他就是靠着老婆娘家生活的,这辆车也是娘家买给他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他在外面乱来,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老李当机立断,立刻说道:“没有的事!同学你误会了,她她就是求我捎她一程,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唐茜茜听到这话,激动地说:“你乱说什么!” “本来就是!”老李拉开侧门,解开唐茜茜的安全带:“下车,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别想给我泼脏水!” 说完,他很不客气地将唐茜茜推下了车,赶紧启动引擎,落荒而逃。 唐茜茜狼狈地追上去,大喊道:“停车!你给我停车,你这个懦夫!” 姜漫依得意地望着唐茜茜:“茜茜,你说的还真对,人都有自己的命,我这当妈的,命再不好,也总比某些人,当了小三还被一脚踹开要好。” 唐茜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事。 今天发生的丑事明天肯定传遍全会所了,她羞愧难挡,却也无话好说。 就在这时,一辆特别黑色宾利车开到了公交车站旁,车门打开,穿黑色西装的司机对姜漫依母女俩道:“姜小姐,请上车吧,谢渊先生已经设宴等候多时了。” 一听到谢渊两个字,周围同事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渊竟然邀请姜漫依母女俩去吃饭!! 要知道,北城多少豪门贵胄,想要请他赏光吃饭,提前半年预约都还约不上呢! 姜漫依这是走了什么泼天富贵的好运! 唐茜茜见此情形,更是气的脸都白了。 姜漫依听出这司机刻意强调“谢渊先生”几个字,扶了扶额头,知道这肯定又是谢渊故意交代的。 他就是要在她的生活当中布下天罗地网,以后才好顺理成章地跟她抢女儿。 姜漫依简直想拉着姜雨赶紧回家,这辈子都不和他来往了! 然而姜雨却已经自觉地坐上了车,特没出息地说道:“妈妈,谢叔叔的车好高级哦!” 无可奈何,姜漫依也只好坐了进去,叮嘱道:“别瞎碰,弄坏了,把你妈卖了都赔不起。” 在众人惊叹艳羡的目光下,全自动车门缓缓关上,宾利车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路上,司机打开了车里价值六位数的环绕立体声音响,播放《天鹅湖》的组曲。 “这是我的名片,姜小姐,谢先生交代,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用车的地方,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必!” 姜漫依正要拒绝,却见司机直接把名片递给了姜雨。 “” 姜雨吃着托盘里的巧克力,看了眼名片,又忘了眼姜漫依严肃的表情,推拒道—— “那个,暂时不需要,谢谢叔叔。” “没关系。” 路上,姜漫依好奇地询问姜雨:“刚刚那个老李,真是你学校的老师啊?” “当然不是。”姜雨说到:“聿熙中学怎么会招那种品德败坏的老师,他是十二中的老师。” “那你怎么会认识?” “因为”姜雨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我有舞蹈班的朋友在十二中啊,见过的嘛。” 其实这事,是上一世姜漫依给姜雨说的,老李和唐茜茜偷情的事情,很快就被老李的夫人发现了,吵到会所来,闹了好大一场笑话。 姜漫依回家之后,就当成八卦讲给了姜雨听。因此,姜雨自然就知道老李到底是什么人。 姜漫依没有怀疑,只说道:“今天之后,估计她也没有脸再呆在会所继续工作了。你这丫头,以前总跟我吵架,现在居然成了我的小福星了。” 姜雨揽住了姜漫依的肩膀,拍拍胸脯道:“妈,以后我保护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那说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反悔。” “绝对不反悔。”姜雨撒娇般地抱住她的胳膊:“你是我妈妈嘛!” 姜漫依看了眼前排的司机,他似乎也正透过后视镜打量她们母女俩。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真的是她的妈妈,就好了。 可是她不是啊。 如果谢渊真的要把女儿要回去,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正文 倒数 倒数 谢渊在雾汀的家,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洋楼,客厅格外通透,家居装饰的风格相当简约。看得出来,摆放的物件都极有品味。 谢渊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居家休闲,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风格截然不同,气质柔和了很多。 他带着姜雨四处参观房间,同时打开了唱片机,播放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谢叔叔,你的家真的很好啊,又大又漂亮。” “你喜欢就好。”谢渊带着她来到书房,指着一整面落地书架道:“书架上有很多关于芭蕾的典藏和书籍,你可以随意翻看,我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了。” “谢叔叔,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在家里,你不用做这些。” 谢渊离开之后,姜雨翻看着书上那些厚厚的书籍。她发现这些书都泛黄陈旧了,但是却被保存得很好。 姜雨随手翻开一本《浪漫派芭蕾源起》的英文书籍,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地勾画着笔记,还有娟秀的字迹在角落作了注解,看起来像女孩的笔记。 姜雨又翻了几页,看到一张陈旧的照片,照片里的一对情侣站在铁轨上,远处是墨色的苍山。 女孩穿着可爱的背带裤,扎着马尾辫,抱着男人的腰,仿佛是要去亲他的脸。而男人表情很严肃,看着镜头,端端正正地拍照片。 姜雨认出来,照片里的女孩是步檀嫣,而这男人,就是年轻时候的谢渊。 他们两人曾经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男女朋友啊。 看着他们甜蜜幸福的模样,姜雨心里也觉得很温暖,同时有些伤感。 怎么就天人永隔了呢。 厨房里,谢渊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蒜苔肉。 姜漫依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谢总还会做饭?” “我以前开过大排档。”谢渊平静地说:“厨艺还不错,等会儿你和小雨可以尝尝。” 姜漫依翻了大白眼:“看来今天真是有备而来,知道我女儿是个大吃货,你想靠吃的诱惑她啊。” “你不要总是阴谋论。”谢渊偏头,说道:“我只想对我女儿好。” 姜漫依赶紧将脑袋探出厨房,确定姜雨不在外面之后,关上了门,警告他道:“我劝你不要胡说,她不是你的女儿,是我的!” “我都查清楚了。”谢渊试喝了喝砂锅里的汤,平静地说:“但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把她养大,我感激你,也尊重你。” 姜漫依咬了咬牙,怒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女儿,嫣嫣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生孩子的时候,你连个鬼影都没有。她走之前最绝望的那两年,你也不在她身边,你现在回来要女儿,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渊放下了手里的汤勺,敛着眸子,沉声道:“我坐过牢。” 姜漫依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现在看起来,我是很光鲜,有公司,有资产,还有很大的房子。但是我遇到阿檀的那两年,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刚从监狱出来。在最坏的时期,遇到最好的女孩,自卑是真的。”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担心坐牢的履历影响好友的公司,最终选择离开白手起家,自己创业。 他在步檀嫣所在的大学后街开了一家大排档餐厅,一边挣钱,一边攻读成人自考。 那时候的步檀嫣,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她会跳芭蕾,每年晚会都有她翩然起舞的身影,也有好多男孩喜欢她。 谢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女孩,竟然会注意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来他的大排档吃饭,穿着白t破洞牛仔裤,点一碗小炒饭,端着碗站在他身边,一边吃,一边和他聊天,撩拨他。 谁能想到,北城大学的“白天鹅”,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校花,像个小太妹一样,只要一有空就来他的店里白吃白喝。 她不介意他坐过牢,也不介意他一无所有,更不介意他糟糕透顶的脾气。 后来,在某个跨年夜里,“白天鹅”参加完某个高端晚宴之后,穿着白色的舞裙,竟然一路顶着风雪,跑到了他的出租屋里,只为了跟他说一声:“新年好。” 逼仄寒冷的出租屋里,当谢渊打开门,看到那只鬓间染了雪花的“白天鹅”一跃而起,跳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 她在他耳边不住地倾诉着:“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喜欢你。” 那一刻的谢渊,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放弃了抵抗。 他再也没有办法拒绝,拒绝这个女孩热忱的真心和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 那是个很疯狂的夜晚,出租屋没有暖气,谢渊换了最干净的床单。 他们喝了很多酒,彼此燃烧到了极致。 “后来我南下做生意,白手起家,努力想要配得上她。可是她跟我说,无论我怎么样努力,我们都不可能得到父母的同意,除非她摘下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的een的芭蕾舞者桂冠。” 姜漫依叹了一口气:“你却错过她了。” “我们约好了,一起努力,我努力挣钱,她努力跳舞,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她要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谢渊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即便是时隔多年,再谈及少年时的恋人,仍旧是那样的悲恸:“我没有等到她的惊喜,再也没有了。” 姜漫依知道那个惊喜是什么 步檀嫣瞒着全世界,给他生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儿啊! 离开时,步檀嫣将女儿托付给了姜漫依,无论他现在如何自责,姜漫依都不可能把女儿还给他。 “如果你想要认回女儿,这件事势必会捅出来。”姜漫依沉声说道:“步家也会知道,步檀嫣生了一个女儿,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这么多年,芭蕾舞坛的een之位,除了步檀嫣,还没有人拿下过” “你怕他们带走小雨。”谢渊冷笑:“不可能,除非我死。” 姜漫依知道,而今的谢渊,再不是当年步檀嫣口中的穷小子了。 凭他一己之力,足以与步家抗衡,但是 姜漫依却做不到,步家如果要把女儿要回去,姜漫依根本阻止不了,就像她阻止不了谢渊一样。 谢渊和步家不一样,谢渊对姜雨有很深的感情,正因如此,他才不会强行带走她。 这也是为什么姜漫依勉强同意让他们接触,没有强硬地阻止。 就在这时,姜雨推开厨房门,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们:“你们俩,在厨房里关了门聊什么呢?” 姜漫依立刻说道:“你谢叔叔厨艺好,我让他教我做饭。” “是吗。”姜雨笑嘻嘻地说:“那也不用关门嘛。” 姜漫依知道姜雨是误会了什么,赶紧将她推出去,避免尴尬。 “别胡说八道,我跟谢渊什么都没有。” “我说了你们有什么吗?”姜雨更添了几分笑意:“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胡说,我走了,你和他过年吧,我回去烫点小酒喝,懒得管你。” “别别别,你走了我留下来多尴尬。” 母女俩阳台边说话之际,谢渊已经将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桌:“开饭了。” 姜雨走过去,看到桌上香味诱人的饭菜,惊叹道:“谢叔叔,你手艺太好了吧!完全看不出,你竟然会做饭!” 平时他都是职场精英、企业高管的样子,没想到在家里竟然还是“家庭煮夫”。 谢渊对女儿的夸奖格外受用,给她盛了一碗豌豆蹄花汤:“先喝汤。” “啊,这个汤,我不能喝。”姜雨看着上面漂浮的油花花,尽管已经馋得不行了,还是推拒道:“这真不能喝” “怎么不能喝?” 姜漫依悠悠道:“控制饮食是一个芭蕾舞演员的基本素养。” “长身体的时候,控制什么饮食。”谢渊脸色沉了沉:“老爸说能喝就能喝。” “那我就喝一口?” 谢渊又给她重新舀了一碗,化开了汤面上的油花,全是溶溶的豌豆。 姜雨吹拂着热气,正要下嘴,忽然想起什么,望向谢渊:“谢叔叔,您刚刚说老爸?” 谢渊微微一惊:“我说了吗,没有吧。” 姜雨很确定:“您说了,我听到了。” “我没有。” 姜雨望向姜曼依:“他说了,对吧?” 姜曼依:“没说,我没听到。” “诶???” 跨年的时候,谢渊和姜曼依去露台边放礼花和鞭炮。 姜雨一个人拿着手机,偷偷去了书房,给裘厉弹视频一起跨年。 不过视频过去之后,很久没有人接,然后便被挂断了。 姜雨又发了一个视频过去,迅速被挂断。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起跨年的吗。 她给裘厉打电话,这一次裘厉没有挂断,而是接起了电话—— “女朋友” 姜雨听到他那边喘息声有点重,还很喧闹,于是问道:“怎么不接视频?” “没有流量了。”他清了清嗓子:“在外面在看烟花。” “哦,这样。”姜雨没有怀疑:“你出去有穿我送给你的新鞋子吗?” “有,穿着。” “那就好,新年嘛,就要穿新衣服新鞋子呀。” “嗯。” “那不挂电话,等倒计时?” “不挂。” “你那边好吵好吵哦,你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潮湿的巷子尽头,有小孩在看烟花和炮仗,欢笑声阵阵,恍如另一个世界。 裘厉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面前有一堆残余的灰烬,他的脸上有黑色的灰炭痕迹,衣服也有不少烧灼的痕迹,尤其是手臂,烧伤的痕迹特别明显。 他的怀中,死死地抱着姜雨送给他的那双aj的运动鞋,运动鞋带胶的地方被烧黑了,鞋带也烧没了,虽然大体外形没有变化,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很难穿了。 裘厉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抱着那双鞋 深蓝的夜空中,烟花一簇簇地炸开,他耳膜鼓噪,太阳穴突突的跳。 电话里,女孩温柔细软的声音传来:“裘厉,要开始倒数了哦,我们一起呀,十、九、八、七、六” 裘厉极力压抑着,和她一起念道:“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哦!” 裘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眼神却很疼很疼:“会的,我们小雨也是” “裘厉,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裘厉低头亲吻了那双被烧毁的鞋,然后用力擦了一下干涩的眼睛,说道:“可能是因为男朋友太想你了。” 姜雨有点担心,说道:“那我们视频吧,我给你充流量费。” 裘厉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身形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栗—— “小雨,我爱你。” 正文 修补 修补 陶安馨站在名品店的落地窗前,看着橱窗里展示的那条漂亮连衣裙,眼底透着渴望的光芒。 良久,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冰天雪地的街头,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霍城。 不过霍城看起来很是狼狈,衣服上有泥土,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迹,走路一瘸一拐,像是跟人打架了。 陶安馨本来约好了和他一起跨年,没想到他不仅迟到,还搞成这样。 她惊呼了一声,小跑着上前,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弄成这个样子?” 霍城想到刚刚的情形,心底怒火翻涌。 刚刚他带了一帮人去找裘厉麻烦,给那小子一个教训,威胁他远离姜雨。 没想到恰好撞上大型虐狗现场,看到姜雨送了他一双鞋子。 霍城气不打一出来,所以让人架住了裘厉,点了一把火,准备烧掉那双碍眼的aj运动鞋。 却没想到,裘厉不要命似的扑向火堆里,又把鞋子捡了回来。 不仅如此,他简直跟疯了似的,转身揪住霍城的衣领,将他放倒在地,拳头又狠又硬,五六个人都没能把他拉开。 霍城被打得很惨,肚子生生被他膝盖顶到爆,如果不是周围人拉着,兴许今天真的要被裘厉给活活打死了。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本来是去教训他,没想到反而被他给教训了。 霍城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陶安馨又不断在电话里催促他,约会迟到了,让他赶紧过来。 霍城来是来了,但没给好脸色。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陶安馨义正言辞地质问。 霍城不耐烦地说:“少管。” “霍城,你怎么能跟人打架呢,这段时间学校在严抓暴力事件,你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会影响名誉的!” 霍城满脑子都是那双姜雨送给裘厉的运动鞋,对陶安馨的话充耳不闻。 嫉妒,愤怒,不甘 凭什么,她凭什么对他这样好!过去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对自己这么好过。 那小子算什么东西! 陶安馨见霍城不搭理自己,急了,走到他面前,威胁道:“霍城,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了。我是学校的励志贫困生,我的名誉” 话音未落,霍城锋锐的目光扫向她,冷道:“那你滚啊。” 陶安馨愣住了,她没想到霍城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狠话。 过去霍城喜欢她,追她的时候,对她从来都是温言细语 现在怎么会,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啊! 陶安馨的玻璃心都碎了,眼底含着眼泪,控诉地望着霍城:“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 霍城看着面前眼泪汪汪的女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姜雨刚刚送给裘厉礼物的时候,眉眼间流露着抑制不住的关心,那才是发自内心的好。 可是陶安馨,表面上为了他好,但几句话都离不开“名誉”两个字,她答应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面子,为了名誉罢了 想到这一点,霍城就只觉得心寒,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想留在老子身边,就不要惹老子生气。”霍城冷声冷气地说:“不然就滚。” 陶安馨接受不了霍城态度的转变,转身就想走,但是转念一想,她的家世,无论如何努力,哪怕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但要过上名媛般优越的生活,只有通过婚姻。 而霍城,是她唯一的筹码。 她咬咬牙,终究还是忍下了这一口气。 “人家也只不过是关心你而已。” 霍城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到了姜雨。 曾几何时,姜雨也是这般可怜地跟在他身边,凡事都要看他的脸色,听他的话 他反而觉得她没有思想,食之无味,而一直不搭理他的陶安馨,让他求而不得、彻夜难眠。 可是现在,好像所有的事都倒转了过来。 身边的陶安馨,已经褪去了过去那种高不可攀的神圣光环,而过去他不屑一顾的姜雨,反而渐渐成了他心头的意难平。 霍城心里只觉得好笑,看着陶安馨那张酷似姜雨的面孔,说道:“行了,知道你是关心我,这事就不提了,以后说话注意点。” 陶安馨撇着嘴,没有说话。 霍城看着面前名品店橱窗里的裙子,说道:“你想要这件?” 陶安馨闷闷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花钱,就算想要,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存钱买。” “这种店里的衣服,你就算存三年的钱,都买不起。” “你不要不要看不起人。” “行了,我给你买。” “不需要。”陶安馨很有志气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花钱,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另有目的,我不想让人说闲话。” “跟我霍城在一起的女人,连一件想要的裙子都买不起,我只会觉得没面子。” 陶安馨打量着他,见他说这句话也是出于真心,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会还你的。” 霍城望着她主动迈进了名品店店门的背影,心里面终究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姜雨昨晚跟裘厉通过电话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二天清早,她比姜漫依起得还早,径直去了水汐台裘厉的家里。 敲门半晌,没有人应。 姜雨不相信他年初一大早就出门了,肯定在睡懒觉。 她从门口的牛奶盒里摸出了备用的钥匙,打开锁走了进去。 入门便看到裘厉那双毛毛糙糙的旧运动鞋,凌乱地搁在地垫上。 怎么还没扔呢。 姜雨弯下腰,将这双鞋捡好,收回了鞋柜里。 “男朋友,你在家吗?” “裘厉?” 姜雨穿着他的大号凉拖鞋,走到了卧室里,推开房门,只见暖黄窗帘掩映的昏暗房间里,裘厉和衣睡在床上,手里还抱着她送他的那双新鞋。 至于么。 姜雨笑了一下,走进去,却发现,那双新鞋好像有被烧毁的痕迹,连鞋带都卷黑了。 紧接着,她发现,裘厉的左手也有被烫伤的痕迹,手背上有拇指大的水泡,周围皮肤也是红红的,袖子也焦黑了,显然是被烧灼过,都蜕皮了。 姜雨吃了一惊,连忙摇醒了他。 “你的手怎么回事呀!” 裘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少女焦急望着他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用指尖去触碰她的脸蛋。 摸到她冰凉细腻的皮肤,指尖的触感传达到大脑的神经末梢,裘厉才恍然清醒过来。 不是做梦。 他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坐起身,然后用被单掩住自己下身,却又发现,自己是穿着衣服在睡觉,没什么好遮掩的。 “你怎么来了?”他胡乱揉了揉眼睛。 姜雨没有回答他的话,跪在床边,开始扯他的衣服袖子,检查他身上的其他地方。 裘厉看着女孩这担忧的模样,笑了起来,伸手捧住她纤瘦的腰肢:“大年初一,这么主动?” 姜雨立刻松开他的衣领,退下床,抓起他的手仔细检查起来:“怎么伤得怎么严重,你做了什么啊?” “放鞭炮,炸手了。”他将运动鞋拿到她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啊,鞋也给我炸坏了。” “你怎么那么笨啊!”姜雨气的不行:“放什么鞭炮,还把自己手炸了,你不会蹭别人家的鞭炮看吗!” “要放鞭炮,辞旧迎新。” “笨蛋笨蛋笨蛋!” 裘厉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很窝心,右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我是笨” 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耽于其中,不可自拔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哪怕她只是施舍的片刻的关心,裘厉都很满足了。 姜雨匆匆跑出去,翻箱倒柜找烫伤膏,找来之后,检查了裘厉手背的伤势,说道:“不行,你这必须去医院。” “不去,没必要。” 医生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鞭炮炸的,他不想让姜雨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他的事,他自己能处理。 “必须去。”姜雨固执的说:“万一落了伤疤,那就要跟一辈子了,必须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又不是女人,落伤疤怕什么。” “去啊。” “不去。” “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那我走了!” “拜拜。” 姜雨气呼呼地站起身,走到了门边,不甘回头望他一眼。 他仍旧躺在床上,单手枕着后脑上,没有拦她。 姜雨跺跺脚,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家伙! 她心里又气又急,看着他手背上被烧灼的伤势,又觉得一阵阵地难过。 最后,姜雨终究还是折返回来,坐在床边,牵起他的手,抠了烫伤膏,一点点均匀地抹在他的手背上。 烫伤膏冰冰凉凉,润得伤口格外舒服。 姜雨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心疼又埋怨地说:“自己一个人,又没人管你,放什么鞭炮,你要放鞭炮,就叫我一起嘛。笨蛋,以后你再这样不管不顾地做事情犯了错也没有人帮你,杀了人也没人帮你” 说着说着,她鼻头一酸,竟然呛着哭了出来:“笨蛋!” 裘厉的心猛然缩紧,他伸手触到她眼角,感觉到了眼泪的温暖。 “你哭什么。” “就觉得你很笨啊!”姜雨啜泣着,控诉道:“你总是犯错,总是受伤,没人管你,以后怎么办啊!” 裘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他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脸,用粗粝的指腹擦掉她眼角滚落的眼泪:“你别哭。” 姜雨抽抽气,死死咬住下唇,将翻涌的难过压抑下去。 “你别哭。”裘厉跪坐在她面前,用力擦她的眼泪,慌乱地说:“我去医院,小雨,我听你的。” 姜雨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去医院?” “嗯,去医院,去死都可以,你别在我面前哭。” 简直要他的命了。 姜雨用衣袖擦掉眼泪,笑了一下:“早点说嘛。” 她带他去市医院看了手,医生问怎么弄的,他便说不小心被烧伤了,没提鞭炮,因为医生肯定看得出来这不是鞭炮炸的。 不过好在,姜雨只顾担心他疼不疼,会不会留疤,倒也没有追根究底。 医生给他开了烫伤的药,让护士帮他处理包扎了伤口。 出了医院之后,裘厉又去了一间鞋店,配了和原来的鞋子一模一样的鞋带,然后让鞋匠帮忙修复这双鞋子。 鞋匠穿着皮革围裙坐在椅子上,接过这双鞋看了看,皱眉说:“怎么烧成这样?” “能修吗?” “修了也不好看了啊。”鞋匠指着鞋上的焦黑部分,说道:“你看看,都焦了,不好看,你们年轻人肯定不乐意穿啊。” “你就修,多少钱都行。” 姜雨听到这话,无奈地说:“算了吧,我再给你买一双新的,更好看的。” “我要这一双。” 她听着他固执的语气,知道这家伙倔强起来,真是没人能劝得住。 鞋匠尽可能地给鞋子重新上了胶,焦黑的地方也填补上了别的色料,虽然粗糙简陋了些,但好歹能穿出去了。 裘厉给了钱,然后坐在小椅子上,穿上了这双鞋。 姜雨蹲下身,接过了他手里的鞋带,仔仔细细地替他系了个蝴蝶结。 “还是好看的。”她打量着这双鞋,抬头望了望裘厉,眼角弯如月:“我们家男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话音未落,裘厉忽然捧起她的下颌,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很轻,似怕冒犯,又怕她再赏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他吻过之后,便立刻心虚地放开了她,大步流星走出了鞋店。 姜雨站起身,冲他喊道:“你跑什么啊。” 修鞋的钱还没给呢! 姜雨扫码结了账,伸手摸到了自己的额头。 额间还残留着少年温热的唇印,忍不住笑了一下 心里痒酥酥的。 。 正文 任务 任务 年初四,爱斯梅拉给每一位入学的同学们发了集训邀请函,利用寒假最后半个月的时间,组织今年的新生集训营,以帮助他们适应将来在爱斯梅拉的生活。 姜漫依给姜雨收拾打包了行李,送她到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大门口。 艺术中心位于北城东郊的科学城里,园区特别大,绿化环境非常好,有绿化带,有公园,有人工造景的小河以及喷泉雕塑。 这一带的住房很少,不过价格极其昂贵,素质也很高,可以说是北城的富人区。 艺术中心占地几乎比得上一座中学校园了,正大门前的广场便是黑白天鹅喷泉的雕塑,致敬《天鹅湖》。 姜漫依将行李箱递给姜雨,端端正正地给她整理着衣领和围巾,很不放心地叮嘱着:“有什么事,都要给妈妈打电话,被人欺负了也要说,妈妈来给你出头!还有,如果缺钱用,想要买什么,也要说。别人有的,咱家也必须要有。” 虽然家里经济状况并不宽裕,但是姜漫依从不会在吃穿用度上短了她。 姜雨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正因为如此,姜漫依才会觉得愧疚,觉得委屈了她,竭尽全力让她和周围其他同学一样,不受委屈。 姜雨推了推姜漫依:“好了妈,我只去集训半个月,算起来也才两周。将来我要是念大学了,你这么放心不下我,岂不是要跟过来陪读了呀。” 姜漫依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你都进爱斯梅拉了,大学能离得了北城么。” “那可不一定,北城的都是好大学,我不一定考得上,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跟你们班主任打听过了,你交往那小子成绩可不是一般的好,那是省状元的人选,将来北城大学是妥妥的,你不得跟人家念一个学校啊。” 姜雨极度无语:“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你怎么跟班主任打听这些事啊!” “我当然得打听。”姜漫依揪了揪姜雨的耳朵:“我同意你学舞,但是学习也绝对不能落下,知道吗。” “知道啦,快走吧快走吧。”姜雨推着姜漫依离开。 “对了对了,还有,妈妈还有话要叮嘱你。”姜漫依凑近了她,说道:“进去之后,好好跳舞,好好学本事,但是不要太相信其他人了,包括白书意和薛嘉怡,她们两个都是你妈都是步檀嫣的同届同学,但是关系不是很好。总之,不要相信她们。” 姜雨虽然觉得姜漫依想的有点多了,她就一学生,跟步檀嫣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两位老师就算和步檀嫣有过节,能在她这么个穷学生身上找茬么。 不过她为了让姜漫依不再担心,还是重重地点头:“妈,我会小心的。” 在此期间,也看到不少豪车驶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大门,姜漫依不住地回头望她,叮嘱她千万不要俭省,妈妈有钱。 姜雨心里很感动,她一直觉得,妈妈独自抚养她长这么大,本就是一个超级英雄。 有这样的妈妈,她可以骄傲地仰起头,永远不再自卑。 姜雨还没来得及迈进爱斯梅拉的大门,“叮”的一声响,【知过】app发来一条消息—— “触发‘附近的人’功能,系统自动匹配委托者,委托任务【拯救灰姑娘】酬金8万,是否接受。” 姜雨惊讶地看着这条消息,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文字,她赶紧给服务号发送消息:“什么叫做触发‘附近的人’啊?” 【知过】服务号回道:“系统感应到,委托者就在目前你所在的环境当中,也许就是你的同学、朋友,因此自动为你筛选了任务。” 姜雨反应过来,就像是某滴打车一样,系统平台会自动筛选距离乘客最近的司机,方便司机在最短时间赶过来。 看来【知过】app也有这样的功能。 如此想来,委托者应该就在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里。 既然要在这里呆半个多月,姜雨索性便接受了任务。 很快,一个名叫【林渺】的女孩添加了姜雨的好友,直入主题,对她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走出困境。” 姜雨:“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些。” 【林渺】:“具体的情况,等你见到那时候的“我”自然会清楚了。” 姜雨:??? 就这样,这算哪门子具体情况啊。 什么都不说,她怎么帮她呢? 【林渺】已经下线了。 姜雨虽然想不明白,不过也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件事,正如【林渺】所说,也许等见到她的时候,就会自然明白过来吧。 她迈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找到了园区里的新生报到大厅。 新生报到的大厅足足有七八米高的吊顶,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能倒影出人的影子,中间有巨型雕像,气势恢宏,格外气派。 这里有好几个报道的区域,分别标明了abcdef班,不同班级在不同的区域处报道。 新生在选拔的时候,就已经被评估过一遍,也给出了不同的分班。 ab两个班学生人数最少,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以此往后类推,人数也渐渐多起来,ef班有上百来人。 当然,ab两个班是能出主角的班级,包括像《天鹅湖》的天鹅女王和王子、魔王等主要演员,都是从ab班出。 而cd班会出类似四小天鹅等等这些占有一定戏份比例的舞蹈演员。 至于ef班,当然就是整部舞曲中的群演了,虽然戏份不一定少,但肯定都是不会被注意的背景板。 当然,在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集训通知函上也写明了,集训结束之后,会重新进行分班。 也就是说,分到a班的同学,有可能滑落到f班,而分到f班的同学,也有上升的空间。 因此,这次新生集训,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姜雨收到的集训卡,并没有清晰地写明她究竟是分在abcd哪个班,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只让她在现场等候。 姜雨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看着男孩女孩们一个个走进大厅,思索着里面是否可能会有【林渺】的身影。 新生中不乏年少成名的熟面孔,甚至还有参加各地巡演的超级明星芭蕾舞者,譬如沈傲晴,她一进来,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学过芭蕾舞的女孩都知道沈傲晴,她太出名了,曾经跟不少有名的世界舞者合作过,是知名度极高的明星级芭蕾舞演员。 不少女孩都围上去找她要签名,而她也毫无意外地去了a班的柜台边报名。 很快,有一个个子高挑,戴着黑框眼睛的短发女孩,来到了姜雨身边坐下来。 她这一头几乎可以和自家男朋友称兄道弟的短发,立刻吸引了姜雨的目光。 很少有跳芭蕾舞的女孩会把自己的头发剪到这么短的程度。 这女孩容貌很清秀,也相当漂亮,如果不是这一头短发的话,应该会非常吸睛了。 女孩对她笑了笑,说道:“你好,我叫林渺。” “啊!你就是” 姜雨险些脱口而出。 “咦?我就是什么?” “没有,你的名字让我想到一位朋友。” “哦,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我的名字不算独特吧。”林渺没有多想。 “你好,我是姜雨,很高兴认识你。”姜雨见她也坐在休息椅边,索性与她攀谈了起来:“你也是不知道自己分到哪个班级吗?” “不是,我在f班。”林渺毫不讳言地说:“不过那边正在排队,我等会儿再过去。” 姜雨回头,果不其然,人数最多的f班已经排起了长队,而ab班级前的学生却寥寥无几。 姜雨迫切地需要更多关于委托人的信息,于是和她聊天:“你还在念高中吗。” “我大一了。”林渺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我念北城大学。” “厉害啊。” 林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呢?” “我今年高三。” “那压力很大啊。”林渺感慨道:“又要跳舞,又要备战高考。” “我学习很一般啦,重心都放在跳舞上面。” “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高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林渺附和道:“前途一片光明啦。” “你说的对,不过我妈妈还是要我重视高考。” 林眇摆摆手:“家长都这样,不用管她们。” 说话间,一个长发戴墨镜的女孩拉着行李走过来,冲林渺怒声喊道:“林渺,你还在那儿跟人闲聊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看着行李!” 林渺应了一声,赶紧小跑过去,将女孩的行李提到身边看顾着,那女孩则拿着集训函去报道。 姜雨好奇地问她:“那是你朋友吗?” “不是,是我妹妹。” “诶?” 听她刚刚对林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语气,完全看不出来是她妹妹。 “我爸妈离婚了,她妈妈是小三上位,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和前夫生的女儿,就是我妹妹林萱儿。” 林渺无奈地说道:“我爸也听她妈妈的话,我呢就多让着妹妹一些咯。” “那也不能事事都听你妹妹的呀。” “没办法,我想要学跳舞,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可能都进不了爱斯梅拉。”林渺耸耸肩:“家里不会给学费的,除非我进来之后,多照顾她一些。” 姜雨总算明白了过来【拯救灰姑娘】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林渺这身世,就是典型的现代版“灰姑娘”啊。 家里父母离婚,父亲另娶,想来继母也是相当厉害的角色,父亲比较懦弱,保护不了林渺,因而林渺处处都要“谦让”妹妹,甚至连进入爱斯梅拉,都要成为妹妹的“伴读”兼“保姆”。 未免太惨了吧。 姜雨有些同情她,问道:“那你妹妹,进了哪个班啊?” “c班。”林渺叹了口气:“本来薛嘉怡老师是想点我进b班的,不过林萱儿不能容忍我进更好的班级,否则家里不会给我出学费,所以我只能选f班。” 姜雨观察着林渺的神情,发现她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更多的是无奈接受,而丝毫没有反抗和愤怒的意思。 看来这位委托者,是个教科书级别的“包子”啊。 这样的人,如果想要拯救她摆脱“灰姑娘”的处境,就要让她学会对一直压榨她的妹妹林萱儿,sayno。 正文 任重道远 任重道远 很快,几个班级的报道都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同学们聚集在各自的班级前面,等待着宿舍的分配。 林渺见姜雨还没有找到自己应该报道的班级,于是很热心地拉着她四处询问—— “您好,请看看这张集训函,应该在哪里报名呢?” 问询台的工作人员见姜雨的集训函和其他同学的不一样,上面除了通知报名的时间之外,并没有分配班级。 “这是爱斯梅拉的集训函吗?”工作人员是一位很年轻的小姐姐,她皱着眉头说:“我没见过这样的集训函啊,一般来说,都会写明报道的班级,abcdef,总会有一个你的班级。” 姜雨回答:“我收到的集训函没有写。” “你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林渺的妹妹林萱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见姜雨竟然和继姐林渺打的火热,她对姜雨自然也有些膈应,走过来说道:“你这邀请函,不会是假的吧?” 林渺连忙说道:“萱儿,你不要乱讲,都进来了,怎么会是假的呢。” “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名字,当心我告诉爸爸,让你立刻退出爱斯梅拉。” 林渺顿时失言。 姜雨见林渺这般懦弱,想来平日里不知道被林萱儿怎么欺负呢。 林萱儿轻蔑地打量着姜雨,见她穿的衣服裤子非常普通,身上背的书包也没有牌子,差不多心里也有了数:“你这邀请函肯定是假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爱斯梅拉,你连学费都交不起吧!” 她的声音很尖锐,立刻就吸引了周围其他同学的注意,包括沈傲晴这些富家小姐们。 顿时,一双双眼睛宛如刀子般,刮在了姜雨的身上。 姜雨知道,就连灵雀艺术班那种平价艺术班,都有那么多踩低捧高的势利眼,更别说像爱斯梅拉这样的地方。 能进入爱斯梅拉的同学,绝对都是北城中产阶级家庭以上了。 像她这样的底层家庭,的确不太可能进入爱斯梅拉,就算考进来了,学费也会成为一大问题。 因此,这些同学们以貌取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林萱儿见周围同学都聚拢了过来,立刻来劲了,咋咋唬唬地叫来保安—— “保安呢,这里有人冒名顶替,快把她带走!” 姜雨不动声色,并没有和林萱儿计较,而是望向了林渺。 既然接了【拯救灰姑娘】的任务,那么她就必须把发挥的舞台交给林渺,以帮助她改掉懦弱的“包子”性格。 她是姐姐,本就有资格要管着不成熟又没礼貌的妹妹。 林渺也很为难。姜雨是她进爱斯梅拉认识的第一个伙伴,现在自家妹妹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她如果坐视不理,未免显得太不仗义了。 可是她不敢对林萱儿说重话,毕竟她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一个,自己能进爱斯梅拉,也全是沾了她光。 林渺小声对林萱儿说:“你别这样,都到这里了,怎么能是冒名顶替呢,肯定有误会。” 林萱儿看着林渺,怒声斥骂道:“你竟然刚跟我顶嘴!你算老几啊!” “我没有跟你顶嘴,我只是只是就事论事。”林渺的声音渐弱了下去。 姜雨看得出来,要和林萱儿硬刚,也着实为难她了。 一个人要改掉长久以来被环境所养成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姜雨不再为难林渺,出言解释道:“我没有冒名顶替,只是入学的时候,是白书意老师亲自点我,暂时还没有给我排列班级。” 一听到“白书意”的名字,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沈傲晴都停下了脚步,诧异地望向姜雨。 白书意是什么身份的老师,就连她沈傲晴这样的明星芭蕾舞者,都没机会和白书意多说两句话。 她怎么能是白书意招进来的?! 更别提其他同学,不可思议地低声讨论—— “她是白书意老师招进来的?” “怎么可能,白书意老师是爱斯梅拉的首席指导,怎么可能亲自招她呢!” “我连白书意老师的面都没见过呢!” “听说白书意老师今年就破格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早已经成名的温伦,另一个不会是她吧?” “不知道哇!” 很快,有两个保安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林萱儿指着姜雨道:“这里有人企图用假的集训函,浑水摸鱼,混进爱斯梅拉,快把她带走!” 保安疑惑地接过了姜雨手里的集训邀请函看了看,又对比了其他同学的集训函,发现的确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于是决定先带姜雨离开,去办公室确认情况。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吵吵嚷嚷做什么?” 众人回头,看到薛嘉怡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干练利落的灰衬衣,外面搭这小西装,头发挽着规整的发髻,很有职场女性的气质。 “不安安静静等待分配寝室,聚在这里闹什么!爱斯梅拉第一条规则就是讲纪律,如果不愿意服从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 她说话铿锵有力,极有威慑力。 一看到薛嘉怡,原本躁动的同学立刻偃旗息鼓。 要知道,薛嘉怡可是爱斯梅拉出了名的严格,如果白书意老师是“天使”的话,那她铁定就是可怕的“女魔头”,凶的不得了。 惹了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薛嘉怡望了姜雨一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步檀嫣,她脸色沉了沉,说道:“又是你在闹事?” 姜雨平静地说:“我没有闹事,是有人质疑我浑水摸鱼,要请保安把我赶出去。” 薛嘉怡也是个直爽的性质,当即说道:“谁这么大权力,敢在爱斯梅拉呼来喝去?”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林萱儿身上。 林萱儿立刻解释道:“她的集训函是假的!我合理怀疑她浑水摸鱼!” 薛嘉怡虽然看不上姜雨,但是林萱儿的话却触怒了她的底线—— “爱斯梅拉是讲规矩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她的邀请函是真是假,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番话一出来,林萱儿的脸色都变了。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家庭的百般宠爱,不管是家里的姐姐,还是学校老师同学,都从来没有人用这样重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脸颊顿时变得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周围同学们全都闭了嘴,暗自心惊,今天可算见识到了爱斯梅拉的“女魔头”的威力了。 薛嘉怡遣散了保安,然后接过姜雨的邀请函看了眼,说道:“是不是蠢啊,你当然不可能被分配班级了,不是白书意直接点你,成为她的入室弟子吗,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被分配班级。” “那薛老师的意思?” “等会你就跟温伦一起,直接去舞蹈教室找白书意呗,还坐在这里傻等,真是” 薛嘉怡也懒得管他们,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围同学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穿着打扮如此寒酸的女孩,竟然能够和温伦一起,成为白书意的关门弟子! 需要何等的水平,才能超越a班同学,入归白书意麾下啊。 沈傲晴都有些傻眼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底也略略有些不甘,问道:“你叫姜雨?” “嗯。” “以前是哪里的?拿过什么奖吗?” “没有。” “那参加过什么国家比赛吗?” “没有。” “那你怎么会成为白老师的学生” “你猜。” “” 沈傲晴生平第一次被人呛,脸色略有些难堪,转身离开了。 姜雨不喜欢沈傲晴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跟她又不熟,开口就是查户口,真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妈了? 懒得理她。 林渺惊喜地对姜雨道:“天哪,人不可貌相,你居然是白老师的关门弟子!和温伦一起,我的天!!我居然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这种程度的大佬。” 姜雨笑着说:“不是大佬,就运气好。” 林萱儿刚刚丢了面子,不敢再招惹姜雨,于是把火气全部发泄在林渺身上,冲她喊道:“喂!还磨蹭什么!把我的行李拿到宿舍去啊!” 林渺听话地走了过去,拉起了她的行李箱,回头对姜雨道:“等会儿加个微信吧!” 姜雨点点头,看着林萱儿和林渺离开的背影,深深感觉,【拯救灰姑娘】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很快,姜雨便见到了温伦。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浅白色运动卫衣,独自站在回廊遍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 气质型男。 站有站姿,不会像其他男孩那样随便往边上吊儿郎当地靠着。 他这样的站姿,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时可以起范跳舞。 很多人对芭蕾舞男演员有误解,觉得他们的标签就是:娘。 其实不然,他们身材极好,如果不穿贴身舞衣,换上别的衣服,那绝对是衣架子,其实也很出众。 如果再配合英俊的长相,譬如温伦这样的,那绝对可以算是现实生活中的高颜男神。 姜雨知道温伦,温伦也是年少成名,但他不像沈傲晴,从小参加各种比赛,拿了各种奖项。 温伦很低调,参加比赛不多,但绝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练习芭蕾舞上,因此,少有的几次露面,都让他的惊艳演出为人瞩目。 温伦和姜雨一同去了白书意老师的办公室,路上也有了简单的认识。 他没什么架子,待人谦和有礼,肤白唇红,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姜雨没有名气,穿着打扮也很质朴,但是他丝毫没有看不起她,还帮她提了行李箱。 办公室里,白书意对温伦交待了几句晚上的任务,便让他先去宿舍收拾行李。 温伦礼貌地点点头,离开了。 白书意转身,手搭在姜雨肩膀上,说道:“小雨,因为你是拿的爱斯梅拉的奖学金入学,虽然学费全免了,不过食宿费这些,还是需要自己负担,可以吗?” “白老师,这是应该的。” “那好,我让温伦在门外等你,你们可以一起去宿舍。” “白老师,我想问一下,宿舍是几人间、多少费用呢?” “哦,按照abcdef不同等级的分班,住宿条件也是不一样的,ef班是四人间,住宿费半个月是三千;cd是三人间,住宿费六千,ab班是双人间,一万。至于你和温伦,因为是由我直接指导,所以你们住最好的套间,三万五。” 姜雨: 爱斯梅拉,果然是富人的艺术学校,就半个月的住宿费,差不多要妈妈辛苦挣好多个月了吧。 虽然姜雨现在有能力挣钱。但是也绝不能这样去消费,她索性说道:“白老师,我能申请住f班的四人间宿舍吗?我比较喜欢集体生活。” 白书意看得出来姜雨经济方面的局限,她索性说道:“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自己去后勤说一下,换个宿舍就行了。” “谢谢白老师,我这就去。” “你等一下。”白书意叫住了姜雨,说道:“鉴于你是奖学金入学,我们爱斯梅拉也有规矩,奖学金不能白拿,需要算到公共服务里面,可以完成吗?” “具体是指?” “就是需要你早上起早一点,在餐厅勤工俭学,或者训练结束之后,打扫一下教室卫生。放心,不会很辛苦。” “哦,这没问题。”姜雨欣然答应。 “好,那你去吧。” 姜雨离开了白书意的办公室,良久,白书意缓缓回身,走到了奖杯橱柜边。 橱柜里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她那一届爱斯梅拉毕业的学生合影照。 步檀嫣站在同学正中间,笑容是那样的灿烂美好。 白书意嘴角浅浅地扬了扬,打开橱柜,将相框按了下去。 正文 绿茶技能 绿茶技能 姜雨去后勤换了宿舍,并且一次性结清了半个月的住宿费。 半个月就要给三千,简直比住在高级酒店还贵,难怪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能在寸土寸金的科学城修建这么大的园区呢,羊毛全出在羊身上。 不过好在,她和林渺分到了同一间宿舍,正好方便她完成【拯救灰姑娘】的任务。 林渺见姜雨拖着行李走进来,高兴极了,热心地帮她一起铺床单被褥,整理书桌。 行李收拾妥当之后,宿舍里几个女孩聚在一起讨论美妆和发型的话题,林渺还拿出了她珍藏的两顶假发,在镜子前试戴了一下。 要不怎么说发型决定颜值呢,林渺戴上波浪卷的假发之后,整个人气质大变样,加之她身材纤瘦高挑,女神气质跟着就出来了,完全不似日常见到的“假小子”模样。 姜雨不由得感叹,她还真是很有“灰姑娘”潜质呢! 另外一位个子稍矮,蓄着齐刘海公主切、模样乖乖巧巧的女孩木子娴好奇地问:“你留长头发超好看呀!为什么要把头发剪成跟男生一样短啊?现在很少有女生把头发剪的这么短了。” 姜雨其实一开始也想问这个问题,不过当她看到林萱儿之后,不用问,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果不其然,只听林渺解释道:“是我妹妹林萱儿,她不允许我留长头发,连一般的波波头都不可以,一定要剪短的很短很短,短得像男孩子才可以。” 木子娴惊叹道:“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人间奇葩,这也太过分了吧!你这妹妹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呀!怎么能这样!” 林渺无奈道:“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孩子,是继母和前夫的女儿,跟我爸没关系。” “那你可真是”木子娴和姜雨对视了一样,脑子里同时蹦出三个字:“灰姑娘。” 可不是吗,辛德瑞拉不就是让后妈和女儿鸠占鹊巢,明明是正主的她,却成了家里洒扫的仆婢。 现在林渺不就成了伺候林萱儿的丫鬟了吗。 “你要反抗啊!”木子娴激动地说:“你越是忍她让她,她也是得寸进尺,你要学会反抗。” 林渺叹了一口气:“她妈妈在家里说一不二,如果我反抗的话,可能我的生活费都会被克扣,更别说学芭蕾舞了。” “那你爸爸呢?”姜雨好奇地问道:“他难道不管管你继母吗?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我爸跟继母非常恩爱,继母当全职太太,管着财政大权,林萱儿又很很会撒娇,还总是告我黑状,让爸爸以为我在家里欺负她,我不敢跟继母吵,只能跟我爸吵架,结果我们的关系就很糟糕,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跟老爸说话了。” 听到林渺的陈述,姜雨扶了扶额,深深感觉林渺是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本来继母全职没有工作,那么说明父亲是有经济决定权的,而林萱儿说白了不过是个没血缘的继女,林渺才是家里的独生女啊。 现在反而让这一对外来的母女鸠占鹊巢。 真是典型的现代版“灰姑娘”,不过没有王子罢了。 姜雨打定主意,她这个“仙女教母”,一定要帮林渺改变现状。 她握住林渺的肩膀,认真地问她:“你想不想改变,不再被林萱儿欺负。” “我” 林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犹豫着:“能有什么办法,爸爸什么都听那对母女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想要改变,我可以帮你。但如果你满足于目前的生活,那外人便插不了手了。” 林渺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就在这时,宿舍外面,林萱儿咋咋唬唬的声音传来—— “林渺呢!林渺你给我滚出来!林渺!” 说话间,她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宿舍:“林渺,你刚刚给我整理行李的时候,是不是故意使坏把我手机藏了!” “啊!我我没有啊!” “我找不到手机了,肯定是被你这个贱人藏了起来!一天到晚存着坏心思,不知道想怎么害我呢!” 说完,没等众人反应,“啪”的一声,林萱儿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林渺的脸上。 林渺脑袋偏向一旁,脸颊火辣辣地疼,整个人都傻了。 周围寝室的女孩们也都看傻了,没想到林萱儿这厉害,对自己的姐姐直接上手。 这真是太可怕了。 女孩们聚在门边,窃窃私语。 姜雨对林萱儿冷冷道:“你是猪吗,手机不就在你手上拿着吗!” 她这样一说,林萱儿顿时反应过来。 手机就在她左手拿着,她竟然一直没察觉,还在四处找手机。 “还还真是,没事了没事了。”林萱儿自知理亏,讪笑着说:“都散了呗,没什么热闹好看的。” “林萱儿,平白冤枉了别人,还动了手,不需要道歉吗。”姜雨用力将她拉了回来:“所有人都看着,你这一巴掌打下去,连声对不起都不会说?” “关你什么事啊?”林萱儿不爽道:“她都没让我道歉,你有什么资格强出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渺身上。林渺因为委屈,已然低声啜泣了起来。 姜雨站在她身边,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按了按。 要不要反抗,决定权永远在她身上,旁人没有权利多做置喙。 姜雨帮不帮得了她,也全靠她自己。 林渺感受到了姜雨掌心的温暖和力量,她松开了下唇,抬头望向林萱儿,还是惧怕,颤声道:“你你要和我道歉,这件事是你做错了。” 林萱儿冷笑了起来:“我道歉,你做梦,我永远不可能跟你道歉!” 说完,她大步流星走出了寝室,不再理会身后的林渺。 周围女生们看够了热闹,也纷纷散去了。 林渺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啜泣着说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凭什么每次她做错了事,都是我她从来不道歉,好像她生来就不该道歉” 姜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已经很好了,至少,你要求她道歉了。能迈出这一步,就很好了。” “可她还是不会道歉,哪怕是她冤枉了我。” “她会道歉的,总有一天,她会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渺抬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姜雨,用力说道:“我我想好了!我要反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凭什么她不让我留长头发,凭什么她考到c班,我就必须进f班!” 姜雨的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也会!”木子娴也赶紧说道:“我们都会帮你的!” “谢谢你们。” 林渺擦干了眼泪,一顿豪言壮语之后,又开始犯难了:“但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姜雨想了想,将桌上的手机递到了她手上:“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林渺愣了愣:“我好久都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了,打了说什么呀,好尴尬的我们关系特别糟糕。” “正是因为关系不好,才更要给他打电话。”姜雨循循善诱道:“从现在开始,你要修复和你父亲的关系,因为他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能够帮到你的人。” “如果是因为这个,会不会太功利了?”林渺皱眉道:“我不想利用他。” “他是你的爸爸,不是林萱儿的。”姜雨略有些不平:“林萱儿利用了他这么多年,把你挤压到看不见的角落里,过这样的生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林渺听着姜雨的话,蓦然间,像是有些清醒了。 是啊,正因为他不是林萱儿的亲生父亲,林萱儿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对他撒娇,讨他喜欢,利用他来挤压自己的生存权利。 而她竟然做到了。 都怪自己太笨! 林渺毫不犹豫拿起了电话,给自己的父亲拨了过去,并且大开了免提。 姜雨和木子娴期待地看着她。 “喂,爸” 林渺有些犹豫,对着姜雨无声地比口型:“我说什么啊?” 姜雨也小声提醒道:“关心他。” 林渺爸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关系一向疏远的女儿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于是问道:“是在艺术班出了什么事?” “没有,爸,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我已经在这里住下了。” “哦,那行,好好学。” “爸,您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走的时候听说您关节又疼了,现在好些了吗。” 林渺爸听到女儿的这番关心,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再婚之后,女儿就像变了一个人,孤僻,冷漠,对家里的事情漠不关心,仿佛不是他的亲女儿了似的 这一番关心,让林渺爸内心百感交集,抑制着喉头的难过,说道:“没事,小问题。” “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给拿了药,说是慢性风湿,好好养着就行了。” “那您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好,好,爸肯定注意身体,你也是,在艺术班要是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给爸爸打电话,和妹妹好好相处,不要再欺负她了。” “我欺负她?!” 眼见着林渺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姜雨连忙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和父亲发生冲突。 林渺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暂且忍了下去,说道:“爸,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和她发生冲突了。” “好,好孩子,家和才能万事兴,你是爸爸的亲女儿,林萱儿她来咱们家寄人篱下,你多让让她。” “我知道了,爸,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林渺等父亲挂了电话之后,她才挂。没过多久,手机短信提醒,收到一笔来自父亲的转账,老爸给她转了一万块钱,让她当做零花钱。 林渺惊讶地看着那笔手机转账,有些难以置信。 老爸已经多久没有亲自给她零花钱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是后妈管着,后妈给她的零花钱加生活费仅限于她的温饱,相比于林萱儿而言,零头都赶不上。 而每次她和老爸抱怨,后妈都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她撒谎胡扯。 父亲看着林渺冷漠的表情,又看看后妈着真情实感的“表演”,自然相信后妈。 一来二去,林渺就成了家里的“问题孩子”,她也渐渐不再向父亲抱怨了,因为知道没有用。 这一次,父亲主动给她零花钱,这是非常好的开始。 “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林渺赶紧问姜雨。 姜雨想了想,说道:“勉强及格,打60分。” “才勉强及格呀?”林渺有些失望:“我觉得自己已经发挥得很好了呢,老爸都破天荒给我零花钱了。” “请你不要这么卑微好吗,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林萱儿说白了就是他的继女,他对你好是理所当然。” 林渺皱起了眉头:“那你说,我哪里没有发挥好呢?” 姜雨望了眼身边跃跃欲试的木子娴,说道:“木子娴同学,你来给她表演一下真正的茶艺。” 木子娴表演欲爆棚,一秒入戏,眼睛跟着就红了,拉着姜雨的衣袖,哭唧唧地说—— “爸,都是我不好,我以前不该和妹妹争什么。呜,她不是您的亲女儿,来我们家终究是外人。我作为家里的主人,应该多照顾她,她脾气不好,还总是说谎,总是欺负我。我知道,作为姐姐我应该包容,不该随便拆穿的爸,我错了,你千万不要怪妹妹,要怪就怪我吧。” 林渺目瞪口呆。 还还能这样操作! 姜雨笑了一下,拍拍林渺的额头:“学会了?” “这这也太那个了吧!” “对于你爸这种钢铁直男,这招屡试不爽,不信可以试试。” 正文 舞会 舞会 吃过晚饭之后,姜雨独自走在园区的绿草步道边,散步消食,同时给裘厉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了,不过手机里的画面却是一片漆黑。 姜雨还以为是自己的网卡了,准备关掉视频重新拨过去,没想到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学校环境看起来不错。” “不是不错,是非常好!” 借着夕阳的余晖,姜雨将手机横屏,给裘厉看面前这一望无际的碧绿青草地:“远处是人工湖,湖边还有天鹅雕塑,这边正前方是我们的艺术大楼是高层办公的地方,后面几栋楼是舞蹈教室楼。” “这很好。” “裘厉,你在家里吗?” “嗯。” “你那边怎么这么黑呀?没开灯吗?”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嗓音性格:“你视频来得不是时候。” “为什么?”姜雨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这才七点啊,没到睡觉的时间,你不会睡这么早吧。” “没睡。” “那你关了灯在做什么?” “” “你把灯打开,让我看看你?” “” 见他不应,姜雨又唤道:“裘厉?” 良久,裘厉才勉强说道:“先挂了,等会儿我给你拨过来。” “不行!” 见裘厉稍有这般支支吾吾,她很是放心不下,非要追根究底了弄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好说,挂了。” 姜雨隐隐带了几分怒意:“你是不是又在自残?你忘了答应我过什么!” “没有。”裘厉回应:“没有自残。”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没eartroers。” “” 姜雨反应了半晌,忽然想明白了这家伙到底在黑暗中做什么。 所有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会dul去做的事情。 一阵风过,姜雨感觉自己脸颊烫烫的,甚至都不敢直视画面里的一片漆黑。 而她羞赧的表情和泛红的面颊,投射在屏幕上,被裘厉尽收眼底。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行为,一下子竟生出些滋味,缠缠绕绕地挂在他心头,stiute着他本不敏感的神经末梢。 “我我挂了!” “别挂。”裘厉呼吸略粗重:“让我看着你,就好了。” “你看我?” “你离我太远了。”他的嗓音带着致命的性感:“太远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吃东西又没味道了,很不真实” “一切都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姜雨垂敛着眸子,看着脚下的石子路,说道:“你要自己克服。” “克服不了。”他呼吸滞重,声线却格外温柔:“你在我身边,我才有感觉,才他妈活得像个人” “所以,不要挂。” 姜雨又心软了,明知道自己不该纵容他,但就是忍不住。 她同情他,也怜悯他,听着他的话,心都仿佛要融化了。 也许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裘厉。” “嗯。” “还有半个月就可以见面了。”她试图找点别的什么话题。 “我肯定考不上北城大学,不过我可以考别的学校,反正一定都会留在北城的。” “是为我吗?” “才不是咧,你别自作多情。”姜雨连忙否定:“我是为了留在爱斯梅拉,好不容易考进去了,我肯定不能去外地,虽然外地也有分校区,但是北城的是最总部,有最好的老师和舞台。” 裘厉看着屏幕里的女孩,路灯照着她的脸,脸颊红扑扑的,唇瓣也很红润,剔透的眸子像小兽一般灵动,绽放着光彩。 笑起来的样子,很甜。 裘厉喜欢看她在说到自己梦想的时候,眼底透出的那种光,那种光让一个曾经深处黑暗地狱的人,感觉到希望的存在。 “好好坚持下去。” 黑暗中,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说:“站在最大最漂亮的舞台上,跳舞给我看。” 姜雨笑着点头:“那你要用最大的力气给我鼓掌哦。” “嗯,我把手砍下来给你鼓掌。” “” 倒也不必! “我要开灯写作业了,挂了。” 视频那边传来窸窣声和抽纸巾的声音,姜雨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快哦?” “快?” 姜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没有那个看不起你的意思” 裘厉轻笑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 “” “挂了挂了!”姜雨觉得自己真是蠢,越描越黑。 挂掉了视频之后,她独自在绿道边散着步,很快,裘厉给她发来了一张写作业的照片。 干了坏事之后还没忘写作业,还真是学霸啊。 姜雨还是舍不得就这么道别,于是给他回信息:“成绩都这么好了,还这么努力,能不能给我们这些成绩差的人一条活路呀。” “小雨,我要成为最好的。” 现在一切都在变好,有了她,生活也有了意义,他想成为最好的自己。 他还要走到妈妈面前,告诉她,当初抛下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不仅不会给她的人生抹黑,他会成为她的骄傲。 姜雨又问道:“那你的生活怎么样,有钱吃饭吗?要不要我给你转点钱过来。” 裘厉笑了一下:“你真包养我?” 姜雨连忙道:“你千万这么想,当我是在帮你,将来你还我呀。” 裘厉:“那女朋友还是包养我吧。” 姜雨: 她给裘厉转了四千块钱过去,裘厉收下之后,发了四个字:“谢谢女朋友。” 然后又还了她五千。 姜雨:“?” 裘厉:“我有聿熙中学的最高额度奖学金,生活没问题。” 姜雨:“我们男朋友太棒了吧,还能拿奖学金。” 裘厉:“我会骄傲。” 姜雨:“骄傲起来!” 姜雨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嘴角不觉溢出笑容。 “其实,留下来,一半是为了梦想,还有一半,也是为了你。” 她编辑了这一段文字,还没来得及发送。不远处草坪边,林渺和木子娴两人找了过来。 “一个人笑成这样,在跟你男朋友聊天啊?”木子娴说道:“看看,嘴角都快开出花来了。” 姜雨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嗯!男朋友。” 林渺羡慕地说:“哇,看来我们小雨是超级喜欢他啊。” 姜雨心头一惊:“何以见得啊!” “如果不是非常喜欢的人,怎么会露出那么幸福的笑容嘛。” “我就随便笑一笑啊!” 林渺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不用解释啦,摆明你就是喜欢人家到不行了。” “才不是咧” 姜雨还是不肯承认,不过她和裘厉的关系,说出来旁人可能也不能够理解。 不过就算超级喜欢自己男朋友,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对了,你们俩一起来找我,有事吗?” 木子娴赶紧道:“都差点忘了正事了,会厅那边在搞迎新party,找你一起去玩啊!” “走啊,去看看。” 姜雨和朋友们一起来到了会厅,果然party已经开始了,女孩们穿着各自漂亮的裙子,化了妆,走进了会厅里。 姜雨身上穿的是日常的便装,她又看了看木子娴和林渺。 木子娴倒是穿了身很可爱的日常lo裙,而林渺打扮则很普通,牛仔裤配羽绒服。 不只是普通,而是相当路人啊。 姜雨知道,林渺肯定是害怕抢了林萱儿的风头,才穿这一身日常系。 林萱儿连她蓄长头发都不能容忍,怎么能容忍她刻意打扮呢! “这可不行。”姜雨对女孩们道:“人家都穿的漂漂亮亮的,就咱们穿的跟个路人甲群演似的,走走,回去换衣服。” 林渺犹豫着说道:“没必要吧,我们就去凑凑热闹,又不跳舞。” “怎么没必要,很有必要,你还没男朋友吧!” 木子娴看出了姜雨是想给林渺打扮,帮她改变形象,于是也赶紧道:“说起来,我也要回去补个妆!走走走!回去!” 于是俩人拉着林渺回了宿舍,给她好一通化妆打扮,木子娴还把自己的漂亮裙子借给她穿了。 跳芭蕾舞的女孩们身材都差不太多,林渺穿着木子娴的公主裙,整个人气质大变样,真有点南瓜马车上的辛德瑞拉的模样了 木子娴看着面前的女孩,感叹着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差点以为你是蕾丝呢,没想到这一打扮,竟然还真是个萌妹子。” 林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穿着梦幻的公主裙她忍不住伸出手,碰到了镜面。 哪个女孩不爱美呀,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好好地打扮过自己了。就连平时戴假发,都只能一个人偷偷地戴,她也好想留长头发。 姜雨满意地打量着林渺:“大功告成,咱们过去吧。” 林渺看着姜雨只换了条裙子,问道:“你不化个妆吗?” “我就不用了,反正男朋友又不在这儿。” “哟,刚刚谁还否认来着。”木子娴笑了起来:“抓现行了吧。” 林渺说道:“这叫女为悦己者容。” 姜雨愣了几分钟,摆摆手说道:“不是啦。”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哦!” 姜雨回想过年那阵子,妈妈给自己买了好看的新衣服,穿上之后,可不是第一时间拍照发给裘厉看吗。 女为悦己者容。 是这样吗?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迎新party的会厅。 会厅非常热闹,一水儿的俊男靓女,非常惹眼。 毕竟跳芭蕾舞的男孩女孩,颜值水平都不低,又同为富裕人家温养出来少爷小姐,不说别的,一个个皮肤是真的好,白白嫩嫩的,举止也非常优雅得体。 当然,也有例外。 林萱儿一看到姜雨和林渺她们走进来,就跟炸毛的斗鸡一样,又见林渺竟然还化妆打扮了,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林渺穿上这一身公主蓬裙,化过淡妆之后,周围同学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平时可从没这样打扮过。 “天啊,你是林渺吗?” “我还以为是南瓜马车上下来的辛德瑞拉呢!” “果然女孩子不能懒,一定要化妆呀!太好看了吧!” “这身衣服也很衬你的身材!” 林渺高兴地对她们一一道谢,然后感激地望了姜雨一样。 就在这时,林萱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对姜雨说道:“你,去给我倒杯果汁。” 姜雨毫不客气地回绝:“为什么我要给你倒水?” “因为你没有交学费,是拿奖学金进来的。爱斯梅拉的规矩,拿了奖学金,就要做公共服务。”林萱儿轻蔑地看着她:“你以为天下真有白吃的午餐啊?穷光蛋。” 姜雨恍然想起白书意之前说的,她需要早起去食堂帮忙做一些工作,来抵扣奖学金。 既然如此,姜雨也没有多说什么,去自助桌台边取了饮料杯,给身边的林渺倒了饮料,没搭理林萱儿。 林萱儿端着空杯子,见她竟然先给林渺倒饮料,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她! 她气愤地说:“喂!谁让你给她先倒的!” “任何事,都有先来后到、主客之分。”姜雨平静地说:“所以我先给她倒水,有问题吗?” 林萱儿听出了姜雨是在讽刺她,怒声道:“你胡说八道,快给我倒水,否则我就去告诉后勤部老师,取消你的奖学金!” 白衬衣的温伦走了过来,接过了姜雨手中的饮料瓶,说道:“没这个必要,拿奖学金的学生,公共服务有时间规定,不需要在这种时候,给某些人特别服务。” 说完,冷冷睨了林萱儿一眼:“姜雨同学的奖学金是谢先生给的名额,别说后勤部,你就算告到白老师那里去,也不可能取消。” 温伦一开口,林萱儿顿时又羞又急。 温伦可是芭蕾舞界年轻一辈里公认的男神。进爱斯梅拉的女孩,有一半都偷偷崇拜着温伦呢,当然包括林萱儿。 现在温伦当着所有人的面,驳回了她对姜雨的使唤,摆明了就是护着姜雨。 林萱儿气不打一出来,但看在温伦的面上,又不好再对姜雨发作,于是狠狠瞪了林渺一眼:“你要死啦!跟这种人混在一起,给我倒水去!” 林渺望望姜雨。 姜雨用期待的眼神告诉她,让她安心,做她想做的事情。 木子娴也握了握林渺的手,表示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磨蹭什么!当心我告诉妈妈!”林萱儿如往常一样,冲着林渺大呼小叫起来:“让她不给你生活费!让你退学!” 林渺脑子一热,将自己手中的饮料杯,直接倒在了林萱儿的脑袋上:“喝啊!” 气泡可乐顺着林萱儿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也弄湿了她漂亮的新裙子。 林萱儿整个人都木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渺,没想到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可怜姐姐,竟然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 林萱儿气的脸上肌肉都在抽动,摸出了手机:“你等着,我这就给我妈妈打电话,你等着死吧!” 说完,她跑到廊外,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好一顿哭诉,眼里眉间都是对林渺彻骨的恨意。 林渺有些害怕,直到姜雨从她兜里摸出手机:“给你爸打电话。” “给我爸?” 姜雨嘴角扬了扬:“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正文 吃醋 吃醋 在林萱儿急吼吼地去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控诉林渺的“粗暴”行为的时候,在姜雨和木子娴的鼓励下,林渺也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在木子娴的声情并茂的“示范”下,林渺开始开口第一句话,便带了哭腔—— “爸!” “怎么了?” 林渺爸本来在开会,一听女儿语气不对劲,会也不开了,匆匆出门,急切问道:“出了什么事?” “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啊,认什么错!” “刚刚舞会上,妹妹要求我给她倒饮料,我不小心弄洒了,弄到她衣服上了,她很生气,给邹阿姨打电话。爸,怎么办,我不想离开爱斯梅拉,我想继续跳舞!” 姜雨和木子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林渺爸立刻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她自己没手吗,为什么要让你给她倒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可能妹妹习惯了吧,因为我是姐姐,所以邹阿姨说我理所应当要让着她、伺候她。”林渺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知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但是爸,你给邹阿姨求求情,我真的不想离开爱斯梅拉,我想学跳舞。” 电话那端,林渺爸的心态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手也紧紧攥了拳头。 毕竟,直男的“尊严”也还是不容侵犯的,家里总归他是顶梁柱,让他去给妻子求情,就为了让自己的亲女儿上学,这像什么话! “她让你退学就退学吗?” “毕竟邹阿姨说,让我进爱斯梅拉,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妹妹,现在我没有照顾好妹妹,退学也是应该的。” “哼!”林渺爸一下子火了:“我的女儿学芭蕾,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需要去照顾谁?” 以前,林渺从来不对父亲说这些,她觉得说了也没用,以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只会和父亲来硬的。 冷眼冷语,自然是抵不过后妈在父亲耳边的温柔暖语耳旁风。 然而现在,林渺开始明白,有时候,适当的撒娇和示弱,是真的可以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就像林萱儿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她就是用这些手段,一步一步,使得林渺慢慢在这个家庭里被边缘化。 “渺渺,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爸爸会为你做主的。” 林渺爸说完这句话,便挂掉了电话。 而不远处,林萱儿也哭哭啼啼地挂了电话,回头望了林渺一样,眼神憎恶,仿佛是在说:“你等着吧” 林渺其实这会儿也有些犯怵了,毕竟,后妈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把自己老爸拿捏得死死的。 刚刚自己的这一番“陈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姜雨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掌心里全都是黏黏的冷汗。 一个人,想要一夜之间,变成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抛弃怯懦、抛弃自卑、突破自我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姜雨,都是死过一次、涅磐重生之后,她才破掉了曾经深深束缚自己的那一层厚茧。 的确,在某一个时期,那层“茧”可以为她带来安全感,帮她遮挡外部世界的风刀霜剑。 但是同样的,那层“茧”将她紧紧地包裹了起来,让她变成了一个不敢说话、不敢出声、只能畏畏缩缩躲在保护膜里的可怜虫。 不破不立! 哪怕破茧的过程是伴随着剧痛的,但是所有的痛苦都值得,因为新生的世界,处处都是惊喜。 很快,对面林萱儿的电话响了起来,想来是继母给自家女儿打的电话。 “喂,妈,怎么说,是不是要把这个贱人带走了!我真的一分钟都不能忍受和她在同一个学校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林萱儿,忽然愣住了,隔了好久,才颤抖地叫出了三个字:“林叔叔” 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继母在电话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林萱儿,并且让她向林渺道歉。 林萱儿一开始自然是极力地拒绝。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向林渺道歉!从小到大,都只有林渺向她道歉的份,她怎么可能 然而,直到母亲说出,如果她不道歉的话,很可能就要退出爱斯梅拉的时候,林萱儿彻底傻眼了。 “退,退学?怎么可能,妈,你是不是听错了,林叔叔怎么会让我退学呢?他平时最疼我了!” 听着她这句话,姜雨嘴角不禁泛起冷笑。 不管平时林渺爸对林萱儿多好,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是好,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好。 可如果她看不懂形势,真以为自己可以鸠占鹊巢,将人家的亲生女儿赶出去,自己独享他的父爱和财富,那可真是蠢得没救了。 终于,在后妈无可奈何的逼迫下,林萱儿极不情愿地向林渺道了歉,哭哭啼啼地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她了。 初战告捷,林渺那一晚兴奋到半夜都睡不着,拉着姜雨的手,构想着未来如何如何。 她要开始蓄长头发,立志要成为最性感的“小天鹅”,要和有八块腹肌的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所有过去不敢想的事情,她现在都敢想了。 月光落在她的床头,为她雪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淡辉。 破茧之后的世界,多美啊。 姜雨欣慰地看着她,真诚地为她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很有成就。 晚上,姜雨躺进被窝里,手机里“叮”的一声响,【知过】app发来一条信息:恭喜重生者完成【拯救灰姑娘】的委托,酬金64000已入账。 看着这条信息,姜雨知道,虽然今晚的“战役”只是林渺破茧的一个开始。 但是从今天以后,她不会再甘心做那个蓬头垢面,仰人鼻息的灰姑娘。 她会成为自己生命里展翅的“白天鹅”。 晚上,白书意锁好办公室大门,转身看到了薛嘉怡。 薛嘉怡穿着修身性感的西装一字裙,抱着手臂,指尖拎着一根烟头,走到了白书意身边。 “学校不能抽烟。”她对薛嘉怡如是说。 薛嘉怡却毫不在意,吐了口白烟,用微哑性感的嗓音道:“刚刚舞会上发生的事,知道吗?” “听温伦说了,爱斯梅拉女孩子居多,女孩之间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很正常。” “你不觉得,有那个女孩在的地方,总是会发生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白书意当然知道,薛嘉怡说的那个女孩,指的是姜雨。 “我问过了,跟她没什么关系,是她的室友。” “真当成自己的关门弟子啦,这么护着她?”薛嘉怡说道:“你不觉得,她跟步檀嫣很像吗?” 此言一出,白书意的脚步顿了顿。 “不仅长得像她、跳舞像她,就连这事故体质,都那么像。”薛嘉怡说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永远不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白书意沉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是她,步檀嫣是步檀嫣。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不要硬扯在一起。” “你真的毫不在意?” “我需要在意什么?步檀雅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有学生能追上她的脚步,我感到高兴还来不及。” 薛嘉怡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瘆人:“白书意啊白书意,难怪你费尽心思表现,谢渊却看都不看你一眼。” 白书意冷着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像你这种出生的小姐,身上有着我们这种底层出身的人,最最讨厌的地方。”薛嘉怡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虚-伪。” 白书意不想和她吵架,轻慢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薛嘉怡说道:“你把她收归麾下,真的是为了培养她,还是另有目的呢?” “我有什么目的。” “譬如说,把她的人连同她的天赋一道藏起来?” 那段时间,姜雨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洗漱之后去食堂,和阿姨们一起为学生准备丰盛的早点。 一开始,姜雨觉得自己还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可是随着集训任务越来越重,每天深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早上还要早起勤工,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可爱斯梅拉艺术中心为她免去了二十多万的学费,只是让她每天早上去食堂做做勤工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什么勤工能在半个月挣二十万呢! 姜雨还是决定咬牙坚持。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食堂也很高级,早餐是自助餐模式,因此需要随时添食加餐,随时收拾桌上的碗筷。 所以一整个早上,姜雨都会忙的团团转。 同为一个师门的温伦看不过眼,走过来对她说:“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姜雨一边给同学们煎鸡蛋,一边说道:“你哪儿会做这些事儿啊,还是我来吧,你赶紧去上课,迟了白老师又会说你。” 温伦见自己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从小也没有做过这些事,只怕会给她添乱。 “那我去给白老师说说,免了你早上的勤工,你这样也太累了,而且早课很关键,基本上老师讲授的知识点,你都错过了。” “哎,你可千万别去说。”姜雨赶紧道:“就小半个月而已,如果这都坚持不下来,那别人该怎么说我呢。” 温伦担忧地看着她:“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你快去上课吧!” 温伦走了几步,又担忧地回头望了她一样,很不放心地离开了。 姜雨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继续煎鸡蛋。就在这时,身边有人接过了她手中的锅铲,默不作声地替她给鸡蛋翻面。 姜雨转头,却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工作服的裘厉。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早上没睡好,做梦呢! 裘厉可真是衣架子身材,就连这一身白色的后勤工作服,都能让他穿出制服诱惑的味道。 “你怎么在这里啊!” 裘厉一边煎鸡蛋,一边说道:“寒假无聊,刚好看到网上有招兼职,就来了。” “你是为了我来的吗?” 裘厉面无表情地睨她一样,淡淡道:“碰巧。” “才不是呢!男朋友你就是为我来的吧!”姜雨眼神里绽出光彩:“是不是特想姐姐呀?” “不是特别想。”裘厉克制地说:“只是有一点想。” 姜雨知道,他的“一点”,那应该就是很多很多了。 裘厉将铁板上的油渍刮走,重新倒了油,熟练地打了几个鸡蛋,说道:“你到这里面,就是为了做这些事?” “才不是呢,因为奖学金抵扣了学费,所以做一些公共服务,也是应该的。” 裘厉没有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摩挲她这一排葱玉般的指尖:“姐姐不用做这些,以后,我帮你做。” “不用啦,你既然来兼职,肯定也有你自己的工作要做。” “是兼职没错,但我没要工资。” “啊?” “以后,你的工作交给我,你去跳舞。” 姜雨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头升起一阵感动,除了感动之外,也有一丝丝细腻的柔情萦绕。 “你其实不用” 她三缄其口,欲言又止,拒绝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良久,憋出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好呀。” 裘厉笑了一下:“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就因为是姐姐哦。” 他附身凑近她耳畔,用鼻翼蹭了蹭她的耳垂,细声说:“也是我最想要的姐姐。” 姜雨红着脸换下了工作服,匆匆走出厨房,准备去上课了:“那我先去了,等会儿下课来找你,你不要什么都做,我的工作量很轻的。” “嗯,去吧等等,回来。” 姜雨迈出去的大长腿又收了回来,不解地望着他。 裘厉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刚刚那男的,谁?” 姜雨想了半晌,恍然想起来:“啊,你说温伦啊,他还能是谁,同学呀!” “哦。” “还有事吗?” “没事。” 姜雨正要迈出去,裘厉忽然又道:“就有点吃醋。” “”她回头望他一眼:“这真不至于,男朋友。” 正文 我错了 我错了 姜雨一路小跑着,穿过绿地操场,来到教学大楼,透过落地窗朝教室里望去。 同学们一直排开,单手拉着镜前的扶手,进行下蹲的练习 白书意正在指导三四个同学们做基础动作,见姜雨站在窗边,让她赶紧去换衣服,准备训练。 姜雨去更衣间换上了合适训练的贴身衣服,站在同学的最后排,加入了他们一起练习。 站在她前面的温伦回过头,小声说道:“白老师在指导我们下蹲的动作,你跟着我做,就可以了。” 姜雨感激地向他道谢。 白书意走到姜雨的身边,用教棍轻轻敲了敲她修长的腿,说道:“虽然芭蕾舞演员看起来腿形很长很瘦,事实上却相当有力量,我们想把我们的力量在舞台上展现出来,这就需要你们在下蹲的时候,尽可能将身体向上提拔。” 姜雨跟着她的点拨,尝试着做到她的要求。 白书意目光下移,落到她的脚上,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接受的是什么训练,但在我这里,我要求绝对的规范和标准,姜雨,一位脚给我打开。” 姜雨试了试一位脚,用这种姿势,感觉有些勉强。 过去姜雨跳舞的时候,会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进行,虽然并不一定绝对标准,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按照白书意的要求来的话,练习的时候,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如果真的跳舞,也许没办法发挥到她的极致。 尽管觉得不太舒服,但她还是按照白书意的要求,完成了下蹲动作的训练。 下课的时候,白书意告知他们:“在我们的集训结束之后,会给你们一个舞台展示的机会,重新进行abcdef的等级评定。当然,你们进入爱斯梅拉之后,每个学期结束,都会有这样一个阶段性的舞台展示重新分班。所以同学们,为了自己心目中的目标,勤奋练习,好好加油吧。” 同学们经她鼓励之后,都纷纷留下来,决心多练习一会儿。 白书意把温伦和姜雨带到了另外一个空教室,对他们开小班进行单独的教学。 “温伦没什么问题,姜雨的问题比较大。”白书意毫不讳言地说:“姜雨你跳舞太随意了。” 姜雨眨巴着眼睛,看着白书意:“是不够规范吗?” “非常不规范。”白书意皱眉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但是在爱斯梅拉,我们要求每一位舞者,都要做到最规范。” 姜雨迟疑着说:“可是在舞台上,舞者不是应该找到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吗,这样才能发挥到自己的极致。” “所以你的意思是,专业和规范不重要,自己跳得开心最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 “按照我说的做,爱斯梅拉不需要问题太多的学生。” 姜雨发现,白书意老师虽然平日里很温和,对她也很好,但是在课堂上是真的严厉。 不是针对她,她对其他同学也是同样严厉,刚刚甚至把一个女生都训哭了。 姜雨知道,老师对他们严厉是好的。如果只是和稀泥的话,他们永远的得不到成长。她进爱斯梅拉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跳得更好吗。 她按照白书意的要求,完成每一个动作的规范。 傍晚时分,是爱斯梅拉的同学们少有的休闲时光,不少女孩都喜欢坐在园区后面的喷泉绿地边,休息聊天。 姜雨穿着宽松的连帽运动衫,将今天练习过的一段《茶花女》的芭蕾舞选段跳了一遍。 裘厉坐在地上,嘴角叼着根草茎,迎着夕阳望着她,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要进的学校,教给你的?” 姜雨没搭理他,继续做着大踢腿:“男朋友什么时候对芭蕾舞也有心得了?” “每次约会,女朋友不是在练舞,就是在找地方练舞,我怎么也该专业了。” 姜雨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那你说说,我哪里跳的不好。” 裘厉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汗,说道:“没有以前自然,以前你跳舞的时候,还总对我笑,刚刚都不对我笑。” “就这啊,所以我们男朋友评判的标准,就是我对不对你笑?” “这很重要。”裘厉捏住她脸上的嘟嘟肉:“不笑,我就觉得不好看。” “的确是顾不上。”姜雨推开他的手,沉思着说道:“这几天,白老师抠了好多动作的细节,要求特别严格,让我必须跳到最规范的状态。” “那这有什么意思。” 姜雨凶巴巴扫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那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每个人都跳成一模一样,就像看机器人跳舞一样,真可爱。” “” “你还是说人话吧。” “你以前那种自由发挥,我看着觉得心情很好。” “好像也有道理。”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嗓音响了起来:“从专业角度来讲,芭蕾舞的确是要求极强的规范性。” 姜雨回头,看到温伦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休闲白卫衣,跟三两个朋友道别之后,走到姜雨和裘厉面前:“你刚刚说的不太对,芭蕾舞不像爵士街舞那样的个人表演,芭蕾是一群人的舞台,如果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个性,那么舞台是没有办法完成的,所以白书意要求的规范性,是非常重要的。” 他一过来,裘厉脸上的笑意与温柔,顿时烟消云散,眸色也沉了下去。 “我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我看女朋友的舞,更希望她自己觉得舒服,这样我才会舒服。如果她自己都跳得不自然,观众当然也会觉得别扭。” 温伦听到“男朋友”这几个字,目光下意识地打量了裘厉一眼,问姜雨:“他怎么进来的啊?” “他是来帮我做公共服务的。” 温伦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裘厉脚上那双修补过的鞋子,说道:“你当然是希望她发挥到极致,但是从正常舞台的大局观来看,还是要维持规范的普遍性才可以,这是我专业的意见。” 姜雨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她赶紧对温伦说道:“我男朋友不懂芭蕾的,门外汉一个。而且很固执,不太容易被说服。” 温伦点点头,正要作罢,却听裘厉又道:“那步檀嫣怎么说?” “什么?” 裘厉抬起下颌,望着温伦,平静地说:“步檀嫣是你们圈子里公认跳得最好的舞者吧,我把她的演出视频都看过了,她不是你口中所说的规范的舞蹈,她跳得很随性,就和小雨以前一样。” 裘厉把“步檀嫣”搬出来,不仅仅是温伦,连姜雨都愣住了。 过去他一直对芭蕾舞兴趣平平,没想到还去搜过步檀嫣的演出视频来看,而且还看出心得来了。 很显然,她说的每一句话,他看似不在意,其实都有用心去做功课。 温伦沉思了片刻,好像也的确找不到说辞来解释步檀嫣的舞蹈,毕竟她可是芭蕾舞坛的een啊,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步檀嫣。 他讪讪道:“你举的这个例子,不具有普遍性。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步檀嫣。” 裘厉冷笑了一下,说道:“那真是很不巧,我们家小雨可以做到。” 姜雨有些不好意思,暗暗地拉了他的手一下。 没见当着外人这么夸自己女朋友的。 温伦很得体地笑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姜雨连忙道:“你别介意,我男朋友就是有点犟脾气。” “没事。”温伦对姜雨说道:“集训结束之后的舞台展示,我想跟你合作,咱们争取谁也别掉级,还是继续当白老师的学生,怎么样?” “啊,当然好啊。” 如果她能跟温伦合作的话,那肯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毕竟温伦的实力,是目前爱斯梅拉的所有男舞者当中最出众的一个,而且姜雨擅长的黑天鹅,也需要有“魔王”或“王子”的配合。 “白天要一起上课,只有晚上有训练的时间了,我问后勤老师拿到了舞蹈教室的钥匙,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昂。” 姜雨看了眼裘厉。 裘历沉着脸,摆明了是在吃飞醋。姜雨可能更多还是要顾及到他的感受,拒绝道:“我可能还要陪一下男朋友,不然温伦同学你找别的女孩搭配” 温伦略略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我找别人吧” 话音未落,裘历冷着脸,生硬地说:“谁他妈要你陪。” 说完这话,他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起身离开了。 温伦无奈地说:“那个你男朋友脾气有点大啊。” 姜雨看着裘历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她当然知道,裘厉这时候选择离开,是为了给她机会,不想让她错过温伦这个搭档。 不过凶什么啊。 这臭脾气。 裘厉回到家,心情一度很糟糕,姜雨给她的短信也直接无视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大方过头了,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姜雨是他的,不可能跟那个小白脸有什么。 不要吃醋,不要让她面子上难堪 但真的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温伦,想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裘历就感觉仿佛有无数条毒蛇盘踞在自己的心头,无孔不入,直往他心里最薄弱、最自卑的地方钻。 裘厉的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感觉全身又冰又木,全世界仿佛都开启了屏蔽模式,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温度了。 他满脑子就只剩下温伦打量自己的那双眼睛。 裘厉顺手抓起了桌上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刮在了手臂上。 锐利的刀锋走过,鲜血冒了出来,顺着小臂滴滴答答。 他蓦然间感受到了尖锐的刺痛,这股刺痛一下子将他从麻木的世界,拉回人间 会痛。 任何与姜雨相关的事情,落在他的身上都会有感觉。 痛苦、欢愉、悲伤她是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一抹彩色。 裘历背靠着墙壁,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姜雨晚上跳了舞,心里惴惴不安,于是给裘历发了短信,但是他没有回她。 这醋缸肯定又生气了。 第二天早上,姜雨特意早起去了餐厅。 裘厉已然早早过来了,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正在清洗待会儿要使用的餐盘。 姜雨偷摸地溜到他身后,准备趁他不备,吓唬吓唬他。 水流哗哗啦啦,姜雨猛地扑倒他身后,大喊一声——“嘿!” 裘厉完全不为所动,没有被吓到,没有回头,像没听到似的。 姜雨撇撇嘴,正要抱怨几句,忽然看到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多了两个创可贴。 她抓起他的手臂,撕开了创可贴。 两张创可贴连在一起,下面是一道新鲜的细长创口,一看就是被锐利的刀子划过。 不深,但是见了血。 裘厉抽回手,略微皱眉:“你不能温柔点?疼死了。” “你还知道疼!”姜雨激动了起来,抓起他的手臂,激动道:“你看看你手臂,有一块好皮肤没有!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裘厉的手臂原本应该是很漂亮,他皮肤白,隐隐可见血管的弧线,只是手臂上纵横着各种自残后的痕迹,有些浅的看不出来了,刚刚被她撕下创可贴的地方,又渗出了血珠。 姜雨感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仿佛都白费了似的。 她那样努力地想让他变好,可是如果他不改掉伤害自己身体这种恶习,又怎么可能变好。 “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答应过不自残的!” “你管老子” 裘厉抽回手,继续重新洗盘子,任由冷冰冰的凉水冲淡他手上的血滴。 “昨天和温伦练舞,是你让我去的。” “是我”裘厉面无表情道:“最后无能狂怒的人也是我。”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听你的也不行,不听你的也不行。” “那就走啊!” 裘厉明白,自己精神状态很有问题,他情绪一直不能自控。 而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伤害身边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去找自己的母亲,不敢让她看到如此残破不堪的自己 “走啊!” 姜雨被他吼得往后面退了退,眼角微红:“真走了你别后悔。” “滚!” 姜雨扔下了准备给他的莲蓉面包,转身离开了。 裘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揉成一团的面包,心里蓦然一空。 在姜雨跑出工作间的一转瞬,他跌跌撞撞冲过去,将她拉回来,抵靠在墙边,用力抱住—— “别走,不要走,姐姐。” 听到他叫她“姐姐”的那一刹,姜雨的心都要被揉烂了。 “王八蛋!” 她用力地挣了几下,然后任由他滚烫的身体用力地抱着 “我错了。” “你知道错,但你永远不会改。”姜雨的嗓音带了哭腔:“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改,我永远帮不了你。” 裘厉肝肠寸断。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的位置,埋头蹭着她颈项间的发丝,嗓音沙哑而无助—— “小雨,我也想变好,你不要放弃我” 正文 守护 守护 姜雨稍稍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裘厉心理和精神状态都有问题,但即便全世界都放弃他了,她都不能不要他 她是裘厉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须紧紧抓住他。 “好了,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裘厉没有动。 “等会儿阿姨们就过来了,看到不好。” 听到这话,裘厉才稍稍松开了手,看到她头发都乱了,于是用手帮她梳理了一下,动作很轻柔。 “那你现在跟我说,为什么自残?” 裘厉一边帮她理着头发和衣领,一边说道:“离你太远了。” “什么叫离我太远了,我不就在这儿吗?” “你不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他颔首,看着自己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沉声道:“可能也和姓温的有关。 姜雨笑了一下:“果然,还是醋缸翻了。” 裘厉索性不辩解了,抬起头,理直气壮道:“老子就吃醋怎么了。” “那你不能总这样啊,温伦是我的舞蹈搭档,你总这样,我还怎么和他跳。” 裘厉没有说话。 “那我去回绝他好了,说我们家男朋友不让我和其他男生跳舞。” 姜雨说完转身就走,裘厉一把拉住她,烦躁地说:“没不让你跳。” 她偷偷笑了一下,知道裘厉虽然吃醋,但他还是会为她考虑。 温伦是姜雨最合适的搭档,但凡能为她好的,裘厉绝对不会阻拦。 “不用有心理负担。”裘厉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揉揉她的脑袋,平静地说:“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我不是病人。” “我知道你不是。” 他虽然心理有障碍,但他不是霍城那种混蛋,外表看起来人模人样,背地里在女人身上找发泄。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姜雨惧他、怕他,却还是愿意靠近他。 “裘厉,要不等集训结束之后,咱们去看看医生吧?”姜雨试探性地说:“医生会帮你的。” “不需要。”裘厉脸色冷了冷:“医生帮不了我,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医生给不了他想要的色彩,这个世界上,只有姜雨才能帮他。 “你说跟我在一起,你有味觉,知觉可是这些,不都是心理障碍吗,只要是心理障碍,心理医生就肯定有办法,比如像催眠这种治疗手段,都是可以” 话音未落,裘厉打断了她:“我爸就是心理医生,他对我做过很多催眠的实验。” 姜雨立刻住嘴了,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她知道裘厉父亲是怎样残暴地对待他,他所有的问题,都是来自于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对他童年的摧毁。 “你所说的知觉,真的只有靠近我才会有?” “不是靠近你,是在一起,才会有感觉” 姜雨不解:“这两者有差别吗?” “有,差别很大。”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 裘厉看着她,忽然附身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譬如这样,我就没感觉。” 姜雨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吓了一跳,赶紧挪到侧边,却见他又将自己的脸颊凑到她面前,笑着说:“譬如姐姐主动亲我,才是我想要的感觉。” “”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真的有病。” 裘厉嘴角的笑容漫开了,推了推小姑娘的后脑勺:“不亲就走。” “我走啦!” 姜雨哄好了男朋友,愉快地去上课了。 裘厉在食堂帮姜雨做公共服务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而姜雨也毫不讳言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每天早上,他都会穿着规整的制服,站在操作台前,给同学们认认真真地煎鸡蛋。 尽管名草有主,但是裘厉这么一个大帅哥,搁女多男少的艺术中心食堂里,还是非常惹眼,把少有的几个男孩都比下去了。 这些原本仗着“数量稀缺”的优势,准备好好解决一下“青春期单身困惑”的男孩们,见身边一起吃饭的女生,目光全让吧台边的服务小生给勾走了,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 几个富家公子哥盯了他许久,相互传递着眼神,走到吧台前,点了五颗水煮蛋。 裘厉沉默地打开烧沸的水锅,将鸡蛋放进去烧煮。 其间,这几个男生一直在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 “笨手笨脚的。” “老子都要饿死了!” 裘厉充耳不闻,十分钟后,从锅里捞出了五颗水煮蛋,放进了男生的餐盘里。 一个矮个子的男生捡起盘子里的水煮蛋掂了掂。 刚煮好的水煮蛋表面温度很高,他甫一碰到,被烫的“哇”地大叫一声,鸡蛋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被烫到的矮个子男生,名叫徐项明,完全是凭借家里比石头还硬的关系,安排进的爱斯梅拉,没什么水平,被安排在f班的替补位上,属于学校里不得不接收、但绝对不会出现在舞台上的“混子”学生。 他进爱艺术中心,也是因为学习成绩太差了,家里希望能够获得爱斯梅拉老师的推荐信,将来在艺术院校自主招生的时候,能获得加分的机会。 在学校里,这类学生就是“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学校里正二八经的学生都知道惹不起他们,也都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徐项明进了爱斯梅拉之后,周围全是女孩,没法找女生的茬,正愁手痒痒憋得慌。 正好裘厉就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你要烫死我啊!”他冲裘厉大喊了声:“你是猪啊!不知道冷了再给我啊!” 裘厉也被他们催的很烦躁,说道:“不是下一秒就要饿死了吗?” 徐项明阴沉着脸色:“你他妈再说一遍。” 裘厉毫无惧色地和他对视着,冷笑:“我看你饿死鬼投胎,老子心疼你。” 围观的女生偷笑了起来。 “我去你妈的!” 徐项明脸色胀红,抓起另一个男生盘子里的鸡蛋,扬手砸向裘厉。 关键时候,幸好另一个男生拉住了他:“算了,别做太过火,薛老师还在呢。” 果然,不远处,薛嘉怡正在教师用餐区靠窗的座位边,和同事优雅地喝着咖啡,没注意这边的冲突。 不然“女魔头”在,徐项明不敢做得太过火了,气哼哼甩开同伴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裘厉道:“你也不找个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一身穷酸气熏死人了。” 裘厉也看到不远处有老师,他不想给姜雨惹麻烦。 他过来代替姜雨做公共服务,后勤的阿姨伯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默许了。 如果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 徐项明见裘厉不再开口回怼,以为他是怕了,索性变本加厉地用言语羞辱他:“像你这种垃圾,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裘厉拿着锅铲给鸡蛋翻了面,平静地说:“即便我这种垃圾,也从来不会和屎讲话。” “你!” 徐项明气得快要炸了。 像裘厉这种男孩,身上戾气重,就算一句话不说,搁那儿一站,都能引起周围雄性生物天然的不爽。 “你得意什么!” “我没有得意,只是你在影响我工作。” 裘厉说着,将煎蛋放进了一个女孩的托盘里。 女孩害羞地对裘厉说了谢谢,然后轻蔑地望了望徐项明,轻声补了句:“sht。” 徐项明更是怒火中烧,拿起漏勺,从滚烫的锅里舀起了一个鸡蛋,递到裘厉面前:“代女朋友工作,行啊,先给老子剥鸡蛋啊!” “我没有义务这样做。” “那你恐怕还没有搞清楚爱斯梅拉是什么地方。”徐项明冷笑:“这里不叫食堂,叫餐厅。你是服务生,为我们服务的。不然你以为,凭什么短短十五天集训,收了我们上万的食宿费。” 这时,边上看不过眼的阿姨赶紧走过来,拿起了鸡蛋,解围道:“我来给你剥,小厉是刚来的,还不熟悉这些。” 徐项明夺过了鸡蛋,搁在裘厉的手边:“我要他给我剥。” 裘厉面色平静,毫无动容。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他从小到大见得太多了。 换回去,徐项明的脸都已经被他按下锅了。 不过此刻,他却必须选择忍耐。 “行啊。” 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拿起那枚刚出锅的鸡蛋,开始剥壳。 鸡蛋表面温度很高,但是他仿佛是完全感受不到高温的刺激,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徐项明有些怀疑,摸了一下鸡蛋,立刻被烫得缩回了手。 “操!” 这家伙是什么怪胎! 裘厉将剥好的鸡蛋放在了他的盘子里,漆黑的眸子冷飕飕地扫他一眼:“慢用。” 徐项明还是不信邪,又从滚烫的锅里捞出三个鸡蛋,递到裘厉手边:“继续剥!” 裘厉嘴角挂着淡笑,继续给徐项明剥着鸡蛋壳。 颀长的指尖也被烫的发红了,偏偏他像是完全没感觉似的,一点痛苦都没有。 周围部分女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道:“没这个必要吧!”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有意思么。” 在裘厉拿起第三颗鸡蛋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姜雨挤进人群里,看到裘厉被烫的通红的指尖,怒不可遏,抓起鸡蛋直接砸向了徐项明—— “你的!” 裘厉本来心情沉郁到了极点,忽然听到姜雨这平日里最讲礼貌的小姑娘爆了声粗口,一下子愉悦了,含笑望着她。 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气得全身发颤,用力推开了徐项明:“你有什么资格欺负他!”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治好一些的男朋友,被徐项明欺负成这样,姜雨这暴脾气,抓起盘子里的鸡蛋,全部砸向了他。 徐项明生生挨了几下,有些吃痛,却不太敢对姜雨怎么样。 毕竟她是白书意老师的学生,得罪她,就等于直接得罪了爱斯梅拉最牛逼的大佬。 他讪讪地说:“找这么寒酸的男朋友,你也好意思说呢。” 姜雨怒声道:“又不是所有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寒酸怎么了,穷不是让人随便嘲笑的地方,无知才是。像你这种一无是处、只知道花父母的钱混日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此言一出,周围女生纷纷点头认同,看向徐项明的眼神越发鄙弃。 “你你胡扯。” “我看她没有胡扯。” 这道嗓音,来自于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薛嘉怡。 一看到是“女魔头”薛嘉怡,徐项明凶狠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腿都软了。 爱斯梅拉的学生多来自于富裕家庭,都不是省油的灯。 薛嘉怡本来不想插手此事,不过听到徐项明说人穷酸,还在这里划分了三六九等,实在刺耳。 毕竟,和出身芭蕾世家的白书意不同,薛嘉怡就是低层出身,她学芭蕾那会儿,甚至连姜雨的家境都不如。 所以这个话题,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敏感处。 “照你的意思,不是出身豪门世家,倒配不上爱斯梅拉这地方了,是吗?” “薛老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徐项明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的气势。 “那你几个意思?怎么,我也出身低层,就不配教你了吗!” “不没有” 薛嘉怡看着徐项明,眼神冰冷:“下次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直接滚出去,开除一个替补f班的学生,我还做得了这个主!” 徐项明吓得屁滚尿流,早饭都不吃了,灰溜溜地离开餐厅。 还没走出大门,姜雨却说道—— “侮辱了别人,不需要道歉吗?” 徐项明咬着牙回头,看了姜雨一眼。 姜雨不会放过徐项明,不管别人怎么看不起她,背后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 但是说裘厉不行。 那是她保护了那么久的男孩子,是她承诺要去照顾的人。 “既然薛老师出言制止了,我相信爱斯梅拉不是欺负了人可以不用道歉的地方。” 薛嘉怡淡淡地望着姜雨,她真的不喜欢这丫头。 她跳舞的样子,太像她那个讨厌的女人了。 但是这小丫头似乎算准了她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敢借着她的威势来做法。 薛嘉怡想到了那双埃利塔舞鞋鞋底的字母。 一念之差。 人已经离世多年,那个刺眼的字母,非但没有伤害到她,反而成了生者永恒的屈辱。 “在爱斯梅拉,不允许任何轻蔑、侮辱他人人格的事。”薛嘉怡冷冷道:“这里是艺术的殿堂,不是你们这些有钱的少爷小姐仗势欺人的地方。” 因为薛嘉怡在场,徐项明没有勇气拒绝,怂得跟个鹌鹑似的走回来,有气无力地对裘厉道—— “对不起。” 姜雨冷声说:“听不到,你没吃饭吗,地上的鸡蛋要不要捡起来吃了?” “对不起!”徐项明放大了音量,吼道:“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裘厉重新回到自己的吧台边,继续煎蛋,没多看他一眼。 徐项明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走出餐厅的时候,都哭出声来了。 同学们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瓜,纷纷散去。 薛嘉怡同样不善地望了姜雨一眼,懒懒道:“男朋友都带到爱斯梅拉了,应该是你的工作,让别人做,你倒是挺会盘算。” “薛老师,抱歉,我这就让他回去。” “不管是谁。”裘厉淡淡道:“只要该做的活儿有人做,不就行了。” 薛嘉怡忙得很,懒得管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踏着高跟鞋走出了餐厅。 姜雨连忙抓起裘厉的手指尖,轻轻帮他吹拂起来:“刚刚烫到没有?” 裘厉本来要说没感觉,但是看着姜雨这般着急的神情,话锋一转:“疼。” 姜雨掰着他的指头,放到嘴边轻轻吹着。 凉丝丝的风落在他的指尖,很舒服。 “还疼么?” 裘厉看着她鼓气的腮帮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她的唇:“还是痛啊,姐姐。” “可你不是没感觉吗?” “现在有了。”裘厉理直气壮地说:“你也知道,这是心理障碍,它想疼就疼。” “你这” 挺莫名其妙的。 姜雨索性道:“那你别干活了,现在就回去,找个医院看看,别是烫伤了。” “找医生没用。”裘厉将手递到她凉凉的耳垂边,轻轻捏了下:“要女朋友帮忙才行。” 姜雨柔软的耳垂被他不怀好意地捏着。 这家伙多半就是耍赖占他便宜了。 她推开他的手:“骗我。” “没有骗。” “你明明就不疼吧!” “疼。” “才不信呢。” 裘厉嘴角翘起:“那就当我跟姐姐撒娇,行吗?” 只有被宠爱的人,才有撒娇的资格。 裘厉从来没有过,他也想要。 姜雨揉了揉他的手:“那你说实话,真不疼?” “嗯,放心。” 她松了口气。 其实,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他骗她,有感觉的 但凡是他为她承受的一切磋磨,就都不可能无知无觉。 但裘厉享受这种感觉,哪怕是疼痛。 姜雨皱眉说道:“以后你别来了,还有几天,公共服务我自己做。” 看见他在这里被欺负,姜雨心里难受。 “我是个有始有终的男人。”裘厉仍旧笑着说:“有小雨保护,我怕什么。” 姜雨知道他不会半途而废,劝也劝不动。 裘厉如果肯听劝的话,她的任务早完成了。 “行,那以后我保护你。”姜雨紧紧握着他的手,向他保证:“有人欺负你,你就来跟我告状。” 裘厉看着少女眼中闪动的熠熠光芒,他能感受到此时此刻她的真心。 他立刻抽回目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沉睡的恶龙,身边多了一个小公主,小公主手里握着宝剑,替他抵挡黑暗、守护最后的星光。 从此,梦境永安无恙。 正文 体面 体面 集训过半,同学们也开始把全部心血投入到最后的汇报演出的练习中。 姜雨和温伦配合完成了黑天鹅与魔王的一段双人舞,俩人的默契度的非常高。 温伦是很严谨的男人,看得出来,他从小接受的就是最学院派的芭蕾舞训练。因此,他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帧的表情,都有严格的规范,力求做到完美。 他帮助姜雨抠了许多动作的细节。 过去姜雨跳舞,更倾向于在掌握基本动作之后发挥自己的特色,对舞蹈进行自我的诠释。 但是在白书意的要求之下,她必须抛却过去的那一套所谓“野路子”,按照规范的要求进行每一个动作。 温伦也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当然,除了姜雨和温伦,其他的同学也没有放松。 最后一场集训汇报演出,直接关系到他们正式进入爱斯梅拉的评级班级。 谁不希望能够进入abc班,担任舞台上有名字的主要角色,于是def班的同学们拼命往前挤。而abc班级的同学们,自然也要努力保住自己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如果在集训汇报演出当中评分不及格,是会被直接退学的! 大家挤破头进了爱斯梅拉,集训一结束就被退学,这也太惨了吧。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卯足了劲,每天都要在舞蹈室练舞到深夜,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宿舍,倒头就睡,第二天天还没亮,又要去训练。 姜雨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爱斯梅拉能够成为国内芭蕾舞学院最高的门槛。 严酷的竞争淘汰制度,使得这里的学生必须力争上游。 鉴于此,集训中期,爱斯梅拉活动中心组织了一场狂欢的舞会,给学生们放松休息。 同学们可以邀请自己的亲人朋友或者恋人,来参加这场舞会,食品和饮料都是不限量免费供应。大家可以在舞会上尽情狂欢放松,不受约束。 能有放松的机会,大家当然很开心,木子娴和林渺下午就开始给自己化妆打扮了。 “听说可以叫男朋友来啊。” “没有男朋友怎么办?” “家里哥哥姐姐也可以叫来嘛,或者父母。” “算了,不想叫他们。”林渺索性对木子娴说道:“咱俩结伴呗。” “你要跟我搭伴啊,那姜雨呢。” “你还操心她么,她肯定叫自己男朋友啊。”林渺羡慕地望望姜雨:“她男朋友来了,还有其他男生什么事啊。” 裘厉在餐厅兼职的这段时间,可是勾走了不少的女孩的魂儿,就算知道他是姜雨的男朋友,还是有很多女孩芳心暗许,偷偷给他塞情书、送礼物。 姜雨走到阳台边,给裘厉发了一条短信:“男朋友,晚上有空吧,来学校一趟吧。” 裘厉在市图书馆看书,看到短信,于是放下书走到休息区,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寒假作业还没写完,有事?” 姜雨迎着冬日里的阳光,嗓音也变得懒懒洋洋:“哦,那你好好写作业呗。” “说事。” “没什么,就艺术中心组织了一个挺无聊的舞会,家人朋友都可以参加那种,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搭个伴。” 裘厉站在落地窗边,沐浴着冬日的暖阳,嘴角勾了勾:“小雨是在主动约我?” 姜雨说道:“就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男女比例严重不足,我最好的朋友们已经相互搭伴了。” “那你的同门,那个叫温什么的小子。” “上次我和温伦不过说了几句话,某人就拿刀子往手臂上划,这次我再和温伦做伴参加误会,某人岂不是要气得剁手啦?” 即便隔着电话,裘厉仿佛也能看到女孩此时嘴角绽放的微笑,他心情也变得暖意融融—— “几点?” “晚上八点开场!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门口接你!” 挂掉电话之后,姜雨恹恹的兴致一下子高昂了起来,加入了木子娴和林渺俩人的换装打扮中。 林渺看着姜雨饶有兴致地给自己画眉扑粉,甚至从来不化眼妆的她都开始给自己贴假睫毛了。 “啧,还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姜雨一边刷着睫毛,一边说道:“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们都知道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否则那天早上在餐厅看到徐项明欺负他,你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姜雨索性也不解释了。 她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裘厉是她的攻略对象。她做的一系列行动,都是为了帮他,都是为了治愈他。 如果说真的有情感的波澜和悸动,那也是在了解了他的身世遭遇之后强烈的同情和怜悯,她是真的想要帮他。 “你的男朋友真的特别特别优秀啊。”林渺背靠在她的小桌边,感叹地说:“这些天有好多女孩子给他告白送礼物来着。” “是吗?”姜雨放下了睫毛膏,问林渺:“我怎么不知道。” “人家要挖你墙角,还当着你的面挖啊?” “那也太不道德了。”她略有些气闷:“现在女孩都怎么回事啊,别人的才是好的么?” “不是别人的好,而是裘厉好。”木子娴站在镜子前换裙子,悠悠地说:“不提别的,只看颜值就能秒杀一大片了。” 姜雨眸子里透出了几分忧色。 也是啊,裘厉的外在条件的确没的说,智商又高,以前没有女孩追他,是因为没人敢追他。 姜雨拉着他,一步步从冷冰冰的世界走出来,不再粗戾无礼地对待他人了,但也绝不是为了让他变得受女孩欢迎啊! 裘厉不是一般的男朋友,他是她的攻略对象和委托者啊,三个亿就不提了,任务必须完成,要是被人半路截胡,那还得了! 她问木子娴借了双眼皮贴,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上眼皮处。林渺走过来,撕掉了她好不容易贴好的双眼皮贴。 “你贴什么双眼皮啊,你的单眼皮本来就很好看啊!” “你在开玩笑吧。”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双眼皮才好看,你的单眼皮,超有东方古典美人的味道,这才是你的特色!” 姜雨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睛的确是非常纯正的丹凤眼,眼尾狭长,平滑上翘,带着一种很高级的美感。 “像国外造型大片里的东方odel。”木子娴走过来,给她左眼贴了一个双眼皮贴,让她对比看看:“你看,一下子就流俗了吧,谁说双眼皮才好看。” “双眼皮不是通用审美吗?” “那你可以问问你男朋友嘛,如果他说好看,那肯定好看。” 姜雨果断给裘厉发了一条短信,问道:“男朋友,你觉得我单眼皮好看吗?” 裘厉:“你眼睛很有特色,很像一个明星。” 姜雨嘴角抿了抿,心满意足地问:“谁呀?” 裘厉:“关羽。” “” 姜雨:“你讲真?” 裘厉:“只是神似。” 姜雨:“神似你妹呀!” 裘厉放下手机,去了市区的商业购物中心,准备给自己挑一件适合参加舞会的衣服。 不过逛了很久,都没能选中一套合适的衣服。 从姜雨的只言片语里,他知道这场舞会的规格一定不会低,这些同学的家人父母和朋友都可以来参加的舞会,自然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学生party。 衬衣西装才足够体面。 只可惜,他并没有足够的钱,能够让他买到一套能够应付这场舞会的西装。 他站在一家高定西服的门店前,驻足了很久,看着镜子里一身运动衫的自己。 裘厉忽然发现,他的小天鹅所在的那个世界里,仿佛并没有他能够驻足停留之地。 他如果强行站在她身边,只会显得突兀,格格不入。 这个发现,让裘厉原本欢欣的心情瞬间跌落低谷。 他出生于本来富裕的高知家庭,父亲和母亲都是学界知名的研究者,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落魄,也从来没有为这些世俗而自卑过 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多年无知无觉的生活,当他重新试着融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发现,靠着那点微薄的奖学金生活的自己,是真的很落魄。 他摸出了手机,拨通了地下搏击室老板的电话。然而,电话只响了一下,就立刻被他重重挂断了。 他也答应过姜雨,不会再做这些事情,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裘厉在高定西服店门口站了很久,磨出手机,给姜雨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不过来了。” 短信刚一发出去,裘厉就想要撤回。 他知道姜雨很期待今天晚上的舞会,作为男朋友,他也理应陪她参加,哪怕只是简短地露个面。 指尖颤抖着,终究还是没有撤回。 姜雨几乎是秒回:“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 裘厉倚在墙边,感觉指尖似有千斤重,他艰难地回道:“参加这什么破舞会,挺蠢的。” 姜雨:“” 放下手机,裘厉转身走出了商业中心,重新回到市图书馆,将自己埋进了一堆厚重陈旧的专业书籍当中。 年少的时候,遇到很钟情的意中人,真的很难做到体面地去喜欢。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更努力一些。至少,将来能让小天鹅过上优雅而体面的生活。 正文 失约 失约 收到裘厉“放鸽子”的短信,姜雨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不是气他不来,而是气他一开始明明都答应了,这会儿反水,她白白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化妆。 林渺注意到她失落的深情,瞄了眼手机里的短信,说道:“他不来就不来呗,咱们魔鬼训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放松的舞会,可别影响了心情。” “说的没错。” 裘厉性情多变,中途放她鸽子也实数正常。 不来就不来了,妆不能白化了,裙子也不能白穿,大不了今天晚上就闺蜜局。 晚上,她和林渺、木子娴三人结伴去了舞会。 爱斯梅拉的舞会举办一直都很有氛围,这一次因为天气好,繁星满天,舞会便在露天草地上举行。 星星灯环挂在灌木上,闪烁灿烂,自助吧台摆满了丰盛的饮料酒水和甜点饭食。 女孩们穿着漂亮的晚礼服裙子,穿梭其间,格外赏心悦目。 草地正中间有一块由白粉丝绸和气球搭建而成的舞棚,不少女孩和他们的舞伴都跟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虽然大家的专业课是芭蕾,但会的舞蹈绝对不仅限于芭蕾,像交谊舞、踢踏舞、探戈华尔兹轮番上了一遍。 林渺和木子娴早已经等不了,兴奋地拉着姜雨跑进了舞池里,伴随着音乐欢快的旋律,三个人凑在一起跳起了踢踏舞。 姜雨很快便将失落抛之脑后,开始沉浸在了舞蹈里,和女孩们自由发挥,甚至添加了很多自己的小动作,极有感染力,引人注目。 不少女孩都进了舞池,和姜雨一起跳舞。 气氛瞬间被带向高潮。 不远处,一身浅白晚礼服的白书意,端着高脚杯,静默地靠在梁桩边,看着姜雨活力四射的舞姿。 她的笑容、她的感染力、还有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舞感都让白书意想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企及的女人。 “太像她了。” 穿着黑色小礼裙的薛嘉怡走过来,望着舞池里得姜雨,说道:“你说她跳得多好,也没多好,完全不入流。但是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感染所有人的情绪。” 这样的天赋,仿佛与生俱来,和步檀嫣一样。 白书意脸色略沉了沉。 “怎么样,这段时间对她的训练,有让她收敛些吗?” “我对每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严格要求。”白书意冷冷淡淡道:“不像某些人,只给自己喜欢的学生开小灶。” “爱斯梅拉这么多学生,真正能跳到国际舞台上的有几个,我选出尖子重点培养,有问题吗?”薛嘉怡轻轻碰了碰白书意的酒杯:“倒是你,你对姜雨,只怕也是‘重点培养’吧,” 她意味深长地加重了“重点培养”四个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对她,对温伦都是一样的培养。”白书意冷冷地说:“如果你怀疑我有私心,大可以去调取教室监控视频,看看我有没有故意搞小动作。” 薛嘉怡太了解白书意的性格了,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容不得自己的风评有半点损伤。 “要说嫉妒,真正嫉妒步檀嫣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白书意望着薛嘉怡,一字一顿地说:“在她鞋底写字的人不是我,在她最后一场演出中,唯一进过她化妆间的人,不也是你吗。” 话音未落,薛嘉怡猛地攥住了白书意的手,冷冷道:“我什么都-没-做!她的死是意外,法医检测是过度疲劳所致的猝死,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她承认,那晚她是进了步檀嫣的化妆间,但她只是想 而这件事,让她再后来被很多人怀疑,直到法医出了尸检报告,才证明了她的清白。 白书意甩开她的手,耸耸肩:“我又没说你做了什么。” 薛嘉怡平静了情绪,看着白书意:“倒是你啊,不是一直都是她的好闺蜜吗,难道她那段时间情绪不对,你半点都没差觉?” “她情绪一直很躁,我早就习惯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步檀嫣,显然是都不愿在多涉及这个话题。 薛嘉怡岔开话题,道:“上次你收姜雨,应该是因为谢渊的那通电话,被逼无奈吧。” 白书意毫不讳言地说:“上次的确是话赶话、被迫无奈的结果。这次集训汇报演出,a班不少姑娘都盯着她的位置。如果她还能稳得住,我自然留她。” 她看着舞池里的姜雨,轻轻咬了咬唇:“如果她表现不好那也怪不了其他人。” 沈傲晴一直都是舞池里的焦点和中心,直到姜雨的出现,明目张胆地抢了她的风头。 她退到舞池边上,看着池中的少女,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 姜雨的舞实在是很放肆,她倒没看过她的芭蕾舞,但想来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风格,不知道白书意老师怎么会看的上、选她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沈傲晴进爱斯梅拉的目的,就是为了白书意,为了得到她的指点,冲击芭蕾舞een的最高桂冠。 现在只进了a班,却没能成为白书意的私徒,她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集训之后的汇报演出,她绝对要背水一战,抢走姜雨的位置,成为所有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晚会后半段,温伦找到了姜雨,将她带到了后花园,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林渺和木子娴两个人笑闹着跟在俩人身后,开玩笑道:“温伦同学,这不太好吧。” “人家小雨现在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哦。” 温伦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姜雨回头,用眼神示意她们,别乱开玩笑。 温伦舔舔下唇,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单独找她的意图。 姜雨看着温伦面露难色的样子,于是问道:“到底怎么了?” 温伦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只说道:“沈傲晴的父母也来了,我们两家是世家,他们从小看着我长大” “这很好啊。” “就他们希望汇报演出我能跟沈傲晴组双人的舞蹈。所以对不起了,姜雨,你真的跳的很好,但是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们” 此言一出,姜雨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林渺急了,走上前来,很不客气地对温伦道:“你开什么玩笑!姜雨和你练习了这么久,没日没夜的,现在临到头都要比赛了,你居然水她!你是不是人啊!” 温伦自知理亏,低声说道:“我也练了很久,但是沈傲晴那边,真的没有办法” 林渺激动地说:“你要是耽误姜雨降级了,我跟你没完!” 听到这个消息,姜雨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是“完了”。 这段时间,每个同学都是卯足了劲力争上游,每天练舞到深夜才会回去,如果这时候温伦把她给水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再重新练习新的舞蹈。 如果不换舞蹈,又上哪儿去找新舞伴。 看温伦这样子,似乎是主意已定了。 林渺气得都要和温伦打起来了,姜雨赶紧拉住她:“算了。” “就剩下三天不到的时间了,现在双人变单人,还怎么跳,根本没法跳!”林渺情绪很激动。 “你怪他也没用,他也要重新准备。” “他重新准备个屁!我昨天都看到沈傲晴在练你的黑天鹅,摆明了这俩人合起伙来整你呢!” “绝对没有!”温伦害怕姜雨误会,赶紧解释道:“沈傲晴一开始来找我合作,我是拒绝了的。但是她很坚决,让沈伯父来找我我真的没发拒绝,我们家生意和沈家也是有关系的。” 姜雨虽然心里不忿,但现在大局已定,她怪谁都没用,只能想办法重新排练一段了。 像沈傲晴这种半路截胡的人,姜雨上一世遇到过太多了,那时候还会抱怨人心叵测。 但是现在,她已然见怪不怪了。 正如母亲所说,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于你真心相待 姜雨有点想回家了。 在室友们都回去休息之后,姜雨来到学生管理处,开了一张临时请假回家的假条,走出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科学城特别安静,即便是相隔百米,仍能够听到园区里彻夜狂欢的喧嚣。 忽然觉得有点吵。 姜雨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漂亮的晚礼裙,脚上闪着光的高跟鞋,莫名怅然若失 在爱斯梅拉的这段时间,她看到了上流社会名媛公子们的生活做派,并且混迹其中,似乎也开始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只有走出艺术中心,远离了掺杂着香水的混沌空气,呼吸到外面世界清新的空气,头脑才终于清醒了。 这不是她热爱芭蕾舞的初心,谁说芭蕾舞就必然属于上流阶层,谁说只有像沈傲晴那样的名媛小姐才当得了天鹅女王。 姜雨回头,望了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气势恢宏的大门。 她忽然好想见裘厉。 晚上,裘厉埋头灯下看书。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夜雨。 夜里小区很安静,但他的心情却很烦躁。 满脑子都是姜雨,想着她狭长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时的风情;想着她生气时候会下意识地抿住唇;想她那一对美好而精致的锁骨 不知道她会不会埋怨自己的失约。 也许会,也许不会,她身边永远不缺热闹。而她对他大概也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情。 裘厉其实能够看出来,姜雨同情他多过于喜欢他,她是很善良的女孩子。 但裘厉就是不满足于这点仅有的这点怜悯,也许他变得更优秀一些,她就会喜欢自己,像他疯狂地渴望她一样 裘厉关上了灯,让自己沉浸在全然的黑暗中,思维随着无限的膨胀感,开始蔓延 其实,还是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无所谓,只要想着她就够了。 他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彻底交给了堕落的神明。 就在这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裘厉皱眉,本来不打算接,瞄了眼屏幕,是姜雨的来电。 这姑娘,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 裘厉深呼吸,平复着体内躁动的血液,接起了电话—— “有事?” 电话那端有滴滴答答的雨声传来,姜雨的声音很柔很软:“裘厉,我在小区门口,没有卡保安不让进,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裘厉: 正文 今晚我... 今晚我 裘厉撑着伞一路小跑出去,见到了在小区保安亭外避雨的姜雨。 她穿这一件单薄的淡蓝色礼裙,礼裙束胸勒腰,更衬得她身腰肢纤细,肩胛骨的弧线流畅,宛如窈窕的姝女。 初春的寒风仍旧刺骨凛冽,姜雨冷得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轻微哆嗦。 裘厉加快步伐跑过去,看到她浑身都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精心拾掇过的头发丝,也耷拉了几缕,狼狈地垂在耳畔,像个落荒而逃的灰姑娘。 他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就要脱了大衣给她穿上。但一转念,浪潮都还没退去,这要让她看到,不知道得多尴尬。 “你来做什么?” 姜雨见他衣服拉链拉了一半又提了回去,听着他冷冰冰的语调,心里莫名就很委屈。 有时候,她觉得裘厉是喜欢自己的,但有时候又感觉,他好像只是在利用她感知世界。 其实想想也是,他们才相处多长时间,即便是名义上的谈恋爱,但事实上,各自都是怀抱着目的,哪有那么多的真心。 念及至此,姜雨就很失落,哑着嗓子道:“你口中无聊的舞会,的确挺无聊的。不想回家,来你这里呆一会儿,可以吗?” “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在他这种状态的情况下,竟然想在他家里呆一会儿。 裘厉脑子一热,有些没办法思考:“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家?” 姜雨听着他这语气,俨然是不欢迎她,不禁有些气闷:“那我回去好了!” 说完,她转身跑进了雨里。 裘厉见姜雨还来了脾气,觉得挺莫名其妙,他本来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发什么火啊。 雨渐渐大了起来,小姑娘哆哆嗦嗦地在路边拦出租车。裘厉冷着脸跑过去,将她护进怀里,撑着伞带她回家。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打开了全屋的暖气,然后粗鲁地揪着姜雨的手腕,把她推进了浴室。 “洗澡。” 姜雨的手腕都被他勒疼了,不高兴地怼了一句:“一进屋就让我洗澡,你想干嘛。” “你要是真怕我想干什么,就不会大半夜跑到我家里来了。”裘厉从阳台取下洗的很干净的浴巾,扔到她手里:“开热水,冲。” 姜雨讪讪地关上门,“咔哒”,锁好。 她身体冷得跟冰块似的,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赶快打开了淋浴莲蓬头,用很烫很烫的热水冲着身子。 还有几天就要集训汇报演出了,这时候感冒绝非不是好事,如果耽误了演出,是有可能被退学的。 姜雨让热水冲淋着自己,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回温。 她勤于锻炼,身体一向很好,应该不至于淋点雨就感冒了。 朦胧的水雾中,姜雨挤了铁架上的沐浴露,开始打量起周围。 裘厉家的浴室很干净,台上的物品分门别类,几乎可以说一丝不苟地摆放整齐,都是男孩子的用品,牙刷、刮胡刀、男士洗面奶 他虽然不精致,但却很爱干净,至少,每一次见面,他的鞋子永远保持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周围的物品带给姜雨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温暖的蒸汽里,她感觉到身体的无限放松。 她用他的洗面奶,洗掉了脸上狼狈的妆容。 然而,就在她冲淋了脸上的泡沫,再度睁开眼时,却看到磨砂的门边,有男人颀长的黑色身影。 姜雨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裘厉!你干什么!” 裘厉嗓音很平淡:“给你拿衣服。” “你放到门边就行,然后你走远一点。” 他似乎懒懒的轻笑了一下:“至于吗,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还逃得掉?” “” 他离开了浴室门边,姜雨关掉了淋浴头,附耳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脚步声踩得很大,走到最里间的卧室里,似为了让她安心,故意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裘厉是很值得信任的男孩。 重生一世,虽然不说对这个世界有多么深刻的认识,但是姜雨看人的眼光却很准。 这么长时间宛如恋人般的亲密相处,裘厉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他的人品绝对靠得住,姜雨丝毫不担心他会做出格的举动。 如果她没有经历上一世在苦难,在情窦初开的最好年纪里遇到他,姜雨一定会非常喜欢他、甚至爱上他。 姜雨打开浴室门,捡起了裘厉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裤子,擦干了身体之后赶紧穿上。 衣服是他的一件灰色卫衣,质地很柔软,看起来也是很旧的衣服了,穿在身上很舒服。 裤子是他的黑长裤,她直接给穿成了宽松的掉裆阔腿裤。 姜雨走出浴室门,正好裘厉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电吹风,遥遥望了她一眼。 洗过澡之后,她皮肤显得越发白皙明净,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肩头,在他宽大的衣服的衬托之下,她身体越发显得娇小。 裘厉默不作声地给电吹风插了电,让她坐在沙发边,他站着给她吹头发。 姜雨背靠着他硬邦邦的腹部,感受着他的手温柔地捋着她的发丝。 这男人,有时候粗暴得让姜雨想踹他,有时候又温柔得不像话。 “发生了什么?”他问她。 姜雨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闷声道:“没什么,本来是想回家的。但是出了校门,又有点后悔,怕妈妈担心,所以就来找你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的想你。 裘厉看人的眼光何等犀利,自然不信姜雨这套说辞,直接问道:“谁欺负你了?” 姜雨知道瞒不过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摸着自己白嫩嫩的脚丫子:“就小事本来我是和温伦说好了,搭档参加汇报演出。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给抢走了。” 裘厉明白汇报演出对于姜雨的重要性,为了这场演出,她每天都会训练到深夜才回去。 “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姜雨解释道:“是另一个女生,她找到温伦,说想跟他合作。” 裘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之前准备的舞,只能够双人完成,因为还有托举这些动作,现在找不到合适的男舞者了,我只能放弃《天鹅湖》,重新准备一断单人的表演。” 裘厉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似在思考对策。 “没事啦。”姜雨将后脑勺靠在他的胸口,轻轻撞了撞:“好在我有底子,临时找一段舞出来跳,应该不难。” “但是能进爱斯梅拉的人,想必水平都不会很低,别人用十多天练一支舞,你却只剩三天了。” 姜雨眉心蹙成了小山,她知道周围同学是什么水平,每个人拼尽了自己全部的努力,跻身向前,争取那少之又少的头部位置。 她真的没有优势。 这次温伦可是把她给坑惨了。 “别说三天。”姜雨坚定地说:“就算只有一天、一个小时,我都不能放弃。” 裘厉没再多说。 这件事他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耐心地听她抱怨几句。 吹完了头发,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小姑娘坐在沙发边,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和他四目相对,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裘厉打开了电视,将遥控器递到她身边,自己回了房间。 姜雨本来以为他要回房间写作业了,关小了电视音量,随便翻了一个综艺节目看。 却没想到几分钟后,裘厉拿着练习册和草稿本走了出来,盘腿坐在了她身边,躬着身在茶几上写作业。 她用脚丫子踢了踢他:“你为什么不回房间写啊?” “陪你。” “不用你陪。” “用。” “” 姜雨将音量调到了最小格,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其实她的生活中很少很少有这样的休憩时光,普通学生应付高考都很费劲了,她还要兼顾学业和舞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姜雨便有些睡意沉沉,连打了几个个呵欠。 面前的男孩仍旧躬着身写作业,神情很专注,留给她一个极其英俊的侧脸,睫毛又密又长。 姜雨挪了过去,靠在他肩膀边,看着他演算公式。 裘厉的身体明显一僵,笔尖顿了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计算着。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很厉害的人。”姜雨将下颌搁在他肩膀上,在他耳畔说道:“你会考上最好的大学,学习自己最感兴趣的心理专业,毕业之后或考研深造,或出国留学,或直接工作反正不管走哪条路,都是最好的人生。” 她用柔缓细腻的嗓音,为他勾勒着一个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未来:“赚很多钱,在市区的品质小区买一套房子,大平层,然后和最爱的女孩结婚、生子,体味为人父母的喜悦” 裘厉的呼吸变得很慢很慢。 “一定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好吗?” 裘厉目光沉了沉,嗓音变得很轻、很柔和—— “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裘厉放下笔,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回答:“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那么你所描绘的这一切,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姜雨顿了几秒钟,看着裘厉,怔怔地说:“我以为你没那么喜欢我呢。” 至少,没有喜欢到想要和她结婚生子、共度余生吧。 裘厉偏头睨她一眼:“你每次在那种时候给我打电话,老子不喜欢你,早就弄死你了。” “哪哪种时候?” 裘厉没有回答,继续写作业,姜雨也不在追问了,继续看着电视综艺。 雨似乎越下越大,雨点声也越来越密集。 “今晚我” “今晚”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怔,又又同时闭嘴,裘厉让姜雨先说。 “今晚我不能回家了,不然我妈肯定以为我在爱斯梅拉受了委屈。”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路,就算遇到挫折,也绝不能让妈妈知道。 “所以要留下来?” “你这里有多余的房间吗?” 裘厉搁下笔,说道:“有,那个男人的房间,很多年没进去了,我已经锁了。” “哦” 姜雨当然不可能去睡裘厉那个变态父亲的房间。 “那没有其他房间了哦。”她明知故问,脸上沾染了一分薄红。 “嗯,没有了,要么跟我睡,要么睡” 他话音未落,姜雨立刻说道:“那我选沙发!” 却见裘厉清冽一笑,用极有磁性的嗓音道:“要么跟我睡,要么走好不送。” “” 正文 抉择 抉择 姜雨本来以为裘厉只是说着玩玩,没有当真。 没想到他洗了澡出来,擦拭着湿润的黑发,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丢给她一句:“随你选了。” 进房间之前,还顺手关掉了暖气。 姜雨: 她看着窗外雨越下越大,这时候也不可能再撑着伞回家了,非得折腾感冒了不可。 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更加不可能,因为他根本连被单都没有给她拿 姜雨推开裘厉的房门,问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裘厉已经上了床,躺在床边翻着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 房间里亮着一盏墙头的小夜灯,光线暗淡,衬得他轮廓也柔和了许多。 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仍旧看着书,不过手却掀开了被子,给她让出了左边的位置—— “欢迎。” “” 姜雨忍耐着说:“你别太过分了,裘厉!” “我看过你身份证。”裘厉缓缓放下书,语气有点不爽:“你上个月就成年了,还故意不告诉我,生日跟没给你过。” “” 姜雨因为户口的问题,上学比其他孩子晚一年,所以年龄比周围同学都要大一岁。 不过,裘厉也没说错,她就是刻意没告诉他。 “成年了又怎样。”姜雨忿忿看着他,说道:“你还是比我小,所以我不会对你做禽兽行为的,弟弟。” 她刻意咬重了“弟弟”两个字。 裘厉眼角勾起了笑意,英俊的五官瞬间变得明艳灼灼:“我不介意,姐姐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 姜雨是真的有些怒意了,坐在他书桌前的人体工学椅上,赌气说:“行,那我就看着你睡!” 裘厉放下了书,然后毫不犹豫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喂!” 姜雨移开了眼,但余光仍旧能瞥见他极有力量感的上半身轮廓。 “你耍什么流氓” 裘厉很无辜:“我在自己家,自己的床上,脱衣服睡觉,耍流氓从何谈起?” 姜雨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没毛病。 她还是没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 他上半身是几乎堪称完美的型男体格,肌肉看起来非常结实,尤其是蔓延而下的一块块板块腹肌,格外性感。 姜雨不是那种看到帅哥就花痴的女孩,但是对于自己男朋友幻想,难免也会不受控制地产生 裘厉享受她目光的扫量,笑着问:“姐姐还满意吗?” “我满什么意,我我不在意!” “不在意你还一直看。” 姜雨气闷地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脸颊泛起了燥腾腾的红。 今天晚上是真的过不去了! “我就在椅子上睡。” “随你。” 裘厉关了灯,躺了下来。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中,卧室窗户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安静得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了他俩的呼吸声。 裘厉的呼吸很沉,而姜雨的呼吸很轻,交织在黑暗中,提醒着他们彼此的存在 姜雨打了个呵欠,困意漫上了上来,脑袋也开始变啄木鸟。 黑暗中,少年磁性的嗓音想起来:“床上来,我不对你做什么。” 姜雨抬头望着他。 他让出了左边的位置,用服软的语气道:“我们泾渭分明,谁也不碰谁,行吗?” “你能保证?” “保证,你知道我,这么长时间,我对你做过什么没有。” 姜雨相信裘厉,他们有无数次单独相处的机会。裘厉一直都很尊重她,虽然有几次边缘的试探,但他做不出来伤害她的事。 姜雨终于穿上了凉拖,走到床边,靠着床沿躺了下来。 裘厉将被子递给她。 一钻进被窝,瞬间火热热的温暖便包裹了她全身。 男孩的体温,和女孩子是真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姜雨不可自拔地沉沦在这样的温暖里。 寒冷的冬天里有这么个“小太阳”暖被窝,真的太舒服了! 裘历在她钻进被窝的一瞬间,立刻翻身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姜雨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说道:“你不是保证过!” 裘厉将下颌抵在她的后颈项,用安抚的嗓音道:“放心,就抱一下” 姜雨发现这家伙就跟绳子似的紧紧缠着她,根本挣脱不开。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姜雨便只好容忍了他。 裘厉身体很烫,被他抱了没多久,姜雨就感觉开始发热了。 不过这样的温暖,也让困意来势汹汹,姜雨很快脑子便迷糊了。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裘厉耳边低语,说着一些很暖心的小情话,诸如“我真的很喜欢小雨”、“想要你”、“也想和姐姐结婚” 姜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他的低语,但经历过狼狈的婚姻和颠沛的半生,再听到这些话,她真的很想哭 至少,她把眼泪留在了梦里。 如果能够在正常的情况下遇到他,那该有多好。 她一定会好好地和他在一起,疼他、保护他、牵着他的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 妈妈说过,这个世界上,易求无价宝,真心难得。 姜雨本能地转过了身,将眼泪蹭在了他的胸口。 那一晚,她睡得格外安宁。 第二天早上,姜雨的生物钟早早地把她给叫醒了。 醒来之后,她还没睁开眼,心里先“卧槽”了一下。 她不敢睁眼,因为她正都抱着男人温热的身体,不仅她的手抱着,脚也抱着。 耳边,一道极有磁性的诱惑嗓音响起——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姜雨艰难地睁开眼,入眼便是裘厉英俊的五官,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眼帘。 他薄薄的唇翘了起来:“说好泾渭分明,谁也别碰谁,但是姐姐,你昨晚占了我不少便宜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就等于没有。”姜雨根本没脸看他,只能把脑袋埋进松软的被窝里。 裘厉转过身,点评道:“强盗逻辑。”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裘厉起了床,然后拉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带绒的卫衣和一条牛仔裤递给姜雨:“暂时穿我的,回了学校再换。” 说完,他走到门边,从里面扣上反锁之后,走了出去。 姜雨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地感知到了她的心思。 有这样的男朋友,人生夫复何求。 姜雨快速地换好了他的衣服,虽然衣服和裤子都很宽大,但是看上去也不奇怪,显得比较嘻哈。 裘厉出门买了包子馒头,然后去厨房温烫了牛奶,煮了鸡蛋,摆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早餐。 姜雨感叹地说:“看不出来,你早饭吃的这么精致。” “我很少吃早饭。”裘厉漫不经心说:“因为姐姐第一次和我睡觉,我有必要让你舒服,精致的早餐必不可少。” “谁跟你睡觉了!” “我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义的睡觉。”裘厉坐在了她的对面,顺手给她剥鸡蛋:“看着挺乖一女的,满脑子h色废料。” 姜雨: 她说不过他,索性就不说了,懒得和他拌嘴。 裘厉将鸡蛋剥好,递到姜雨的餐盘里,问道:“我的床舒服吗?” “还行,我很快就睡着了。” “那欢迎下次再来睡。” 她咬牙切齿道:“你等着吧。” 裘厉友善地微笑:“我每晚都等着。” 那天下午,温伦走出舞蹈教室,看到了在大厅落地窗边等待多时的裘厉。 裘厉给人的感觉冷冷硬硬,轮廓很有攻击性。 帅,也是真的非常帅。 温伦知道裘厉是为何事而来,索性走到他面前,说道:“临时换搭档的事,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很愧疚,也道歉了,如果你一定要找我麻烦,那我也没办法。” 裘厉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他眼神有些闪躲,强装镇定,但显然非常心虚,并没有他话里所说的那样理直气壮。 只有心里装了算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裘厉神情淡漠,一针见血地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我哪有什么条件。”温伦背过身去,说道:“我说过了,是家里要求的,我本人也很愧疚。” “是要让我跟你低头吗?”裘厉沉声道:“我可以求你,之前的争执,我也可以道歉。” 为了姜雨可以好,他什么都能做。 温伦回头望了他一眼,知道这男人今天能够拉下脸来找自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需要勇气。 他默了片刻,终于说道:“不然你们分手呗。” 裘厉袖下的手紧了紧。 在这儿等着他呢。 “我要拒绝沈傲晴的话,会影响家里的合作和生意。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我恐怕没有办法做到。” 裘厉紧盯着温伦,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出了他趁人之危的心虚。 出尔反尔的人,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忽然,裘厉冷笑了一下:“分手恐怕做不到。” 温伦脸色绷的很紧,说道:“这次推优演出是淘汰制,排名最末的人,会被退学。” “所以你早就拿捏好了我们家姐姐的三寸。” 裘厉笑容淡了,眸子里透着冷森森的寒意:“找那么多借口,有意思吗。” “爱斯梅拉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且实力都很强。留给姜雨的时间很少了。” 温伦索性也不装了,刀子似的目光打量着裘厉,看着他那修补过的鞋子:“如果你真的为了她好,就不要耽误她。” 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了,裘厉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身后,温伦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姜雨这种家庭背景,能进爱斯梅拉有多不容易,我把这个选择留给你,是给你面子。不然你试试让姜雨自己选,看她选爱斯梅拉,还是选你!”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图书馆里的裘厉,都是心不在焉,烦躁得快要爆了。 “看她选爱斯梅拉,还是选你。” 温伦得这句话,宛如魔咒般,不断回荡在他的耳畔。 裘厉陪伴姜雨一路走过来,看到她多么热爱芭蕾,为了进入爱斯梅拉这所芭蕾舞的殿堂,付出了多少努力。 如果让姜雨做选择,裘厉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自信。 他并不优秀,穷,生活都要靠奖学金,还有病 他有什么资格和她的梦想相提并论。 姜雨重新排练了一段《吉赛尔》第二幕的变奏独舞。 这一段难度很大,技术性要求特别强,她对一段比较熟悉,但是谈不上信手拈来,还需要大量的重复练习。 一整天的时间,姜雨都在舞蹈教室练习,到了晚上的时候,练舞的同学们多了起来,为了不被其他音乐打扰,姜雨去了一楼的无人的大厅。 大厅有一面五米长的衣冠镜,在这儿练习倒也合适。 即便是倒春寒的冬末,她的脸上却挂着细密的汗粒,身体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踮立着脚尖,身体轻盈如飞。 裘厉站在玻璃门外,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姜雨从镜子里瞥见他的身影。 她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汗,小胸脯一起一伏,对裘厉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训练,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裘厉走到她的身边,用衣袖给她擦了汗。 姜雨坐在了旁边的横椅上,稍事休息,摸出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 “倒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可以在这里陪我,这栋楼就我一个人,天黑之后蛮怕的。” 裘厉坐到她身边,评价道:“刚刚那段,跳的还行。” “还行就是会被淘汰的水平。”姜雨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她们跳的多好!每一个点都踩的精准无比,我刚刚在教室门口看了一会儿,怕死了。” 她盘着腿开始揉自己酸楚的脚,丝毫不顾忌在裘厉面前的形象。 裘厉就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这般放松的样子,这意味着她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抓起她的脚踝,将她的腿扯到自己身畔,脱下了vci的舞鞋,帮她轻轻揉按着脚尖。 姜雨本能地想要抽回脚,裘厉却紧紧捏着她的脚踝,让她别动。 她感受着他粗砺的掌腹柔按着她的脚心。 痒痒的,却很舒服。 “你不怕脏呀?”姜雨很是不好意思:“我跳的一天呢。” 裘厉抬眸扫了扫她,然后俯身低头,在她脚背上印下一记温柔的亲吻。 “你!” 姜雨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做,又急又羞,推开他的脑袋:“你干嘛脏死了!” 裘厉捧着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宛如捧着心爱的珍宝一般,说道:“有个问题烦了我一天,虽然问出来很傻,但我还是想知道。” 不然,这个问题会像毒蛇一样,直往他心里钻。 姜雨见他今天忽然变得奶乖奶乖的,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问呀。” “我和你妈掉进河里,你救谁?” “” “我妈。”她鄙夷地说:“谁给你的狗胆,胆敢跟我们家太后争宠。” 裘厉浅笑了一下,抬头,漆黑的眸子认真地凝望着她:“那爱斯梅拉和我,你选谁。” 正文 她的选择 她的选择 姜雨听到裘厉的傻瓜问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使劲儿揉他的脑袋:“你今天脑子坏掉啦,问这种孩子气的问题。” “选谁。”裘厉不依不饶地追问:“必须选一个。” 姜雨压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管是爱斯梅拉,还是裘厉,现阶段对她而言都非常重要。 她的犹豫再三,让裘厉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算了,当我没问。” 姜雨见他有些不高兴了,用手肘戳戳他硬邦邦的胸脯:“不会存在你说的二选一的情况,你和爱斯梅拉,我都要,别孩子气啦。” “我就是孩子气。”裘厉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甩开:“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姜雨看他是真的生气了,就算这时候说选他,恐怕也不会相信了。 她确实没想过孰轻孰重,也不愿意去想。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做不出选择啊。 就像妈妈所说的,如果有朝一日,要在你追逐半生的梦想和你真心以待的意中人之间,做出抉择,你会怎么选。 姜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选,也许只有真正站在悬崖边的时候,她才会知道要怎么选吧。 “男朋友生气啦?”她打量着他阴沉沉的脸色:“不是吧,就为这?” “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 “说了没有。”裘厉表情有些烦躁不耐。 姜雨伸手捏着他脸颊两边的肉:“那你笑一个给我看。” 裘厉顺着她的手势笑了一下。 “算了。”姜雨松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呢。” 最后三天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姜雨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练舞上。 《吉赛尔》第二幕的变奏独舞的细节和情感渲染都要求极高,姜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跳。 以前她以为自己是有天赋的人,并且也为此而感到自豪。 但是,当她迈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那一天,当她看到不管是abc班还是def班,都有那么多才绝惊艳的舞者,她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根本还没到拼天赋的阶段,每个人都非常努力。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得知温伦放她鸽子时候,会那样难受。 她是真的感觉到了铺天盖地都是竞争的压力。 以前早上她还会去餐厅帮裘厉做做事,这三天,裘厉把她的公共服务全承担了下来,让她能够沉心练舞,什么都不用管。 姜雨只有三天,必须背水一战。 汇报演出早上九点开始,裘厉七点半就起了床,换上了他最体面的白色衬衣,准备去爱斯梅拉的礼堂看自己女朋友的演出。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接到了董校长的电话—— “小厉,我要跟你商量一个事。” “董老师,您说。” 董校长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前的霍城,犹豫着说:“今年的奖学金,可能给不到了。” 裘厉默了几秒钟,问道:“我能知道理由吗?” “你也知道,我们是私立学校,一切都要看效益。”董校长语重心长地说:“这一年学校修建科技馆,花费了不少资金,财务方面已经赤字了不少,奖学金只能缓缓了,希望你理解。” 裘厉沉声道:“我们之间有协议,我从十二中转学到聿熙中学,每一学期,聿熙中学都要给到三万奖学金。” “是有协议没错,但是你看,前面两个学期,我难道没有按时给你奖学金吗,这不是学校财政赤字,拿不出来钱了吗。” “如果是科技馆,我记得是拿到了谢渊的科技集团投资” 董校长有些不耐烦了:“难道你觉得我是在故意骗你,故意不给你奖学金吗!说了赤字就是赤字!真是拿不出来了!” “所以董老师,是要单方面撕毁协议吗?” 董校长脸色也很难看,又望了望对面的霍城,只能说道:“去年的奖学金,我也不找你退了,但今年实在给不了,如果你愿意继续留下来参加高考,我们欢迎。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回你的十二中。” 说完,校长挂掉了电话,面色阴沉地看着霍城:“满意了,小霍总?” 霍城嘴角扬了扬,手撑着办公桌台面:“谢谢董校了。” 董校长一口气闷在胸口,难受至极。 校长被一个学生要挟,实在不应该,但是没有办法,霍家在北城的势力实在太大了,他区区一个私立高中的校长,实在惹不起霍家这种财团。 “董校长,你也别得了好处、还要名声。” 霍城缓缓站起身,直说道:“高三还有最后一个学期了,就算你断了他的奖学金,他也不会走的。最后几个月这么关键,北城还有什么学校,比得上聿熙中学的师资力量和学习氛围,他又不蠢,难不成还会回到十二中那个流氓混混扎堆的学校啊?放心,你的省状元跑不了。” 董校长咬着牙,瞪着霍城:“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没有生活来源。半年奖学金也才三万块,以北城消费水平,只够温饱。这半年没有钱,你让他靠什么生活!” “他有手有脚的,不知道去兼职打工挣钱吗,还要靠学校养着”霍城鄙夷地笑着说:“您这是让他提前学会独立生存呢。” “你以为省状元这么好考,光脑子聪明就够了?他哪有时间兼职打工!” “哦,那没办法了,只有饿死呗。” 霍城轻飘飘地甩下这一句,转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裘厉挂了电话之后,坐在玄关处,沉思了很久,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去年存款余额。 只剩13422元了。 本来这学期开学,就应该有一笔三万的奖学金到账,等到他考上省状元的高分,学校还会承担他一年大学的学费。 现在聿熙中学单方面撕毁协议,他应该是可以告学校违约。 但他哪有这个时间,他要高考了啊! 董校长应该也是掐准了他进退无门,就算不给奖学金,他也会继续留在聿熙中学,才这般肆无忌惮撕毁协议。 裘厉岂是任人拿捏的性格,他立刻给十二中的教务主任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教务主任欢喜极了,言辞之间是巴不得裘厉能够转回来。 十二中的师资力量和生源都很差,学习氛围也不好,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实在有限。 如果裘厉能回来,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教务主任立刻承诺:“只要你回来,奖学金我们可以给到一万五,没有聿熙中学多,你也要理解,我们没有聿熙中学的财力。但是你放心,说给就会给,绝对不会毁约的!你如果同意,现在就可以来学校办理手续。” 同意吗? 裘厉陷入了纠结。 距离高考就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他再来回折腾转学的事情,还怎么考到省状元,怎么拿下最值得骄傲的成绩,去见妈妈。 如果不去,这五个月,他又靠什么生活。 只能去打工,同样也会耽误学习。 裘厉的手攥了拳头,用力捶击墙面,低吼了一声。 手骨炸裂般的疼痛传到到他的神经末梢。 在他对这个世界无知无觉的那段时期,死活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他根本不会对这些事情有任何在意。 可是现在,姜雨让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他通往未来的那条大雾弥漫之路,也开始渐渐透入了阳光。 他才真正地感觉到,少年时的落魄,是多么的伤自尊。 姜雨走进女更衣间,更衣间很安静,姑娘们都紧张地准备着自己的表演,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嬉笑打闹的状态。 她正准备关了手机,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姜雨看到是同桌陈薇打过来的电话,于是接了起来—— “陈小薇,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陈薇声音压得很低:“小雨,我给你说件事。早上我不是去学校财务报奖学金的事吗,路过董校办公室的时候,好像听到说裘厉要转学了。” 裘厉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拖着沉滞的身子站起来,换上鞋,准备去聿熙中学办退学手续。 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董校是拿准了他权衡利弊,不会轻易退学,才会这样算计他。 十二中就十二中,只要他自己努力。任何环境里,他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分数。 但他再憋屈地留在聿熙中学,才是没面子。 然而,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一道白色的身影扑了出来。 姜雨站在他面前,面颊挂了几分潮红,贴身的运动衫勾勒着她窈窕的身段,额前几缕细长的刘海被风吹乱了。 那一瞬间,他脑子都空了。 “你怎么” 姜雨见自己总算赶上了,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抓着裘厉的手,喘息着说:“你绝对绝对不能退学!” 裘厉反应了好久好久,脸色骤变,怒声道:“姜雨,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该在哪里!” 她应该在爱斯梅拉集训汇演的舞台上,而不是这里!! “听我说,你绝对不能退学!” 姜雨看起来好像比他更紧张,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说:“你要好好读书,要考北城大学不能走其他路,人生一步行差踏错,那就是步步错。你乖一点,听我的话,好吗!” 裘厉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他看着女孩眼底的担忧和着急,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今天有很重要的比赛!” 姜雨眼睛都红了,激动地颤声说:“你都要退学了,我还比个鬼啊!你不准退学,没钱了我养你,你就是不准退。” 裘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那晚蠢到爆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指望过,姜雨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她的抉择。 “你选我?” 姜雨紧紧攥着裘厉的衣领,眼泪奔涌而出,怒声道:“这还用问,我当然选你啊!蠢货!” 裘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下一秒,他翻身将她抵靠在墙边,用力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正文 奔跑 奔跑 裘厉来势汹汹,细细品尝着她的唇,轻轻咬着,试图撬开她的贝齿。 姜雨紧紧咬着牙,没有让他得逞。 裘厉也没有勉强,一遍一遍,柔情百转地着她的唇。 小姑娘身体香香的、凉凉的、软软的,捧在怀中显得很小一只,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糖香味。 姜雨全身都僵硬了,腿根本站不住,一阵阵的发软。 裘厉一次又一次地托住了她,让她承受着自己肆无忌惮的亲昵。 不仅仅是吻唇,还有残余泪痕的眼睛,还有鼻尖,还有耳朵和颈项他想把她整个人都体验一遍。 颈项再往下裘厉及时止住,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忍耐地说—— “抱歉。” 第一次,就这样失控。 姜雨清润的眸子里,里带着一丝还未回神的恍惚,白皙的脸蛋也浮起淡淡的薄红,推他的手软答答地放在他胸前。 裘厉看着她柔润的唇,又忍不住啄了一下。 不再像前面几次偷亲,这一次的接吻,潮涌般的刺激,冲击着他的神经。 有感觉,这一次有感觉! 有感觉说明她是愿意的,没有抗拒,也没有猝不及防,而是接受。 她愿意和他接吻,才会有感觉。 裘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醒了过来。 很快,失控的理智艰难地占据了上风,他看了看时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挂在姜雨身上,一言不发地拉着她跑出了小区。 裘厉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把姜雨丢了进去,自己也跟着坐了上来。 “去科学城,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司机启动了引擎,裘厉和姜雨对视了一眼,没忍住又要附身过来吻她,姜雨连忙避开。 还没完了! 裘厉看着她,只是笑,笑得很开心,原本冷硬的五官,也因为灼灼笑意,变得明艳了起来。 “笑什么?” “没。” “” 姜雨摸出手机,给林渺去了一个电话:“现在进行到哪了?” “d班已经表演完了,b班正在准备。别急,肯定赶得上,a班之后才是你呢。” “ab班就十多人,每人三到五分钟,确定能赶上吗。” “放心,不少同学都超时了,ab班肯定也会超。” “那就好。” 姜雨挂了电话,明显松了口气。 裘厉对司机道:“麻烦快点,我女朋友有重要的事。” 司机立刻上了快车道,加快速度朝科学城驶去。 两个人再度对视了一眼,裘厉又笑了。 姜雨脸颊还挂着绯色,推了他一下:“你到底笑什么。” 裘厉伸手过去,用指腹摸了摸她的唇,滑下来:“我们家姐姐真好吃。” “” 他摩挲着她的下颌,附身过去,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喜欢我。” “我没”姜雨顿了顿,说道:“对啊,我本来就喜欢你,我喜欢死你了。” “以前不是真心,但刚刚”裘厉嘴角轻轻地扬着:“一定是真心。” “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裘厉说完,又要去吻她的唇。这一次,姜雨闭上了眼睛,由得他温柔地舔过了她的唇。 他没有很过分,毕竟是在出租车上,只是轻轻碾了一下,便移开了。 姜雨睁眼,看到他唇上沾染了口红,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去擦拭他的唇:“你看看你” 裘厉也看到,姜雨的口红都让自己吃的差不多了。 他立刻翻了翻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枚ac的口红,打开,给姜雨涂抹嘴唇。 “诶?怎么在你这里,我找了好久。” “那天晚上,你遗落在洗漱台上。” “那你怎么不还我?” 裘厉拧开口红盖子,闻了一下,说道:“很香,想收藏。” 因为她用过,所以这口红是他少有能嗅到味道的东西。 姜雨大方地说:“算了,你喜欢,拿去玩吧。” 裘厉拧开口红,凑过去给她勾勒着嘴唇。 “你会不会啊。” “又不是第一次。” “那你帮我好好画,我待会儿没时间补妆了。” 裘厉给她一点一点,细致而缓慢地勾勒着嘴唇,目光宛如湿润的羽毛般粘附在她嫣红的唇上。 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 姜雨:“” “你又给我弄花了!” 裘厉笑了一下:“我再给你画。” 姜雨看着他漂亮清澈的眼眸,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裘厉,你不要退学,念最好的高中,考最好的大学不用那么急着挣钱,也不用急着长大,可以吗?” 裘厉沉了沉目光,片刻之后,很艰难地开口:“没有奖学金,我没有办法生活,你知道我的情况”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饿肚子。” “还真要养我啊?” “既然在一起了,我不会不管你。”姜雨轻轻摸到他的脸颊,然后抚过他的喉结:“我们一起想办法,只要在一起,没有过不去的坎。” 本来裘厉主意已定,他准备好告诉姜雨,其实去十二中,他也可以努力考上很好的大学,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告诉她,即便再落魄,他都不会心安理得地花她一分钱 但是此刻,看着姜雨的眼睛里闪动的希冀,他忽然说不出口了。 他很难拒绝她提出的任何事。 “不退了。” “真的?” “嗯,姐姐养我,不退了。” 裘厉说出这句话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话。 可能,在她面前,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出息了。 裘厉拉着姜雨在空旷的校园里奔跑着,距离演出的大礼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为了节省她的体力,裘厉直接将她横抱而起,朝着大礼堂跑去。 姜雨惊了一下:“裘厉” 裘厉没说话,稳稳地抱着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狼。 姜雨索性揽住了他的颈项,靠在他胸前。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满了她的内心,仿佛过去遭受的所有暴力和伤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因为知道,这个男人会保护她,一直一直保护她。 回到后台的时候,a班的演出刚刚开始,还来得及,姜雨松了一口气。 林渺和木子娴见她回来,赶紧提着化妆盒上前帮她补妆。 “我们都在担心你赶不回来呢!还好还好,时间很充裕,你还可以热身准备。”林渺拿着粉扑给她补底妆。 木子娴则帮她束发,带上了假发套:“还行吗,状态怎么样?” 姜雨感激地说:“刚刚一路奔波过来,就当热身了,现在没问题。” “那就好。” “你们怎么样,出成绩了吗?” “嗯,成绩是跳完之后,舞台上当场宣布,我在b班,木子娴在f班,不升不降。” 木子娴道:“反正我也不喜欢芭蕾,是我妈逼我来学的,所以在哪个班,我都无所谓。” 她给姜雨弄完头发,好奇地问道:“不过说起来,你这一大早上哪儿去了。” “男朋友太不省心了。” 姜雨回头望望裘厉,他还站在门边没有走,摸出了手机,给十二中教务主任回了一个电话,拒绝了转学的事情。 “那个裘厉同学,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教务主任仍旧试图挽回:“你要是觉得奖学金额度太低了,我们还可以再商量,我向学校申请,再给你追加一万,可以吧。” 裘厉还是拒绝了教务主任的邀请。 他看着化妆间里小天鹅流线的身段背影,心意已决。 无论多难,都要坚持下去。 姜雨在上了妆之后,去台前观察了一下表演的情况。 这一幕正好是沈傲晴和温伦合作的《天鹅湖》表演,魔王和黑天鹅的一段共舞。 这两人可以说是爱斯梅拉最相配的一对舞伴了。 他们同样都是年少时期便声名鹊起,而且水平也不相上下,毫无疑问,他们的这一段舞蹈,赢得了满堂喝彩。 表演结束之后,掌声屡屡不绝,将整个汇报演出的氛围推向了最高潮。 白书意频频点头,对沈傲晴和温伦的演出,颇为满意。 姜雨心态反而有些稳不住了。 她回到后台,站在一根大理石圆柱边,背靠着冰凉的柱子,心头也拔凉拔凉的 裘厉走到她身边,看到她不断抠着手指的指甲,这是她紧张的时候无意识的动作,食指和大拇指的指甲都快被抠秃了。 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心疼地摸摸她的食指盖,不满道:“你跟它较什么劲。” 姜雨焦虑地摇头,对裘厉道:“这次真的不行,裘厉,跳不好。白老师一直在说我细节粗糙,我的舞的确很粗糙,根本没有我自以为的那么好,我做不到像沈傲晴那样的完美,无论是技术方面还是熟练程度,我都不如她” 她用前额抵靠在大理石圆柱边,整个心态都崩了:“我根本没有准备好,我练得太烂了。” 裘厉反而很平静,问道:“所以呢?最坏的结果,能怎样,被淘汰吗?” “不至于不及格,但肯定保不住现在的位置了,会落到很差的班级。” “那又怎样?” 姜雨抬头,不解地望着他:“落到很差的班级,当不了主角,这还不算怎么样吗?” “姜小雨,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姜雨愣了愣,脱口而出道:“我喜欢在舞台上跳舞啊。” “那不就行了,只要站在舞台上,只要聚光灯还能照到身上,不就是在做最喜欢的事吗?不管是天鹅女王还是小天鹅,在我看来都没区别。” 他的嗓音缓而沉—— “因为不管台上有多少只天鹅,台下的裘厉一眼能看到的,只有姜雨一个。” 正文 初心 初心 很少有芭蕾舞者,会选择《吉赛尔》最为考核呈现的舞台,因为这部剧属于浪漫主义芭蕾舞剧,它对舞者的表现力和渲染力要求极高。 换句话说,就是要求演技。仅仅只是有芭蕾舞的技巧,是远远不够的。 舞台渲染方面,恰恰属于姜雨的强项。 她不再犹疑了,即便技术还没有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正如裘厉说的那又怎样呢。 只要观众能看到她,只要她能给观众呈现最完美的状态,就够了。 灯光色调缓缓变成了冰蓝色,照在舞台左侧的女孩身上,她穿着齐小腿的白色蕾丝蓬松长裙,踮立着脚尖,缓缓入场。 这一幕剧,讲述的是被负心的未婚夫抛弃的幽灵,向走进森林的负心人复仇,引诱他与之舞蹈,直到负心人力竭而亡 然而幽灵吉赛尔在墓前听到了恋人悔恨的心声之后,终究还是选择原谅,护他免于死亡。 在恋人的无比的悔恨悲伤中,吉赛尔和幽灵们一起消失在了黎明的钟声里。 这一次的舞台表演,姜雨选了吉赛尔的那一段堪称经典的独舞来进行演绎。 这段舞全程在暗蓝的色调中进行,她轻快灵动地跳跃,宛如丛林幽灵一般,随着音乐旋律,徐徐绽开舞蹈。 芭蕾舞最美的地方,就在于足尖的跳跃,而这一段舞蹈的展现,又有极其复杂的足尖技巧表现,很能够凸现芭蕾舞演员的功底。 姜雨目光总是落在下方,眉宇间有说不出来的悲悯,尤其是在倒地的恋人身边,那一段绝美的舞蹈,将光明与黑暗、爱情与猜忌,死亡与释怀,演绎得淋漓尽致。 观众在观看姜雨这一段表演的时候,全程静默,似乎也被她的情绪代入到了剧中,在优雅的旋律里,梦回了那片昏蓝色的森林里。 台下,温伦看着姜雨几个落幕的大跳,眼底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姜雨的这场演出,看得出来并没有特别熟练,可以想见她排练得有多匆忙。 但偏偏,略带生涩的的演绎,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感。 单就舞台效果而言,看看台下观众的反应就知道。 刚刚进行了那么多场五花八门的演出,各种派别的高质量芭蕾都轮番上了一遍,但是能让观众静默如此之久,结束之后还久久回味的舞台,寥寥无几 姜雨做到了。 就这一点来讲,她已经赢了所有人。 不过,温伦这样想,并不代表评委台以白书意为首的几位老师,会满意姜雨的表演。 甚至就连温伦身边的沈傲晴,在看完姜雨的整场演出之后,傲慢地评价了一句:“野路子。” 温伦说道:“的确是野路子,就跟当年的步檀嫣一样。” 沈傲晴看了温伦一眼,略有些嫉妒地说:“你拿她和步檀嫣相提并论,未免高估她了吧?” “现在可能还差的远,但是不代表她将来做不到。”温伦淡淡道:“别忘了,这支舞,她只准备了三天。” 沈傲晴不再说话,抱着手臂看向姜雨,眸子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的确,沈傲晴扪心自问,如果只给她三天时间,能不能做到姜雨这种程度。 还真不一定。 评委台边,efdc班的几位带班老师,轮番给予了姜雨的舞蹈以高度的评价—— “相信通过台下观众的反应也可能看出来,姜雨同学的演出非常完美。” “是啊,不愧是白书意老师的爱徒。” “可以说,这一场算得上是今晚最完美的演出了。” 对于他们的评价,姜雨礼貌地表示了感谢,当然心里也清楚,这些老师之所以赞扬她,有的出于真心,但也有对白书意的逢迎。 姜雨望向了久久未出言的白书意。 白书意的脸色并不好看,表情紧绷,很是严肃。 “姜雨,这段时间,你一直是由我来指导。因此,我有话直说了,你今天的舞蹈,让我非常不满意。”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这样的舞蹈都不满意,白书意老师未免太严格了吧! 大家感到不可置信,但这却在姜雨的意料之中,她说道:“白老师,的确有很多部分我没有熟练,这是我的错。” 这时,后排的林渺和木子娴赶紧为姜雨解释:“她只有三天时间练习!” “某人本来说好和她跳,结果临到头放鸽子,不是姜雨的问题!” 姜雨立刻给她们递了个眼色,让她们不要解释。 爱斯梅拉的老师出了名的严格,这里,可不是听解释的地方。 同样,芭蕾舞台也是如此,演员在台上出了错,可不能演出结束之后再去向观众解释种种原因。 没准备好就是没准备好,她不需要给自己找借口。 白书意板着脸,继续说道:“最大的问题,不是练习时间短,而是你根本没有把我之前教给你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你认为我教的不对?” 这话说出来,就很严重了。 后排同学面面相觑,有的为姜雨捏了一把汗,也有吃瓜群众露出看热闹的神情,等着姜雨的回答 姜雨顿了顿,说道:“我的确没有按照白老师所说的,把全部心思用在抠细节上面。” 因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像之前和温伦的演出那样,一点一点去抠细节,进行细节的精确校准。 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呈现舞台的完整度。因此,她把更多心思花在了设计和渲染上,包括表情、情绪、以及自己对故事的解读 姜雨从小到大,看过步檀嫣的演出视频不下百遍,也对比其他的芭蕾舞演员视频看过。 为什么步檀嫣能成为舞坛的传奇,就是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是在跳舞,她的舞,是在讲述一个个美丽动人的传说故事。 只有赋予舞蹈以故事的内核,才能引起人类最广泛的共鸣,才能够动人、动情。 姜雨想要像步檀嫣那样去跳舞,而非仅仅是当一个会跳舞的机器人。 白书意否定了姜雨的看法,说道:“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我是没有办法教你的。” 姜雨默然不言,气氛陷入了僵硬。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薛嘉怡,倒是笑了起来:“听说姜雨同学只有三天时间,能练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 “谢谢薛老师。” 薛嘉怡倒也不是帮姜雨说话,就是单纯喜欢看白书意生气罢了。 她知道,白书意绝对是出于嫉妒。 就像当年她们俩一起看步檀嫣跳舞时一样,那种气氛、那种情绪、那种感染力无人能及。 她可以让观众在看芭蕾舞的时候,潸然泪下;她可以在演出结束之后,让整个现场久久沉寂; 她的风格,至今都没有人能做到! 但是姜雨偏偏就有步檀嫣的感觉了,倘若假以时日,她的前路,无可限量! 薛嘉怡知道,这是最让白书意如鲠在喉的地方。 她抱起手臂,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地说道:“书意,我觉得你对姜雨同学未免太严厉了,再说,你这种中规中矩的风格,也不一定适合她呀。” 白书意冷冷望了薛嘉怡一眼。 薛嘉怡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没错,她从小所受的芭蕾舞教育,就是中规中矩的正统教育,要求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不可以有任何差错。 可是偏偏十六岁那年认识了步檀嫣,那个女孩的舞蹈,彻底颠覆了她对芭蕾舞的认知。 过去她被要求的所谓完美,在步檀嫣这里根本不存在,步檀嫣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只要在规范框架内,完全随情绪的自由发挥,将舞蹈的表现力演绎得淋漓尽致。 观众为她流泪,为她疯狂。 而她白书意呢,她笃信了这么多年的教条,虽然不是错的,却不是最完美的。 她所有的努力,从小到大无数个日夜的苦练,都被抹杀得干干净净。 凭什么! 好在,步檀嫣死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步檀嫣了。 白书意总算过了十几年舒心的日子,也渐渐功成名就。 可是今天忽然冒出来一个姜雨,让她重新噩梦笼罩白书意怎么能甘心。 “姜雨,如果你一意孤行,我是没有办法教你了。”白书意直接放大招,站起身,对姜雨说道:“我想,爱斯梅拉在坐的每一位老师,都不想教一个不听话的学生。” 此言一出,周围同学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话是要给姜雨不及格的成绩吗! 如果姜雨这场表演都能不及格那他们跳的那些,岂不堪都不能入眼了! 姜雨同样没想到,白书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即便跳的再不好,但也绝对不可能不及格! “当然,每个同学进爱斯梅拉都不容易,我不会随便给不及格的分数。”白书意话锋一转,说道:“只要你肯认错,承认你刚刚的那种舞蹈方式错了,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可以继续留下来,我仍然收你当关门弟子。” 薛嘉怡回头望了望白书意,有些诧异。 白书意保持着人淡如茶、温柔和善的良师人设已经很多年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要为姜雨崩人设了。 她知道,开除姜雨绝非白书意的本意,她就是想让她低头认错罢了。 承认自己选择的路径是错的,承认步檀嫣的路子,是错的! 看来这口气,争了这么多年,人都死了,她还没咽下去呢。 薛嘉怡嘴角挂起了冷冷的笑意。 姜雨的手握紧了,她不想认错。也不觉得自己选择的偶像和偶像的风格,究竟错在哪里。 很显然,白书意老师是很不喜欢步檀嫣了。 但姜雨没有办法为了取悦白书意老师,而否定自己这么多年来笃行的路。 舞蹈表演出来就是为了给人欣赏,只有能够共情,才能够打动观众。 而舞者的表现力,赋予故事以共情。 她不是跳舞的机器,也绝不愿意当一个跳舞的机器,这才是她的初心。 爱斯梅拉不是她的终点,虽然这是通往终点最近的路,但如果为了留在爱斯梅拉,放弃初心姜雨做不到! 就像裘厉说的,只要能跳舞,不就是最快乐的事吗。 什么天鹅女王,什么四小天鹅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跳舞,就算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又如何。 “我没错。” 姜雨要咬了咬牙,看着白书意,掷地有声地说:“步檀嫣是我爱上芭蕾的和终点,我绝不会丢!” 正文 头铁 头铁 白书意听着姜雨的这番话,早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 她真的想不到,在步檀嫣死了这么多年之后,这个给她的青春期留下巨大阴影的女人,还能这样影响她,以至于让她一而再地失控。 白书意脸色阴沉,压着嗓子,对台上的姜雨说道:“你为了捍卫你所崇拜和笃信的那个人,可以不惜毁掉自己的前途吗?” 姜雨还没说话,薛嘉怡却忽然笑着插嘴道:“是啊,跟白老师认个错,又能怎么样呢。白老师用心教导你,那是为了你好。爱斯梅拉是什么地方,就算你留在f班,放眼国内来说,都算是芭蕾舞界的头部舞者了,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把自己的前途都丢了,不值当。” 姜雨知道,薛嘉怡一直不喜欢她,但是这会儿说的话,听起来语气像是冷嘲热讽,但是却句句属实。 为了一时意气,放弃自己这么久的努力,放弃眼见的光明未来真的值得吗? 姜雨得不到答案。 但是她唯一清晰的是,她没错。 也许,也许成年人应该不分对错,只看利弊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再坚持着内心的信念。 也许看起来很蠢,但姜雨就是做不到放弃。 “我没错。”她仍旧重复这三个字:“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白老师觉得我不适合爱斯梅拉,我可以离开。” 白书意冷冷道:“既然如此” “但我仍旧要说,芭蕾舞不应该只有一种模式和规范,舞蹈传情达意是第一位,技巧在第二位,并且服务于它。” 此言一落,几位年长的评委老师暗自心惊。 这句话,当年白书意败落给步檀嫣的终极之战里,步檀嫣也曾居高临下地对白书意说过这句话—— “技巧,永远服务于肢体的情感。本末倒置,跳不出最美的芭蕾。” 这句话,宛如利刃,叉在白书意心头多少年。 现在姜雨竟然又戳到了她的心口痛处。 谢渊独自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只有他身边不远处的裘厉。 他没有察觉裘厉一直在打量他,因为他全部的关注焦点,都倾注在了舞台上的女孩身上。 她说话的语气、眼底闪动的骄傲、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和当年那个为了追他、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笑着给他跳舞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都是那么的头铁。 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怀疑,不用做亲子鉴定,谢渊可以完全确定,姜雨就是他的女儿,是他和步檀嫣的女儿。 就在谢渊准备起身帮姜雨一把的时候,薛嘉怡忽然开口道:“不必闹成这样,姜雨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书意,如果你真给她一个不及格,恐怕难以服众。” 白书意冷冷地看着薛嘉怡,她当然知道,薛嘉怡是在给她找台阶下。 在场这么多学生,如果姜雨真的被她赶出了爱斯梅拉,今后学生该怎么议论,说爱斯梅拉的首席舞蹈老师,因为跟学生意见不合,滥用权力开除学生?! 若传出去,她的声誉就毁了。 “那你有什么意见?”白书意面无表情地问薛嘉怡。 薛嘉怡不想让白书意得逞,于是说道:“既然白老师你不想要她,我b班听话的学生太多了,有这么一个叛逆的小丫头,倒也不错呢。” “什么!” 白书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想收她?你不是最讨厌…” “白老师,我这人向来是最公正了,从不以私怨打击报复。” 白书意看明白了,薛嘉怡就是想和她竞争,如果薛嘉怡真的收了姜雨,未来的比赛,姜雨是铁定无疑可以帮她拿到奖项,这点毋庸置疑。 谁不想得到好苗子,老师之间的竞争,可不比学生之间少。 她怎么能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书意不能让姜雨去薛嘉怡的班级,又不能开除她,也不能继续把她留在身边,毕竟已经和沈家达成了默契,要收沈傲晴作为关门弟子。 她只能放低了身段,语气稍微柔和地对姜雨道:“当然,作为学生,你对老师的话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老师不会勉强你一定接受。” 这话说出来,基本等于自己打脸了。 同学们叽叽喳喳议论着,还从来没见白书意用这种态度对学生说话。 白书意愤恨地望了薛嘉怡一眼,如果不是她半路横插一脚,她怎么会落到如此丢脸的地步,跟一个学生服软? “姜雨,这样吧,a班和b班,你选一个,怎么样,跟薛老师还是继续跟我,你自己选择。” 同学们沸腾了起来,a班和b班选,当然选a啊,毕竟女主角基本都是a班同学呢! 谁不想去a班! 薛嘉怡脸色沉了沉,望着白书意,白书意也大大方方和她对视。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废了她,也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能便宜其他人。 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姜雨平静地说道:“我选择f班。” “什么!” 薛嘉怡和白书意同时一惊! 她怎么选f班! 同学们震惊地讨论了起来—— “姜雨居然进f班!” “ab班任她选,结果她选f班?” “不是吧!” “这相当于她拒绝了爱斯梅拉两位顶级老师啊!” “牛逼!” 薛嘉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想都想不到姜雨愿意去最底部的f班! “你、你确定?” 谢渊认真地看着台上的姜雨,但凡她有半个不愿意,他都会帮她 自家的女儿,走丢了这么久,他恨不得放心窝里宠着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但是这小姑娘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谢渊想帮都帮不上。 姜雨却仍旧坚持:“我想好了,我愿意进f班。” 白书意沉着脸道:“姜雨,别因为赌气,耽误自己的前途。” 姜雨平静地说道:“其实,这是白老师之前教给我的一个道理,芭蕾舞台不只是主角的舞台,不管是天鹅女王还是小天鹅,每一个角色都很重要,我想了很久,也许f班,是我全新的开始。” 白书意被她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莫名有些羞愧了。 没错,这是第一次推优演出的时候,白书意教训姜雨的话,没有想到她一直记着。 她也看出来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姜雨并不是针对她白书意,姜雨只是在捍卫内心的信仰。 这样一对比,白书意觉得自己仿佛跳梁小丑 汇报演出最终淘汰了几个像徐项明这种过来混推荐信的有背景的学生,剩下的都算得上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优秀苗子了。 最大的冷门,当然是姜雨的垂直跳伞,直接从顶点跳到了谷底。 f班,人数最多、风格最杂的班级,也是整个爱斯梅拉鄙视链的底端。 在爱斯梅拉,基本上f班的同学就没什么人权,连edc这些班的同学,都可以随意嘲笑他们。 但这是姜雨自己的选择。 之前裘厉的那番话,彻底点醒了她。 以前她太争强好胜,觉得自己出道就要成为巅峰,仿佛明天就能成为步檀嫣第二 太天真了。 还没到拼天赋的时候。 也许f班是她的一个全新的,提醒她,戒骄戒躁,一步一个脚印迈向顶峰,才最踏实。 姜雨卸完妆,换上了日常的衣服,拎着包走出更衣间。 林渺和木子娴一方面为姜雨惋惜,但另一方面,又为大家能够继续在一起学习而感到高兴。 “其实白老师是很骄傲的一个人。”林渺说道:“你不应该和她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个错,继续当她的关门弟子,不是挺好的吗。” 木子娴也很赞同:“白老师手上多少资源啊,如果你能跟着她,以后前途无可限量,这下可好了,便宜那个沈傲晴了。” 沈傲晴取代了姜雨的位置,和温伦两个人成了白书意的关门弟子,可以说,如果她能保持这个位置,将来爱斯梅拉巡回演出的女一号,肯定就是她了。 姜雨没所谓地说:“没关系啊,能跟你们一起跳舞,也很开心啊,谁说非要当女一号。” “哇,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想当女一号的芭蕾舞演员吗。”林渺才不相信姜雨的话:“别自我安慰了,能演天鹅女王,谁还会去演四小天鹅。” 姜雨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以前她也是非天鹅女王不跳,但现在,心态改变了很多。 一开始的步檀嫣,不也是从小天鹅起步,以其独特的渲染力,脱颖而出,慢慢被人发现的吗。 姜雨虽然留在了f班,但她的成绩绝对不可能只有f,她深信这一点。 三个女孩走出后台的侧门,不远处的廊柱边,姜雨看到了等候多时的谢渊。 他今天穿得非常休闲,一件深色的卫衣、黑裤配运动鞋,看上去非常年轻有活力,以至于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是北城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最大的boss。 “姜雨,那个人是你爸爸吗?” “啊?” “哇,你跟你爸爸长得好像啊。” “” 林渺和木子娴不打扰这对“父女”说话,于是先行离开了。 姜雨打量着谢渊,他虽已过不惑之年,但是模样相当英俊;常年健身,身形挺拔,气质卓然。 姜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他长得像,或许只是木子娴和林渺先入为主,以为他是她的父亲,才说他们长得像的吧。 她小跑着过去,好奇地问道:“谢叔叔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是爱斯梅拉的股东。”谢渊解释道:“今天集训最后一天,过来看看。” 姜雨狭长的眼睛弯弯地眯了起来,笑着说:“看来还是微服私访哦。” 谢渊出行的阵势,姜雨是见识过的,如果爱斯梅拉管理层知道他来了,肯定会鞍前马后地招待,哪能这般静悄悄。 谢渊也毫不讳言地说:“很好奇你的表现,过来看看,本来以为至少能进a班,没想掉居然掉到f班去了。” “您别取笑我了。”姜雨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没有发挥好。” “我看你发挥的挺好。”谢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能把白书意气的说不出话来的学生,平时爱斯梅拉的老师都不敢这样杠她。” “啊呀您别说。”姜雨郁闷地说:“您再说我真要后悔了,刚刚是真的很冲动,热血上头” 谢渊体贴地说:“如果你不愿意留在f班,我可以让你去想去的任何班,想让爱斯梅拉哪个老师教,你来挑。” 姜雨微微诧异地望向谢渊:“谢叔叔,你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 姜雨不知道为什么谢渊对自己这么好,所以不敢轻易承他的情:“算啦,f班挺好的,我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谢渊知道自己不能插手太多,这女孩比步檀嫣更要强,如果他事事帮她,只会毁了她。 这绝不是为她好。 谢渊不再勉强,只要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任何时候后悔了,他都会给她准备后路。 “对了,谢先生,您的女儿找到了吗?”姜雨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好奇地问:“或者有线索了吗?” “找到了。”谢渊平静地说:“但我不敢和她相认。” 姜雨不解:“为什么啊?” 谢渊深深地看着她:“她有很幸福的家庭,妈妈很爱她,她现在过的也很好,勤奋又努力,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姜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好打扰哦。” “嗯,只要能经常看到她,默默守护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您也可以试着慢慢告诉她,如果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亲生的爸爸,未尝不会欢喜呀。” 谢渊深情地凝望着她:“会吗?” “毕竟谢叔叔您是这么好的人。” “我很好吗?” “嗯!” 姜雨笑了起来:“假如你是我爸爸的话,我也会很开心啊。” 谢渊的心脏疯狂地跳了起来,朝着姜雨走近了一步,还想说什么,却听身后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响了起来—— “姜雨。” 谢渊回头,看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少年,用冷森森的眼神看着他。 谢渊记得他,之前在学校里接触过一次,谢渊对这个少年印象非常不好。 “啊,我男朋友来了。”姜雨对谢渊礼貌地说:“谢谢叔叔今天来看我比赛,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哦。” “等一下。” 谢渊叫住了姜雨,又望了眼远处的裘厉,很不放心。 但是女儿的恋爱,他终究不便插手。 谢渊调查过裘厉,他的身世和经历,实在不太正常,导致他戾气深重。 作为父母,谁愿意自家女儿和这样的男孩接触。 谢渊想到了当初自己和阿檀谈恋爱的时候,步家几乎是倾全家之力来反对,要把他按压在最底下,永不翻身。 谢渊想要对裘厉做这样的事,很容易,难的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理解和包容,并且尊重她的选择。 谢渊经历过,他不希望姜雨难过。 “你小心一些,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叔叔打电话。” “嗯,谢叔叔放心,他很好的。” 姜雨说完,朝着裘厉跑了过去。 谢渊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然后摸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早上说的奖学金问题,你具体给我讲一下。” 正文 抱一下 抱一下 裘厉肩上背着姜雨的书包,手里推拉着她的行李箱,走出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大门,准备送她回家。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姜雨看出了裘厉的不开心,用手肘戳戳他:“你不是又吃醋了吧?” “没有。” “那就好。”她主动牵住了他的袖子,和他靠的更近了些:“我今天跳得好吗?” “好看。”裘厉面无表情地说:“他找你什么事?” “” 还说不吃醋! “就过来看我比赛,寒暄了几句。” “他还挺关心你。” 姜雨松开了裘厉的袖子,情绪淡了淡:“裘厉,难道因为交往了男朋友,男朋友爱吃醋,我就要和所有异性的断绝来往,怎么,你是想控制我吗?” 因为上一世被霍城严密地控制过人身自由,姜雨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话难免说得重了些。 裘厉眼神冷了下来:“你觉得,我在控制你?” “你不听解释,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很没道理。” 这段关系的一开始,姜雨知道他心理有障碍,能包容他,因为是把他当成委托对象,谁还和甲方计较呢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雨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代入个人感情去和他相处了。 伪装情侣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戏中人。 她也开始在意裘厉了。 因为在意,很多事情,反而有了要求,反而不能包容了。 裘厉不知道姜雨对他有这种态势上的转变,他只觉得愤懑和憋屈,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 “一个中年未婚男人,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这么关心,你到底是单纯还是蠢。” 他刚刚一直在观察谢渊的表情,他看着舞台上的姜雨,眼神里透露的热切和渴望,都让裘厉本能地感觉到威胁。 谢渊对姜雨的感情,绝对不单纯。 “不是啊。”姜雨解释道:“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当我爸爸。” “” “他肯定看上我妈了,过年那会儿,他俩在厨房里关着门说话呢。” “” 裘厉冷冷道:“天真。” 姜雨本来想控制脾气,和裘厉好好说,但是看起来他全然不听解释,一意孤行,就认为自己是对的,全世界都错了。 “如果你一定要用恶意去揣测所有人,那我无话可说。” 姜雨说完,转身就走。 裘厉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怒声道:“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和你妈妈之间,你觉得他选谁!” 这句无礼的话,彻底点燃了姜雨的怒火,她感觉到深深地冒犯,扬手就想打他。 裘厉没有躲开,目光紧扣着姜雨。 姜雨看着他眸子的隐恸,想到他过往的经历,手始终落不下去。 哪里舍得。 她泄气地抽回了手,瞪着他,凶巴巴地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了!” 裘厉感受到了她的不忍,心都要被揉碎了。 他颤抖的手扬了起来,落到她的耳垂边,很克制地抚了抚,然后扣入她的发梢。 他垂着眸子,深情地望着她,用很低哑的嗓音说—— “小雨,你是我一个人的。” 谁也不能抢走。 姜雨终究还是心软了,从她打心眼里把裘厉当成男朋友去照顾和疼惜的时候,他就彻底成了她最大的软肋。 任何原则、规则,在他这里,都可以不算数。 “那抱一下吧。”她主动抱住了裘厉的腰:“以后别跟我吵架了。” 裘厉用力将她摁进怀中,用牙尖轻轻咬了咬她的后颈。 新学期,裘厉开始在食堂吃饭,早上一个五毛钱的馒头,中午吃白米饭泡免费汤,下午自习课在图书馆给姜雨辅导了作业之后,姜雨会请他出去吃饭,裘厉也不会拒绝。 过度的自尊就等于矫情,裘厉只是默默发誓,她对他所有的好,有朝一日,都会加倍奉还。 那天中午,裘厉照常去食堂打了四毛的米饭,然后走到免费汤供应点,负责舀汤的阿姨每次都会给裘厉盛满满一碗排骨蔬菜汤。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每天吃得这么拮据。 裘厉刚坐下来,扒了两口饭,却见霍城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过来,嘲讽地笑道:“小子,吃得也太寒酸了吧。” 裘厉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吃着饭。 霍城将腿搁在了他身边的座椅上,说道:“很多事可以商量,不必要搞得这么难堪,只要你离开姜雨,我可以让你拿到最后一个学期的奖学金,顺利毕业。” 见裘厉不为所动,霍城坐下来继续说道:“你的协议里不是说,大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也算进奖学金里吗?只要你离开她,我也可以” 话音未落,裘厉冷笑了一声—— “已经这么惨了吗?” “你什么意思。” “之前烧我的鞋子,现在用手段取消我的奖学金,就因为你求而不得的女孩,现在喜欢我。” 霍城被他的话激起了怒火,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 “她怎么可能喜欢你!你这个垃圾!” 桌上的汤碗被打翻,滚烫的汤汁漫了一桌,蹭在了霍城的衣服上,霍城全然不顾,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裘厉:“她喜欢你,你也配?” 裘厉的眼角勾起了灼灼笑意,带着轻蔑和不屑,以只有他才听得到的轻缓语调,在他耳边道:“这就不行了?如果我告诉你,每个晚上她哭着求我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就直接原地去世了?” 这些颇有意味的话语,让霍城的心顿时坠入了万丈深渊。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裘厉脸上,将他打翻了出去,踉跄着摔倒在地。 周围同学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前段时间学校大力整改校园暴力,同学们都学聪明了,只要看到暴力事件,就会立刻拿手机记录,留下证据。 霍城完全顾不得这些,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冲着裘厉嘶吼;“混蛋!垃圾!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他又走上前来,一拳一拳狠命揍着他的腹部。 裘厉嘴角渗着鲜血,被打成这样了,他竟还在笑,笑容很惨烈,冷森森的让人心底生寒。 霍城本来就有暴力倾向,但是平日里伪装成好学生,没有人察觉罢了。 此刻,裘厉简短的几句话,反而将他心底最阴暗的部分激了出来。 “抢我的女朋友,你知道我爸是谁吗!”霍城在狂怒的状态下,口不择言地打骂道:“像你这样的垃圾,老子弄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裘厉仍旧笑着,漆黑的眸子微微上扬,用袖子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我好怕啊。” 霍城的怒火更升腾到了极点,抓起身边的汤碗就要往裘厉的脑袋上招呼,幸好这时保安及时赶到,制止了霍城的暴力行为。 霍城被逮到了教务处,而裘厉被送去了医务室。 姜雨是下午来学校,才从陈薇的口中挺听闻了此事。 听到说裘厉被揍得很惨,姜雨全身一阵阵地发冷,甚至连跟老师请假都顾不上,径直去了校医院。 校医院的老师说没有办法确定伤情,让裘厉去马路对面的人民医院做一个头胸腹的ct检查。 姜雨回到教学楼,准备跟老师拿了假条出校门。 在路过教务处的时候,恰好看到霍城被几个老师请到了办公室里。 几位教务处的老师站着边上,眉头紧缩。 而霍城却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次性纸杯正在喝水,语气嚣张地说:“不就是打个人吗,这么点事,至于上纲上线?” 教务主任严肃地说:“这段时间,学校在严打校园暴力,风声很敏感,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在学校里做这种事呢!” 霍城狠声说:“老子没弄死他就算不错了,下次再让我碰到,我肯定让他死!”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教务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次学校看在霍总的面上,把这件事压下来,但如果你再闹出幺蛾子,学校也保不了你!” 霍城冷嘲道:“不就一个穷小子,就算死了又怎么样,我爸一样能压下来。” “唉,就这样吧,学校到时候找他谈谈,能用钱摆平最好。” “钱?!”霍城激动地说:“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是你动手打人,他没有还手,你不赔医药费吗!” “赔什么医药费,做他的春秋大梦!”霍城站起身,说道:“我给你们一个建议,最好就开除他,只要开除他,我绝不再找他麻烦,这样学校也太平了。” “你你” “你什么你,要不要让我爸打电话给你们说啊。” 姜雨站在教务处门外,全身冰冷,看着始作俑者嚣张跋扈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血腥的零碎片段。 仿佛上一世杀死霍城的人,不是裘厉,而是她自己。 她拿着刀,一刀一刀,麻木地扎在霍城冷冰冰的尸体上,面无表情。 鲜血喷在她的脸上,她没有擦,淤积多年的无声的恨意,在这一刻尽数消解 只有死亡可以偿还。 或许是太过于憎恨,姜雨脑子里才会冒出这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情节吧。 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能手刃这个混蛋,亲手把刀刃扎进他的胸口! 霍城气势汹汹地走出了教务处,一出门就看到了姜雨,他不由得失神了一下。 姜雨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终究气不过,回头望了他一眼,用无比冷静而凛冽的嗓音,说道—— “如果有机会,我会亲手杀了你。” 正文 正义 正义 姜雨匆匆赶到了人民医院,二楼外科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她见到了裘厉。 他坐在走廊边的横椅上,蓝白色的校服沾染了星微的血迹,躬着身子,似乎在休息。 走近了看,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单词本。 姜雨坐到了少年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嘴角的创可贴,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他。 难受极了。 “对不起。”她语气里带着愧疚。 裘厉视线从单词本上移开,望向她,淡声问:“什么对不起。” 姜雨眼睛微红,倔强地说:“就是对不起。” 裘厉轻笑了一下,侧身轻轻撞了撞她的身子:“是我故意找茬,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雨的情绪还沉浸在对上一世的记忆中,不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记忆好像跟他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可那时候,她只是远远望过他几次,根本不认识他啊。 无名的悲伤侵袭了她的情绪,她紧抿着唇,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裘厉小心翼翼地捧起小姑娘的脸蛋,用指腹擦拭她湿润的眼角,柔声问:“哭什么。” “我好像爱你很久了。” 裘厉的心脏被这个“爱”字打了一下。 姜雨将额头抵靠在他坚实有力的手臂上,嗓音沙哑地说:“我真没用。” 裘厉重重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背。 “ct检查出来了吗?” “出来了,没事。” “给我看看。” “扔了,医生说没事。” 姜雨抬头望向他:“你是不是没有做ct?” 一次ct好几百,更何况校医院的医生建议裘厉做头、胸、腹的全面检查 裘厉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姜雨拉着他,要带他去做检查,裘厉固执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没有必要做检查,没事。” “你不是说挨揍都没感觉吗,万一脾脏破裂,万一肋骨断裂,你都不知道,都没感觉那岂不是耽误了。” 裘厉止住脚步,沉声说道:“有感觉,很痛。” 姜雨不解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无奈地笑了一下:“因为这里装着小雨,怎么会没有感觉。” 姜雨拉着他的衣袖,带了恳求的意味:“去检查一下吧。” “不去。” “去一下吧。” “没必要浪费钱。” 她的钱都要用来学芭蕾,裘厉一分一毫都不想浪费。 “真的没有必要,我没有脾脏破裂,也没有肋骨断裂,霍城那混蛋,外强中干,哪能伤到我” 话音未落,姜雨踮起脚,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下他干燥的下唇。 裘厉的话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姜雨轻轻润了一下他薄薄的唇瓣,便移开了。 裘厉脑子空空荡荡,意犹未尽地还想要。 姜雨脑袋后仰,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弯着,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细声问:“去一下吧?” 裘厉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理智还是没能战胜情感,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贪婪地咬住了她。 ct检查出来,裘厉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肌肉组织挫伤,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裘厉拿着ct片走出医院,憋闷地说:“说了没事,浪费钱。” “这钱我花得乐意。”姜雨理直气壮地说:“买一份安心,省得总是挂念。” “这么关心我?” “也没有特别关心,只是一点而已。” 裘厉笑了一下,揽过了她纤瘦的腰肢,不过姜雨敏捷地避开了,没让他碰到。 他意犹未尽地说:“以后要是都这样,我什么都听小雨的。” “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想有。” 姜雨加快步伐离开,走了几步,回头望他:“那你以后乖一点啊。” “好,我乖。” “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这就答应了。” “我早就没出息了。” 姜雨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霍城,在他拒不道歉、而学校也是明显护短的态度,姜雨决定有所行动。 她收集了当时在场同学用手机拍摄的各个角度的视频,选取了其中较为完整清晰的一段,剪辑在一起,放在了网络上,并向一些反对校园暴力的流量po主投了稿。 校园暴力本来就是非常敏感的话题,而这一段的视频中,霍城口出狂言,又牵扯出了社会对于嚣张跋扈富二代的敌对情绪。 霍城在视频里,一边殴打裘厉,一边嘴上叫嚣着:“你这个垃圾,我就算杀了你,也没有人管。”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如此有冲突、有爆点的视频,经流量大v的转发之后,热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网友们看到这段视频之后,无一不是怒从心中起。 在法治社会,叫嚣着杀了人也不会犯法,一拳一拳把人往死里揍,这样的家伙,怎么被公众容忍。 这一次,不管他爸是谁,都救不了他。 已经有网友开始深扒霍城的家庭,扒出了他是臭名昭著“老赖”霍氏地产老总的儿子。 网上骂声更甚。 紧接着,又有一个个匿名的学生跳出来,说自己曾经也受过霍城的欺负,说他品行恶劣,却年年都拿学校的三好学生等等“事迹”。 姜雨看着网友们谩骂的评论,心底有快意,但还不够。 她太恨他了,恨不得他死。 上一世的霍城,拥有良好的声誉和社会地位,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完美的企业家形象。 只有姜雨知道,回到家之后的他,根本就是个恶魔。 现在,姜雨要把他光鲜亮丽的外衣一层一层地扒下来,让世人好好看看,他霍城是个什么东西! 这件事越闹越大,跟着学校名字便上了热搜。 学校的领导们急得火烧眉毛,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发酵到这样的程度。 他们连夜发了一篇《情况说明》的通稿,说明这只是同学之间的普通争执,涉事同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写了保证书。 然而,这篇通稿,不仅没有平负网友的愤怒,然而让他们更加激动—— “学校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护短。” “如果故意伤人之后,写保证书就可以够平息一切,拿要法律做什么,要警察做什么?” “房地产老总的儿子,学校也得罪不起。” “可想而知,他在学校有多跋扈了。” “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处理,否则这事没完!” “之前也是这个学校,闹出了校园暴力事件吧。” “真的太恶臭了。” 学校方面没想到一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的态度,这次反而触怒了网友。 领导们急的火烧眉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聿熙中学向来在北城以其高升学率、良好的声誉,是北城家长学生最首要的选择。 但凡家里有条件的,都会把孩子送来聿熙中学,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送进来。 但是这件事,显然要让聿熙中学声誉大跌了。 校领导们赶紧联系了霍城,让他在网络上公开道歉。 霍城当然抵死不道歉,干脆就装死。 与此同时,霍氏集团也开始出动力量,压评买水军,试图将这件事湮灭下去。 资本的参与,让这件事慢慢平息了下来。 然而,偏偏就是这时候,裘厉竟发了一篇茶味满满的道歉信。 在信中,他说明了情况,言辞恳切地向霍城和学校道歉,说自己不该用言语触怒霍城,在学校的教育和批评下,他认识到了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请公众监督。 同时,在信中,他还委婉地提及了发生冲突的原因,与奖学金有关。 姜雨根本没想到裘厉会写的出来这样的“道歉信”,但同样,就在这么一封绿茶道歉信一经发出,再度把聿熙中学校园暴力事件,爆上了热搜。 网友们义愤填膺,为这个长夜难明的世道而愤声咒骂—— “受害人被按头道歉,这是个什么恐怖的学校!” “听说他成绩是年级第一,学校拿奖学金把他从其他学校挖过来,最后一个学期,单方面撕毁协议,就因为富二代公子看他不爽。” “原来在聿熙中学,一个富二代就可以随便处决一个贫困学生的命运!” “我的天,这是什么世道、什么学校,太恐怖了吧!” “升学率高有什么用,教出来的都是人渣。” 知道此刻,姜雨才明白,为什么裘厉被揍成那样,都不肯还手。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像霍城那种级别的傻逼,怎么可能是裘厉的对手! 上一世他玩不过他,如今依然! 这封道歉信一经爆出,连教育局都开始过问此事。 霍城在各方舆论的压力之下,只能道歉,发了一封错别字连篇的道歉信,虽然态度极不诚恳,但是好歹也算低头了。 公众对他的道歉信仍旧不满意,“霍氏集团富二代公子”这个称号,基本上已经让他成为过街老鼠,社会性死亡了。 办公室里,谢渊一遍一遍地看着网络上流传的那段裘厉挨揍的视频。 视频中的少年,哪里是什么被欺负的小可怜,摆明了就是故意激怒施暴者。 他才是这场局背后的主谋。 这样阴鸷的男孩,留在他女儿身边,真的太危险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他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正如当初步家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他只能默默地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就在谢渊陷入沉思的时候,助理走进了办公室,询问谢渊—— “谢总,学校方面已经同意恢复裘厉的奖学金,并且将金额追加到了十万,是否合适了?” 谢渊看着视频中被踩在脚下的少年,平静地说:“多了,男孩子不需要用那么多钱,八万就够了。” 正文 推荐信 推荐信 学校给裘厉重新发放了八万的奖学金,同时还额外打了一笔一万五的违约款项,并将结果公示在了校园官网微博上,这才稍稍平息网友们的怒火。 霍城是专业坑爹一百年,因为这次暴力事情的负面影响,霍氏地产的股票都跌了十多个点了,和多个企业集团的合作,也被迫搁置了下来。 毕竟,霍氏地产的太子爷参与校园暴力,还口口声声扬言杀人不犯法,这样的恶名传扬了出去,实力资本再雄厚的企业,都吃不消。 法治社会,资本永远不可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霍城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了,被迫无限期休学,甚至国内都不一定能呆下去,只能送出国。 三月中旬,他最后一次回到学校,收拾自己东西。 同学们好奇地站在走廊边观望他。 霍城穿着黑衣服,戴着鸭舌帽,模样颓唐了很多,脸颊都明显消瘦了下去。 显然,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和煎熬,再不复过去的嚣张与跋扈。 同学们远远看着他,低声议论着,眼底充满了鄙夷。 霍城压低了帽沿,回教室里清空了书桌,然后去教务处办理了休学的手续。 教学楼出门的阶梯边,陶安馨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都以为,陶安馨会安慰霍城几句,毕竟过去霍城对她还是非常大方的。 自从霍城和她在一起之后,她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名牌,就连脚上的运动鞋,都是非常贵的潮牌。 本来大家期待会看到感人的离别一幕,却没想到,陶安馨走到霍城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霍城,我们分手吧。” 霍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冷冷咧了一下。 陶安馨义正言辞地说:“霍城,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很痛苦。我无法接受你欺负其他同学,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平等对待其他人,不管富裕还是贫穷。所以,希望你经过这次教训,能好好悔改,变成更好的自己。” 说完这一番堪比道德楷模的演讲,陶安馨看了看周围其他同学,似乎希望从他们脸上得到赞赏和钦佩。 然而,她并没有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让同学们低声窃语起来—— “太装了吧。” “以前有人说她白莲花,我还不相信。” “啧,劳燕分飞啊这是。” 谁都不是傻子,就算霍城做了这么多恶臭的事情,但他没有对不起陶安馨,即便是现在,也轮不到陶安馨来教训他。 霍城嘴角挂着一丝凛冽的笑:“说完了?” “嗯,我要和你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霍城给了她清脆的一巴掌。 陶安馨半张脸都麻木了,偏着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城,惊怒道:“你打我?” 霍城反正都已经背上了校园暴力始作俑者的恶名,也无所谓暴不暴露本性了。 他冷冰冰地看着陶安馨,说道:“想和我划清界限?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辈子都别想逃。”霍城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拉近了自己:“老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轻飘飘几句话就想撇清关系?有这么好的事?做梦。” 陶安馨眼神里透着恐惧,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把这些衣服,这些包,我都可以还给你” “我要这些旧衣服做什么。”霍城恶狠狠地望着她:“你给我听着,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身边” 说完,他不客气地甩开了她的衣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二楼的姜雨,远远看着摔倒在地的陶安馨。 这一幕多么熟悉,仿佛在轮回中,陶安馨和她互换了剧本,姜雨上一世的悲惨人生,现在轮到陶安馨去体会了。 高三下学期的充实生活,以霍城的休学离开,徐徐拉开了帷幕。 这半年,爱斯梅拉针对高三生安排了特殊课程,平时不用训练,只需要周末过去上特训课,将宽松的时间留给高三生好好准备考试。 姜雨学习的细胞并不发达,成绩就很一般,但好在她有个高智商的男朋友,王者带青铜,每天的地狱补习,将她生拉硬拽、拖在地上跑,愣是拖进了年级前几十名。 这样的成绩,国内的重点中学可以任她挑选了。 这可把江漫依给高兴坏了,自家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出息过啊! 她现在叫裘厉都不叫名字了,开口直接就是“我们家女婿”这样那样 姜雨无奈地纠正了几次,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虽然她的成绩,考国内的重点大学没问题,但是为了留在爱斯梅拉,她的选择非常有限,只能选择北城本市的大学。 而北城本市最好的、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北城大学,她的成绩还差得远呢,年级前十才有资格肖想被北城大学录取。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北城大学的艺术系,有芭蕾舞专业,可以降分录取部分艺术生。 自主招考,不需要经过艺考,但是需要非常重量级的推荐信。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恐怕只有像白书意、薛嘉怡这样的指导老师兼艺术家,才有资格写这份推荐信。 爱斯梅拉的办公室里,白书意站在透明的奖杯玻璃柜前,背对着她,淡淡道:“推荐信,不是不可以写,但是有条件。” 姜雨知道,她已经给沈傲晴和温伦写过推荐信了,至于自己,其实她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上次的公然顶撞,可把白书意得罪的够呛,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活菩萨才会给姜雨写推荐信吧。 白书意不是活菩萨。 姜雨问道:“什么条件呢?” 白书意回头,挑起下颌,睨她一眼:“跟之前我对你的要求一样,为你所坚持的东西,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听老师的话,好好当我的学生,不再走那条路子。” 不再走步檀嫣的路子。 姜雨是真的没有想到,白书意对这种事竟如此执着。 她和步檀嫣生前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她一定要逼她承认步檀嫣的舞路,走错了呢。 “白老师,我恐怕做不到。” 上次在舞台上面对被退学的威胁时,她做不到;而这一次,升学的诱惑摆在面前,她同样做不到。 她不认识步檀嫣,但她是她爱上芭蕾的唯一理由,姜雨做不到背叛初心。 白书意见她是铁了心要和她一杠到底,冷冷道:“姜雨,我到底应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呢。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可以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那么白老师,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死掉的人,非逼我低头呢。” “我不是逼你低头,我只是在教你如何当一个好的芭蕾舞者,这是我为人师者的责任。” 姜雨敛着眸子,没有回答,她不知道白书意和步檀嫣究竟有什么过节,以至于这么多年,还这般耿耿于怀。 又或许,白书意说得对,她只是尽为人师者的责任。 姜雨不算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吧。 在姜雨转身出门的刹那,白书意道:“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问我拿推荐信,你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姜雨走出办公室,站在落地窗边,看着高耸的香樟树和绿油油的草坪。 北城大学啊,全国一流的名校,这样的诱惑,她不是没有动摇过 但就是,开不了口。 算了,凭本事去考,还有最好两个月时间,好好努力,考上北城的其他大学,给姜漫依这么多年的辛苦养育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好的。 姜雨走出艺术中心教务楼大厅,却看到了薛嘉怡站在阶梯边晒太阳,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 “没拿到推荐信啊?” 姜雨点了点头。 没拿到推荐信是意料之中,拿到了才是意外。 薛嘉怡穿这一件黑色的贴身蕾纱裹裙,勾勒着她婀娜的体态,她缓步走到姜雨身边,姜雨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推荐信,我可以给你写。” 姜雨猛然抬头望向她,完全没想到,薛嘉怡竟愿意帮她。 爱斯梅拉的北城分区,只有薛嘉怡和白书意两位老师的推荐信够资格。 但是姜雨心里想的是,哪怕她之前得罪了白书意,但白书意给她写推荐信的几率,可能都比薛嘉怡要大很多。 至少,白书意作风正派,而且风评很好。 而薛嘉怡在爱斯梅拉,评价则非常糟糕。 首先,她善妒,喜欢对学生冷嘲热讽;其次脾气又很大,经常有女孩子被她骂到哭着跑出教室;最后,她年轻的时候,在偶像步檀嫣的鞋子底部写了骂人的话,这让姜雨对薛嘉怡印象一直很糟糕 这样的老师,姜雨问都不用问,她怎么可能给大发慈悲给她写推荐信? “薛老师,是有什么条件吗?” “当然有条件,我可不是助人为乐的活菩萨。” “那您请说。” 薛嘉怡看着姜雨,嫣红的唇角扬了扬:“今年仲夏夜舞会,也是三年一度的‘首席导师重评大赛’,虽然说是这是首席导师的比赛,但上台表演的却不是导师,而是学生。” 姜雨平静底听着薛嘉怡的话,没有打断她。 “你的白老师,白书意,她之所以能霸占爱斯梅拉的首席导师之位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她带的每一届学生,都能帮她顺利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 她徐徐说道:“而今年,她的学生沈傲晴和温伦,实力也非常强。” “所以薛老师是想” 薛嘉怡看着姜雨,目光里带着灼灼的光—— “姜雨,我要你当我的徒弟,在仲夏夜的舞会上,战胜沈傲晴和温伦,赢下这场比赛!” 正文 北城大学 北城大学 四月份,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北城大学门口,裘厉停下了摩托,将姜雨头上的护目镜摘了下来。 北城大学是百年的名校,校门比较低调,一个保安亭外加一个车档,校门由墨色大理石砌成。 “北城大学”几个字也是来自于现代中国的书法大家墨宝印刻,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进入校园之后,道路两旁种着参天的银杏树,银杏树枝叶密叠,阳光很难渗入,偶尔在地上透出几片斑驳的光点。 今天是北城大学的艺术系最后一批次的自主艺招,姜雨拿着薛嘉怡给她写的推荐信,站在艺术大楼门前,神情很紧张。 裘厉仔细地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徐徐叮嘱道:“不要和老师争辩,给你的建议你且听着,别反驳。” “嗯。” “进门要敲门,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嗯。” “见到院长或者领导,别叫职称,一律都叫老师。” 姜雨见他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妈呀,什么时候,轮到裘厉给我讲要礼貌啦?” 裘厉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将她推进了大楼:“我到处逛逛,你结束后给我打电话。” “好哦。” 姜雨深呼吸,平复紧张的心绪,走进了艺术学院的大门。 裘厉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图书馆大钟的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半,这样的招生考试,估摸着没有两个小时出不来。 他锁了摩托车,在路边随意溜达,路过了一个公共的地图指示栏。 北城大学的校园布局方正,学院与学院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坐落在学校的各个不同分区。 裘厉看到了物理学院,坐落于北城大学西南位置湖畔边。 他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几分钟后,他站在了物理学院红墙大楼门前。 他记忆里快有十多年没有见面的妈妈,应该就在这栋楼里工作。 有几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背着书包从大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模型,在讨论着机械运动方面的问题。 裘厉有些羡慕地望着他们。 他们也许就是他妈妈的学生,说不定还上过她的课。 裘厉在门前站了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好奇,想看一眼妈妈平时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但是欲望就像永远没有尽头,来到这里,就想也许妈妈现在就在这栋大楼里,如果能远远地见她一面 裘厉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走进了物理大楼。 经过大门边的衣冠镜,裘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邋遢,很干净。 今天陪姜雨来面试,他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浅色宽松卫衣配笔直的黑长裤,是中规中矩的学生模样。 妈妈应该会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 裘厉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将褶皱捋平,然后上了楼。 大楼比较老旧,没有电梯,每一楼的阶梯转角处都放着苍松的盆栽,很有书香气。 裘厉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区,看到每一间办公室门口都挂着标牌,诸如辅导员办公室、教研室、教室休息室、行政办公室等等。 他在办公区的走廊兜了一圈,没有找到记忆中的熟悉身影。 裘厉已经记不清楚妈妈的模样了,后来念初中的时候,他得知了妈妈在北城大学物理系当教授,于是去北城大学官网翻找妈妈的信息。 这么多年,妈妈拿奖的照片、宣传海报里的身影、甚至网课的视频他全都搜集了起来,一点一点在记忆里重新拼凑妈妈的模样。 教室休息室里有好几位课间休息的老师,有几位年龄相仿的女老师,但都不是他妈妈。 裘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心里带着淡淡的失望,返回了一楼的大厅。 却在这时,只见一位梳着规整发髻的女人进了物理大楼。 她身上的衬衣小西服修身剪裁,一字裙勾勒着她柔美的曲线,她手上拿着备课教案,步履铿锵地走进来。 裘厉的心脏都收缩了一下。 是妈妈。 任娴经过裘厉身边,见他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略有些诧异,随即说道:“教室在这边,要上课了,你去哪儿?” 裘厉没反应过来,有些怔。 任娴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说道:“走啊,要上课了。”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妈妈应该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她完全没有认出来 也对,当年她走的时候,他才几岁呢。 裘厉心里浮起失望,但又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认出来,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完全没有准备好见母亲,之所以过来,这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能看一眼,就够了。 裘厉脑子空空荡荡,宛如机械人一般跟在她舍后,来到了三楼尽头的阶梯教室。 教室里早已坐满了学生,裘厉进去之后索性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在无人的角落里落座。 任娴教的是基础物理课,因为裘厉仅有高中物理的知识,所以对于任娴课堂的内容,结合高中所学的物理原理,能听懂一部分,并且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认真地做了属于学霸的笔记。 任娴的课堂气氛非常活跃,看得出来,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风趣和幽默,举止仪态很是优雅,谈吐落落大方,说话的嗓音也极有味道,即便只是枯燥的知识点,由她娓娓道来,也不会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的课堂,同学们发言相当活跃,不发言的同学则专心做着笔记,气氛特别好。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纷纷走出了教室。 裘厉并没有马上离开,他隔着偌大的阶梯教室,远远望着正在收拾笔记本和教案的任娴,眸子里浮着几分不舍与眷恋。 临走的时候,任娴望了他一眼,笑着说:“你是过来蹭课的吗?” “我是。” “难怪,书也没带,你要是我们班上的同学,我就要批评你了。”任娴笑起来,眼角弯弯,两颊有很甜的酒窝。 “抱歉。” “你是哪个学院的,基础物理能听懂吗?” “不太能。”裘厉解释道:“我是高中生,今年高考,想考北城大学。” “原来如此,看来是提前过来听课,看老师符不符合你的期待咯?” 任娴的性格很开朗,也丝毫没有老师的架子,和同学的交流特别亲切。 裘厉嘴角浅浅弯了一下,说道:“老师特别好,我有做笔记。” 说完他矜持地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任娴看。” “你很认真啊!”任娴翻看着他的笔记,眉宇间划过一丝讶异,他基本都理解了她的课程内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高中生能做出来的理解。 她将笔记本换给他,然后郑重地问他:“有兴趣报考北城大学的物理专业吗?” “我准备填报心理学。” 听到“心理学”三个字,任娴蓦然失神了几秒,然后说道:“哦,心理,我们学校心理专业全国排名前列,很好。” 裘厉立刻捕捉到了任娴眸中的异色,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了那个恐怖的恶魔父亲,或者一些关于自己的回忆。 任娴看了看时间,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提前预祝你金榜题名。” “谢谢” 在任娴将要离开教室的时候,裘厉忽然叫住了她:“那个” 任娴转过身,微笑着问:“还有事吗?” 裘厉那一声“妈妈”都已经到了喉咙口,可是,看着她和蔼可亲的面容,他还是 退缩了。 妈妈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妈妈现在很好 只是他,没那么好。 “我是想说,再见,任老师。” “再见。” 任娴含笑离开了,只留他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教室。 见到妈妈本来应该是特别开心的一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裘厉就是高兴不起来。 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措感,笼罩着他的心灵。 这么多年,妈妈是否偶尔想起过他? 哪怕有一丝丝的挂念。 但,她为什么不曾来找过他呢? 北城大学校园里种植着许多樱花树,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学校里成了纷纷扬扬的粉色花海。 裘厉重新返回艺术学院,姜雨已经面试结束出来了,甚至等了他好久。 他在一棵很大的樱花树下找到了她。 少女蹲在地上,纤细白皙的指尖拾掇着樱花骨朵,别在自己的发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自拍。 风过,又是大片的粉色樱花雨,在她身畔纷扬而下,她细细的发丝也被这一阵花风吹得零散,胡乱地掠过了她明艳的容颜。 转身,在自拍的镜头里看到了身后的裘厉。 姜雨回头,冲他粲然一笑。 裘厉寂寂的心里蓦然吹进了一阵温暖的风。 姜雨扔掉了手上的花瓣,朝着裘厉狂奔而去,跳起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通过了!我成功了!老师说,只要我的文化课过线,过线就可以上北城大学了!” 裘厉稳稳地接住了她,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挺厉害啊。” 姜雨搂着他的脖颈,眼底闪着熠熠的光芒:“大学也在一起的话,可能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哦,你就没有认识其他女孩的机会了。” 裘厉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柔美面容,笑道:“有姐姐,我甘之如饴。” “这么会说话,那你再多说点。” “姐姐好重。” 姜雨撇撇嘴,从他的身上跳下来,懒得理他了。 裘厉追上她,默然牵起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在樱花步道边。 姜雨看出了他似有心事,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到处转转,顺便望望学校里的其他女生,看看我究竟错过了怎样的风景。” 姜雨甩开他的手,说道:“那你看到啦?是不是特后悔。” “的确错过很多,但是不后悔。”裘厉认真地说:“在我眼中,小雨才是最好看的风景。” 姜雨顿了顿,捂住脸笑了起来,嫌弃地推开了他:“好土味的情话,亏你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裘厉见她笑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迈着碎步子跟在她身后:“别笑了。” 姜雨回过身,眉眼弯弯、言笑晏晏地望着他。 裘厉见她还在嘲笑她,倒真不好意思了,脸颊都挂了红,三两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不准提了!” “偏要” 裘厉不知该如何是好,用力将她抱在怀里,箍紧了,沉声威胁:“再说。” “小雨才是” 话音未落,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姜雨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英俊的五官咫尺地贴在她眼前,用力地撕咬着她,略有点凶,咬得她嘴皮都疼了。 小姑娘耳根发烫,下意识地用手推了推他。 然而,丝毫没有作用,反而引燃了他的情绪。 他睁开眼睛,目光追捕着她,迫使她与她目光对视。 姜雨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浓烈的情绪。 还是不该随便开他的玩笑。 姜雨双手抵在他胸前,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纠缠,小声咕哝了一句:“你咬疼我了。” 裘厉捏着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掠过她湿润的下唇,嗓音低沉:“姐姐还笑话我?” 姜雨也是个倔强的性子,用细软的嗓音道:“就为这个你就这样欺负人,那我以后都不能开玩笑了吗?” “分明是姐姐欺负我。” 裘厉冰凉的唇瓣贴在她嘴角,轻轻啄了一下:“欺负了我这么久” 正文 圈起来 圈起来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知过】app的委托任务忽然变得频繁了起来。 多是触发“附近的人”功能,委托者全都是姜雨身边的同学们,有的她认识,有的是其他班不认识的同学。 这些委托者的遗憾,基本和高考相关,有的是选错了专业、有的是因为恋爱耽误了学业,等等 所以最后这两个月,姜雨的成绩没有特别大的长进,认识的朋友倒是越来越多了,社交生活越来越丰富,收到看电影、逛街的邀请,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过去在校园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一度成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人气高涨。 这些喜欢姜雨的人,基本都是她帮助过的、对她特别死心塌地的朋友。 每天放学,裘厉都会从一堆围着要请姜雨喝奶茶吃饭的同学堆里,把她拉出来,强行带到图书馆去看书复习。 “就算通过了艺招面试,但文化成绩也不能太低,如果文化课过不了线,神仙也救不了你。” 裘厉将她拎到了没人的小隔间自习室,将她按在椅子上,拿出一堆复习笔记和练习本,盯着她学习:“明天是三模省联考,专注点,看看自己在全省排什么位置,心里有数。” “知道了知道了。”姜雨翻开了练习本,叼着笔道:“我发现男朋友越来越不酷了。” 裘厉斜坐在桌台边,给她勾勒笔记的要点内容,漫不经心“嗯”了声:“你想要我怎么酷?” “你记不记得刚认识那会儿。”姜雨从书包里掏出大大的黑框眼镜,戴在自己的鼻梁上:“那时候的男朋友,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现在?” 姜雨颔首,眼镜落在鼻尖,用狭长的丹凤眼望着他:“现在,像唐僧,每天都在我耳边蚊子似的叨叨叨、叨叨叨” 话音未落,姜雨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掐住了。 她目光下移,看到了少年不安稳的手,落在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紧接着,他用力一提,姜雨被迫挺着身子迎了上来,然后被他封住了唇。 姜雨睁大眼睛,余光扫向四周。 自习室的隔间特别狭窄,也没有其他人看到,周围格外安静,都是同学隔壁同学沙沙写字的声音。 裘厉贪婪地掠夺着她,似要将她的一切都席卷殆尽。 笔记本被她抓出了褶皱,好不容易找到了喘息的间隙,姜雨赶紧移开脸,抵在他的颈项边,大口喘息着 他性感低醇的声线在耳边响了起来—— “唐僧会这样做?” “” 她输了。 姜雨推开了裘厉,狠狠瞪他一眼:“我说过了,在学校里面,你不能总对我这样” 裘厉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说道:“嗯,还没有高考。” “你知道就行。” “高考之后,就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 他做在她的身边,将勾勒好的笔记资料展开铺平,递到她面前,顺势凑近她耳畔,柔声道:“可以做任何爱做的事。” “” 女孩趴在桌边,义正严辞地说:“你再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学习了。” 裘厉轻笑了一下,不再撩拨她,翻开试卷做题。 裘厉使坏的时候,看起来特别轻佻,斯文败类。 然而当他认真的时候,整个人又透着一种稳定的安全感。 漆黑的眸子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心无旁骛,仿佛火星撞地球、世界毁灭了,他都不会抬一下眼睛。 “如果姐姐一直视线放在我身上,我们就别在图书馆浪费时间了。”裘厉没有抬头,淡淡地说:“结束之后,找个没有人的房间,我让你好好‘看看’我。” 姜雨立即抽回目光,撇撇嘴:“谁看你了。” 正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知过】app服务号发来一条任务消息。 裘厉不满地望了姜雨一眼,用眼神告诉她,学习的时候专注一点。 姜雨连忙双手合十地抱歉,表示这消息不能不看。 【知过】:触发“附近的人”委托申请,酬金一万,是否接受任务? 最近一段时间,姜雨所接收的基本都是这样的任务—— 酬金不多,难度也很小,有时候甚至只需要带个话,任务就算完成了。 姜雨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尽可能都接受了任务。因为接下来在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培训阶段,各种各样的花费还真少不了,她也要努力减轻妈妈的负担。 她望了裘厉一眼,悄悄发送了“接受任务”的文字。 很快,一个名叫【小睿】的男人,添加了姜雨的好友信息。 姜雨:“请问有什么能帮你?” 【小睿】:“你跟我是同学吗?也在聿熙中学念书?” 姜雨:“是的。” 于是这个名叫小睿的委托人,发来了一段任务委托的文字—— “我叫刘文睿,是高三5班的学生,明天的省联考之后,我就会被退学开除,我爸也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因病过世了,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我希望你能帮我,改变命运的走向。” 姜雨:“你为什么会在省联考之后被开除呢?考试作弊吗?” 【小睿】给姜雨发来了一段语音消息:“我的成绩一直不太好,处于中偏下的水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考上理想的成绩。我爸总觉得我是废物,没有用,一无是处。上了高中之后,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不是废物,我认识了一帮所谓的‘哥们’。” 姜雨又望了裘厉一眼,见他正在专注地做题,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于是她悄悄给自己戴上了一只耳机,听着【小睿】的语音讲述—— “我跟着这帮所谓的‘哥们’混着,平时就帮他们跑跑腿、写作业、或者考试的时候给他们传纸条我心甘情愿为他们做这些事,因为他们总使唤我,这让我感到自己稍微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用处,并不是彻底的废物。” “直到父亲被我气得生病去世之后,我才意识到,当时的想法是何等幼稚。” “那场省联考,我的一个好‘哥们’在考试前,打电话跟我说,有一场重要的电竞比赛,没有办法赶回来考试。” “但如果缺考零分,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希望我能帮他,在我自己的试卷上,写他的名字,帮他顶了缺考的黑锅。我也的确这样做了。” “后来学校严查缺考事件,如果给不出正当的理由,甚至会以‘学风不端’的理由,被开除。当时我找到了这位好‘哥们’,问他该怎么办,可是他却让我帮他背黑锅,说这次我帮了他,将来他一定会回报我,我们是一辈子的哥们。” “所以我咬着牙,没有‘出卖’他,接着就被学校开除了。我爸因为这件事请,气得卧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世了,而我和这个所谓的‘哥们’,也再没有联系过。时至今日,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我希望你能阻止我,不要犯这么幼稚可笑的错误。” 姜雨这一年以来,接收过太多太多这类的委托,绝大多数委托人,都是一时脑子短路,结果行差踏错,酿成了一生的遗憾。 姜雨并没不觉得这个【小睿】同学多么可笑。 上一世的她,不也是一步错、步步错么。 现在有机会挽回他人的遗憾,姜雨当然也会尽全力去做的。 姜雨:我尽力而为。 【小睿】:“谢谢你,我知道酬劳不多,但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的钱了。” 姜雨:“没关系,举手之劳。” 只听“啪”的一声,裘厉放下了笔,忍无可忍地看着她:“是不是除了跳舞,其他所有的事情,在你心里,都没有任何份量。” 姜雨愣了一下,没想到裘厉会这样生气:“不不是啊。” “能不能考上北城大学,对你而言也无所谓,你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够留在爱斯梅拉,只要能继续跳舞,念哪所大学,会不会跟我分开也无所谓。” “不是啊!” “你真的以为,就你现在的文化课成绩,你能考得上?还是一开始你就希望考不上,这样就可以离我远点了。” “” 姜雨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想吵架。 她看着裘厉眉宇间带了隐隐的怒意,所有的情绪都忍耐在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他比其他正常的男孩,要敏感得多,而且情绪不稳定。 她不能够像对待正常男朋友那样去对他,可能需要更细心一些,更体贴一些。 “裘厉,对不起啊。”姜雨摸了摸他的手背,耐着性子,好生安抚道歉:“我现在好好看书,我绝不看手机了,一眼都不看” 裘厉甩开她的手,冷着脸收了书,顺带把给她勾画的那本笔记资料也收走了。 他对他们的未来,是很认真的,所以他很难接受姜雨敷衍的态度。 也许两个人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姜雨或许喜欢他,但是她并不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自己。 而裘厉的心很小,姜雨是他的全部,而他却还奢望着,自己能在她的世界里占据全部的领地。 可是她的心太大了,他占据不了。 这是裘厉最大的意难平。 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他的爱才不是什么成全或希望她幸福。 他的爱,就是占有 完完全全地将她圈进自己的领土,画地为牢,藏起来。 正文 双簧 双簧 联考的那天下午,刘文睿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他很紧张,心绪不宁,时不时焦虑地看看时间,又望望路口,希望能看到好哥们王炜齐的身影。 然而,等了很久,王炜齐都没有出现。 他摸出手机,又给王炜齐打了一个电话—— “齐哥,那个” “有屁快放,我这边比赛都要开始了,你要是给我耽搁了,老子跟你绝交。” 刘文睿咬了咬下唇,艰难地说:“要不,你还是回来考试吧,听老师说这次全省联考特别重要,每位同学都必须参加,在这次考试中的排名,几乎就能够确定高考的排位了。” 电话那端的王炜齐已经极度不耐烦了:“刘文睿,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齐哥,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想帮你!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那不就得了,你就乖乖在你的试卷上写我的名字。你不是一直都想证明自己很有用吗,我这是再给你一个挑战自己的机会呢。” 王炜齐懒散地说:“反正你成绩又不好,这次考试对你来说,意义也不大,但你要是帮了我,咱们就是两肋插刀的哥们,将来你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刘文睿放下了电话,耳畔又响起了父亲遥远的骂声:“你这个废物!就知道哭,你还能做成什么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从小,因为性格比较软弱,脑子也不聪明,刘文睿没少挨他父亲的骂。 再加上,家里又有一个凡事要强、成绩很好的“别人家孩子”一般的亲哥哥,成为他长大过程中的对照组。 久而久之,刘文睿开始真的以为自己没有用、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上了高中之后,认识了王炜齐这一帮所谓的“哥们”,告诉他好兄弟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 他们带着他玩游戏、让他帮忙跑腿买烟买水,在这些人身上,刘文睿开始找到自己的“价值”。 原来他也是被人需要的原来他不是废物,他还可以帮别人做很多事。 他越来越享受和这帮哥们呆在一起了。 好兄弟讲义气,将来除了任何问题,“哥们”不会不管他的。 刘文睿放下了手机,不再打扰王炜齐的比赛。 不就是一次普通的考试吗,缺考就缺考,如果帮了王炜齐,那他可就欠了他一个超大的人情了。 王炜齐会把他当成“自己人”,当成“亲哥们”。 兄弟义气大过天,刘文睿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帮王炜齐这一回。 就在这时,陈薇骑着女士自行车,停在了刘文睿身边。 自行车的脚踏板踩空了,链条落了下来,没有办法再使用了。 陈薇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有些着急,蹲下身,用手去抠链条,试图将链条挂上脚踏板的轮轴。 试了几次,手上沾染了黑色的车油,却还是没有成功。 刘文睿见此情形,赶紧小跑了过来,蹲在车边,很有技巧地替陈薇挂上了车链,试着转了转脚踏板,轮胎能够正常转动。 陈薇惊喜地说:“谢谢你啊!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不然耽误考试就麻烦了。” “没事没事。” 陈薇见他手脏了,于是递了一包纸巾给他:“真是麻烦你了。” 刘文睿用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是小事,不足挂齿。” “才不是呢!”陈薇特别大声、特别夸张地说:“你真的帮了我特别大的忙!从来没有人这样帮助过我!” 刘文睿听到女孩毫不吝惜的夸赞,脸颊有些发烫:“真、真的吗?” “嗯!”陈薇真诚地点头:“特别感谢。” 刘文睿终于笑了。 或许是因为从小被父亲打击了自信心,家里又有一个凡事要强的哥哥当他的对照组,别人的认可,总是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喜悦。 仿佛他在帮助被人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最大的人生价值。 而就在这时,姜雨溜达到了陈薇的面前,冷声问道:“陈薇,我要的笔记写完了吗?” 陈薇看到姜雨,立马奥斯卡影后的演技上身,小鸟依人般瑟缩在刘文睿身后,踟躇道:“雨姐,我我没有写,因为今天要考试,我我复习功课到深夜,没时间帮你写笔记。” “你这个废物!” “雨姐”学着所有恶毒反派的强调,咒骂道:“你成绩这么差,能考几分,让你帮我写笔记,那是看得起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怎么还在这里推三阻四!” 陈薇红着脸,带着哭腔小声说:“对、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今天晚上放学之前,我要拿到笔记。” “可是今天要考试呀。” 姜雨叉着腰,做出过去欺负她的那些大姐头的架势:“不管,反正我就要拿到,否则咱们就绝交。你这废物,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陈薇也配合着她的演技,瑟缩着小声道:“别我我尽量。” 刘文睿听不下去了,上前指责姜雨:“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没帮你写作业就是废物,哪有这种道理。你自己的事情,不会自己搞定吗?” 姜雨笑着说:“本来就是,她学习成绩又不好,家里人也嫌弃她,她本来就没什么用,也只剩给我写作业、帮我跑腿做事情的价值了。” “才不是呢!”刘文睿仿佛是被激起了胸腔里的反抗之火,义愤填膺地说:“纯属胡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你有什么资格去定义其他人的价值。” 姜雨抱着手臂冷冷一笑:“可是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在她看来,给我做事情,叫我一声姐,这就是她最高兴、最快乐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刘文睿回头,握着陈薇的双臂,激动地说:“你跟她说,帮她做事情,才不是你最快乐的事,你应该重新找回自我!而不是把自己的价值绑定在被人身上。” 陈薇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刘文睿:“那我要怎么重新找回自我呢?” 刘文睿想了想:“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特长吗?” “好像没有呢。” “才不是,每个人都有。” 陈薇反问他:“那你有什么兴趣吗?” 刘文睿想了想,说道:“我对机械方面比较擅长,就像刚刚的自行车一样,我轻而易举就能帮你修好,我准备大学就选机械物理方面的专业,这就是我的特长。所以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才不是一无是处呢!你也不要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的手里!” 陈薇看着刘文睿,良久,重重点头,说道:“真羡慕你,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我也会向你学习的。” 说完这话,陈薇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刘文睿一下子怔住了。 他他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吗? 他明明刚刚还还很困惑,他怎么去开导别人的困局呢? 姜雨看见刘文睿脸上浮现了迷惘的表情,她知道,这家伙已经慢慢明白过来了。 自我的价值,从来不需要用别人的眼光来定义。 努力上进的自己,就是最好的自己。 她只需要最后再推他一把,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喂,小可怜,英雄救美开心吗?”姜雨笑吟吟地看着他。 “才不是英雄救美。”刘文睿撇嘴道:“就是看不惯你这样欺负同学。” “看到女生被欺负,你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你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跳出来给自己抱不平?” 姜雨这句话,让刘文睿微感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又不知秘密,你在学校里跟着王炜齐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你吗?” “怎、怎么说我?” “说你是王炜齐的小跟班。” 刘文睿脸色蓦然涨得通红:“我我才不是他的跟班,我和他是哥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姜雨冷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拿陈薇当最好的姐妹吗?” “当然不是,你拿当姐妹就不会使唤她给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蓦然间滞住了。 是啊,如果真的是最好的朋友,又怎么会使唤、逼迫对方做为难的事呢。 他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姜雨知道,不用再多说了,她和陈薇打配合、唱的这一出双簧,已经足以让刘文睿醒悟过来——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定义你的价值,除了你自己。 姜雨慢悠悠地溜达着,去学校参加这一场全省联考,考试结束之后,她收到了【知过】app发来的消息—— “顺利完成【拯救自卑小可怜】的任务,得到酬金10000,分成之后,8000已经到账,敬请查收。” 姜雨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 上一世,在那张决定命运的试卷上,王炜齐的名字替换了刘文睿的名字。 王炜齐也替换了刘文睿的人生。 而这一次,刘文睿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人生。 这远比8000元的酬金,更有意义,也更让姜雨感到开心。 全省联考的成绩下来了,毫无疑问,裘厉以第二名难以企及的高分,拿下了全省第一。 这个令人喜悦的消息,直接被校方印成横幅,挂在校门口。 姜雨的成绩倒是不进不退、稳如老狗一般地保持在她年级前100的名次里。 这样的成绩,一般来说,全国重点名校妥了,但是考不进北城大学。 好在她已经通过了北城大学的艺招面试,文化课成绩可以适当降低。 以她现在的成绩来看,加上艺招分,能不能进北城大学,还是得看运气,并不稳妥。 这也是为什么裘厉之前这样生气的缘故。 她好像真的有点不太在意学习,毕竟芭蕾舞已经占据了她精力的绝大部分。 就算考不进北城大学,在北城,她也有其他的选择。 裘厉大概就是气这个吧。 这段时间,他不再找她补习功课,一个人生了闷气,每天独自去图书馆,独自回家。 甚至在路上遇到了,他也直接和她错身而过,宛如陌生人。 姜雨心里有愧疚,于是决定主动和好,放学之后便去图书馆找裘厉。 裘厉远远地望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继续埋头做题。 这时,有别班的女同学,拿着联考的试卷,鼓起勇气,红着脸去向裘厉询问错题的解法。 裘厉又望了姜雨一眼,然后出乎了姜雨的意料,他给这个女孩讲解了错题。 过去裘厉可以说谁的面子都没卖过,别说同学跟他请教问题,就算是一条狗摇着尾巴到他面前乞食,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这世界上,甭管是对人,还是对小动物,还是对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件,他都不会有任何恻隐和同情。 只有姜雨能占据他全部的温柔。 没想到今天,他偏偏就非常耐心地给这位女生讲解了错题,温柔的神情和磁性的语调,让女孩脸蛋红得跟石榴似的。 姜雨抱着手臂,倚在门边,远远地望着他。 狗男友还学会这招了。 以前裘厉给姜雨讲题的时候,会非常耐心,因为她成绩真的很烂,尤其是数学,有时候讲一遍两遍,根本听不懂。 裘厉总是三遍四遍、乃至五六遍,用不同的思路、不同的方法,从各个角度切入,细致地给她讲明白。 他是一个很容易没耐心的人,但是在讲题的时候,裘厉从来不对她发脾气,温柔和耐心的程度,能够让女孩子感觉到他无底线的宠爱。 姜雨虽然知道,裘厉食故意让她吃醋。 但看到他这么温柔友好地对待其他女孩,她心里还是隐隐不舒服了。 既然裘厉故意气她,那她就气给他看。 别想让她主动搭理他了。 姜雨转身离开了。 待她离开之后,裘厉的表演方才结束。 在这个女孩受宠若惊地继续翻找着其他题目,还要继续向他请教的时候,裘厉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我累了。” “啊” 女孩看着裘厉变脸如变天的态度,还没回过神来:“裘厉同学,我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裘厉抬起头,冷冷扫她一眼:“我说,累了。” 女孩看着他冷森森的黑眸,赶紧收好了草稿纸,向他道谢之后,忙不迭地离开了 裘厉看着姜雨离开的背影,牙齿咬了咬握成拳头的手背。 正文 分数 分数 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姜雨不再接任何app发来的委托,开始沉下心认真学习。 正如裘厉所担忧的那样,如果以她现而今的成绩,要考上北城大学,只能说有机会,但不是百分之百稳妥。 所以她必须在最后关头,卧薪尝胆地再努力一把。 就算是上了大学,她也必须留在裘厉身边,因为谁都说不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有时候,一念之差也会造成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 姜雨必须看着他,平稳地度过这几年。 每天中午,她都会来学校的图书馆自习室复习功课。 聿熙中学的图书馆也修的格外气派,基础设施和服务相当完善,自习室都是单双人隔间的配置,以免相互的打扰。 裘厉每天清晨六点就会过来,占一个双人的自习室,然后在身边空余的位置上放好保温杯、纸巾和桌上小风扇。 他也没有说这是为谁准备的,也没有邀请姜雨过来坐下。 所以即便姜雨来了图书馆,看到了他给她准备的位置,她也还是很有骨气地去了别的自习间,没搭理他。 两人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拉锯战,谁先低头算谁输。 临近高考最后的半个月,图书馆的自习间越发紧俏,人满为患。 中午,姜雨背着书包进来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空余的位置。 她踱着步子走到了最里面的自习间,裘厉仍旧占了一个双人间,两排座椅挨在一起,空余的那个位置上,妥妥贴贴地放着保温杯和纸巾等小物件。 姜雨也没有主动走过去,似乎是在等他开口邀请。 然而,裘厉并没有邀请她,都没看她,埋头做题。 姜雨咬了咬牙,终于走了过去,问道:“这位置,是给谁准备的呢?” 裘厉指尖飞速转着笔,漫不经心答道:“我女朋友。” “那你女朋友是谁呢?” “你猜。” “” 姜雨还是拉下了脸,问道:“那我能坐吗?” “你是我女朋友吗?” “我不是”她使气地将书包重重搁在桌上,说道:“还有谁?” 裘厉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来,同时拧开了小巧玲珑的桌面风扇,吹散她脸上的热气腾腾。 姜雨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张数学试卷,然后开始绞尽脑汁地做题。 裘厉时不时拿余光望她,她抓耳挠腮、做题做的挺艰难,不会的全都空着,试卷上也空了大片。 他扫了眼卷面,随便就看出了几个错误答案。 “” 就这水平还想考北城大学? 裘厉有些按捺不住,想开口提醒,但又拉不下脸来,之前他说得够多了,结果被她当成废话多的唐僧。 反正说了也不想听,裘厉懒得理她,继续低头做自己的试题。 姜雨故意在卷面上做了几个错题,然后偷偷望裘厉,结果他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男人未免太记仇了吧。 想到那天他给别的妹子讲题的时候,那么认真的表情。姜雨心里隐隐有些不开心,随手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猛喝了一口水。 “啊!好烫好烫!” 猝不及防,她被被子里的热水烫了嘴,差点呛到。 裘厉立刻放下了笔,担忧地望她一眼。 小姑娘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使劲儿咳嗽着,原本白皙的小脸胀红了。 “蠢货。” 裘厉立刻凑过身去,轻拍着她的背:“谁让给你喝的这么急。” “谁知道水这么烫。” “这是保温杯。” “保温杯也可以接温水啊。” 裘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不好意思,女朋友失联太久,我都忘了保温杯应该装温水。” “” “反正平时装了也没人喝。” 姜雨知道自己无理取闹,舔着被烫到的下嘴皮,自己跟自己生起闷气。 裘厉接过了保温杯,拧开瓶盖,轻轻吹拂着,让水温降下来。 姜雨赌气道:“不喝了,这辈子都不喝热水了。” 裘厉淡淡扫她一眼,评价道:“幼稚鬼。” 姜雨心里就很窝火,她也知道自己是过于矫情了,若是以前,断然也不会这样。 好像因为身边有了一个可以包容自己的人。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真的生气她终于有了可以无理取闹得资本。 姜雨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少年:“男朋友,疼。” 裘厉放下水杯,问道:“哪里疼?” “这里。”姜雨翻下自己的下嘴皮:“烫到了。” “哦。” 就在姜雨要怪他无情的时候,少年望了望眼隔间小门,确定门口没有人之后,他快速凑过去,在她唇边舔了一下:“还疼吗?” “” “不、不疼了。” 姜雨转过身,趴在桌上开始蒙头做题,红着脸,不理他了。 裘厉托着腮帮子,手里拎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意犹未尽地看着她:“小雨,快高考了,我们不吵架了,行吗。” 求和的态度,很诚恳,也很温柔。 姜雨最喜欢听裘厉说的四个字,就是“不吵架了”。 每次说着四个字,都是他的妥协和退让,也是他对自己无限的包容。 “我又没要跟你吵架。”姜雨得了便宜,于是开始卖乖:“我也没有不允许你跟其他女孩讲题,我是很大方的人,才不会小心眼” 她絮絮叨叨的话没说完,裘厉笑着捏住了她的嘴,把她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唔” “没必要吃醋。”他掌腹顺势抚了抚她的下唇:“我是你的。”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逝,高考如约而至。 姜雨很紧张,她身边不相上下的同学们也很紧张,这都很正常。 但姜雨万万想不到,像裘厉这种过目不忘、思维敏捷的高智商大佬,竟然也会紧张。 高考前一天下午,俩人还在图书馆看书上自习,姜雨托着腮帮子,眼睁睁看着大佬在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下面写了个英语小作文。 “” 见过紧张的,没见过紧张成这样的。 “行不行啊。”姜雨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在年级第一的位置稳如老狗,还在担心紧张什么啊。” “没紧张。” 他说完,颤抖的手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斜斜的抛物线。 “” 姜雨知道,裘厉紧张是必然的。 他等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久,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上面。 拿下一个值得骄傲的分数,以最好的成绩考上北城大学,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母亲面前。 这是裘厉坚持这么多年的信念。 姜雨见他实在是学不进去了,再继续复习,紧张的情绪只会越来越严重。 她索性拎起了他的书包,背在肩上,然后拉着他的衣袖离开了图书馆。 裘厉任由她攥着,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去哪儿?” “不知道,玩。” 姜雨拉着裘厉来到了公园里。 今天阳光很好,气温凉爽,微风温柔地拂过面庞。 公园里有好些个小朋友正在沙坑里玩沙子,姜雨拉着裘厉来到了秋千边,让他坐下来,说道:“我推你。” 裘厉回头望她:“幼稚。” “那就幼稚呗。”姜雨笑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放松。” 裘厉没有拒绝,任由姜雨一搭一搭地推着他的后背,荡起了秋千。 秋千越来越高,裘厉躁动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从小到大,都是他一个人来公园坐秋千,从来没有爸爸妈妈推过他。 原来身后有人推着,可以荡这么高啊。 “还要不要再高一点呀,男朋友?” “要。” 姜雨见他有兴致,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推着他,让他高高地荡了起来。 裘厉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下来,嘴角勾起不自觉的笑意。 没有玩世不恭、也没有讽刺和冰冷,就是发自内心地因为开心而微笑,姜雨喜欢看他这般微笑的模样。 就在这时,有小朋友牵着妈妈的手走过来,指着裘厉,糯糯地说道:“妈妈你看,哥哥这么大了还玩秋千呢!还要姐姐推他,羞羞羞。” 小孩的妈妈赶紧说:“不许没礼貌。” 姜雨无伤大雅地对小孩道:“哥哥也是小朋友啊。” “哥哥才不是小朋友咧。” “哥哥就是,哥哥在姐姐心里,永远都是小朋友。” 裘厉没从来又想到,他在走出了伤痕累累的不堪岁月,走到姜雨身边,却重新找回了最单纯的童年。 被宠爱的人,才有资格闹脾气、使坏、甚至撒娇 裘厉感受到了。 高考结束,姜漫依蹲守在电话前,第一时间拨打热线电话查询分数。 619。 姜漫依拿着笔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如果是正常情况,这个分数要上北城大学,还是有点危险。 但是姜雨是作为特招生入学,文化课能达到六百分,几乎可以算是特招生里成绩冒尖的那一拨了! 姜漫依眼睛微红,这么多年心愿,这么多年的努力,仿佛都有了回报。 姜雨能这样争气,她真的太高兴了。 姜漫依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心里默默地说着:“阿嫣啊,看到了吗,你女儿不仅跳舞跳的好,成绩也好呢。” “她比当年的你,可要强多了,你这个学渣” 姜漫依走到窗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豆大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一颗颗地往下掉,最后她几近哽咽。 “你都看不到她这么好的样子你回来啊死丫头,我再也不笑你唱歌跑调了。我保证,我不笑话你了” 就在这时,有前台小姐姐找到了姜漫依,说道:“依姐,前台有你的电话哦。” 姜漫依以为是姜雨打过来报喜的,于是擦干了模糊的泪眼,平复了心绪,走到前台,接起了电话—— “小雨,你可太棒了,这次分数出乎妈妈意料啊,等晚上妈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电话那端,久久无人回应。 “喂?是小雨吗?” 姜漫依能够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细细呼吸声,可是对方就是没有说话。 “请问您是哪位啊?” “您好?” 嘟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姜漫依诧异地望了眼前台小姐姐:“小刘,是我女儿打来的吗?” 小刘摇摇头:“不是小雨的声音啊,是一个男人,声音温温柔柔的,特好听,说要找你,我以为是客人找你预约时间呢。” 姜漫依有些费解:“那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小刘耸耸肩,表示不得而知。 正文 小丑 小丑 看到成绩的第一时间,姜雨便迫不及待地给裘厉打了电话:“男朋友!猜猜我多少分!” 裘厉嗓音上扬:“猜对了有奖励吗。” “你先猜猜看嘛。” “619。” “” 果然,这家伙已经第一时间帮她查了分数。 她又问道:“男朋友多少分呢?” 裘厉顿了顿,说道:“还没查。” “咦,分数出来都已经半个小时了,男朋友该不会是不敢吧?” “不是,网不好。” “网不好你还查到我的分数了。”姜雨一下就拆穿了他的借口。 这家伙就是不敢查。 “别怕,我对你很有信心。”姜雨安慰道:“我们家男朋友没问题的!” “你别挂电话。”裘厉平静地说:“陪着我。” “嗯。” 裘厉打开了免提,电话那端传来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姜雨的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裘厉很紧张,但是姜雨的紧张未尝比他少。 高考可是人生的第一大关卡啊。 他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那一个好成绩,去见他心心念念的母亲么。 “查到了。”裘厉低沉的嗓音传来。 “怎么样!” “不是很好。” 姜雨听到这句话,心头一下子拔凉拔凉的,猜测他肯定是太紧张了,所以影响了临考的发挥。 平时就算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哼一声的人,高考竟然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姜雨叹了口气,筹措着语言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次发挥失误而已,你不要难过,大不了再复习一年,我可以等你” “嗯,复习倒也不必。” “所以到底多少分啊?” 姜雨都已经做好了他比他考得低的成绩了,却没想到,他淡定地念出分数:“749。” “”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回事? “749!!这叫不是很好?” 裘厉真诚地说:“但不是满分。” 姜雨彻底无语了,“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一个低了百多分的渣渣,生怕他伤心,筹措语言安慰了他半晌,万万没想到 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就在姜雨心里暗骂裘厉一百遍的时候,忽然知过app发来的委托信息—— 酬金五万,帮助委托者重获爱情。 姜雨看着委托的任务,她倒是非常乐意接月老类的委托项目,帮助别人牵线搭桥、成其好事,心情也会格外愉悦。 最重要的是,这类任务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姜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添加他的男人,名叫【程野】,姜雨看着这个名字,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野】不会就是那个华语乐坛教父级的superstar程野吧! 应该不会这么巧,多半是同名同姓。 姜雨:“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程野当然也是废话不多说,开门见山,直接道:“我希望你帮我挽回我曾经的恋人。” 姜雨:“嗯?您能详细说明一下吗?把你们的情况、认识经过、基本信息都告诉我。” 她等了很久,等来了程野发来的一段长长的语音消息—— “我和她是在大学外的酒吧认识的,她是驻唱歌手,而我搞乐队,我们因为音乐相识。那些年,搞音乐特别不容易,我们一起吃过很多苦。本来说好了,不管多么困难,只要拥有彼此,多难都可以坚持。” “但她先退出了,说觉得苦,她说她有更优秀的追求者,和那个人在一起,她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委托人提及了音乐相关,姜雨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个程野,十有八九还真是那位流行音乐的天王巨星! og。 据说,那位大明星一开始出道,就是在大马路上弹吉他唱歌,被星探发掘。 他极有才华,是唱作型歌手,第一张专辑出来,便一炮而红。 他性格开朗,幽默风趣,真性情不做作,又是摇滚出身,性格带了叛逆,一出道便极受年轻人的喜欢,风靡全中国。 姜雨从小听他的流行歌长大,还想着攒钱去看过他的演唱会呢! 妈耶! 【程野】:“你有在听我说?” 姜雨:“在在在!您请说,我听着!” 【程野】:“当时她用这样的理由跟我分手,那时候太年轻,无法接受,所以一气之下,就去了海城发展事业,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这些年,不管多苦多难,我都咬牙坚持,因为一想到我的初恋是因为我穷而离开,就觉得心头压着一股子动力,我想让她看到我现在是多么好、那么多人喜欢我、我想让她后悔” 姜雨指尖颤抖着,回道:“你做到了,你现在真的很红。” 何止是很红啊,在华语乐坛,程野已经可以封神了! 除了步檀嫣之外,姜雨第二喜欢的偶像就是程野啊!他的歌几乎可以说是陪伴着她长大的! 然而,【程野】却说道:“可是当我终于释怀,终于可以放下心结好好生活的时候,她却离开了人世。” 姜雨:“啊” 【程野】:“她骗了我,当年她选择离开,不是因为找到比我条件更好的人。这些年,她根本没有结婚。” 姜雨:“那她为什么要离开啊?” 【程野】:“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她离开的时候,怀了我的孩子。” 姜雨:??! 【程野】:“她瞒着我,独自一个人把我的女儿抚养长大,一想到这个我真的很不得杀了当年的我自己,我当时怎么那么蠢,我怎么能能放她走!” 姜雨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都是这个路数,当初的谢渊,现在程野。 女朋友都这么喜欢带球跑吗?留下追悔莫及的爸爸回过头来找女儿? 姜雨:“你怎么能确定她生的孩子,就是你的呢?” 【程野】:“一定是我的,她这些年根本没有结婚,而且时间线也合得上,那个孩子是在我们热恋的时候来的。” 姜雨不再怀疑,问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程野】:“在我的时间线里,一切都晚了,我此生的挚爱、还有我的宝宝一切都晚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们了。但是在你的时间线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雨说道:“在我这个时间线的你,会愿意复合吗?” 【程野】:“我曾经恨过她,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哪怕一天,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过了而立之年,但是知道她过得不好,我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我记得以前曾经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想问她过得好不好,但听到她有孩子了,我还是退缩了。她声音听起来很幸福,我不敢打扰” 姜雨听到他说这句话,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她决定帮他:“那么请你把基本信息告诉我,包括你的恋人,所有你知道的事情,都请告诉我。” 【程野】:“你那边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姜雨:“六月十九号。” 【程野】:“我在六月二十三号海城有一场演唱会。” 姜雨:“你该不会让我去演唱会见你吧?” 【程野】:“嗯。” 姜雨: “您对您的演唱会有什么误解?” 程野的演唱会门票,每次都是开售三分钟就被一抢而空,现在肯定没票了,就是有,也全都是天价黄牛票。 退一万步,哪怕姜雨买到了演唱会门票,而且买到了前排最好的位置,能近距离看到他 她也没办法和他说话啊。 想当初,见谢渊已经是千难万难,但好歹也还是可以接触说话的。 这位程野,可是真正的顶流巨星啊!她怎么可能见到他。 【程野】:“放心,演唱会结束之后,你可以找到现场任何一位工作人员,跟他说一句暗号,他会带你来见我。” 姜雨:“还有暗号?” 【程野】:“嗯,这是我跟我初恋的女孩约定好的,将来有一天,不管我们谁红了,只要在对方的演唱会说这句暗号,就一定能见到对方,万山无阻。” 姜雨:“这也太浪漫了吧!” 【程野】:“我们也曾拥有很甜蜜浪漫的过去。” 说这句话的他,嗓音也变得温柔了很多。 姜雨:“那么暗号是什么呢?” 【程野】:“暗号就是未来我们宝贝的名字,男孩跟我姓——程意,女孩跟她姓——姜雨。” 姜雨:???????? “敢、敢问您的初恋叫” 【程野】:“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她的名字,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她的性格,也是我最喜欢的性格” 姜雨:“所以她到底叫什么!” 【程野】:“姜漫依。” 姜雨: 正文 父母爱情 父母爱情 傍晚,姜漫依下班回到了家,情绪高涨地对姜雨道:“小雨,今晚咱们出去吃饭,妈妈请你去寰球中心吃大餐!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系着围裙的姜雨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蒜苔回锅肉。 “妈,没诚意啊,请客不早说,我这都做好饭菜了。” “我还有口福能吃到我女儿亲手做的饭菜呢!”姜漫依放下包,看了眼桌上的汤菜,夸赞道:“手艺不错嘛。” 姜雨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捏着她的肩:“妈,这些年你辛苦了,我长大了,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得了吧,你还照顾我,你别让我操心就行了。” 姜漫依拿起筷子,正要夹起红烧肉,姜雨偷偷打开了电视,播放几年前程野出道十五年的纪念演唱会。 听到他的歌声,姜雨神情掠过几分不自然:“怎么放这个?” “我随便放的。” 姜漫依拿起遥控器,说道:“那我调电视连续剧了。” “不用吧。”姜雨夺过了遥控器:“程野的歌,挺有气氛的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他。” 姜漫依没有勉强,默然地吃着饭。 程野的演唱会非常热闹,他也很有巨星范儿,无论是笑容还是歌声甚至动作,都能引起台下观众的阵阵欢呼惊叫,属于典型的气氛组选手。 姜雨漫不经心地问:“妈,你觉得程野怎么样?” 姜漫依敏感地反问:“什么怎么样?” “这位明星,应该属于你们这个年代的歌手吧,你喜欢他吗?”姜雨观察着她的表情:“我是说,喜欢他的歌吗?” “我听得不多。” 姜漫依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饭,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我记得你以前也挺喜欢唱歌的,以前咱们去ktv,你总是霸占着话筒呢。” “嗯。” “你觉得程野到底怎么样嘛。” 姜漫依放下了筷子:“你总提他做什么?” “我挺喜欢听他歌啊,就随便闲聊。妈,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我哪有敏感。” 姜漫依望了眼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然后迅速抽回目光,低头吃饭:“他声域很广,各种类型的歌都能轻易拿下,但这些年主打流行歌、情歌,其实他最好的还是摇滚,当年是以摇滚出道,可惜后来放弃了。” “是啊,毕竟流行歌才是主流。” “人要坚持自己的初心和梦想,是很不容易的事。” 电视里传来了熟悉的旋律,那是程野的主打情歌,也是当年出道的时候,让他一炮走红的歌曲。 他不止一次在演唱会毫不讳言地说起,这首歌,送给他今生唯一的初恋,也是他最爱的女孩。 姜漫依想到今天那通无人回应的电话。 她后来查到,那通电话是从海城打过来的。 姜漫依再度望向电视屏幕前的男人。 是他吗。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多年了,他那样的身份,怎么还会联系她。 姜漫依低着头,食之无味地嚼着米饭。 姜雨观察着姜漫依失神的表情,心下更加确定,姜漫依跟程野之间肯定有关系。 如果程野说的都是真的,姜漫依真的是他的初恋,并且一直没有再谈恋爱。 那么程野就是她的爸爸! 姜雨看着电视里的那个男人,他在舞台上又唱又跳,整个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她有爸爸了,程野就是她的爸爸 姜雨眼眶微微有点红,她假装去厕所,关上了房门,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这么多年,她不止一次地问起过关于爸爸的消息,但是姜漫依总骗她,说他去深圳打拼,说他可能都结婚了,说他不知道她的存在 爸爸没有再婚,爸爸还想着她,还想要找回她。 姜雨打开水龙头,用冷水轻拍了拍脸蛋,然后摸出了手机,给裘厉发了一条短信—— “阿厉,这几天你有空吗?” 裘厉:“7月之后,找了一份家教兼职,怎么?” 姜雨:“毕业旅行呀!有兴趣吗?” 裘厉:“去哪里?” 姜雨:“海城,去看演唱会。” 裘厉:“没兴趣。” 姜雨:“那你想去哪里?” 裘厉:“珠穆朗玛?” 姜雨: “6月27号,海城有一场程野的演唱会,我要去看。” 裘厉:“程野是谁?” 姜雨:“一个我从小就很喜欢的歌星,我听他的歌长大。” 裘厉:“男的?” 姜雨:“你不会连明星的醋都吃吧!” 裘厉:“” “不想去。” 姜雨:“那我一个人去了。” 裘厉:“哦。” 姜雨:“我一个人去坐飞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演唱会,看完演唱会一个人回酒店【可怜】” 裘厉:“要住酒店?” 姜雨:“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裘厉:“那我来订房间。” 姜雨:??? 晚上,姜雨告诉姜漫依,这两天要和男友一起去海城毕业旅行。 姜漫依欣然同意,帮她收拾整理着行李箱,感叹地说:“真是羡慕啊,年轻真好,可以轰轰烈烈地谈恋爱,不用考虑太多其他的事,妈妈在你这个年纪,也喜欢过一个男孩。” 姜雨见姜漫依主动提及这个话题,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赶紧问道:“是我爸爸吗?” 姜漫依见她开口几句话便离不开她爸,很是无奈。 但是她不可能告诉姜雨,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父亲是谢渊。 她索性将错就错,说道:“是啊,就是你爸爸。” 姜雨坐到姜漫依身边,挽住她的手,问道:“妈,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很好奇啊。” 姜漫依看到小姑娘眸子里闪动的好奇心,索性放下手里的衣服,对她说道:“那时候,妈妈年纪跟你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在大学城外面卖唱挣钱” 因为念书的机会被妹妹剥夺了,姜漫依只能早早地离开家乡小镇,来到了北城打拼。 很年轻,也没有任何技能,只有一把天赐的好嗓子,所以就在大学城外面的酒吧歌舞厅驻唱。 后来,一次无意的机会,学校里举办中秋文艺汇演,姜漫依去给闺蜜步檀嫣送健力宝,然后看到了程野那家伙 学校的中秋文艺汇演,大广场坐满了领导和学生,舞台上表演着一个又一个符合中年人审美的歌舞节目。 而程野的乐队,在文艺汇演舞台的对面摆好了架子鼓,一帮烫头摇滚青年,直接和中秋文艺汇演打起了擂台。 霹雳乓啷的摇滚重金属、嘶吼的呐喊、还有少年们如火燃烧的青春和激情成功地将所有年轻学生吸引过来。 他们纷纷离开了大广场,跑到了程野的乐队这边,欢呼叫喊了起来。 学校领导脸色特别难看,立刻让保安把程野的乐队赶走。 那是姜漫依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少年,如摇滚一般狂野叛逆,脸上挂着恣肆的笑意,大声地叫嚣着—— “你们不让我上台,是不是怕我抢你们的风头!” “摇滚乐凭什么不能上正式演出!” “摇滚不死!青春万岁!我去你玛德!” 架子鼓一声声重击的鼓点,深深敲击在姜漫依的心头。 从小到大,她在家里承担着长姐的责任与义务,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凡事且忍且让,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直到她听到架子鼓里敲击出来的狂野摇滚乐,见到那个敢于公然和权威叫板、叫嚣着青春无敌的叛逆少年 沉睡了十多年的困倦灵魂,仿佛一夜间,苏醒。 她开始叩问命运:凭什么?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姜漫依不再给家里寄钱,不再帮着父母养育弟弟妹妹 她已经为家庭牺牲了自己念大学的机会,再也不愿意被家庭拖累,毁掉自己的人生。 于是,姜漫依开始自己挣钱自己花,开始买化妆品学着打扮,开始让自己过得更加舒心和自在,也常常去艺术学院的音乐系做旁听生。 同时,也从周围同学和步檀嫣的口中,认识了艺术学院的所谓“超级大反派”——程野。 这家伙可是学校的大名人,首先,放眼整个艺术学院,他的颜值气质,校草肯定没跑 其次,这家伙的叛逆性格和不羁的行为,让整个学院领导头疼不已。 那时候艺术学院的女孩,对待像“程野”这样的坏男孩,简直疯狂地迷恋着。 姜漫依也是一样,她对程野几乎可以说是一见倾心。 他的每一场乐队演出,无论是在酒吧、广场还是地下通道,她都去,默默地看在人群中,难掩兴奋地远远看着他。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他欢呼呐喊。 后来,有一次演出结束之后,程野竟然叫住了她:“喂!你叫什么名字?” 姜漫依看看周围,让后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吗?” 程野笑了,露出两个挺可爱的虎牙:“这里还有其他人?” 他的演出,每次观看人数不超过十个,面前这女孩每次都来,他当然注意到她了。 “我我叫姜漫依。”她脸蛋一下子红了,仿佛是被爱豆临幸了一般,结结巴巴道:“我是你的歌迷,我就就挺喜欢你的歌。” “野哥,走了啊。”身后有贝斯手叫他。 他点了根烟,回头道:“你们先走,我跟我歌迷说几句话。” 说着,他走到了姜漫依面前,望了望滨江广场对面奔腾的江流:“一起走走?” 姜漫依僵硬着脖子,点点头:“好哦。” 程野叼着烟走在前面,姜漫依跟在他身后,心脏砰砰直跳。 他偏头望她一眼,笑着说:“你很热吗?” “没、没有啊。” “脸都红透了。” 姜漫依摸摸自己的脸,暗骂一声不争气:“我就是” “听说你喜欢我?” “谁说的!” “我们学院那只小天鹅,说她闺蜜喜欢我,让我给个机会。我问她,你闺蜜是谁,她说我慢慢就会发现。” 程野望向了姜漫依:“果然就发现了,每次演出都有你。” 姜漫依差点让自己口水呛死,脸颊羞红,恨不得直接跳江里死了算了! 她是喜欢程野,但是她绝对不愿意被他知道啊! 步檀嫣是大学生,程野也是大学生,可她她算什么,高中毕业就辍学了,现在打工维生。 学校里那么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喜欢他,她姜漫依有什么资格 这份卑微的喜欢,只能深深地藏在心里,不可以被发现啊!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对不起!” 说完,她用衣袖擦掉眼泪,转身就跑掉了。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聊天。 她为自己这半年的喜欢,向他道歉。 正文 情人 情人 其实,那天晚上在江边,程野原意是打算拒绝姜漫依的。 因为他要追逐他一直以来的摇滚梦,没有其他心力考虑恋爱的事情。 但是程野很珍惜女孩对他的心意,这半年来每一场演出,她都没有错过。 这样的喜欢,让程野满心感激。 因此,他对姜漫依不会像对待其他告白的女孩那样随意,准备和她好好聊一聊,说明不是她的问题,只是自己以事业为重。 希望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而错过其他更好的男孩。 然而,姜漫依竟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 她哭着说出的那一声“对不起”,一下子击中了程野的心。 程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糙、大大咧咧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但是他的心思很细腻。 怎样的卑微,才会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为这份真心的喜欢而道歉呢。 那晚之后,姜漫依果然没有再出现在他的演唱会。 纵使后来,程野名气越来越大,观众也越来越多,从过去的几个人十几人,到后来的几十人甚至上百人 再也不见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程野反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也许她再也不会来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小半年,程野几乎每场演出都在期盼和等待着什么而后失望。 这样的情绪,让他非常困扰。 终于,他试着去寻找她,通过步檀嫣的信息,他来到姜漫依驻唱的酒吧,坐在最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一场场地听她唱歌。 他不再缺席姜漫依的任何一场演出,就像当初她去追他的演唱会一样。 舞台上的女孩,穿着修身的牛仔裤和简单的白衬衣,梳着齐肩的短碎发,嗓音是很有特色的烟嗓,唱歌有味道。 程野一直觉得,从一个人的歌声里,可以窥见人生。 而从那一天起,程野开始倾听她的人生、她的悲喜、她所有藏在歌声里的小情绪。 他开始重新认识这个女孩。 那时候没有便捷的沟通和交流方式,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很远,时间仿佛也流逝得很慢、很慢。 程野听了她半年的歌,终于,在年末的圣诞节,他向她表白了。 那晚下了很大的雪,姜漫依挂断了母亲让她给妹妹汇学费的电话,一个人走在大雪纷飞的街头。 看着街上出双入对的情侣,看着父母牵着儿女的手,说说笑笑 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她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恋人,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 在听到广场传来jglebells的欢快旋律的那一刻,姜漫依终于绷不住情绪,眼泪滚出了眼眶。 仿佛洪水一瞬间的决堤,她开始大口啜泣,最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生活真的好难。 好孤独。 直到今天,姜漫依都不知道,程野那一晚的表白,来得究竟恰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 她滂沱无人地哽咽着,穿过马路,来到了江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江对岸,就是北城的经济开发区,高楼拔地起,霓虹璀璨。 这是她奋斗的城市,是她梦想的所在 她卑微地仰望着对岸的繁华。 恰是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情人》优美动听的旋律,还有少年熟悉的嗓音—— “盼望你没有为我,又再度暗中淌泪。” “我不想留低你的心空虚。” “你可知,谁甘心归去。” “你我之间有谁。” 姜漫依回过身,看到了那个少年眼角艳丽的微笑。 她怔怔的都忘了哭。 那是她深埋于心的喜欢和热爱。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有日有夜有幻想,无法等待。” 人群渐渐聚集,少年漆黑坚定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心爱的人身上。 接着,他停下了手里的吉他,对她喊道—— “别哭了。” 姜漫依擦掉了眼泪,倔强地冲他道:“你管我啊。” “我管你,以后我都管你。” 姜漫依怔怔地望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身边,程野的哥们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提醒他:“表白台词记错啦!应该是iloveyouforever。” 然而,程野又岂是照本宣科的男人,他完全“脱纲”,自由发挥—— “姜漫依,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唱歌,一起做音乐我现在没有钱,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有十块钱,我给你花九块;有一千块钱,我就给你买个金戒指” “我喜欢你,从这一刻开始,直到我生命的尽头。我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如果娶不到你,我就打光棍一辈子。”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管你啊。” 他说完这些话,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远处那个泪眼迷糊的女孩。 从那时候开始,姜漫依知道,她这辈子,就定下来了。 从最初的暗恋,到那晚圣诞确定关系,他们经历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那个圣诞节,两个人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燃烧成了灰烬。 姜漫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开放的女孩,甚至她骨子里其实非常保守。 但是遇到程野之后,被压抑的生命在一瞬间被点燃,彻夜疯狂。 那个少年的出现,惊艳了她的整个青春,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仍旧没有办法去听他的歌,看他的演出,甚至不忍听到他的消息 无法释怀,这辈子恐怕都不能释怀了。 第二天的飞机上,姜雨戴着耳机,耳机里循环着程野的音乐。 她还沉浸在昨晚妈妈给她讲述的那个遥远的故事里。 裘厉坐在她身边,两个人戴着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裘厉漫不经心地问:“以前没听说你喜欢这个歌手。” “以前,的确没有特别特别喜欢。” “那为什么忽然想去看他的演唱会。” 姜雨望了他一眼,认真地解释:“因为他是我爸爸。” 裘厉手里剥着橙子,漫不经心道:“我才是你爸爸。” “” “我没开玩笑!他真是我爸爸。” 裘厉终于掀起眼皮,斜睨她一眼:“我也没开玩笑,你迟早要叫。” “” “你再胡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裘厉笑了一下,将剥好的橙子递到她嘴边蹭了一下,在她要下嘴咬的时候,又被他扔进自己嘴里。 姜雨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他嚼着橙子,说道:“你说谢渊是你爸,都比这明星是你爸,可信度更高。” “可我真的没骗你,这是我妈亲口跟我说的。” 姜雨见他不相信,于是把昨天晚上妈妈给她讲的故事,又简述给了裘厉。 当然,姜漫依隐去了程野的名字。 “所以这次瞒着妈妈,去看程野的演唱会,就是去求证。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我要和他相认,我要把他带回我妈妈身边,我们一家人团圆。” 裘厉皱起了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良久,喃了声:“操。” 姜雨惩戒地拍了拍他的额头:“又说脏话。” “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 “见咱爸。” 姜雨:“”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说实话,姜雨自己都没有准备好。 如果只是普通委托任务,她只需要跟现在的委托者带个话就行了,就像当初对待谢渊的任务一样。 但关键这根本不是普通任务,委托人是她的亲生爸爸啊! 飞机落到平流层,停止了颠簸,开始平稳飞行。 裘厉将姜雨的小背包背在前面,戴着眼罩小憩休息。 姜雨侧过身,从小背包里摸出手机,翻开了相册里几张程野的照片,仔细端详着 “男朋友,你睡着了吗?” “嗯。” “没睡着你帮我看看,你看我跟他像不像,如果我跟他说,我是他亲女儿,可信度高不。” 裘厉扯下眼罩,接过姜雨的手机,看了眼照片里摆着pose的英俊男人,又望了眼姜雨,仔细对比了一下,得出结论—— “完全不像。” 姜雨皱着眉头,端详着照片:“我觉得,还是有点相似吧,你看我鼻子,和他一样,都很挺呢” 裘厉托着她的鹅蛋脸,仔细观察了起来。 姜雨本来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没想到他淡淡一笑,直接亲了上来。 “你干嘛!” “太乖了,没忍住。” “” 姜雨推开了他,说道:“跟你说正事啊!” 裘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唇,说道:“他双眼皮,你单眼皮,完全没有任何相似性。” “可” “说起来,你妈也是双眼皮。”裘厉粗砺的指腹抚过姜雨的左眼:“你该不会是你妈领养的吧。” “怎么可能!我绝对是我妈亲生的!” “那就很奇怪了。” 姜雨拿起手机,看了眼程野的照片,说道:“我看我爸的双眼皮就不太自然。” “嗯?” “肯定整过。” “” 正文 海底餐厅 海底餐厅 酒店是裘厉在手机上预定的,所以当姜雨来到房间、看到正中间那一张大床的时候,有些无语地望向裘厉。 裘厉很明显地回避了她的眼神,挠挠头,很无辜地说:“奇怪,我订的是双床。” 姜雨: 你就继续装。 “要退吗?”裘厉问她:“应该可以退。” 姜雨抱着手臂,说道:“那你退吧。” “嗯,那退。” 裘厉点点头,却没有动。 “不是退吗?” “退啊。” “去啊。” “去,必须去。” 裘厉仍旧硬着头皮,没有动。 两个人面面相觑,良久,姜雨翻了个白眼,终究还是关上了门,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裘厉嘴角微微上翘,和她眼神对上,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用手背揉了揉鼻翼。轻咳了一下:“那个我帮你收拾。” 他蹲到她身边,帮她一起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姜雨无奈地说道:“你别想太多,什么都不会发生,我只想找到我爸爸。” 裘厉将洗漱袋取出来放在一边:“我什么都没想。” 姜雨才不信他呢。 从他非要下单订酒店的那一刻起,绝对是蓄谋已久了。 裘历将她的衣服分门别类地叠好,平平整整地放在箱子里。姜雨把洗漱袋放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裘厉手里拿着一条她的白色小 a,出神地望着 “” 姜雨一把夺过了 a,装进了内衣袋,埋怨地说了句:“看什么,没见过吗。” 裘厉浅笑了一下:“还真没见过。” 姜雨收好了衣服,不成想,直接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带出了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 一开始,姜雨没发现是什么,直到裘厉将它捡起来,姜雨才看清楚,那是杜某斯的品牌用品。 “” 姜雨头皮炸了炸。 裘厉眼神里透出几分意味深长,低着头浅笑着:“懂了。” “你懂什么了?!” “男朋友会好好表现的。” “不是,你听我解释。”姜雨赶紧扑过去,伸手要夺他手里的杜斯:“这不是我的!” 裘厉扬起了手,没让她拿到:“的确不是你的,应该是给我用的。” “不是,不是给你用的!” 姜雨扑倒了他,试图抢夺,裘厉偏不给她拿到,两个人直接滚在了地毯上。 姜雨索性坐在了他身上,终于从他手里夺回了那玩意儿。 裘厉钳制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翻身将她口口在了地板上,两个人因为刚刚激烈的动作,紊乱急促的呼吸交织着。 姜雨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英俊的面庞,他生了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眼窝深陷,弧线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燥热的情绪。 他温热的呼吸轻拍着她的脸蛋,喉结忍耐地吞咽了一下,格外明显。 姜雨耳根都开始发烫了,背抵了冷冰冰的地板上,后脑勺硌得有些疼。 裘厉察觉到了她不舒适的状态,伸出手臂,替她枕着后脑勺,然后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 “嗯?” “怕什么。” 裘厉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肩上,指尖拨弄着她细腻的一缕发丝:“你跟男朋友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用怕。” 姜雨攥着小盒子的手紧了紧,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用侧脸蹭了蹭他的颈窝。 他的怀里,明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都不用怕。 “那我们要一直躺在地上吗?” “躺倒床上也可以。” 裘厉揽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看着天花板:“我觉得这几天可以不用出门了,和小雨在床上躺几天,比爬珠穆朗玛还带劲。” “” 梦里什么都有! 姜雨走到阳台边,给姜漫依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同时小声质问她:“你在我包里放那玩意儿干什么啊!” 电话那边,姜漫依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不是让你保护自己吗。” “我以为你说的保护是唉,算了,没事。” “你虽然已经成年了,妈妈不是那种特别古板的人,强调女孩的第一次就多么重要,必须保存完整,纯属胡扯。” 姜漫依耐心地对她说道:“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只要这一刻是两厢情愿,就没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做好保护措施。” 姜雨是第一次和姜漫依讨论这些事情,她知道自己的妈妈比一般的家长更加开明。 相比于妈妈这个身份,其实姜漫依更像她的姐姐或者闺蜜。 “妈,我有分寸,你可以放心。” “那就好了。”姜漫依笑了起来:“这几天打算怎么玩啊,多拍点照片给我看啊,我要你和小厉的合照。” “嗯,明天我们要去看演唱会。” “不错啊,还要看演唱会,谁的?” 姜雨轻松地说道:“程野啊。” “” “妈,怎么了?” “没怎么,好好玩。” 姜漫依给姜雨讲的那个故事,刻意隐去了程野的名字,只说那个男人现在小有成就,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姜雨当然也没有说破,她还是要先见到程野,知道他的态度,然后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如果这个时候的程野,心里已经没有了妈妈,姜雨宁可冒着委托任务失败的风险,也绝不愿意让姜漫依受到半点伤害。 当天晚上,姜雨和裘厉去了海城最著名的一间名叫奥诺的海底餐厅吃晚饭。 奥诺餐厅以其巨大的海底世界而举世闻名,全中国不超过四家,都在海滨城市,海城的这一间奥诺餐厅,可以说是最大最豪华的一家。 姜雨之前查旅行攻略的时候,就被无数网友安利了奥诺海底餐厅,所以来到海城的第一天,她就拉着裘厉去了这间餐厅感受海底盛宴。 其实裘厉吃什么都行,反正只要和她在一起,吃什么都是美味盛宴。 姜雨把海底餐厅的图片给他看,裘厉毫无兴趣地说:“你也可以坐在海鲜大排档,一边看动物世界,一边吃,别说海底世界,就是非洲大草原都有” 姜雨觉得他真是太没情趣了:“你懂什么,就是去身临其境地感受海底世界的气氛,不然人家怎么要900一个人。” “900,还一个人?”裘厉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也太贵了。” “咱们难得出来玩这一次。”姜雨虽然也觉得贵,但是她平时那样努力做委托任务,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好一些么。 再说,她现在有好多存款呢,偶尔享受一次,好像也不算什么。 见姜雨这么有兴趣,裘厉当然不会扫兴,换了件比较正式的白衬衣,陪她去奥诺餐厅吃饭。 奥诺餐厅位于海滨位置,是一间巨大的海底餐厅,服务生带他们进去之后,穿过了一段长长的海底回廊,然后抵达了餐厅内部。 姜雨进入餐厅之后,显然有些失望,环顾四周,只有顶端天窗能看到海底世界,完全不像点评软件上所显示的那种被深蓝的海水包围环绕的用餐环境。 她摸出了手机软件,问西装革履的服务生道:“这种位置,有吗?” 服务生看了眼图片,礼貌地说:“抱歉,这不是您所预定的900价位一人的位置,这个位置3000一个人。” “” 姜雨显然有些失望,如果看不到海底世界,那么她也根本没有必要来这种餐厅吃900一个人的晚饭啊。 裘厉默了片刻,毫不犹豫道:“那请给我们换3000的位置。” 姜雨微感讶异,刚刚来的一陆上,他都在抱怨900一个人的晚饭太贵,这会儿怎么 她拉拉裘厉的袖子,低声说道:“这也太贵啦!” “不贵。”裘厉对服务生道:“帮我们换位置吧。” “您请稍等,我去前台确定一下。” 服务生离开之后,姜雨连忙说道:“男朋友,要不咱们溜了吧。” “溜什么,想吃就吃。”裘厉固执地说:“总不能真的让你去接边大排档看《动物世界》吧。” “真的太贵了,这顿饭超出预算了!” “男朋友请你,不需要预算。” “那就更不行了!” 姜雨知道,裘厉的省状元成绩,帮他拿到了大额奖学金。 但是这笔奖学金要用以支付他的大学学费,还有将来的生活费。 裘厉没有可以依靠的家庭,他凡事都要为自己考虑和打算。因此,不能像其他男孩那样随意花钱。 姜雨打定主意,她宁可去吃大排档,也绝对不愿意花裘厉3000块,去吃这一顿高额晚餐。 就在这时,服务生走了回来,说道:“不好意思两位,3000档位的包间已经被预订了,这边是没有位置了。” 姜雨松了一口气。 然而裘厉又问道:“那更高价位的还有吗,只要能看到海底世界。” 姜雨攥紧了他的衣袖,连连摇头:“真的没必要!” 服务生说道:“还有一个8000价位的360度环海包间,整个房间都是玻璃,四面和头顶脚下都可以看到水草珊瑚和游鱼,气氛很好。” “那就这个。” “不行!” 服务生尴尬地看着俩人,说道:“要不二位客人再商量一下,我等会儿再来问。” 说完,他礼貌地离开了。 姜雨拉着裘厉的衣袖,想把他攥走。但是裘厉一动不动,固执地说:“我想在这里吃饭。” “你根本不是想吃饭,你就是想花钱。”姜雨无可奈何地说:“8000啊,咱们可以做多少事了,好几个月生活费呢!” 裘厉深深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光里带了几分隐痛:“小雨,我迈不出去这个门。”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贫穷是多么伤人的事情,没钱就算了,穿粗糙的鞋子、吃汤泡饭、冬天不开空调,实在冷就下楼跑几圈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带着喜欢的女孩子来到这样的餐厅,却要因为价格而退却。 他才真的感觉到贫穷,是那样的伤自尊的事情。 姜雨看出了裘厉未说出口的沉重,于是握了握他的手:“那就吃吧。” 钱,永远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姜雨绝不愿意因为今天晚上这一顿饭,让他有任何不开心。 她对他笑了笑:“我们家男朋友这么厉害,八千块而已,一个暑假的家教就挣回来了,对不对?” 裘厉神情总算轻松下来,说道:“我的课时费很高,不用一个暑假。” “那就好咯。” 很快,服务生带着他们去了全餐厅最高档的360度环海包间。 而外面的贵宾区,瑞海娱乐的董事长,带着谢渊一行人,走进了海地餐厅的环海回廊。 服务生抱歉地告诉他们:“360的环海包间已经被两位客人预订了,万分抱歉,这边可以为您安排其他的海底包间,视野也特别好。” 瑞海娱乐的董事长脸色很难看,说道:“谢总是我的贵宾,我只要360的环海包间招待他,你们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位置给我们留出来。” 奥诺的经理亲自赶了过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陆总,万分抱歉,这边刚刚被两位客人预定,服务生已经带他们过去了,真的没有办法。” 陆总皱眉道:“他们是什么人?” “应该是来这边的游客,一对很年轻的情侣。” 陆总大咧咧地说道:“年轻人好说话,跟他们商量,换一桌不就得了。” 经理犹豫着说:“那个男生看起来是很想带女朋友去环海包间感受一下,他们恐怕不会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陆总看看身边的谢渊,说道:“大不了他们的晚餐费用我出了。” 正文 爸爸 爸爸 环海包间门口,经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地跟姜雨和裘厉解释了事情原委。 “瑞海的董事长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今晚带重要的客人过来吃饭,如果你们愿意把360的环海包间让出来,他可以承担你们今晚的全部费用,你们看愿不愿意通融一下呢。” 姜雨还没说话,裘厉直接开口拒绝:“我们不愿意。” “这” “我们也是千里迢迢从北城过来,就想感受一下你们家的海底餐厅。”姜雨站起来,对经理说道:“如果你们不讲先来后到,执意要把这个包间让给更重要的客人,那我们就不吃了。” 经理当然也知道,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餐厅会面临很糟糕的负面评价。 奥诺海底餐厅本来卖的就是服务,而不是餐食,所以每一位踏进店门的客人,都不可以轻易开罪。 他回到贵宾等候区,对瑞海娱乐的董事长陆猛说道:“那边两位客人真的不愿意调换,陆总,您看我们别的包间也很好。” “白请他们吃一顿都不愿意?哪有这种事。”陆猛是个大咧咧的粗人,忿忿道:“我亲自去跟他们说,还不信了!” 谢渊拦住了他,说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其他包间也可以,我不讲究这些。” 他太懂得年轻的时候被人用金钱高高在上地打发,是多么难受的事情,正因为自己也落魄过,所以他不愿意这样伤害别人。 陆猛赶紧说道:“谢总,您不知道,这件餐厅最大的特色就是这360的环海包间,其他的房间比这间,差太多了,如果不能感受这间房,就相当于没来奥诺餐厅。” 谢渊从容地坐在了贵宾休息厅的沙发上:“那就等他们用餐结束。” “这” 陆总见谢渊是打定了主意,无可奈何,也只能够坐在他身边陪着:“谢总,您这是何必呢?” 谢渊喝了一口茶,说道:“既然你说不容错过,好的东西是值得等待的。” “这也太怠慢您了。” 谢渊知道瑞海娱乐的陆猛是个性格直爽的男人,只是这样的性格,考虑事情难免有些不周道,不过并不妨碍谢渊和他交朋友。 谢渊耐心解释道:“人家还带着女朋友来吃这一顿海底大餐,选最贵的环海包间,自然是千金难买小姑娘一个开心。你非要跟人家抢位置,未免太不厚道,多少给年轻人留点体面。” 陆猛听到这番话,连连给谢渊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谢总有格局。” “说人话。” “嘿嘿,这不是夸你呢嘛。” 陆猛笑了起来,坐在了谢渊身边,和他一起耐心地等待着。 他和谢渊是多年的老友了,俩人是落魄时的患难兄弟,都搭上了中国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顺风车,一个成了科技集团巨头,另一个成了娱乐圈大亨。 “这次程野的环球演唱会,是真的火爆,票开出去不到一分钟,就被抢售一空。我们今年特意增加了黄牛拦截程序,争取每一张都落到真实的观众手里。娱乐圈这行我敢说,未来几十年多年,都有搞头,老谢,你要是对娱乐圈方面的投资感兴趣,我这边可以给你当领路人。” 谢渊直接拒绝:“我对唱歌跳舞没兴趣。” “不是吧,我听说你还投资了芭蕾舞中心,叫什么爱斯梅拉?” 谢渊脸色沉了沉,说道:“那是个例外。” “不会是因为你说的那个跳芭蕾舞的女朋友吧?当年你去深圳打拼,不都是为了她吗,后来说是意外去世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就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才需要参与其中,调查清楚。” 谢渊不想解释太多,索性岔开了话题:“而且现在,也有对我很重要的人在那所学校,我想让她如愿以偿。” “你就是执念太深了。”陆猛看着谢渊,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非要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 “你不会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反正我追求的就是活在当下、享受生活。”陆猛笑着说:“重新说回这个程野,反正这两天他在海城,要不要我攒个局,让他过来陪你吃个饭。” 谢渊睨他一眼:“为什么要让他陪我吃饭?” “明星嘛。”陆猛毫不在意地说:“以前我接待的合作伙伴,有饭局都喜欢请明星作陪,不过像程野这种咖位的一般人还真请不动,谢总你有排面,问题不大。” 谢渊直接拒绝:“我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吃饭。” “我的意思是,谢总家里要是有小辈喜欢他,还能要个签名照。” 谢渊正要说没有小辈,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他搁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孩—— “不需要,我家里的孩子很有志气对追星完全不感兴趣。” 陆猛也知道谢渊的性格,所以也不再勉强。 姜雨和裘厉的这一顿海鲜大餐吃得特别开心,她还拿起了手机,给姜漫依现场直播—— “妈,你看,这周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海底世界,你看到珊瑚没有?” “啊,快看,鲨鱼游过来了!” “真的好漂亮,这次你真该跟我们一起来!” 视频里的姜漫依嫌弃地说:“得了吧,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才不是电灯泡。” “谁要看这些蠢鱼啊,你快把视频转过去,我要看我们家小帅哥。” 姜雨见姜漫依对海底世界完全不感兴趣,只能把视频转到了桌对面的裘厉身上。 “阿姨好。”裘厉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同时整理了一下衣领。 姜漫依看到裘厉,喜上眉梢,笑得嘴都合不拢:“几个月没见,我们家小厉又变帅了啊!” “阿姨也越来越年轻了。” “真会说话,不愧是能当省状元的孩子啊。” 姜漫依简直像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似的,宝贝地说道:“我怎么没生出你这么聪明的小孩呢,你看看我们家姜小雨,笨得跟猪一样,也不知道你怎么看上她的。” 姜雨插嘴道:“妈!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吗。” “本来就是,你跟人家小厉多学学。” “好啦,挂了挂了。” “我还没说完呢。”姜漫依对裘厉道:“小厉,你比小雨懂事,出门在外多照顾她一些,她被我养娇了,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尽会使唤人你多包容。” “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小雨。” “那就好了。”姜漫依心满意足地挂掉了电话。 姜雨收回手机,撇撇嘴,说道:“我妈竟然会觉得你比我懂事?” “不然?” “明明就是我照顾你更多一些,好吧。” 裘厉将一盘剥得干干净净的蟹腿肉递到她面前:“但凡有点骨气,你就别吃。” 姜雨看着面前精致的一大盘蟹腿肉,馋得咽了口唾沫,哪里还有半分骨气:“啊我认输。” 裘厉笑了笑,继续给她剥虾、烤牛排。 “你也吃啊。” “我吃这些是浪费。”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姜雨想起来,他吃东西没味道,除非 她用筷子夹起了自己盘子里的一块大虾,递到裘厉嘴边:“来,尝尝。” 裘厉听话地咬了一口。 “有味道吗?” “有。” 姜雨又喂了他好几块肉,心疼地说道:“我都说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为什么不是长久之计。” “你总不能一直吃我吃过的东西吧。” “为什么不能。” “可这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 裘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抬起黑沉沉的眸子,望向对面的姜雨:“我离不开你,对你而言,是一种负担?” “但我更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 姜雨其实是一个很缺乏感性的人,她试图跟裘厉讲道理:“在一段健康的感情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裘厉筷子夹起虾仁,食之无味地咀嚼着,淡淡道:“说到底,还是没那么喜欢我。” “” “没关系。”他嘴角抿了抿:“我愿意输,我对小雨好一点,以后小雨想离开的时候,也许会舍不得多一点。” “”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绿茶、卖惨、装可怜这一套了? 几句话直接把姜雨置于无情无义的渣女境地。 更重要的是,那受伤的小眼神,直接把她的心都揉碎了。 算了,是她输了。 姜雨坐到裘厉身边,戴上了一次性手套,默不吭声地开始给他剥了虾,递到他碗里。 “有味道吗。” 裘厉拿起筷子:“有。” “那就多吃一点。” “小雨” 她剥着虾壳,漫不经心道:“其实小雨比你以为的更喜欢你。” 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姜雨虽然觉得八千块完全没够本,但是她也不心疼。 她和裘厉都会越来越好,以后的人生,远远不止这一个八千。 远处,谢渊看到从环海包间里走出来女孩,眼神有些诧异。 怎么会是姜雨她也来海城了?” 裘厉在结账的时候,耽搁了将近一刻钟,才被前台告知,今天有抽奖活动,他们可以参与抽奖。 裘厉和姜雨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这种规格的餐厅,怎么会有抽奖活动,不是只有街边火锅店才会搞这种促销吗? 前台小姐姐将三个小贝壳递到他们面前,得体地微笑道:“客人可以从中选一个哦!” 姜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手拿了中间的贝壳:“就这个吧。” 前台小姐姐将贝壳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纸条,本来姜雨以为会是“感谢参与”一类的话语,却没想到,服务生惊喜地喊出了“特等奖”三个字。 姜雨好奇地问:“特等奖是什么啊?” “今晚的消费免单,同时还赠送您三张环海包间的餐券,接下来的十五天内,您可以任意时间来奥诺餐厅消费,全免单。” 姜雨目瞪口呆:“不、不可能吧,没听说你们这里还有这样的活动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办会员?” “不不不,不用办会员,我们这边没有会员制。” 前台小姐姐像是生怕她不收似的,直接把餐券递到了姜雨的荷包里:“您给个好评就行了,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餐厅,姜雨仍旧觉得不可置信,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当然不会有这么好的事。”裘厉却已经看明白了,平静地说:“有人替我们付了。” “谁啊?” “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正文 克制 克制 晚上,姜雨舒舒服服地趴在松软的床上,看着手机里的芭蕾舞视频。 这时,手机里蹦出一条短信消息,来自谢渊—— “你在海城?” “对啊,咦,谢叔叔怎么知道?” “是你妈妈告诉我的。” 刚刚走出奥诺餐厅,谢渊就给姜漫依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两个人差点在电话里吵起来。 谢渊对于她同意让姜雨和男友独自外出的事,非常不满,觉得这样做无疑是送羊入虎口,男人能有什么好心思。 姜漫依把谢渊骂了一通,说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恋爱和生活,他自以为对女儿好,插手太多,才是老古板。 总而言之,谢渊就是非常不放心,斟酌好久,才联系姜雨。 还不能打电话,因为有些告诫,在电话里反而不好说,只能发短信。 姜雨从谢渊的短信消息里,抓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内容:“咦,谢叔叔,你和我妈妈经常联系吗?” 谢渊:“嗯,会时常联系。那个小雨,你现在还小,我认为谈恋爱的事,暂且不用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成长和进步。” 姜雨:“谢叔叔,你经常和我妈妈联系,你们一般都聊什么呀!” 姜雨完全忽视了谢渊对自己的告诫,一门心思都搁在他和她妈妈的交往上。 不会吧,这俩人难不成真的有火花?! 姜雨扪心自问,姜漫依如今不年轻了,但是模样依旧漂亮,一双含情秋水眸,走在路上便少有男人能够不回头多望她一眼。 从姜漫依身上,姜雨能够明显看到,女人绝非只在青春时期才能拥有美丽,只要自己会拾掇自己,保持心态年轻,三十岁四十岁,同样也会很有魅力。 有时候姜雨都觉得,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她可真是太有女人味了,自己半点都没有遗传到 谢渊喜欢上妈妈,想来也很正常。 像谢渊这种修养的男士,身边围绕了多少年轻小姑娘啊,他能单身这么多年,多半对小姑娘兴趣不大,反而可能更喜欢有阅历的成熟女性。 这下子,姜雨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一方面,她真的很崇敬谢渊,如果谢渊可以当自己的继父,那是多好的事啊。 但另一方面,程野和姜漫依早年的爱情故事,又让她分外感动,程野是她亲爸呀! 这可真是难办了。 姜雨:“谢叔叔,您和我妈妈平时很多共同话题吗?” 谢渊:“” 姜雨:“您放心,我是特别开明的子女。我不会阻挠的,我妈妈应该获得幸福。” 谢渊:“你误会了。” 姜雨:“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冒昧了,您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些事,还是要我妈妈自己做决定才行。” 谢渊:“真的,没有。” 姜雨:“啊,我困了,我先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晚安。” 发完这条消息,姜雨赶紧退出了手机微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如果谢渊真的喜欢妈妈,妈妈对他也有好感,姜雨就不应该再把程野拉进这段感情中来。 就算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时过境迁,也许姜漫依更愿意展开一段新生活呢。 姜雨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程野其实并不了解。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啊。 伤脑筋。 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裘厉走了出来。 姜雨本来还在看手机,恍惚间一抬头,看到了少年上半身的风光。 他颈上随意搭着一条白色的浴巾,麦色皮肤缀着水珠,背部肌肉微躬,一侧身,便能看到他结实匀称的腹肌。 姜雨的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刻意别开目光,低头玩手机,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但同时,又忍不住用余光却瞥他。 任何女孩子,都很难抗拒这样的身材吧。 这可真是太诱惑了。 裘厉从姜雨的行李箱里取出白色的电吹风,站在镜子前给自己吹头发。 镜子里面那个趴在床上的少女,绯红着脸颊,心不在焉地玩手机,时不时偷偷用目光打量自己。 裘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 顿时有了自信。 他侧过身,柔声唤道:“小雨,过来帮我吹头发。” 姜雨赖在床上不肯动,脑袋埋进棉被里:“你你自己吹啊,为什么要我。” “我吹不好。” 姜雨终于还是起了身,耷着拖鞋走过来,接过电吹风,咕哝道:“连头发都吹不好,男朋友真是现实生活十级残废呢。” 裘厉顺势将她抱起来,放坐在梳妆台上,任由她胡乱给他薅着头发吹热风。 “我有小雨就够了。”他宛如撒娇一般,贴近了她的颈窝,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耳鬓,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馨香—— “你是我的眼睛、鼻子、耳朵” 姜雨被他弄得痒痒的,咯咯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头:“安分一点。” 裘厉任由她给自己吹着头发,她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肩部弧线很优美,穿着一件泡泡的白色睡裙,裙子非常宽松,颈口也很宽。 在他的角度,能轻易从neckle望进去,看到绝好的风光景致 只一秒,他便移开了视线。 如果此时有心电图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一根线如珠穆朗玛般异峰突起。 姜雨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年心绪的起伏,她认真地帮他吹着头发,细声叮嘱道:“我妈妈说,每次洗了头,头发一定要吹干,否则以后会头疼。” 不知不觉间,少年的手已经落到了她的back上,轻触着她的jianjia骨。 姜雨的手微微一顿,望向他,在他漆黑的深瞳里看到了强烈的desire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轻轻地放下了电吹风,然后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亲吻格外克制,没有她想象的那种暴风骤雨。 不属于十八久岁的克制。 对于这些事,姜雨其实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经历过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甚至经历过婚姻生活。 在她的婚姻中,每天等待她的除了恐惧、便是暴力,即便是最亲密的事,也含杂不堪的侮辱和尖锐的剧痛 渐渐的姜雨开始畏惧,开始逃避。 即便是偶尔在动作片里看到主人公是多么的快乐,但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甚至是一种酷刑。 裘厉感觉到了她轻微的treble和唇齿间的逃避,他缓缓停下了亲吻,然后耳鬓依偎地看着她:“害怕?” 姜雨逃避他的视线,故作镇定地说:“没、没有。” “这时候还嘴硬什么?” “真的不怕,如果是小厉的话,我一点都不怕。” 裘厉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看向自己,嘴角浅浅勾了起来:“难道我们家女朋友还经历过别人?” “” 小姑娘胸口微微起伏,再一次逃避他的视线。 她的身体是年轻时候的身体,但她的灵魂早已经满布疮痍那些不堪的事情,就像荆棘一样杂乱地刺在她的心里。 很难释怀。 本来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她的反应让他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裘厉似看出些许端倪,沉着脸喃了声:“还真有?” “不是你想的那种。” “你才多少岁,当时成年了吗?” “不是那种!” 裘厉心里顿时邪火横生,手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手背漫起青筋。 没有别的原因,他就心疼她,他那么那么珍惜的女孩子,过去曾被别人这般随意对待 姜雨看出裘厉真的误会了,但是她没办法解释。 怎么解释,说自己还是virg,你别生气了? 这样的话她怎么说的出口。 而且重要的才不是这个! 裘厉的反应,让姜雨有些心灰意冷,推开了他,淡淡道:“裘厉,怎么嫌啊?” 裘厉单手抓住了她的衣领,有些粗暴地将她提了起来,直接扔到了松软的被单上:“老子忍了这么久都舍不得碰你一根头发丝。” 姜雨试图起身,却被他用力攥住了手腕,她看到他眼睛里都漫了血丝。 “你才多大?”裘厉嗓音都沙哑了,压抑着不断重复:“你他妈才多大!” “我说过不是你想的那种” “哪种都不行。” “松手!” 小姑娘看着瘦小,但是力量却着实不小,两个人翻滚着体力抗衡了一会儿,都有些力竭。 最终还是姜雨服了软,柔声说:“小厉,你先放开我,我把事情都告诉你。” 裘厉终于还是松开了姜雨,他眼神很受伤,独自坐在床边,背对着她。 姜雨本来已经打算把重生以及【知过】这一系列的事都告诉他,两个人关系到了这一步,无需再隐瞒什么。 他可以选择不相信,但她必须坦诚。 然而,就在姜雨准备开口告诉他自己结过婚的事情,忽然,手机里,【知过】app的服务号发来一条消息—— “警告,任务进行过程中,重生者绝不可将前世今生的因由,告知委托者,否则会造成时间悖论,将扣除重生者账户所有资金,资金归零,重生者消失。” 姜雨: 竟然不能说! 裘厉回过神,冷冷望她一眼:“我等你的解释。” 姜雨握着手机,脑子迅速反应着,筹措着语言。 裘厉何等聪明,她一个眼神的犹豫都瞒不过他,任何谎言,在他眼底都显得可笑。 没办法,她就只能恶人先告状了。 “男朋友,看不出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virg情结?” 裘厉神情一滞,沉着脸解释:“我没有,我不在乎那些。” “那不就得了。” 她无所谓的态度,让裘厉再度怒火横生,他真的很想像父亲一样,好好教训一下这丫头,但又舍不得动手,只能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小雨你知道我心痛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无所谓!” 她过去的任何不好的遭遇,落在他心里,都是一道道蚀骨的血痕, 姜雨深深地看着裘厉,抚了抚他紧绷的脸:“裘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和纯洁,我不是装在水晶玻璃里的童话世界,更不是哪种天真浪漫、世事无知的女孩。” 只有从小被父母疼爱、被富裕水土温养着,才会养出天真浪漫如洋娃娃一般美好的女孩。 姜雨经历过残酷的人间、见识过无常的世事、更遇到过恶魔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珍惜裘厉的一颗热忱的真心,愿意再度敞开伤痕累累的心扉,去接纳他。 但如果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只能说明两个人不合适。 姜雨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说道:“我再去开一间房。” 裘厉无知无觉地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开,没有阻止。 正文 闪回 加载失败 未找章节数据, 请通过目录确认章节信息 正文 演唱会 演唱会 奥体广场前有不少卖演出周边的小贩,贴纸、荧光棒、还有闪闪发亮的头饰。 姜雨饶有兴致地去溜达了一圈,没有买到心仪的贴纸,不过她早有准备,之前在网上就下单了很好玩的贴纸。 用她的话说,看演唱会就要有看演唱会的样子。 裘厉看到其他女孩脸上的贴纸,不是“程野love”、就是“挚爱野” 姜雨脸上的贴纸—— “程野是我爸。” 他嘴角抽抽了一下,将女孩拉了回来,说道:“你到底计划怎么见他?” “先进场,进场之后,据说是找工作人员,告诉工作人员我的名字,他们就会带我去见程野了。” “就这样?” “对呀。”姜雨用泡沫荧光棒敲了敲裘厉的脑袋,解释道:“姜雨这个名字,是我爸很早就给起好了,所以这名字就是通行证,我一定能见到他。” 下午五点,粉丝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入场了。 裘厉拉着姜雨去门边排队,在胸前的背包里翻找了一阵,问道:“演出门票你带了?” “没有啊。” 他抬起头,不可思议问:“你忘带票了?” “不是啊。”姜雨漫不经心道:“他的票开售几分钟就被抢光了,我根本没买到啊。” “” 裘厉一脸无语:“那请问女朋友,我们要怎么进去,翻墙吗?” 姜雨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卖票黄牛的身影:“也很奇怪,以前明星演唱会的现场,都能买到票。偏偏今天,一个都没有看到。” 她排着队,裘厉去广场上转悠了一圈,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地走回来:“没有倒卖的票。” “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能官方售票做过拦截。”裘厉望着姜雨:“还有别的办法吗?” “看来,只能提前亮出我的底牌了。” 在排队排到尽头,设有安检检票通道,姜雨走上前去,对检票的工作人员说道:“你好,我是姜雨。” 工作人员是个挺年轻英俊的小哥,他看看姜雨,说道:“哦,票呢?” “我叫姜雨,姜子牙的姜,下雨的雨。” 检票小哥打量了姜雨一番,见她小姑娘容颜清美,身段姣好,上前搭讪的态度也很诚恳,有点不好意思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说道:“我叫段礼想,今年二十三,单身。” “” 姜雨见他误会了,赶紧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贴纸:“不是,程野是我爸,亲爸,我叫姜雨。” 还没等检票小哥反应,裘厉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揪了回来。 “够了。” 姜雨被裘厉提着离开了入场的队伍,仍旧固执地说:“换个工作人员试试吧,应该没问题的。我爸在和我妈谈恋爱的时候,就给我取好了这个名字,只要用这个名字,肯定可以见到他啊。” 这是未来的程野跟姜雨说过的话,也是她能够见到他的唯一通行证。 只要在现场跟工作人员说出这个名字,她就可以一路开绿灯见到他。 然而,裘厉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姜雨美好的计划—— “你爸有限的想象力,并没有给你取一个全中国独一无二的名字,我打赌,在场的几千上万人里,不止你一个叫姜雨。” “” 姜雨泄气地摸出手机,转过身去,准备给未来的【程野】发一条消息。 恰是这时候,谢渊的电话打了进来。 姜雨接了电话,诧异地问:“谢叔叔,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小雨,我最近也正好在海城考察项目,今天晚上有空,要不要见面一起吃个饭,爸叔叔带你去海城最有特色的星空餐厅吃晚饭。” “啊,不巧,谢叔叔,我今天晚上看演唱会呢。恐怕来不了了。” “演唱会?”谢渊嗓音扬了扬:“谁的?” “程野。” 谢渊听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恍然想起,这是昨晚陆猛提起过的公司旗下艺人,还是他公司很有咖位的超级巨星了。 “你早跟叔叔说来看演唱会,叔叔就帮你拿票了。”谢渊遗憾地说:“他的票不好买,你买的是看台还是内场?看台太挤了坐着不舒服,要不要叔叔帮你进内场?” “啊!” 听到这个消息,姜雨宛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激动地说道:“谢叔叔你是什么神仙叔叔!我我就没买到票呢。”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姜雨抬头看了眼入口的标志:“我在b区大门口。” “稍等一下。” 说完,谢渊挂掉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一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来到了姜雨面前,恭敬礼貌地询问:“请问你是姜雨女士吗?” 姜雨和裘厉对视了一眼。 “嗯,我是。” “请跟我来,这边为你们增加了了贵宾专属的席位。” 姜雨跟着工作人员从员工通道进入了奥体中心内馆,全程远离了疯狂的粉丝们,直接来到了场区第一排的专属位置。 专属位置一共设置了两排,约莫十个席位,就在舞台正前方,在第一排票位之前。 而这个区域的位置,应该是不开放售票的。 姜雨环顾左右,发现坐在她身边的人,竟然哪有很多面熟的明星! 这个位置大概率是程野的亲友座。 而姜雨和裘厉,位于正中的正中,特别有排面。 姜雨凑近了裘厉,低声问道:“坐在咱们后面的那个帅哥,是不是刘艺白啊?” 裘厉回头,看见了一个奶白奶白的小帅哥。 “不认识。” “就最近特别火的选秀偶像,人气特别高!”姜雨说道:“我闺蜜陈薇,简直爱死他了!” “哦。” 裘厉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 “男朋友,你帮我跟他要一个签名呗,我送给我陈薇,她肯定高兴!” 裘厉拉长了调子,懒懒道:“社恐,不想说话,你不会自己要?” 姜雨浅浅一笑,露出了一个小酒窝:“我怕男朋友觉得,我胡乱和男生搭讪嘛。” “我是那种小心眼的男朋友?”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我就亲自上啦。” 姜雨从背包里摸出了小本和笔,深呼吸,控制着自己兴奋的情绪,正要转身跟刘艺白攀谈。 裘厉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小本,赶在她前面,对刘艺白说道:“您好,冒昧打扰,请问一下,您是否方便给我女朋友签个名。” 刘艺白见他态度如此礼貌客气,甚至还用了敬语,于是欣然接过了笔和小本,询问道:“需要写to签吗?” 姜雨还没来得及说话,裘厉道:“to陈薇:你最好的朋友姜雨帮你要到了爱豆的特签,好好爱她吧。” 姜雨: 哪有人这样写to签的! 刘艺白望了俩人一眼,嘴角绽开一抹微笑,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写下了这句话,然后在末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雨收回小本,赶紧向刘艺白道了谢。 坐在姜雨身边的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穿白裙子的短发女孩,好奇地问她:“你和程野是什么关系啊?” “就”姜雨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贴纸:“我爸。” 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 姜雨也无妨地笑了笑:“那你呢?” “陆猛是我爸,就瑞海娱乐的董事长,我特喜欢程野,让他帮我拿最好的位置呢。不过现在最好的位置被你坐了。嘿嘿,就好奇问一下。” 姜雨实话实说道:“是谢渊叔叔帮我进来的。” “啊,难怪了,谢叔叔和我爸是特好的朋友。” 身边,裘厉低声道:“昨天吃饭,也是他在背后操作吧。”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有可能。” 不然为什么昨天一回酒店,谢渊就给她来电话了呢。 裘厉对谢渊其人仍旧戒备:“他到底想干什么。” 姜雨凑近了裘厉,低声在他耳畔道:“实不相瞒,他可能想追我妈。” “” 裘厉并不觉得谢渊会对姜漫依有什么想法。 出于男人本能的警觉,他仍旧坚持认为,谢渊是把关注的重心全部放在了姜雨身上。 但是谢渊对姜雨的感情,与其说是男女之情,不如说是父辈对子女的关爱,更准确一些。 上一次的奖学金事件,裘厉知道,一定是谢渊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就很奇怪,谢渊对他的关照与其说是“情敌”,倒不如说是爱屋及乌。 他真是摸不准谢渊的路数了。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很快,几簇明亮的射灯投映在了舞台上,伴随着激昂的音乐,一身赛博朋克装扮的程野缓缓升起,登上了舞台。 跟随着动感的音乐节奏,他和几个科技人装扮的伴舞,在舞台上跳起了机械舞,一下子就把场子热闹了起来。 在他露面的一瞬间,姜雨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全场粉丝一起欢呼大叫了起来。 不同的是,粉丝们喊的是:“哥哥”、“老公”、“亲爱的” 姜雨喊的是—— “爸爸。” “爸爸好棒!” “我爸爸太帅了!” 裘厉嘴角抽抽,无语地说:“没有最后确认之前,你还是克制一些。” 或许是这么多年对于父亲的渴望,姜雨根本没有办法矜持和平静,舞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他离自己那么近,那样鲜活 那就是她从小渴望和期盼的父亲啊! “他就是我爸爸,肯定是!” 姜雨摇晃着裘厉的肩膀:“男朋友,你看我跟他像不像?” 裘厉望着台上那个双眼皮的男人,随口道:“真要说长相,谢渊都比他更像。” 正文 相认 相认 演唱会结束以后,谢渊给姜雨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 “今晚有一个饭局,程野也在,想不想跟偶像一起吃个饭,我可以安排。” 姜雨本来还在犯愁,即便进入了演唱会内馆,但她想要和程野说说话,基本上也是难如登天。 现在谢渊亲手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她当然高兴啊。 “谢叔叔,您看这方便吗?” “你想做什么都方便,我这就安排,等会派车来接你。” “谢叔叔,你真的太好了!” 挂掉电话之后,姜雨望望裘厉,忽然有些犯愁了。 “男朋友,怎么办,我感觉我这么做,好像有点对不起谢叔叔啊。他想追我妈,但我现在却在极力撮合爸爸妈妈和好。” 裘厉揉揉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谢渊或许想当你爸爸,但他绝对不想娶你妈。” “你怎么知道?” 裘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出来。” 姜雨想到上一世,他是全中国最顶尖的催眠师,不管是谁的秘密,不管埋藏多深,都瞒不过他的一双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霍城之死,他将会拥有最光明的前途。 “那你肯定是看走眼了。”姜雨非常确信地说:“谢渊肯定是想追我妈,不然他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裘厉不再和她争辩,护着她走出了人流拥挤的奥体中心大门。 街边,谢渊派来的轿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姜雨和裘厉上了车,司机径直带着他们来到了海城饭店大门口。 海城饭店虽然不是海城最高级的饭店,但是一般作为政商界人士招待重要客户的场所,并不对普通散客营业。 因此,这里可以说是有钱都进不了的地方。 谢渊就站在海城饭店大门口,亲自替姜雨拉开了车门,迎她下来。 “累不累,需要休息一下再去吃饭吗?” “不累,谢叔叔。” “那我们就直接过去,你偶像已经到了,想要签名和拍照,都没问题。” 姜雨赶紧将身后沉默不言的裘厉拉过来,说道:“谢叔叔,这是我男朋友,裘厉,您以前见过的。” 谢渊淡淡地打量了裘厉一眼,那种审视的眼神,给裘厉一种岳丈打量女婿的感觉。 姜雨连忙对他低声道:“叫叔叔。” 裘厉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叫了声:“谢叔叔好。” 谢渊轻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姜雨进了海城饭店。 海城饭店的装潢格外雅致,中国风的回廊建筑,内庭有精致的小桥流水造景,置身其中,宛如进入了苏州园林一般,清幽雅致。 包间的圆桌很大,但是人却不多,程野刚刚下了演出,脸上的妆容都还没来得及卸,在灯光下,他五官显得格外立体,相比于身边的另一个中年男人来讲,实在是英俊太多了。 姜雨看到了之前在贵宾座见到的白裙子女孩陆小橙,冲她挥手打招呼:“嘿!” “你好啊,又见面了。” 姜雨猜测,她身边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陆猛。 除了这对父女之外,还有流量爱豆刘艺白,作为陪客,坐在程野身边。 娱乐圈都知道,刘艺白是程野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特别钟爱,因此不管是演唱会,还是重要的饭局,程野都喜欢带着他。 吃饭的过程中,姜雨一直在观察程野,目光没有一刻从他身上抽离。 程野似乎特别健谈,也很阳光,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谢渊和程野没什么话好聊,程野也没有刻意恭维奉承他,两人之间淡淡的寒暄几句,便不再深谈。 倒是陆猛父女俩,一个劲儿跟程野聊天,从他的出道经历谈起、遇到过的奇葩粉丝、最刁难的综艺主持人等等,天南海北什么都谈。 姜雨默默地听着,偷偷了解着父亲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 不过因为这对父女叽叽喳喳的聊天,姜雨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始终没有机会问出来。 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裘厉,忽然问道:“程先生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婚,也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事业么?” 谢渊望了裘厉一眼,倒是有些意外。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八卦,竟然会对明星的私生活感兴趣。 他索性以长辈的身份,说道:“小厉,问问题的时候要注意分寸,程先生的个人生活,就不要随便打听了。” “没关系。”程野摆了摆手,无妨地说:“我也不止一次在综艺访谈里说过了,我不结婚,不是因为粉丝或者事业的缘故。” “我知道!”陆小橙连忙说道:“因为哥哥还忘不了他的初恋。” 陆猛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脑袋:“什么哥哥,没大没小,程野是和你爸爸同辈分的叔叔!” “没关系,粉丝们都这样叫。”程野笑了笑,说道:“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能让我愿意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个人,以前遇到过,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的心动,就再也没有了。” 姜雨和裘厉对视了一眼,跃跃欲试地想开口,内心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认亲的冲动了。 不过桌下的裘厉按了按她的手,暗示她还不是时候。 姜雨深呼吸,平复情绪。 裘厉又问道:“程先生既然对自己喜欢那个女人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去找她?” “当年是她主动提出分手,说遇到了更好的人。”程野眸光下敛,喝了一口酒,有些愁闷地说:“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资格挽留她。” 陆小橙忿忿地插嘴道:“那她现在知道哥哥名气这么大,肯定巨无敌后悔。” 谈到初恋,程野的兴致沉了下来,筷子搅动着碗里的米饭,说道:“希望她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如愿以偿,有称心如意的良人相伴。” 姜雨心里特别难受,喉咙好像被什么哽咽住了。 她真的好想告诉他,妈妈没有遇到称心如意的良人,仍旧孤孤单单一个人。 而谢渊关注的重点,并不是程野说的这番话,反倒是裘厉 他总感觉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好像步步为营在故意套程野的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没有打断这几人的聊天。 “姜雨,等会儿结束之后,咱们和程野合照一张吧,可以吗?” 姜雨狐疑地看了眼裘厉,觉得他说这话有些反常。以前他从来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而且还叫得这么刻意。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裘厉就是故意大声地叫她的名字。 因为程野听到之后,敏感地问了句:“你叫什么?” 姜雨立刻搁下筷子,心脏宛如小兔子一般,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我叫姜雨,姜子牙的姜,下雨的雨。” 一听到这个名字,程野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他抬起头,开始认真仔细地打量姜雨,似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叫姜雨?” “嗯。” 姜雨同样热忱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想起什么。 程野好歹也是有过半生阅历的男人了,控制着心绪,耐着性子试探地问道:“你是海城人吗。” “不是,我是北城人。”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着:“北城”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渊,忽然开口道:“怎么,程先生对北城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吗?” 程野目光变得温柔了很多:“我就是北城人,大学也是在北城读的。” “原来如此。” 程野再度询问姜雨:“对了,你爸爸也姓姜吗?” 陆小橙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话呀,她姓姜,她当然要和她爸爸姓呀,程野哥是喝多了吗,怎么说起糊涂话了。” “是啊,我是喝多了。”程野眸中划过一丝苦涩。 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他怎么还会有那样荒唐不羁的想法,认为眼前这个女孩,跟他藏在记忆里的那个女人,竟会有什么关系。 程野颓然地喝了一口酒,脑子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脸颊也泛起了绯红。 姜雨怕程野喝多了,等会儿真说不了正事了,赶紧补充道:“不是,我不是跟爸爸姓,我跟妈妈姓的。” 陆小橙惊讶地说:“呀,你居然是跟妈妈姓的呢。” “嗯,因为我爸爸妈妈恋爱的时候约定过,我妈妈觉得姜这个姓氏给女儿,将来女儿能变成漂亮的大美女;而我爸爸的姓氏,好像更适合男孩子。” “你爸妈真有趣!” 听着姜雨的话,程野眸光泛起了波澜,手上的筷子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我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叫” 姜雨还没说完,就被谢渊打断了:“程先生,您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方便告诉我们吗?” 程野本能地察觉到了谢渊的敌意,但他毫不畏惧,说道:“因为我初恋女朋友,和姜雨小朋友一个姓氏。巧的是,我们约好将来给自己女儿取的名字,恰好就是姜雨,所以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那真是巧了,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姜这个姓氏,也并不稀少。” 姜雨看着谢渊的神情,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他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如果他真的喜欢姜漫依的话,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就真的很对不起他。 而她能够见到程野,还全靠谢渊的帮助呢。 姜雨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缄默不言了。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程野心里最是难受,时不时会抬头望望姜雨,打量她的五官模样,心里百味陈杂。 也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或许早就嫁人了。 他却仍旧执念深重,念念不忘,一个普通的名字,都能让他胡思乱想到以为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呢。 真是可笑。 这一顿饭,他食之无味,再也没有了交谈的兴致,索性起身说道:“诸位,今晚演唱会,我有些累了,就先行离席了,不周之处,万望谅解。” 说完,他叫上了刘艺白,准备离开。 姜雨看着他出门的身影,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袖。 如果这一次让他离开了,或许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这么多年,无数次梦境里哭着醒过来,不都是为了想要见爸爸一面吗。 被欺负的时候,她那么渴望着爸爸能在自己身边,帮她挡下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公 现在爸爸就在她面前,而且他心里仍旧怀抱眷恋。 姜雨眼眶微红,望向了身边的裘厉。 而裘厉坚定的目光也在告诉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姜雨心里升起一股勇气,她追出了包间,冲走廊里程野的背影喊道:“我妈妈叫姜漫依,我爸爸叫程野,那你是我爸爸吗!” 程野的脚步蓦然顿住,良久,僵硬的身体转了回来,震惊地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 “我妈妈才没有嫁人,生活一点也不幸福,很孤独。如果你是我爸爸的话,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我回家。” 下一秒,程野跌跌撞撞跑回来,一把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热泪盈眶—— “我就知道!我刚刚就知道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你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眼睛鼻子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小雨,是我的小雨!” “爸爸,我终于见到你了!呜。” 追到门口停下来的的谢渊: 正文 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 姜漫依接到谢渊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等,你说小雨认了爸爸?她爸爸不是你吗!” 谢渊气急败坏的,说话也是语无伦次了,他定了定心,把事情前因后果讲给了姜漫依,包括自己亲自攒局让女儿认亲的事。 并且刻意强调了“认贼作父”四个字。 听到程野的名字,姜漫依傻了。 姜雨怎么会知道过去这些陈年往事?! 她给她讲的时候,明明隐去了很多重要信息、甚至包含了掩人耳目的错误信息。 姜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那个故事的男主角,联想到程野身上去啊! 面对谢渊的怒火,姜漫依有些慌了,解释道:“我真的我从来没有和她提过程野,没想到她会误会成这样,我以为她来海城看演唱会,只是单纯地追星来着,我没想到他们会相认?闹成这么大的误会。抱歉啊谢先生!万分抱歉!” 谢渊看着远处包间里抓着手手、两眼泪汪汪、含情叙旧的“父女俩”,整个人都要没了。 他揉着眼睛,暴躁地对姜漫依道:“现在他们两人已经彻底误会了彼此的关系,如果当初不是你阻拦我和她相认,事情也不至于此!如果有必要,我会诉诸法律武器。” 姜漫依闻言,立刻也强硬了起来:“我女儿怎么可能接触到程野啊,她就是去看演唱会而已,听说连票都没买到,谢总您自己不是说,是你撺的局吗,现在你要反过来告我?” 谢渊揉了揉眼角,心里已经暗暗把自己骂了八千遍。 本来只是为了哄女儿开心,才会这般周折地让她和偶像见面吃饭,万万没想到,他会亲手将女儿拱手相让。 谢渊不能容忍自己的亲生女儿管不相关的男人叫爸爸,他沉着嗓子,对姜漫依道:“你现在立刻飞来海城,当面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啊,这” 姜漫依有点犯怂了:“我和他很多年没见面了,别别了吧。” “你剥夺了我当父亲的权利!”谢渊怒声道:“现在又要让我女儿认别人当父亲,姜漫依,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对、对不起。”姜漫依心里也很愧疚:“这样吧,你把电话给我女儿,我亲自向她解释,一定不会让她误会的!” 谢渊沉着脸走进了包间,将电话递到姜雨手里:“你妈妈的电话。” 姜雨打量了谢渊一眼,看出了他此刻低沉的脸色,显然是相当不高兴。 毕竟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呢! 姜雨接过了谢渊的手机,出门接起了电话,忐忑地唤了声:“妈” “小雨,你误会了,那个男人真的不是你爸爸,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误会。”姜雨解释道:“他亲口承认了,姜雨这个名字,是他给我取的呢!而且他说我的年龄也完全对的上。” “你真的误会了,真的,你相信妈妈,妈妈还能弄错吗,他真的不是你爸啊!” 本来父女相见,姜雨真的很开心,但是听到姜漫依这般否认,姜雨心里也很难受:“妈,以前我问你,我爸爸是谁,你总是含糊其辞,说他已经结婚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爸爸,他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还特别想要当我的爸爸、照顾我你为什么要否认!” “我否认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啊!” “妈,我真的很想有个爸爸,特别想”姜雨难过地说:“如果他不是的话,那你说,我爸爸是谁啊!” 姜漫依沉默了很久,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算了,我就跟你说了吧,其实你爸爸是谢渊。” 姜雨顿了顿,姜漫依以为她正在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却没想到,姜雨噗嗤一笑,说道:“妈,我知道你现在和谢叔叔感情好,但你也不用拿这样的话来骗我吧。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爸了,我肯定不会勉强你们在一起,你可以和谢叔叔在一起啊,我不会阻止你们的。” “不是乖乖,这就是真相啊,你真的是谢渊的孩子,真的,还有我跟谢渊什么都没有!” “妈,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 姜雨挂掉了电话,重新走回包间,谢渊站在门边,迫切地问道:“你妈妈怎么说。” “他说您才是我爸。” 谢渊眼眶微微泛红,正要伸手抱姜雨,姜雨笑着说:“谢叔叔,您放心,我不会反对你和我妈妈,但我亲生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程野,不过我一定会会祝福你们的。” 谢渊: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磨刀。 走出海城饭店,程野把裘厉挤到了一边去,全程牵着姜雨的手不放,对她说道:“宝贝,今晚你去爸爸家里住吧,爸爸带你去住海麓山最大的豪宅,在露台上能看到海城全部的夜景!” 姜雨正要说“好呀好呀”,谢渊立刻冷着脸阻止:“不行,她不能跟你走。” 程野感知到谢渊对自己的敌意了,从姜雨充满歉疚的神情中,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因此,他对谢渊自然也不可能有好脸色:“小雨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没有做亲子鉴定,她就不算是你的女儿。” “做什么亲子鉴定。”程野也是个一点即燃的暴脾气,怒声道:“不需要亲子鉴定,她的名字都是我给她取的呢!” “仅是一个名字,证明不了任何事。” “名字是证明不了任何事,但我女儿的长相可以证明一切。”程野将姜雨拉到自己身边,说道:“我女儿,眼睛鼻子嘴巴都是遗传我,这一点完全可以证明,她就是我生的!” “”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有点无语。 像个锤子。 姜雨丹凤眼,程野是非常漂亮的大双,就单看这一点,俩人的基因就完全不沾边。 裘厉看了眼程野和姜雨,又望了望姜雨和谢渊 忽然间,像是t了什么。 要真说亲父女,谢渊和姜雨那眼睛、鼻子、嘴巴才真是一模一样。 但是程野现在带着“亲爸”滤镜,完全罔顾了事实,固执地认为,姜雨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冷冷地对谢渊道:“谢总,你未免管得太宽了,这是我自家的事,做不做亲子鉴定,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谢渊也不愧是叱诧商界这么多年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姜雨的妈妈委托我在海城全权监护她,所以,我不能让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离开。” 一提到姜漫依,程野的表情越发冷了下来,眸子里,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你和漫漫是什么关系?” “这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她是我孩子的母亲,她的事和我就有关系!” “她不是,你也不是!小雨是我女儿。” “好啊,阅方的总裁当街抢女儿,你看着,我给你拍下来,我粉丝骂死你!” 说着,程野摸出手机,镜头对准了谢渊。 眼看着两个男人当街就要吵起来了,幸好海城饭店外围还有花园和围墙,媒体狗仔根本进不来,否则这样的争执,要是被人拍了下来,今晚就热搜预订了。 这两个男人,对于姜雨而言都是非常尊敬的长辈,尤其是谢渊,他真的帮了她太多太多。 “爸,我今晚还是回酒店住,您不要和谢叔叔吵架,他对我真的特别好。” 程野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但是自家闺女的话,他不能不听。 虽然还有好多好多话题想和她聊,但此时天色已晚,程野只能按捺着性子,先行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死死拉着姜雨的手,分外不舍地说道:“宝宝,下个月我在北城有演唱会,演唱会结束之后,爸爸要放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到时候,爸爸带你和妈妈出去旅游,好不好?” “嗯!” 身后的谢渊仍旧冷冷道:“旅游什么的放一放,先把亲子鉴定做了。” “谢总,我知道你有权有势,要封杀我、雪藏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无话可说。但小雨是我的女儿,这事定了,你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既定事实。” 姜雨赶紧解释道:“谢渊叔叔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这样做的。” 众人分开之后,谢渊重新坐回了宾利车里,愤怒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回身对已经看呆了的陆猛说:“要封杀一个艺人,需要什么样的罪名?” 陆猛嘴角抽搐着,说道:“xidu、代什么的吧。” “如果拐骗别人家的小孩呢?” “这” 晚上,裘厉叩响了姜雨的房门。 姜雨打开一条门缝,投过门缝望向裘厉。 他穿这一件当做睡衣的运动白t,下身是一条宽松黑色长裤。 刚洗完澡,他的头发微微湿润。 “男朋友有事吗?” “我的房间空调坏了,有点热,过来蹭一会儿空调。” 姜雨都为他拙劣的借口感到尴尬,不过裘厉神情却很坦然,拉了拉衣领,澄澈的黑眸勾起几分笑意:“女朋友,我真的好热。” 姜雨被他的微笑给电了一下,终于还是讪讪地把他给放进来了。 “今天本姑娘心情好,让你进来蹭空调吧。” 不过放他进来之后,姜雨立马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该穿的她没有穿。 白色的睡裙丝绸质地,很是贴身,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形,腰间的双窝非常明显。 姜雨一下子双颊火烧火燎了起来,微微躬起了身子,爬上床,抱住了膝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坐着。 一开始裘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他看到小姑娘莫名其妙红了脸,从脸颊到耳垂,粉粉嫩嫩的,格外诱人。 他目光侧移,看到了挂在钩子上的白色小蕾丝。 他没有说话,斜依在电视柜前,抿着唇,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床前的小姑娘。 “你看什么呀,别看了。”姜雨心虚极了,扯来被子掩住了身子。 “看我自己的女朋友,犯法吗?”裘厉说着走到了床边,微微倾身,凑近了她身畔,轻轻嗅了一下。 她身上带着沐浴露清新的柠檬味儿,像只小奶猫似的,缩成了一团,敏锐地防备着什么 裘厉伸手将她鬓间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了她清丽的鹅蛋小脸,两个人距离近在咫尺,姜雨被他这般凝视着,盯了好久,已经不再是脸颊耳朵红彤彤,她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裘厉的五官颇具攻击性。 那种英俊,不需要细品,也没有被藏住,更不需要什么内在衬托,就是帅,明明白白的帅,张扬恣肆的帅。 任何女孩第一眼见他,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如果撞上他的目光,心脏就会像烧开的锅炉,噗噗冒蒸汽。 姜雨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他柔软的薄唇,在自己鼻尖轻触了触。 她的睫毛情不自禁地颤了颤,手本能地挡在了膝盖前。 然而下一秒,裘厉握住了她的手腕,扯开了。 “挡什么。” “裘厉” 裘厉目光下移,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今晚,我就不走了。” “” 姜雨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连话都不敢说。 “行吗,不走了?”他仍然在征求她的同意:“小雨” 姜雨看到他的喉结明显地滚了滚,她视线侧移,用微若蚊蚋的声音道:“那你乖一点哦。” 这句话,让裘厉反应了半晌,终于,他稍稍移开了身体,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关上了灯。 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姜雨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除了近旁少年紊乱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蜷进了被窝里,hold住了自己,背对着他。 少年在她身后躺了下来,温暖的body就贴在她背上。 “小雨,今天是不是很开心啊?” 姜雨都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他竟然跟她聊起了天,她睁眼,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说道:“是啊,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和爸爸相认了,真的特别开心。他还说,会重新追求妈妈,和妈妈结婚,我们一家人会团聚,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是吗。” “嗯,我小时候就无数次做梦,梦见我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呢,没想到梦就要实现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程野不是你的父亲,这一切只是误会,那么幸福会打折扣吗?” “怎么会!”姜雨转过身,望着黑暗中少年模糊的轮廓,坚定地说:“他肯定是我爸爸,时间、名字一切都对得上啊!”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妈妈,她怀着你的时候,怎么还会离开他。” “我就还没来得及问,但我肯定会问的。”姜雨固执地说:“程野就是我爸爸,我认定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改了。” 裘厉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心疼是真的。 他太了解她的心情,因为能够感同身受,从小渴望父亲的她,就像他无数次在深夜里哭着醒来,喊着妈妈。 “过来。” 裘厉将手臂平放在了枕头边,姜雨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靠了上去,蜷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中。 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姑娘,裘厉终究不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裘厉,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姜雨靠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我有爸爸,还有这么可靠的男朋友,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了,谁都不能再欺负我。” 裘厉用力抱紧了她。 “睡吧。” 正文 步家 步家 姜雨回到北城,就要开始准备仲夏夜的舞会了。 她答应了薛嘉怡老师,以她的学生的名义参加比赛,和白书意竞争,帮她拿下爱斯梅拉首席指导老师的名誉。 程野还有两场全国巡回演出,因此不能和姜雨一起回北城。 他让姜雨先回去,等他回来之后,再和她一起面对姜漫依。 姜雨也知道,这一次海城之行,搁姜漫依那儿肯定是暴风之怒,她心里害怕,索性偷偷收拾了行李,直接住进了爱斯梅拉的宿舍里,给老妈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 姜漫依还是坚持向她解释,姜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两人多次电话交涉之后,姜雨告诉她,没问题,如果程野不是她爸爸,那就请姜漫依把爸爸带到她面前。 她太渴望父爱了,而程野各方面,都那么完美,完全符合她心里对于理想父亲的期许。 姜漫依准备找个时间,将程野和谢渊叫到一起,好好澄清这件事。 程野还在跑演唱会,姜雨即将有一场重要比赛,为了不影响她的发挥,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也正因为比赛在即,姜雨甚至都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知过】app始终没有将【程野】的委托酬金打过来。 任务应该是成功了。 毕竟父女俩已经相认了,照理说,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app却始终没确认。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里也在犯嘀咕,不过她也准备忙完了这一阵子,再处理这件事。 仲夏夜舞会其实不算是特别正式的比赛,只是爱斯梅拉举办的一次大型社交party。 舞会上,业内最顶级的芭蕾舞名流人士都会到场,包括爱斯梅拉的高层、甚至芭蕾舞协会首席,甚至国外顶尖芭蕾舞者 可以说是众星荟萃。 能够在这样的舞会上展示,这对于爱斯梅拉的学生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机会。 而这样的舞会,大家自然不可能坐在礼堂里正襟危坐地看演出。 所以比赛的形式比较轻松随意,每个同学在广场上轮番跳一段舞蹈,音乐由交响乐队进行随机演奏,跳舞的学生们则要根据不同的音乐旋律,随机应变地表演不同风格的舞蹈。 这非常考验学生对舞曲的熟悉程度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过去的仲夏夜舞会,基本上都是由白书意老师的学生拔得头筹。 因此,白书意在爱斯梅拉首席指导的位置占据了很多年。 今年,薛嘉怡想和她一较高下。 爱斯梅拉只要报名参加了舞会表演的同学,都非常紧张。 如果在这场舞会上表演不好,影响的是各自指导老师的面子。 所以提前小半个月,他们就已经开始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去进行反复的训练,尽可能掌握更多的舞曲跳法。 薛嘉怡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姜雨身上,对她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指导,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这短短几天,她教给她的东西,可以说比白书意在集训半个月教会她的更多。 姜雨也如同海绵一般,极力去吸收消化。 薛嘉怡毕竟是有过多年比赛经验的冠军舞者,她有特别多舞台上的技巧,都能够很好地帮助姜雨改掉小毛病。 相比于白书意而言,薛嘉怡倒是没有特别要求姜雨必须怎么跳、必须怎么规范,她让她以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去跳,就可以了。 “沈傲晴和温伦他们,都是很有比赛经验的舞者,你要和他们比技巧比熟练,很难比得过,你只有靠感觉,说白了,就是拼舞台表现力。” 每次指导结束,姜雨都会很诚恳地鞠躬向她道谢。 “甭谢,反正我也只是利用你,帮我得到我的首席之位罢了。” 姜雨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点头道:“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薛老师。” 薛嘉怡的确不是真心想要指导她,但是她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自己的企图,反而比某些人藏着掖着,明明想得不行,却还故作不在意,要真诚很多了。 所以姜雨对她的厌恶感,减少了很多。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薛老师拿到首席之位。” 薛嘉怡移开了视线,表情有些不自然,说道:“你跟她真是一模一样,让人讨厌。” 姜雨指导,她口中的她,是步檀嫣。 “薛老师,你认识步檀嫣,我想问问你,步檀嫣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她和我妈妈是很好的朋友,我妈妈一直为她的死耿耿于怀,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薛嘉怡见舞蹈教室没有其他人,索性坐了下来,说道:“她跟你一样,特别要强,最后的那段时间,《天鹅湖》的世纪演出即将开幕,这场演出能够帮她拿下een的位置,但是竞争非常大,我、白书意,还有其他很多优秀的舞者,都在眼巴巴地盯着天鹅女王的位置。” “就算她是步檀嫣,也不可能没有压力。不,应该说,她的压力非常大,以至于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特别糟糕,听说一直在吃药。” “后来她当选了天鹅女王,在最后的那场世纪演出中,因为服药过量,导致了神经紊乱,最后生命定格在了《天鹅湖》的终场。” 薛嘉怡平缓地叙述着,深褐色的眸中,却翻涌着强烈的情绪—— “在那场世纪演出中,她的那一段舞蹈,几乎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那是她用尽生命的最后一舞,无论后来世人如何模仿,都是东施效颦,没有办法再现那场舞蹈之万一。” 听着她徐徐的回忆,姜雨终于明白,为什么步檀嫣会成为芭蕾舞坛的神话。 因为她的死亡,让她的天鹅女王,成为了最后的绝唱。 “后来她的‘尸体’被步家的人带走了,对外宣称是猝死,但是真正情况如何,再也没有人知道。步檀嫣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姜雨深深地呼吸着,消化着这件事带给她的情感冲击。 “哦,对了,这次仲夏夜舞会,步家的人也会来。” 姜雨望向薛嘉怡:“步家?” “对啊,步家是芭蕾舞世家,步檀嫣的母亲是芭蕾协会的首席,还有她的姐姐,都是国内知名的艺术家。所以,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沈傲晴、也不是温伦。” “您是说” 薛嘉怡看着她,认真地说道:“跟步家的人比起来,他们不值一提。” 姜雨暗自心惊。 “所以,好好练吧,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舞蹈上面。因为以你们这些毛丫头现在的程度,还远远没到拼天赋的时候,勤奋,才是最重要的。” 薛嘉怡说完,转身离开了。 但她的这番话,深深地刺激了姜雨。 是啊,她现在的水平,这才哪儿到哪儿,根本就没到拼天赋的时候,有些人这辈子可能都达不到拼天赋的程度。 只能努力! 姜雨打开了音响里的剪接音乐,准备跟着音乐,再好好地练一会儿。 半个小时之后,舞蹈教室忽然停电了,四下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 跳闸了吗? 姜雨打开了手机电筒,准备去其他教室看看情况。 其他教室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整栋艺术大楼都停电了,不少学生从走廊边探出头,叽叽喳喳地交谈着什么。 姜雨走到一间落地玻璃的舞蹈教室前,恍然间,被教室里的女孩绝美的舞姿吸引了,立马顿住了脚步。 借着手电光和月光,她看到那个女孩穿这一件红黑色的芭蕾舞蕾纱裙,手机里播放着《巴黎圣母院》的爱斯梅拉达变奏。 她跟随着跳动的旋律,每一个脚尖,都踩在了鼓点上,非常稳。 这一段舞蹈有非常多的的高抬腿动作,看似简单,其实非常考验舞者的基本功。 而这个女孩的舞蹈,无论是旋转还是定点,都非常的稳,仿佛她就是那个迷人曼妙的吉普赛女郎化身,悄无声息地惊艳着法兰西的每一个人。 姜雨怔怔地站在玻璃窗前,入迷地望着她。 太美了! 那一瞬间,姜雨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穿红裙子的女孩似乎注意到了落地窗外的姜雨,停下了舞蹈,回身望向她,寒暄道:“请问是整栋楼都停电了吗?” 姜雨愣愣地点头:“昂,是。” “艺术大楼这电路,老化太快了。后勤抠得很,就是不肯换新电路,所有教室一起用空调,根本带不动。” 听她的话,似乎对爱斯梅拉特别了解。 “对啦,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姜雨。 “姜雨,姜子牙的姜,下雨的雨,你呢?” “我叫步希,步檀嫣的步,希望的希。”步希笑着打开了教室门,让姜雨进来:“你是爱斯梅拉新一届的学生吧。” “嗯,去年底进来的,你呢?” “我是老一届学生了。” 就在这时,舞蹈教室的电灯亮了起来,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姜雨下意识地挡住了眼睛。 而步希直勾勾地看着她,惊呼了一声:“哇!你和我的小姨妈长得好像啊!” “你小姨妈是谁呀?” “步檀嫣啊!” “步檀嫣是你的小姨妈啊!”姜雨也惊叹起来:“太羡慕了!” 步希笑了起来:“你在哪个班啊?” “f班,你呢?” “我在a班。” 姜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咦,你跳得这么好,怎么会只在a班?” “你是想说,为什么我没有成为咱们的首席指导白书意的弟子吗?” “对啊,不是说最顶尖的学生,都是由她亲自指导吗。” 刚刚姜雨看步希的这一段表演,绝对算得上是顶尖水平的舞蹈了。 步希粲然一笑,凑近了姜雨,小声而骄傲道:“因为我外婆说,她的水平,不配指导我。” 正文 兼职 兼职 从海城回来之后,裘厉的家教兼职提上了日程,几乎早中晚全天时间都被排满了。 姜雨每每给裘厉打电话,都已经是深夜时分,和他聊会天,聊聊这一天的训练,然后听他吐槽一下奇葩学生。 见面的时间,几乎没有。 姜雨和步希成为了朋友,而随着交往的深入,姜雨也慢慢地发现,步希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她都在国外巡回演出,最近才刚刚回国。而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女孩们,对她也相当钦佩,以至于将她奉若女神般,不敢轻易接触。 其实交往下来,姜雨发现步希并没有那样高冷清贵,她就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也爱玩,也会偷懒,甚至趁着午休时间,拉着姜雨偷偷溜出校门去买冰淇淋吃。 周末,步希邀请姜雨去她的家里作客。 “我们家有特别多交响乐的碟,都是很珍贵的绝版,我放给你听啊。” 姜雨欣然答应,在周六下午休息的时间,来到了步希的家。 步家位于北城南面待开发的高新区,这里修建了很多改善型住宅,而步希的家,就位于南静湖边上富人区大平层,环境特别好,视野辽阔。 不过稍稍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隔壁的高级别墅区正在扩建,噪音稍大了一些。 “我都跟妈妈说,晚一点搬过来了,老宅其实挺好的。”落地窗边,步希凑近了姜雨的耳畔,小声道:“不过我妈妈就是不想跟外婆生活在一起了,所以我一回国,她就跟逃命似的,赶紧搬了出来。算了不讲这么没意思的,快吃蛋糕。” 姜雨面前的白色甜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甜品,造型可爱极了,远远望着都让人垂涎三尺。 她惊讶地对步希说:“你家里允许你吃这么多甜点吗?” “这不是妈妈不在家吗,她陪外婆去看画展了。”步希说着,将手指抠起了奶油蛋糕,递到了姜雨嘴边。 “我不能吃太多,我特别容易胖。” “就吃一点点,一点就好啦,舔一下也行啊。” “真的不要啦。” “吃嘛吃嘛!” “那就一丢丢?” 姜雨半推半就地忍不住品尝了一小口,惊喜地说道:“这好好吃哦!” “是吧!特别好吃,我们家的阿姨,简直就是宝藏阿姨,她的戚风蛋糕是一绝,来,尝尝。” 姜雨用挖了一小勺戚风蛋糕送进嘴里,甜意顷刻间在舌尖蔓延。 果然,甜品能让人瞬间幸福,尤其是她们这种戒糖的舞者,偶尔品尝这么一小口,真是人间值得啊。 “我男朋友也特别喜欢吃甜食,我能不能把这块吃过的包起来,给他带过去呀?” 步希啧啧啧地笑话她:“吃蛋糕都想着男朋友呢!” 姜雨不好意思地说:“就他喜欢吃这些。” 步希赶紧去给她拿了小盒子,说道:“我给他装一块新的吧。” “不用不用,就这块,我也吃不了这么多,浪费了。” “行。”步希爽朗地替她打包了小蛋糕,还挖了一大块奶油涂在上面。 姜雨跟她聊着芭蕾的话题,难免就会提及步檀嫣:“小步,你外婆是不是就是步檀嫣的妈妈呀?” “当然啦。”步希舔着指尖的奶油,说道:“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步檀嫣小姨,另一个就是我妈。外婆最大的心愿,就是培养她的两个女儿成才,步檀嫣小姨摘得了een的桂冠,不过很可惜英年早逝。我妈妈就没有小姨那么厉害啦,止步于全国冠军。所以外婆和老妈现在把所有心血,都放在我身上。” “你的目标也是een吗?”姜雨好奇地问。 “对呀,我必须把een的奖杯留在步家!”步希眼睛里泛着光芒:“这是我的梦想。” 姜雨笑了起来,说道:“那咱们就是竞争对手咯。” “咦?你不是f班么?” 姜雨开玩笑道:“怎么,f班的人就不可以有梦想了吗。” “哈哈。”步希拍了拍姜雨的背,说道:“小朋友,勇气可嘉!来,再吃一块蛋糕!” “我拒绝!” 下午难得的休闲时光,也很短暂。步希送姜雨出了门,说道:“晚上来学校一起练舞呢。” “好啊。” 姜雨冲她摆摆手,让她别送了快回去:“外面太阳大呢。” “那你慢慢走。” 姜雨走出了小区大门,看着手里的小蛋糕,觉得特别开心。 从小到大,她的朋友很少,中学时期,只有小可怜陈薇跟她一起玩;进入爱斯梅拉之后,认识了林渺和木子娴,不过因为这一年忙于高考,和她们联系也少了很多。 步希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比她强太多太多了,姜雨一方面羡慕着她,另一方面也真心钦佩她。能够和她成为朋友,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啊。 她格外珍惜这段友谊。 姜雨沿着小区外的香樟林小路往前走,这一带都是属于小区辖属的绿道,没有外来车辆通行,需要步行很长一段路,才会来到大街上。 绿道前方的一段路正在施工,扩建别墅区,烟尘飞扬。 手上的戚风蛋糕不能搁置过夜,否则会坏掉,姜雨索性给裘厉打了个电话。 整个暑假,裘厉都在做家教兼职,辅导中学生课业,几乎早中晚的时间档都占满了。 省状元的名头,让他格外吃香,中小学的家长几乎都是抢着要他,所以他的课时安排也非常满。 俩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说实话,姜雨习惯了他在身边,太久没见面,还怪想的。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了起来,裘厉低沉的嗓音里似乎还含着杂音:“小雨。” “咦,好吵哦。”姜雨捂住自己的右边耳朵,加快步伐朝前方走去,猜测可能是身边的起重机声音太大了。 “你在哪里呀?” “给学生补习。” 姜雨心疼地说:“这么热的天,男朋友每天都在给学生上课,真是辛苦哦。” “不辛苦,我在冷气房间里,吹得快感冒了,学生家里每天也留我吃饭,还送了很多点心。” 听到他这样说,姜雨总算是放心了。 她感觉自己近段时间特别玻璃心,就怕裘厉受苦。 他过去吃过的苦太多太多了,姜雨只希望今后的每一天,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只剩下欢愉和甜美。 他们一起努力奋斗,未来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姜雨含笑着转身,蓦然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远处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上,裘厉穿着脏兮兮的白背心,戴着安全帽,手里推着车,车上装满了水泥袋子。 他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深陷的眼窝勾了几分笑意,手上干着最沉重的活儿,却和她聊着最轻松的话题——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礼物,用补习班的工资买的,特别好的礼物。那天我走在街上,一眼就看到了,你会喜欢。” “” “小雨,你在听?” “” “姜雨?”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姜雨猛地躲在了身旁的香樟树后,用手捂住了嘴,紧紧咬着手背。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什么家教补习班,一切都是谎言。 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家教补习的工作。是啊,她怎么那么笨,竟然会相信。 谁不知道北城的省状元是个从小被父亲虐待长大的孩子,谁不知道这位省状元超乎寻常的智商背后,是非常可怕的精神障碍。 他没有疼、没有快乐、没有喜怒悲伤、没有人类的一切情感 这样的家伙,谁敢让他和自家孩子接触,谁敢聘请他当家庭教师? “小雨?” 裘厉放下了手里的活,拿起了电话,嗓音有些急切:“怎么不说话?” 良久,只听女孩嗓音微微沙哑:“没事,我就刚刚在路上看到一起车祸,吓死了。” “你没事吧?” “没事,我站的远呢。” 裘厉松了一口气,没忘叮嘱道:“走在街上不准戴耳机。” “好。” “尽量走街道内侧。” “嗯。” 小姑娘此时语气温柔,乖得不像话:“我都听你的。” “那先挂了,我这边要忙了。” “等一下,裘厉。” “晚上我来找你。” “今天晚上?”裘厉用毛巾擦了擦脸上满头的汗,看了眼手机的时间,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就你下班下课的时候。” “我下课会很晚了,不然,下次再见吧。” “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裘厉感觉现在的自己太狼狈了,这一身汗臭,皮肤还晒黑了好几个度,小姑娘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是笨蛋 “今晚真的不方便,听话,等我结束了补习,再见面。” “不。” 裘厉听出了她倔强的语气,似乎有些闹脾气的意思,他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一定要今晚?” “就想要。” “想要什么啊?” “想要你。” 正文 水晶 水晶 裘厉放下电话,整个脑子都空了。 身后的工友催促他,赶快把水泥送到建筑楼边去。 裘厉沉默地抄起了手推车,推着一袋袋水泥去了工地。 接下来,他在工地上干的格外卖力,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活了过来,太阳穴都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了。 身旁休息的工友们友善地笑着,说道—— “大学生,知道你年轻有力气,好歹悠着点儿呗。” “是啊,这么下力气,很快就会虚脱。” “年轻人都这么不要命?为了那点工钱,不至于吧。” 裘厉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他需要力量的宣泄,才能让脑子不去胡思乱想。 脑子一旦胡思乱想,身体就会不听话了。 小姑娘很可能只是随口的撩拨,但是裘厉这一整天,心脏都在八百码加速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活络了起来。 除了更加用力的干活,裘厉没有任何宣泄的途径。 工地劳动结束,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他今天拿到了额外的加薪,一共八百块。 而今的时代,体力劳动挣钱并不会比坐在办公室的白领少,尤其是严酷环境里的苦力劳作,工资开得都非常高,因为特别辛苦。 这也是为什么在遭遇家教的求职缕缕被拒之后,裘厉选择了去工地上打工。 相比于像服务生这种低薪又杀时间的兼职来说,工地上简单粗暴的体力劳动,反而来钱更快。 他在工地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白衬衣黑裤,穿上了姜雨送给他的那双aj运动鞋,收拾得体体面面。 看起来要像个家教,而不是工地上风吹日晒的工人。 裘厉走出工地,并没有直接回家,径直去了环球世纪的商业中心。 在商业中心一楼的知名轻奢水晶店里,他让营业员取出了早已看中的那一款水晶音乐盒。 音乐盒打开,在宛如冰雕的平面,有一个水晶的芭蕾舞少女,仰着修长的颈子,单腿微曲,双手环抱,宛如展翅的天鹅,引颈欲飞。 半个月前,裘厉看到这款音乐盒,立刻就喜欢上了。 盒子里的少女,多像他藏在心里宝贝的女孩啊。 只是五位数出头的价格,令他望而却步。 而家教的兼职又一再被拒,他心一横,直接去了工地,白天夜里没了命的干,半个月拿到的薪酬加起来,刚刚够买到它。 营业员小心翼翼地将水晶音乐盒装了起来,递给了裘厉。 裘厉拎着沉甸甸的礼盒走出店门,原本沉重的身体,也仿佛变得轻松了起来,就连步履都轻快了很多。 给心爱的女孩送礼物,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裘厉回到家,厨房里有动静,小姑娘手里拿着锅铲,正在搅动着锅里的水饺。 她穿着一件夏日清凉的t恤,配小雏菊浅黄高腰短裤,腰肢纤细,格外修长,肌骨匀称,脚上踏着他大号的夹板拖。 白雾蒸汽氤氲在厨房里,她像是遗落人间的公主,干净得纤尘不染。 似乎察觉到身后男人的灼烫目光,姜雨回身望他一眼:“回啦。” “嗯。” 她放下锅铲,回身准备抱抱他:“辛苦了,过来让我抱抱。” 裘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说道:“还是先洗澡。” “怎么一回来就洗澡?” “外面太热了。” 裘厉逃似的躲进了洗手间里,即便在工地已经洗过澡了,但他还是觉得脏,不干净,不敢碰她。 在运水泥的时候,手指甲里嵌入了黑色的泥灰,脏。 他将手伸到水龙头前面,用大水冲洗,拼命搓着,直到将手搓红,拼命掰着指甲缝冲刷 嗅嗅自己身上,只剩下汗臭味,好恶心,好脏 裘厉脱下衣服扔一边,打开莲蓬喷头,疯狂地冲洗着自己,挤很多很多沐浴露,抹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病情又加重了很多。 姜雨一直站在门边,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得水声。 想到他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四十度得气温,烈日暴晒,他做着最繁重的体力活,她心里就难过,特别特别难过。 年少的时候没有力量,靠自己,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 就算是一株幼苗,也需要有人呵护灌溉啊。 姜雨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孤身一人,就算父亲入狱了,他还有母亲。 无论是处于法律责任还是道德,他的母亲都必须要承担自己的义务。 就算现在他成年了,但过去缺失这么多年的照顾,难道不需要补偿吗。 忽然,门内裘厉的声音传来:“小雨。” “啊?” “你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浴室门是磨砂的材质,她站在门边的模糊身影,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我” 姜雨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我就随便站一下啊。” 裘厉关上了淋浴喷头,用浴巾搭在身上:“你在偷看我?” “” 他带着温热的水雾,走出了浴室,换了件干净的米白色纯棉居家短衫,一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味道了,才敢靠近她。 “你看到多少?” 姜雨红着脸辩解:“我没看,谁看你洗澡呀!” “那你站在门口在做什么?” “我就听一下。” “偷听和偷看,有本质区别?” 姜雨百口莫辩,索性就不好说了,回厨房里端出了两碗水饺,放在餐桌上。 裘厉知道小姑娘脸皮薄,笑了下,不再逗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饺子。 “等等。” 姜雨赶紧从冰箱里端出之前在步希家里打包的戚风蛋糕,递到裘厉面前:“尝尝,这蛋糕特别好吃,我特意从朋友家拿过来的。” “朋友家?” “嗯,我去她家作客。” “朋友请你吃点心,不要给我带。”裘厉严肃地说:“别人会笑话,吃了还拿。” “才不会咧,人家特别真诚。” “以后,我们自己买。” 姜雨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着想,所以没有争辩,乖乖点头:“好哦,那这块你先吃,咱们下不为例。” 裘厉用手撕了一小块,尝了尝。 姜雨坐在他身边,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吧?” “没味道,你先吃。”裘厉将蛋糕推到她身前。 姜雨皱眉,说道:“我之前吃过的啊,就这一块,吃过的。” “我没看见,不算。” “” 姜雨知道裘厉就是心理障碍,跟她有没有吃过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是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才会对这个世界无知觉。 她叹了口气,撕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裘厉将剩下的半块蛋糕吃完了,又吃了一大碗饺子,吃得特别香,看起来好像很饿了。 怎么会不饿,中午为了赶工,匆匆扒了几口没味道的盒饭,一整个下午就没停下来过。 姜雨把自己碗里得饺子也夹给他了。 “你碗里的更好吃。”裘厉评价。 “那我嘴里的不是更好吃了?” 少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雨有些不自在,面颊微红,目光侧移:“看什么。” “女朋友是在索吻?” “索你” 话音未落,裘厉低头吻住了她。 唇上都还挂着油呢!两个油腻腻得唇贴在一起,这也太奇怪了吧。 姜雨赶紧推开他,扯来纸巾擦了嘴,嗔怒道:“我开玩笑呢!” “可我当真了。” 他说这话得嗓音微微扬起,尾音拖长了,给人一种轻佻又认真的感觉。 “姐姐说什么,我都当真。” “当真有什么用,那姐姐说让你接受正规的治疗,你也不愿意。” 裘厉沉默了,没有应她。 这件事很早以前就讨论过了,但是裘厉不愿意,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触任何精神医生。 他本能地会对任何试图治疗他的人抱持敌意 “我会好。”他低头吃着饺子。 “会好又不是说出来的。” 姜雨虽然抱怨,但也没有勉强他,也许等大学之后,等他和妈妈相认了 过去一切的创伤,都会被抚平。 吃过饭,裘厉自觉地去厨房洗了碗,姜雨倚在门边,看着他做家务的熟练身影。 他从小自己照顾自己,生活经验比她丰富太多了,就算她没有爸爸,但她还有妈妈。 姜漫依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给了她双份的爱,既是妈妈,又是姐姐,又是朋友。 姜雨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碗:“一起洗。” 裘厉没让她碰到:“不。” “不什么啊。” “你是跳舞的小雨,不是做家务的小雨。” “我的天,神仙男朋友!” 裘厉淡笑了一下,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耳鬓:“边上等我。” 姜雨靠在橱柜边,用目光陪着他做家务,裘厉漫不经心问:“今晚不回去?” “要回啊。”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不是说留下来?”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今天,电话里说的” “哦,我说想要你。” 裘厉凝视着她:“你打算怎么要我?” 姜雨轻轻抱着他的腰,琉璃般的黑眸里挂了清透的笑意:“要到了呀。” “” 正文 晚会 晚会 临走前,裘厉将礼物盒捧到她的面前,期待的看着她,说道:“打开来看看。” 姜雨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礼物的包装非常精致,仅从外观来看,便知道其价值不菲。 她并没有如裘厉所期待的那样,用无比期待的心情打开它。 相反,她非常的惶恐,拿着礼物盒,手都禁不住颤抖 丝绒的盒子拆开,里面是一个水晶音乐盒,玲珑剔透,蓝色的绒布上躺着一个水晶做的芭蕾舞少女。 少女的全身也是由水晶做成的,裙子极有质感地展开,刀工细腻精致。 将少女放在音乐盒光滑如镜的表面,就会有《天鹅湖》的旋律缓缓响起来。 水晶少女伴随着音乐的旋律,优雅地在镜面翩然起舞。 “好看吗?” 裘厉期待地望向她,但他并没有在姜雨脸上看到惊喜,相反,她眉宇间写满了沉重。 “好看,我很喜欢。” 裘厉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沉了下去:“谎言,你不喜欢。” 芭蕾音乐盒真的很美,水晶做成的少女在冰晶一般的镜面上闪闪发光 但是,姜雨只要一想到这是他在烈日的暴晒下、做那么辛苦的工作换来的礼物,她真的很难怀抱喜悦、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礼物。 姜雨不想让他失望,努力做出很惊喜的表情,但她不是那种可以将喜怒深藏于心的女孩。 而裘厉又是何等聪慧。 “小雨,你真的不擅长伪装。”裘厉冷冷推开了音乐盒:“不喜欢就算了。” 姜雨终于忍不住了、也装不下去了:“所以,你这么辛苦在工你这么辛苦做家教,就为了给我买这个?” “做家教有什么辛苦。”裘厉淡淡道:“每天吹空调,守着小孩做题,自己还能看看书,课时费一个小时200,这礼物不算什么。” 姜雨深深望着裘厉,终于,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了他:“谎言。” “”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片刻,裘厉几次想开口,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归于沉默。 良久,裘厉将水晶少女放在了琉璃的镜面上,清脆的旋律响了起来,少女抱着手、缓慢地旋转着 裘厉趴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它。 心也渐渐平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芭蕾,虽然不太会欣赏,但他觉得那是美的,是能够让他忘记所有痛苦、忘记不堪的记忆。 忘记他曾见过地狱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孩热爱芭蕾。 姜雨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房间里环绕着《天鹅湖》淡雅的旋律,两个人都沉浸在这一刻的相对无言中。 能说什么呢。 她的一切都在慢慢地改变,她努力朝着未来奔赴,找到了爸爸,即将阖家团圆,幸福得都快要眩晕了。 却忘了身边的少年仍旧处于不堪的人间。 良久,她伸出指尖,在他背上轻戳了戳。 裘厉侧过脸,轮廓略显冷硬:“这玩意儿,你要不要?” “我要不起,它太贵重了。” 贵重的不是价格,是裘厉所遭受的一切苦难。 “那我呢,你还要吗?” 姜雨看出了他的心灰意冷,攥住了他的衣袖:“你给,我就要。” “我曾经以为,努力考到想要的成绩、考上一流的大学,我就能够摆脱不堪,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最好的时候。但是你看到了,连家教这种工作,我都无法胜任。” 他惨淡一笑:“好个屁,我他妈永远好不了。” 姜雨用力抓着他,无论他怎么推,她都固执地抱住了他的腰:“又怎样呢?” “” “如果好不了,我愿意和你一起留在地狱。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对你真心。” 裘厉再也没有力气推开她了,他颤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这是你说的” 少年回身压制住了她,将她按在了沙发靠背上。 他动作略显粗暴,姜雨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呼吸急促,胸口也起伏不定。 裘厉咬住了她的唇。 他眼神很凶,咬得她有点疼。 她试图推搡了他一下,低声求饶:“阿厉,我有点怕” “再叫一声。” “阿厉。” 少年越发凶狠。 姜雨挣扎着,险些和他一起滚落在地板上,不过在她着地一瞬间,他已经抱住了她,垫在她的身下。 唇瓣相贴,他按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张开了嘴。 姜雨受不了这样的节奏,她咬了他的下唇,裘厉能感觉到刺痛的感觉,甚至唇间的腥咸。 “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什么都给你。” 他嗓音温柔,但动作却极不温柔。 姜雨脑子都已经木然了,她不知道尝到的血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少年失控的模样,让她感觉到深深的失败。 裘厉能感觉到女孩的情绪,他终于停住了吻她。 女孩闭着眼睛,睫毛轻微颤栗着,似乎忍耐着所有的一切。 没错,忍耐 就像她上一世全部的隐忍。 裘厉一下子慌了,他慌忙地将她拉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她整理头发。 姜雨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泛着水色,颤声道:“谁都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说完这话,她抓起自己的包,跑出了房间,留下裘厉一个人,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水晶芭蕾少女,还在旋转着,翩翩起舞。 他暴躁地用力一挥,女孩掉在了地上,音乐,戛然而止 姜雨回到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如约来到了步希的教室里,步希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姜雨平静地点了点头。 步希坐到她身边,说道:“愿意跟我讲讲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他有时候挺偏执的,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步希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个年纪谈恋爱,两个人在一起,是相互的进步,一起奔赴遥远的未来,而不是相互消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成为另一个人的全部,否则当你离开的那一天,对方的世界就会崩塌,而这个年纪,谁又能定得了谁的终身呢。” 姜雨当然知道步希口中的道理。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裘厉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她和他的关系,注定不可能像普通情侣那般 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裘厉。 步希看出了她脸上的纠结,拍了拍她的肩:“别想这么多,这周末就是仲夏夜舞会,好好练舞才是正经事!” “嗯。” 姜雨用力点头,也许,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结束练舞之后,或许是不放心,她给裘厉发了一条短信:“我没有生气,你乖乖的。” 裘厉只回了四个字:“放心比赛。” 仲夏夜舞会非常热闹,来了许多名流人士,爱斯梅拉的诸多高层也都露脸了,还有步希的母亲和外婆。 这是姜雨第一次见到步檀嫣的母亲。 一个头鬓花白、举止优雅的老妇人,穿着一件藏青色旗袍,身边围聚了芭蕾舞协会的诸多首席艺术家,和她交谈着,攀附着 姜雨听姜漫依说起过,步家对步檀嫣的管束很是严格,完全是将她当做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罔顾了她的意愿。 这也是步檀嫣会如此叛逆的原因。 这一次仲夏夜晚会,参加的学生不多。 abc班新一届和往届的全部学生加起来,也不超过四十人,而def班几乎没有学生参加。 比赛没他们的份,而这样规格的上流晚宴,他们也不够资格参加。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平等,在爱斯梅拉,纵使家世不能决定一切,但是能力却可以决定名誉和地位。 每个学生的胸前都挂着代表学生的铭牌,上面写着班级和名字。 姜雨是由薛嘉怡老师推荐、唯一一个代表f班参赛的学生。 因此,在舞会上,每每有往届学生过来,试图和她搭话认识的时候,看一眼她胸前的铭牌,就会知道她的f班的“水平”,不够资格交朋友。 姜雨对此很淡定,在她看来,这挺好的。 能力决定地位,总好过金钱财富决定地位。 否则低层出身的薛嘉怡,也不可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 薛嘉怡来到姜雨身边,叮嘱她道:“待会儿的舞会比赛采用淘汰制,每个人按顺序轮流上去跳,交响乐不会停,你们要根据音乐风格选择舞段,如果跟不上、或者不符合风格,就会被淘汰。” “淘汰到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最后的冠军。” “听起来,像是在玩游戏。” “听着不像正经比赛。”薛嘉怡严肃郑重地说:“但你也不看看台下站的都是什么人,步家母女不用说了,还有协会首席和各大剧团艺术家,有资格在他们面前跳舞,你能说这不是正经比赛?” 姜雨紧张地深呼吸:“我会尽全力。” “也不用害怕,这次步希来了,你不一定要和她竞争,反正也赢不她,只要比白书意那两个徒弟强,就可以了。” 她说的是沈傲晴和温伦。 只要打败这俩人,薛嘉怡就比白书意更有资格成为爱斯梅拉的首席。 “比赛还有一会儿才开始,你可以去餐台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但不要吃多了。” “好的,薛老师。” 姜雨去自助餐台边,吃了一块巧克力,给自己补充体力。 这时,步希来到她身边,拉着她说道:“走,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妈。” “啊,这”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步希已经拉着她,来到了步檀湘的面前。 步檀湘和步檀嫣是亲姐妹,她是姐姐,大步檀嫣三岁。 姜雨当然也听说过步檀湘,她看名人杂志里步檀嫣履历的时候,提到过这位姐姐。 杂志说她和步檀嫣从小就是一对姐妹花,俩人都学芭蕾,年少时便成绩斐然。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的差距开始慢慢拉大,步檀嫣拥有卓绝的芭蕾舞天赋,可是她生性自由散漫,不喜欢被约束。 而步檀湘恰恰相反,她热衷于芭蕾舞,认真听老师的话,规行矩步,可是奈何天资有限,达到勤奋的最大限度之后,就再难以更上一层楼了。 后来,她渐渐地放弃了芭蕾,开始参与家族事务,成为了像王熙凤一样能干的家族话事人。 步希拉着姜雨来到步檀湘面前,热情地介绍道:“妈,这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我跟你提过的,姜雨同学。” 姜雨礼貌地说道:“阿姨好。” 步檀湘穿着香奈儿经典款的小香风外套,时尚中透着几分精英气质,她没看姜雨,目光先落到了她胸前f班的铭牌上,表情淡淡的—— “哦,你好。” 姜雨知道,任何父母都不希望自己孩子跟成绩不好的孩子玩,姜漫依就是这种父母的典型。 每次陈薇来家里,她都笑脸相迎,因为陈薇成绩好。 家长都这样,步檀湘自然也不例外,她扫了眼铭牌,心里有了数,这才抬起头看向姜雨。 然而,看到她模样的那一刹那,步檀湘身形明显地颤了颤。 步檀湘的确是吓了一跳,仿佛以为步檀嫣回来了。 不过当她再度打量姜雨,才感觉不太对劲。 这女孩这么年轻,跟步希差不多年纪,怎么会是步檀嫣呢。 只是长得像罢了。 步檀湘掩饰住自己失态的情绪,对步希严肃道:“比赛就要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寒暄交际,让你外婆看到,又要骂你。” “知道啦。” 步希看出母亲不想让她和姜雨多接触,自讨了个没趣,拉着姜雨离开:“你别介意,我妈就是这种,她看你是f班的,所以” “没事,我妈也这样。” “哈哈哈,握手。” 也无怪步希妈妈会这样,f班同学就是爱斯梅拉舞台上最普通的那一类舞者。 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拥有姓名,只能成为舞台的布景。 这些所谓艺术家和首席们,自然对她是瞧不上的。 不过姜雨当初进f班,完全是因为跟白书意赌气来着,她绝不认为自己的实力,会成为舞台的背景板。 很快,谢渊的车驶了过来,停在了舞会的草坪边。 绝大多数爱斯梅拉的高层都迎了上去,礼貌地对他表示欢迎。 步老夫人气定神闲、看到他也当没看到。 步檀湘的表情,则有些微妙。 当年,他和步檀嫣的事情,步家人多少也有所耳闻。 尤其是在步檀嫣死后,这小子冲到太平间,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步家几乎是出动了所有保安,才把这混小子拦下来。 后来,他们眼睁睁看着谢渊的事业越做越大、一跃成了北城新贵,甚至超越了他们为步檀湘精挑细选的豪门婚姻。 再后来,他甚至不惜与步家恶性竞争,以高昂的价格,买下爱斯梅拉的绝大多数股权,更是让步家人觉得面上难堪至极。 所以见了面,也是形同陌路。 谢渊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舞会,因为爱斯梅拉只不过是他诸多资产之一,他从不费心。 不过临时听说姜雨会在舞会上表演,这才匆匆赶过来。 只是想要看女儿的表演罢了。 从小到大,他缺席了她生命中太多闪光的时刻。现在,谢渊绝不会再错过她的任何一场比赛了。 白书意走上前,柔声对谢渊道:“谢先生,比赛已经推迟了半小时了。您说开始,我们的舞会比赛就正式开始。” “先不急。”谢渊摆摆手。 “好的好的,等谢先生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开始。” 谢渊视线在草坪边扫视着:“我要先去看看小雨准备好没有。” 白书意:“” 正文 惊艳 惊艳 谢渊在草坪边好几个做着准备训练的学生中,找到了姜雨。 小姑娘穿着运动开衫,扎着利落的马尾辫,戴着耳机,还在温习着不同的交响曲,小幅度地舞动着。 一转身,手臂打在了谢渊硬邦邦的的胸口。 姜雨回身看到他,微微一惊,赶紧抱歉:“对不起谢叔叔,我没看到你。” “我说过了,我是不是叔叔,我是你的” 谢渊顿了顿,终究没有说下去,不想影响她的发挥。 “小雨,你就把我当成你父亲一样的存在吧。” 姜雨知道,谢渊还在寻找他的女儿,将心比心,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就像她这些年如此渴望寻找到父亲一样。 “嗯。”她用力点头,对谢渊粲然一笑:“如果谢先生不介意,愿意把我当女儿,我当然很高兴呀,这样我就有两个爸爸了!” 谢渊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挂着甜美的微笑,忽然觉得,也许这样也不错。 拥有两个真心疼爱她的父亲,还有一个爱她的母亲。 谢渊的手落到她的肩上,轻轻按了按,柔声道:“别太把这次比赛太当回事,本来就是游戏局,玩开心最重要。” 姜雨点了点头:“放心吧谢叔叔。我不会太在意,但也会全力以赴。” “等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开始。” “啊。” 姜雨万万没想到,这么久没开始的比赛,竟然是在等她。 “谢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好。” 周围女生早就竖起了耳朵,听到了谢渊和姜雨的对话,一个个神情微妙至极。 她们之前不屑交流的f班同学,小透明一样的存在,竟然能认识谢渊这样的人物,本来就很匪夷所思了。 没想到谢渊居然要等姜雨准备好了再开场。 远处还有一众首席艺术家们等着呢! 这个f班的小姑娘,究竟什么来头! 白书意望着姜雨和谢渊,神情冰冷。 她暗恋谢渊很久了,从这位冷血新贵买下爱斯梅拉的那一天,她在股东大会上看到他。 他斜倚在长桌尽头,面无表情地听着股东们讨论艺术中心接下来的发展规划。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渗透着悲伤与凉薄。 这个男人,花了令所有竞争者都觉得荒唐的价格,买下了爱斯梅拉,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大展拳脚地干一番事业。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一言未发,对这个艺术中心的未来,毫不在意。 当高层在大会上展示爱斯梅拉历届学生的合影ppt的时候,照片晃动到白书意那一届学生的合影之时,谢渊才有所反应,一双黑眸紧扣着照片中的某位女孩。 “首届最优秀的学生当属白书意。”高层骄傲地介绍着:“她现在也是我们艺术中心的老师,除此之外,还有薛嘉怡、步檀嫣等等,我们艺术中心,可谓是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优秀的芭蕾舞者,而我们也将继续传承薪火” 谢渊对高层的话充耳不闻,他只是深情而绝望地凝望着那张照片。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时的目光,成为了白书意心底过不去的一道坎。 他到底在看谁。 那张照片里的二十余位女孩中,究竟谁会成为他眸光聚焦的尽头。 白书意一想,就想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然而在这一刻,当她看到谢渊穿过重重人群,来到那个和步檀嫣极相似的女孩面前,他冷戾的目光变得柔情似水 白书意忽然明白了,谢渊当年凝望的人,不是白书意、不是薛嘉怡,而是死掉的那个女人! 谢渊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女人,原来就是步檀嫣。 白书意觉得好讽刺 她所追求的名誉、暗恋的男人、渴望的一切都被那个女人抢去了,即便她死了,都没有放过她。 单身这么多年,深情这么多年,竟成了笑话。 而步檀嫣死了,和她容颜相似、天赋相差无几的姜雨又来了,试图夺走她努力拿下的一切,甚至抢走她的爱人。 难怪之前谢渊会让她免费入学、会因为她给她的刁难,在股东大会上另寻别的由头处理她,让她难堪 一切都有了解释,一切都有了理由。 白书意的手紧紧握了拳头,轻微颤栗着。 这世道,何曾公平过。 白书意回身,找到了温伦和沈傲晴,冷声道:“你们准备好了?” “白老师,准备好了。” “好好跳,三轮之内,把姜雨淘汰出局。” 沈傲晴被激起了斗志,自信满满地保证道:“放心吧白老师!” 温伦没有说话,他和姜雨合作过,知道姜雨的水平。 她必然会是一大劲敌。 比赛正式开始,由爱斯梅拉公认最强舞者步希首先开局,交响乐由一段轻快的钢琴曲渐入,随后加入了小提琴大提琴,旋律也越来越轻松。 步希倾听了几秒之后,迅速确定了这是《巴赫的最后一天》,她从容一笑,步入草坪中间的平滑主舞池,随着音乐的旋律,跳起了一支轻快的舞蹈。 每一个动作都绝美无比,最后以连续几个漂亮的挥鞭转,完美收尾。 现场掌声如雷。 步希下场,步檀湘满意地点了点头,拿来了毛巾帮她擦拭额间汗珠。 步老夫人眼睛毒辣,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觉得多好,指点了她几个不规范动作。 这小姑娘欠缺的不是火候,技巧已经很炉火纯青了,至少在青年一代芭蕾舞者中,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终究不完美。 在步老夫人眼中,真正能做到完美的恐怕只有步檀嫣。 而步希,恰恰缺了步檀嫣的灵动和恣意。 形是有了,缺点神 步希下场后,交响乐没有停,接下来便是沈傲晴登台。 因为有了步希珠玉在前,沈傲晴的舞蹈,顶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瑕疵,但是掌声明显没有步希多。 沈傲晴下场以后,表情不忿,心里略略有些不满。 不知道是谁把她排在了步希后面,如果换其他人,她的舞蹈绝对不可能才赢得这么一点掌声。 紧接着,又有好几位学生竞相登场,男生和女生都有,不过仍旧没有人能够超越第一个登台的步希。 温伦是真的非常不错,一段哈姆雷特王子的舞姿,将男人的忧郁展现到了极致,应该是少有的能和步希的舞蹈一样,获得周围首席频频赞赏的学生。 第一轮的循环,就淘汰了很多同学,因为越到后面,交响乐越是复杂。 被淘汰的同学,要么是记不住动作,要么是跟不上节奏、踩点不准确,要么就是跳错了舞 f班的姜雨,按照班级登场的顺序,自然是被排在了最后一位。 而她的乐曲,一开始并没有旋律,而是一段简短的似铃般的节奏,同学们面面相觑,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舞曲。 然而舞者却只有五秒的时间去考虑,五秒之后若不能起舞,便会被淘汰。 所有人都以为,f班的人肯定输定了。 毕竟,之前那么多bc班的同学都被淘汰了,区区f班的小透明,放上来基本属于炮灰,陪衬沈傲晴他们的吧。 然而,在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支舞曲的时候,姜雨一个踢腿,已经开始跳了起来。 她比所有人都率先反应,这是知名的舞曲《卡门》的前奏部分,而随着经典的旋律响起来,众人恍然大悟。 这一段舞蹈节奏非常快,相比于之前步希的那段舞,其实难度更大。 步希的舞姿是非常优美的,而姜雨的《卡门》,这是热情似火,脚下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人的心尖上,又似与人诀别。 白书意的目光死死地扣着她,过去她的舞蹈,感染力十足,但是细节部分欠缺很多。 这场舞会,台下有这么多专业的芭蕾舞艺术家,步家老夫人也在这里,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姜雨那种“野路子”存在! 她特意把《卡门》的舞曲安排给了姜雨,就是因为这一段舞曲对舞者的细节要求极高,就连很多国际知名舞者,在跳这一段的时候,都难免不到位。 姜雨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遇到这段舞,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就等着死吧。 然而,令白书意没有想到的是,姜雨的这段舞,在做到了规范细节之后,感染力竟然丝毫没有减弱! 她竟然成长得这么快! 难以置信! 她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尤其是步老夫人和步檀湘,她们凝视姜雨的神情,同样微妙。 尤其是步老夫人,这位气定神闲、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在目睹姜雨这一段舞姿的时候,眼底竟然涌现出无尽的动容。 没错,姜雨这一段极其简短的舞蹈,让那三个字重新浮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步檀嫣。” 就连台下的步希,脸上的笑容,都消散了许多。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指导姜雨的动作。 姜雨一开始的舞蹈,是真的有特别多瑕疵,以至于让步希先入为主地以为,她的水平,真就是f班的学生 然而,短短的一段时间训练,姜雨就像海绵一样,将她的技巧全盘接收,融会贯通,然后运用在了舞台上。 这样的天赋、这样的能力即便是步希,也不得不动容。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小伙伴,同时为她之前的那句要和她竞争een的话,暗自心惊。 那句话,不是玩笑。 是真的。 正文 动容 动容 第一轮的接龙赛结束,已经淘汰了差不多将近一半的学生。 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戴着f班铭牌的姜雨,竟意外地留了下来。 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几轮残酷淘汰赛中,每一次轮到姜雨的部分,交响曲一响起来,她迅速就能够反应曲目,并且准确而完美地跳出相应的舞步。 参加比赛的同学,以往届生居多,新一届的学生除了沈傲晴温伦他们,几乎没有其他人了。 这位f班的新生同学,实力强得惊人啊! 谢渊站在草地边,抱着手臂欣赏姜雨的舞蹈,骄傲之色溢于言表,眼神里也满腔柔情。 他不止一次想要用自己的特权、用自己的地位和财富,为他的女儿拿到任何荣耀和奖杯。 但她好像并不需要。 她靠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就能赢的想要的一切。 谢渊真的太骄傲了。 而相应的,步檀湘和步老夫人脸上的神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步希发挥的非常好,也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但是她竟然和一个区区f班的新人跳成了同等水平。 这让步家母女俩格外没有面子。 随着交响乐一轮又一轮地响起,谢渊嘴角绽开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那是他的女儿,不许要任何特权,她的实力足以让她得到任何荣耀。 渐渐的,人少了起来,最后几轮,就剩几个同学了。 姜雨对步希微笑了一下,步希也回应,但因为疲倦,笑容很勉强了。 后来的几场比赛,乐曲的难度越来越高,淘汰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最后就剩了步希、温伦、沈傲晴、姜雨和另外一个男生。 这个男生据说是知名芭蕾舞剧团首席的弟子,实力也非常强,不过在最后一轮因为脚尖踩点没跟上节奏,遗憾淘汰。 他被淘汰之后没多久,沈傲晴也因为好胜心切,结果跳得太急了,没达到规范,被宣布淘汰。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很难接受自己竟然比姜雨更先被淘汰,然而,在场这么多评委老师有目共睹,她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 沈傲晴愤然离场。 薛嘉怡瞥了眼身边的白书意,自沈傲晴被淘汰之后,她就快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了。 薛嘉怡暗自好笑,当初是白书意为了收沈傲晴为徒,刻意在舞台上刁难姜雨,放跑了这一员大将。 现在自己的爱徒输给人家,算是她白书意人生的重大滑铁卢了吧。 真够讽刺。 薛嘉怡暗自窃喜了一会儿,同时也为姜雨捏了一把汗。 毕竟,她的对手还有步希和温伦,这俩人可都是实力派舞者,拿过国际奖项。 因为只剩下了三人,比赛的节奏也慢慢加快了,交响乐队放短了每一支舞的演奏时间,从之前的五分钟,压缩到了三分钟。 这样,每隔几分钟,三人就要轮番上台跳一段,这非常考验三人对舞曲的辩识能力和他们的随机反应能力。 同时,对体力也是极大的消耗。 很快,温伦就有些吃不消了,舞步也开始有些紊乱,几次抬腿和踢腿,都做得不太到位。 评委们纷纷摇头,又看了看白书意,犹豫着,是不是要举牌淘汰他了。 白书意的手紧紧攥着拳头,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了起来。 薛嘉怡此时也是捏了一把汗,如果她指导的姜雨淘汰了白书意指导的温伦,这就意味着,爱斯梅拉连续五年的首席指导,就要换人了! 评委们一直没有举牌,似乎还在包容着温伦因为体力不支,频频出现的小差错。 然而在最后,温伦的一个垫脚旋转,身形明显地踉跄了一下。 这个失误太明显了,评委们再不举牌,对其他学生就太不公平了。 没有办法,温伦只能被淘汰。 最后,舞池里只剩下了姜雨和步希,两个人进行着最后的对决。 战况分外焦灼,两个人都已经达到了体力的临界点,但仍旧咬牙坚持着,伴随着越来越复杂的音乐,一支舞一支舞地跳着 诸位艺术家和首席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姜雨的来历。 她竟然能和步家的姑娘比肩对决,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要知道,步希可是从小跟在步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姑娘,得她亲传,继步檀嫣之后,最有潜力拿下een奖杯的天才舞者。 姜雨竟然最后和她打了个不相上下! 难以置信! 在最后一局中,步希已经累的快要没办法思考了,脑子嗡嗡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因此,在旋律响起来的时候,迟了两秒,评委们面面相觑,同时望向了步老夫人。 步老夫人脸色铁青。 终于,评委们举了牌子,在这一局中,步希淘汰。 按照比赛的规则,虽然她被淘汰了,但她还没有输,因为姜雨还需要把最后一支舞曲跳完。 如果她在最后一支舞里也出了差错,那么最多打成平手,不分输赢。 因此,最后的一支舞曲,就显得尤为关键! 白书意的目光,望向了交响乐队的指挥师,和他勾兑了眼色。 指挥师会意,指挥着交响乐团,演奏音乐—— 这一段舞曲,渐入是一段提琴的演奏,并不是西方的交响乐,而是 ? 究竟是什么舞曲,在场很多的艺术家都没有听出来,这一段舞曲太过于陌生了也过于土味,有一种战争年代的味道。 他们一边听着,一边猜测,估计这次比赛是要打平局了。 这么多年,仲夏夜舞会都没有打过平局,没想到今天晚上,f班的小透明,要和步希打成平局。 真是历史性的一晚啊。 然而,乐曲响起五秒之后,就在评委即将举牌宣布平局的时候,姜雨忽然纵身一跃,踮起足尖,跳起了《红色娘子军》中沙场练兵的选段! 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旋律,姜雨右手虚握,仿佛拿着一柄刀刃,右手按掌,脚步动作循环出腿、蹲、立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恍然大悟! 这是中国的第一部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啊! 这些年,各大剧团基本上都是引入外国的知名芭蕾舞剧,除了中央部分剧团外,商业性质的演出剧团都不会排练《红色娘子军》的剧目,以至于绝大多数学生对这部剧的舞曲,都格外陌生。 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会跳! 姜雨今晚没有穿舞裙,为了方便,穿的一件适合舞蹈的小背心加宽松黑长裤,所以不同风格的舞蹈都能够轻松地拿下来,毫无违和感。 音乐渐渐步入尾声,姜雨最后这一支舞,不出任何差错地完美收官。 在音乐彻底止息之后,她才手软脚软地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今晚是真的筋疲力尽了,跟步希打擂台,真的太累了。 谢渊立刻上前,伸手去扶姜雨,姜雨胸脯一起一伏地呼吸着,冲谢渊摆了摆手:“让、让我坐会儿。” 而周围所有人,在反应了好久好久之后,终于有人爆发出第一声鼓掌。 紧接着如雷的掌声响了起来。 芭蕾舞协会首席评委起身,激动地宣布—— “今年仲夏夜之星诞生了,来自f班的姜雨同学!” 没有来参加舞会的ef班同学们,也在群里看着到场同学给她们发来的直播视频。 当听到评委宣布f班的姜雨胜利的时候,整个宿舍楼都沸腾了! 爱斯梅拉一向处于食物链底端、最被人瞧不起的ef班同学,竟然打败了爱斯梅拉的最强王者步希,成为了今年的仲夏夜之星。 这可太给ef班挣面子了,以后再有abc班级敢嘲笑他们,就把姜雨搬出来打脸。 今晚绝对是见证历史的一晚啊。 姜雨起身,看到站在母亲身边的步希。 步希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随后,转身离开了。 两天后,姜雨去了裘厉搬砖的工地。 她远远看到了穿黑背心的少年,推着装满了水泥袋的手推车,在白色烟尘飞扬的工地上艰难行走着。 她拎着一瓶冰镇西瓜汁,朝他走过去,却被拦在了门外不让进。 姜雨索性站在门边等他。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身材窈窕的小姑娘站在门边,自然也引起了工地上工人的注意。 看到小姑娘目光所及都是裘厉,他们开玩笑道:“准大学生,女朋友等你老半天了。” “这么热的天,放小姑娘在太阳底下晒着,真遭罪。” “可不是吗,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这毒辣的日头。” 裘厉偏头望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淡黄连衣裙,背着可爱的雏菊斜挎包。 日头地下,白皙的脸颊勾了淡淡的嫣红,五官稍显稚气,却已经显出了明艳之色,长大之后,不知是何等落落的风光。 一阵风过,掀起满天飞扬的尘土,姜雨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裘厉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手推车,跑到水龙头边用力搓了手和手臂,然后又用凉水狠狠冲了一下头,掀起背心擦了水,然后大步流星好着姜雨跑过去。 姜雨见他过来,嘴角挂了微笑:“男朋友!” 裘厉粗暴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扯到树荫底下,隐隐怒道:“你来做什么?” “找你呀。” 姜雨仿佛是完全忘却了之前俩人的矛盾,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拿下了学校的仲夏夜之星,厉害吧!” 裘厉听到这话,神情有些动容,想多问几句,却又无从下口,只能冷道:“关我屁事。” 姜雨踮起脚,给他擦了脸上的汗珠,自顾自地说:“我打败了爱斯梅拉最强的学姐,拿到的这个奖。仲夏夜之星的奖品也是水晶做的,特别大一个。” “哦。”他目光下移,落到了她攥着自己的手上。 “我可以接受你的礼物了。”姜雨笑着说:“但你也要收下仲夏夜之星的奖品,我们用努力换努力,就没有亏欠。” 裘厉终于还是心软了,见她脸颊泛红,鼻尖渗了汗,于是用双手给她不断地扇着风。 不过他的语调仍旧冷冷硬硬:“你跟老子算得真清,不过我要那玩意有屁用,你自己收藏吧。” 毕竟是她辛苦了这么久,打败了最强的对手,才拿到的荣耀。 “我知道那个对你没用。” 姜雨神秘一笑,将书包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了高配版的acbookpro的方形盒子,递到给裘厉面前:“我把水晶做的奖杯卖了,给你买了台电脑,上大学用。” 裘厉: 正文 相见 相见 裘厉沉着脸,拉着姜雨的手,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到了水晶店,用同等价格的钱,试图把姜雨的仲夏夜之星赎回来。 水晶店自然不愿意,毕竟那颗水晶可是难得一见的纯净、不掺丝毫杂质,而且做功精致,绝对属于上乘佳品。 但是看着裘厉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如果不退货退钱,恐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店员只好取来了仲夏夜之星,收了同等金额的钱,把水晶退换给了姜雨。 裘厉准备刷卡结账,姜雨坚决不同意,她送他礼物本来就是为了抵扣水晶音乐盒,哪能让他付钱。 所以她赶紧从【知过】账户里提出了现金,跟水晶店结清了账目。 走出水晶店,裘厉背着电脑包,冷着脸道:“就算要送礼物,也不能把水晶卖了,你准备这么久才拿到的奖项,这是荣耀的象征。” 姜雨耸耸肩,表示毫不在意:“我不需要所谓的荣耀,我想要的只是做到最好、对得起自己的努力而已。” 裘厉看着那块巴掌大的剔透白水晶,说道:“既然你不要,给我。” “你刚刚不是说,这东西对你没用吗。” “有用,听说水晶驱邪。” 姜雨耸耸肩,把水晶给了他,大方地表示:“拿去吧!拿回家好好镇宅。” 裘厉将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回书包里。 她的每一份荣耀,他都要珍藏保留。或许姜雨不在意,但对于他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姜雨看他把水晶石放进包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这电脑也收了,水晶也收了,她还凭白多付了水晶钱。 拿双份竟毫不手软。 软饭硬吃啊! 下午,姜漫依来到桑拿会所,前台通知她,有位客人等了她一中午了,点名要她做理疗。 “呀,有客人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姜漫依赶紧放了包,去后台更衣室换了工作服:“下次如果再有客人过来,请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怎么好叫客人久等。” 前台小姐姐无奈地说:“不是,我们准备打电话来着,是那位客人说,不叫打扰你午休,他可以等你上班。” “什么客人这么通情达理,那我待会儿给他加时间好了。” “挺奇怪一客人。”前台小姐姐八卦地说:“大白天墨镜口罩鸭舌帽,完全看不见脸,不知道还以为明星呢。” “是么。” 姜漫依也来不及多想了,问清了房间号,便匆匆赶了过去。 来到客人所在的香榭厅,门虚掩着,有熟悉的嗓音在轻哼着歌。 悠扬的旋律飘了出来,是《情人》。 只听到这个声音,姜漫依的心猛地一窒,赶紧背过身。 大脑空白了几秒,她靠着墙,平复心绪。 虽然知道,自姜雨去了海城,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但是真的临到这一刻,姜漫依还是很难面对。 她匆匆去了更衣间,从储物柜里取出了化妆包,重新给自己补了妆,选了稍显气色的烂番茄口红,涂抹着苍白的唇。 这些年,姜漫依并没有特别注意保养自己的皮肤,不过相比于同龄的女人来说,她还是非常显年轻有起色。 大概是因为心态比较年轻,每天开开心心的。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生育过,所以身材仍旧保持得非常好。 但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姜漫依还是觉得,老了。 是啊,怎么会不老,和他热恋的时候,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这一转眼,都快十九年过去了。 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再难回到当年的模样了,眼尾都添了那么多纹路,皮肤也没有少女时期的紧致了。 她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她肯定老的他都认不出来了。 程野现在是万众簇拥的大明星,是那么多小女孩喜欢的男神哥哥那么可望而不可及。 可她呢,一个单身带孩子的中年妇女。 姜漫依越想,越觉得不行,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他相见。 她高中毕业出来闯荡,而程野却是艺术学院最受欢迎的人气校草。 那时候她唯一的自信,就是自己的年轻和美貌。 而现在,这唯一的依凭,都已然不复存在了。 姜漫依手足无措,正好看到同事刘晓晨走了进来,赶紧说道:“晨晨,你帮我招待一位客人,好吗?” “啊,不好意思依依,我这边也预约了客人,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漫依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没事,我自己去吧。” 程野特意来找她,等了一中午。 她想躲,肯定是躲不了的。今天不见,明天,或者后天他还回来。 姜漫依太了解程野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了。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她的孩子都成年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 她必须面对,必须跟他说清楚。 姜漫依站在门边,深呼吸,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男人,因为刚刚下了演唱会,一头闷青灰还没染回来,运动系的穿着打扮,非常显年轻。 程野见姜漫依进来,摘下了口罩和鸭舌帽,露出了仍旧停留在她青春记忆里的英俊脸庞。 他的五官,就数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最漂亮,弧度饱满,眼尾轻轻一勾,就能轻而易举俘获无数少女芳心。 哪怕人过中年,但因为精致的护理保养,他看起来就像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很精神。 如果平日里上了妆,即便说他二十岁,大概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对她浅笑了一下。 本来就是嫣红的笑唇,此刻一勾,越发显得荡漾风流。 当年艺术学院多少才子帅哥,也就程野能称得上独一无二的校草。 即便是现在,他轻轻一笑,也能把姜漫依迷得神魂颠倒。 姜漫依心脏砰砰跳,侧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没有勇气,更没有信心。 程野似看懂了她的心事,语调扬了扬,带了几分淡淡的慵懒:“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是不是走错门了,我们家孩子妈可没这么年轻。” 姜漫依知道他故意这么说,缓和气氛。 换了别人,她无论如何也能挤出一抹笑容来,说点什么 但此刻,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喉咙里仿佛灌了铅。 程野见姜漫依不肯搭理他,耸耸肩,开始脱衣服。 夏日里本来也只穿了件运动卫衣,一脱就没了。 姜漫依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你干什么!” 程野问道:“你们家店做理疗,不用换衣服?” “要要换,那你快点换。” 说完,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袋未开封使用的宽松短袖短裤,找到了合适他的尺码,递给他。 “谢谢。” 程野温驯一笑:“麻烦你转过去。” 姜雨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听到身后窸窸窣窣takeoffpants的声音。 她脸颊莫名红了,转身想要走出房间,却听程野道:“我在换衣服,请暂时不要开门,这要是被拍到,那我们就必须官宣了。” “” 姜漫依面对着墙壁,焦躁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甲。 “好了。” 男人已经乖乖地趴在了床上,看起来是真的要让她帮他做理疗。 “程先生要做哪种呢?” 他抬起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你还记得我是谁啊?” “” 见她敛着眉,不发一言,程野不再开玩笑,严肃正经地问道:“你们这儿有哪些服务?” “浴足,全身按摩,肩颈理疗,还有拔火罐” “全身按摩,是不是要把我全身都按一遍?” “嗯。” “用手吗?” “不然?” 用脚吗。 程野依然眉眼含笑:“那我要全身按摩,你得说话算话,全身每个部位都要按。” “一般只负责主要的肩颈和背部,程先生要全身都按,需要加时,每小时多加两百。” “我给你加两百万,买你一辈子,行吧。” “” 还是当年小无赖的模样,这么多年了,毫无长进,一点事业有成的明星架子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态度,倒让姜漫依放松了很多。 “我没有一辈子了,程先生。”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没关系,剩多少算多少,我都要。” 姜漫依强忍着笑,心底却涌起阵阵酸涩:“那程先生亏大了。” “不,我赚了。” 姜漫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蹲下身,脱下了他的运动鞋。 程野猛地坐身,抽回了脚,手忙脚乱地解开绳带,说道:“你不用做这个,我自己来。” 终究是喜欢的人,哪能把自己的大脚丫子给她看,好歹这么多年没见呢。 姜漫依看出了他的无措,说道:“还要给程先生浴足,没有必要这样,我会戴手套。” “不、不用,我脚没问题,挺好的,你就随便按按背就行了。” 姜漫依默了片刻,终于说道:“还是帮你按一下脚吧,听小雨说,你这两周演唱会,跑了很多地方。” 纵使她极力伪装着,保持冷静与平和,但是她的心毫不平静。 不仅不平静,从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已然兵荒马乱了。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机会再婚、也不是没有追求者、更不是因为小雨。 她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青春时期和那样惊艳的少年爱恋过,又让她如何接受庸俗平淡、搭伙过日子的婚姻。 她自己放不过自己啊。 程野默了片刻,脱了鞋,把脚丫子放进木桶里,嗓音带了轻微的颤抖:“麻烦了,漫漫。” 这个称呼一出来,姜漫依蹲坐着低头,眼泪差点掉出来。 再没有人这般温柔地唤过她。 再没有人这般让她深爱过,每晚深夜偷偷想念他,打开手机刷遍他的每条微博 “我每条微博评论,都会看。”程野低头看着她:“我会猜,哪条评论可能是你。” “如果你关注我的话,也许会给我留言,感觉像你的我会点进微博,试图找到关于你的蛛丝马迹” 关于你也许还爱着我的蛛丝马迹。 正文 情人 情人 程野能感觉到女人温柔细腻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脚,温柔地按着。 她没有戴手套。 和记忆里一样柔软,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女人深埋于心的柔情。 程野伸出手,轻轻碰到了她低垂的脸,早已经一片湿润。 “漫漫,别哭,我回来了。” “所、所以?” “能不能重新开始?” 姜漫依没有回答,起身去了洗手间,洗了手,看着镜子里早已斑驳的妆容、狼狈不堪的自己 怎么重新开始,他们之间早已经隔了比天壤更遥远的距离。 一刻钟之后,姜漫依从洗手间出来,眼角微红,却没有了泪痕,脸上重新补了妆。 “程先生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按摩理疗吧,你有话可以直说。” 程野坐在了床边,垂着湿漉漉的小腿,说道:“我不想弄哭你,从来都不想。” “见到故人,有点感伤而已。”姜漫依强颜笑了一下:“程先生别想多了。” “我听小雨说” “她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程野无奈地笑了下:“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她跟我不像,跟你更不像。” 姜漫依无比惊讶,怎么也想不到程野会这样说。 姜雨从海城回来之后,多开心啊! “你知道还” “可她叫我爸爸。” 程野喉咙里仿佛卡着铅块:“她叫姜雨,她用了我们女儿的名字,她叫我爸爸,她当时都哭了,说好想我,我能怎么说?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爸?我说不出口,只要她愿意。我就当她是我的孩子,我认她。” 这句话,彻底让姜漫依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她再也没有办法强忍心绪、控制情绪。 程野张开双手,笑着说:“漫漫,跟老朋友来个友谊的拥抱吧。” 姜漫依走过去,没有抱他,揪着他宽松的衣领,吻住了他。 他的唇仍旧柔软,和少年时一样,有眼泪渗入而了几分咸苦的滋味。 程野很快便占据了主导权,翻身便将她suppress在了椅子上 姜漫依感觉到男人的来势汹汹,她用力挡住了他:“这里不行。” 程野极力隐忍着,褐色的瞳眸里含着灼灼的desire,带着恳求:“漫漫,除你以外,我没有女人,很多年没。” “晚上小雨不在,你来家里。” 他嘴角翘了翘:“好。” 傍晚,姜漫依回到家,冲了个痛快淋漓的热水澡,然后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洗过澡之后,皮肤好像恢复了弹性,总算漂亮了很多。 姜漫依年轻时的容貌没的说,那时候,就连步檀嫣都说,如果她好好打扮一下,自己都要被她比下去了。 这是唯一能带给她勇气、让她和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在一起毫不怯懦的地方。 可无边的美貌,也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磋磨。 姜漫依轻轻谈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今天实在是过于冲动了。 成年人的火焰,往往一点即燃,他是她那样深爱的男人 可是以后呢,他们可以有片刻的恩爱,但是不会有以后。 终究不是那个可以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年纪了,成年人会考虑很多现实层面的东西。 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太远太远了。 姜漫依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抛出脑海,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他属于她,短暂几个小时,已经是命运给她格外的恩赐了。 姜漫依给程野发了一个定位,然后去楼下不远的市场买了菜,回家做一顿丰盛浪漫的烛光晚餐。 很快,房门被叩响了,姜漫依打开房门,乔装之后的程野站在她面前。 他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正式的西装,白衬衣剪裁得体,领带也扎得很工整,气质优雅,手里捧着一束盛开得艳艳的玫瑰花。 只是他对她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痞坏,穿上西服就是斯文败类的感觉。 二十年前的程野,那个愤怒的摇滚少年,那个不平则鸣、用自己的力量和音乐抵抗世界的混小子,如今以最流行和商业的姿态,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接受万众喝彩。 但姜漫依能够从他眼神里看到燎燎的星火,她的摇滚少年还在。 过去,她回避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不是因为她骗自己说他变了。 而是因为程野所有的改变,她都不曾见证和陪伴,她错过的是他的人生。 才是姜漫依永远意难平的所在。 姜漫依脱下了他的西装,挂在玄关的衣钩上,然后解开了两颗他衬衣的纽扣:“家里冷气不太行,有点热,我给你冰了你喜欢的汽水。” 程野没有说话,环顾着这一个不足八十平米的套二小房间,房间不大,但是布置得特别温馨,柜子上有新鲜的插花。 但房间还是很小、很糟糕。 她在这种老破小的房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见她的生活其实并不好。 程野当年为她的那句“我找到比你条件更好的人了”,耿耿于怀好多年,好多年都放不下,所以也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她的近况。 他怕听到她真的过得很好、很幸福。 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囿于感情的泥沼里,难以挣脱。 他不愿意承认。 玄关架子上有好几个相框,是她跟女儿的合影照。 程野走了过去,指尖触到一张照片,这是姜雨在约莫三岁的时候,母女俩拍的合影。 照片里女人牵着小姑娘站在旋转木马前,小女孩笑得特别璀璨。 这时候的漫漫,还有初恋时的模样 “离开我,是因为小雨吗?” 其实海城那天晚上,谢渊就已经找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跟小雨没关系。” 那时候选择离开,并不全是因为身边多出来小生命。 这段感情,姜漫依从来没有信心。 不是他不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自卑从始至终都伴随着她。 那个时候,程野已经签约了公司,而且已经小有名气,他的未来真的可以期待。 可是她呢,原生家庭已经局限了她的一生,这么多年的酒吧驻唱,她也没能唱出名堂来。 或许,身边的姜小雨只是一个她下定决心结束这段感情的契机罢了。 他有更好的未来,她不能拖着他。 “跟小雨没关系。”姜漫依喉头哽咽着,艰难地说道:“是我,想离开你。” 这句话让程野无法接受,他脸色沉了下去:“想离开我?” “是啊,想离开” 他坐在桌边,沉默了很久,嘴角荒唐地翘了翘:“算了,都这么多年了,没必要追问这些。” “是,没有必要。”姜漫依艰难地咽下喉咙的酸涩:“程野,我们都已经这个年纪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望向她,眸光紧扣着她:“你放下我了?” “放不下又怎么样,你现在的身份你还想和我谈恋爱吗?” “谈什么恋爱。”程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用力吻住了她的唇:“老子要和你结婚。” 姜漫依瞳眸震颤着,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唇瓣微凉,但舌尖却很烫,很凶地咬着她,有点刺疼,她艰难地启齿想反驳,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却都被他融化在了这一个温柔又不温柔的亲吻中。 姜漫依试图挣开他,他却握他更紧了,纤细的aist被他捧在手里,他湿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畔:“这么多年,漫漫我要你补偿我。” 姜漫依彻底融化了,修长的睫毛轻微颤栗着。 她从程野的左边口袋里摸出咬开了。 “多少春秋风雨改, 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男人轻哼着《情人》调子,从浴室里飘出来。 姜漫依趴在桌上,托着腮帮子,望着桌上凉透的饭菜,陷入了大脑放空的贤者时间。 毫无疑问,她和他都需要这样一场痛快淋漓的“热水澡”,冲掉这半生的风尘和疾苦。 她还能清晰地记得他的味道,和年轻时没有多大的改变。 但是刚刚的时间里,她是真的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八岁。 她的确有好好补偿他,所有合理和不合理但是对男人来说很terestg的要求,都给到了他。 浴室门开了一条小缝,他喊道:“漫漫。” “需要什么?”姜漫依起身。 “你。” “” “快进来。” “闭嘴。” 姜漫依没有搭理他,她知道这男人的性格,就是个混蛋小无赖,就算现在是明星,也是王八蛋。 她越是迁就他,他越是变本加厉。 程野从浴室出来,赤着上身,白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走到姜漫依面前,俯身给了她一个香香的亲吻。 “我们家漫漫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谢谢。” 年轻的时候,每次结束,他也会跟她说谢谢。 相比于礼貌,倒不如说是对她的恭维和赞美。 “你还对谁说过谢谢?” “没有了。”程野笑着说:“有人公交车上给我让座,我都不说谢。” “贫吧。” 程野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脑袋迈进了她的颈窝里面,像狗子一样蹭着她。 她推开了他的脑袋:“你都多大的人了。” “我想想好像今年刚满十九岁?” 姜漫依笑了:“那你的表现可不像十九岁。” “看来漫漫还没有满意。”程野说着又开始不安分了,姜漫依笑着推开他,连声道:“没有,我瞎说,我们家哥哥特别好。” 程野听到她叫他“哥哥”,心里划过一丝感伤,在她耳畔柔声道:“满意的话,就跟哥哥结婚?”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姜漫依脸上笑容淡了淡。 程野望着她:“我跟你开过很多玩笑,但只这一件事,我还跟二十年前一样真诚。” 姜漫依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门边传来了要是转动门孔的声音。 姜雨看到房间里亮着灯,随意踢开了脚上的鞋,进了屋—— “妈,你在家啊,不是说要加班吗。” 姜漫依弹簧似的从程野身上弹开,手脚僵硬地站在墙边:“小雨!你怎么回来了?” 程野坐在沙发上,上身仅仅搭了一条白浴巾。 哪怕是无数次的万人演唱会,都从来未曾有一刻,令他这般手足无措,强颜欢笑地对她招招手:“宝宝,爸爸回家了。” 姜雨嘴角抽抽,让开身,身后是提着两袋菜和熟食品的谢渊—— “我在学校外面碰到谢叔叔,说过来坐坐。” 正文 两个爸爸 两个爸爸 饭桌上,姜雨感觉现场气氛一度诡异。 谢渊坐在她身边,程野和姜漫依坐在对面,本来是两个人的浪漫烛光晚餐,还有红酒,结果现在四个人一起吃 姜雨本来以为,妈妈和谢渊之间发生了感情,所以才会一直强调程野不是她爸爸,想让她认谢渊当爸,但是现在,她和程野两人之间 姜雨目光侧移,看到姜漫依半掩的房门里、被单凌乱,程野洗过澡头发都还湿润呢。 所以姜漫依和程野俩人,到底什么情况啊!这么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是重温旧梦了吗。 那谢渊是被姜漫依渣了吗。 短短十几分钟,姜雨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十万个问号了。 一言难尽。 还没等姜雨开口询问,程野抢在前面率先开口:“乖乖,我要和你妈妈结婚了。” “什么!” 姜雨和姜漫依同样震惊地喊出这句话。 桌下,姜漫依使劲攥着程野的袖子,试图阻止他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别乱讲了,小雨,没有的事!别听他的。” 她怎么可能和程野结婚,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和她差距太过悬殊了以后让粉丝怎么看他。 程野无奈地笑了笑,对姜雨道:“妈妈现在还不接受我,看来我要花些功夫了,乖乖,你会帮我吧。” “我当然” 话音未落,姜雨看了眼身边的谢渊,话语滞住了:“那个你加油。” 虽然程野是她亲爸爸,但是谢叔叔对她也超级好,她必须一碗水端平。 如果谢渊真的很喜欢妈妈,那他们就公平竞争,姜雨谁也不帮。 “那不行啊。”程野不乐意了:“小雨,你必须帮忙,时时跟你妈妈吹吹耳旁风,告诉她,你要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我当然也希望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啊,但是妈妈是成年人,她也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啦。” “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程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白眼狼。” 谢渊挡开了程野的手,不让他碰到姜雨。 程野知道谢渊的身份,也没有说什么,讪讪抽回了手。 “妈,趁着谢叔叔在这里,你就给个准话吧。”姜雨不希望姜漫依吃锅里还望碗里,不如让她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喜欢谁?” 姜漫依没有感情地说:“我谁也不喜欢。” 程野立刻不乐意:“那你就虚伪了,你刚刚还说爱我不行了。” 姜漫依立刻严肃起来:“当着孩子,你别说这样的话!” 程野捂着嘴偷偷对姜雨说:“你妈一直都这样口是心非吗。” “绝大多数时候,是的。” “那我们得帮她改过来,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是什么?” 他问姜雨。 姜雨想了想:“开心?” “是真诚!毫无默契,你是不是我生的。”他嫌弃地说:“请结合上下文语境。” 姜雨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老爸真跟个孩子似的,毫无代沟。 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中年男人,沉闷而无趣。 如果没有谢渊,也许这顿饭会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团圆饭。 谢渊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他看着身边开怀大笑的姜雨,又望了望对面的姜漫依和程野。 沉默了很久,他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程野说:“你保证?” 程野有些摸不着头脑:“保证什么?” “你们结婚,我会把她交给你,你好好地照顾她,但我也会看着你” 程野反应过来谢渊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非常郑重严肃的神情。 良久,他重重点头:“谢渊,我可以跟你保证,用我的生命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她。” 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她爱她,弥补她缺失多年的父爱 姜雨以为谢渊嘴里的“她”,指的是姜漫依呢。 她心里有点难受,心疼谢叔叔呢。 谢渊现在是正式失恋了吧。 姜雨给他碗里夹了个鸡腿,然后埋怨地看了姜漫依一眼。 姜漫依见现在这种情况,硬瞒肯定是瞒不住了,索性说道:“小雨,妈妈现在把真相告诉你吧,其实你不是我和程野叔叔” 话音未落,谢渊忽然打断了她,柔声问姜雨:“小雨,现在爸爸和妈妈要结婚了,你开心吗?” “啊,我当然也很开心啊。” “你开心就最好了,以后有什么不开心,或者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来找谢叔叔。” 姜雨感动地说:“谢叔叔,你太好了吧。” 姜漫依惊讶地看着谢渊,很难相信,过去那个态度无比强硬地要把女儿要回来的男人,怎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 纵使好奇,姜漫依仍旧按捺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饭后,姜漫依将谢渊一个人拉到阳台边,询问道:“谢先生,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跟小雨解释清楚,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谢渊嗓音稍稍有些沉、有些哑:“她妈妈去世了啊。” 夜风微凉,吹乱了姜漫依鬓间的几缕发丝。 只他这一句话,姜雨立刻明白了。 为什么过去谢渊有无数个机会,向姜雨解释清楚,但他缄口沉默,只字未提。 现在的姜雨,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可是如果他说了呢,说了之后,她就只有爸爸,没有妈妈了啊! 无论怎么选,都是不完美、不完整的答案。 这就是为什么谢渊一而再、再而□□却的原因。 他不忍、也不舍让她的人生如此不完整。 哪怕是今天,小姑娘误会成这个样子,谢渊也没有强求,一定要拉着她去做亲子鉴定,一定要把她认回来。 当然,如果他想,他肯定做得到。 如果程野和姜漫依结婚的话,姜雨就拥有了完整的家庭,有“亲生父亲”和母亲。 谢渊早就调查过程野的方方面面,包括他的家世和成名史,他全部的履历甚至细致到每一首歌。 这个男人家境平平,但是才华卓绝,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独立唱作人,不仅自己写歌,也帮很多明星写过传唱成经典的歌曲。 他能抵达今天的位置,全靠自己的努力。并且没有任何绯闻黑历史,无论是性格还是性情,都挑不出大毛病。 除了有点幼稚、有点冲动、不太听公司的话,骨子里还带着摇滚人的叛逆。 但无论如何,这位“父亲”拥有能让姜雨余生无忧的财富,也有让她在任何地方可以昂首挺胸的地位,也能给她带来快乐 她已经千里迢迢找回了“父亲”,自己的缺席,已经不再是她的遗憾了。 就这样,很好。 姜漫依看着谢渊,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她是真的想不到,谢渊为了姜雨的幸福,可以放弃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谢渊是真的很疼姜雨,舍不得让她的人生有半点不圆满,所以宁可自己的人生有所缺失。 重新回到客厅,姜漫依把女儿叫到了跟前,郑重地对她说:“小雨,你认谢叔叔当干爹。” 姜雨:“?” 什么情况! 坐在沙发上的程野不满地说:“叫什么干爹,难听。” 姜漫依:“你闭嘴。” 程野笑了笑:“干爹多难听,不如直接叫爸爸,以后你就有两个爸爸了。” “啊这” 你们想过人家谢总的感受吗! 姜雨责怪地望了他们一眼,让他们别乱讲,人家谢叔叔刚失恋,这不是往人家心里插刀子吗。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谢渊竟然欣然同意了:“如果小雨愿意叫我一声‘爸爸’的话,我会很开心。” “诶???” 姜雨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渊。 这不应该啊。 “谢叔叔,你确定吗?” “我非常确定,我非常愿意认小雨当女儿。” 姜漫依笑着说:“那可太好了,那以后我们家小雨就有两个爸”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好。 虽然谢渊和程野达成了默契,但她和程野结不结婚什么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姜雨其实挺不好意思,害羞地叫了谢渊一声“爸爸”。 谢渊听到久违的这两个字,竟然有些眼热了,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落在姜雨的肩膀上,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卡通钥匙扣,递到姜雨手里:“这是爸爸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钥匙扣是闪闪的白天鹅吊坠,上面镶嵌着璀璨的水钻,特别精致耀眼。 “哇,谢谢爸,我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 “我们家小雨就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 姜漫依笑着揉了揉姜雨的脑袋,说道:“小时候总让我给她买水钻发卡,不买就哭着赖在店门前不肯走,今天谢叔叔送给你这么漂亮的小天鹅,开心了吧。” 谢渊顿了顿,说道:“不是水钻。” “啊?” “是钻石。” “” 姜漫依震惊地看向钥匙扣,这一颗颗硕大的钻石,竟然镶嵌满了小天鹅全身! 这是什么大手笔! “这天鹅太贵重了!”姜雨摇着头,礼貌对谢渊道:“谢谢您,我不能收。” 谢渊想了想,从钥匙扣上取下了钻石天鹅,说道—— “其实这只是个配饰,不喜欢可以取下。门卡才是爸爸给你准备的礼物,这是北城大学附近的一套独栋小别墅,已近装修好了,你平时学习累了可以过去睡个午觉。” 正文 勇气 勇气 裘厉终究还是答应了姜雨,去看看心理医生,试图找到他生病的根源。 医生对他进行过几次催眠治疗,不过效果并不好,因为裘厉小时候被父亲催眠过很多次,本身对这种治疗就非常抗拒。 再加上他的自我意志强大,任何过于激进的治疗,都不适合他。 医生只能用相对比较温和的手段,让他通过睡眠的方式,在梦境中重新回到过去、寻找那扇一直未曾被打开的窗户。 裘厉回想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譬如父亲为了让他戒糖,将他捆绑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棒棒糖,幻灯片放着血腥恶心的图片,然后重复加深记忆,以至于让他一品尝到糖果的味道,脑子里自然就浮现恶心的画面。 后来,一看到糖果就会生理呕吐 又譬如,为了让他失去同情和善良,逼迫他亲手虐杀养了三年的小狗 裘厉所遭遇的可怕的一切,让他心理上产生了自我保护的机制,五感开始封闭,对父亲的任何生理心理刺激都丧失了感觉。 他不再感知到甜味,于是不再呕吐; 失去了疼痛,于是不管他如何电击他,裘厉都不吭一声; 丧失了同情心,于是眼前的虐杀、小动物声嘶力竭的惨叫,他都无动于衷 久而久之,他被抛到了地狱的十九层,在那个世界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冷漠地凝视人间。 生不如死。 好在,他灰暗的童年里,如果还有一抹亮色的话,也许就是那个女人—— 妈妈。 妈妈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颗甜甜的酒窝。 每次妈妈都会给他带好多好多糖果来,揣进他的荷包里,然后摸摸他的小脑袋,说厉厉好可爱啊。 或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觉得他可爱的人了吧。 裘厉仍然记得那个中午,爸爸不在,妈妈在爸爸接待病患的办公室里午休。 小裘厉推开了房门,将那只被他用弹弓打伤的小鸟拿到妈妈面前,笑着送给她。 妈妈看到鲜血淋漓的小鸟,吓了一跳,然后用很凶很凶的语气告诉他,绝对不可以伤害小动物,否则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小裘厉问她为什么? 妈妈说:“因为小鸟也会感觉到疼。” 小裘厉说:“可我一点感觉不到。” 说着,他的手握紧了力道,小鸟在他的掌心挣扎着,最终命绝身亡。 一个小生命卑微地悄然离去。 那个中午静悄悄,没有风声,没有蝉鸣。 裘厉后来无数次回想起那个静谧的午后,他很难忘记那天中午妈妈看他的眼神。 也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了。 是他表现得太糟糕了,妈妈再也不给他带好吃的糖果,再也不对他温柔地笑 妈妈永远离开他了。 都是他的错。 裘厉在潜意识里,疯狂地想要弥补那天中午的错误,他想告诉妈妈,自己愿意听她的话,以后也再也不伤害小动物了。 但是为时已晚,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了。 心理医生给裘厉的建议,就是去见母亲一面,因为不管小时候经历了多少精神创伤。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是他心底唯一美好的存在。 也许找回了这份美好,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他的全部精神问题,也都会不药而愈。 裘厉在反复挣扎了很久很久,整夜不睡,看着黑夜与白昼在天际一瞬间的交界,晨昏昼醒,世界复苏, 他手边拿着高考成绩单。 终于,裘厉下了很大的力气鼓起勇气,决定去找任娴。 告诉她,他是她的儿子,他真的很努力考上了北城大学,很努力地想要走到她身边,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裘厉没有告诉姜雨自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的事,也没有跟她说,自己准备去见母亲了。 等他完全好起来,给她一个很大的惊喜。 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们也会越来越好。 那天下午,裘厉穿上了熨烫崭新的白色衬衣,擦干净了自己的鞋子,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将自己收拾一新,然后搭乘公交去了北城大学。 这段时间,北城大学的大学生们正在进行期末的考试,母亲任娴应该也在学校里批改试卷。 裘厉站在物理大楼的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 他身体笔直修长,白衬衣在阳光下格外干净洁白,黑色的眸子被阳光照得通透,皮肤也很白,气质稳重清冷。 裘厉深呼吸,再一次默默地鼓足勇气,告诉自己,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他不会让她失望了。 他迈着忐忑的步子踏上了楼梯,在早已经打听好的办公室,见到了任娴的身影。 透过半掩的房门,中年女人在坐在办公桌前,垂首批改着同学们的试卷。 她仍旧穿着非常职业的女式小西服,西装披在身上。手里拎着一支笔,认真地批改着一张张卷子,每改完一张,便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分数,录入学生成绩。 阳光在她身上打出光晕,在少年眼底看来,真是圣洁又美好。 任娴也注意到了门边的裘厉,柔声问道:“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裘厉紧张地走了进去,手足无措,只好对她鞠了一躬。 “妈妈”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就是唤不出来,裘厉甚至都不敢看她的脸,颤声道:“任老师,您好。” 倒是少有学生这么礼貌,竟然还鞠躬,任娴放下了手里的中性笔,问道:“你是我的学生吗?是不是试卷没有答好,过来求情啦?” 裘厉见她似又把他给忘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摇摇头:“我不是您的学生。” “那你是” “任老师,两个月前,我来听过您的课,和您聊过几句,说准备要考北城大学。” 其实裘厉不想用这种学生的态度和她说话,感觉距离好像很遥远,她是他的妈妈啊! 任娴反应了很久,好像终于有了点印象:“你是那天上基础物理课,来我课上的高三生吗?说要填报心理学的” “是我。” 任娴笑了起来:“幸会,现在高考结束,成绩也都看到了吧,马上就要填报志愿了,怎么样,填报北城大学有信心吗?” 裘厉迫不及待地说:“我考了749分。” 说完,他期待地看向任娴。 任娴笑了起来:“哇,分数很高啊,这个分数填报全国任何一所大学都稳妥,北城大学当然也是,恭喜你啊!” “谢谢任老师。” 裘厉神情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妈妈觉得满意,可真是太好了。 他还一直担心,怕妈妈要求很高,自己达不到她的要求。 “对了,我记得你是准备填报心理学?” “嗯。”他点头。 “北城大学的心理学是重点学科,在国内的话,心理学强势的学科,除了北城大学,就只有海城大学可以与它比肩了,总而言之,你的选择不会有错。” “欢迎你啊。”任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裘厉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了起来,他深呼吸,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妈,还没有改完卷子啊?” 裘厉猛然回头,看到门边站着一位曼妙的少女,年龄与他相仿,蓄着披肩发,皮肤白皙,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模样,与任娴有七八分相似。 他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回流了。 “爸都在饭店等着了,我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今天给我过生日,还要我来亲自找你呢!” “还剩几张试卷,马上就改完了。”任娴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甄絮絮,她在海城大学念书。” 甄絮絮走进办公室,打量了裘厉一番,看到他英俊的容貌,不禁眼前一亮:“天哪,妈妈,你哪来这么帅的学生,我竟然从没见过。” “这位同学今年刚考上我们北城大学,七百多分,很优秀。” “厉害了。”甄絮絮好奇地问:“你要报我妈妈的物理专业吗?” “他填报心理学。”任娴解释道。 “心理学,心理学好啊。”甄絮絮走到裘厉面前,开朗地说:“你要是当了心理医生,那我肯定天天生病咯。” “净胡说。”任娴戳了戳小姑娘的脑袋:“人家可比你小,你都是准备考研的大三学姐了,能不能有点当学姐的样子。” 甄絮絮吐了吐舌头,笑了笑。 裘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仿佛灌满了铅块,整个世界和认知都紊乱了、颠覆了 怎么会,她怎么会有女儿?而且还是比他大几岁的女儿! 难道妈妈出轨了吗?难道妈妈有婚外情吗? 裘厉整个人都懵了,头疼欲裂。 甄絮絮丝毫没有注意到裘厉铁青的脸色,她迫不及待想要和裘厉认识,于是说道:“今天我过生日呢,要不这位同学,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任娴倒也觉得非常难得,自家女儿大学三年,身边可不乏追求她的优秀男生,可她从不多看一眼,一心扑在自己的学业上。 这会儿忽然对这小子这般热情,倒也是难得。 任娴笑道:“你也未免自来熟了吧,这才认识几分钟,就邀请人家去给你过生日。” 甄絮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宛如月牙儿一般:“你也还没吃饭呢,就当吃个便饭,去吧去吧!” 看得出来,这女孩从小就是在父母疼爱、家庭幸福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所以性格才会这般乐天开朗。 她所生长的环境,与他截然不同。 这是被妈妈疼爱长大的女儿啊。 良久,裘厉嘴角翘起了一丝荒诞的笑:“好啊。” 正文 真相 真相 甄絮絮的生日,父亲和母亲在商业中心订了一间非常精致的日料店,为她庆生。 桌上摆放着寿司、鳗鱼、鹅肝等餐盘,还有一个很可爱桃心奶油生日蛋糕 她的父亲是一位企业高管,戴着眼镜,穿着黑西装,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老爸,这是我们在学校里认识的小朋友,今年刚考上北城大学。” 甄政礼貌地对裘厉说:“你好,谢谢你来为我女儿庆生。” “对了对了,小学弟,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裘厉。” 说完这两个字,他的视线扫了扫任娴。 任娴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给甄絮絮夹了一块鳗鱼,也对他说道:“小厉,你别拘束,多吃点。” 她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仿佛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裘厉的存在。 只有不重要的人,才会这样随意消失在记忆中吧。 对她而言,他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裘厉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 心灰意冷吗。 好像也不是,他就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就像小时候虐杀小鸟,看着孱弱的生命在手上一点点流逝,他无动于衷。 他的应激保护机制好像又启动了。 没有悲伤、没有疼痛、没有撕心裂肺。 裘厉用细长的筷子捣着餐盘里的一块小鹅肝,筷子细细的尖,缓慢戳着鹅肝表面,有油腻渗出。 甄絮絮见他好像对鹅肝没什么兴趣,又点了一份地狱拉面,送到裘厉面前。 “尝尝,他们家的地狱拉面可是一绝,保准你爱上它。” 裘厉麻木地吃了一根面条,仍旧没有滋味、没有感觉。 “好吃吗?”甄絮絮期待地看着他,见他怔怔地没反应,以为他是太拘束了,又给他夹了一块寿司:“要不你再尝尝这个。” 任娴见状,说道:“你让小厉自己吃。” “好吧。”甄絮絮宽慰道:“你不要太拘束,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随便一些。” 这时,服务员将蛋糕点好蜡烛送了上来,甄政举起了茶杯,说道:“祝我们的女儿生日快乐,以后就是真正的大姑娘了,要继续努力啊。” 任娴也举杯笑道:“希望你多看书,少熬夜,十点前必须睡觉。” 甄絮絮撅嘴道:“妈妈,你这可真是为难我了难道没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自己都经常熬夜呢,还说我。” 甄政敲了敲女儿的脑袋,没好气地说:“妈妈熬夜是为了写论文,你熬夜是为了玩手机。” “才不是,我也是为了写作,好吗!我要当作家!” 裘厉看着面前这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 他本来就是局外人,尽管面前的女人是他的妈妈,但是她已经彻底想不起他了,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甄政宠溺地看着甄絮絮,无奈道:“你啊,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裘厉望向甄絮絮,问道:“你二十了?” 甄絮絮耸耸肩:“对啊,我可比你大,照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才对呢。” “姐姐”两个字一下子戳到了裘厉的心,姜雨温柔的容颜浮现在他脑海中,他麻木的知觉,这才渐渐缓过来。 胸腔开始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如此艰难,他的手紧紧攥着筷子。 “你二十了” 裘厉才十八岁,也就是说,妈妈在有了甄絮絮之后,才有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难道她和爸爸才是婚外情? 她早就有家庭有孩子了? 不,说不通,不应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裘厉的脑子混乱了。 他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不再瞎猜了,他必须问清楚,问问任娴,为什么当初狠心离开,难道只是因为他伤害了小动物吗。 他已经改了,他再也没有那样做过了,妈妈还会接受他吗? 裘厉望向任娴,嗓子里含着几分苦涩,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这问题让任娴怔了一下:“啊?” “裘绍,你还记得吗?” 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即便是现在裘厉念出来,都感觉这两个字刺痛了他的舌尖。 裘厉压抑着生理性恶心的感觉,继续问道:“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是他的儿子,我也是你的”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说出那两个字,眼中含着仅剩的一点微光,希冀地望着任娴,希望她能够承认他。 任娴反应了好久好久,惊呼出声:“你是小厉?!” 裘厉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了不少,嘴角正要上扬,却忽然听任娴道:“你是裘医师的儿子啊!我的天,这么多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 “裘医师的儿子?” 裘厉一时愕然。 甄絮絮见他们居然认识,迫不及待地问:“妈,你和他认识呀?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呀!” “快十多年了吧,那段时间我正在写博士论文,压力特别大,晚上总是失眠到天亮,也是经同事推荐,听说裘医师在催眠方面做的特别好,所以去找裘医师帮忙看看,每次催眠之后,我都能睡好一会儿呢。” 裘厉脑子“嗡”的一下,宛如一口古老的孤钟被猛地敲响。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要被震碎了。 头疼欲裂。 有零星的线索,从记忆的裂缝中,慢慢地爬了出来。 是了,是这样,每次妈妈过来,都只在办公室休息。 裘厉的小房间就在办公室隔壁,每次只要他拼完桌上复杂的千片拼图,妈妈就会醒过来,然后来他的小房间看看他,摸着他的脑袋说:“小厉真厉害呀,这么复杂的拼图,两个小时就完成了。” 没错,他记得很清楚,这没有问题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他脑子继续回溯着,试图还原当年的全部细节—— 妈妈特别喜欢嫩黄色的裙子,像小雏菊一样的颜色。 妈妈总是温柔地对她说:“小厉真的很乖啊。” 妈妈还给他讲过几次奥数题。 妈妈在那个男人面前,总是很尊重,叫他:“裘医师” 妈妈经常在他的会诊室小憩,醒来之后精神特别好。 妈妈每次结束休息,都会给父亲付款,还问他:“小厉的母亲去哪儿了” 男人的回答好像是 难产,死了。 “砰。” 空气中的彩色泡泡,破灭了。 那一秒,全世界崩坏。 她不是妈妈 妈妈已经死了,难产死亡。 裘厉因为母爱的缺失,潜意识里把这个来向父亲问诊的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并且这么多年不断深化记忆。 以至深信不疑! “小厉,你还好吗?”任娴见他脸色不太好,温柔地询问:“是不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裘厉没有回答,他根本已经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了,被彻底阻隔了。 甄絮絮说道:“所以,妈妈其实是裘厉爸爸的病人呀!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是啊,裘医师” 甄絮絮顿了顿,每当她想起这个男人,都不禁一阵阵后怕。 当初见他的时候,他待人温和,和蔼可亲,谁能想到关上门,就能对亲生儿子进行这么残酷变态的精神摧残。 当年她在新闻里看到他入狱的消息,简直冷汗直流,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个小男孩看起来那样孤僻阴鸷。 她还记得疗程的最后一天,小男孩还抓了一只死鸟过来给她看。 她好像狠狠地批评了他,说不应该这样残忍地对待小动物。 小男孩好像还哭了。 疗程结束之后,她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能看到你今天这么优秀,阿姨真的很开心啊!”任娴动情地对裘厉说:“真是太好了。” 她柔和的嗓音已然完全被阻隔在了裘厉的耳膜之外。 砰! 又一个彩色泡泡,破灭了。 他所有的努力、全部的希望、自以为美好的未来,正在一个个地破灭着。 砰! 砰。 砰。 砰 唯一仅存的一丝体面,支撑着他,艰难地吃完了那顿饭。 但裘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到最后的,他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只是机械地嚼着食物。 和这一家人道别之后,裘厉揣手走在大街上。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他脑子彻底放空。 街上的行人、车水马龙、喧嚣的汽笛、小摊贩的叫卖一切的一切,都被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面前是一家甜品店,裘厉迈着沉滞的步子走进去,点了一份大号的爆浆蛋糕。 甜点小妹偷摸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还热特意送了他一杯珍珠奶茶。 裘厉坐街道边的椅子上,看着面无表情经过的人群,就好像看着没有感情的动物一样。 他拆开了爆浆蛋糕的小盒子。 “汪!” 一只流浪狗冲裘厉凶巴巴地叫了一声,望着他手里的蛋糕,目露凶光—— “汪!” “汪汪!” 裘厉嘴角扬了扬,对它招招手:“想吃?” 狗立刻冲到他面前。 他懒懒伸腿,一脚将它踢飞。 “嗷!” 流浪狗惨叫了一声,再也不敢冲他乱吠,夹着尾巴跑掉了。 裘厉看着它落荒而逃的身影,没有任何感觉。 他直接用手抓起了爆浆蛋糕,尝了尝,和刚刚餐桌上一样,入口只是一堆物质,尝不出任何的味道。 太远了,距离姜雨太远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个世界再度对他关上了大门。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了起来,吃得满嘴满脸都是奶油,像个机器人一样,疯狂填塞着自己的胃。 周围不少人都朝他侧目,投来异样的目光。 裘厉一边大口吞咽着蛋糕,一边拨通了给姜雨的电话。 “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呀。”少女温柔的嗓音传来,带着嗔怒:“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联系我!还以为忘了有女朋友呢。”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裘厉舌尖才骤然恢复了知觉。 又咸又苦的味道。 他呕出了嘴里的蛋糕,才发现,原来眼泪的味道,是这样苦涩啊。 对面橱窗反光玻中的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正文 拉住 拉住 姜雨接到裘厉电话的时候,正和爸爸妈妈在游乐园玩。 因为姜雨小时候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看着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带着一起去游乐园,她只有偷偷羡慕的份。 这次程野坚持要她们母女俩一起去游乐园,也是为了抚平她小时候的遗憾。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反正程野已经把姜雨当成了亲生女儿。 姜雨让程野和姜漫依俩人去坐摩天轮,特意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培养感情。 游乐园的背景音很大,姜雨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接了裘厉的电话。 电话那端,裘厉听起来声音有点奇怪,沙哑又很无力。 姜雨连忙问道:“你生病了吗,还是在喝酒?” “没有。”他轻咳了一下:“没喝酒,在吃蛋糕,呛呛了一下。” 他听起来真是被呛到了,咳了好几声,嗓子都哑了, “笨蛋,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怎么可能不被呛到。”姜雨笑话他道:“慢慢吃呀,我又没在,没人跟你抢。” “嗯,你在哪里” “我和爸爸妈妈在游乐场,他们去坐浪漫的摩天轮了。” “开心吗?” “特别开心。” 姜雨低着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声音里都是甜蜜:“特别开心这次去海城找到了爸爸,他对我特别好,对妈妈也好。” “那我就放心了。” 姜雨听着他这句话不太对劲:“什么叫放心了?” “我喜欢看你幸福。” 她皱眉:“裘厉,没事吧?” “我也很开心,我今天去找妈妈了。” “呀,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我。”姜雨赶紧问道:“怎么样,她认了你吗?喜欢你吗?快跟我说说!” “认了,喜欢,她说为我骄傲,还让我搬过去和她一起生活。” “啊啊啊!太好了!”姜雨忍不住跳了起来,兴奋地说:“这太好了,以后我们家小厉就是有妈妈的孩子了。” “嗯,我有妈妈了。”他嗓音里带着一丝沉沉的苦涩:“我今天也很开心。” “所以你就给自己买蛋糕吃了吧。”姜雨抿着嘴,喃了声:“小馋狗。” 裘厉用袖子抹掉了脸上胡乱的泪痕,擦掉奶油,嘴角勾了起来:“就是有点想你。” “那我来找你呀。” “不了,我就是想说” 不管他怎么擦,眼泪就是止不住地落下来,胸襟已经湿了一大片,白衬衣粘在了皮肤上。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压抑着嗓音的颤抖:“就想说” 捂住了话筒,他咬住攥拳的手背,用力地咬着,身形轻微地颤栗着,竭力让情绪稳定下来。 可是做不到。 从五岁之后,他就从来没哭过了,可这一刻,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压抑的悲伤全部宣泄 “你想说什么呀?”姜雨笑着问他:“要跟我表白啊。” “我想说谢谢。” 谢谢你救我于水火,谢谢你拉住我 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光。 “无缘无故,道什么谢呀!” “今天我太开心了,所以有感触。” “好吧,不过就像你以前说的,谢谢谁不会讲啊,要有实际行动才可以哦。” “嗯?你要什么实际行动。” “那我就提要求啦。”姜雨看着面前着一座巨大的、五彩斑斓的摩天轮,说道:“我要男朋友陪我来坐一次午夜的摩天轮,听说午夜的时候,可以看到城市里霓虹寂灭的时刻,网上说,那是人生最美的时刻。” “好,答应你。” “爸爸妈妈下来了,我先挂了哦。” “嗯。” 姜雨挂断了电话,然后拍了一张自己和摩天轮的自拍照,开始p图。 裘厉独自走到了江边,站在高高的堤坝上,狂风呼啸。 早就该离开了,耽误了这么久,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谎言和彩虹泡泡里,活成了傻子。 可笑。 就在他迈出了左脚、闭上眼睛,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他颤抖的手,划开屏幕 姜雨发来了一张自拍照。 照片里的她,穿着一件简单的卡通t恤,长发垂肩,背后的摩天轮灯光透亮,照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剔透的眸子弯弯含笑,指尖冲他比心—— “阿厉,我永远喜欢你。” 这张照片,将他从原本无感也无畏的情绪中剥离了出来,一下子,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离开她的恐惧 永远,有多远? 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天上的那一轮月牙儿,跟初见她时一样的弯,像她笑弯的眼角。 她是他这一生唯一见过的月亮,怎么从此舍得闭上眼睛啊。 游乐场出来,一家三口去商场吃晚饭的时候,程野看到五楼有一家口碑很好的密室逃脱,一定要拉着母女俩人去玩。 姜漫依知道,程野就是特喜欢冒险的一个人,二十岁甚至一个人穿越过西藏无人区。 这些年,只要没有档期,他就会去国外跳伞、蹦极、攀岩,搞极限运动,经常上热搜。 姜漫依说他是嫌命长了,烧的。 程野只是笑笑。 恐怖向的密室逃脱不算极限运动,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姜漫依见他有兴致,尽管心里害怕,还是答应了陪他去玩。 姜雨是看出来了,她妈妈是真的疼老爸,从他们的相处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姜漫依嘴上不要不要的,身体非常诚实,跟着就去了。 譬如刚刚在游乐园玩跳楼机,姜雨打死不玩,程野又很想玩,还要找人陪着,姜漫依吓得脸色都惨白了,还舍命陪君子,跳完下来,直接吐到怀疑人生。 又譬如程野给她买了一串羊肉串,姜漫依不喜欢羊肉的膻气,过去从来不吃,但是刚刚就没有拒绝。 所以姜漫依一直拒绝程野的求婚,根本就不是不爱他,她明明爱他到不行了,真是往死里宠。 姜雨都没感受过这种待遇呢。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她才决定要帮程野一起追妈妈。 姜雨希望妈妈能获得爱情,哪怕这份爱情看起来真的很遥不可及,哪怕他们的身份真的差距悬殊,但这又怎样。 姜漫依没有上过大学,但是她培养出了一个考上北城大学的女儿,这个女儿将来还会拿下芭蕾舞een的最高荣耀。 所以,她不需要有任何自卑的地方。 三个人开了一个重恐的医院副本局,听说里面还有被追和倒追的刺激剧情。 姜雨倒是无所谓,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了都没见到鬼,还能让密室里的活鬼吓到吗? 姜漫依的胆子是真的很小,全程跟在姜雨身后,哆哆嗦嗦地抓着她的衣角。 “女儿!小雨你在哪里!” “你跟着妈妈!千万别乱走!” “小雨,啊!快跑小雨!” 他们三人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走廊里被几个“丧尸”追了好长一段,逼进了一个楼梯间。 姜雨本来以为姜漫依已经够气氛组了,没想到这个喜欢玩极限运动的偶像老爸,居然也是氛围组那一趴的,全程尖叫“卧槽”就没停过—— “谁在摸我!谁在摸老子!滚开啊!” “女儿!你跟着爸爸!不不,你还是走爸爸前面!” “啊!我怎么成最后了!不!我不走最后!” 姜雨说道:“那爸爸走最前面啊,我断后。” “最前面?我不走最前面!我不!我拒绝!我死都不走前面。” 姜雨无语地停下脚步:“那您老人家直接说,你想走中间吧。” “可、可以吗?” “你问妈妈可以吗。” 中间畏畏缩缩的姜漫依颤声道:“野哥,你行不行啊!你自己要来玩,你又这么怕。” “呜,我错了。” “自己跟后面。” 程野乖乖地走到了后面,紧紧抓着她的裙角。 姜漫依不停地伸手打他:“你摸哪儿!” “对、对不起。” 三人沿着吱吱哑哑的老旧木质楼梯,蜿蜒而下,不知不觉间,程野蹿到了姜雨的身后,哆哆嗦嗦抓着她。 姜漫依还是心软,将他护在中间。 姜雨真的有点无语。 一开始她觉得程野和姜漫依当属良配,程野能够照顾好妈妈的余生,但是现在看来 谁照顾谁啊! 妈妈这是又要养个儿子了吧! 姜雨回头,不满地对程野道:“爸,你怎么回事呢!你要保护妈妈啊!你怎么能把她放到后面,万一她被鬼鬼抓住了呢!” 程野被女儿教训了,赶紧将姜漫依拉回来护在身前:“漫漫,你别怕,我保护你。” “我不怕。” “女儿,你也别怕,有爸爸在!什么鬼鬼都不敢过来!” 话音未落,前面楼梯尽头又出现了几个踉踉跄跄的“丧尸”朝他们扑过来。 “哇!快跑!” 程野一只手抓着姜雨,另一只手抓着姜漫依,拉着他们疯狂飞奔,逃离丧尸的追击。 前面有一个开了门的空房间,程野冲进去之后,“砰”地一声关上门,背抵靠着门喘息着 这时,房间里的灯亮了。 程野一只手拉着姜漫依,另一只手拉着的人不是姜雨,而是一只“丧尸”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头套都掉了。 这个工作人员可能也挺无语,还没遇到过这么脱纲的剧情和这么不靠谱的爹,他抱歉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重新戴上头套,离开了房间。 “诶?!你怎么!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还来啊!” 姜漫依“噗嗤”地笑了一下,说道:“行了,你女儿不会有事,那丫头胆子肥着呢,估计这会儿都已经逃出去了。” “好吧。”程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望她一眼:“我表现得很糟糕吧,刚刚小雨都看不过去了,还说我呢。” 姜漫依观察着房间,寻找线索,漫不经心道:“你一直都这样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一直都这样” 程野回想着年轻的时候谈恋爱那会儿,好像他主意也挺多,带着姜漫依“体验”世界,某些特殊的时候要求更多。 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搞摇滚,不都挺自我的嘛。”姜漫依见他沉默,笑着推推他:“没想法怎么搞创作呢,是不是。” “漫漫,跟我在一起你觉得开心吗?” “挺开心啊。”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委屈吗?” 程野追着她,不依不饶地问道:“有些时候,我让你这个那个的你不愿意可以直接说。” “愿意啊。” “真的?” “问这些做什么,快找线索啊,不想早点出去吗。” “不想。”程野显然是氛围组成员,他更愿意体验这一刻独处的浪漫。 “漫漫,你可以拒绝我,我脑子一根弦,有时候没那么细心,顾及不到你的情绪,但这绝不是不爱你。” “你说这个干什么,一把年纪了。” “什么一把年纪,你这丫头,心态不对啊,我现在感觉,我们是接着二十年前的热恋继续谈,二十岁出头,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浪。” 姜漫依看着他,笑了。 她就喜欢这男人身上这股子活力和朝气,让她感觉自己死气沉沉的人生,重新有了光。 “野哥,你是很好很好的,是我不好。” 能跟他在一起哪怕一天、一分钟、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命运丰厚的馈赠。 所以她会包容他所有的孩子气,爱他的任性,因为是她选择了这个男人。 程野捧着她的脸,将她按在了墙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那我就只能在某些事情上,让你知道你有多好了” 搞摇滚的男人有多疯,姜漫依早就知道了,但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程野竟然一点都没变。 “那个不好意思二位,打扰一下。” 床上躺着装尸体的工作人员坐起来,举了举手:“二位还继续走剧情吗?就我要起来吓你们了。” “” 正文 爸爸的宫斗 爸爸的宫斗 继仲夏夜舞会之后,爱斯梅拉最大的一桩盛事,大概就是首席指导凌旋的回归。 众所周知,凌旋算得上是爱斯梅拉创办之初的第一位首席导师,年龄很大了,白书意和薛嘉怡在她前面都都只能算学生辈。 只是这些年她一直在爱斯梅拉的海外分区,指导学生参加国际比赛,鲜少回国,所以国内的学生,几乎都没见过她。 而步希真正的导师,就是凌旋。 准确说来,步檀嫣还是凌旋的最后一任学生呢。 所以,她算得上是整个爱斯梅拉,最有重量级的导师了。 眼高于顶的步家,看不上白书意的水平,却能让步希拜凌旋为师,她的实力可见一斑。 爱斯梅拉最近疯传的小道消息:说凌旋这次回国,是准备要再收一位徒弟。 谁都知道,虽然凌旋有带班授课,但是真正称得上她关门弟子的人,只有步希一人。 所以这次,所有学生翘首以待,眼巴巴地期待着能够被凌旋选中。 如果有幸成为她的关门弟子,那就前途无量了啊。 谢渊当然苦心为自己的女儿绸缪着,特意安排了一场饭局,想要介绍姜雨给凌旋认识。 奈何凌旋直接在电话里拒绝了谢渊的邀约,告知他,这一次挑选学生,她要自己挑,不会经由任何人的介绍来选学生。 否则的话,她的门槛恐怕都被人踏破了。 谢渊放下电话之后,脸色很难看。 在北城,甭管什么权威显赫,谁敢拂他的面子呀。这还是谢爸第一次被人拒绝吧。 姜雨对这个凌旋老师也更加好奇了。 果然,有实力的人,永远有值得傲慢且不畏权贵的资本。 姜雨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拥有被实力筑基的底气。 “没事,爸爸另外给你想办法。”他还没忘安慰姜雨:“就算是硬塞,我也要把你塞给她!” “啊,这真的不用勉强。”姜雨赶紧摆手:“就算凌老师不选我,我也会好好练舞的,这没关系。” “如果你能当她的学生,基本上未来的局面就打开了。” “真…真的不用勉强啊。” 谢渊叹了口气,沮丧地说:“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很没用。” “没有!” “这都帮不了你,我这个爸当得还不如那个明星。” “真的不是啊爸爸,你们都对我很好。” “他的房子你经常去蹭住,我给你的房子,你都不住。” “啊这” 姜雨看着谢渊沮丧失败的表情,很心疼:“那我今晚就搬进去,好吗!” “说定了。” “嗯!” 谢渊脸上的挫败之色一扫而空:“我已经帮你喊了搬家公司,他们应该已经去程野家里收拾行李了,不用操心。” “” “以后你就住在谢爸家,当你自己的家一样。” “” 没过多久,程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里他暴怒大喊:“谢渊!你王八蛋!谁说小雨要搬家啦!谁同意了!” 谢渊淡定地说:“她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决定住哪里、和谁住。” “我不同意!我抗议!” “抗议无效。” “啊你!” “消气,你气死了小雨只能继承你的遗产,还叫我爸爸。” “” 砰,电话挂断。 姜雨嘴角抽抽。 毫不怀疑,谢渊这位爸爸,在后宫剧里肯定能活100集。 开局就拿程野的人头。 为了方便凌旋选人,爱斯梅拉这边特意组织了《天鹅湖》第二幕的小型汇报演出。 仍旧是老规矩,女主角由沈傲晴担当,其他的角色按照abcdef的不同班级排序。 姜雨只拿到了一个小天鹅的角色。 所有的同学都在议论猜测,这次多半沈傲晴要被凌旋给选走了。 毕竟她是女主角,戏份又多,而且实力不容小觑。 “沈傲晴不是白书意老师的关门弟子吗?” “沈傲晴摆明了更想进凌旋门下啊,否则她就不会报名参加汇报演出了。” “说的也是啊,温伦就没有报名。” “啊,如果她真的被凌旋选走了,白书意老师岂不是很没面子。” “上次仲夏夜比赛,沈傲晴惨败,白书意老师可能对她也很失望了吧,现在另谋出路,也是聪明的举动。” “她要是走了,白书意老师岂不是要重新选学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呢。” “嘻嘻,梦里什么都有。” 台下的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姜雨也在后台用心准备着。 上台前,沈傲晴轻蔑不屑地望了她一眼。 就算拿下仲夏夜之星,那又如何,还是f班的人,重要的比赛中,连四小天鹅都选不上。 不过一个混迹人群中的小天鹅罢了,永远成不了女主角。 小天鹅那么多,凌旋老师能看到她,就怪了。 不过,这一次姜雨的登台,她不再像过去的几次比赛那样紧张了。 混迹在一群群的小天鹅中,她反而好像放下了女主角的包袱,开始沉浸其中,开始享受舞台了。 本来舞蹈就是非常私人化的展现,舞者首先要感动的就是自己,其次才是感染观众。 如果自己的心态放不开,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跳得比别人好、拿奖杯、拿第一名 杂念纷扰,又怎么可能全情投入,沉浸其中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姜雨就彻底放开了自己,她要享受舞台,而不是被舞台所束缚。 就算是群演小天鹅又怎么样,只要能穿上这一身洁白的天鹅服,她就是最美的那一只! 反观沈傲晴,她和姜雨的心态就截然相反了。 白书意已经对她彻底失望,再留在她的名下,也没什么意思了。 沈傲晴迫切地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找一位真正能够教她本事的导师。 凌旋曾经指导过步檀嫣,若能够拜入她的门下,将来拿下芭蕾舞een,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沈傲晴卯足了劲,使尽浑身解数,在舞台上展现着自己。 但世事往往过犹不及。 就连台下的观众学生都看出来,沈傲晴的舞蹈跳的用力过猛,反而丧失了美感。 凌旋低头询问身边的老师:“天鹅女王是谁的学生?” “是白书意老师的学生。” “白书意?”凌旋皱了皱眉:“我明白了。” 白书意看着台上的沈傲晴,脸色一阵阵地难看。 连台下观众都看出了她迫切表现的欲望,更别提凌旋了。 汇报演出还没有结束,白书意便沉着脸退场了。 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汇报演出结束之后,所有演员站在舞台上向观众谢幕,每个人都踮脚向前,试图让凌旋看到自己。 沈傲晴站在第一排,喘息着,昂首挺胸,自信地迎接着观众如潮的掌声。 姜雨都快被人群给挤没了,她拼命踮脚,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谢渊老爸。 谢渊的目光倒是一直在她身上,手搁在膝上,暗搓搓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姜雨笑了一下,食指和拇指悄悄对他比心,眨眼k。 凌旋就坐在谢渊身边,见他和台上的小天鹅互动,于是问道:“你之前想介绍给我的干女儿,也在舞台上?” “嗯。” “她在第三排第” 谢渊话音未落,凌旋打断道:“不用介绍,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谁?” “反正不是你的干女儿。”凌旋任性地说。 “你知道我干女儿是谁吗。” “反正能给你谢渊当女儿的人,绝对不会是我看上的小天鹅,否则你这干爸爸也当得太不尽心了。” 谢渊淡淡笑了:“她跳舞的事,我从来说不上话,想帮也帮不上,管多了还会被嫌。” “难得,你这个干爹当的这么卑微?” “她有自己的想法。” 凌旋和谢渊也认识多年了,从自己的爱徒步檀嫣和他谈恋爱那会儿,她就知道他了。 这么多年,除了步檀嫣,还从来没在他眼底看到这么温柔宠溺的神情。 真当亲女儿了啊。 在学生们完成谢幕之后,凌旋缓缓站起身,来到了舞台前方。 她年龄过五十了,鬓间也染了霜,但是身材保持得非常好,精神状态也相当不错,容貌看着竟和白书意不相上下。 舞台上所有的“小天鹅”心脏都提了起来,满心期待地看着凌旋。 沈傲晴更是跃跃欲试,就差直接冲到凌旋面前对她说:“选我!选我!” 然而,凌旋直接错开了“天鹅女王”,错开了王子,错开了魔王,也错开了四小天鹅 她视线望向后排人堆里的姜雨:“小天鹅,你过来。” 姜雨身边的女孩兴奋地走出去,然而凌旋摇摇头:“不是你,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姜雨的身上。 果然,哪怕只是饰演一个戏份少的可怜的小天鹅。 仲夏夜之星,永远不会泯灭光彩。 “是我吗?” 姜雨指了指自己,一再确认。 “没错。” 姜雨乖乖走到她面前,凌旋检查了一下她的身板,捏了捏肩膀和手臂,然后又检查了腿型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当她最后打量了她五官的时候,恍然间愣住了。 她的模样 她盯着姜雨看了许久,看得姜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避开了视线。 凌旋看看姜雨,又望了望不远处的谢渊,嘴角轻微地抽抽了一下。 不-能-吧! 她是步檀嫣的老师,两个人年龄也不过十岁的差距,所以平日里也是亦师亦友。 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步檀嫣和谢渊地下恋情的人。 所以她一看到面前这女孩的模样,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孩子根本就是步檀嫣和谢渊两个人的结合版! 他们竟然有孩子吗! 什么干女儿,这摆明了就是亲生孩子! 谢渊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把这个小女孩送到爱斯梅拉来,难道不怕其他人看出来? 凌旋环顾四周,在场的评委老师和学生们,好像都没有怀疑什么。 如果不知道当年那段往事,大概也不会有人把谢渊和步檀嫣联系在一起吧。 她只能按捺着心中的好奇,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雨,姜子牙的姜,下雨的雨。”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是” 上一世,姜雨对母亲有诸多误解,羞于启齿母亲的工作,但是现在,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妈妈是理疗师,在按摩会所工作;爸爸是歌手。” 凌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皱着眉又望了眼谢渊。 谢渊手插口袋望天,假装接收不到她的眼色。 薛嘉怡本来是属意于姜雨,自从上一次仲夏夜舞会姜雨帮她拿到了首席之位,她对姜雨的不满感消散了大半。 如果能让她跟了自己,好好培养,将来她的声望必然超越白书意。 而看今天这局面,凌旋好像也看中了姜雨,于是,她试探性地问:“凌老师,怎么,你对姜雨同学感兴趣吗?” 凌旋当即表示:“这位小天鹅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她的实力不容忽视。是,我想选她。” 混迹在一群白天鹅中,对比格外明显,无论是动作熟练度还是技巧,姜雨都要胜过周围其他人。 凌旋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姜雨水平远超常人。 薛嘉怡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的确,自己教姜雨可能有些勉强,因为她不出三年,必然会全面超越自己。 但是凌旋不一样,她是带过步檀嫣的金牌导师,她一定能将姜雨培养成第二个芭蕾舞的明星。 “姜雨同学,从今天开始,你由我来负责指导,我要求很简单,每天需要早起练基本功,能做到吗?” 姜雨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凌老师,您决定要收我?” “需要这么吃惊?” “没有,不是” 她上场前是真的没有想到会脱颖而出,毕竟小天鹅这么多,她都放平心态了,只要对得起舞台就好,不要争强好胜。 没想到无心插柳,凌旋竟然真的选了她。 姜雨望向了不远处的谢渊,谢渊嘴角含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作为父亲,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他感到骄傲。 正文 于心有愧 于心有愧 八月底的黄昏,残阳似血,气温燥闷。 工地上,裘厉推完了最后一车水泥,来到结算处,拿到了他最后的一笔酬劳。 工头还额外多给了他一千块,感慨地说:“这么多年,我也是没见干活这么下死力气的人,跟不要命似的,大学生,你还真是个实在人啊。” 裘厉接过了钱,说了声:“谢谢。” 工友看看工地门口等候多时的小姑娘,叹道:“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女朋友,天天来工地等着你,顶着大太阳还给送水。” 裘厉偏头,看到远处的姜雨。 她捡起一片梧桐叶,给自己呼呼地扇着风,白皙的脸蛋格外容易泛红。 见他望过来,姜雨拎着梧桐叶的手冲他扬了扬。 裘厉淡漠的眸中平添了几分不舍,然而只是转瞬即逝。 他将拿到的工资踹进书包里,然后朝着她小跑过去。 少女眼中含着笑,用手腕替他擦拭了鬓间和额头的汗珠。 “可算结束了!”她松了一口气:“你要是再在这里干下去,我都要晒成非洲人了。” 裘厉怕弄脏她的手,躲了躲:“谁让你来了,这里灰尘太大了。” “我想见你嘛。” “又不是没有机会见面。” “你白天在工地,我爸妈现在管我特别严,晚上十点钟之前必须回家了,我想多和你呆一会儿啊。” “小雨,你变得黏人了。” “我变黏人了吗?” “嗯。” 姜雨甜甜地笑了起来:“那可能是因为我有爸爸了。” 找到爸爸之后,而且还是两个爸爸,都特别爱她。 她渐渐有女儿的模样了,因为撒娇耍赖都有人包容她,她也有了可以依赖的人。 姜雨索性就挽住了他,用下颌努力去够他的肩膀:“怎么办,女朋友开始变黏人精咯。” 裘厉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小雨” 她踮起脚勉强能够到他的肩膀:“嗯?” “我身上不干净,流了很多汗。” “好像是有点味道。”她吸吸鼻子,又凑近了去闻他:“很有男人味哦” 话音未落,他赶紧推开了她,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姜雨毫不在意地背着手,走在他的身后,言笑晏晏地说:“明天开学,一起去北城大学啊,到时候你要帮我搬行李哦。” “你爸呢?” “我现在有两个爸,你问的是哪一个?” “两个都问。” “他们倒是想送,但是我想和男朋友一起去上大学啊。明天早上,说好了哦。” “好,我答应你。” 裘厉回家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和姜雨俩人走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 裘厉请她吃了一顿牛排西餐,然后又主动提出要带她去买裙子,理由是明天上学,必须要穿他买的新裙子去学校。 姜雨知道这小子今天拿了不少薪酬,消费欲望无处安放,索性也就答应了他。 他们之间没少相互送礼物,反正将来她都会还他的。 裘厉几乎不会给自己买什么东西,但凡姜雨能考虑到的,都会给他买,大到电脑、小到衣服裤子鞋 他从小没有妈妈,姜雨愿意多照顾他一些。 裘厉陪着姜雨在商业中心走走逛逛,服装店里东挑西选,试了又试。 姜雨选中了一条颇有小众设计风的裹胸棉麻连衣裙,背部彻底镂空,能看到她漂亮的蝴蝶骨,裙身修长显瘦,很仙女。 “好看吗男朋友。” 少年和一堆男人坐在柔软的等候区椅子上,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眼底便有了光。 其实不用问,看到他燥热的眼神,姜雨便有了答案。 裙子价值一千块,裘厉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姜雨要去试衣间换裙子,裘厉拉住她:“不用换,穿这件陪我。” “又不是没有机会穿。”姜雨笑了起来:“我这运动鞋,不合适。” “这简单。” 说着,裘厉又将她拉进了对面的一间鞋店。 “” 买了裙子,买了带跟的小凉鞋,姜雨打量着裘厉付钱的时候,兜里还有剩余,生怕他又拉着自己去买别的,索性就约他去看电影。 暑假进入了尾声,电影院迎来了一波不小的学生党人流,裘厉嫌吵,索性俩人就去了私人影院。 一个浪漫地中海风格的小房间,房间里有可爱的龙猫沙发,沙发上有松松软软的抱枕。 更重要的是,无人打扰。 裘厉选了一部周星驰的喜剧片《大话西游》,姜雨问道:“你没有看过吗?” “看过,你呢。” “我当然也看过啊。” “还可以再看一遍。” 姜雨瞬间就明白了,她所想的看电影,就真的只是看电影,她连零食都买好了。 然而男人理解的看电影,好像并不单纯地只是看电影。 这部电影时常将近3个多小时,裘厉坐在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就像全天底下所有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的自然 姜雨其实觉得今天的裘厉有点怪怪的。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问:“男朋友,我觉得你今天好像不是特别开心呢?” 投影的光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映出了幽蓝色,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影画面,轻“嗯”了声。 “怎么的呢?” “没怎么,想你想的” 裘厉伸手将她鬓间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了她清丽的鹅蛋小脸,两个人距离近在咫尺。 姜雨被他这般凝视着,盯了好久,已经不再是脸颊耳朵红彤彤,她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裘厉的五官颇具攻击性。 那种英俊,不需要细品,也没有被藏住,更不需要什么内在衬托,就是帅,明明白白的帅,张扬恣肆的帅。 任何女孩第一眼见他,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如果撞上他的目光,心脏就会像烧开的锅炉,噗噗冒蒸汽。 姜雨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他柔软的薄唇,在自己鼻尖轻轻触了触,宛如蜻蜓点水。 这一个吻细腻而绵长,不似以往的掠夺,而是细细地品尝,满腔柔情,无尽温柔。 这男人温柔起来,真的很让人着迷。 “姐姐喜不喜欢我?”在喘息的间隙,他一再地追问她:“喜欢吗。” “嗯” “嗯是什么?” “嗯就是很喜欢。” “很喜欢是有多喜欢。” 他像个永不满足的孩子般,一再地索要着她的答案。 姜雨软软地伏在他肩头,细声道:“喜欢到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 “嗯。” “这样呢?” “嗯。” “那这样呢。” “” 裘厉嘴角绽开一抹得逞的笑意:“怎么办,不够。” “但我10点前,要回家。” “那还看什么电影。” 说完,少年拉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私人影院。 街上夜风微凉,今晚的月亮很满,也很亮。 姜雨彻底放空的脑子里,回荡着裘厉拉着自己离开的时候,电视上《大话西游》里的那句台词—— “她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裘厉牵着她在酒店门口站了很久,夜风漫漫吹凉了他的躁热。 他把她送回了家。 姜雨看着他低沉的脸色,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我们家的男朋友,还是很老实呢。” 裘厉淡笑了一下,牵着她的手:“明天来接你。” “好哦。” 姜雨踮起脚,轻轻地在他的下颌印下一记亲吻。 裘厉一个人在夜风里站了很久,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楼道间,左脸颊温热的触感也缓缓消散了。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 那么亮,真想把它装进水晶玻璃瓶里,好好地珍藏起来,将来捧在手里看。 多不舍啊。 他的视线艰难地抽了回来,忍着疼,离开了。 第二天,裘厉遵守约定,一早便在楼下等着她了。 姜雨的行李并不多,因为她不一定会在学校宿舍常住,绝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呆在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不过见裘厉也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她略感惊讶:“这是你所有的东西吗?” “嗯。” “好少哦。” “足够了。” “好吧,以后念大学,再慢慢置办,我帮你买,衣服裤子都换新的。” 姜雨想着,裘厉这衣架子的身材,真好好打扮起来,不知道多英俊呢! 裘厉叫好的出租车,早已经停靠在路边了。 本来程野是说要送姜雨去学校,但是被姜雨强硬地拒绝。 这段时间的接触,保密工作还算做的不错,没有人会把出没在这般残破的穷街陋巷里的男人,和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偶像明星联系在一起。 而且这一带是待拆房,这两年人烟稀少了,所以还没有绯闻传出来。 但如果他敢往大学城里凑,那就是分分钟上热搜的效果。 开学季,北城大学朝气蓬勃、热闹非凡。 新生一眼就能被看出来,他们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充满了对大学生活的期待和渴望。 各学院的学姐学长们在入校的林荫路上设置了新生报到处,报道之后就能拿到宿舍的钥匙。 裘厉送姜雨到了宿舍里,然后妥帖地替她整理了行李箱,然后套好被单床罩,甚至将卫生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摸了摸姜雨的头:“长大了,学会照顾自己。” “你照顾我啊。” 阵雨之后的夏风迎面,带着几分潮湿的燥热。 姜雨如往常一般踮脚去擦拭少年额间的汗珠,没想到他稍稍后仰,避开了她的手。 “我送你去宿舍啊,顺便也帮你打扫一下。” “不用。” “为什么?” “我要走了,小雨,现在就好好道个别吧。” 一阵风过,树上的水珠簌簌地落下来,噼里啪啦。 姜雨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走过去拉拉他的小拇指:“还没到愚人节呢,开什么玩笑啊。” “不是玩笑。” 飞机是晚上八点三十,海城。 机票是单程,离开这个令他噩梦笼罩、伤心欲绝的城市。 永远,不再回来。 姜雨看出了少年平静的眉眼里毫无玩笑之色,她有些慌了,颤抖地拉住他的手:“裘厉,不是说好一起念大学吗,你走哪儿去啊。” 裘厉从书包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份邮件,封皮是蓝色的几个大字:海城大学录取通知书。 女孩手上的行李箱,哐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嘴角浅浅地扬了起来,宛如初见时的邪恶—— “骗你呢,我报的是海城大学。” 和任娴见面的第二天,就是志愿填报的最终截止日期。 学校是裘厉随便填的,专业代码第一个就是北城大学,往下拉的第二个,是海城大学。 南与北,隔着半个中国,山海之遥,够远了。 去哪里无所谓,他只想离开。 至于面前的女孩,她拥有大好的人生,值得期待的未来和疼爱她的家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跟他一样被欺负、被排挤、被边缘的小可怜了。 她像一朵太阳花,努力迎着阳光招展,奔赴更远大的未来。 他宁可缩回潮湿阴暗的巢穴里,烂掉,死掉 “小天鹅,我不想爱你了。” 想平静地告别,恐怕做不到。 裘厉说完这句话,不敢再看她,捡起地上的行李箱,决绝地离开了。 他怕看到她心碎的神情,怕再多一眼,就永远走不了了。 先说再见的人,于心有愧。 在校门口,裘厉终究不忍地回头望了一眼。 少女瘦弱的背影仍旧停留在原地,仿佛还停留在眩晕的仲夏夜之梦中,未曾醒来。 她很困惑,或许也会很伤心。 但有朝一日,她终究会好起来,会成为舞台上最闪闪发光的天鹅女王。 然后,忘了他。 裘厉不再犹豫,坐上了等候多时的出租车。 北城大学四个字,缓缓消失在了后视镜里,直到转过拐角,再也看不见。 全世界好像只剩了泣不成声的他自己。 正文 找他 找他 姜雨没有想到,今年的秋天来得这么快。 仿佛在他走了之后不久,转眼间枝头黄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沉甸甸地铺在了林荫路旁。 她的世界在裘厉离开的那一瞬间,被剥离得只剩了一个空壳。 裘厉去海城之后,换了手机号,也换了全部的联系方式,仿佛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销声匿迹。 北城大学的芭蕾舞专业有不少认识的人,都是爱斯梅拉的同学。 每天和女孩们一起往返于学院和艺术中心,生活充实而简单。 虽然每天都很忙,但姜雨仍旧感觉心里空落落。 至今她都不敢去想那个清晨的阳光,不敢去想裘厉对她说出分手的那句话。 姜雨每天都给他发短信,但是他从未回过。他换了手机号,再也联系不到了。 那天清早,姜雨来到物理大楼,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任娴上班。 “请问任老师等会儿有课吗?” 任娴打开了办公室大门,温和地说道:“我没有课,同学你有什么事?” “我是裘厉的女朋友,我我想找您聊聊关于他的事。” 任娴让姜雨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裘厉同学很优秀,我还希望他能填报我们物理专业呢,不过他好像更倾向于子承父业,填报临床心理学专业。” 姜雨看着任娴的神情,仿佛在说这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任老师,您叫他裘厉同学?” “嗯?” “他不是您的儿子吗。” 任娴大惊失色:“姜雨同学,你何出此言呢?” 姜雨比任娴更加震惊,站起身说道:“任老师,裘厉这么多年,全部的希望、支撑他活下去的勇气,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变得更好、考上最好的大学、拿到最好的成绩来见您吗!您怎么能叫他裘厉同学!” “你是不是误会了?” 任娴皱眉道:“我有家庭,有女儿,我的女儿比他还大,他又怎么会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确认识他,他是裘绍医师的儿子,那时候我因为博士论文整夜失眠,在裘医师那里做过几个疗程的康复,认识了他” 听到这个消息,姜雨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心脏都要窒息了。 “您是说您不是他的妈妈” “我当然不是,过去我和裘医师聊起过裘厉的母亲,她生他时难产死亡了。那时候,我看裘医师好像很爱他的亡妻,提起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悲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他才会对那孩子做出那样恐怖的事情。” 姜雨明白了,彻彻底底明白了。 裘绍偏执地把对亡妻的爱全部转化到对儿子的恨上,虐待他、伤害他。 裘厉小时候太缺失的母爱,才错误地将任娴这个亲切和蔼的阿姨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那个时候的他,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 后来任娴疗程结束,不再造访,裘厉便以为“妈妈”抛弃了他。 这么多年,记忆不断强化,变成了他心底最深的执念。 他未来会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临床催眠师。 谁都不会想到,他第一个催眠的对象,竟是他自己。 而这样的催眠,真实地改变了他的记忆,让他把任娴当成了母亲,深信不疑。 所以那天在游乐场,裘厉给姜雨打电话,强颜欢笑地告诉她那番话,说妈妈认了他,很喜欢他,也为他感到骄傲,还让他搬过去一起住。 那不是安慰,也不是“假话”。 那时候的裘厉,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姜雨强忍着内心抽搐的疼意,走出办公室,回头对任娴深深地鞠了一躬,弯腰的那一刻,眼泪直接滚落了眼眶。 “任老师,我我知道这样强人所难,但是能不能请你以后见到他”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裘厉提分手她都没有哭,但是这会儿,心疼得快要死亡了。 “姜雨同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你尽管说” 姜雨哽咽了好久,却只能说:“算了。” 已经晚了,任娴帮不到裘厉任何事。 母亲曾是他全部的希望,而今他的信念已然坍塌。 没有希望,没有光,他像受伤的野兽,重新躲回了黑暗的巢穴里,把自己关起来,藏起来。 任娴似乎也回想到那日甄絮絮的生日宴会上,裘厉脸色的不对劲,急切问道:“姜雨同学,裘厉他在哪里,能不能让他来见我一面,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他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出物理大楼,姜雨的思绪变得很慢很慢。 他走的那天,她追到机场,没能见到他,蹲在航站楼哭得像个孩子。 她埋怨过裘厉耍她、骗她,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和他分手。 后来姜雨给他打电话,被告知停机,去过一次他的家,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看到里面白布尘封的沙发和落灰的家具,才惶然意识到 他是真的走了。 【知过】app再次提醒姜雨,【拯救恶魔少年】长时间未进行任务,扣除账户余额500。 再这样扣下去,姜雨的账户将所剩无几。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不管扣不扣钱,姜雨都必须要去一次海城。 她要告诉他,就算全世界都不爱他、不要他,小雨也不会不要他。 裘厉抵达海城的时候,天空中飘着雨星子。 南城的空气闷热潮湿,就连吹来的风,都是燥闷无比的。 裘厉下了飞机之后,连手机都没有打开,直接扔了卡。 他害怕看到姜雨发给他的信息,但凡她哭着求求他,他都没有办法迈出步子。 北城是他一分钟也不想再呆的城市,但那里却有他此生最珍爱的姑娘。 骗她、抛弃她,或许是他干过最混账和昧良心的事了。 但是管他妈的他就是这样的烂人,下地狱也不能拖着她一起。 挺好,就像地球绕了一圈,最终回到原点。 他还是过去那个无知无觉、没心没肝的垃圾。就算下一秒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大学生活对于裘厉而言,没什么意思。 他脑子聪明,不需要特别努力也能消化全部的课堂知识点,想听就听,不想听了就趴在桌上睡觉。 晚上和一帮不怎么学习、无所事事的男生去ktv喝酒,自由自在。 酒吧里常常有女人主动请他喝酒,裘厉往往来者不拒。 酒精能让他入睡更快,否则一旦思念起了头,那就是漫漫长夜无边的酷刑。 没钱了就去挣,别说他脑子聪明,就冲他这张脸,在海城这种金砖铺地的国际大都市,干什么都挣钱。 钱,不在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负重。 他也永远回不到那个用一袋袋水泥、换回一个水晶音乐盒的盛夏。 现在的裘厉,做什么都是轻飘飘的,脑子也总是恍恍惚惚,嘴角的笑容越发轻佻,不像个人。 挣到了钱,去暴饮暴食一顿,填补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或者去打牌,然后挣更多,或者玩开心了全部输出去。 哪怕第二天饿死了,又有什么所谓。 那天晚上,在pyhoe酒吧,他遇到了甄絮絮。 裘厉已经半醉了倒在吧台,是听到有人在喊他,恍惚间回头,看到少女艳丽的容颜。 她穿着热裤吊带,化着烟熏妆,眼睫毛长得有点吓人。 她看到裘厉,整个人都疯狂了,抓着他拼命摇晃:“天呐!啊啊啊啊!你竟然来海城了!你别说你在海城念大学!你别说你别说你在海城大学!” 裘厉被她晃晕了,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你谁?” “甄絮絮啊,你竟然把我忘了,太伤心了吧,亏我还一直惦记你呢,找我妈要电话也总要不到。” “甄絮絮”裘厉迟钝地在脑子里搜索这三个字:“这他妈谁?” “我是任娴的女儿啊。”甄絮絮嘴角撅了起来:“你真的伤我心了,我决定不理你三分钟。” “任娴”两个字,将裘厉的心脏戳了一下,他总算稍稍清醒了些。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轻轻抬了抬:“你是她女儿。” 这个极具侵略性的暧昧动作,让甄絮絮全身都仿佛被电打了一下,脑子里滋啦滋啦冒火花。 裘厉这样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中带着冷硬的气质,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但偏偏又迷人得要死。 从外到内,都火星撞地球一般,撞到了甄絮絮意中人的点上了。 从第一天见面,她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裘厉捏着她柔嫩的下颌,看了将近半分钟之久,看得甄絮絮面颊潮红。 “裘厉,你看什么呢?” 裘厉嘴角浮现一丝冷飕飕的笑意,甩开了—— “你这张脸,真他妈难看。” “” 甄絮絮轻轻打了他:“你怎么说话呢!” “老子说话就这样,受不了,滚。” 甄絮絮见他这模样,完全不似第一次见面时沉默的少年。 “这么野啊。” “滚。” “偏不。” 甄絮絮在学校里是众星捧月般人气高涨的学姐,校学生会主席、街舞社团会长都是她,成绩常年保持第一名,不久前还拿到了保研名额;街舞社团在她的带领下也是常常拿奖 追她的男生就更别说,加起来能绕操场两圈。 她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一路平平顺顺,在父母的庇护和宠爱之下长大,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凶巴巴不近人情的语气和她说话呢。 “裘厉,你是一个人来玩啊?”甄絮絮继续试探地问:“女朋友呢?” “女朋友”三个字,让裘厉好不容易麻痹的神经,又开始疼了。 说不得、想不得 甄絮絮又点了一杯莫吉托,递到裘厉的手边:“学弟,今晚没兴致,咱就不聊了,喝了这一杯我就走,等你清醒了,学校里见。” 裘厉需要更多的酒精来麻痹自己,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舌尖接触到酒□□体的时候,竟然会有甜丝丝的碳酸气泡感! 自从离开北城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尝到任何食物的滋味了。 裘厉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了面前的甄絮絮。 甄絮絮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额头:“学弟乖乖的哦,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裘厉吃掉了酒杯里的最后一个青桔,把他牙齿都酸得打颤了。 额头上被轻拍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和姜雨初见的第一晚。 小雨也是这样打了他一下。 此后,全世界都活过来了。 正文 挥鞭 挥鞭 甄絮絮学的是文学,很难想象,一个物理系教授,会养出一个学文学的女儿。 裘厉酒醒之后的第二天,躺在宿舍硬板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宿醉之后,脑门有点疼。 上铺的室友冲进门,兴奋地告诉他,有个超级漂亮的妹子,在楼下等了他一早上了。 裘厉脑子一轰,连鞋都没顾上穿,光着一只脚跑到阳台,看到了楼下的甄絮絮。 她站在银杏树下,冲他扬了扬手,嘴角挂着清丽明媚的笑容。 裘厉的热血顷刻间消散无踪,懒洋洋回了宿舍,为自己刚刚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 是裘厉先不要她,那个姑娘如此刚烈要强,又怎么可能跨越山海、觍着脸来找他。 他到底又在期盼什么。 裘厉洗了把脸,穿着一件黑卫衣,踏着人字拖,迈着懒散的步子下了楼。 甄絮絮见他下来,赶紧走到他面前,手里拎着甜品盒:“喏,上次见你吃了好多蛋糕,猜你肯定喜欢吃甜品。” 清醒之后的裘厉,似乎比醉酒时好相处一些了,虽然没有接甜品盒,但也没有开口就让她滚。 “有事?” “没事啊,就很好奇,我记得我妈说,你是要考北城大学的,怎么会来海城呢?” 裘厉脸色沉了沉。 任娴已经快成他心里的一根刺了,说不得,想不得。 在他最不堪、最痛苦的儿时那几年,妈妈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是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一丝留恋。 渴望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最后命运告诉他,一切都是痴心妄想,他妈妈已经死了! 甄絮絮有妈妈,他没有,他妈妈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甄絮絮拥有他渴望的一切幸福。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她有知觉的原因。 但这种知觉,只让他觉得恶心。 将裘厉脸色不好看,甄絮絮笑着猜测道:“不会是因为打听到我在海城吧?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裘厉冷道:“我有女朋友。” 甄絮絮睁大眼睛,没想到他真有女朋友:“开玩笑的吧,我看你一点也不像有女朋友的人,哪个女孩受得了你这样的性格啊。” “随你信不信。” 裘厉迈着步子,朝食堂走了过去。 甄絮絮继续跟在他身边,追着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女朋友没跟你一起来海城啊?你回答我,我就请你去二楼自助餐厅吃晚饭。” 裘厉校园卡里没剩多少钱了,之前赚要么酒吧花光了,要么就是输了,反正他也没数。 他回头望向甄絮絮:“我说我有很严重的精神病,之前好多年把你妈当成我妈。那姑娘跟我在一起,我怕哪天梦里醒过来把她杀了,信吗。” 甄絮絮反应了好久,忽然大笑了起来,只把他的话当成幽默的玩笑:“哈哈哈哈,疯批啊,我喜欢。不过说起来,你要是跟我谈恋爱,那我妈还真成你妈了,哇,你是不是在间接对我告白啊。” 这句话,宛如重锤,猛地敲击在裘厉的心头。 如果和她在一起了,任娴是不是就真的是他妈妈了? 裘厉一方面疯狂抗拒着这个荒诞的想法,但另一方面,又宛如致命的毒药一般侵蚀着他的心。 小雨。 小雨。 小雨 他袖子底下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这个世界除了小雨之外的其他人随便伤害,没有关系吧。 裘厉嘴角扬了扬。 这是甄絮絮第一次看到他笑,懒洋洋的,薄唇微翘起,黑漆漆的眼深邃如渊,扫她一眼,她心跳就止不住加速。 她发现一个不太妙的讯号—— 自己好像真的要为这个男人着迷了。 二楼的自助餐厅,餐食种类丰富,有香喷喷的小炒菜,也有南北面点和精致的小蛋糕甜点。 很多学生愿意来这里吃饭,哪怕价格高于一楼食堂很多。 裘厉机械地吃着嘴里了无滋味的食物,纵使能够让他感知到味道的女孩就在他面前,但他丝毫没有兴趣和她换食。 不是小雨,其他人,真的完全提不起兴趣,哪怕感知的诱惑就在眼前,他宁可站在无知觉的黑白世界中。 哪怕他非常确定,这个女孩已经喜欢上他了。 甄絮絮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虽然不快,但是真的很机械,仿佛根本不是在享受美食,只是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吃得也非常多,有暴食的倾向。 在他第n次要去取食的时候,甄絮絮止住了他:“就算是吃自助,也不用吃这么多吧,当心长胖哦。” 自从来了海城,心里空落落仿佛丢了一整个世界,裘厉就开始吃得多了,企图用这种方式填补抛弃内心的空虚和苍白。 “心疼啊?” “也不是,反正自助。” 不远处,有几个学生会的女孩跟甄絮絮打招呼,看到桌对面的裘厉,不住第冲她挤眉弄眼。 大学都要结束了,可算看到眼高于顶的甄大女神和男生约会了,真是难得啊。 还说什么非吴彦祖不嫁呢。 不过当她们看清对面男生模样的时候,瞬间感觉,非吴彦祖不嫁的女神甄絮絮,还真找着现实中的偶像“代餐”了! 这颜值完全不输任何偶像爱豆啊。 那段时间,谁都看得出来,文学院的大才女甄絮絮开始倒追男生了。 裘厉在学院里其实并不出众,因为他压根对学习就不上心,平时也不干正事,在绝大多数同学都很努力的重点院校海城大学,他白天上课晚上泡吧,打牌喝酒当混子。 他仅有的优势,可能就是颜值了。 但是文学院大才女,怎么会是这么肤浅只看脸的人呢。 被甄絮絮拒绝的男生们扼腕叹息,都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一开始,甄絮絮就是看脸,才对裘厉有好感,有了所谓的一见钟情。 但是后面之所以会喜欢他,完全是因为她感觉到这男人身上有故事。 一定是她不曾经历过的非凡冒险。 像甄絮絮这种温室里成长起来、被精致呵护的花骨朵,野心勃勃地渴望着悬崖边的日晒风吹,就恨不得经历一段亡命天涯、轰轰烈烈的传奇爱情。 裘厉跟那些追她的男生都不一样,那些男生家境优渥,性格平庸,嘴里喊着什么梦想、未来和挑战。而实际上,无聊透顶了。 反而裘厉这种对生活完全没态度的家伙,才让她觉的有趣呢。 扪心自问,甄絮絮觉得自己完全不输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优秀的女孩,她的家境、能力和品貌才华,都让她信心百倍。 拿下裘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黄昏时分,街舞社团组织了一场在文化广场的小型比赛,青春洋溢,热闹非凡。 马上就要轮到甄絮絮上场了,她一连给裘厉发了好几条信息,让他过来观看比赛,担心他新生找不到路,还把定位也发给他了。 不过一直到她跳完了精心准备的热辣爵士舞,裘厉都没有出现。 闺蜜伙伴们都在问她,为什么男朋友没有过来看她比赛。 甄絮絮只能推说他身体不舒服。 其实算不上男朋友,裘厉根本没和她确定关系。 只是因为甄絮絮各方面条件太好了,以至于让同学们产生了“这世界上没有她追不到的男生”的感觉。 所以他们也都默认了裘厉就是她的男朋友。 追了这么长时间,甄絮絮其实有点沉不住气了,但又舍不得放弃。 裘厉越是对她冷淡,她越是想把他追到手。 喜欢也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每每想到他,都会产生反应。 像她的小闺密说的那样,检验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你对他有没有touch的冲动,吻他占有他,为他做任何事 毫无疑问,甄絮絮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必须要得到。 至少,从小到大,还没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男朋友也一样。 街舞结束之后,甄絮絮气呼呼地去了棋牌楼,在二楼包厢里找到了裘厉。 他坐在老土花色的沙发上,左臂搭在沙发靠背边,顶灯照得他皮肤很白,一双灼灼桃花眼漆黑寂静,没什么表情,视线像羽毛般轻描淡写第扫了扫她,然后无声地移开,落在手上的纸牌上。 有时候甄絮絮真的很气自己,没见到的时候,满脑子都排练着怎么骂他、斥他,可见着了,看到他嘴角噙笑,立时心软。 恨自己真没用。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比赛啊?”她责怪地说:“我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你都没看吗?” “看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 “我对街舞没兴趣。” “所以你只对打牌喝酒有兴趣吗?” 裘厉懒得理她,出牌扔了一对二,赢下了这一局。 段博不满地嚷嚷道:“厉哥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记牌,跟你打真是太没劲了。” “对啊,记牌谁还打得赢你啊。” 裘厉索性将赢的钱都推了出去,扔给他们:“开心最重要。” 段博拿到了钱,当然就开心了,笑吟吟地说:“行了,今晚我请吃饭,走走走。” 甄絮絮拉住裘厉,咬着下唇,问道:“你喜欢打牌,我也可以去学,陪你打。你对什么感兴趣,我都可以去学,只要你喜欢。” 裘厉看着女孩卑微的姿态,面无表情道:“我对芭蕾最感兴趣。” “芭蕾?” 这年头年轻女孩谁还去学跳芭蕾啊,又不能在街上跳,不酷不潮,太老土了吧。 甄絮絮说道:“你要真喜欢,我也可以去学啊。” 她有舞蹈功底,芭蕾有什么难,分分钟搞定的事。 裘厉侧首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冷笑道:“你能把黑天鹅32圈挥鞭转学会,老子就去看你跳舞。” 正文 他是我男朋友 他是我男朋友 中秋那几日,恰逢凌旋老师要去爱斯梅拉的海城分区,和诸位首席做芭蕾相关的交流研讨会,索性把姜雨也带上了。 她看得出来,小姑娘这段时间练舞心不在焉,细问之后,无非也是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那点忧愁。 在青春正好的年纪里遇到怦然心动的少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是多么正常又美好的情绪。 安静的头等舱里,凌旋柔声对姜雨道:“我以前也有个小徒弟,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喜欢上一个跟她很不相配的男孩。” 姜雨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问道:“是步檀嫣和我干爸爸吗?” “看来你爸爸真的很疼你,这样的秘密都跟你说呢。” “嗯。” 其实说起来,她和谢渊也是为此相识。 “那时候的小檀同学,也真是爱他爱到鬼迷了心窍,说什么不跳芭蕾了,要跟了他去外面闯荡打拼。后来,她甚至放弃了排练半年的重要演出,跑到深圳去,陪他在地下出租屋住了小半个月,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雨托着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听着:“嗯,后来呢?” 凌旋接过了乘务员递来的咖啡,徐徐说道:“后来自己又灰溜溜回来了,给我写了份两千字的保证书,保证一定好好学芭蕾,再也不逃学了。” 姜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芭蕾舞女王,竟然也会有被老师逼着写保证书的时候。” “可不是,别看她名气大,皮着呢,跟小雨你可完全不一样。” “别人都说我们像呢。” “你们只是看起来像罢了。” 虽然凌旋已经确定了姜雨就是步檀嫣的亲生女儿,但是两个人从小生长环境截然不同,因此性格也相去甚远。 步檀嫣自小生活优渥,家境富裕,父母也疼爱她,奉为掌上明珠。 她做事可不会考虑后果,反正有步家和她那个事业女强人妈妈给她兜底。 但姜雨生活条件不是那么好,所以她不管是学舞还是做事,都踏踏实实、刻苦肯干,因为知道机会来之不易,格外珍惜。 “后来呢?”姜雨继续追问:“小檀同学有遵守自己保证书的内容吗?” “她遵守了,好好跳舞,再也没跑过了。” 姜雨微感诧异:“不太符合她的性格呢。” 从姜漫依只言片语的回忆中,姜雨所看到的步檀嫣,可不是一个肯乖乖听话的小檀同学啊,恰恰相反,她非常叛逆。 “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凌旋笑了笑:“所以我就问她,是不是谢渊对她不好了,或者俩人闹矛盾了。她告诉我,不是,她只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 “当初她南下深圳,你谢爸给她订了最好的酒店让她住,小檀同学舍不得花他的钱,偏要和他同甘共苦,住进他的地下室租屋。你爸绝不愿意,他太了解你妈不是,太了解小檀同学了,她可不是有情饮水饱的女人。” 姜雨听得入迷了,完全没注意到凌旋的口误:“后来呢?” “她就退了酒店,偷偷跟着他回家,说不住家里就住大街上,只有这两种选择。” “你爸迫于无奈,只能让她住家里,那个年代,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不开灯终年不见阳光、堆满了做生意的杂物,晚上有老鼠啃墙皮小檀同学那一晚都没怎么合眼。” 姜雨听着凌旋的描述,设身处地想,即便是从小生活条件不太好的自己,让她住在那种满是老鼠、蟑螂的地下室,她也受不了。 更遑论步檀嫣了。 “所以小檀同学放弃我爸、选择芭蕾了吗?” “没有,这次深圳之行,让小檀同学深深地意识到,她和你爸就是一段旷世奇恋,就算全世界都反对,她都要和他站在一起,对抗全世界。” 姜雨: 老妈说的没错,小檀同学真的够中二。 “小檀同学和你爸约好了,短时间不再见面,不再联系,让步家父母以为他们分手了。他们要一起奋斗,变成更好的自己,于顶峰相见。” “等他们都变成了强者,这个世界,无论是父母还是贫穷,再也没有力量阻止他们相爱。” 姜雨内心久久地震撼着。 变成强者,于顶峰相见,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力量能阻止他们相爱。 步檀嫣和谢渊的恋情,还真称得上一段传奇。 “我给你讲小檀同学的故事,是希望你明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爱其实很苍白无力。譬如你谢爸,无论他多爱小檀同学,都没有办法让小檀同学脱下prada,换上布衣荆钗,和他过平凡的生活。你看,连这都做不到,又如何希冀着爱能改变某人、拯救某人于泥沼危难?” 姜雨忽然明白了凌旋的话。 是啊,爱能做什么,片刻的温存、一夜的欢愉在更强大的崩跌面前,她对裘厉的爱根本不值一提。 她帮不了他,也救不了他。 于顶峰相见,对于小檀同学而言,大概最好的解法了吧。 谢渊爸也的确实现诺言,抵达了他的顶峰。 可命运弄人,天人永隔,让他尝尽了人间至苦。 姜雨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解法,也许这一次海城之行,能得到答案。 中秋时节,南方比北方稍暖,姜雨脱下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复古风的v领系带小白裙,也不会觉得冷。 海城的风咸咸的,鼻子里仿佛能嗅到大海的味道。 姜雨入住海城酒店,搁下行李之后,在黄昏时分伴着夕阳余晖,溜达到了海城大学。 南方的姑娘们个个秀气水灵,举手投足、一个微笑间都是满满的夏日清凉。 姜雨站在大学校门口,迟迟未敢迈步踏入。 脑海里早已经设想了一百种可能性。 因为无法与他取得联系,如若路口偶然相见,看到他过得不好、看到他丑了胖了憔悴了更帅了、亦或者看到他身边有了别的女孩 姜雨都没有办法应付。 她好害怕,好紧张,也好忐忑 裘厉离开北城,就是想和过去的生活道别,如果她再觍着脸去找他,会不会被讨厌,会不会觉得她死缠烂打。 姜雨越发想要临阵逃离,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去裘厉总说,她喜欢他不像他那么多。 才不是,早在每一个清晨午夜的早安晚安中,无数喜欢累积堆叠。 情根深种,再难将息。 姜雨往回走了几步,再度顿住。 正如凌旋所说,这个年纪谈情说爱的那点忧愁,跟现实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她都不试试,怎么知道解法是什么? 姜雨终于还是迈进了校园,走在绿茵参天的道路旁,按照路边的指示牌,找到了图书馆的位置。 这个时间,裘厉一般都会在图书馆看看书。 黄昏时分,是他记忆效率最高的时候。 姜雨事先便问爱斯梅拉海城分区的一位同学借了校园卡,顺利进入了图书馆的自习室,每层楼挨个找了一遍,都没能找到少年熟悉的身影。 姜雨莫名松了口气。 其实她心态蛮奇怪的,想见他,又怕见他。 走出图书馆,经过一楼的社团活动中心,在舞蹈教室的落地窗边,姜雨看到一个女孩正在对着镜子练习黑天鹅的32个挥鞭转。 不过她完全业余,基本上没有芭蕾功底,连脚尖踮起来都吃力,更遑论一刻不停地做完着32个高难度挥鞭转。 甄絮絮踮脚转了五圈,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了。 “絮絮,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非得跳这么老土的舞蹈,爵士不香吗, eakg不香吗。” 甄絮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咬着牙道:“他想看我跳芭蕾,我一定能学会。” “你这光看教学视频怎么学得会啊,到时候跳着不好看,他说不定更嫌弃” “什么更嫌弃,他什么时候嫌弃我了。” 说话的女孩是甄絮絮好几年的室友闺蜜,跟她很熟,所以有些话索性也就直说了:“还不嫌弃吗,你爵士跳的这么好,他看都不看一眼,居然让你去学什么破芭蕾。我看他就是故意刁难。” 甄絮絮固执地说:“那我就更要跳好,给他看看,我甄絮絮不是好惹的!” “不是我说你,你大好一个姑娘,非搁他身上较什么劲啊。他除了帅一点,根本没什么闪光点嘛。” “你不懂,他是有故事的人。” “唉,我是不懂。” 甄絮絮继续跟着视频里练动作。 姜雨见她实在学得吃力,随口说道:“你需要用脚尖推地面,以制造旋转力,单踮脚是没有办法旋转的。” 甄絮絮回头,看到了门边的姜雨。 她容颜清美,扎着一个清爽的丸子头,乌黑的眼睛明亮清澈,好乖的女孩子。 “你会跳芭蕾吗?”甄絮絮询问道。 “会一点。” “啊!” 她如获至宝一般,赶紧将姜雨拉进教室里:“你能不能给我示范一遍,这个什么破挥鞭转,到底怎么转啊!” 姜雨放下了单肩包,脱下了鞋,踮起脚开始环手旋转。 她穿着很有质感得复古样式小白裙,跳着芭蕾舞,倒真像是凡尔赛宫廷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女一般。 甄絮絮简直看惊呆了,面前的女孩子,转着如此惊艳绝美的舞步,哪里有半分老土的模样,她分明就是美到了极致,气质绝了! 姜雨做了一个简单的示范之后,告诉她:“《天鹅湖》的32个挥鞭转是芭蕾里最难的部分,如果没有功底,要表演这一部分,几乎无法做到。” 甄絮絮叹息了一声:“我知道很难,但我男朋友想看,我必须学会了跳给他看。” 姜雨笑了起来:“你男朋友还喜欢看芭蕾啊?” “可不是么,他的几大爱好,喝酒抽烟打牌和芭蕾。” “那还挺别致。” “你能教我吗?”甄絮絮恳求姜雨:“不用特别好,你教我怎么转不会晕眩掉地就行,随便给点皮毛,不至于让我在这里抓瞎。” “也不是不能教你,但我这边要找一个人,你能想办法帮我找到他吗。” “这没问题呀,小case。”甄絮絮道:“我是学生会的,我那儿有全校学生的名册和联系方式,不过我也不能随便泄露同学信息,除非你得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姜雨无奈笑道:他是我男朋友,闹了点小别扭,手机换了,联系不上。” 甄絮絮大方地说:“这容易,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就行。” “他叫裘厉,上求下衣,严厉的厉。” “” 正文 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 甄絮絮脸上笑意顿消,眉心蹙了起来:“你说你找裘厉?” “嗯。” “你是他女朋友?” “对啊,你认识他吗?” 甄絮絮身旁的闺蜜表情非常之精彩,迫不及待地想说话。 然而甄絮絮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了。 她对姜雨道:“我不认识,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呢。” 姜雨耸耸肩,没有怀疑:“学校里同学这么多,不认识也正常的,他不太喜欢人际交往,不过,你能帮我查到他的联系方式吗?只要电话号码也行。” 甄絮絮笑着说:“可以啊,不过你要先教我我挥鞭转,教会了,我就去帮你找他的信息。” 姜雨欣然答应:“行,不过我这里只能教你一下旋转的技巧,具体动作和细节还需要你反复大量的训练,芭蕾不可能朝夕之间、一蹴而就。” 甄絮絮坚定地说:“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会好好训练的。”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姜雨悉心地指导了甄絮絮挥鞭转的基本路数,把自己琢磨出来的心得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 即便如此,因为甄絮絮毫无芭蕾基础,还是跳得勉勉强强、歪歪斜斜,没眼看。 姜雨只能叮嘱她,让她日后再加强训练,最好是去练练芭蕾基本功,任何舞蹈都是熟能生巧。 走出舞蹈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大学生中心活动的同学也开始多了起来,很热闹。 甄絮絮带着姜雨来到大学生活动中心门前,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帮你找学生名册,你刚刚说是心理学院,对吧?” “嗯,应该是心理学院。” “那你稍等一下。” 甄絮絮和闺蜜一起进了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学生会办公室。 进去之后,她迅速打开了电脑,开始用ord导心理学院的学生名册。 闺蜜小心翼翼关上门,激动地扑过来,撑桌面对甄絮絮道:“我的妈呀!她竟然是裘厉女朋友!这是什么缘分!” 甄絮絮面无表情道:“前女友,谢谢。”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追了裘厉这么久,他都能毫不动心,这前女友的颜值,已经算是天花板了吧!” 闺蜜也是神经粗线条,没察觉到甄絮絮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刚刚她跳芭蕾的样子,太美了!气质女神啊!裘厉这个颓废少年,怎么找到这种条件的女朋友的?” “能不能别说了。”甄絮絮终于不耐烦了:“吵死了!” “不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看,就这种条件的裘厉都能跟人家分手,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甄絮絮想起来,以前裘厉好像是说过他有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好像是什么他有精神病来着 甄絮絮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反正分了就是分了。”甄絮絮不满地说:“分手肯定有分手的理由,就算这女的死缠烂打想挽回,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这不是连手机号码都换了吗,肯定就是不想再和她联系了。” 闺蜜挑挑眉:“那你还这么热心帮她找联系方式呢?” “这不是为了让她教我跳舞吗。”甄絮絮在电脑上敲击着键盘,说道:“那个女朋友肯定也是因为芭蕾跳的好,才吸引了他。裘厉是说话算数的男人,只要我能练好这段舞,肯定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位女朋友,裘厉才喜欢芭蕾的哟!”闺蜜继续递刀子:“你这样东施效颦,说不定会贻笑大方呢。” 甄絮絮看着这个“净说大实话”的闺蜜,真是无时无刻都想和她绝交。 不,真想掐死她。 闺蜜见甄絮絮脸色难看,赶紧找补道:“当然当然,他们都已经分手了,说明肯定有必然分手不可的理由,所以你机会还是很大的,哈哈哈。” 甄絮絮懒得理她,打印了修改过的名单表,走出了大学生活动中心。 等候多时的姜雨赶紧迎了上来:“找到了吗?” “不好意思啊,我找遍了心理学院大一新生名册表,没有你男朋友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姜雨赶紧接过名单表,仔细地翻看着。 好像的确是没有找到裘厉的名字 她皱眉问道:“难道不是心理学院?” 甄絮絮赶紧道:“我登录教务处系统,搜索了他的名字,都没有找到呢。” “你的意思是” “他应该不在我们学校吧。” 姜雨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可能!” 不应该,裘厉给她看过录取通知书,他应该就是来了海城大学。 难道又骗了她一次吗? 姜雨脑子很乱,如果他没有来海城大学,茫茫人海,她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甄絮絮微笑着说道:“真是抱歉,帮不了你了。” “没事,麻烦你了。” 姜雨低头看着手上的名单册,仿佛多看几眼,他的名字就会出现似的。 “既然他想和你断了联系,说明不想被你找到,你也应该向前看。”甄絮絮好心好意地劝道:“就算找到了他,如果他心意已决,一定要分手,那也只能是让自己难堪,不如放两个人自由,你说呢。” 听到这话的姜雨,认真地打量着甄絮絮,忽然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学姐,你认识他吧。” “什么!” 甄絮絮没想到她竟看出来了,有些不知所措,强撑着脸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姜雨将名单册递到甄絮絮面前,说道:“以裘厉的高考分数,应该是以第一名成绩入校。你看,名单册的第一排学号后三位001的这一行,被你删除了呢。” 甄絮絮的闺蜜挤过来瞅了瞅,果不其然,甄絮絮直接删掉了裘厉这一行的信息,打印下来。 但这个蠢货,竟然没有修改后面同学的学号。 所以名单册是以002的学号作为开头,就挺突兀的。上过大学都知道,学号是顺位排列,没道理新生入学第一位是002。 闺蜜扶了扶额。 真是色令智昏。 平时挺机灵一姑娘,怎么会闹出这样的bug呢。 甄絮絮脸色很难看,咬着牙,恼羞成怒地承认了:“没错,我就是修改了名册,不想让你找到他。” “为什么。” “他都已经走出来了,你现在死缠烂打,又有什么意思呢?” “走出来了。”姜雨柔声问:“他从哪里走出来了。” “从从你们上一段感情的伤痛里。” “伤痛?”姜雨淡定地笑了笑:“直到分手的前一分钟,他还在践行对我的承诺,把我送到学校,给我铺床叠被、打扫卫生,甚至半年的卫生巾都给我买好装满一柜子。学姐,请问你又从哪里看出他上一段感情有伤痛?” “” 甄絮絮震惊了,她不敢相信,姜雨口中这些体贴的事是那个冷漠的少年会做出来的。 也许,他真的只是对无关紧要的人冷漠。 甄絮絮身边的闺蜜,也是目瞪口呆。 她看着甄絮絮难看至极的脸色。 这这可真是降维打击呀。 而姜雨看出来了,面前这位学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她认识裘厉,也仅仅只是认识罢了。 裘厉不是一个轻易交付感情的男人,想得到他的心,可能比摘下天上的月亮都难。 否则这位小姐姐也不会费那么大功夫学什么挥鞭32转了,他若真对她有心,她现在就不会在姜雨面前这般狼狈了。 摆明了裘厉在故意寻由头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 再多说也是无益,姜雨不想与她争执,转身离开了。 既然没有办法用最便捷的方式拿到他的手机,姜雨选择用最笨的方法,就在心理学院男生宿舍门口询问,总能找到认识他的人。 当然,很快蹲守到了一个男生,说是裘厉的室友。 “抱歉啊,他现在不在宿舍,手机号码也不能给你。”段博把姜雨当成了无数个试图追求裘厉的小女生之一。 过去他给过电话,结果被裘厉收拾了一顿,所以再遇到女孩子要电话、要微信,通通不敢给了。 “求求了,我找他一天了。”姜雨很诚恳地双手合十,吹着彩虹屁:“都说面由心生,小哥哥你这么帅,肯定是心地善良的人呢。” 段博见小姑娘挺有诚意,终究不忍心,说道:“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有人在等他,让他早点回来,行吧。” “麻烦你了。” 段博进了男寝,边上楼边摸出手机,给裘厉打了电话。 电话那段噪音很大,他嗓音却是懒洋洋的,估摸着又在酒吧玩儿。 “有事?” “厉哥,楼下有个超级漂亮的妹妹在等你啊,你回来看看吧,真的乖!那腰身气质大长腿,之前追你的甄絮絮都没的比!给个机会吧,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啊!” 段博说话总是很夸张,有了上一次经验之后,裘厉对他的话也不怎么相信了。 再漂亮,也不会是他心里的姑娘。 关他鸟事。 “在忙,挂了。” “喂喂!不是,厉哥,真的好看!” 嘟嘟嘟。 裘厉已经挂掉了电话。 从8点到10点,姜雨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孩子们,却始终没有等到裘厉回来。 男孩们经过姜雨身边,总是会忍不住回头打量她,第一眼惊艳,再一眼就是眷恋了 姜雨知道自己有多漂亮,自从上了大学以后,跟了凌旋老师,这位老师对自己的女学生,从衣着妆容到走路仪态,那可真是三百六十度的全面改造。 单看步希就知道,凌旋用几年时间,便被她培养成芭蕾舞圈子里最出彩的名媛女神。 即便出入于国际各大交流会,气质也绝不输给任何首席。 再加上姜雨有了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大爸爸、还有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尚的二爸爸,现在她的衣橱里,满满当当填充着各大奢侈品牌当季新款衣鞋包 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中,姜雨已经开始慢慢摆脱没有存在感的丑小鸭的外壳,蜕变成美丽的白天鹅。 如果裘厉见到她,也会惊喜的吧。 姜雨是真的、真的好想他啊! 十点半,学生宿舍宵禁闭寝了,裘厉仍然没有回来。 姜雨失望地走出了学校,看着陌生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和行人麻木的面孔,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见不到,妆都白化了。 她不知道裘厉现在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子,但是一定不太好,他连图书馆都不去了。 以前的少年有多努力,想来现在就有多颓丧。 姜雨忽然有点害怕见到他,或许他也怕见她吧 她在街头随意地溜达着,进入了一条青石板小街,这条街道颇有几分小清新文创的味道,街道两旁有各种清水酒吧,里面都是以大学生居多。 姜雨随意地进了一间清吧,点了一杯鸡尾酒,坐到了靠窗边的高台上。 大学的艺术系女孩们都很会玩,舍友们经常带着姜雨去玩剧本杀、蹦迪泡吧。 跟着这些性格开朗的女孩一起玩,她学会了喝酒,甚至还学会了抽烟,不过是木子娴的女士电子烟,尼古丁极低,不上瘾,柠檬味,香香的,很好闻。 她俩常常在酒吧里你一口我一口,恍恍惚惚之间,反复也能暂时忘却那个弃她而去的绝情少年。 姜雨很快就到微醺的状态了。 隔着透明的玻璃,仿佛看到对面小酒馆里,走出来的男人,容颜像极了她梦中的少年。 正文 双更合一 双更合一 裘厉眉眼间似乎也带了几分醉意,恍然间回头,看到清吧落地窗边的女孩,以为产生了幻觉。 他侧过头,甩了甩脑袋,再看。 女孩单手托着脸颊,软嗒嗒趴在桌边。 她穿着很有气质的欧式复古裙,清吧内时而有红色灯光射灯,映得她脸颊绯红,看起来颓靡又性感,清澈剔透的眸子里含了温柔的水色。 她也认了裘厉许久,随即秀气的一字眉微蹙,带着几分委屈,望着他。 两个人隔着落地窗,凝望了好久好久。 在裘厉看来,姜雨真的变了很多。 念大学之后不过短短数月,她仿佛褪去了丑小鸭的灰羽毛,变成了真正引颈展翅的白天鹅。 她好美,美得他仿佛以为这是在梦里。 自惭形秽,不敢相认。 姜雨眼中的裘厉,也变了好多。 过去从来不与人交往的他,身边竟然聚集了好友,一众男生有说有笑,他嘴角也挂着笑意,完全不似过去独来独往的孤僻模样。 姜雨揉了揉眼睛,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剪了个平头,看起来轮廓气质更加冷硬,穿着黑色短袖t和长裤,手臂紧致的皮肤呈小麦色,上面还隐隐可见过去残留的伤疤。 两个人隔着玻璃,仿佛被隔绝在两个不同的梦境里。 裘厉移开了视线,步履凌乱,转身仓皇离开。 在这段感情里,是他当了逃兵,再见时已经面目全非,无颜再见。 走了十多米,再回头,少女仿佛真的只把他当成一场梦,她趴在窗边的吧台上,似小憩一般睡着了。 “” 裘厉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她独自丢在这里,他大步流星地返回了酒吧,来到姜雨身边。 桌上有几杯空鸡尾酒,女孩半梦半醒地趴着,怔怔地看着手边的水晶音乐盒,出神。 音乐盒嘀嗒地响着《天鹅湖》的清脆调子,水晶芭蕾舞少女转着圈圈,一圈又一圈,将她拉入梦境的最深处。 裘厉的手落到她肩上,像羽毛一样轻,然而姜雨的身子敏感地缩了缩,防备地回头望他一眼。 脑海里思念了无数遍的熟悉的英俊面孔,让她有些不敢相信,盯着他一再确认:“阿厉?” “嗯。” 裘厉看到桌上竟然还有烟盒,头皮有点炸:“什么时候学会的?” 姜雨嘴角懒懒地上扬着,熟练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柠檬味女士细烟,放进嘴里,然后用一枚精致可爱的浮雕打火机点燃了。 “你猜?” “姜雨!” 她对他忽然的怒意置若罔闻,抽了一口,将沾了口红的细长烟嘴递到了裘厉嘴里。 “这味道不错,你尝尝。” 裘厉虽然觉得很荒唐,但还是没忍住诱惑,舌尖舔了舔烟嘴上的口红。 味道是不错。 吸入有柠檬的清新,好在尼古丁不多。 无数次在梦里肖想过再见时的场景,但是绝对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姜雨似醉的不轻,将烟从他嘴里取出来,搁在自己嫣红的唇边。 裘厉很不客气地将烟头扯出来,直接用指尖按灭了。 “滋啦”一声,他似不知疼痛。 “姜雨,你在干什么?” 姜雨最后一口烟,喷在了少年的脸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脸颊,咯咯地笑了起来:“学你啊,傻瓜。” 裘厉捡起桌上的烟盒,揉成了团,脸色低沉地攥着女孩离开。 “哎,我酒还没喝完呢,一杯好贵的。” 姜雨挣扎着还要回去拿酒,裘厉端起三角酒杯,将剩下的小半杯液体一饮而尽,重重拍桌,然后拉着女孩走出了酒吧。 初秋的风凉凉地拍在脸上,两个人脸颊都很红。 裘厉漆黑的眸子里带着越发浓烈的怒意,这怒意又不能对她发泄,只能稳着自己的情绪,克制地说道:“一个人来酒吧喝成这样,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遇到过最坏的人,就是阿厉了。” “” 裘厉捧着她纤细窈窕的腰肢,扶着她朝着小巷尽头走去:“送你回酒店。” “你到底是不是阿厉啊?”姜雨顿住脚,托着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你不是,我就不跟你走。” 裘厉看着小姑娘水色懵懂的眼睛,问道:“现在认出来了?” “没有,你有三个头在转,我一个都看不清楚。” “” 姜雨盯着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分钟,用眼神描摹着他的五官眉眼,裘厉很耐心,让她慢慢看—— “认出来没。” “啊没。” “男朋友都不记得了?” “就太久没见,快忘了样子了。” 他没好气地问:“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尝尝咯。” 姜雨说完这话,踮起脚,含住了他的下唇,轻轻地吮了一下。 裘厉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来这招! 一瞬间,五感放大,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细胞漫遍全身,然后窜上了脊梁骨,席卷他的神经末梢。 女孩柔软的舌尖稚嫩地舔着他,又吸又咬。 他眯起眼睛,微微张开嘴,迎接她的到来。 呼吸间有淡淡的酒味和柠檬味。 她吻得他耳朵都红了,除了侵占和拥有,脑子里没有其他念头了。 守了这么久的内心秩序,一下子方寸大乱。 在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即将夺回主动权的时候,女孩却移开了脸。 他再欲靠近,她越发后仰,不让他亲到。 裘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卷走她全部的滋味,扣着她的后脑勺,还想索取,姜雨立刻退后了一步,坚定地昭示不愿再继续的意图。 裘厉没有勉强,忍耐着问:“尝出来了?” “嗯,是阿厉的味道。” “那走吧。” “走哪里啊?” “送你回酒店,晚上一个人不要出来瞎逛。”他说着,牵起了她的手。 姜雨固执地留在原地不肯走,笑眯眯看着他:“一见面就带我去酒店,前男友是何居心啊。” “” “到底回不回去。” “不,你这个男人,坏得很。” “老子真要对你坏,你早就”他忍住了。 “就很坏啊。” 姜雨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在我这里丢了一把刀子,害我一直在流血,一直疼,一直一直疼。” 姜雨不是小檀同学那种张扬放肆的性格,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她其实相当内敛,有点像谢渊。 很多时候,她不会把爱或悲伤宣之于口,因此,她很少对裘厉说什么喜欢或爱。 宁可忍着,因为总觉得,能说出来的爱,好像都不那么珍贵了。 她用一层厚厚的壳,将自己藏了起来。 这两个月,基本没有同学看出她失恋了,包括她妈和两个爸爸,都以为她状态很好。 她甚至哭,都只是一个人在午夜的舞蹈教室咬着袖子哭,没出声 是不是因为她什么都不说,他才会走得那么洒脱、那么狠心。 裘厉默然地看着她,呼吸有些不稳。 “你没话说了吗。” “嗯。” 亏欠的人,无话可说。 姜雨深呼吸,也不再追问什么,更开不了口让他回来。 那座城市有他最不堪的记忆,或许正如凌旋老师说的那样,年少的时候,以为爱可以拯救全世界。 而事实上,当世界崩跌的那一刻,爱真的很苍白啊。 姜雨怔怔地跟在他身后,月光下,她踩着他的影子,走得很慢很慢。 仿佛是要用这慢长的一生,和他走完这条路。 裘厉几次驻足等她,最后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她甩开,他又牵住,拉着她加快了步伐。 女孩边走一边低声啜泣起来了。 那种久违的锥心刺骨的痛感,漫上了裘厉心头。 “不哭。”他用指腹擦掉她不断滚落的眼泪,有些失措,似恳求也似安抚:“小雨不哭好不好?” 姜雨眷恋不舍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那你不走” “我不走。” “真的?” “你抱着我,我也走不了啊。”他温柔地哄道:“乖了。” 姜雨在他胸口蹭掉了眼泪,牵起了他的小拇指:“我会很乖。” 半个小时后,裘厉将她送到了酒店。 这里是海城最好的酒店,她所在的房间也是位于顶楼的套房,站在270度的落地窗边,可以俯瞰整个海城的繁华夜景。 他们一起趴在窗边看夜景。 那么美的夜色,投映在她那么漂亮的眸子里,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景致了。 裘厉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不由得入了迷。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几千块钱学费而发愁的小可怜了。 她有疼爱她的家人,两位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给她的父亲,还有最好的老师和友善的同学闺蜜们。 他们的距离,又岂止山海之隔。 他不想成为她幸福人生的一个污点,甚至血点。 可以等,等她能够忘了他,他就离开这个本不欢迎他的世界,彻底结束这场荒诞的悲剧。 死远点。 姜雨踉踉跄跄地躺在了松软洁白的大床上,狭长的眼睛半睁半阖着,望着窗边的男人。 “阿厉,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 “有人喜欢你吗?” “有。” “她怎么样?” 裘厉回头望着床上的女孩,她脸颊潮红,胸口因为呼吸,起伏着。 他迅速移开视线。 “不怎么样。”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甚至懒得找词来形容。 “她跟我比怎么样?”女孩幼稚地期待着他的回答。 裘厉将水晶音乐盒搁在了床柜上,打开了音乐,然后坐在床边,眸光下敛望着她:“你想听我说什么样的答案。” 女孩坐起身,勾着他的颈子,幼稚地笑了起来:“我就想听你说其他人你都不喜欢,你-非-我-不-可。”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你真的是我的全世界、是我的命。”裘厉很认真地在她耳畔道:“没有人能取代。” 她被他的话逗的咯咯直笑,然后越发亲昵地揽着他,轻轻唤着他的名字:“阿厉越来越会讨女生喜欢了,以后分开在两个城市,真的好担心呢” 少年被她得动作撩拨得呼吸明显急促,神情不安—— “小雨,别这样。” “可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离开我,离开北城,你明知道我离不开哪个城市。”她在他耳畔细声控诉着:“我的妈妈和爸爸们,我的爱斯梅拉,我的天鹅女王都在那里,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裘厉捧着她漂亮的肩胛骨,在《天鹅湖》低沉轻缓的旋律中,拥极有磁性的嗓音道:“那忘了我,好不好啊?” “你说的好容易呢。”姜雨咬着他的下唇,然后拉开,带着醉意,媚眼如丝地笑着:“怎么忘,我们都这样好了,你告诉我怎么忘?” 裘厉享受着这片刻亦或者仅剩的温存,附在她耳畔,温柔地说:“我帮你啊。” 姜雨听着《天鹅湖》的旋律和少年近在咫尺的嗓音,恍惚间,脑子越发迟钝。 “你怎么帮我呀?” “回到我们初见的第一天晚上,那晚月亮很亮,没有路灯也能够看清前路。你听到巷子里有狗叫声、有谩骂声,好像有人在打架,你慢慢走近了,躲在树后面,你看到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孩,看到了吗?” “嗯!” 她点头,然后咬了一下他的鼻子:“就是你这个大魔头。” “是我。”裘厉笑着:“我很坏,我会伤害你。所以下一秒,你转身就跑,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见我” 姜雨表情浮现一丝困惑:“我不跑呀,我不跑,我要救你,我不跑” “小雨,听话。” 裘厉再一次加强了语气,也加强了对催眠世界的掌控力,不再由着她的性子:“你转过了身,跑出了几条街区,那个人的脸,在你脑海中慢慢褪色、消失,直到你再也记不清他的样子。” 姜雨使劲摇着头:“不,我不跑!我要救你,别怕,我来啦!” “” 裘厉的催眠再一次失败。 如果被催眠者有极强的自我意识,或者信念,其实很难被催眠,但也有可能是他现在能力还不够。 让姜雨忘掉他,很困难,凭空从一段记忆中剥离一个人,也太明显了。 以后她回去,当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她会很困惑。 裘厉决定换一种方式,对她进行更深度的催眠—— “小雨,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对吗?” “嗯!”她用力点头。 “但是裘厉很不好,他对你很坏,从来不考虑你的感受,出尔反尔,不听话,还总是欺负你。” “没错!” “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会放下一个沉甸甸的负担,你会遇到真心喜欢的人。” “不” 她仍旧抗拒任何诱导性话语。 “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吧。”裘厉继续说着:“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你想象中的他。实际上,他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你喜欢。” “不是,阿厉对我好,是除了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阿厉帮我杀人,阿厉帮我顶罪” 女孩已经彻底陷入了深度的催眠,思维完全处于混沌的深度意识里。 她说出来的话,让裘厉毛骨悚然。 “阿厉要死了。” “我要救他!” 她狂躁地尖叫了起来:“他没有杀人!他没有杀人!没有杀人!是我!是我!是我!” 裘厉以为是自己催眠出了问题,生怕她再陷入思绪混乱的漩涡中,立刻把她唤醒了:“你看着我,我没有死,也没有杀人!你看着我!姜雨,看着” 姜雨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茫然地问:“什么?” 裘厉惊魂甫定,不敢再对她进行深度催眠了。 女孩现在本来就处于醉酒神志不清的状态,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他索性和她一起躺在了床上,闭目小憩,像朋友聊天谈心一样,缓缓道—— “人这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小雨也是。” “是因为我不好吗?”她侧过头,在他耳边困惑地问:“因为我不好所以阿厉要离开吗?” “不,你很好,记着,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男孩,你都是最好的!他们配不上你,他们要追你、哄你、疼你,如果做不到,就果断离开。” 这段话,裘厉说得格外郑重:“你很优秀,一定要骄傲起来,知道吗。” 她侧过身,像小猫一样躺在他身边,懵懂地看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裘厉嘴角浮现一丝苍凉的笑意:“小雨,我也要迎接新生活了。” “新生活,那多好啊,我们在一起,我努力跳舞,挣很多钱这样我们家阿厉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姜雨,我要过的是没有你的新生活。” “哦。” 女孩眼里忽然渗出眼泪,但她茫然地擦掉了泪花,平静得就像拂去衣服上的尘埃一样:“好吧。” 催眠有效果了。 他会让自己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哪怕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或者多年以后 总会有忘却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到来,裘厉对这个世界,就不再有任何眷恋了。 “你要记着,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没有你,我也生活的很好。” “我记着呢。” “那么,就这样吧。” “那阿厉最后再抱抱我吧。”姜雨对他张开了手:“行吗。” 裘厉毫不犹豫地回身抱住了她。 少女软香满怀,那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味道,也将是他记忆里最后闻到的味道。 她将脸蛋迈进他的颈窝里,有温热的液体浸润了他的皮肤。 裘厉颤抖着,很用力,恨不能将她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如果有人欺负你,来找我。” “找你有什么用。” “阿厉帮你杀人。” 姜雨惩戒地咬了咬他的颈子,留下一排细细的牙印,然后又轻轻吻住。 裘厉站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女孩的手,却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 他伸手拽了拽,没能够扯开。 “小雨,放手了。” 姜雨眼底有根本擦不完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她仿佛再和自己做着决斗,也在拼命挣扎。 唯一残存的那一丝眷恋,还在挽留他,怎么样都放不开手。 她带着哭腔说:“那阿厉能不能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啊?” 裘厉耐心地坐了下来,用袖子替她擦了眼泪,温柔道:“什么都答应。” “谈对象这么久,请你吃了这么多饭,到最后人财两空,我好亏啊。” 他苦笑了一下:“是啊,真的亏大了。” 她牵着他的手,在他柔软的掌心画着圈圈—— “钱就不要你还了,把人给我啊。” 正文 小白蛇 小白蛇 而姜雨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床头柜上,那个水晶音乐盒里的少女,在不断地旋转着。 昨天晚上,裘厉一直陪着她,给到她,然后陪她入眠。 《天鹅湖》的音乐,一直萦绕在耳边,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梦里闪过了很多和他在一起时的甜蜜画面,然而伴随着音乐旋律的缓慢淡出,这些画面好像最后都消失了,无迹可寻。 她醒来之后,很奇怪,那种不舍和悲伤的感觉,仿佛彻底消失了。 没有电视剧里男女主人公分手后的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她的心绪就像平静的湖面,好像再不会为他泛起波澜和涟漪。 难道是因为得到之后,就觉得乏味了吗?姜雨皱起眉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仿佛他的抽身离开,彻底带走了她的全世界。 除了那晚刻骨铭心、灵魂颤栗的感觉。 裘厉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是真的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裘厉也从来不会想到,那样美好的事,会发生在他们诀别之夜。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无处不在地环绕着他。 每一次都仿佛是世界末日般的最后一次。 他尽可能给到最好的状态,让她能够留下一些美好且温柔的记忆片段。 哪怕这些记忆的碎片,对于醒来之后的她,显得微不足道。 然而这每一秒,于他而言,都是刻骨铭心了。 他不知道姜雨有没有satisfied,她只是一直在哭,又不太像在哭。 他背上有了很多红色的痕迹。 之后,裘厉并没有离开,他在姜雨的床前坐了整整一晚,看着她由醉入眠,在她耳畔低声耳语,强化催眠的效果 直到黎明时分,他收拾好她、收拾好自己,才起身离开。 裘厉未来会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催眠师,当有电视台采访他的时候,他毫不讳言地告诉他们,他催眠的第一个人,是他自己。 而第二个是他此生的挚爱,在他拥有她的第一晚,他也彻底失去了她。 后来,甄絮絮找到裘厉,跳了一支丑得难以入眼的挥鞭32转。 裘厉没有看完,转身离开了。 甄絮絮在他身上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不甘心地冲他大喊:“你说过的!你说过我练好了,你就” “老子不想了。” 他走得头也没回。 拥有过姜雨之后,其他人越发令他觉得乏味无趣,他像个苦行的修士,封闭了他的全世界。 哪怕诱惑近在咫尺。 那一晚的回忆,大概能陪他度过每一个没有黎明的漫漫长夜。 甄絮絮明显能够感觉到,自那以后的裘厉,和她初见之时那个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少年,截然不同了。 仿佛从最深的黑暗中走出来,浑身上下带着冷气,对她也是冷淡至极。 过去还会和她说几句话,哪怕是敷衍的话。 但那日之后,再没有了。 甄絮絮不愿意放弃,她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女孩,不管是学业还是梦想。 妈妈说过,只要努力争取,她想要的都会有。 不知道他前一个女朋友追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过来的,她希望是。 可万一不是呢。 每每念及此处,甄絮絮都感觉心里仿佛扎了一根刺。 或许,他最糟糕的一面都留给了他不在意的人。 不过好在,裘厉不在像过去那样喝酒打牌混日子了,他戒烟戒酒,保持锻练和自律,至少活得像个人样了。 甄絮絮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但他的确是改变了 他开始去图书馆,一泡就是一整天,像彻底封闭了五感,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着那些枯燥泛味的文字。 人也越发显得阴鸷。 甄絮絮真的恨这样的自己,过去那个骄傲优秀的校花女神仿佛已经不见了,在他冷淡的磋磨下,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可怜。 偏偏她就是舍不得放手,就是很喜欢,喜欢到哪怕每天都在受委屈,但她更忍受不了没有他的日子。 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得到了,就不那么喜欢了。 得不到的才永远在骚动呢。 爱情于甄絮絮而言,成了无底的炼狱。 裘厉的成绩越来越好,轻而易举就成了全院的第一名,在其他同学都奋战在考证的道路上抓耳挠腮的时候,裘厉轻而易举取了心理咨询师3级,还有治疗师、催眠师等诸多证书。 他渐渐开始做一些心理咨询,不知道是父亲给予他的天赋还是从小经历使然,他总是能一眼看透人心,看透隐藏在无害外表之下的黑暗与阴霾。 每个人的内心都不是纯洁的白板一片,哪怕平日里如何阳光、如何乐观的人,在内心世界里永远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负能量就像一个巨大的海绵,永远留有余地,消极、悲伤、绝望、抑郁 最终演化成犯罪的导火绳。 那些来找上他的人,如果心理健康,裘厉不会引导他们剑走偏锋,但如果内心已经有了潜意识的犯罪倾向,他会将其引导出来。 他考验人心,从不制造混乱本身,只是散播恶魔的种子。 他越来越像他的父亲,那样的天才,那样的疯狂 甄絮絮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了。 那个初夏的午后,那样让她惊艳的少年,仿佛已经被他杀死了。 而如今的裘厉,就像沉睡于黑暗中的恶龙,睁开了一只眼睛,冷漠地凝视这个世界。 姜雨回到了北城,重新收拾自己的心情,尝试着向前看,把这段尘封的记忆,深深埋藏起来。 正如凌旋所说的那样,人生如果只有爱,如果仅仅想要用爱来拯救一个人,很无力苍白。 她应该让自己变强,成为真正的强者,将来面对抉择的时候,才有资格拥有最想要的、才不会被迫放弃 姜雨沉下心来,好好地跳舞,不再被感情干扰。 步希成了她最大竞争对手,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竞争者,她才会随时随地保持警惕,丝毫不敢懈怠,不敢放松。 步希好像因为仲夏夜舞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没有再和她又私底下的交流。 姜雨理解她。 一开始两个人的交往,就是基于强弱分明的基础上,她听说姜雨是f班的同学,所以才会毫无保留地教她技巧,和她当朋友,甚至请她去家中做客。 但是在仲夏夜舞会上,姜雨让步希大大地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而且输给f班的同学! 步希从小要强,自尊心和好胜心都特别重,尤其是当着自己的妈妈和外婆的面,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朋友的缘故。 姜雨不后悔那晚仲夏夜舞会的交锋,甚至后来和步希少有的几次对决中,她也用尽全力去比赛。 只有用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这几次比赛,有输有赢,他们之间的实力,不相上下。 步希一直很坦荡,赢就是赢了,输就是输了,赢了就再接再厉,输了就更加努力。 她们成了最陌生、也是最亲密的对手。 所有人都觉得,也许不久的将来,自步檀嫣死后便再无人能摘下来的een的皇冠,就要戴在这两位女孩中的一个头上了。 大学的生活可以说相当丰富了,林渺和木子娴都在北城大学,周末只要一有空,就会拉着姜雨去逛街看电影和剧情杀,生活倒是很充实。 裘厉成了她心里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她把他送的礼物、俩人拍的照片,全部都尘封了起来,不再触碰,不再提及 只是那晚的滋味,还时常会浮现在梦境里,折磨得她无心安睡。 裘厉给了她身为女人最极致的欢愉,宛如思想钢印一样深深镌刻在她神经上。 然而他就这样离开了,这是最可恨的地方。 欲望取代了思念,无孔不入地侵袭。 姜雨也从来不否认它的存在,如果能换回裘厉再陪自己一晚,她大概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知过】app每天500地扣着她的账户余额,所以她必须努力做任务挣钱。 倒也不是没有退路,三个亿对她而言是天文数字,但是对于她的两位爸爸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姜雨完全可以向程野开口,程野肯定也会帮助她。 但 放弃【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姜雨终究还是做不到。 她对他的感情,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刻,甚至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爱他。 但这个任务,这是她和裘厉之间唯一的羁绊了,她不忍放弃。 姜雨不能联系现在的裘厉,她试着给未来的裘厉发送消息,但对方没有回复。 因为过去已经被改变了很多,所以未来的他,周遭环境应该也发生了变化。 姜雨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僵局。 为了补偿每天丢失掉的500块,姜雨开始在课余时间接任务—— 叮!触发附近的人功能,【帮助少女勇敢告白】,任务酬金,三万元,重生者是否接收? 姜雨:接收。 很快,一个名叫【盛涵】的女孩添加了她:“我是北城大学大四在读学生,我暗恋学长三年了,可是没有勇气告诉他。喜欢他的这三年,我每一天见到他,每一次心跳加速,都会叠一颗小星星装在玻璃瓶里。准备在他毕业前夕,把这满满的一瓶小星星送给他,告诉他我对他的心意。” “可是就在毕业的那晚,操场上,有好多女孩都跟他告白了。” 姜雨:“这。” 【盛涵】:“她们比我漂亮,也比我优秀,甚至还有毕业后直接被世界五百强企业聘用的学姐,我觉得我各方面都比不上她们,所以就没有送。” 姜雨:“人气这么高啊。” 【盛涵】:“我们学院绝大多数女孩都喜欢他,他真的很好。” 姜雨:“那现在,你又后悔了?” 【盛涵】:“那晚之后,我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原计划留在北城打拼,但是经不住妈妈的催促,回了家乡,在小县城一个事业单位上班。很多年过去了,我的生活很平淡,上班、下班、相亲” “后来相亲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是公务员,各方面都很合适,但是我对他就没有那种心动触电的感觉,更没有想要为他叠星星的冲动。” 姜雨:“你不喜欢他呀,怎么会有感觉。” 【盛涵】:“或许就像我妈妈说的那样,居家过日子,合得来最重要,也许跟这个男人结婚,我也会得到幸福。” 姜雨:“那么你为什么会找到我?” 【盛涵】:“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当我看到藏在橱柜里的那盒小星星,我不禁想,如果那天我的星星送出去了,是不是我的未来,也会变得不一样。” 姜雨:“也许会,也许不会,你不能确定他即便收下了你的小星星,就会和你在一起。毕竟,按你说的,他那么受欢迎。” 【盛涵】:“但我就是想要知道答案,知道了,我才能够死心,否则,我可能很难过好这一生。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在生日那天,帮我送出我的星星。” 有时候,姜雨接到这类任务,看到这些女孩子的经历,真是很为她们着急。 有时候爱情其实并非多么玄妙的一件事,也许动点脑子,多花花心思,便唾手可得了,偏偏思前想后、错过了最佳时机,日后方才后悔。 姜雨既然接受了任务委托,自然也会尽全力去帮她,不仅仅帮她送出礼物。 她还要让她在诸多优秀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被学长注意到。 毕业季,学校里飘散着离别感伤的氛围,四处可见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学姐学长们。 每天晚上,宿舍楼下,都会有男生表白或求婚,摆了大大的心形蜡烛或者玫瑰花,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有人成功了收获爱情,也有人失败了留下遗憾,但最终的结局,在宿管阿姨怨念的眼神中,收拾残局。 一年过去了啊。 有时候,姜雨会想起去年的现在,她和裘厉都在为各自的未来而努力奋斗,每天出入于图书馆,他监督着她的学习。 相互的成长和鼓励,一起变得更好,或许就是他们的爱情最开始的模样了。 现在姜雨再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有怀念、有遗憾、有感伤,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再思念了。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磨平所有棱角,治愈一切伤痕 自以为念念不忘、轰轰烈烈的回忆,也终究不过是人生旅程中小小的一道坎。 越过去之后,天高海阔。 只是内心依旧空空荡荡。 无论她多么努力跳舞,接再多任务,都填不满这空洞。 像被偷去了什么。 姜雨在问清楚了【盛涵】关于学长的基本情况之后,来到了宠物市场,在一个冷血生物爬行馆里,姜雨花了两千块钱,买了一条白色的小蛇。 一开始,姜雨还有些害怕,不太敢上手触碰,在店主的引导下,她鼓起勇气摸了摸小蛇。 宠物蛇不会轻易伤人,尤其姜雨买的是经过繁衍和挑选,最温和的种类,危险系数几乎为零。 渐渐的,她也可以上手,让宠物蛇卷在她的手臂上了。 毕业的那天晚上,姜雨带着这条宠物蛇,坐在操场的青青草坪上,见到了让盛涵念念不忘、无比心仪的学长。 这位学长名叫齐嘉言,正如盛涵所描述的那样,齐嘉言真是帅啊,性格阳光,气质出众。 他穿着白衬衣,坐在草地上,手里抱着尤克里里,细长的轻轻弹唱着一首周杰伦的《晴天》。 周围围坐了一大群女孩们,欣赏而迷恋地望着他,眼睛里都快溢出小星星了。 齐嘉言学长不仅长的好看、家世好、谦逊温和,而且个人能力也很强,听说通过了阅方科技几团的招聘,成为了本校唯一进入阅方的本科生。 总而言之,就各方面都是男神的标准。 很快,就有女孩陆陆续续上前跟齐嘉言表白了。 今晚之后,男神学长就要离开学校,那些藏在心里的小秘密,今晚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所以哪怕是扎堆表白,她们也管不着了。 不过,尽管表白的女孩很多,而且其中不乏优秀者。但齐嘉言无一不是微笑着,礼貌拒绝。 姜雨四下里望了望,看到盛涵站在操场边的一棵银杏树下,远远地观察着齐嘉言,踟躇着却不敢上前。 手里,拿着她叠了三年的小星星,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像水晶一样纯真澄澈。 少女暗恋的心事,真的很美好,小星星也很美好。 长大以后,人总要面对现实,没有谁会永远活在象牙塔和乌托邦里。 现实生活的残酷,也许会让爱情蒙尘、让理想褪色 可是那些小星星,那些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回忆,那些暗恋的小窃喜、小心动,却能够抵御生活的平庸。 姜雨走到盛涵身边,幽幽道:“学姐,还不去吗?” “去、去什么?!” “你要是还犹豫着不去表白的话”姜雨摸着手上吐着信子的小白蛇:“那我可要插队啦。” 盛涵看清了卷在她手腕上的小蛇,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你表白你表白带条蛇?!” “嗯!我听说齐嘉言学长最喜欢小蛇蛇了,这么可爱的小蛇,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他的礼物。” “不是!不是!他最怕蛇了,你不要去!” 姜雨没有理会盛涵,径直朝着正在弹吉他的齐嘉言走去。 本来盛涵看到这么多优秀的女孩聚在他身边,都已经放弃表白了。 但这会儿见姜雨竟然要拿蛇吓唬齐嘉言,她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追了上去。 姜雨拿着蛇走到齐嘉言面前,笑眯眯地道了声:“学长好。” 齐嘉言看到她的脸,明显惊艳了一下,然而当他看清她手上缠绕的小蛇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蓦然一跃而起,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 他生平最怕的就是蛇,这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 其他女孩也是吓得一哄而散,不敢靠近姜雨。 姜雨笑着说:“学长你别怕嘛,它不咬人啊,你过来看看,真的很可爱!” 她越是上前,齐嘉言就越是后退,吓得脸色惨白,吉他都不要了,胡乱丢在草地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腿开溜。 就在这时,盛涵跑了过来,挡在了姜雨和齐嘉言之间:“你这个女生怎么回事!人家告白都送千纸鹤、送蛋糕,就你别出心裁送条蛇,难道你不知道学长以前被蛇咬过,最怕蛇吗,还是你故意要吓唬他啊!” 姜雨甜甜一笑,将小蛇扔在齐嘉言的吉他上:“不好意思呀,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我跟学长表白,你捣什么乱呐,你也是来表白的吗,麻烦排队好不好。” 年轻的时候,为了喜欢的人,是真的可以奋不顾身。 虽然盛涵自己也怕蛇,但是当她看见周围女孩们远远地围观着,看着齐嘉言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的样子,还是鼓起勇气,将那条小蛇从齐嘉言的吉他上抓了起来,丢在了草地上,准备用脚踩死。 “哎哎!” 姜雨没想到这女孩胆子这么肥,居然真的对小蛇下得去狠手,她赶紧上前捡起小蛇:“好歹是一条生命呢!” “学长,你别怕,只是一条蛇而已,我我不会让它伤害你的。” 齐嘉言战战兢兢地“哦”了一声。 盛涵气呼呼地对姜雨道:“你以后不准拿蛇吓唬人了!” “好吧好吧,你是老板,我都听你的。” 姜雨把小白蛇揣进了蛇包里,笑眯眯道:“那什么,我表白完了,学长显然对我和我的小蛇蛇没兴趣,那轮到你了,加油哦。” 盛涵一脸懵逼地看着姜雨离开,回头,迎上了齐嘉言探寻的目光。 她的脸颊顿时火烧火燎起来,手里紧紧攥着小星星的玻璃瓶,不知所措。 “刚刚谢谢你啊。”齐嘉言看出了小姑娘的窘迫,率先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你有东西要给我吗?” “啊呃。” 齐嘉言主动出言询问,哪怕盛涵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学长,我喜欢你三年了,从大一在学生会面试上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想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因为因为我真的很小透明,也不是很出众,但是我真的有很努力让自己变优秀。” “我大学的时候拿到了大学生科技竞赛银奖,金奖是你的,我我听说你喜欢吉他,我也有去报班学习吹笛子,虽然现在吹得不是很好如果我有幸能和你在一起,我我们之间肯定有音乐方面的共同话题。” 她这番话,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给赶出来的,所以有些语无伦次。 齐嘉言看着她,倒是觉得很真诚,收下了她的小星星,然后说道:“谢谢你的心意,但我们不太熟,我也不是很认识你,所以没有办法考虑和你在一起。” 盛涵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没、没关系,能够说出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希望学长毕业快乐、工作顺利。” 说完,小姑娘转身离开,眼圈已经红了。 然而就在这时,齐嘉言忽然开口道:“虽然我们不太熟,但我还是很想认识你,不一定要在一起,可以先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先。你知道我很怕蛇,但你不怕,或许我们可以互补一下。” 盛涵眼睛亮了,转过身,看到齐嘉言站在阳光下,清雅地微笑着。 那一刻,真是万物春生。 叮!【帮助少女勇敢告白】任务成功,委托费用已入账,敬请查收。委托者托平台向重生者表达感谢,并留言—— “认识齐嘉言学长之后,我决定留在北城打拼,没有回老家。一年后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现在快要结婚啦,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小蛇,那么粗暴地对待它,我跟它说声抱歉啦。” 姜雨靠在银杏树旁,手里摩挲着小蛇的脑袋,温柔地说道:“成啦,你这个冷血吓人的小东西,今天也做了一件好事呢。” 小蛇丝丝地吐着信子,乖乖躺在姜雨的手边,享受着她柔软的抚摸。 姜雨忽然有点喜欢这条小白蛇了,她觉得它和裘厉有点像,有时候冷血无情,有时候又很乖很听话。 越看,越像。 已经一年多了啊。 她不会总是想着他,但有时候在不经意间,他的样子,也会像浮光掠影一般,掠过她的脑海。 姜雨看着小蛇的眼神,也温柔了很多:“以后你就当我的阿厉吧。” 小蛇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似的,乖巧地盘在她手边,下颌搁在她的掌腹。 “阿厉。” “阿厉厉。” 小蛇吐着信子,望望她。 唤着他的名字,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姜雨茫然地伸手摸了摸眼睛,她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哭了。 阿厉,我还是想你啊。 正文 重逢 重逢 程野在北城置了两套房子,一套位于新区的大平层,一套是郊区小别墅,明里暗里旁敲侧击,想把母女俩接到自己家里,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姜漫依坚决不同意,担心这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影响,而且影响极可能是毁灭性的。 好在姜雨家的房子总算是拆迁了,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拆迁款。 姜雨让姜漫依赶紧买房,趁着现在房价还没有拔地而起,他们在市内的黄金地段,买了一套环境非常好的学区精装品质房。 生活似乎越来越好了。 有两个爸爸和妈妈,姜雨真的特别幸福,但这幸福却仿佛缺了一角,空的那一块,没有人能够填补。 她越来越喜欢那条名叫“阿厉”的蛇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小蛇也特别通人性,人多的时候,就躲在她的帽子包或蛇包里,如果安静了,就会冒头出来,蹭蹭她的手。 姜雨也喜欢“阿厉”、“阿厉厉”地叫着它,仿佛这样叫着,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就能够填补回来。 叫得多了,又莫名难受。 那天下午,程野把姜雨从学校叫出来,陪他去超市买东西,晚上回去给姜漫依做一顿惊喜大餐,同时帮她过生日。 “结婚的这个事情,你还是要多跟你妈妈谈谈。” 程野正要揽着小姑娘的肩膀,一转头看到她肩上的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赶紧又把手缩回去。 “你是我们的女儿,你要向她表达,说你多么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多么渴望爸爸能成为你名正言顺的爸爸。” 姜雨顺手拿了一袋薯片扔进购物车里:“你攻略我没用啊,这个事你要去攻略老妈,她从来不听我的话。而且结婚没那么简单,你不嫌我妈条件不好,我妈还嫌你条件太好了,她能跟你名正言顺地谈恋爱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你想结婚,估计是道阻且长了。” “所以我要你这个女儿来干嘛啊。”程野摘下了墨镜,指着姜雨,严厉地责备道:“你作为女儿,就应该要鼓动她,孩子是父母的粘合剂,你这孩子不仅不粘合我们,你还把我往外推。你说说,你再上哪儿找我这么英俊有钱又体贴的爸爸。” 姜雨赶紧夺过墨镜来给他戴上,说道:“有啊,出门右拐阅方科技集团48楼办公室,我谢渊爸爸就比你英俊有钱还体贴温柔。” “切。” 程野不客气地伸手揉她脑袋,结果肩上小蛇发出嘶嘶的威胁声,把他吓退了。 “你整天挂着条蛇是什么癖好?” “阿厉厉很酷啊。” “阿厉厉。”程野翻了个大白眼,小声腹诽道:“还说不喜欢了,一条破蛇都能让你睹物思人。” 姜雨没有辩解,只是浅浅笑了笑:“也不是不喜欢,毕竟那么喜欢过,只是如果他选择拥抱新生活,那我也应该向前看。” 程野牵着她的手,用力按了按:“爸爸陪你一起,我们一起拥抱新生活。” “嗯。” “那你去给你妈吹吹风。” ““ 绕来绕去,还绕不开这话题了。 姜雨甩开他的手,叹了口气:“我不想我妈这么大的压力,她以前就觉得配不上你,现在更是这样。你们约会的时候,我少有的几次跟着,都能看出来,她事事都在依着你,你说一她不二真结了婚,不知道多委屈呢。” 程野仔细想了想,皱眉道:“没有吧” “你看,你还意识不到呢,哪有当爸爸的样子。” 姜雨觉得程野这几年,忙着追逐自己的梦想,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粉丝们托着捧着哄着,公司也护着,仿佛还是那个十八岁的少年,没有长大。 可是她的妈妈呢。 为了生活,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学了一门技能,入行最辛苦最累的服务行业。这些年,什么人都交道过,也被欺负过,笑脸迎人,仰人鼻息 生活就是石头一般的磋磨啊。 如果程野仍旧眷恋她,那么他就应该懂得这个女人所经历的一切,或许他会稍稍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 “宝宝,等这段时间忙完专辑发行,爸爸带你和妈妈出国耍。” “去哪儿呀。” “去哪儿都行,咱们一家出门散散心,也给我们制造更多相处机会。” “好哦,那你要好好表现哦,我会监督你的。” 程野双指合并指了指侧额:“随时接受宝宝监督。” 然而,姜雨和程野都没有想到,他们在超市逗留不过半个小时,偷拍的视频却悄然流传到了网络上,被几个娱乐圈八卦红v转发之后,掀起了轩然大波。 视频里两个人动作亲密,有说有笑,还牵了手,一起逛超市,不让人往绯闻方面去想都难。 一时间,程野恋情、程野女朋友、北城大学等词条,轮番登上热搜榜首—— “救命!我看到了什么!” “房子塌了。” “我的天!这是程野秘密女朋友吗!” “程野这么多年无绯闻纪录竟然被打破了!” “北城大学艺术系大二在读生,还是个学生呢。” “两个人年龄差距,未免太大了吧!” “这有什么,我觉得就很般配。” “不行!不行哥哥怎么能谈恋爱!绝对不行,我反对!” “难受,真的难受。” 晚上姜雨刚回到学校,在回寝室的路上直接被一帮狗仔记者给围堵了,她吓得一路狂奔,跑回宿舍楼。 宿管阿姨河东狮吼,镇在宿舍门口,将一堆娱记赶了出去。 程野的公司团队在第一时间反应,在和程野商量之后,决定公开姜雨就是他女儿的身份—— “一封迟来的官宣: 在认识你们之前,我就认识了我的初恋,一个迷人可爱的女孩子,这么多年保持单身,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她。当然也不止一次在演唱会和采访中提到过,想来你们也有心理准备。 我和她不久前重逢,这是命运给我的恩赐,同样令我们惊喜的是,我们还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就是照片上的小姑娘。没错,我现在是父亲了。 很抱歉隐瞒了这么久,因为担心最爱的人受到伤害。我就一中年男人,私生活没什么好感兴趣的,请大家关注作品。” 一开始文风还是正正经经的公关文案,最后一句绝对是程野自己加上去的,太有他的味道了。 而这一份官博的公开申明,再度向网友扔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竟然直接有女儿了,这可比什么公开地下情要劲爆多了啊! 姜雨躺在床上,刷到这条官宣的微博,心里“咯噔”一下。 姜雨的身份一经公开了,姜漫依的身份自然是瞒不住了,疯狂的粉丝开始扒皮姜漫依。 一瞬间,网络上漫天都是对她学历和工作的嘲讽,哪怕有理智的粉丝出来说话,但是理智的声音永远抵不过无边的恶意—— “我的天,哥哥是疯了吧,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按摩女啊!” “就一高中学历,她也配!” “啊啊啊,我真的要疯了!这还不如北城大学那个呢,至少人家还是大学生。” “北城大学那是他女儿好吧!求求你们嘴下留情,不要再给他招黑了。” “真的特别失望,特别特别失望。” “说实话,真的不配。” “我阴谋论一下,这女人是不是故意借女儿上位。”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偏偏现在爆出来,我感觉好大一盘棋啊。” “这女人太心机了吧。” 姜雨第一时间给姜漫依打了电话:“妈妈,你在哪里?” “在家里。” “没、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该来的都会来。” 电话那端,姜漫依声音还算平静:“别担心我,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回家,去找谢渊,他会保护你。” 姜雨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妈妈没让她第一时间去找爸爸,反而找谢渊这个干爸爸。 “我不怕的,就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谢渊已经派了保镖过来,小区还算安全,我也不会随便出门,保镖会给我送食物和生活用品。” “啊,谢爸真是太周到了。” 姜雨叹了口气,总觉得和谢渊比起来,她亲爸反而很不合格呢。 真不知道姜漫依为什么喜欢这个幼稚鬼,发通稿也完全不和她们商量。 他都没想过这样的官宣,会给妈妈带来多大的压力吗! 她的工作,她的社交,她平静的生活全完了! “我爸真是太过分了!” “别怪他。”姜漫依从女儿忿忿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怒意,连忙劝解道:“他早就想公开了,或许这只是一个契机。” “妈!”姜雨恨铁不成钢:“你还帮他说话,就是你这么纵容他,才让他永远跟个小孩似的。” “姜雨,我和你爸之间你不会明白。这件事就这样,不说了,会好起来。” 说完,姜漫依挂掉了电话。 姜雨虽然心里为妈妈感觉不值,很心疼她,但这种时候,恰恰是需要一家人团结起来,而不是内讧。 那两天,粉丝们是真的疯了。 他们找来了姜雨教务系统里的证件照,然后和程野的照片进行电脑专业的对比分析,确证两个人的五官长相,根本完全不一样,重合率连百分之五都没有,以此断言—— 姜雨不是程野的亲生女儿,姜漫依这个借女上位的“恶毒母亲”,从始至终,都在骗他们家哥哥。 程野是真的愤怒了,直接用自己的微博大号怼—— “女儿是我自己认的,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家人。” 粉丝们恨铁不成钢,很多脑残粉直接转了黑粉,当然,也有很多理智的声音,支持程野—— “p图的什么居心!” “键盘侠说话太恶毒了吧,咒家人算什么!” “你让人家一中年男人不生孩子不结婚,将来你养老送终吗!气死我了。” “请关注野哥的作品。” 程野从来都是以作品说话,是作品给他带来的流量和名气,而不是偶像的人设。 所以他才不会管粉丝脱不脱粉,该怼就怼。 姜雨一开始觉得粉丝是疯了,可是后来当她认真去对比照片,看粉丝们给出来的专业分析,也越发觉得,自己和程野好像真的 不太像啊。 不过这也就是一夜的狂欢,第二天,相关照片的对比和热搜,被删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也相关话题,也是被秒删,或者封号。 姜雨还很奇怪,如果程野工作团队这么给力,就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了。 程野也说不是他做的。 姜雨想到了谢渊,但不敢确定,给谢渊打了一个电话—— “谢爸,网上的消息是你删的吗?” “嗯。” “还有妈妈,你也派保镖去保护她,谢谢你。” “这段时间呆在爱斯梅拉不要出去,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姜雨闷闷点头:“好哦。” “保护好自己,不要去看网络上的评论。有什么不开心,给谢爸打电话。” 姜雨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这一年,她的情绪仿佛都被一面墙堵着,没哭过,哭不出来。 可是这一刻,听到谢渊温柔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关心,姜雨真的觉得好委屈。 她极力抑制住奔涌而来的悲伤情绪,还是没忍住,呛了呛。 “怎么了?”谢渊听出了小姑娘声音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不是。”姜雨咬着下唇,用力摇头:“就是感觉感觉你才是我亲生的爸爸。” 每次出事,他都出面摆平。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也是他,就像一个默默守护的骑士。 “谢爸,你是我爸爸吗?” 电话那端传来轻微的喉结吞咽的声音,良久,他说道:“我是啊。” 呆在学校里稍许有些危险,大学校园是可以自由出入的,狗仔们无孔不入,时时刻刻准备偷拍姜雨的照片,不管是在食堂吃饭,还是去教学楼上课。 姜雨不胜其烦,只能收拾了东西,背着书包去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小住几日。 然而没想到,刚到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距离大门还有两百米,隐藏在暗处的一堆娱乐记者忽然蜂拥而至,将镜头和话筒对准了姜雨—— “请问你真的是程野的女儿吗?” “网传你们的对比照片完全不像,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你母亲是否欺骗了程野。” “你的母亲高中文凭,你觉得她配得上程野吗?” 摄像闪光咔嚓咔嚓照得姜雨睁不开眼,她试图跻身进入爱斯梅拉大门,但是这些娱记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强行将话筒递到她面前。 姜雨怒从心中起,直言不讳道:“我妈妈配不配,不是我觉得,更不是你们来觉得。程野说配得上,她就配得上!” 在姜雨心里,她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配得上任何人,反而是程野,她觉得他才配不上妈妈呢! 娱记愣了愣,继续道:“那你对粉丝们的强烈反对,有什么看法?” “反对?他们十八岁相爱,这么多年初心不变,轮得到这些妖魔鬼怪来反对?” 姜雨说完这话,炸毛地推开了眼前的娱记,径直朝前走去。 记者们面面相觑,姜雨这暴脾气,倒是和程野一脉相承。 他们蹲守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等到正主的出现,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记者们围堵了过来,水泄不通地挡住她,此起彼伏地询问着尖锐的问题—— “你到底是不是程野的亲生女儿?” “你妈妈有再婚过吗。” “关于他们的恋爱你知道多少?” 就在姜雨极力挣脱之时,手腕忽然被一个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住。 姜雨回头,看到了步希神情严肃的面庞。 她将姜雨拉倒自己身后,一路攥着她突出重围,朝着爱斯梅拉的方向狂奔。 狗仔记者们每天的生活就是追逐,所以他们也赶紧追上来,企图再多拍一些画面和照片。 步希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盖在了姜雨的头上,拉着她跑进了爱斯梅拉大门。 记者们自然是进不了大门,只能站在门外疯狂拍照,保安走出来,将他们吆喝走了。 步希拉着姜雨一口气跑出了好几百米,来到绿茵操场上,这才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这些记者真是太讨厌了,就跟苍蝇似的。” “他们就是很烦” 姜雨平复了呼吸,和步希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移开了视线,都有些讪讪的。 自从仲夏夜晚会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了,后来两人总是在一场场比赛中你强我弱地较量着,不分伯仲,有赢有输,谁都不服谁。 谁样的竞争关系,让俩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步希家里对她的管束和要求又是那么高,她一个人身上肩负着家族的荣耀和使命,压力可比姜雨大得多。 姜雨理解她,知道两个人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关系了。 姜雨礼貌地对她说道:“那个刚刚谢谢你哦。” “我碰巧路过。”步希也矜持地说:“他们挡我路了,我不是为了帮你。” “还是很感激。”姜雨摘下鸭舌帽还给她,步希打量了她一眼:“留着呗。” “嗯?” “还挺合适你的。” 说着,她上前替她戴正了鸭舌帽,帽檐向下压了压:“你这段时间,应该用得着。” 姜雨没有拒绝,点点头:“那不客气了。” “我这几天看了网上的热搜。”步希缓慢沿着操场跑道走着,边走边说:“没想到你竟然是程野的女儿。” “我是不是他女儿,可能还存疑呢,你看了网上的对比照片吗,我和他就不像。” “不管像不像,他认你,把你当女儿,这不是很好吗。” 姜雨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本来我奶奶见你和谢渊关系那么好,还认干爸,都以为你是谢渊的女儿了,还说想见你来着,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饭。” “你奶奶为什么想见我?” “不知道。”步希耸耸肩:“谢渊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我听我妈提起过,谢渊好像和我小姨妈认识。” “呃。” 她小姨妈就是步檀嫣啊,这何止是认识。 姜雨忽然反应了过来,步希奶奶不会以为她是谢渊和步檀嫣的孩子吧。 她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大家都说她和步檀嫣跳舞很像,谢渊对她又出乎意料地好,步希奶奶会这样误会,好像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个我承认你很强,很有当年我小姨妈的风采。” 步希忽然改变了话题,望着她,坚定地说道:“但我不会认输的,我会赢你的,光光彩彩、漂漂亮亮地赢你。” 姜雨很愉快地接受了她的挑战:“我也会用尽全力战胜你。” 步希和她对视几秒,两个人同时轻松地笑了起来。 步希用身体撞了撞她,她也推了她一下,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认识时的一拍即合。 姜雨笑道:“那以后还会一起喝奶茶吃甜品吗。” “如果你想故意让我长胖,那你就打错算盘啦,我会克制的!” “真的吗?” “嗯!” “那我自己去买啦,你看我吃,我要买一杯芝芝莓莓,在买一杯爆珠酸奶车厘,两杯一起喝。” 步希看着她的背影,咽了口唾沫,跺跺脚,还是追了上去:“我也要看着你,不能让你长胖了,否则我就没有对手了!” “哦!” “芝芝莓莓要微糖。” 姜雨和步希和好如初,这是最让她近段时间感觉最开心的事情了。 步希就是很单纯一女孩,只是家里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让她从小唯一的目标就是追逐no1。 因为她是步家的人,有步檀嫣珠玉在前,使得她丝毫不能放松自己。 姜雨是步希在爱斯梅拉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人,也是她最强的对手。 这样的关系,竟然让她们能够保持挚友的身份。这份友谊,来的格外珍贵。 爱斯梅拉这段时间管控格外严格,学生出入都必须拿学生卡,连老师出入都要使用通行证,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半个月后,这件事的热度总算被更新的娱乐八卦新闻所代替,姜雨才恢复了自由身,可以返回学校上学了。 但这期间,谢渊仍旧派专车接送她,同时暗中也加派了保镖保护她。 无论粉丝如何反对这段感情,如何威胁要脱粉,程野的新专辑该发还是发了,销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恰恰相反,里面有一首歌是写给女儿的歌,名叫《芭蕾少女》。 因为热度的影响,这首歌一出来,就被顶到了各大音乐网站新歌榜首,专辑一出来就被抢售一空,销量持续走高,超过了他过去的任何一张专辑。 不得不说,虽然这件事是意外,但程野的团队还是相当会炒作的,直接把负面热度转化成了实际收益。 程野本来就是实力派歌手,几乎每张专辑都是自己作词作曲,所以基本不吃流量饭,他不会对粉丝低头。 这么多年,他仍旧保持着当初那个摇滚少年的叛逆和愤怒,这也是姜漫依如此迷恋他的地方。 专辑发行之后,程野便计划带着一家人出国玩了,本来原计划是去欧洲国家,但是因为热搜事件闹的,根本没有时间去办签证,所以只能去东南亚免签的泰国海滨城市度假了。 他顺带把他的小徒弟刘艺白也带上了,给姜雨做个伴。 刘艺白虽然害羞,不善言辞,却是个相当温柔的小孩,程野私心里也是希望姜雨别整天拿着她的小蛇玩,多和同龄的男孩子接触接触,早日走出失恋的阴霾。 而这次东南亚之行,姜雨则是要好好考察考察程野,如果他再继续这样以自我为中心,她绝不会撮合他和妈妈在一起。 他太不会照顾人了,还要妈妈反过来照顾他。 姜雨才不会同意呢。 下了飞机之后,周围几乎都是陌生的外国人面孔了,程野摘下了口罩和墨镜,牵起了姜漫依的手:“我订的酒店就在海边,是私家海湾,视野特别好,也不会被人打扰,等会儿下海,你陪我好好游一圈。” 姜漫依欣然点头:“好啊。” 姜雨立刻道:“好什么,我妈又不会游泳,怎么陪你下海嘛。” “我会啊。”程野理直气壮地说:“我会保护她。” 姜雨记得以前和姜漫依去游泳馆,这女人怕水怕到在儿童区坐着,就这旱鸭子还下海? 姜雨谴责又鄙夷地望着程野:“爸爸忘了之前说的话了吗。” 程野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陪你妈妈在浅水沙滩上晒太阳,行吧,乖-女-儿。” 最后三个字,喊得格外咬牙切齿。 “行。”姜雨欣然同意。 这次全家旅行,她非得把老爸的坏毛病给纠正过来。 很快,预订的出租车驶了过来,程野护着母女俩上了车,自己也坐上了副驾座。 “小厉,你在看什么?”宋裕和办完电话卡出来,机场外面,看到裘厉目光追随着一辆计程车走远了。 “没事,宋老师办好了?” “我买了两张临时的电话卡,你也换一张,方便和国内保存联系,也省得女朋友担心。” 宋裕和将电话卡地给了裘厉,裘厉接过了卡,平静地说道:“没有女朋友。” 宋裕和笑着说道:“难得啊,你这样的条件,在咱们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的海城大学,竟然没有女朋友。” “曾经有过,大学就分了。” “这次我出来开会,目的是让你散散心,不要想太多不开心的事。” “谢谢宋老师。” 宋裕和是国内非常厉害的心理学督导师,也认识裘厉的父亲。裘厉考入海城大学,能够相遇也算缘分,所以宋裕和对裘厉格外关照。 众所周知,心理咨询师因为接触了太多病人和负能量,本身心理就会产生问题,而宋裕和就是为这些心理咨询师做心理咨询的督导。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裘厉这小子隐藏在平静的面孔下的阴霾。 如果不好好加以引导,很可能会出问题,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宋裕和注意到裘厉不住地朝马路尽头观望,问道:“遇到熟人了?” 裘厉望着街边远去的出租车,原本平静无澜的心湖掀起波涛—— “可能,看错了。” 正文 比基尼 比基尼 甄絮絮放弃裘厉,是半年以前的事情,这里面自然也有任娴的参与。 甄絮絮告诉最亲近的母亲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希望母亲能帮她一把。 任娴得知那人是裘厉,想到裘厉父亲对他所做的变态的实验,还有他小时候虐杀小鸟的事情,吓得魂不附体,让甄絮絮赶紧离他远远的! 甄絮絮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任娴跟她讲了裘厉过去的经历 她倒也是个奇女子,本来因为裘厉对她冷漠疏离的态度,甄絮絮已经心灰意冷,非常失望了。 现在听到母亲谈及他的过往,她瞬间圣母心泛滥,爱火重燃,坚持说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前女友做不到的事,她一定可以做到,她要感化裘厉。 死都不肯放弃。 无可奈何,任娴只能去找了姜雨,把自己的担忧全部告诉了她,希望她能劝说裘厉,离甄絮絮远点。 姜雨听完任娴的话,脸色非常冷漠,甚至冰冷的眸子里隐隐带着愤怒:“从始至终,都是您的女儿喜欢他。我去过海城,那时候她为了讨人欢心还向我请教芭蕾。您让我劝裘厉,从何劝起。” “我知道,絮絮从小被我和她爸宠坏了,脾气是有些执拗。但是你也知道小厉的情况,他不是正常人,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任娴是关心则乱,也不管说出来的话得体不得体了:“小厉我很同情他,但他对于我而言,其实就跟陌生人一样,我不能把我的女儿置于危险中。” “我理解您作为母亲的担忧,但是他他也曾将您当做母亲很多年。” 姜雨很愤怒,也很心痛,知道不能够苛责任娴,但心里就是很为裘厉难受 恐怕没有任何家长能接受裘厉这样的男孩,他连找家教的工作都困难重重。 姜雨就是心疼他。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后来,任娴亲自去了一趟海城,找到了裘厉,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话:“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但是甄絮絮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希望她能得到最完美的幸福,据我所知,你对她应该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否则她就不会请求我的帮助了。” 裘厉沉默地听着她的话,一言未发。 任娴深呼吸,说道:“只要你放过我女儿,让她彻底死心,我可以认你当干儿子,我们可以像一家人一样。”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裘厉明显地冷嗤了一下,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干儿子 好可笑的干儿子。 为了让他远离甄絮絮,可以捏着鼻子认他当儿子,可裘厉分明从她眼神里面,看到了她对他无比的厌弃。 “任老师,希望您明白,是您的女儿一直在纠缠我。”裘厉站起身,嘴角冷冷地扬了起来:“过去我不屑对她做什么,但是今天,你让我改变了想法。”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胸腔里,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他要毁掉甄絮絮,毁掉她全部的美好,让她和他一起下地狱。 任娴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么迷恋这个男人,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这太可怕了! “裘厉!”任娴赶紧叫住了他,高声道:“裘厉你回来!” 裘厉没有止步,径直推门而出,任娴追到了马路上,冲他背影喊道:“我找过姜雨了!” 裘厉蓦然顿住脚步! 任娴喘息着,跑过去,厉声对他说道:“姜雨也在北城大学,如果你敢对我女儿做什么,我我不会放过她!将来什么保研资格,都别想!还有毕业她别想顺利毕业!”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纵使是任娴这样通情达理的高知女性,孩子永远是她的底线,为了甄絮絮,她可以做任何事。 这就是有妈妈保护的孩子啊。 裘厉回头,冷冰冰地睨她一眼,眸子里透着森然寒意:“就凭你,动得了她?” 当她两位父亲是摆设吗。 任娴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教授,她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对晚辈、对学生。 “裘厉,我找过姜雨了,你知道,当我提到你的时候,她怎么说吗?” 裘厉垂首不言。 “她说,她希望你能拥抱新生活,每一步都走在阳光里。” 每一步,都走在阳光里。 这是那晚姜雨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裘厉攥住了拳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如果过去的他,行走在黑夜与白昼的边缘、却还心向阳光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心灵早已经永坠黑暗了。 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不,他不可能像那个愚蠢的男人一样,懦弱到只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一切不公平,他都要一一还报。 这是支撑他苟活于世唯一的理由了。 裘厉主动约甄絮絮见面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 那晚,俩人走在寂静的操场上,裘厉走在前面,甄絮絮走在后面,踩着他修长的影子。 甄絮絮知道自己母亲去找过他了,她早有心理准备,不管裘厉跟她说什么,她都能扛得住。 “我妈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也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妈更管不到我。” 裘厉平静地说:“我对你没感觉,你应该知道。” 甄絮絮用力摇头:“我明白你以前经历了不好的事,我我都可以理解,如果在一起了,我会对你很好的!” “一开始,的确是想引诱你,因为你是任娴的女儿,你有那么多幸福,我真的很想亲手打碎它。” 甄絮絮怔怔地看着前面的男人,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竟然笼出一层柔和的光泽。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耐心和温柔地对她讲话。 “我有病,而且是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小雨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人。而你,是第二个。” “我” 裘厉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望着脚上那双陈旧的aj运动鞋,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我是为了走出那个黑白的世界,才和她在一起,我对她的爱,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她让我有感觉。也许和你在一起,我也会同样喜欢你。” “可这一年来,我渐渐明白,如果没有她的话,我宁可重新回到那个黑白世界。” 甄絮絮的眼睛蓦然间红了。 她不会想到,裘厉对她最温柔的一次,是在提到前女友的时候。 她听不明白裘厉说的这些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能感受到,他还深深地爱着姜雨。 他喜欢芭蕾,不是因为芭蕾,而是因为那个会跳芭蕾的女孩住在他心里。 甄絮絮明白了,虽然还是很痛、很难受,但是她终究还是选择放弃。 “裘厉,我不知道你和她为什么分手,但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在做不好的事情。”甄絮絮强忍着眼泪,颤声说道:“也许你该重新回到她身边,让她保护你。” 说完,她擦了擦眼角,大口哭泣着,伤心地转身离开了。 裘厉望着漫天星辰,月亮躲进了乌黑的云层里。 回去吗,他也好想回到她身边,可是他已经回不去了啊。 永远回不去了。 酒店里位于一个静谧的私人海湾,阳光下,湛蓝的海面泛着鱼鳞般的金光。 姜漫依和程野住在情侣套间里,套间很大,还有多余的房间,本来姜雨也可以住进来,不过在程野第n次冲她挤眉弄眼之后,她决定还是不要去当高瓦数的电灯泡了,另外给自己开了一间单独的阳光海景房。 房间里,姜漫依收拾着行李,程野想到姜雨的告诫,也赶紧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帮她整理箱子。 “漫漫,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谈恋爱吧。” “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谈恋爱,不是很奇怪吗?” 姜漫依知道他一门心思想的是什么,她偏头望向程野:“你真的想和我结婚?” “难道你以为我这一年来,都在跟你开玩笑吗。” “但你也看到你粉丝的反应了。” “谁管她们啊!”程野说道:“我不需要粉丝,只需要听众。”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姜漫依说道:“你想我了,可以来见我。结婚之后,可没有现在这样自由咯。” 程野知道,姜漫依还是接受不了两个人的差距,他冷冷道:“就直说了吧,你就想白女票我,是不是。” 姜漫依:“” “有大明星随时过来陪睡,还不用给钱,挺好的哈。” 姜漫依打了他一下:“要点脸。” 程野没皮没脸地笑了下:“我们的关系,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那就是不结婚。”姜漫依说道:“结了婚,很多麻烦的事,比如婚后财产,你挣的钱,一半都是我的,我们收入差距这么大,你太亏了。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也不想被人落话柄。” 程野使劲儿挠了挠头,为姜漫依还在考虑这些事情,感到崩溃不已:“我人都给你了,你还在跟我谈钱?” “我们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了,这些现实的问题,必须考虑。” 程野抓住了姜漫依的手,直接跟她撒起娇来了:“漫漫,你什么都答应我,这件事也答应我,不行吗。” 姜漫依揉揉他的头,笑着说:“我们家哥哥还是小朋友呢。” “答应我。” “不好答应。” 程野不爽地站起身,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开始生闷气:“你只想喜欢我的身体,不喜欢我。” “那我们就当一对好室友呗。”姜漫依懒得理他:“我去看小雨了。” “等下,试试我给你买的泳衣。”程野翻身而起,在自己箱子里捯饬一阵之后,取出了一条比基尼:“结婚不行,室友总能试试这个吧。” 姜漫依看着那条可怜巴巴的性感比基尼:“我是当妈妈的人了,你让我穿这种衣服,像什么样子。” 程野走过去,将衣服递到她手边,带着撒娇的调子,柔声说:“只在房间里穿,穿给我看,漫漫,我想看。” 姜漫依没有拒绝他,任何时候,对于他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会拒绝。 或许她对自己其他方面都没有自信,但是身材,是绝对有信心。 即便是这样火辣的比基尼,穿出来也是可以秒杀同年龄段的其他女性。 姜漫依换好了衣服,走出浴室。 “换好了。” 程野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定在她身上,几秒之后,别开脸,很不争气地流下了两道鼻血。 姜雨换上了夏日清凉的小雏菊两段式泳装,走到沙滩边,踩着细细软软的沙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真暖和呀。 小白蛇就挂在她脖子上,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条白色的项链呢。 刘艺白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小帅哥不愧是偶像爱豆,皮肤奶白奶白的,笑起来也格外阳光。 “小雨你会游泳吗?” “会啊。” “那待会儿咱们比比。” “好!输了晚上请喝酒。” “没问题。” 程野和姜漫依换上泳衣走了出来。 姜雨看到姜漫依身上的连体泳衣,笑着说:“妈,你穿这种泳衣太老式了吧!” “我是妈妈,怎么跟你们年轻人比。” “我还以为爸爸会让你穿性感比基尼。”姜雨挤眉弄眼地坏笑着:“我妈身材这么好,不穿比基尼太浪费了吧,老爸竟然没准备,差评。” 程野转过身,姜雨看到他鼻子上揉着两团纸:“爸,你怎么了?” 他脸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避开姜雨的目光,不自然地说:“撞墙上了刚刚。” “呃。” 沙滩边,姜漫依支起了阳伞,铺好了地毯,坐在沙滩上给自己涂抹防晒霜:“宝宝,过来妈妈给你涂一点。” 姜雨还没过去,程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趴在了她腿上,让她帮自己涂防晒。 “我妈在叫我呢!”姜雨不满地说:“爸你太讨厌了!” “边上去,别打扰我们的二人时光。” “你太太太讨厌了!” 姜漫依笑着给程野白皙的背上抹了防晒,动作很温柔,也很细致。 姜雨看着这俩人,除去别的不说,仅看身材和颜值,俩人还是非常搭的。 程野不愧是当偶像的男人,完全是健身型男的身材,身上肌肉饱满漂亮。妈妈就更不必说了,就跟没有生过她似的,还是大姑娘的身材。 “漫漫,亲一下。” 程野抬起头,向她索吻,姜漫依望了姜雨一眼,没搭理他。 “快,想亲。” 姜漫依只能凑合地蹭了一下他的唇:“消停点,宝宝在。” “宝宝,你快跟小白下海去,给我和你妈妈留点二人时光。” 这腻腻歪歪的秀恩爱,姜雨真是受不了,程野这个幼稚鬼,哪里有半点当爸爸的稳重!比谢渊差远了! 她翻了个白眼,将小白蛇丢到了程野的背上:“帮我保管阿厉厉。” “我去!” 程野吓得跳起来,将小白蛇抖到地上:“别让它靠近我!怕死了!” “你把阿厉厉摔坏了!”姜雨心疼地捡起小白蛇,挂在了姜漫依脖子上:“温柔点啊。” “什么癖好啊,养这么个玩意儿,还阿厉厉。”程野万分嫌弃:“真这么想,就去找人家啊,把一条蛇当男朋友” 姜漫依见姜雨笑容消失,踹了程野一脚:“闭嘴。” 姜雨戴上防水镜,下了水。 “别游太远了!”姜漫依不放心地招呼道:“小白,你看着她一些!” “放心阿姨。” 姜雨直接跳入了海中,宛如游鱼一般,朝着深处游去,刘艺白也赶紧追了上去。 她游泳技术非常好,想起上一次翻车,还是在江边,看到裘厉跳河,想下去救他,没想到水流太急,漩涡直接把她卷走了,反而还让裘厉救了她。 那些回忆,一帧帧在脑海里回闪,那样清晰,分明应该是很想念的,但这种想念的思绪,仿佛被一堵墙给挡着。 就很堵、很闷。 姜雨把思绪摇出脑海,朝着珊瑚群游了过去。 这里的海水格外清澈,戴着防水眼镜,可以清晰地看到不深的海底有漂亮的珊瑚群和五颜六色的热带鱼。 然而当姜雨继续往前游的时候,恍然间看到对面有个少年,和裘厉很像,也戴着防水眼镜,朝她游了过来。 两个人在水底对视一眼之后,姜雨看清了他英俊的五官。 跟记忆中的少年,好像啊! 两个人都戴着防水眼镜,水下视野也不太好,所以姜雨并没有看的太真切。待她还要细看得时候,猝不及防间呛了口水。 刘艺白就在她的身边,见她呛水,立刻将她拉出了水面,担忧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雨浮上了水面,大口地喘息着,赶紧四下观望。 水面很平静,并没有看到水下的少年露出头来,姜雨赶着呼吸了几口,然后重新戴上防水眼镜,游进水里。 周围有陌生的面孔出没,但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年。 仿佛刚刚的浮光掠影、惊鸿一瞥,只是她出现幻觉。 “小白,我有点累了,先岸上了。” 说完这话,姜雨便游回了沙滩边,独自坐在了沙滩上,拿起了小白蛇兀自把玩了起来。 小白蛇乖乖地躺在手边。 程野见姜雨独自回来,兴致恹恹的,他问道:“怎么了,艺白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刚刚呛了水,不想游了。” 程野做了热身活动之后,对她说道:“来,来陪你爸再游一圈。” “不了爸,我真的不想游了。” 程野不再勉强,兀自下了水。 姜雨看着手边的小白蛇,感觉自己要是在这样下去,兴许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她:已经放下了。 可是她总觉得心里堵堵的。 礁石边,裘厉全身湿漉漉地上了岸,躺在石头上,望着遥远的金色沙滩。 沙滩上有很多花花绿绿的人影,他已经找不到那个女孩的身影了。 裘厉躺在黑色的礁石上,望着湛蓝的天空,闭上了眼睛,心绪难平。 再见到他,她应该会很失望,如果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 无颜再见。 裘厉深呼吸,似乎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海盐的味道,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他已经感觉到满足了,哪里敢再奢望其他。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国内的陌生号码—— “在哪里。”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国外,和导师度假。” “挺悠闲。” “导师怀疑我了。” “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 “回来之后立刻联系。” 裘厉挂掉了电话。 晚上,一家人去了当地有名的酒吧街,进了一间很热闹的酒吧。 程野抱着电吉他直接上台演出,唱了几首歌,把现场的气氛掀到了高潮。 台下的姜漫依看着他,看着他玩着摇滚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崇拜地看着台上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 曾经的少年依旧是舞台上的少年,但她已经不再是台下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了。 姜漫依凑近了姜雨,轻声在她耳畔道:“年轻的时候,真的不要轻言放弃,因为有些放弃,会用一生去遗憾。” 姜雨回头看了眼姜漫依,看出了她是意有所指。 这些日子,姜雨自以为将心事埋藏得很好,每天笑脸迎人,开开心心的。 但事实上,谁都看得出来,她想念那个男孩,想得快要发疯了。 否则好好一姑娘,不交往男朋友,也拒绝所有追求,非跟一条破蛇整天形影不离。 “妈,不是我想放弃,是我无能为力。” 姜雨垂着眸子,把玩着手里的莫吉托杯子:“他现在过得很好,终于有除我以外的人喜欢他,这多好啊,我不该因为自己放不下,再去打扰他的生活了” 或许,这就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过的这么好,你就应该放下了。”姜漫依循循善诱地说:“你也应该交往更好更优秀的男朋友,我看小白就很好。” 姜雨笑了起来:“你让老爸把刘艺白叫上,不会就是为了给我相亲的吧。” “怎么,还委屈你了吗?” “那倒不是。”姜雨开着玩笑道:“但他的成绩可没有你的前女婿好,这也ok吗?” “你看看,三两句还是离不开人家,还说放下了呢。” “就是放下了。” 姜雨赌气一般,不在和姜漫依瞎聊:“我出去逛逛。” 姜漫依连忙让刘艺白跟上她,异国他乡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可别走丢了。 走出酒吧,外面的空气浑浊燥热,酒吧街的大街上人头攒动,不少年轻英俊的男男女女站在街头招揽生意,用蹩脚的英文向游客介绍自己。 在这个国度,sex产业似乎合法化。 远处,刘艺白似乎被几个女游客粉丝认出来,正在闹着要签名和合影。 姜雨对他招招手,让他忙自己的,不用管她。 她脑子有些迷糊,站在街边,从包里摸出女士香烟,点了一根清醒头脑。 身边立刻便有英俊的帅小伙儿过来给他点火。 帅小伙是亚裔面孔,看起来清秀英俊,眉骨微凸,眼窝很深,眼里眉间竟有几分裘厉的味道。 姜雨觉得自己多半是醉了,迷迷糊糊的,现在看谁都觉得像裘厉。 帅小伙见姜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含蓄一笑,递给她一张名片,还拿出了自己的体检单和营业执照,并用英文介绍了自己。 姜雨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做“服务行业”,她笑了笑,用流利的英文问道:“你可以陪我喝酒吗?只喝酒。” 帅小伙欣然答应:“没问题。” 姜雨回头望了刘艺白一眼,他那边的粉丝好像越来越多了,粉丝热情地堵着他,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 俩人径直去了边上的一间安静的小酒馆,坐在外场极有浪漫氛围的花园小桌边。 帅小伙去吧台边点了酒,然而就在这时,有男人走过来,递给他一张大面额的美钞,让他离开。 帅小伙看了看花园里的少女,又望了望面前的美钞,犹豫着说这不太好。 裘厉见此情形,又给他加了三张。 帅小伙不可置信地望望他,欣然同意,正要拿钱走人,裘厉淡淡道—— “买你这身衣服。” 正文 想要 想要 姜雨见小帅哥回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细看好像又没变,还是那身花里胡哨的沙滩背心和裤子。 只是头上多了一顶鸭舌帽,遮住了眼睛。 姜雨本来就晕晕乎乎,看不太真切,也没有放在心上。 “点了?” “嗯,两瓶啤酒,我请你。” 姜雨对他嫣然一笑:“谢了。” 裘厉看到桌上的女士香烟,脸色微沉,捡起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姜雨惊诧地问:“你做什么?” 裘厉面无表情,用英文道:“吸烟有害健康,尤其是女孩子。” 姜雨听着他的声音,越发觉得他跟裘厉像。 这男人以前也总是这样管着她。 “不要随便扔客人的东西,否则以后就没生意了。” 裘厉默不作声,在服务生端了酒上来之后,他准备帮姜雨倒酒,而姜雨止住了他:“我自己来。” 裘厉知道这是出于防范意识,便没有碰酒杯,由姜雨给自己和他倒了两杯啤酒。 “你今天去过沙滩吗?”姜雨问他:“就是林敦道那边的海湾沙滩,我感觉是不是在水下见过你。” “去过。” “那就是了。” “为什么这样问。” “我今天在水下见过你,你跟我朋友长得有点像,所以我差点认错。” “朋友?” “是前男友。”姜雨说道:“声音也很像,你会说中文吗?” “不会。” “噢。” 就在这时,姜雨的蛇晃晃悠悠地从她的手袋里游了出来,顺着桌脚爬上了桌子,裘厉瞬间反应,单手抓住了蛇颈,准备捏死。 姜雨惊叫一声:“别动!” 男人瞬间停住了手。 “它它是我的宠物。”姜雨惊魂甫定,解释道:“它不咬人,只是一条宠物蛇。” 裘厉: 这么久没见,养的宠物都这么硬核。 姜雨从他手里接过了蛇,裘厉没给她,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索性把手袋拿过来,让他将蛇装进手袋里:“它叫阿厉厉。” “叫什么?”裘厉没有听清。 “阿厉,我前男友的名字。” 裘厉默了几秒钟,端起了酒杯,轻轻碰了碰她桌边的杯子。 “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 姜雨看着小蛇冒出手袋的脑袋,神情也温柔了许多:“他们很像啊,看起来都这么冷冰冰的,但很熟悉之后,特别粘人。可是冷血动物终究是冷血动物,说不定某天就咬我一口呢。” “那他不是什么好人,给蛇取他的名字,辱蛇了。” 姜雨用力拍了他一下:“你说的对!辱蛇了!” “嗯。” 女孩软嗒嗒地趴在桌上:“可叫着这个名字,会感觉他离我没有那么山遥路远。” 裘厉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姜雨看他这一杯杯地喝着,好像完全不是在“服务”她,跟她聊天解闷,反而是来蹭酒喝的。 她用眼神一点一点细致地描摹着他的脸庞、动作、气质。 越看他,越像记忆中的少年。 不知道是他真的像,还是自己病了。 姜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裘厉随口胡诌:“to。” “to不是只猫吗。” “你就当我是吧。” “好吧,小猫,你能不能跟我坐近一些呢?” 裘厉放下酒杯,默了几秒钟,然后坐到姜雨身边的椅子上。 一靠近她,五感瞬间清澈澄明。 黑白世界渐渐被水彩侵染,他的心脏也抑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动。 姜雨快速地摘掉了他的鸭舌帽,双手端着他的脸,近距离、仔细地打量着。 裘厉心惊,正要拿起鸭舌帽重新戴上,而少女含杂着酒精的呼吸,轻轻柔柔地拍在他的脸上:“你怎么和阿厉这么像啊。” 他目光下敛,看到少女如琉璃般清澈的眸子,几乎是一瞬间,身体便有了response。 下一秒,少女捧起了他的脸,迷恋地看着他:“阿厉” 裘厉五感炸开,任他再强的意志力,都只能抛诸九霄云外,身体已经有了回答,不再受大脑的控制。 他疯狂地痴恋着面前的女孩,而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想要。 “阿厉你是阿厉吗?” “你希望我是吗。” “我希望啊,我希望这一秒,你是原来的他还爱我的那个少年。” “我是。” 我还爱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爱你,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爱你。 至死不渝。 裘厉终究还是放纵了自己,捧起她的脸蛋,用力覆上了她的唇。 这一个吻来势汹汹,在清浅的月光下,在酒精的催化下,男人很凶地咬着她,咬的她很疼很疼。 然而她并没有退却,尽管疼着,还是仰起头,用这样的姿势最大程度地迎合了他,手也轻轻抱住了他的劲腰。 他的唇很软,薄薄的,品尝起来的味道也和记忆中的少年一样。 唇齿贴合,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姜雨感觉自己下唇都要被他吮麻木了。 她轻轻环着他的颈子,将面红耳赤的脸蛋迈进他的颈项里,脑子宛如浆糊般混沌。 没多久,她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她太想念了 眼泪很快就润湿了他的衣服,浸润到了他的皮肤。 裘厉轻轻捧着少女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用尽毕生的温柔,碾着她的耳垂。 “他是人渣。” 他带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柔声说:“是这个世界上不配你再多看一眼的垃圾。” 他的声音宛如有魔力一般,女孩恍恍惚惚,昏昏欲睡。 “他对你的喜欢不是出于真心,他在骗你,他只是为了得到你得到你给予他的全世界。” 姜雨闭着眼睛,紧皱眉头,似乎在用自由意志对抗他对她的催眠。 当被催眠者拥有坚定信念的时候,催眠就会受到阻碍。 但这一年,裘厉并非毫无长进,他耐着性子,继续道:“他利用你,欺骗你,玩弄你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不、不”姜雨仍旧极力抵抗着:“不” 裘厉换了一种方式,继续说道:“他听了你的话,他的每一步都走在阳光下,他已经拥抱了新生活,只有你这么傻,还对过去念念不忘。” 女孩的抗拒,总算少了些。 裘厉继续引导:“他有了心仪的女人,他已经不爱你了。” 姜雨紧闭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一滴眼泪,泪痕拖曳着没入她的发梢。 她放弃了抗拒。 即便是在催眠中,她也只愿意相信他幸福,只希望他会变得更好。 裘厉忍着强烈的悲伤和心痛,用力地吻着她—— “你的幸福再与他不相关。从今往后,相逢如陌路。” 姜雨醒过来,脑子混混沌沌的,晚风一吹,脸上微凉。 她摸了摸脸,摸到了脸上残留湿润的泪痕。 烦闷和悲伤一扫而空,但心里那种空洞的感觉却越发明显了。 “奇怪呢。” 这时,刘艺白匆匆找了过来,连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刚刚被粉丝拦住了,你没事吧,怎么眼睛这么红?” “没事。” 姜雨回头,看到刚刚的小帅哥还倚靠在酒吧门口的篱笆墙边,对她微微笑。 姜雨也礼貌地笑了一下。 刚刚的事情,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你嘴巴好像有点肿啊。”刘艺白摸出了面妆镜,递到姜雨面前:“是不是海鲜过敏了?” “诶?” 姜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是有点肿,这种肿好像以前和裘厉在一起的时候,才出现过。 不过她唇上的口红仍旧精致,提醒着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她不再耽搁,拿了包和刘艺白一起离开了。 走到半路上,姜雨才发现手包里的小白蛇不见了,她赶紧折返回来,把酒吧都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小白蛇。 有些郁闷。 多半是刚刚自己睡着了,让小白蛇给溜走了。 刘艺白眼见这蛇是找不回来了,只能安慰她道:“没关系,蛇的生存能力很强,不要担心。” “是宠物蛇,恐怕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姜雨来到吧台边,让店家这边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找到了小白蛇,一定要联系她,必有重谢。 回去的路上,姜雨心情不太好。 但也仅仅只是有点不好而已,仿佛也没有那么难过、没有那么想念了。 可能她真的快要放下了吧。 刚走出酒吧街,有个容颜甜美的小女孩走了过来,送给了姜雨一串珍珠贝壳拼接的手串,并用结结巴巴的中文,对她道:“姐姐要开心哦!” “谢谢!” 姜雨接受了手串,同时从手包里掏钱,小女孩摆摆手:“不用钱,是哥哥送给你的。” “哥哥?” 姜雨还没来得及细问,小女孩笑着跑开了。 她望了望刘艺白,刘艺白连连摆手否认:“我吃流量饭,我心里只有我们家粉丝。” 姜雨没有多想,将珍珠手串戴在了右手手腕上。 她手腕本就纤细修长,佩戴任何饰品都是相得益彰,非常好看的。 而不远处的灯牌下,裘厉凝望少女远去的背影,漆黑的眸子久久不能抽离。 小蛇从他的包里弹出脑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还在找寻它的主人。 裘厉看着它,冷冰冰的脸庞稍稍柔和了些:“你叫小厉厉?” “嘶嘶。” “从今天起,你叫小雨。” 蛇:? 短暂的半月旅行终于结束了,回到国内,舆论风波终于湮灭,程野的理智粉占据了上风。 程野毫不避讳地在访谈和综艺上流露出对女儿和恋人的爱意,这让粉丝们渐渐接受了她们作为程野的家人。 甚至已经有cp粉开始催婚了。 在姜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参加了爱斯梅拉的世界巡演,名声大震。 她和步希两人,成了芭蕾舞台上最亮眼的双生姐妹花,互不逞让,实力相当。 爱斯梅拉的世纪演出即将拉开帷幕,演出剧目仍旧是经久不衰的《天鹅湖》。 拿下这一战的胜利,芭蕾舞女王的位置,便触手可及。 爱斯梅拉由诸位评委老师投票,钦定了步希来担任天鹅女王的角色,姜雨是她的替补。 姜雨欣然同意,并且真心诚意地为她感到高兴。 虽然她一直把步希当做自己的对手,但既是对手,也是惺惺相惜的伙伴。 她们因为彼此的存在,而让自己成长得更强大。 姜雨感谢她带给自己的进步,而论及舞台经验来说,步希的确比自己要丰富得多,所以由她担任天鹅女王,在情理之中。 反正她还年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她不需要去和步希争强这一届een的奖杯。 甚至姜漫依都觉得,姜雨这两年的心态,和高中时期相比,成熟太多了。 年纪小的时候,这丫头多么争强好胜啊。 非主角不跳,拿不到第一名就是耻辱,认为自己是天赋流、天生王者 然而现在的姜雨,已经不需要再依靠那样一个沉甸甸的奖杯、用天鹅女王的光环,来证明自己不是没有存在感的丑小鸭。 她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有疼爱自己的家人 曾经以为无比重要的荣耀,跟这些比起来,算什么啊。 她永远不会成为姜漫依过去所担心那种为了荣耀放弃真心的人。 这才是她一路走来最大的收获和成长。 不久之后,姜雨收到了步家的请柬。 步老夫人七十大寿的饭局,希望姜雨能够赏光参加。 步希将邀请函亲自交到了姜雨手上,告诉她:“不需要太紧张,这只是一次家宴,只有家里人才会参加,不会有外人。”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样规格的贺礼啊?” 姜雨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但她知道步家是很有规矩的人家,所以询问道:“什么样的贺礼才不会显得失礼呢。” “哎哟。” 步希赶紧摆摆手:“不需要贺礼啦,我外婆说了,只要你人到就行了。你跟我是同辈,就跟家里的孩子一样,不需要像外人那样预备昂贵贺礼。” “好吧。” 不过姜雨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外婆会特意邀请我呢,我跟她好像也不是很熟。”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步希理所当然地说:“你知道我朋友不多,外婆听说我们的关系之后,就一直想邀请你来家里玩,但是没有这个契机。正好这次生日,就请你过来,见见你。” 姜雨欣然同意,在步老夫人的生日当天,好好给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准时赴宴。 宴会在寰宇世纪城的中式包厢里进行,正如步希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场家宴,因此赴宴的人并不算多,都是步家的家里人。 譬如步希的外公,还有父亲母亲等,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外人到场。 姜雨也不认识他们,索性全程就跟在步希身边,礼貌地和长辈们问了好。 步老夫人穿着素色的旗袍,颈项上佩戴着净雅的珍珠项链,虽然两鬓斑白,不过精神矍铄,仪态庄重。 她含笑的眉眼,总是在细细地打量着姜雨,看得姜雨很不好意思,低声问步希:“你外婆为什么总看我呀。” “外婆喜欢年轻人,兴许是看你喜欢呢。” “这样” 姜雨端起酒杯,礼貌地敬了老夫人一杯酒:“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步老夫人说道:“你跟小希一样,叫我外婆就可以了。” “啊,这” 步希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同辈都这样叫。” 姜雨终于点点头,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外婆”。 步老夫人听到这个称呼,眼神里透出几分难言的复杂,问姜雨道:“听小希说,你从小是跟妈妈一起生活,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我母亲是理疗师。”姜雨毫不讳言地说:“在按摩会所工作。” 步老夫人拿筷子的手紧了紧,不过表情管理却控制得非常好:“你父亲呢,他不管你?” “我爸爸也是几年前才找到,他对我和妈妈很好。” “我听说了,你爸爸是歌手?” “嗯。” “做过亲子鉴定了吗?” “还还没有,我爸说不用做亲子鉴定。” “那你和谢渊又是什么关系呢,听说你进了爱斯梅拉,他特别照顾你。” “他也是他也是我爸爸,不过是干爸。” “干爸。”步老夫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姜雨费解地凑近了步希:“你外婆是什么意思?” 步希也觉得很奇怪:“我外婆平时也不会这样,她从不失礼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点反常。” 这时候,步希的母亲步檀湘对姜雨说道:“你以前是在哪里学的芭蕾,有名师教你吗?” 姜雨便把自己从小学芭蕾的履历告诉了步檀湘,步檀湘听完之后,说道:“那看来是没有经过正统的训练,听说你进爱斯梅拉,还是靠的谢渊的关系。” “我靠的是我自己的实力。”姜雨对她失礼的言辞感到非常不满:“谢叔叔是帮了我很多,但我不是靠他的关系走到今天。” “我就随口说几句,你不用这样在意。”步檀湘笑了笑:“你这脾气,倒是让我想到我妹妹了。” 步希也对今天外婆和妈妈阴阳怪气的话语感到很不舒服,外婆就算了,她不敢顶撞,但是母亲也这样说 步希不满地说:“妈,姜雨从小没有条件接受更专业的基础训练,但是她本身实力就很强,也很努力,这在爱斯梅拉是公认的。” 步檀湘冷着脸睨了步希一眼,仿佛她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一般。 不过今天家里人都在,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步老夫人继续道:“小雨同学,你知道谢渊和我小女儿的关系吗?” “啊,这” 姜雨当然知道,但因为这件事是秘密,所以她也不好多做置喙:“我不是很清楚。” “那么你肯定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这孩子跟你一样大,也是个小女孩。” “老夫人,这是您家里的事。” “恐怕不止是我家里的事。” 话音刚落,门外有两位保镖敲门而入,低声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嘴角冷冷翘了一下:“倒是热闹了。” 步檀湘问道:“妈,怎么了?” 步老夫人站起身,平静地说:“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不让进便硬闯,那我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放他进来。” 姜雨好奇地回头,竟看到谢渊大步流星走进了包厢,脸色紧绷,神情冷冽,极有气势。 谢渊环扫一周,见到了姜雨,立刻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跟我走。” “哎?” 姜雨不明所以,被谢渊拉着离开了坐席。 而这时,步老夫人让保镖关上了包厢门,冷声道:“谢渊,小雨是我的座上客,你不由分说闯进来,就这样把她带走,未免太过失礼,还是你觉得,自我女儿死后,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这张老脸了?” 姜雨能够感受到,谢渊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很紧很紧:“你找她有事吗?” “姜雨同学和我们家小希是朋友,我请她来我的宴会,这很奇怪吗?”步老夫人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谢渊:“谢先生为何如此激动。” 姜雨也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谢渊宁可硬闯步老夫人的宴会,也要把自己带走。 这太反常了。 就算他和步老夫人之间因为步檀嫣而结怨,也不至于如此啊。 步老夫人笑了笑:“还是谢先生并不愿意让我知道姜雨的存在。” 谢渊冷道:“我是她的监护人,她妈妈委托我带她离开。” “你是她的监护人。”步老夫人杵着拐杖走到他面前,看着面前这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父女:“我看,你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吧。” 此言一出,姜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您您在说什么啊!” “让我再说明白一些,姜雨,你的母亲姜漫依和我女儿是很好的朋友,我女儿瞒着全家人,生了一个孩子。而姜漫依未婚未育,你和她在法律上只有领养的关系。我有理由认为,你是我的亲外孙女。” 姜雨听到这话,怔住了:“你说领养” 步希见此情形不对劲,也要上前帮姜雨说话,步檀湘立刻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外婆,姜雨是我的朋友!”步希还是挣脱了步檀湘的牵扯,出言维护道:“谢叔叔既然不愿意让她来参加我们家的宴会,您就让他带她走吧!” 步老夫人对步希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眸子只盯着谢渊,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获得确证:“谢先生向来对身外事漠不关心,怎么会突然对个小姑娘这么好,还认她当干女儿,实在令人生疑。” “你的家事我从来不管,也希望老夫人的手不要伸太长,管倒我家里的事来了。自从阿檀死后,我和你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有脸提小嫣。”步老夫人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如果不是你引诱她,她本来拥有最光明的前途,她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芭蕾舞者!但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步家的虚荣心?” 步老夫人摇着头:“为家族争夺荣耀,是每一个步家女孩的使命。否则我们因何存在,她吃的用的、优越的生活、别人歆羡的目光,一切荣耀和光环都是家族每一代芭蕾舞者努力挣来的,她应当为她的姓氏而骄傲。” 谢渊咬牙切齿道:“但她不是跳舞的机器,她是一个人。”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陈年往事,也没有意义了。”步老夫人看着姜雨:“我外孙女很有潜力,甚至可能会超过小嫣。” 那晚仲夏夜舞会之后,姜雨的身影就印刻在了步老夫人的脑海里。 几乎每一晚,她都会梦到她。 步家自从步檀嫣离世以后,再也没有能够当得起局面的舞者出现了,即便有步希,但是步老夫人心里很清楚,和步檀嫣比起来,步希只能说资质不差,但绝对不算最好。 而姜雨,担得起“最好”这两个字。 谢渊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他以保护的姿态将姜雨揽到自己身边,沉声道:“我们走。” 姜雨被谢渊挟裹着往外走,步老夫人沉声说道:“小雨我会好好培养,她会比小嫣更有出息。” 谢渊冷冷回头,说出四个字:“除非我死。” “小雨,你不是一直都想拿下een的奖杯吗。” 步老夫人掷地有声地对姜雨道:“我可以让你当这次《天鹅湖》的女主角,你来演天鹅女王。” 姜雨回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步老夫人:“你说什么!” 不只是姜雨,步檀湘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而震惊不已:“妈,您怎么能这样做,小希为了天鹅女王的角色,训练了那么久!您怎么能她也是您的外孙女啊!” 步希更是傻了。 步老夫人冷硬地说:“她不一定能拿的下een,但是姜雨一定可以。” 这短短的一句话,彻彻底底地击溃了步希的全部信心。 她怔怔地坐在了椅子上,眼睛红了。 长久以来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被自己的外婆就这样无情地揭露了出来。 她比不上姜雨,就像自己的母亲永远比不上步檀嫣一样 其实,从他们刚刚的对话当中,姜雨已经猜到了很多。 为什么谢渊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别人总说她和步檀嫣像,为什么母亲总是闪烁其辞,为什么【知过】app始终没有把程野的委托酬金打过来 这所有原因,只有一个。 她不是姜漫依和程野的孩子,她的亲生父亲是 姜雨攥紧了谢渊的衣袖,很用力。 是爸爸啊! 而步老夫人希冀地望着姜雨:“你不是一直都想拿een吗,跟外婆回家,步家给你提供一切资源,你会成为超越你妈妈的舞者,你会名垂青史。” 姜雨平复着心绪,望了望对面椅子上早已泣不成声的步希,冷声道:“我拒绝。” “拒绝?” 步老夫人没想到姜雨会说出这两个字。 跳芭蕾舞的女孩,谁不想当een,谁不想拿下除步檀嫣以外至今无人企及的荣耀,但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 姜雨可以,也有机会,只要她回家,这一切唾手可得。 但她拒绝? 从来风云淡定的步老夫人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你你想清楚,我给的机会从来只有一次。” 步希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姜雨。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真心和梦想,我到底应该怎么选。” “上一次做抉择,是在集训的汇报演出上,我选了我喜欢的男孩。” 姜雨坚定地看着步希,说道:“这一次,我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选我喜欢的女孩。” 冷清的街头,时而有呼啸的轿车驶过。 凉凉的风吹拂着在脸上,像被羽毛轻拂着。 谢渊牵着姜雨的手,慢慢地走在月光下,就像一对平常的父女。 “爸爸。” “嗯。” “爸爸爸爸。” “嗯嗯嗯嗯。” “爸爸爸爸爸爸爸。” 谢渊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几声“爸爸”,使得两个人都有些羞怯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 谢渊停下脚步,宠溺地为她整理了衣领。 他指尖的动作细致,眼神温柔,仿佛这样一个动作,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千百遍。 姜雨也踮起脚,伸手摸了摸他略带青茬的下颌,用指尖勾勒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从眼睛到鼻翼到唇—— “我爸爸原来长的这么帅啊,比程野那傻大个帅多了,我果然有我爸的基因。”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谢渊很享受女儿的抚摸,闭上了眼睛:“你说你和程野一模一样?” “我和我爸一模一样,以前他是我爸,现在你是了!” 谢渊笑了:“所以客观事实一点也不重要,我们家小雨心里认定谁,谁就是爸爸吗?” “也可以这样说。” 刚刚相认的父女俩,都不想回家,走在热闹的商业步行街上。 姜雨倾听着谢渊给她过去和步檀嫣恋爱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姜雨已经从凌旋老师的口中听过很多了,再听谢渊讲来,又是另一番风景。 她在脑海中开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勾勒妈妈的样子。 路过一家饰品店,谢渊毫不犹豫地带着姜雨走了进去,来到发饰专柜。 谢渊在琳琅满目的柜子上挑选了半晌,选了一枚红色的大蝴蝶结发卡,别在了姜雨的马尾辫儿上方。 姜雨对他甜甜地笑了起来:“爸爸,好看吗?” 谢渊端详了一阵,又取下一枚可爱的毛绒发卡别在刘海处挑来捡去,最终还是选了那枚蝴蝶结,然后去结账。 资产上百亿的男人,给女儿挑选的第一件礼物,是一个价值99元的蝴蝶结发卡。 但是姜雨却挚爱这枚发卡,超过了其他所有精致昂贵的礼物。 蝴蝶结的发卡略显幼稚,但是谢渊就是想像所有平凡的父亲一样,陪女儿逛街、陪女儿挑选发饰、给女儿的打扮做参考 这只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缺席她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路过一家甜品店,谢渊又去买了两个冰淇淋甜筒,他和姜雨一人一个,舔着甜筒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姜雨嘴角沾了冰淇淋泡沫,谢渊摸出纸巾给她擦掉—— “该回家了。” “嗯。” 姜雨其实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和父亲相认时的场景。 在和程野相认的时候,两个人在那里抱头痛哭,感天动地。 然而当她认回了自己真正的父亲,却没有了浮夸的相认场景。 两个人只是紧紧牵着手,走在秋风萧索的大街上,爸爸的手很温暖,烤得她心里暖烘烘的。 在爸爸的手心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样。 其实她对谢渊的父女之情,从他一次又一次将她于危难中解救、在她最绝望之时的陪伴中,已经慢慢地产生了。 所以今天的相认,只是水到渠成。 她心里,早就把谢渊当成了父亲,能够做靠山、也能当港湾的父亲。 谢渊把姜雨送回了家楼下,沉默良久,对她说道:“小雨,爸爸没有保护好妈妈,不能把妈妈带给你。姜妈妈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我早就答应过,不会从她手里把你强行带走。所以,你可以继续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毕竟,有爸爸有妈妈,才是完整的家。 姜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良久,她说道:“爸爸一个人住吗。” “嗯。” “那等我跟程爸和妈妈谈谈,然后搬过来陪爸爸。” 谢渊眼睛一下子红了。 自阿檀离开以后,他从来没有红过眼睛,但这一刻,他又抑制不住的感动,涌上喉咙:“你真的想和我生活在一起?” “嗯,妈妈有程野爸陪着,我只想要陪着我自己的爸爸。” 她说完这句话,谢渊点点头,转身离开。 嘴角一直扬着,幸福到想要热泪盈眶。 原来他一直以来的忧虑,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他想要让姜雨生活在幸福完整的家庭,想要她得到更多的爱。 可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儿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寻找父亲,不是为了得到更多、更好的爱,她只是想爱他而已。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小天鹅们如火如荼地为《天鹅湖》的世纪演出做着紧张的训练。 姜雨作为天鹅女王的替补,每天也是早早地来到教室排练。那天早上,她来到教室,发现步希已经等候多时了。 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步希好多天没有来爱斯梅拉,姜雨给她发了短信,她也没有回。 步老夫人那晚说可以把天鹅女王的角色给姜雨,这句话深深地伤害了步希的心,更是把她的自尊心狠狠地践踏了一遭。 姜雨知道,步希是何等骄傲的一个女孩啊。这几年和姜雨的较量中,即便落下风的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她从来没有一次认输,还在不断地努力、不断地挑战着 好不容易融冰的关系,难道因为步老夫人简短的几句话,又要破裂了吗。 姜雨心里很忐忑,走进了教室,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恐怕都不能弥补步希心里的伤痕。 然而,就在姜雨几番组织语言的时候,步希回头看到她,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伸出了手。 姜雨见她来者不善,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格挡,却没想到,软香入怀,步希竟然伸手抱住了她。 姜雨格挡的手还放在胸前,整个被她给圈进了怀里。 不知所措。 “那个” “谢谢,我爱你!” 面对步希突如其来的表白,姜雨不知道如何应对:“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她强调:“男人。” 步希抱着她,本来都想哭了,听到她这句话,又被她气笑了,推了她一下:“谁跟你说那种喜欢了。” “那” “谢谢你把天鹅女王让给我。” “哦,那个啊。” 姜雨见步希好像并不介怀步老夫人的话,松了口气:“什么叫我让给你啊,本来就是我舞台经验不够,老师们才选你的啊,真叫我让,我还舍不得呢!” “可是你拒绝了我外婆,如果你不拒绝的话,天鹅女王我肯定没戏了。” “这是你应得的,跟我没有关系,是你外婆做的不对。” 步希笑了起来,真诚地说:“其实这两天,我心里一直很难受,所以没有来学校,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不过后来我想通了,承认别人比我强,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姜雨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好好发挥,因为如果你出什么问题的话,天鹅女王仍然是我的。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替补。” “我才不会给你机会呢!”步希笑着说:“走着瞧。” 姜雨笑着又主动地抱了她一下。 “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了。” “什么?” “刚刚不假思索就说出了有喜欢的人。”步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真的还喜欢他吗。” 你真的,还喜欢他吗。 这句话,姜雨问了自己整整一晚上,也失眠了一整晚。 这两年,她真的以为自己放下了,不再去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不再一想到他就心痛得快要死掉。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再告诉她:裘厉不爱你了,他有了喜欢的人,可怜虫只是你自己。 但这个声音,真的是她的声音吗? 姜雨不太确信了。 她摸出了手机,打开【知过】app,找到了已经多年未曾联系的裘厉,再度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阿厉,你还在吗?” 然而,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就被系统弹了回来。 “抱歉,此用户账号已注销。” “诶???” 姜雨从床上一跃而起,惊坐起身,连忙发消息询问【知过】服务号:“用户帐号已注销是什么意思?” 服务号:“委托客户死亡,账号就会自动注销。” 姜雨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崩了,颤抖地询问服务号:“怎么会” 服务号:“委托客户上周被处以死刑,【拯救恶魔少年】任务失败,但客户死刑之前向【知过】公司申请撤回任务,因此,重生者即便任务失败,也不需要支付等额酬金。” 心里的堵了三年的那道墙,一瞬间,轰然崩塌。 情绪如山洪崩跌一般,倾泻而出。 姜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直到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为什么会死刑,他分明是无期,就算就算任务受阻,他仍旧是无期怎么会” 服务号:“重生者改变了他的过去,但是没能改变他的未来。” “什么意思?” “原本的罪名是故意伤害罪,处以无期徒刑;但是因为过去的改变,故意伤害罪已经不成立。现在他的罪名,是危害公共安全——死刑。” “” 服务号:“现在公司正式宣布,【拯救恶魔少年】任务失败。” 姜雨:“等等一下!” 服务号:? 姜雨:“现在还有机会吗?我是说,现在的裘厉他还没有犯下罪行?我还能救他,对吗!” 服务号:“目前还没有,重生者还有机会拯救委托者,改变未来轨迹。” 姜雨退出app,颤抖的手订了一张去海城的机票。 这一次,她不再犹豫,不再瞻前顾后。 直面死亡,什么矫情的理由都变得那么苍白。 这一次,姜雨就算是抢,也要把他夺回自己身边,哪怕是藏起来、关起来、拴起来 她也绝对不会再放他离开自己了。 正文 女为悦己者容 女为悦己者容 姜雨当晚便订了一张最近飞海城的机票。 她再也睡不着了,重新翻找了尘封已久的水晶音乐盒,打开,《天鹅湖》的音乐缓缓响了起来。 水晶少女伴随着动听的旋律,翩然起舞。 那些有意或无意被掩埋的回忆,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在海城的那一晚、在酒吧的那一晚他刻意在她耳畔说的那些话,那些引导她、催眠她潜意识的那些话。 全部想起来了! 裘厉那个王八蛋,他竟然催眠了她!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姜雨径直去了机场。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摸出手机,给程野姜漫依和谢渊所在的家族群里发了消息,告知他们自己要去海城的决定。 姜漫依:“啊!宝宝加油!把厉厉女婿带回来!” 程野:“去吧去吧,我不反对也不支持。” 姜漫依:“我很满意厉女婿,成绩好,长得也帅,没的挑。” 程野:“成绩好长得好有什么用,人品才是关键,带回来之后,我还要再考察考察。” 谢渊没有多问什么,他直接在群里发了几个大面额转账的红包给姜雨:“没钱了随时找爸爸。” 姜雨发了个【爱你】的表情包,正要领取红包,接着就看到几条系统消息—— 程野领取了谢渊的红包。 程野领取了谢渊的红包。 程野领取了谢渊的红包。 姜雨: 谢渊: 姜雨:“吐出来!!!” 程野笑了笑:“啊,不好意思,手滑。” 姜雨:“快还给我,我爸给我的!” 程野:“什么你爸,我才是你爸!要给生活费也是我给,他瞎凑什么热闹。” 说完,程野私下给姜雨转了十万的转账:“乖乖,用完了再找爸爸要。” 姜雨毫不客气地领取了红包,并对他吐了吐舌头:“谢渊才是我亲爸,你顶多算继父。” “啊!小白眼狼!把我的钱还回来!” “不还。” 时隔多年,姜雨再度来到海城,海城机场仍旧是两年前的模样,海城大学的校园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翻修了食堂和几栋新宿舍楼以外。 姜雨走在校园里,呼吸着他呼吸过的空气,看着他看过的风景,仿佛未曾经历这两年的离别和忘却。 这两年的催眠一朝梦醒,她仍旧如高中毕业那年一样深爱着他,如昨天一般深爱他。 姜雨在研究生院的资料室里找到了甄絮絮。 资料室天窗有阳光透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埃,甄絮絮站在阳光下,戴着厚厚的框架眼镜,手里拿着一本鲁迅先生的《中国小说史略》,一如她母亲般娴雅贞静。 她现在已经顺利考上研究生了。 “我这次来,是要带他走了。”不等甄絮絮开口,姜雨率先说道:“我要带他离开,不管你同不同意,愿不愿意。” 甄絮絮笑了一下:“你该早点来。” “什么?” 姜雨被裘厉催眠之后,潜意识里总以为裘厉和甄絮絮在一起了,那次任娴来找她,更加深了这段认知。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眼里心里都是你。” 姜雨看得出来,只有释怀之后,才会有那样的笑容。 因为这两年,哪怕她的潜意识不停在说,不爱了,放下了但是她从来未曾有一刻,如甄絮絮那样笑过。 “他这两年,过得好吗?” 甄絮絮摇了摇头:“不好,很不好。” 姜雨的心紧了紧。 “他已经拿到了催眠师最高级别的证书,可以说是全学院唯一一个拿下这个级别证书的学生。我听别人说,他甚至可以在课堂上催眠督导,你知道督导是心理咨询师的咨询师,本身自我意志就很强,但是他竟然可以催眠督导,这太吓人了。” 甄絮絮深呼吸:“听说,学院已经驳回了他保研的申请,原因是” “原因是什么?” 甄絮絮凑近了姜雨耳畔,轻声说:“原因是他可能有潜在的犯罪倾向” “” “这只是教授们的猜测,因为他所有犯罪心理测试全都通过了,测试结果显示他心理非常健康,甚至比正常人更健康,但宋裕和教授极力反对,不能让他继续深造,至少,不能保送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也不会给他写推荐信保研其他学校。听说他这段时间,在准备全国研究生统一考试,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达到目标。” 姜雨怔怔地说:“考研是好事啊。” “真的是好事吗?”甄絮絮看着姜雨:“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真的有犯罪倾向吗。” “他” 裘厉不仅有犯罪倾向,在不久的将来,他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性,他会教唆犯罪,然后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处以极刑! 姜雨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了,她问甄絮絮道:“你知道裘厉现在在哪里吗?我刚刚去了他的宿舍楼,都说他不住学校了。” “他办了离校,跟他的室友段博一起,好像在外面开了一间咨询室,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没有再关心他的消息了。” “谢谢你。” 姜雨走出了研究生院的资料室,在心理学院几个男生那里轻而易举便打听到了裘厉咨询室的具体位置,是在丰嘉道的一个小巷子里。 她在校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径直朝着丰嘉道驶去。 路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过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有些惊讶。 竟然是步老夫人。 步老夫人得知了姜雨请长假去海城的事,怒不可遏,顾不得身份,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天鹅湖》的演出在即,所有人都在努力训练,一分钟都不愿意出教室,你竟然请长假去海城,你是真的不想要een的奖杯了吗!” 姜雨知道,步老夫人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外孙女,她对姜雨的要求,就像过去她对步希的要求一样高。 “步希就算演了天鹅女王,她也拿不到een的位置,但你可以。” 步老夫人眼神何等毒辣,一眼就望穿了步希的上限,哪怕姜雨觉得,步希真的很好、很强。 “小雨听话,现在回来,不要再想其它的事了。如果你能拿下这一届的een,你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芭蕾舞女王,你知道这是什么殊荣吗,你妈妈拿下冠军的时候是二十六岁,但你今年才二十一!” 姜雨没有打断步老夫人的话,平静地听完了,方才说道:“外婆,een的奖杯,对您真的这么重要吗?” “当然。” “比妈妈生命还重要吗?” “” “她离开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愿看到。” 步老夫人激动地说:“而你一直以来的目标,不就是een吗,你和小希的竞争、每一个训练到凌晨的夜晚,难道不是为了een吗!可临到头来,你去放弃了!你对的起自己每个日日夜夜的努力吗!” 姜雨平静地说:“目标固然重要,但我更在意沿途的风景,也只想守住重要的人。” 步希、裘厉、爸爸妈妈在她奔赴未来的旅途中,这些人,才是她人生最灿烂的风景。 隔着电话,姜雨都能听出步老夫人的咬牙切齿—— “果然是她的孩子,你和她真是一模一样的固执!”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 姜雨咧咧嘴,惊魂甫定。 这外婆生起气来,真是太吓人了。 难怪步希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姜雨按着同学们给出的地址,来到了丰嘉道小巷,这里算是海城的老城区街道了,房屋较为低矮,周遭的店面看上去也都灰旧旧的。 她按着地址,来到了一间心理诊所的门前,这件诊所是由两个铺面构成,大还是挺大的,就是装修不怎么样,里面光线较为昏暗。 姜雨忽然有些紧张,站在隔壁发廊的玻璃镜前打量了自己一番。 她穿这一件小清新的宽松长裙,两套装,看起来很有森女范儿,头发是过了肩的大波浪,特意摘下了马尾,气质成熟。 她又摸出了口红,给自己补了补唇,显得比较有气色。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姜雨见他,终究是要好好拾掇打扮的。 女为悦己者容。 希望他还心悦自己。 姜雨深呼吸,鼓起勇气,走进了这间心理咨询室。 房间内部装修倒是很有咨询室的感觉,遮光窗帘挡住了后窗阳光,房间里有可供客人睡眠的专用单人床和舒适的沙发椅。 而办公桌前,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玩手机游戏。 办公桌后有一面屏风,姜雨猜测应该是有人躺在屏风后面睡觉,因为有一条腿伸了出来,脚上穿着一双陈旧的aj运动鞋 戴眼镜的男人名叫段博,是裘厉的室友,听到有客人进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头都没有抬,也没有停止手上的游戏。 “坐吧” 姜雨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段博问:“你有什么问题?” “我被催眠了。” 听到这个声音,屏风后面那只穿aj运动鞋的腿,猛地缩了一下。 段博抬眼望了望姜雨,就这一眼,他立刻放下了手机,眼神跟黏在她身上似的,抽不回来了。 这客人,太太太漂亮了吧! 这脸蛋、这身段,绝了! “你你被谁催眠了?” “我男朋友。” 姜雨听到了屏风后面男人低缓的呼吸声。 “你男朋友?他催眠你什么?让你做违背意愿的事吗?” 段博脑子里已经联想出一部大型动作片了。 “不是,他催眠我,让我不喜欢他,让我忘了他。” “啊这” 就在这时,桌子抽屉里,一条白色的小蛇从缝隙里游了出来。 姜雨看到那条熟悉的白色小蛇,惊愕之余,愤恨地咬了咬牙:“他还把我养的宠物偷了!” “这也太恶劣了吧!”段博也是义愤填膺:“分手就算了,还抢孩子,真过分!” “过分。” “是猫猫还是狗狗啊?” “蛇。” 说罢,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桌上的小白蛇身上,段博嘴角抽搐:“不会碰巧是白色的蛇吧。” “白的。” “不会碰巧就是桌上这条吧” 说罢,小蛇已经顺着姜雨的手腕,爬到了她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似乎很欢喜。 “妈妈来了。” 段博:“”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道:“所以你那个催眠你、还偷孩子的恶劣男朋友,不会碰巧就是” “裘厉,滚出来。” 正文 我做了个梦 我做了个梦 段博打开了屏风,屏风后面的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后门还敞开着,逃得很匆忙。 姜雨也没有追,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段博给姜雨倒了一杯茶,拉了椅子坐到她身边,看她抚摸着手上的小白蛇,艰难地问道:“你真是厉哥女朋友啊。” “他没提过我?” “没有,但他倒是提过这条蛇,说是很重要的人留下的。”段博说道:“他很稀罕这蛇,跟养儿子似的,每天都要喂鹌鹑蛋,比照顾自己还上心。” 姜雨戳戳小白蛇的头:“阿厉厉,算你爸爸还有点良心。” 段博笑了起来:“看到你,就知道为什么厉哥这两年谈不上恋爱了。” 前女友已经是天花板水平了,他还能看的上谁呀。 “你们这诊所,有生意吗?”姜雨好奇地问。 “生意好着呢。” 谈及事业,段博立刻来了兴致,向姜雨介绍道:“别看我们这店面其貌不扬,每天生意还真是不错,市面上那些昂贵的精神分析师,都是按分钟计费,普通老百姓哪儿支付的起,就都来我们这儿,毕竟价格便宜。” 段博拿了一张价目表给姜雨看,价目表上的服务自然也都是明码标价—— 倾听开导:90 夫妻关系调解:120 儿童心理分析:220 深度催眠:320 正如段博所说,价格并不昂贵,甚至比姜漫依他们理疗会所的价格还便宜。 “这些工作,是由你和裘厉共同完成吗?” “店里面绝大多数时间是我在接客。”段博解释道:“厉哥最近在准备研考,同时他还有外接任务。” “外接任务?” “嗯,有客户会请他上门咨询。” “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客户吗?多少钱,需要他做什么样的工作?” “哇,你真是他的女朋友啊,一来就直接摸底财务状况!” 姜雨是迫切地想要了解裘厉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有没有涉及到犯罪的边缘,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必须把他的情况全部摸清楚,才能想办法改变未来。 段博挠挠头,为难地说:“厉哥的事,他从来不会跟我说,我对他外接的活儿也是一无所知啊。”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说不好,可能今晚,可能明天,也可能半个月之后吧。” 姜雨坐到了沙发边,悠悠地说:“好哦,那我在这里等他。” “啊,你要在这里等他?” “我不会打扰你接客,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回避,但我必须等到他回来。” 段博挠挠头,拿起手机去门外给裘厉打电话:“厉哥,小嫂子她不走了,说要等你回来啊。” 裘厉孤零零地坐在海边堤坝上,拎着石子打水漂:“跟她说,我不想见她,让她走。” “不是,小嫂子看起来有点凶,我不敢说,不然我把手机给她,你亲自说。” “我也不敢。” “” 段博挂了电话回来,好茶好水地招待了姜雨,怕她无聊,还约她一起玩手机游戏。 不过姜雨对手机游戏并不感兴趣,她径直去了二楼跃层的工作室,四下打量了起来。 二楼工作室看起来像一间独立书房,三面靠墙都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心理学专著书籍,还有不少是外文典籍。 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大的白板,白板上用马克笔画着人脑侧剖图,还有一些姜雨看不懂的笔记标注。 姜雨转过身,在一面玻璃立柜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她的仲夏夜之星水晶石。 水晶石经过了精心的养护,即便在黯淡的环境里,光泽度也非常饱满。 除此之外,柜面上还贴着她这两年所有公开演出的照片。 也无怪段博开口就是“小嫂子”,被催眠后的姜雨,一直以为裘厉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开始了新生活,然而事实上,裘厉或许从来未曾有一天忘记过她。 段博敲了敲门,对姜雨道:“那个,小嫂子,我这边要打烊关门了,厉哥今晚是确定不会回来了。你看,要不今天先回去,明儿早来。” “我没定酒店,今晚就住这儿,没问题吧。” “啊这” “我可以给你交房费。” “这倒不必,这店本来就是厉哥开的,只是”段博犹豫地对姜雨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住,要小心些。” “为什么?” “这房间听说不太干净,晚上没人的时候,邻居总说能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像女人哭声。” 姜雨:“” 段博继续吓唬姜雨:“而且这是旧城区,电路老化得厉害,晚上经常停电。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来,晚上赶着停电闹鬼的,吓坏了,厉哥肯定心疼,所以” 姜雨:“他要真心疼,他会来陪我。如果不来,我就等到他来。” “哎。” 段博无可奈何,只能将店门的钥匙交给姜雨保管,自己晚上回学校还要上课。 临走时,他叮嘱姜雨:“晚上这一带真不太平,你一个人小心点哦,天黑了就把门锁好,别出来了,街上流氓混混有点多。” “谢谢。” 段博离开以后,姜雨在裘厉的书柜上随意挑了一本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书,蜷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她不太能看懂书里的具体内容,但是她很喜欢看裘厉在书上空白位置满满当当的注解和心得。 他的字体是非常遒劲有力的行楷,字如其人,和他一样的坚毅而漂亮。 姜雨喜欢看他写在书上的心得体会,通过这些文字,仿佛能够体会他当时的思想和心境。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用眼神温柔地摩挲过他所写的每一个字。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姜雨略感疲倦,打了个呵欠,放下书,蜷在单身沙发上准备小憩一会儿。就在这时,电灯滋啦一下子,熄灭了。 姜雨:“” 她打着手电筒,走到电灯开关前按了按,房间里仍旧一片漆黑。 段博果然没有骗她,这一带电路老化,晚上用电的人多,果然容易断闸。 姜雨也不会修理电闸,她接着手机电筒重新回到沙发边,在黑暗中刷了会儿微博,在家族群跟爸爸妈妈聊天—— 【姜雨拍了拍谢渊,并喊了声爸爸。】 【程野拍了拍姜雨,并说我才是你爸爸。】 【谢渊拍了拍程野,并一脚把他踹飞了。】 姜漫依: “幼不幼稚!” 就在这时,姜雨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坐起身,警觉地倾听着。 周遭一片安静,所以开锁的声音格外明显。 很快,卷帘门哗哗地被人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姜雨吓得心脏都收缩了,赶紧蹑手蹑脚地躲到办公桌下面,抱着膝盖,紧紧握着手机。 只要一有不对劲,她立刻报警。 男人走进来之后,先试了试电源开关,发现果然停电了,他打开了手电,在房间里环扫了一圈,然后看到茶几上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笔记。 姜雨紧张地攥着手机,放慢呼吸,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而男人似乎坐在了沙发上,“咔哒”、“咔哒”、“咔哒”把玩着打火机的盖子。 安静的空气里,连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清晰。 “小雨。” 男人低沉的嗓音唤出这两个字,姜雨紧绷的心弦骤然松懈了。 是裘厉。 姜雨本来都准备和他拉开持久战,今天不回来,明天继续等,明天不回来,她就在这里住下来。 总能等到他。 只是没想到,他今晚便回来了。 黑暗中,男人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在办公桌前缓缓蹲下。 两个人隔着浓郁的夜色,遥遥相望,彼此都看不真切。 姜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从眉骨到眼窝,长睫毛到高挺的鼻翼,再到他的唇 他的皮肤似乎变得稍稍有些硬质,也有些粗糙了。 唇的形状还是原来的样子,薄薄的,软软的。她的指尖停留在裘厉的唇畔,久久未曾移动。 就在她要俯身过去吻住他的时候,裘厉忽然将脸偏了过去,避开了她的吻。 姜雨的唇贴着他的侧脸,轻轻呼吸着,有湿热的气息拍在他的耳边。 她嗓音有些颤栗:“阿厉,见到你太好了。” 在以为跨越了生死的边界之后,还能见到他鲜活地站在她面前,有呼吸,有心跳 姜雨真的别无所求了。 她不在乎他的躲避,深情地吻着他的脸、他的耳垂和颈子 裘厉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敏感地苏醒了过来,感受着女孩细腻的抚慰,无论如何顽强的意志力,都没有办法拒绝这般柔情。 “小雨,你不喜欢我”裘厉富有磁性的嗓音,低沉而缓慢地说:“你喜欢的只是啊!” 猝不及防间,姜雨在他颈项间狠狠地咬了一口。 裘厉疼得全身一个哆嗦。 小姑娘咬牙切齿道:“再催眠我,试试,我咬死你。” 她的牙齿就抵靠在他颈部动脉的位置,裘厉立刻温顺地闭了嘴,微微垂眸。 少女身体香软,整个趴在他的怀抱里。 尽管黑暗中看不清模样,但是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香。 裘厉想要抱住她,颤抖的手落在她背上两厘米处,终究还是没碰她,收了回去,生硬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 “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死了。” 裘厉:? 正文 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 黑暗中,姜雨推了推裘厉:“你快去把电路修好。” “这样挺好的。”裘厉靠坐在桌脚边,淡淡道:“不想让你看到我。” 不想让你看到如今这般不堪的我 姜雨却说道:“但我想让你见见我。” “为什么?” “我花了两个小时的妆,你不看,我就白化了。” “” “野爸给我买的化妆品很贵,化一次,就是好几十。你要是不看,你就把钱还给我。” “” 裘厉本来凄凄惨惨的心境,一下子让小姑娘给逗乐了。 他起身去门外,打开电箱,修理了电闸。很快,房间里灯光明亮了起来。 裘厉走进房间,看到小姑娘蜷在单人沙发窝里,拿着一面圆形的化妆镜,给自己涂唇补妆。 裘厉走到她面前,指尖抬起她的下颌,仔细端详着:“我到要看看,什么妆这么贵。” 小姑娘脸上的妆容甚是清淡,睫毛肯定是卷过涂过,脸颊泛着自然的潮红,冲着他清甜一笑,酒窝浸人。 这些年,她五官越发长开了,明艳动人,不在像年少时那般充满稚气。 现在的姜雨,多了几分女性成熟的气质。 “乖不乖。”姜雨主动凑近他,用略带诱惑的嗓音问:“男朋友还喜欢吗?” “就还好。” 裘厉侧过了视线,不敢再和她对视,害怕让她看出他内心焦躁的欲念。 “就还好哦?”姜雨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男朋友不喜欢我了吗?”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裘厉纠正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记得在酒店那天晚上吗,和平分手。” 提到那天晚上,姜雨就是一肚子闷气:“那是你催眠我!” “在你睡着以前,我没有催眠。”裘厉淡定解释道:“分手是你说的,我只能催眠你的潜意识,不能催眠你做决定。” “就是你催眠我的!” “我没有。” “所以那次分手,不算。” “” 裘厉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根本就是在耍赖。 其实他今天想了一下午,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催眠会失效。照理说,被他催眠过的人,如果不是由他亲自唤醒,是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自己被催眠了。 尤其姜雨被他催眠过两次,第一次如果不够深刻,第二次加强,她就会彻底遗忘他。 但失败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败。 姜雨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她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裘厉就是怕她饿着,这才赶回来,路上给她打包了爱吃的玉米馅儿馄饨。 他将馄饨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同时说道:“吃完我送你去酒店,机票已经给你订了,明天下午回北城,上午可以睡个懒觉。” 姜雨一口拒绝:“我不。” “为什么?” “我走了,你会死,我必须看着你。” 裘厉转身,皱眉问道:“你上哪儿知道我会死?” “我的梦里。” “” 裘厉有点无语:“那你计划怎么拯救我,每天就住在我的店里?住一辈子?” “不。”姜雨认真地看着他:“我计划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本来一开始,裘厉以为她是夸张的说法,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姜雨说的寸步不离,是真的寸-步-不-离 他拿筷子,她死攥着他的衣角;他上楼从冰箱里取来易拉罐饮料,她也跟着上楼;就连他去上厕所,姜雨都站在厕所门边,连门都不让锁,还要看着他的背影。 “” 裘厉站了半天,什么都憋出来。 “姜雨,够了。” 裘厉提了裤子拉链,沉着脸走出厕所:“哪有这样的女孩,看别人上厕所。” “这有什么,我们之间不是都已经很‘熟’了吗。”姜雨笑着踮起脚尖,下颌搭在他肩膀上,用细微的气息声道::“你哪里我没看过。” 裘厉竟然脸红了,连耳根都粉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肯定是不好的事,我要看着你。”姜雨固执地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犯错的。” 裘厉带了点隐隐的怒意:“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自我感动吗,想拯救我?你以为你是谁,老子早就不喜欢你了。” 他很凶,看起来也很吓人。 姜雨看着他:“真的吗?” “是啊,不喜欢了,滚啊。” “” “滚!” 小姑娘眼睛瞬间红了,在她呛哭着离开的前一秒,裘厉转过身,从柜子里拿了个棒棒糖出来,剥了壳塞她嘴里,秒怂—— “开玩笑,我错了。” 姜雨眼泪还是没收住,腮帮着含着棒棒糖,抽抽着说:“我爸都不凶我。” “不是,没有,没有凶。” “你让我滚。” “滚,也有不同的含义。比如像狗一样在地上滚一下,就很可爱,我滚给你看。” 说着,他真躺地上,左右滚了滚。 “” 姜雨抬脚踢了踢他,有些委屈地说:“不准凶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 “生气了会走吗?” “生气了,我就天天看你上厕所,看你上不上得出来。” “” 裘厉觉得,这两年不见,小姑娘是真的皮了很多,性格也开朗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这两年宠着她的人越来越多了,过去没有人可以撒娇、可以诉苦,她一直都很坚强。 但是这两年,她有了爸爸,而且还来了俩,都是她的靠山。 看到她改变的样子,裘厉心里很欢喜。 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跟定他了,无可奈何,裘厉只能带她去酒店开了房间。 总不能真的让她在咨询室委屈一晚,这里晚上有耗子出没,是连小白蛇都害怕的大耗子。 路上,他给她背了包、提着行李箱。 行李箱很重,可以掂量出她到底带了多少东西,看来是要长期“驻扎”在海城了。 他垂眸,看着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生怕把他弄丢了。 “你不用这样,我不会跑。” “我不相信你了。” 这男人危险系数很高,一不小心,就让他给催眠了。 姜雨必须精力高度集中,保持顽强的自我意识,绝对不能再让他得逞了。 她抓他更紧了些。 裘厉无奈,只能任由她抓着。 “在泰国那次,也是你,对吧。”姜雨走在他后面,报复一般地踩着他的影子。 “嗯。”裘厉坦然承认。 “你是不是趁我喝醉,亲了我?” “没有。” “只能是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 “除了你,没人会把我嘴巴咬破。”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除了你,没人会在亲了我之后,又给我涂了口红。”姜雨咬牙切齿地说:“涂得跟个香肠似的,裘厉,你以为你很聪明?” “” “你还把我的阿厉厉带走了。”姜雨看着肩上的小蛇:“我花了两千块买的,你这个小偷!” “谁让你给它取这么个破名字。” “那你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小雨雨。” “” 裘厉带着姜雨去了四星酒店,给她开了一晚的房间,行李也提上了房间。 “今晚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去机场。” 姜雨拉住他的衣角:“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裘厉扯开她的手,姜雨又攥住。 扯开,再攥住 裘厉深呼吸,看着她,耐着性子问:“姜雨,到底想怎样?” “你想怎样?” “我想让你乖乖回家,你的《天鹅湖》演出没几个月时间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以最好的状态登台演出。” “所以你还是一直关注我的吧。”姜雨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会来看我的演出吗?” “我不会。”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没可能了。”裘厉的话说得很决绝:“不管你怎么撒娇、怎么耍赖,我能给的就只有这一句话:没可能了。” 姜雨眼睛又要红了,裘厉立刻说道:“哭也没用,我裘厉说一是一,不会心软了。” 她吸吸鼻子,将喉咙里的酸涩咽回去,瓮声瓮气说:“好吧,那你滚吧。” 裘厉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转身欲走,这时候她又说道:“把你的破音乐盒也带走,我不想要你的东西了。” 裘厉回头,望见床柜上的水晶音乐盒。 他默了默,说道:“这么旧,也不值钱了,留着当个纪念吧。” “当什么纪念,你话都到这份上了,我还留着前男友的东西,看着膈应。” 裘厉从小姑娘话音里听出了赌气的意思,他不想和她吵,说道:“不想要,就扔了吧。” “好,扔了。” 姜雨走到床头柜边,拿起了音乐盒,便要扔进垃圾桶里。 裘厉终究还是不忍看着水晶玻璃的少女被弃置于垃圾桶,他大步流星走回来,夺过了姜雨手里的音乐盒。 而就在这时,只听“咔哒”一声,一个毛茸茸的粉手铐,铐在了裘厉的腕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铐的另一端,被姜雨直接挂在了床梁柱子上。 裘厉:? 姜雨哭唧唧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小狐狸般狡黠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脸:“男朋友,你当我在开玩笑吗?” “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要盯着你,寸-步-不-离,知道寸步不离是什么意思?就是我们一分钟都不要分开了。” 良久,裘厉才稍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qiuj?” “没那么恐怖,不会一直关着你,偶尔会带你出去放风的。” “” 裘厉偏头,看向左手毛茸茸的粉手铐。 这特么还是情趣款。 正文 撩拨 撩拨 一开始,裘厉以为姜雨铐住他,只是在开玩笑。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情况开始变得不对劲。 姜雨盘着腿,和他面对面坐在床上,扯来了小书包,从里面取出了防狼喷雾、绳子,甚至他竟然还看到了人体安全电击棍。 裘厉的喉结明显滚了滚,说道:“你安全意识挺强,出门在外还带这些” “不是啊。”姜雨对他粲然一笑:“这是给你用的。” “” 姜雨拿起电击棍,在裘厉面前比划了一下:“我试过,有点疼呢。” “姜雨!” “放心,只有一点点,反正让你没力气就是了。” “你疯了吗。” “我没疯啊,是你疯了。” 姜雨用棍子轻拍了拍裘厉的脸颊:“我也舍不得你痛,但我更舍不得你死,所以阿厉,乖乖的哦,别试图逃跑,别惹我生气。” 裘厉深呼吸,沉着嗓子,对她道:“你知道我不正常,还巴巴的往上凑,你真以为老子舍不得对你怎样?” 姜雨看着他冷冰冰的黑眸,寒意凛然。 已经快两年多没见了,他早已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这些年他变了很多,相由心生,仅从五官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了。 戾气更重了。 姜雨不确定地问:“阿厉会伤害我吗。” 裘厉脸色绷得很紧,扯了扯被铐着的手,床梁都被他扯得晃了晃,他故作凶相,冲她吼道:“老子弄死你。” 姜雨被他吓得往后退了退。 他以为她怕了,怕了就远离他,这辈子再也别靠近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姜雨颤抖的手,拿起了电击棒,棒尖轻轻戳到他的手。 “滋啦” 裘厉: 他半身无力地倒在床上,看着盘腿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你真下得去手。” “谁让你威胁我。” “” “还要弄死我。” “” 裘厉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样子,有点懊悔。 怎么忘了,这姑娘真是实心眼子。 姜雨搁下手里的黑色电击棒,摸着他的脸,心疼地问:“痛不痛啊。” “你来试试。” “应该还好吧,店家说这是最低配版,伤害性极低。” 姜雨把电击棒电流开到最小,正要往自己腿上做实验,裘厉一脚把棒子踹飞了,满脸怒容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傻!有拿这玩意儿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吗?” 姜雨笑了:“你还心疼我呀?” 裘厉移开了视线,兀自生闷气。 良久,她摸到他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胸口,喝着气,轻轻揉了揉:“那你就乖一点嘛。” 裘厉全身都没感觉,就手那个地方有感觉,而且感觉来的异常强烈。 “你以后别凶我了。”小姑娘软软地说:“我昨晚都没睡觉,一大早从北城过来,见你没几个小时,你凶了我多少次了。” 裘厉心里也很难受,他尽量缓和了语气,对她说道:“你等这么多年的比赛,不好好准备,跑这儿来跟我死磕,好玩吗?” “姜雨可以永远不跳舞,但是不可以没有裘厉。” “” 裘厉沉默着,心也挣扎着。 她的话不仅仅是抚慰,更是诱惑很强烈的诱惑。 任何人任何事,他都可以从容应对,因为不在乎。 偏偏对姜雨,就是无可奈何。 而小姑娘跳下了床,去洗手间拧干了脸帕,仔仔细细地给裘厉擦了脸和脖子:“困了,今晚别闹了,好好睡吧。” “你打算这么铐我一辈子?”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铐你一辈子。” “怎么算听话?” “就不跑,乖乖呆在我身边。” 他冷道:“姜雨,我想跑,你铐得住我?” 姜雨沉吟片刻,还是用钥匙解开了他的手:“你说的对,你想跑,我留不住。” 裘厉见摆脱手铐,起身就想走。 刚走了没两步,姜雨背对着他,优雅而缓慢地脱了外裙。 “!!!” 她背影身段窈窕,腰肢纤细,肩胛的蝴蝶骨翩跹温柔,肌肤如牛奶白皙 她穿上了小吊带外加超短超薄夏裤睡衣,回头,裘厉已经扑回床上,用光速扯了被单盖住了自己。 她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畔,用诱惑的嗓音,轻声说:“你看,就算不铐你,你也舍不得离开。” “” 姜雨洗澡的时候,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一直到她走出浴室,裘厉都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用被单盖着自己,愣是一动没动。 他英俊的脸庞明显很僵硬,视线躲避她,不敢和她对视。 姜雨拎着毛茸茸的手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阿厉要是不洗澡的话,就又要上镣咯。” 裘厉沉着脸,狼狈地跑进了浴室里。 姜雨背靠着浴室门,听见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手机“叮”地响了起来,是步希发来的短信—— “给你找的装备派上用场没?!” 姜雨:“用上了,就手铐为什么是粉色的!” 步希:“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我是在某字母用品店下单的套装呀。【笑cry】” 姜雨: 步希:“还好用吧。” 姜雨:“质量不太好,以他的力气来说,要挣脱的话,就分分钟挣脱。” 步希:“笨姑娘,男人要是想走,别说手铐,就是你用捆仙绳,都捆不住他;男人要是不想走,小铐铐就只是情趣用品啦。” 姜雨:“我穿了你买的小睡裙,他没走。【嘻嘻】” 步希:“啊啊,期待!” 姜雨:“期待什么。” 步希:“春宵一刻呢。【羞涩】” 姜雨:“啊,想多了,他才不会呢。” 步希:“呵,男人。” 姜雨:“-\\\-” 门里,裘厉看着朦胧的雾色里,小姑娘靠在磨砂门边的背影,呼吸越发急促了。 “小雨” “嗯?”姜雨转过身:“你需要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是脑子里爆棚的口口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般渴望过了。 “跟我讲讲你这两年。” 他只想听着她的声音,就像过去在电话里那样 “这两年啊,这两年好像没有特别的事,没有特别不开心,也没有特别开心,也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滚烫的热水拍打在他身上,他闭上了眼睛。 姜雨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低缓的嗓音继续道:“我真的以为不爱你了,很长时间都这么想,你催眠我,也想让我尽快忘了你吧。” “直到那晚梦见你,我才恍然发现,这两年我心里空出来的那一块,就是你啊。” 裘厉猛然睁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一片酥麻。 姜雨躺在床上和步希玩游戏,听到浴室门打开,朦胧的雾气涌了出来,男人换上了她给他准备的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她移开视线,继续看视频,随口道:“结束了?” “洗澡结束了。” “我知道是洗澡,有没说别的。” “” 姜雨拍了拍身边松软的床单:“来。” 毛茸茸的粉色手铐,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放在枕头上,似在向他示威。 裘厉手脚僵硬地走到床边,很听话地将手腕递送了过去。 姜雨见他这么乖,很满意地拍拍他的额头,然后将他铐了起来。 虽然正如步希说的那样,如果她真的有本事,即便不铐他,他也不会走。 但姜雨还是拿捏不准,当年他一句话不说就修改了志愿,撕毁和她的约定,头也不回离开她 裘厉的心,比她狠。 “我不会走了。”裘厉看着腕上的手铐:“抬着手睡觉,睡不着。” 姜雨看了眼床梁,似乎也觉得这样睡不太舒服,她想了想,索性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在了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这样就好了。” 裘厉: 关了灯,小姑娘还靠坐在床头玩游戏,裘厉躺在她腿边,手迁就地抬起来,配合着她的动作。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她漂亮的眸子里透着微蓝的光,颈项修长,肌骨分明,锁骨和肩峰线条流畅,美得令他再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 她盛开得最骄傲的这两年,他错过了。 姜雨注意到裘厉的目光,下意识地拉了拉胸前的衣襟,看起来宽松一些,口口口口口不会太明显。 “再来两局哦。” “随你。” 裘厉拉着被单盖住了脸。 心猿意马。 费尽心机留他过夜,连口口口都用上了,结果她却在这里打游戏?? 姜雨只打了一局,便搁下了手机,关了床头的小夜灯,然后把手机插上线充电。 她钻进被窝,靠着裘厉的背,安心地睡了下来。 两个人的手腕扣在一起,所以不管怎么调整姿势,好像都不是很合适。 姜雨问他:“睡不着?” 裘厉没好气地反问:“你睡得着?” “我也睡不着。”姜雨犹豫了几秒,很小声地试探:“那你想不想有点什么?” “” 裘厉瞬间五感清明,别说睡觉了,就算让他起来做五百个俯卧撑都没问题! 他不能再让她这般引诱自己,否则他真的会把持不住。 “小雨。” “嗯?” 小姑娘的脚尖,已经轻轻摩挲在了他的脚踝处。 “闭上眼睛。” 他磁性又性感的嗓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回到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风很轻,吹在脸上有微痒的感觉,前方巷子里有咒骂和吵闹声,你缓慢靠近,然后看见我躺在血泊中,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本能感觉到危险,心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黑夜与恐惧同时降临,你转身就跑,不要回头,永远不要” “永远不要催-眠-我!!!” 姜雨无情地打断了他,原本温柔撩拨的脚,直接一脚狠狠踹他臀上:“王八蛋!” “” 正文 亲我一下 亲我一下 次日清晨,在咨询室门口,段博打着呵欠开门营业。一回头,看到姜雨和裘厉俩人铐着手走过来,差点让自己的呵欠给呛死。 他看着俩人左右手上的粉红色毛绒手铐,咽了口唾沫:“不愧是小别胜新婚啊,你们昨晚这么刺激吗?” 裘厉懒得解释,径直去了内屋。 段博冲姜雨挤眉弄眼,颇感兴趣地询问:“厉哥功夫怎么样?” 姜雨被裘厉拖着走进屋内,笑着回头竖起了大拇指:“厉哥当然是这个。” “啊!牛逼牛逼。” 裘厉不满把姜雨拉回身边,用冷冷的眼风威胁她,少胡说。 姜雨吐吐舌头,问道:“厉哥今天怎么安排,带上我,我要跟你一起毁灭世界?” 裘厉从书架上取下了厚厚一本《考研英语解析》,敲了敲她的脑袋:“学校,上自习。” 姜雨耸耸肩,没有反对。反正不管他去哪儿,她都跟定他了。 裘厉扬了扬手,说道:“能不能解一下? “为什么?” “上厕所。” 要求合理正当,姜雨也是不讲道理的人,用钥匙打开了手铐,然后跟着裘厉走到了厕所门口。 裘厉回头看她,她主动替他带上了门:“放心,我们仙女从来不会偷看人家上厕所。” 在姜雨关上厕所门之后,裘厉立刻盖上马桶盖,然后站在盖子上,打开了天窗。 天窗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人钻出去,外面就是门面的后街小巷,没什么人。 裘厉双手一撑,顺利地跳了上去,正要溜之大吉,忽然听到门外女孩淡淡的嗓音传来—— “就你死的时候,我哭了整整一夜。” “” “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没有裘厉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雨平静地叙述着内心的悲伤:“阿厉,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找更厉害的医生给我催眠,然后把你忘了吗?” 这番话让裘厉心情闷沉沉的,坐在天窗边,指尖拨弄着窗框的扇页。 “如果催眠真的能忘掉你这个王八蛋,那我早就解脱了。” “阿厉,你别伤我的心了。” 两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裘厉冷着脸走出来,将手递到了她面前。 姜雨把两个人的手重新铐在一起,笑着说:“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准备开溜呢。” 裘厉抿着唇,没有说什么,俩人出发去了海城大学。 不同于北城大学百年名校的古建筑风格,海城大学不管是校园规划还是建筑风格,都更加现代化。 教学楼一水的阳光落地窗,食堂也是一栋三层白色建筑,很有设计感,远看像一艘帆船。 姜雨看到食堂门外有甜点冰淇淋站,赶紧拉着裘厉过去:“我要吃冰淇淋,男朋友帮我刷卡。” 裘厉道:“今天不行。” “为什么,没带卡吗?” “你” 他顿了顿,神情不自然地说:“你今天生理期,别吃冷的。” “!” “你怎么知道?!” “早上来的,醒来赖着不让我掀被子,我又不傻。”良久,他很直男地又自顾自补了句:“幸好昨天没做什么。” 本来裘厉没想戳穿,奈何小丫头不自觉,这种时候还管不住嘴。 “” 姜雨直接社死了,格外难为情,伸手捂了捂脸,跺着脚转身离开:“不买算了,我还不吃了呢!” 裘厉见她真生气了,无可奈何,只能拉着她去甜品站,刷卡买了一个香草甜筒,递到她嘟起的嘴边:“那只能吃一口。” “不吃不吃!”姜雨直接恼羞成怒了。 “跟我害什么羞。” “就你很讨厌啊!”姜雨气得踹他:“什么男朋友!垃圾桶捡的都比你好。” 裘厉认了,耐着性子哄道:“只吃一口,当我赔礼道歉。” “我不想吃啦!” “我想吃。”他拉着姜雨的袖子:“行吗。” 姜雨红着脸看他一眼,迟疑地问:“你想吃啊?” 裘厉真诚点头。 没她,他感觉不到味道。 姜雨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那你求姐姐,求姐姐吃一口。” “求姐姐。” 姜雨见他这么听话,奶乖奶乖的,她气也消了,就着他的手舔了一下甜筒奶油:“嗯!你们学校的甜筒好好吃哦!” 说着她还想要,但是裘厉移开了手:“说好只一口。” “再给我吃一口。”姜雨抱着他的手撒娇:“就一口。” 裘厉不是能够轻易违反原则的人,但是他的原则在姜雨这里,基本就是摆设。 “最后一口,只能舔一小口。”他嗓音很无奈。 姜雨连连点头,于是裘厉把冰激凌递过去,没想到这丫头一口咬下去,几乎咬了一大半冰淇淋奶油。 “你” 裘厉显然有些生气:“你今天不能吃这么多冷的!” “就吃了。” 小姑娘洋洋得意地冲他挑眉,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温热的tongue扫过来,卷走了她嘴里甜腻腻的冰奶油。 姜雨猝不及防,使劲儿推开他,奈何裘厉力气很大,她搁他怀里就跟待宰的羔羊似的,无力反抗。 两个人纠缠了半晌,最后嘴巴都被奶油给弄花了。 裘厉松开她,沾着奶油的嘴角,扬了扬。 姜雨被抢了食物还占了便宜,尤为不忿,望了他一眼:“不是说分手了吗!” “是分了。” “分手了还吃人家嘴里的东西!” 裘厉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分手了还逼我睡觉。” “谁谁逼你了!” 他扬了扬两个人铐在一起的手:“都上镣了。” 姜雨踢开脚下的碎石子,闷声说:“那也是你觊觎美色,自己走不动道。” “” 良久,裘厉用力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姐姐真长大了,会勾引人了。” 姜雨回头:“那阿厉给姐姐打几分呢?” “60。” “刚及格哦?” “嗯。” “为什么?”姜雨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是姐姐长得不漂亮,还是身材不够好?” 裘厉回想昨晚女孩换衣服时的背影,那样的身材他不敢细想,迅速切换思维:“我没看清楚。” “哦,好吧。”她漫不经心道:“今晚让你看清楚。” “” 她伸手摸摸他的眼睛:“不仅可以看。” 裘厉闭上眼睛,感觉小姑娘的手顺着鼻梁一路下移,嗓音诱惑—— “还可以” 她的指尖落到了他柔软的唇上。 裘厉破坏气氛:“你姨妈来了。” 姜雨给了他一巴掌。 图书馆里,裘厉被姜雨撩拨得心里躁腾腾的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看书了。 姜雨倒是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毫不负责,戴着耳机坐在他身边看芭蕾视频。 裘厉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小姑娘只喜欢撩,从不负责泄火,他要是当真,他就输了。 在沙沙的翻书声中,时光悄然流逝,俩人仿佛回到了高三时候,在图书馆,也是这般温馨静谧,为着共同的未来而努力着。 那时候,多好啊。 裘厉多想回到那一年,回到他还那么单纯热烈地爱着她的那一年。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身在地狱,不敢肖想。 姜雨偏头望向裘厉,他坐在靠窗的桌边,阳光笼罩着他,皮肤白皙,每一根细微的头发丝都变得透明了,他的五官漂亮得堪比神明。 不由得看呆了。 裘厉注意到小姑娘在偷看自己,偏头望了她一眼。 她立刻指了指自己的唇,轻轻撅起:“亲我一下。” 裘厉伸手捏住她的嘴,把她捏成了鸭子嘴型。 姜雨甩开他的手,主动附身上前,亲了他的下颌一下,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到位置上,继续看视频。 裘厉勉强稳住心性,做了两道选择题,然后看到小姑娘解开了手铐,从书包里摸出卫生巾,塞进口袋兜里。 回头撞见他灼灼的目光,她索性就理直气壮道:“怎么,你也想跟过来么?” 裘厉移开视线,拿着水杯,转身去茶水间接了杯温开水。 这时,手机响了,一个没有记录姓名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霍总到了,介绍认识一下,以后你要帮他做事,立刻过来。” 裘厉放下手机,原本轻松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 姜雨返回自习室,却发现原本的座位边空空荡荡,裘厉这家伙竟然跑了! 桌上的保温杯里还冒着热气,一张便笺贴在被子上,上面画了个猪头,留言—— “喝热水。” 裘厉刚刚走出校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他的导师宋裕和仿佛已等候多时:“小厉,有时间聊聊吗?” “宋老师,我现在没有时间。” 说完,裘厉不等他反应,径直离开。 “昨天我和甄絮絮同学聊过一次,他说你女朋友过来了。” 裘厉脚步微微一顿。 身后,宋裕和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以为甄同学才是你的女朋友,没想到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世界,挺复杂。” 裘厉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宋老师,您想说什么。” “裘厉,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人接触?” 裘厉知道,宋裕和其实一直在调查他,不过,他知道又如何,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他不得。 宋裕和唯一能做的就是取消他保研的名额,但裘厉并不在乎。 “难道你看不出来,黎阳晖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催眠术,帮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 裘厉冷笑着说:“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恃强凌弱的怪胎、多的是仗势欺人的傻逼、多的是控制不住自己而想要去伤害别人的魔鬼宋老师这么有正义感,不去感化这些人,反而在这里和我废话。” “裘厉,你过去经历的一切,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你还想回头。” 他唯一一次成功催眠裘厉,就是在泰国的时候,裘厉喝醉的那一次。 也是那次催眠之后,宋裕和知道了裘厉的很多事情。 那个总是乔装之后在厕所里偷窥的变态男人,被人发现在女厕自行戳瞎双眼的血腥事件。 某学院骚扰女生、并且用的大学教授,在学校会议上,忽然公开陈述罪行,随后自杀,被眼疾手快的同事夺下了刺入大动脉的钢笔。 宋裕和通过对他进行极其短暂的催眠,探出来,这些事件,都与他相关。 裘厉的自我意志极其强烈,别的事,譬如和黎阳晖相关的案件,他就再也探不出来了。 但仅仅这两件,就足以让他给裘厉戴上手铐。 “裘厉,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清道夫吗?你觉得这个世界的正义,应该由你来执行?” “正义?这个世界有什么正义。”裘厉嘴角绽开一抹冷笑:“而且老师说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听不明白啊。” “别装了,我是你的督导师,你不可能骗得过我。我今天不是在审讯你,只是以老师的身份,希望你能回头。” “难道宋老师的催眠,还能帮人洗清罪行,回头是岸吗。” “我可以,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我不相信。” 裘厉说完,转身迈步离开,身后,宋裕和冲他喊道:“难道你想还想连累身边的人吗,段博是无辜的吧,你用你的咨询室来寻找目标,这些年他跟着你干,你以为他脱得了关系?” 裘厉没有回头。 别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宋裕和又道:“那你女朋友呢!你也要拖着她下地狱吗?” 裘厉的手忽然攥紧了拳头。 你要拖着她下地狱吗。 宋裕和见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有效果,于是继续道:“裘厉,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你让我帮你。” 他沉声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宋老师。” 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头。 当年为了报复这个世界的不公,利用催眠、玩弄人心,为所欲为。 从他所做下第一件错事开始,就已经回不了头,更回不到她身边了。 “你要去见的人,名叫霍商霖,他和黎阳晖之间的合作,我多少知道一些。” 裘厉望向他。 “他们借由海外贸易的由头,将文物经由泰国运往欧洲高价走私,警方已经盯他很久了,但是一直拿不到人赃并获的证据。” 宋裕和走到裘厉身边,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我和警方一直有合作,负责审讯方面的事宜。当初你的父亲,还是由我亲手送进去的。” “” “你犯下的错,的确很难回头。”宋裕和凝视着他的眼睛,定定说道:“如果老师帮你另外找一条路,你愿意回来吗?” “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回到所爱之人身边。” 正文 饭局 饭局 海天饭店顶楼的包间里,裘厉见到了霍商霖。 霍商霖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件白色西装,打着花里胡哨的领带,看起来身子骨很健壮,西服下应该有厚实的肌肉。 他右手指尖抬着三颗钢戒指,其中一枚戒指上似乎还沾染着血迹。 他眉眼间带着深重的戾气,裘厉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但不确定。 裘厉一入门,霍商霖打量着他,脸色并不好看,手上的拳头也握紧了。 黎阳晖是介绍他们认识的中间人,过去裘厉用催眠术帮黎阳晖完成过不少交易。因此,他很是信任裘厉。 “霍总,这就是我一直跟您推荐的能人。”黎阳晖赶紧介绍道:“裘厉,您别看他只是大学生,他这一身的本事,那可不得了,我把他交给您了。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霍商霖把玩着手上的钢戒指,冷眼看着裘厉:“当初就是你小子,把我堂弟的名声搞臭,高中没毕业就休学了。” 裘厉反应了过来,难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这股子讨厌的感觉,跟当初的霍城,一模一样。 黎阳晖见俩人竟然认识,有些吃惊,问道:“霍总,您认识他啊。” “他和我堂弟是同学,算熟人了吧。”霍商霖靠在沙发边,点了根烟。 “那可就好说了!”黎阳晖脸上堆满了笑意:“果然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原来两位这么有缘分,看来咱们的合作” “他抢了我弟的女人。”霍商霖冷声道:“弄得我弟休学滚蛋了。” “啊这” “没有抢。”裘厉指尖拨弄着茶杯碗,冷冷道:“本来就是我的人。” 霍商霖不动声色抓起桌上的茶碗,砸向裘厉。 裘厉轻而易举偏头躲开,冷笑:“你跟他脾气倒是很像。” 霍商霖本来就是个暴戾的脾气,比之于霍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着父亲在东南亚做着不见天日的生意,手上也沾染了不少鲜血和人命,是个亡命之徒。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后腰,直接将配枪扔在了桌上。 黎阳晖大惊失色,赶紧起身道:“霍总您息怒,大家出门在外,和气生财,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何必闹得剑拔弩张呢。再说,都是年轻人不懂事,以霍总的身份,哪能跟这小孩一般见识。” 说完,他拉了拉裘厉:“来,一起敬霍总一杯。” 裘厉拨弄着茶杯碗,没有动,看起来似乎也不打算动。 黎阳晖无奈,只能自己又自罚了三杯,代裘厉敬了霍商霖,同时向霍商霖介绍道:“这小子脾气的确是臭,但能力绝对不容小觑,我上次把他介绍给周总,上千万的单子,分分钟给我拿下来了。” 霍商霖虽然为堂弟不平,但他也绝非意气用事的主儿,眼下这笔生意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他在家族中的稳固地位,必须拿下来。 如果裘厉真的如黎阳晖吹的那么神,那他还真不能轻易开罪他。 “听说你会催眠。”霍城缓和了语气,眯着眼睛问他:“能把死人都忽悠活了。” 裘厉冷冷道:“死人弄不活,但我可以把活人弄死,霍总想试试吗?” “你!” 霍商霖的手背冒起了青筋,身边黎阳晖不住地劝说:“霍总息怒,您扇我耳光,消气消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见的大好生意,如果因为私怨就告吹,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霍商霖忍着火气,对裘厉道:“行啊,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让黎总如此小心地给老子赔不是。” 说完,他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对着裘厉道:“来啊,催眠我,十秒之内如果你做不到” 霍商霖果断拿起了枪,扣着扳机,对准了他。 裘厉继续拨弄着茶杯碗,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一、二、三、四”霍商霖开始了死亡的倒计时:“七、八、九” 在他数到“十”的时候,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开了枪。 只听“砰”的一声,子弹穿透面前裘厉的胸膛,鲜血喷涌了出来。 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中弹的裘厉仍旧保持着拨弄茶碗的动作,对他冷笑,笑容寒意刺骨。 霍商霖一下子傻了,内心弥漫了恐惧的黑雾。 他又惊慌地连着开了好几枪,然而对面的少年仍旧没有倒下,依然对他笑。 “你你” 周围世界忽然褪去了颜色,暗无天日的血红布满了他的视网膜,无边的恐惧袭来,将他拉向漩涡的深渊。 “啊!啊!” 霍商霖惨叫了起来,从沙发上跌坐在地,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手:“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而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裘厉手里的茶碗落到地上,摔碎了。 茶碗碎裂的一瞬间,霍商霖从虚幻的世界里苏醒了。 周遭一切恢复正常,没有人中弹,也没有人受伤。 霍商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大口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裘厉。 裘厉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从始至终,没有动过。 除了他拨弄茶碗的手。 霍商霖本能地伸手摸枪,却恍然发现,回国之后他根本没有配枪!国内也不可能允许他配枪。 从刚刚摸出枪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陷入了虚幻的陷阱里。而面前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催眠了他,他还浑然不觉。 霍商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了狰狞的笑意。 裘厉也笑了,笑容比他更冷。 霍商霖让人拿了个黑帆布袋过来,袋子里似乎装了很重的东西,沉甸甸搁在了桌上。 “一点心意,就当我为混账堂弟的不懂事,赔个礼。” 霍商霖将帆布袋扔在裘厉面前。 裘厉从容的打开袋子,只开了一条缝,他便看到了里面满满的红色钞票。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无尽诱惑的欲望深渊,可是对于裘厉而言,不过一堆废纸,他甚至没有看第二眼。 耳畔,想起了宋裕和的话:“如果我给你机会,愿意回头吗。” 愿意回头吗。 如果姜雨没有回来找他,也许裘厉真的会蒙着头一路奔赴死亡,不会再回头多看哪怕一眼。 但是现在,心底最珍贵的美好就在他的身后,拉着他、攥着他,如何无动于衷。 裘厉微笑道:“谢了。” 黎阳晖赶紧补充:“跟霍总做生意最爽快了,谁不知道霍总,从来只给现金,嘿嘿嘿,就冲业界口碑这一块儿,没人比得上霍总。” 霍商霖点了根烟,走到裘厉面前,就在裘厉要接过帆布袋子的时候,烟头猛然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滋啦”一声,皮肤组织灼伤的焦糊味传来。 裘厉眼角颤了颤,没吭一声。 “如果你敢玩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低沉的威胁,很有力量。 裘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人为财死,谁会跟钱过不去?” 黎阳晖见状,慌忙道:“霍总,我的人你绝对可以放心,这小子这小子贪财如命,他绝对不会背叛您。” “毕竟,还要养女人。”裘厉嘴角嘲讽地扬了扬:“我们家姑娘很娇贵,不挣钱怎么养得起。” 霍商霖又想起了自己堂弟这些年疯疯癫癫的样子,身边跟了好些个女人,长相基本也都是藏在手机相册里的那个穿校服、扎马尾的女孩的翻版。 黎阳晖见霍商霖脸色低沉了下去,赶紧道:“哎,裘厉你也少说几句。霍总您是有个格局的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霍商霖表情冰冷。 这么多年的风云闯荡,他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自家小孩们这点屁事,坏了自己的大事。 他从霍城口中得知,裘厉穷得没法,过去为了挣点微不足道的奖学金,就能费尽心思地陷害他。 穷就对了,这年头什么都靠不住,但是钱靠得住。 他松开了裘历的衣领,不再怀疑他。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散席已经是晚上了,霍商霖开车亲自送裘厉去了丰嘉道。 不过裘厉在下车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咨询室,而是提着黑色帆布包,搭出租去了市中心,一直逛到多数门店打烊,才回学校。 而监视裘厉的探子,给霍商霖打电话汇报了他的行踪:“他给自己买了一身体面的西装、一块卡地亚手表,然后还去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护肤品。” 霍商霖嘲讽一笑:“穷逼。” 挂了电话,然后让手下人开始安排半个月之后的过关行程:“再加一个人,让他跟船。” 还好,心理学院,宋裕和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还在等着他。 宋裕和不确定裘厉真的会来,一直很焦躁。 九点整,看到他出现,宋裕和明显松了一口气。 裘厉注意到,他桌上烟灰缸里烟头都灭了好几根。 “怎么样,见了?” 裘厉将那袋钱推到了宋裕和面前,然后利落地把身上的西装也脱了下来,卡地亚手表摘下来,一起放过去:“见了,他对我没有怀疑了。” 宋裕和拉开帆布袋,看了眼里面的现金和西装,说道:“想好了,全部上交?” “嗯。” 他也想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重新回到她身边。 宋裕和把黑色帆布袋锁放进了保险箱里:“明天会有局里的公安过来取赃款,不过衣服和表,你还是要穿戴着,以免对方怀疑。” 在裘厉离开的时候,宋裕和注意到裘厉手上的prairie盒子:“你这” 裘厉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钱买的,不是用那个钱。” 宋裕和笑了笑:“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私吞赃款,只是这牌子就挺贵的。” “我自己存的钱,干干净净。”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谈恋爱,倒也不必” 裘厉敛眸,很认真地说:“我要给她最好的。” 正文 测谎仪 测谎仪 咨询室里,姜雨和段博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 段博简直如坐针毡,总在低头看手机,时不时去门口望望,焦灼地等待着裘厉的回来。 姜雨坐在沙发上,很泄气。 还是失策。 裘厉比她聪明多了,他真想跑,她一个情趣手铐还能锁的住他吗。 这家伙,未来可是死刑犯。 亡命之徒。 姜雨越想越觉得,或许自己应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再这么惯着他真不行。 于是,她在某东上面下单了一个防老公出轨专用的g微型定位追踪器。 段博溜达到她的身后,看到她竟然下单了这么个玩意儿,又联想到今天上午的手铐家伙事,不禁打了个冷颤。 本来他就一直觉得,裘厉这样的男人,够心狠手辣了,什么女人能吃得下他啊。 见了姜雨的那一套堪称专业的“装备”之后,段博竖起大拇指,直呼内行。 这小嫂子,也是个狠人啊。 段博坐到姜雨对面,托着腮帮子道:“小嫂子,给我讲讲你和厉哥的浪漫故事呗,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啊?” “并不浪漫。” 姜雨抬起视线,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所有爱情故事,都是从相互套路开始的,我跟他一开始也是这样,各取所需。不过后来,发现我俩条件都不太好,除了对方,找不到合适对象了,就凑合在一起咯。” 段博嘴角抽抽了一下,没看出来,姜雨还是个老凡尔赛。 “就你俩这外在条件的确很难找到相配的对象,你俩凑合一起,不去‘祸害’他人,就挺好的。” 姜雨反而对裘厉这两年的事情,更感兴趣,于是问段博:“那你给我讲讲,你跟他怎么认识的?我们家阿厉可不是一个容易结交的人啊。” “这你说对了。”段博拿了盘瓜子,过来跟姜雨一边嗑、一边唠:“我是他室友,大学第一年,的确是没什么特别的交集,他基本不怎么和室友来往。不过大二那年,我妈得了癌症。” 姜雨停下了嗑瓜子,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后来呢,阿姨好了吗?” 段博叹了口气:“我们家条件一般,我妈一个人靠在菜市场卖鱼拉扯我长大,每天迎来送往,给客人宰鱼,特别辛苦。我妈病倒之后,我们家没了收入来源,这病也要不少花费,我们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我就办了休学,回家照看鱼摊,想挣点钱给我妈看病来着。” “我记得那天下午,我刚宰了三条鲶鱼,准备装上车给酒店送过去,没想到裘厉居然来了,他也没多说什么,扔给我一包用报纸包起来的钱,转身就走。” “啊” 这简单粗暴的风格,就很裘厉。 段博继续道:“我打开一看,好家伙,好几万呢!我赶紧骑上送鱼的三轮车追上去,问他这钱怎么来的,他说是他自己挣的,让我别休学,那时候可把我给感动的啊,当场就要给他跪下了。出事这么久,只有他来看过我。” “后来我回了学校,他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做,开了这间咨询室,挣的钱都给我给我妈治病,去年我妈手术成功,医生说情况很乐观,很快就要康复了。” 说到这里,段博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微笑,憨憨傻傻的,特别真诚。 姜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厉哥为什么要帮我,我和他算不上朋友,平时也没说什么话我妈妈生病以后,我亲戚朋友问了一圈,没人肯借我钱,就他二话没说,把他攒的所有钱都给我了。” 段博不会明白裘厉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姜雨知道,或许,裘厉只是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遭遇,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温暖纯良的少年。 很快,裘厉回了咨询室。 咨询室灯光敞亮,门开着,姜雨和段博俩人蹲在沙发上玩游戏。 小姑娘穿这一件低领宽松毛衣,灯光下,皮肤显得尤为白皙,眼神也是清澈透,脚上穿着海绵宝宝的花袜子。 这个模样的她,给裘厉一种特别窝心的家的感觉。 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姜雨头都没抬一下,没睬他。 倒是段博,赶紧道:“厉哥,你去哪了,小嫂子等你一天了。” “逛街。” 裘厉将护肤盒放在柜子上,走进屋内。 姜雨望了眼护肤品包装盒,仍旧没理他,继续和段博打游戏,催促道:“快点,来这里压机,要输了!” “我来压,你技术好,先去遛鬼。” “行。” 裘厉溜达到了姜雨身边,手肘撑在沙发靠椅,缓慢地凑近了她,在耳边道:“放技能,对,这边,挡他一下。” 姜雨拍下手机,不满道:“吵死了!” 裘厉笑了一下,笑容很轻松,心里仿佛有什么放下了。 段博赶紧道:“快点快点,你要死了。” 姜雨继续游戏,而裘厉很乖地趴在她身边,看她打游戏,时不时地嗅嗅她,弄得她耳鬓痒酥酥的,差点被游戏里的“鬼”抓住。 “哎你” 姜雨正要嫌弃他,裘厉撩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脸,然后又贪婪地亲了耳朵一下。 姜雨见他这么主动,真是极其难得,这两天他不都一直在丑拒她的亲密吗? 她有些诧异,试探性地侧过脸,看他会不会吻她的唇。 而这一试探,得到了他的强烈回应,他张了嘴,探出了 “呃呃呃啊啊!” 姜雨吓得赶紧移开,无比惊讶地看着他。 搞什么! 段博手机一摔,气愤道:“虐狗啊!这还玩不玩了!你们走!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很晚了,回了。” 裘厉顺势拉起了姜雨的手,没成想,姜雨很有脾气地甩开了他:“你今天去哪儿了?” “逛街。” “谎言。” 逛街需要独自开溜吗,叫上她难道不开心吗? “没有说谎。” 只是没有说完而已,他的确逛街了。 说着,裘厉将prairie的礼盒递过去,期待地看着她:“给你买的。” 姜雨看着护肤霜盒子,狐疑地皱了眉头,似乎在辨别他话语的真假:“真逛街去了?” “嗯,想给你送礼物,顺便惊喜一下,就没叫你。” 本来姜雨都要信了 “哎哟,这容易。”段博最喜欢看这种情侣吵架修罗场,巴不得俩人赶紧打起来,原地分手,以满足他单身狗的烧遍全世界的邪念:“去年咱们不是入了台二手测谎仪吗,听说还挺专业的,来来来,给我们厉哥搞起来!” 裘厉冷冷的眼风扫了他一眼。 换了平时,段博自然不敢用测谎仪测裘厉,但是今天小嫂子在这里,天塌下来他都不怕。 他躲到姜雨身边,吹着耳边风:“小嫂子,上家伙吗?” “这必须上。” 姜雨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她必须搞清楚。 反正问了裘厉也不会说,不如就直接动用现代科技。 裘厉:“我拒绝。” “拒绝无效。” 说完,姜雨攥着裘厉的衣领,跟着兴奋的段博上了二楼的隔间。 房间里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摆放着一台大头电脑,电脑下面就是测谎仪起,而桌上有几条缠绕复杂的线路。 姜雨好奇地询问:“你们不是搞心里咨询吗,这测谎仪有什么用?” 段博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解释道:“我们这儿上门最多的客户,就是想要缓和矛盾、彼此坦言的夫妻,测谎仪就是专门用来满足这方面客户的需求。” 姜雨咧咧嘴:“你用测谎仪来调节夫妻矛盾?你是唯恐离婚率不够高是吧!” “被我们调节过的夫妻,好像基本都离了。”段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但这也证明了我们这台测谎仪,很精确的嘛。” 裘厉面无表情道:“精确个屁,这就是台二手货。” 姜雨:“哎哟,某人急了!” 段博:“急了急了!” 裘厉:“我不上。” 姜雨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别看小姑娘身形瘦削,但是皮肤下面都是肌肉,就连裘厉都做不到她每天练舞这种高强度的肌肉训练。 所以她倒是很轻松地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并且配合段博,给他指尖手腕和太阳穴位置戴上了线贴。 裘厉深深感觉,以后的体力“运动”,他还真不一定干得过眼前这位小姐姐。 “打开了吗?”姜雨问。 段博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操作着,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裘厉稳定频率的心电图:“来嘞!” 裘厉严肃地说:“姜雨,够了,别开玩笑。” “连姜雨都出来了,上次连名带姓叫我,还是在认爹的时候吧。”姜雨笑着说:“这么着急,男朋友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裘厉视线转向了电脑屏幕,深呼吸:“随便问。” “问题1:今天真的去逛街了?” “是。” 电脑屏幕上,裘厉心跳频率维持稳定。 姜雨挑挑眉:“逛街的话,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 裘厉:“你生理期,不方便走太多路,一定要逼我说出来吗。” 姜雨:“” 段博给自己戴上了降噪隔音耳机:“什么都听不到,请客人随便问。” 姜雨沉了沉心,继续问道:“问题2:说好一起上大学,你为什么丢下我,独自来海城?” 裘厉默了默,回答:“一则不想面对任娴,二则,自尊被击垮了,看到你越来越好,觉得自己配不上站在你身边” “蠢货,就为这个” 姜雨听了难受得心都揪了起来。 “小雨,你不会明白,我那个时候多自暴自弃。” 裘厉垂着眸子,语气平静地叙述着:“所有信念都崩塌了,我只有一个想法,想等你忘了我,我就杀了我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她大口喘息着,激动得抓起了他的衣领,眼睛都红了一圈:“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裘厉笑笑:“你不是还没忘了我吗。” “混蛋!” “别别别,别在仪器室动手。”段博赶紧劝道:“有什么架,出去打,仪器贵呢!” 姜雨放开了他,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平复着心绪,愤恨地看了裘厉一眼:“你要是敢伤害我男朋友,我我这辈子都恨你。” 段博怔怔地问:“你男朋友,不就是你眼前这个人吗,你要恨谁呀?” “谁杀了阿厉,我就恨谁!”姜雨把火气撒到了段博身上:“不是不偷听吗!专业性呢!” 段博赶紧戴上耳塞。 果然测谎仪真不能随便用啊,闹掰一对是一对。 裘厉嘴角浅浅抿了一下,左手伸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姐姐,我不会了。” 是很服软的嗓音,就像他过去追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很奶很撒娇的调子。 姜雨忽然看到了他手背上有被烟头灼伤的痕迹,还是很新鲜的伤口。 她抓起他的手,问道:“谁弄的?” 裘厉立刻抽回了手:“不小心。” 这时,原本规律的心跳频率,冒出了一丝变化。 “来了!”段博赶紧道:“小嫂子,他慌了!” 姜雨继续问:“是你自己,还是别人弄的?” 裘厉表情渐渐沉了下去,眼神紧扣着屏幕上的心电图,压着嗓子,一字一顿道:“是我自己。” 心电图立刻开始紊乱。 段博回头:“说谎了。” 不用他提醒,姜雨也能看出来,这家伙心跳慌得有几匹马在追似的。 裘厉: 姜雨继续问:“是谁弄的?” “是我自己。” 而这时,心电图意外地竟然恢复了正常频率。 姜雨皱眉,问段博道:“这什么意思?” “诶?没说谎啊,刚刚是意外,要不小嫂子,你再多问几句?” “你今天除了逛街,是不是还去过别的地方,见过别的人?” 裘厉:“没有,只逛街。” 屏幕上的心电图,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再心跳加速了。 “不可能啊。”段博拍了拍电脑:“没理由啊,这台测谎仪是很专业的,不管多强反侦察力的罪犯,都不可能逃得过测谎仪。” 姜雨继续问:“你是不是做过违反法律的事?” 裘厉:“没有。” 心电图依旧平静。 姜雨:“你这机器是不是坏了?” 段博:“不可能坏,刚刚明明都有反应,再问问!问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姜雨深呼吸,走到裘厉对面,撑着桌台,俯身,领口以下的风光,在他眼前展露无疑。 她凑到他耳畔,气息如羽毛般轻抚过他耳鬓,她用沙哑诱惑的嗓音,轻声说:“想不想要?” 裘厉喉结滚了滚,细微的吞咽声传来:“不太想。” 心电图猛地跳了起来,砰砰,砰砰砰! 段博摘下耳机:“看吧,测谎仪是没问题的!厉哥就算有催眠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过测谎仪的制裁!” 姜雨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没说谎,今天真是去逛街了? 她牵起他的右手,仔细检查了一下手背的伤痕:“真的是你自己烫的?” “嗯,因为你来了,只是试验一下,看会不会疼。” “那疼吗?” “疼” 她没好气地丢开他的手:“你答应过我的事,永远做不到。” “以后不会了,姐姐,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永远有最后一次。” “姐姐也永远会心疼我。” 几人走出了咨询室,段博和他们道了别,打车回学校了。 姜雨和裘厉走在空荡荡的小巷街头,不远处有流氓混混喝醉了酒,狼狈地走着 裘厉送她回了酒店。 电梯里,刚刚一直忍耐克制的倾泻而出,他没忍住冲动,将她按在墙边,肆意亲吻着她。 姜雨仓促地回应着,睁开眼,看着电梯反光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他右手搂着她的腰,镜子里的右手,应该是现实中的左手 姜雨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脑子里一根线猛然崩断! 第一次看到他的手,烫伤的是右手。 但在他第一次说谎,一直到测谎结束,她看到他被烟头烫伤的手,变成了左手 没有别的原因,从第一次心电图跳跃之后,她所看到的一切,就都不是真实世界了。 他控制着心电图的频率,用心跳的节奏,再度催眠了她! 裘厉还在深情地吻着她,姜雨轻声说道:“裘厉,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她一膝盖用力顶在了他的腹部,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去死!” “” 正文 忠心 忠心 姜雨知道裘厉的性格,如果他不愿意说,总会有一百种方法打消她的疑虑。 但是姜雨不愿意再像傻子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她决定自己弄清楚真相。 那两天,姜雨也不再铐着裘厉,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她也不跟了,每天就在咨询室里和段博俩人玩游戏。 而事实上,每当裘厉离开之后,姜雨和段博就会坐在电脑前,打开在某东买的防出轨g定位系统。 定位系统被姜雨装在他的外套内夹层包里,一般来说不会被发现。 不过这个定位系统显示,裘厉的行踪都很正常,一般就是学校图书馆和咨询室两点一线的轨迹。 段博指着电脑地图,无奈说道:“你看,我都说过了,还有俩月就考试了,我们厉哥每天都奔图书馆,忙着备考呢,连客都不接了,哪有时间做那些有的没的。” 有时候,姜雨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难道他真的没有做坏事,但如果这么正常的话,为什么多年以后,他会被处以死刑呢?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事实证明,姜雨的怀疑没有错。 当她按照g定位系统的轨迹来到图书馆,在自习室的老位置,只看到一件披挂在椅子上的黑色风衣外套。 桌上有翻开做了一半的英语题,而指甲盖大小的微型g定位器,就在英语书上,有节奏地闪烁着红绿的微光。 而定位器的旁边,他画了一个可爱又带了点挑衅意味的卡通狗头。 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裘厉再一次见到了霍商霖。 这一次,是在海边游轮的船舱里,房间不大,一张桌子,几个保镖。 桌上放着一台测谎仪器。 这台测谎仪,显然比昨天晚上段博姜雨小打小闹的那台仪器,要精确得多。 霍商霖摊开手,对他说道:“不是不信任你,不过我这人做生意,向来小心谨慎。上次你证明了你的能力,这一次,我需要你证明自己是否值得我信赖。” 裘厉从容地坐在了椅子上,任由霍商霖的收下给自己戴上了测谎仪器线路。 霍商霖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管他催眠术有多强,只要说谎了,就不可能逃得过测谎仪的监控。 “问题一,你是否对我忠心。” 裘厉:“不是。” 心电图频率保持正常。 霍商霖盯着电脑屏幕上咔哒咔哒的频率曲线,视线有些抽不回来,恍然问道:“不忠心,那还玩个屁啊?” 裘厉平静地说:“我对钱忠心。” 霍商霖抽回了视线,看着裘厉,狞笑了起来:“有意思,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警察的卧底。” “不是。” 心电图正常。 “第三个问题,钱和女人,你选一个。” 裘厉顿了顿,说道:“我赚钱,就是为了女人。” 霍商霖让人摘下了测谎仪器。 最后这个问题,跟测谎没关系,如果裘厉选了前者,霍商霖会立刻让人弄死他,然后趁着夜色丢进海里。 因为他在说谎,并且他的谎言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来,这样的人,他怎么能用。 一个拿到了钱就去给女人买昂贵护肤品的家伙,说选钱,霍商霖是不会信的。 他可以不对自己忠心,但是只要对钱忠心,事情就好办了。 接下来,霍商霖把自己的计划布局,都告诉了裘厉—— “时间定在今天晚上1:23,准时出发。” “今晚?” “怎么,临时通知不习惯?” 裘厉道:“有点。” “那你就要习惯,难不成我还提前把时间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 裘厉知道,霍商霖仍旧没有完全信任他。 “我们伪装成渔船,进入公海之后,会有船只交接换船,完成交易。我会全程跟船,最好不要出问题,但如果遇到了海警” 霍商霖望向裘厉:“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要保证这批货万无一失。” “我可以保证。” 霍商霖让手下收走了裘历的手机,并且检查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确定了没有其他通讯设备,这才放心。 “就在这里等着吧,无聊的话,可以过来打桌球。” 说完,他带着裘厉进了娱乐室。 裘厉坐在沙发上,霍商霖给他递来一杯水:“你是第一次做这些事,紧张难免,顺手就好了,如果合作愉快,以后哥们少不了带你发财。” “这种时候,我不习惯喝水。” “也是,少喝点水,省得待会儿误事。” 裘厉放下了杯子,舌尖抵在后牙槽,按下了镶嵌在牙齿上的传感器。 他知道这艘船已经开启了无线电波的干扰波段,任何定位系统,无论多么微型,都会立刻被检测出来。 幸而宋裕和早有准备,在裘厉后牙槽安装了一个传感器,本身不发送波段,但是可以通过牙齿咬合震动,传递远距离的有限信息,而且这些信息绝对安全,不会被波段频道检测出来。 而另一边,宋裕和接到了队友的电话,说裘历的传感器启动了,本来他正在陪夫人吃饭,挂上电话之后迅速缓换了制服来到警局。 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姓陈,名叫陈言,他和手下们换好了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一回头,看到宋裕和匆匆忙忙赶过来了,对他说道:“线人传回来的频率已经初步计算出了经纬度位置,如果没有错的话,那就是今晚交易的位置。” “继续跟踪观察,谨防位置有变。” “宋警官,你负责后期刑讯,不必参与行动。” “我必须跟船。”宋裕和坚定地说:“他是我的学生。” “行动应该是今天晚上,具体时间不明,海警那边已经布局好了,今天晚上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宋裕和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9:43。 他问陈言:“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裘厉女朋友来海城的事,你那边派人过去了吗?” “已经派了,两个警队的好手,这两天全程24小时保护,今天她在学校图书馆待了一天,刚回酒店呢,安全没问题。” 宋裕和还是不放心:“再派个人,去咨询室那边看看情况。” 凌晨时分,霍商霖带着裘厉,还有好几个手下,一起登上了一搜名叫“海鲨”的捕鱼船。 今晚风浪很大,少有船只出航,在茫茫黑夜里,“海鲨”宛如一扇孤叶,逆浪前行。 这样的风浪天,是霍商霖早就算好了,最适合出航交易的日子。 霍商霖带他去底舱见过了偷运出镜的那批青铜文物。 数量不少,小件的物品装在满是米粮的袋子里,稻米将其掩盖着,避免沿途的磕碰,大件的物品则由帆布遮掩着,装了满满一舱。 霍商霖只让裘厉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底舱,来到了二楼的休息室。 裘厉平静地打量着霍商霖。 这家伙时而坐在沙发上玩牌,时而起身去甲板抽烟,虽然故作老练世故,但是裘厉看得出来,他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紧张得不行了。 霍商霖和裘厉对视了一眼,他对他扬了扬唇。 霍商霖知道这男人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而这样的洞察,令他感到冒犯,同时更加令他极度的不安。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后手。 霍商霖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然后将电脑推到了裘厉面前。 裘厉扫了眼电脑屏幕,一颗心霎时间绷紧了! 屏幕里的女孩,穿着他宽松的黑色风衣,双手被紧紧捆绑在椅子上,嘴上也被绷带缝得严严实实,只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惊慌失措地盯着他。 裘厉攥紧了拳头,上前扬手就要揍她,被周围几个手下桎住,死命挣扎着,动弹不得。 “你敢动她!”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刻霍商霖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 霍商霖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很多,他就不喜欢看到这男人笑,他一笑,霍商霖就心底发麻。 “放心,只是以防万一,如果你今晚好好表现,咱们交易顺利,我立刻让人放了她。” 霍商霖指尖摩挲着屏幕里女孩子的脸蛋的轮廓:“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你死之前,我一定让她先死在你面前。” 裘厉呼吸急促,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心一下子乱了。 她眼神惊慌失措,害怕极了。 裘厉将电脑端到自己面前,柔声安抚道:“姐姐,不会有事,你信我,不会有事。” 姜雨嘴巴被封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摇着头,不住地给他递眼色,让他看自己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是他早先留在图书馆的黑色风衣。 裘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温柔的嗓音,柔声道:“今晚之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吗。” 女孩眼眶绯红,用力点头。 “那现在姐姐,想象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蚕丝被单宛如羽毛般轻抚皮肤,你闭上了眼睛,身体很沉很沉,不住地下坠,困意,慢慢涌了上来,充斥大脑。” 女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同时睁开一只眼,眨巴着看他。 裘厉继续道:“你听到了别人的呼吸,但不用管它,保持自己的呼吸,慢慢进入那个水晶球一样的梦境世界。” 这时,霍商霖打了个长长疲倦的呵欠,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于是走到甲板上去抽烟醒脑。 裘厉望了他一眼。 警察兵分两路,一路由宋裕和带人直接出海追击走私文物的赃船,另一路由陈言带队,来到了裘历的心理咨询室。 段博看到警官走进来,吓得直哆嗦。 陈言警官对他说明了事情的经过,询问他是否知道姜雨的下落。 “我记得她当时把厉哥的书收回来之后,直接就回酒店了啊,当时她还很生气,说又被他耍了。” “后来呢?” “后来她就回酒店了,还把厉哥的衣服也带回去了。”段博担忧地问:“警察叔叔,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们怀疑她被人绑架了。” “啊!” 段博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完了完了!我答应过厉哥好好照顾她,怎么会被绑架,是什么人啊!” “你再好好想想,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身后是否跟了什么车,记得车牌号吗?”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陈言警官见段博这里毫无线索,不再耽误时间,只能去交管部门调取天网系统视频,查看姜雨从学校回到酒店一路的行踪。 而就在这时,段博一拍脑门,恍然道:“啊!她当时拿着厉哥的衣服啊!” “所以?” “厉哥的衣服里面,有一个防出轨的微型g定位器!” 陈言警官咧咧嘴。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会玩吗。 段博赶紧打开了电脑,搜索之前的定位器。 很快,姜雨的位置被确定了下来,在城郊某个偏僻的小宾馆里。 。 正文 天光拨日 天光拨日 很快,“海鲨”号的雷达检测仪发出警报提醒,有不明船只接近。 霍商霖紧张地站到了船舷边上,用夜视望远镜观望大海,海面上有几艘海警的快艇,正极速向他们驶来。 这里是领海边界,遇到海警登船检查,这是常事,一切都在霍商霖的计划范围之中。 他拍了拍裘历的肩膀:“该你表现了。” “海鲨”号停了下来,两名穿着制服夜巡的海警登了船,询问道:“干什么的?” 霍商霖指了指船头的鱼竿,笑着说:“去油井那边捕鱼。” 海警用电筒照了照他,见他穿着白西裤衬衣,打扮的很是讲究:“看你不像渔民,你这船,也不像渔船。” “我就是捕鱼爱好者,钓不上来鱼也没关系,图一乐呵。” “前面就是公海了,跑这么远来钓鱼?” “是啊,听说这一带能钓到大家伙。” 一问一答,看得出来霍商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策略。 海警也清楚,的确是有不少富二代公子,喜欢花大价钱出远海捕鱼,虽然不专业,但也不违法。 “有出海许可证吗?” “当然有。” 霍商霖立刻让船长将许可证拿了过来,给海警检查。 两位海警小哥看了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又问道:“不介意我们检查一下你的船吧。” “没问题没问题,随便检查。” 霍商霖说着,给裘厉使了个眼色。 裘厉跟着两位海警,四处检查着这艘面积不大的捕鱼船,甲板上面没什么问题,只是底舱却被上了锁。 “下面是什么?” 裘厉用平缓的嗓音回答:“只是一些沿途捕捞的鱼,用冰冻着,但难免还是有味道蹿出来,所以锁了舱门。你们闻到腥味了吗,海鱼味道挺重的。” 一位海警吸了吸鼻子:“是有点味儿。” “你这鱼是不是放坏了,太臭了吧。”另一位海警在鼻尖挥了挥手,驱散浑浊的空气:“好恶心。” 船员们面面相觑,内心对裘厉真是跪服不已。 裘厉说道:“那两位还要下去看吗?” “这” 船员围在了底舱门口,绷着心弦,紧张地看着他们,七嘴八舌道:“不用看了吧,都闻到味了,下面是一堆臭鱼啊。” “就是,不看了吧。” 两位海警面面相觑,说道:“还是要下去看看。” 毕竟这么晚了,这一艘孤零零的渔船在公海边界,很难不让人怀疑。 “可以。”裘厉回头望了霍商霖一眼:“霍老板,钥匙呢?” 霍商霖心里咒骂着裘厉,明明他就可以在舱外搞定这俩人,还要进底舱,他的货可大咧咧摆在那儿,这门一打开,全露馅了! 裘厉沉声道:“霍老板,我家人还等着我回去,麻烦你抓紧时间,早点收工。” 霍商霖眼角轻微颤抖着,缓慢地从包里摸出了钥匙。 疑人不用,既然他都把裘厉带上船了,自然相信他的实力,姜雨还在他手上,这家伙不敢胡作非为! 霍商霖将钥匙扔给了裘厉,裘厉打开了底舱门,然后捏住了鼻子:“老板,这鱼不能要了吧!太腥臭了!” 两位海警脸上也露出了作呕的表情,仿佛真的闻到了鱼腥味。 霍商霖反正是什么都问没闻到,半信半疑地跟了进去。 裘厉带着海警来到了舱底房间,用手电筒找照了照用作掩饰的米袋:“好家伙,那条看到没有,少说五十斤。” 海警望了眼前面的青铜鼎一角:“不止五十斤吧,我看得有七十斤。” “老板,冰块不够用啊,你看都化了,难怪这么臭。” 霍商霖看着面前两位陷入深度催眠的海警,不可思议地咧咧嘴。 如果不是他亲身试过裘历的催眠,绝对不会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发生。 文物就这样大咧咧地摆在海警面前,但是他们陷入了裘厉的催眠中,把面前的米袋和文物,全看成了死鱼烂虾。 “还需要进去看看吗?”裘厉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询问。 海警们皱着眉头,赶紧离开了现场,上了甲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看了,没什么问题,你们小心点,不要出领海。” “知道了。”霍商霖陪着笑脸,送两位海警上了快艇。 眼见着快艇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一船的人都松了口气。霍商霖重新回到控制室,看着雷达扫描仪上渐行渐远的船只,周围再无一物了。 “还有多久驶入公海?” “二十海里。” “加速前进。” 凌晨时分,一望无际的漆黑海域里,船的东南方向出现了桅杆的探照灯,应该就是前来交易的船只——“复活号”。 霍商霖看了眼平静的雷达扫描仪,有些奇怪,问船长道:“它没有进入雷达监控的范围?” “不对啊,这么近的距离,雷达应该早就探测出来了。”船长皱眉:“我还奇怪呢,这么长时间,连个鬼影都没有,雷达别是坏了吧。” 然而,船长话音刚落,“复活号”仿佛是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猛然调转船头,开始全速前进,驶离“海鲨号”。 “怎么回事?他们跑什么?” “霍、霍总,你看!” 船长指着雷达扫描仪,屏幕上忽然显示:周围竟有十多艘不明船只! 这些船只一瞬间逼近了“复活”号和“海鲨”号,呈包围趋势,朝他们驶近。 “砰”! 一个响指之后,霍商霖混沌的脑子猛然清醒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又无意识地落入到了裘厉的催眠中,完全没有察觉到雷达的异常。 不仅是他,船上所有人都被催眠了,被他玩弄于鼓掌! 这时,原本漆黑的海域骤然亮堂了起来,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艘舰艇打开了高瓦桅灯,瞬间天光大亮。 “复活号”和“海鲨号”周围,布满了十多艘舰艇船只,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里是中国海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无谓的抵抗,缴械投降。” “这里是中国海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无谓的抵抗,缴械投降。” 喇叭开始循环播放这一段慷锵有力的劝降词,彻底激怒了霍商霖,他扑到休息室,冲着电脑屏幕里大喊:“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 电脑屏幕里姜雨憔悴的脸,瞬间切换成了陈言警官的脸:“霍商霖,你的罪行我们已经全部掌握了,现在放下抵抗,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我去你妈的!” 霍商霖暴躁地推开电脑,转头从包里摸出了shou枪,抵住了裘厉的脑门,保险栓一拉:“王八蛋!老子杀了你!” 裘厉嘴角淡淡地扬了起来,对霍商霖的威胁毫无惧色。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活着才让他恐惧。 霍商霖见枪威胁不了裘厉,越发暴躁了起来,枪柄砸在他的腹部,将他打得弯下了腰。 然而他嘴角仍旧挂着冷冷的笑意。 一如多年前那场校园暴力,霍城发了疯一样殴打他,而他宛如羊羔、无力还击,只能报之以狞笑。 但他笑到了最后。 看到裘厉散发邪气的笑容,霍商霖脑子越发昏聩,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天空中响了一枪。 宋裕和已经瞄准了霍商霖,只要他敢伤害裘厉,他决不会手软。 短暂的几分钟,海警已经登上了“海鲨号”和“复活号”,很快便制服了船上的船员,只剩了霍商霖一个人,站在“海鲨号”甲板的船头。 喇叭里响起了掷地有声的劝降:“霍商霖,你已经被包围了了,放弃无谓的抵抗,立刻投降!” 霍商霖恶狠狠地瞪着船上的海警和刑警,忽然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看到他腰上环绕一圈的东西之后,裘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他腰上环绕的是ts34zhayao,威力足以将整艘船轰上天,更别提舱底那些珍贵的文物。 看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一旦行动失败,玉石俱焚。 “你们都给我退回去!”霍商霖宛如被逼入绝境的饿狼,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啸:“滚!不然我把你们都炸飞!快滚!” 海警们面面相觑,望向了指挥队长方平,方平沉声道:“保护文物,暂时退船!” 于是已经登船的海警们回到了快艇上,而宋裕和注意到,裘厉好像并没有离开。 他的心紧了起来,冲裘厉喊道:“裘厉,你也下船!” 霍商霖本来准备进入操控室开船离开,看见裘厉站在船舷边,愤恨地喊道:“他留下来!” 裘厉当然不会离开,他不可能任由霍商霖载着这一船文物驶入公海,跟爱国和责任感无关,他永远不会忘记宋裕和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回到她身边。” 这是他最后的救赎了。 宋裕和是真的急了,夺过喇叭大喊道:“让裘厉下船,我们可以退开!” 霍商霖一只手拿着引燃的仪器开关,另一只手扣着扳机,指着裘历的脑袋,暴躁地喊道:“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只有死路一条,要么我们同归于尽,要么船到了泰国,我杀了你!不管怎样,你都必须死!” 裘厉嘴角绽开一抹轻松的笑意,拉长了调子,对他道:“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 “不怕这是催眠吗?” 霍商霖脸色微沉,显然有些慌了:“这是催眠?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催眠!” “不然,现在引燃试试?” 霍商霖拿着引燃开关的手微微颤栗着,他迟疑了,浑然不觉他的身后,宋裕和带着一队人,乘划艇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海鲨号”。 “我不可能再被你催眠了!我已经醒过来了!” “我能让你看不见雷达上逼近的船只,同样,我也能让你信以为真的世界变成废墟。” 裘厉仍旧随意地笑着:“也许,你根本没有登船;也许在你见到我的第一天,就已经陷入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谎言了。” 霍商霖使劲摇头:“不可能!这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已经上船了,我就在海上啊!” “在催眠的世界里,连人的记忆都有可能被篡改,你还觉得这不可能吗?” “行啊,那我就用你来做实验!”霍商霖用枪指着裘厉,猛然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闷响,子弹击中了裘历的左小腿膝盖。 然而,令霍商霖惊异的是,裘厉脸上仍然挂着从容的笑意,竟然一动未动!丝毫感觉不到膝盖被打碎的剧痛! 他仿佛不是人,而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现实世界里,没有人会在被子弹击中之后,仍旧保持这般淡定的微笑,他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想到那晚用枪击中裘厉的心脏,他也是这样笑着。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这不可能!”霍商霖拿枪的手颤抖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我不可能被催眠了,这是真的,不是假的!” 话音刚落,他又猛开了几枪,但因为颤抖的手,子弹打在了桅杆上。 霍商霖的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这是真的,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啊!怎么会” 而裘厉缓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不!你不要过来!” 裘厉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船舷边,宋裕和等一队特警已经爬上了甲板,缓慢地从后方逼近了霍商霖,而他浑然不觉。 裘厉淡淡道:“还不相信吗,你现在根本不在南海,你的计划失败了,霍商霖。” “你骗我!” 话音未落,霍商霖拿引爆开关的手,忽然被子弹击中。 剧烈的疼痛让他松开了手,引燃开关掉落在地,被宋裕和捡走了。 霍商霖还欲夺回,特警一拥而上,分分钟便迫使他缴械投降。 很快,海警和特警们控制了“海鲨号”。 远处,黑夜与白昼交汇的海天一线,清冷的一轮月色照亮了黯淡的层云,宛如牛奶洒在了天际。 裘厉脸色苍白,单膝跪地,随后,整个身体重重摔倒在了血泊之中。 从血色里,他看到的月牙儿,一如多年前初见那个夜晚。 明净皎白。 他意识混浊,身边人奔跑的脚步声、说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 他的世界嘈杂而又静寂 宋裕和出现在他眼前,他从他眼底看出了担心、紧张、懊悔的情绪:“坚持住,医生马上来!没事,不会有事!” 裘厉看着天边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 “老师,我干净了吗。” 姜雨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这种混混沌沌的感觉,很像又被催眠了。 她梦到了很多事,甚至梦到了上一世的裘厉。 初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记得那是雨后初晴的早晨。 男人踩着沾了雨露的青草,来到了郊区的霍家宅邸。 那时候,她赤着脚,站在二楼落地窗的白色纱帘后面,偷偷地打量着草地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正装外套,即便是站在阳光下,依旧显得冷感十足。 他很英俊,姜雨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哪怕是电视里的所谓美颜盛世的偶像爱豆,跟这个男人比起来,都显得那般黯然失色。 “他是霍先生请来的私人心理医生,治疗霍先生的躁郁症。” 管家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霍先生嘱咐,家里有外人居住。夫人就呆在二楼,无事不要下楼。” “我不能去花园?” “最好不要,霍先生叮嘱,夫人只能在二楼区域活动。” 就在这时,草地上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朝二楼阳台投来一撇。 姜雨和他漆黑的视线撞上了,那道寒凉的目光把她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躲在墙后。 等她再好奇地侧身朝窗外望去时,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是心理医生吗?” “是的,夫人。” “我能不能让他帮我看看失眠症呢?” “不可以,夫人。霍先生叮嘱过,他不在家时,您不可以和任何人接触。” 很长一段时间,姜雨都怀疑面前这位管家是个机器人,又或者,更像是监狱的狱警,戴着一张没有感情的面具,将她的生活彻底封锁。 姜雨很想逃,哪怕下一秒就被霍商霖收藏在书房里的猎枪打死,总好过这般行尸走肉的生活。 也许,那个心理医生,能够帮帮她。 姜雨苏醒了过来,脑子里涌现了好多好多上一世的记忆,这些记忆在她重生之后,仿佛就被一个黑色的匣子封存了起来。 现在,记忆的黑匣子打开了一条缝,她想起了很多过去未曾想起的事情。 譬如她和那个男人的初见,隔着薄薄的白色纱帘,惊艳的一瞥,仿佛在她平静如死水般的心湖,投下一粒小石子,泛起阵阵波澜。 姜雨猛地从梦境碎片里挣扎出来,睁开了眼睛。 病房阳光静谧和煦,枕边柜上摆着好几束漂亮的黄白小雏菊,还有洗好得红艳艳的车厘子和奶油小草莓。 她眨巴着眼睛,看清了房间里的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姜漫依担忧而疲倦的脸庞:“小雨。” “妈妈,你怎么来了”姜雨嗓音微弱:“这里是哪里” “宝宝!总算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程野焦急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扑到姜雨面前,父爱如山地抓起了她的手:“你睡了好几天了!” “啊。” 姜雨看到程野,很是茫然,一转头,又看到了窗边单人沙发上神情紧绷的谢渊,更加迷惑了:“爸爸爸爸妈妈,你们都来了啊!” “能不来吗,发生这么大的事!陈警官联系我们的时候,我心脏都要骤停了!等不了航班,我们直接坐你爸的私人飞机过来呢。” 姜漫依捂着胸口,惊魂甫定地说:“早知道裘厉那个鬼小子,在干这么危险的事,当初我死都不会让你去海城的!” “裘厉!”姜雨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怎么样了?” 她记得自己拎着他的衣服从学校出来,一辆无牌照的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风驰电掣地直接将她给掳走了,事情发生得太快,连半秒反应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奔驰车将她掳到了一个小宾馆里,捆绑了起来,随后对方拨通了视频通话,她才知道裘厉正在做的事情。 对方用她来要挟他。 很快,在裘厉的催眠之下,她便昏昏欲睡了,好在衣服里还有一个连接了段博电脑的g定位系统,因此,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到警察破门而入的身影了。 再后来就真的记不清楚了。 她没有受伤,只是睡过去了,而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少天。 姜雨彻底清醒过来,急切问道:“裘厉呢?他怎么样?她是不是犯罪了?我记得我记得那些人带他上了船,还威胁他他会不会判死刑?” 程野说道:“不用担心,陈警官说过了,他是线人卧底,这次行动的大功臣,不会判刑。只不过吃了一枪,不知道死活呢。” 姜雨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懵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吓唬她。” 姜漫依推搡了一下程野,说道:“放心吧小雨,他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左腿可能没了,医生说要坐轮椅。” 听到他没有生命危险,姜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多的惶恐涌上心头,哆嗦着问:“左腿没了,是是残疾了吗?” “果然不是亲生不知道心疼。” 谢渊终于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安慰姜雨道:“放心,小雨,没那么严重,只是膝盖被崩了一枪,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别担心,爸爸肯定帮你修好他,不会让你和残疾的男朋友在一起。” “” 程野:“你当这是修车呢,要是修不好这么办?” 谢渊:“只要不计代价,车撞得再烂,都能修得好。” 程野:“修好了万一不好用怎么办?” 谢渊:“那就换一辆。” 程野:“我的建议也是换一辆,这臭小子!我们家女儿千里迢迢来跟他和好,可把他给能耐的居然玩起了无间道!” 姜漫依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少说两句,都吵了一路了,可不可以消停些!” 两个爸爸吵架的间隙,姜雨已经下了床,穿上了搁在门边的运动鞋:“裘厉在哪里?我要见他。” 姜漫依赶紧追上来:“啊,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吧,我们昨天去骨科特护室看他,护士都拦着没让进。” “我就在门口看看就好。” 姜雨毫不犹豫走出了病房,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海城的陌生号码。 姜雨接起了电话。 “小雨,醒了?” 电话里熟悉的嗓音,让她漂浮不定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我醒了” “算着时间,也该醒了。” 她似乎能想象到电话里男人此时低头浅笑的样子:“阿厉,你在哪里,我现在来找你。” “不要过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小雨,我的膝盖挨了一枪。” 姜雨眼睛都红了,心碎地道:“是在市医院的三楼骨科特护室吗?我现在马上到电梯,” “打这一枪的时候,霍商霖那傻子,他真的以为我不疼,真的以为自己被催眠了呢。” 电话里的男人仍旧笑着,低沉的嗓音徐徐倾诉着:“可我真的好疼,即便小雨不在我身边,我还是疼得心脏都要骤停了。我想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除了和小雨分手那次” “我马上上电梯了!” “叮”的一声,十米处的电梯门打开,男人扶着电梯侧面的把手,一只手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左腿仍旧缠着厚厚的绷带,打着固定的石膏。 即便伤得如此之重,要去见女朋友,他仍旧给自己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衣,纽扣端正地系到了衣领处的最后一颗,一丝不苟。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干燥起了皮,他拿着电话,凝望着走廊上的女孩—— “我想,再多疼一点。或许,我会更有资格站着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干干净净地走到你面前。” 他嘴角挂着苍白的笑意,走出了电梯,艰难地扶着墙边的把手,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她走过来。 “阿厉啊”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着。 阳光照在了少年清秀的脸上,皮肤白的仿佛在闪着光。 天光拨日,他漆黑的眼底那层笼罩已久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他仿佛变成了她一直希望的那个样子。 永远走在阳光之下,温暖纯良。 而就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竟是【知过】app里的消息。 消息是未来的【裘厉】发过来的:“小雨,我没事了。” 姜雨看着他发来的这条消息,手禁不住颤抖着,欢欣、狂喜、松懈、感动之后的悲伤 所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哭着又笑了,边笑边哭。 终于啊! 终于改变了他既定死亡的命运。 以后都会好起来,他们都会好起来。 裘厉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盯手机的女孩,略显不满:“老子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第一时间跑来你身边,结果你在看手机?” 姜雨用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缓缓张开了双臂,笑着喊道—— “男朋友,快过来,让我抱抱。” 正文 惩罚 惩罚 姜雨抱住了那个跌跌撞撞朝她狂奔而来的少年。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总算回到了她的身边。 少年身上还带着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身体一如既往地滚烫炽热,单腿没有办法支撑平衡,歪歪斜斜地站着。 姜雨在他衣服上蹭了眼泪,然后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下颌带了青色的胡茬,硬硬的、刺刺的 他很享受地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仿佛倦鸟归巢,这好些年的无所归依的一颗心,总算有了港湾。 “再也不了。”裘厉吻着她的掌心:“姐姐,我再也不走了,以后我听你的话。” “又是这话。”姜雨勾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门:“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姐姐信我。”他抬起了她的下颌,咬住了她的唇,抵死厮磨着:“信我最后一次。” “唔” 少年吻她的时候,还睁着眼睛,眸底有诱人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宛如野兽掠食,令她方寸大乱。 他咬着她,碾着她,很温柔又很失控。 “我信了。”姜雨宛如求饶一般,软软说道:“真的,信了,我爸妈也来了,他们出来看到唔” 少年掠过了她的舌尖,抵死厮磨了好一阵,这才万分不舍地放开她。 脚下的疼痛和拥着心爱女孩的满足感相比,不值一提,如果她不拒绝,他甚至可以在这里站一天一夜。 电梯门再次“叮”地响了起来,有护士小姐姐推着轮椅赶了过来:“啊,8号床病人,你怎么能随便下床呢!你的腿刚做完手术啊!不痛吗!” 姜雨见状,也吓了一跳,看着裘厉这模样,就跟脚扭伤似的,她差点都忘了,这家伙小腿骨都被子弹打碎了啊! 他居然还能下床,还能单腿走这么远的路。 果然还是没感觉吗? 护士将轮椅推了过来,对裘厉道:“快坐上来。” 裘厉不想像残疾人一样坐在轮椅上,尤其还是在女朋友面前,他沉着脸道:“我不需要,把这玩意儿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我走回去。” 姜雨用力打了他脑门一下:“你不要腿啦?快坐上去!” 裘厉被姜雨凶了,只能不敢地坐上了轮椅,任由护士小姐姐推着他回病房。 进电梯的时候,裘厉回头望了她一眼:“不过来吗?” “过来干什么啊?” “之前不是说,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分开,连上厕所都要看着” “啊。” “来啊。” “哦!” 姜雨走到他身边,他握住了她的手,像小孩子握着最珍爱的玩具,放在胸前。 “要不要戴手铐啊?”她没好气地问他。 “倒是想,不过你买的那手铐太sq了,被你两个爸爸看到,我还有命活?” “” 那天下午,谢渊和程野趁着姜雨不在的间隙,去病房里看望裘厉,谢渊买了价值连城的珍贵中药补品,搁在柜子上,而程野则是提了一袋红苹果。 裘厉躺在病床上,左腿微微抬起来,放置在单独的支架上。 见两位叔叔过来,裘厉稍许坐起身。 当然知道两位叔叔为什么而来,他严阵以待。 谢渊很有气势地坐在了会客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裘厉,而程野则走到他面前,伸手敲了敲左腿石膏:“这伤的挺严重的啊?会不会截肢?” “不会。”裘厉说道:“医生说能够恢复,有好几种治疗方案,接人造骨骼,或者长时间的自愈,我可以选,不会残废” 谢渊一眼就看出了少年眼底的慌张,他单刀直入,问道:“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完全正常吗?” 裘厉沉默了几秒,说道:“能。” “能个屁。”谢渊冷声说:“骨头都他妈碎完了,还能恢复,不给你截肢算你小子运气好,这辈子就跟着拐杖过吧。” “哎哎!”程野不住地给他使眼色:“病人呢,你跟病人吼什么啊,当谁都是你996的公司员工啊?你这个无情的资本家。” 他倒不是心疼裘厉,就是想和谢渊作对。 谢渊对裘厉好,他就对裘厉不好,要是谢渊对裘厉呼来喝去,他就要帮他了。 谢渊是真的气裘厉,如果不是看他伤的这么严重,他真的想狠狠揍他一顿,揍一顿都不能解气,最好是让他滚的远远的,这辈子都被出现在小雨眼前了。 一开始,他就不看好裘厉,奈何小雨喜欢,喜欢就喜欢了,他也尽全力地帮他、为他铺一条通途 是这小子作茧自缚,一而再地让小雨伤心,最后泥足深陷,险些走上邪路,毁掉他女儿一生的幸福。 谢渊才不在乎他过去经历了什么,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小雨 “以前你觉得配不上她。”谢渊冷冷道:“现在,你又凭什么和她在一起。” 裘厉知道谢渊讨厌自己,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女儿,恐怕他会比谢渊更加愤怒。 良久,他都说不出一句话。 是,配不上,过去配不上,现在更加配不上 然而谢渊的话,却一下子戳了程野的肺管子,他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话。 要不是这些陈腐俗套的观念,他早就和漫漫在一起了,甚至两个人二十多年的幸福,都被这几个字给耽误了。 “你这个死老头子!”他索性对谢渊破口大骂:“人家年轻人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配不上,那你去找个配得上的,领到你女儿面前,看她喜不喜欢,要不要!” 谢渊懒得理程野这个搅屎棍,望着裘厉,说道:“回答我。” 裘厉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说什么呢。 他无话可说。 “我试过离开她,离开她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他苦笑着说:“可是小雨忘不了,催眠都不行。她忘不了我,我就不能走。” 谢渊脸色越发冰冷:“那看来,还是我们家小雨耽误你了?” “以前我不好,但是以后我会好,我会考研,如果可以,还会考博” 裘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放低了姿态,带着星微的希冀,恳求道:“我费了好大的劲爬回来,请您体谅。” 谢渊本来还想骂他一顿,但是少年艰难地说出“体谅”那两个字,的确是戳到了他的心 让一个男人放下尊严,去乞求一份并不相配的感情,需要多大的勇气,谢渊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初他何尝不是这般卑微地向那位夫人乞求,给他一个机会,给他几年时间,他将如何如何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给她幸福。 谢渊终究还是舍不得多责备什么了,只是很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腿:“我不会让我女儿嫁给一个跛足的男人,要那么好起来,要么给我滚远点。” “我会好,不会给她丢脸。” “你最好说到做到。” 谢渊说完,冷着脸离开了病房,程野双手插兜,说道:“别管他,他就刀子嘴、豆腐心。谁还能比他更心疼他闺女呢,来见你之前,这家伙就帮你联系了国内最权威的骨科专家,说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把你修好。” “谢谢。”裘厉松了口气。 程野走到病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腿:“腿好不好,倒是其次,但我听医生说你最大的毛病,不是腿啊。” “嗯,我有精神方面的痼疾,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被封闭了。” 程野担忧地问:“这能好吗?” “能好,我会配合治疗。” “我仔细问过医生了,虽然这是心理疾病,可能还会影响身体器官功能。就你知道,我也是很想抱孙子的。” 裘厉无语地望了他一眼:“您多虑了。” “真的吗?不会影响那方面吧,我跟小雨不方便说这些,咱们都是男人,有病就要治!千万别不好意思!爸爸也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 如果不是腿脚不便,裘厉可能早把他踹出去了。 这么讨厌的家伙,当初他是怎么鬼迷了心窍带着小雨把他认回来的? “我真的没问题。” “别害羞嘛!” 恰逢姜雨回来,门边听到程野叽叽歪歪的话:“爸,您说什么呢!” “啊。”程野看到姜雨,有点小尴尬:“那啥,没事没事,你们好好的,爸爸先走一步!” 说完,他拔腿开溜。 姜雨拎着保温饭盒走进病房,说道:“程野太讨厌了。” “他也很爱你。” 就为这一点,裘厉也愿意容忍他全部的讨厌。 虽然有时候,真的巨无敌讨厌。 裘厉打开了电视,刚好节目就跳到了娱乐频道的综艺节目,节目里程野正在参加一档极限运动的比赛,类似于整蛊明星,看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狼狈尴尬模样。 其他明星站在蹦极台,拼命后退,大喊着:“不要不要!” 只有程野,对着摄像镜头比了个心,然后背对万丈悬崖,从容微笑着,纵身一跃。 姜雨不能否认,程野的魅力无可抵挡。 在镜头前,他是能让无数和她年纪一般大、甚至比她还小的小姑娘尖叫着迷的男人。 可是在她面前,程野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啰哩啰嗦、叽叽歪歪。 但也只有出于爱,才会让他这么个生死分寸间还能谈笑风生的男人,变成叽叽歪歪的大叔。 姜雨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爱屋及乌,他爱妈妈啊。 姜雨坐到裘厉病床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削苹果:“我在医院门口遇到宋裕和老师,他说学院已经盖章批准了你的保研名额。” “就算不保研,我也能考上。” 姜雨笑了起来,拍拍他的额头:“知道你厉害啦!” 裘厉躲过她的刀尖,惊魂甫定:“想谋杀亲夫。”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姜雨晃着明闪闪的刀子,面无表情道:“毕竟是面对炸yao和子弹都毫无惧色的男人。” 裘厉知道这丫头还在为船上的事耿耿于怀,他让宋裕和不要告诉姜雨船上的细节,但她若真要打听,还能打听不到么。 裘厉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不会那样了,从今以后,裘厉就是世界上最贪生怕死的男人。” “你保证。” “拉勾吗?” 裘厉主动对他伸出了可爱的小拇指,姜雨嘴角绽开一个小酒窝,勾住了他的手指:“拉勾,你要是再伤害自己” 姜雨想了一会儿,竟然想不出合适的惩罚。 裘厉替她说了:“那就让你野爸刚刚的猜测,一语成谶。” 姜雨眨眨眼,良久,才反应过来—— ??? 正文 不用哄 不用哄 正如程野所说的那样,谢渊不计一切代价,把国内最顶尖的骨科医生聚集在一起,以小型研讨会的规格,为他举办了一场专门的会诊。 裘厉没有拒绝谢渊的帮助,当然也没有立场拒绝,因为谢渊不是帮他,只是在帮他女儿修理他,修好就罢了,修不好,还真有可能换新女婿。 他按照医生的嘱托,一直在进行康复训练。 同时,裘厉也拒绝了宋裕和给他开的保研的名额,他还是决定自己考,考北城大学。 宋裕和是真的不希望他走,在这次行动中裘厉所表现出来的素质,他极有可能将他培养成非常优秀的警队接班人。 要知道,警队太需要天赋如此之高的心理学人才了。 然而,裘厉心意已决,他要回北城,他要回心爱的女孩所在城市,践行他的承诺,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要和她分开了。 海城大学那几个一直很看好裘厉的老教授,对宋裕和多有微词。 当初裘厉填写保研申请,全院一致通过,就宋裕和这家伙,说他精神状态不对,予以驳回。 现在好了,现在求着人家留下来,人家偏偏不给面子了。 宋裕和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扼腕叹息。 这段时间,姜雨一直陪着裘厉做康复训练,空余时间,便和他一起去学校图书馆,准备考研的最后冲刺。 但是裘厉却逐渐发现,姜雨最近盯手机的频率增多了。 有事没事总拿着手机看,像是在跟谁聊天,有时候还会盯着屏幕傻笑。 种种迹象都标明,女朋友在外面有猫了。 他开始不安起来,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看她手机。 微信里倒是干干净净,没什么可疑对象,扣扣里面也基本都是群消息。 她和谁聊的这么开心呢? 姜雨在和未来的【裘厉】聊天。 自从“死而复生”的裘厉给她发过报平安的消息之后,姜雨松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吗?” 【裘厉】:“相比于上一个结局,现在算正常。” 姜雨:“那你现在生活好吗?我是说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裘厉】:“只是比死亡结局更好一点,我现在还在监狱里,无期徒刑。” “怎么会!” 姜雨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桌对面正在认真写题的裘厉,斜窗射来的阳光下,他干净又纯良,认真地写着英语的翻译。 一切仿佛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姜雨很难想象,这样的裘厉,未来的走向竟仍旧是无期徒刑? 裘厉注意到她在看他,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眼底有探究,好像还有不满。 “你到底在和谁聊天?” “啊,没有。” 姜雨将手机放回桌下,继续偷偷和【裘厉】聊天道:“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裘厉】:“如果三亿资金还未入账,说明任务还没有成功,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姜雨:“所以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点也没有改变最后结局?” 【裘厉】:“也有改变。” 姜雨:“真的吗。” 【裘厉】:“改变了现在的我,我很爱你。” 姜雨:“啊” 【裘厉】:“小雨,我真的很想你,有时间多陪我说说话。” 姜雨很难想象未来的裘厉,一个人在冷冰冰的监狱里,过着怎样不见天日的生活,经受着何等的煎熬。 念及至此,她难受极了。 姜雨:“阿厉,你好好的,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呆很久!” “砰”的一声,桌对面现在进行时的裘厉,将书拍桌上,沉着脸起身离开了。 他腿脚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借助拐杖行走,显得有些吃力。 姜雨赶紧追上去,扶住他:“去哪儿啊,我带你去。” 裘厉甩开了她的手:“厕所。” 她扶着他来到男厕所门口,体贴地问:“要不要我帮你啊?” 裘厉扶着墙走进厕所,不过走了几步,他又折返了回来,脸上明显带了几分怒意:“姜雨,芭蕾跳得好,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劈腿。” 姜雨:??? 这他妈在说什么? 裘厉怀疑姜雨在外面有猫了,姜雨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为自己辩驳。 和未来的男朋友聊天,关心他的状况,这算是劈腿吗?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哲学家能够回答。 反正她觉得不算,都是同一个人,她和他在一起经历的一切,所产生的感情,未来的裘厉都能够体会到。 某种程度来讲,姜雨就是在和未来的老公聊天。 和老公聊天算劈腿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偏偏裘厉又是特别善妒的男人,醋劲儿上来了,哪哪儿都不对劲,浑身上下都是刺儿。 晚上,俩人在学校外的大排档吃双人小火锅,在裘厉第十次把姜雨好不容易烫好的食物戳没的时候,姜雨终于受不了了,搁下筷子怒声道:“裘厉,几个意思!” 裘厉从她碗里戳走了一块五花肉,面无表情道:“劈腿的人没资格吃肉。” 姜雨耐着性子道:“我没劈腿!” 裘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不瞎,你和那个臭不要脸挖墙脚的男人聊天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 有这样骂自己的吗。 姜雨知道裘历的洞察力有多强,毕竟是在心理学领域里能够做到登峰造极的男人。 她也有些气,索性破罐破摔道:“对啊没错,我就是在和未来的老公聊天,你满意啦?” 说完这话,空气同时寂静了十秒。 姜雨能够明显感觉到对面少年的表情,冷淡了下去:“你再说一遍。” 好像玩笑开的过火了。 她找补道:“不是,未来老公的人选,这不是还没定吗你赢面还是很大的。” 裘厉沉着脸问道:“他做什么的?怎么认识?普通朋友还是暧昧关系?” “呃,网友吧,有点暧昧,做什么啊我想想”姜雨笑着说:“他是个职业杀手,现在蹲号呢,就挺寂寞一男的,和我在线聊天。” 裘厉看出了姜雨就是在耍他逗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甘心,伸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姜雨,能耐了?” 姜雨推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不满地说:“我是能耐啊,你走的这些年,不知道多少男生追过我呢。” “所以?” “你自己也说,人这一生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姜雨把分手那晚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裘厉:“就算我和别人聊天,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先说分手的人是你,催眠我的人是你,解开手铐跑掉的人,也是你你可以背叛我,难道我就不能偶尔走走神,看看别的风景?” 裘厉看明白了,小丫头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是他亏欠了更多,问心有愧。 别说和其他男人手机上聊聊天,哪怕她把暧昧对象带到他面前来,裘厉都没有资格说什么。 裘厉深呼吸,平静了下来,克制着情绪问她:“那别的风景,好看吗?” “挺好看的。” 姜雨撇撇嘴,未来的【裘厉】相比于现在的裘厉,多了成熟和耐心,上线第一时间就是找她,也不会吃醋生气,还教她怎么和现在的自己相处呢。 见裘厉低头吃饭不说话的样子,姜雨戳戳他的手背:“生气啦?” “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很生气。” “生气了会怎样?” “不知道。” 她进一步地试探道:“又分手吗?” “不分。”裘厉低头扒饭,理直气壮地说:“只要不分手,本宫还是皇后。” “” 姜雨被他逗笑了:“你跟谁本宫呢。” “本宫的儿子是皇上,本宫将来就是母后皇太后。” “哈哈哈哈哈神经啊!” 裘厉见她笑,也跟着浅浅地笑了下,心情总算稍微好些了。 “不要跟其他人聊天了。”他认真对她说道:“以后我让你开心,好吗。” 姜雨对这家伙温柔起来的样子,真的毫无抵抗力,她把手机关了机,说道:“我不和他聊了,以后也只当普通朋友,行吧?” 裘厉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给她夹了一片小五花:“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嗯。” 姜雨夹起五花肉正要送入嘴里,却又听他幽幽道:“本宫认为,如果能删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 晚上,裘厉送姜雨回了酒店。 在他一路上第n次叨叨逼逼旁敲侧击之后,姜雨终于拿起来手机,当着他的面删了微信:“醋王,这下满意啦!” 裘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耍我啊?你删的是陈薇的微信。” “” “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姜雨终于受不了了,带了点怒意道:“这么多年,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吗男朋友。” 裘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控制,忍住巨大的痛苦,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但终究勉强。 现在的他,终究是没有那么好的人,太害怕失去了。 正如他对谢渊说的那些话,好不容易才爬回来就算面目全非,他也要自私地死死地攥着她。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没有光的无间地狱了。 姜雨和裘厉不欢而散之后,也有些后悔了,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低头给【裘厉】发了一条消息—— “我好像又惹你生气了,可能无法经常联系了。” 【裘厉】:“我知道。” “不能时常联系,我需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才能及时预防。” 【裘厉】:“没有办法告知,因为你下一秒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影响轨迹,我这一秒告诉你的未来,不一定是你将会面对的未来,很有可能我会误导你。” 姜雨叹了口气:“遇到你,算我倒霉了。” 这任务真的太艰难坎坷了。 然而【裘厉】却回道:“遇到小雨,我何其幸运。” 姜雨:“谢谢,告诉我接下来男朋友该怎么哄:)” 【裘厉】:“不用哄。” “诶?” 在姜雨洗澡的时候,房门忽然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她湿漉漉走出来,穿着浴袍走到门边,通过猫眼朝外面望了望。 是裘厉。 “小雨。” “有事吗?” “有。”他默了几分钟,说道:“男朋友回来认错了。” “” 姜雨打开了门,裘厉走进来,却没曾想到眼前的女孩仅仅只披挂着一件单薄的短浴巾。 她黑色如稠的发丝滴着水,颈项肌肤白皙如凝脂,脸蛋潮红,略有些害羞,不自然地看着他—— “不是认错吗?” “昂。”裘厉脑子忽然有些迟钝。 “认啊。” 裘厉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姜雨注意到他黑沉沉的眼底涌动的暗流。 “你” 他颀长的指尖落到了女孩浴巾的领口处,熟练地挑开,然后抱起了她—— “先存着,明天早上一起认。” “” 正文 真的爱你 真的爱你 《天鹅湖》世纪演出在跨年之夜盛大开幕,姜雨回到了北城。 天鹅女王的最终角色已经敲定了,由步希来担当。虽然姜雨只是步希的替补,并且换替补的几率小只又小,不过仍然是这个场演出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裘厉进入了考研最后的冲刺阶段,留在海城复习功课。 姜漫依用多年的积蓄,在大学城外面的酒吧街,买下了一个文艺清雅的小酒馆。 她给小酒馆取名叫“漫步”。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她就在酒馆里唱唱歌,消磨时光。 虽然她无法像程野那样去追求自己音乐梦想,但拥有自己的小酒馆,每天有不同的听众来听她唱歌,或许也是另一种成全自己的方式。 姜漫依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附近是大学城,小酒馆的生意特别好,每天晚上都是宾客满座。 谢渊的不少生意合作伙伴、合作伙伴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会时常来光顾小酒馆的生意,这样一来,“漫步”成了这条街上最热闹、最受欢迎的小酒馆。 “漫步”这个名字,是姜漫依为了纪念和步檀嫣的友谊而取的。 大学时代,姜漫依在酒吧驻唱,挣钱打工养活自己。有一次因为克扣工资的事,她和酒吧经理发生了冲突。 步檀嫣正好撞上了,冲进店里替她出头,据理力争,最后还是没有拿到被克扣的工资。 俩人走出酒吧,姜漫依气得一路都在骂骂咧咧,步檀嫣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以后我给你投资,我们合开一家酒吧,你就在自己的酒吧唱歌,再也不用受别人欺负了!” 夜风微凉,两人买了啤酒鸭脖,坐在江边堤坝上,设想着关于小酒馆的种种种种,比如酒吧的陈设分区、帅气的调酒小哥、酒吧的名字。 因为是俩人的合资,这间酒馆自然属于她们俩人,步檀嫣提议,用俩人的名字来做酒吧名字,就叫“漫步”。 以后她也要来“漫步”当驻唱歌手,就算唱歌跑调,也没有关系,反正是自己的酒吧,想怎么唱怎么唱,想唱多少首歌就唱多少首歌。 姜漫依笑话她:“有你这么个‘跑调杀手’在,我这小酒馆恐怕迟早会关门大吉,再也没有客人光顾。” “我是老板,管别人呢,爱来不来。” 时光如水,此刻姜漫依站在小酒馆门前,看着闪亮荧光绿的“漫步”两个字,内心无尽感伤。 “阿嫣,我们酒馆开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高歌一曲啊。” “就算跑调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回来。” 就在这时,酒馆里传来了女孩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的嗓音,唱着一首beyong的《真的爱你》—— “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一生眷顾无言地送赠。” “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 “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爱意宽大是无限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闭着眼睛听都知道,这绝对是姜雨的声音。 除了她,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把旋律这么简单悦耳的歌曲,唱得跑调十万八千里。 她是步檀嫣的亲生女儿!这破锣嗓子,也真是一脉相承。 酒吧里不少客人都受不了姜雨的歌声了,纷纷离开。全场只有谢渊一个人,坐在第一排,用力地给她鼓掌—— “乖乖,再来一首!” “好听!” 姜雨站在舞台上,害羞地说:“那我再来一首?” 谢渊:“我们家乖乖是天籁之音,一首怎么够?” “那我多来几首!谢谢大家捧场!” 姜漫依扶额。 这父女俩,真是一个敢唱一个敢夸啊。有他们在,“漫步”小酒馆迟早关门大吉! 酒吧里不断有客人离开,姜漫依站在门口冲姜雨喊道:“够了!别唱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谢渊财大气粗地说:“在座所有听我们家乖乖唱歌的客人,酒水我全包了,要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 姜漫依:“” 她极度无语地走出酒吧,向离开的客人连声抱歉。 恰是这时,她注意到有个女人站在酒吧门口,抬头望着酒吧“漫步”的霓虹标牌。 这女人年龄与她相仿,可能还要年轻些,穿着一件慵懒的格子针织开衫,黑色铅笔裤勾勒着优美的腿型。 姜漫依一眼就被她的长腿吸引住了。 这纤细修长的腿,跟她的挚友很像啊。 除了步檀嫣,姜漫依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腿型。 不过女人的面容却很陌生,姜漫依确定她不认识这位女士,见她一直盯着“漫步”的招牌看,索性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你好,要进去坐坐吗?今晚我们酒吧全免单。” 女人抬头望向姜漫依。 在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间,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上姜漫依心头。 她皱起眉,认真地端详着面前的女人。 她五官娴静而秀气,皮肤很白,几乎没有丝毫皱纹,看着很年轻。 姜漫依确定不认识她,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从她的眼神中溢出来了。 “我们以前认识吗?”这话是女人先开口询问。 姜漫依不可置信地想,难道她也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吗? “应该不认识吧,除非你来我们会所做过按摩。”她笑着对她说:“原木道浴足会所,有来过吗?” 女人摇了摇头:“我很少做这些。” “那可能上辈子认识吧。”姜漫依笑着对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姜漫依。” “柳叶。” “柳叶?你名字真好听呢。” 柳叶低头含蓄笑了笑,笑容格外清澈。而这样的微笑,越发让姜漫依感觉她和步檀嫣好像啊。 步檀嫣笑的时候,也喜欢下意识的低头,笑容也是这样清澈阳光。 这时,酒吧里又有女孩稚嫩的歌声传来—— “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爱意宽大是无限,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姜雨跟喝高了似的,在舞台上又蹦又跳,拿着话筒激情告白:“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永远爱你!” 姜漫依气愤地冲店内喊了声:“别发疯了,快下来啊丢死人了!” 柳叶好奇地问道:“这是你请的驻唱吗?” 姜漫依捂了捂脸,无奈地说:“这是我女儿。” 柳叶走到落地窗边,朝着里面望了望,眼底生了光芒:“她好可爱啊。” “是吧。”姜漫依很骄傲地说:“别看歌唱的烂,她在北城大学念书呢,而且还会跳芭蕾。” “真羡慕,我也想有这样一个女儿。” 姜漫依打量着她的五官,猜测她年龄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问道:“难不成你生的是儿子吗?” 柳叶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内的女孩:“啊,我是有个孩子,好像是个小男孩,但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清楚?” “嗯,我患有间歇性失忆症,对过去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零零碎碎的。” 姜漫依有些同情地望着她:“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记得呢,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也找不到。”柳叶仍旧望着舞台上唱歌的女孩:“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呢。” 姜漫依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双熟悉的大长腿,只觉得她和步檀嫣真像。 “交个朋友吗?”她对她说:“我请你喝一杯。” “行啊,不过我明天要上班,不能喝酒。” “这没问题,我给你叫一杯橙汁,进去坐坐。” 柳叶跟着姜漫依进了小酒馆,在吧台边坐了下来,姜漫依给她叫了一杯橙汁,让调酒小哥用最刚到的脐橙鲜榨。 “这件酒吧是你一个人开的吗?”柳叶羡慕地说:“装修的环境很清新雅致呢。” “我哪有这本事,是我们家房子前不久拆迁了嘛,给我女儿换了套新房,拆迁款还有剩余,加上我这些年攒的钱,开了这么一家小酒吧,也算是圆了年轻时候的梦想。” “真好。” 姜漫依问柳叶:“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在幼儿兴趣班当老师。”柳叶笑着说:“教小孩子跳芭蕾。” “芭蕾?” 她点点头:“嗯,刚刚听你说,你女儿也学芭蕾。” “是啊,她在爱斯梅拉,很厉害的。” “爱斯梅拉”柳叶皱起了眉,似乎觉得这四个字,很熟悉:“是兴趣班吗?” “你会跳芭蕾竟不知道爱斯梅拉?”姜漫依也很诧异:“这里可是全中国所有芭蕾舞者心向往之的地方呢。” “我有间歇性失忆症。”柳叶无奈地说:“所以对一些事,可能记得不太清楚。” “对哦。”姜漫依点点头:“那你现在有先生么?” 柳叶摇了摇头:“我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哦,这样那你可以经常来我们‘漫步’小酒馆玩啊,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多自由呢。” “是啊。”柳叶看着门边的招牌,问道:“‘漫步’这个名字,是有特别的含义吧。” “咦,你怎么知道?” 柳叶神秘一笑:“直觉。” “那你的直觉很准哦,这名字是我和我最好的闺蜜一起取的,我们约好了以后如果分开了,走在路上,看到一家名叫‘漫步’的酒吧,一定要停下来,进去坐坐。” 柳叶听着她这番话,好像似曾相识、又仿若隔世。 “你们真浪漫。” “只有死亡才会将浪漫永远定格。”姜漫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希望下辈子,我还能遇到她。” 就在这时,姜雨终于唱累了,从台上跳下来。 小酒馆里的其他客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谢渊拿着保温杯给她到了温开水:“辛苦乖乖了,休息一下。” “小雨,快过来。”姜漫依冲远处的姜雨挥了挥手:“过来见见妈妈的新朋友。” 姜雨朝着吧台边走过来,不满地说:“我特意给你献歌,你居然不听!还嫌我唱的不好。” “求求你了,好好跳你的舞,别来祸害我这小酒吧了行吗,妈妈做点生意不容易。” “啊,爸说我唱的很好呢!” “你就算想杀人他都会给你递刀子。”姜漫依无可奈何地说:“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迟早宠坏。” “诶,这位漂亮姐姐,是妈妈新认识的朋友吗?”姜雨打量着柳叶:“姐姐真有气质呀。” 柳叶看着姜雨,不知道为什么,心下一片柔软,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好乖。” “嘿嘿。” 她身上带着一种阳光的气质,让姜雨也觉得她很亲切。 这时,谢渊也走了过来,对姜漫依道:“我觉得小雨很有唱歌的天赋,也喜欢唱歌,我决定培养她这方面的兴趣,给她成立一个唱片公司。” 姜漫依: 给你跪下了,我叫你爸爸行不! 柳叶看到谢渊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忽然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退后一步,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呀,我再给你换一杯,小心别踩到了。”姜漫依赶紧招呼服务生过来收拾。 谢渊也注意到了面前的女人,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她的五官,然后视线下移,落到了她的腿上。 忽然间似心有所感,他惊慌地抬起头,眼神紧扣着她深褐色的眸子。 “你叫什么名字?” “柳叶,你呢?” “谢渊,我们是不是见过?” “应该没有。” 谢渊皱起了眉头,眼神很复杂。 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和阿檀太像了,五官虽截然不同,但是眼里眉间的神情,太像了 姜漫依走回来,重新给柳叶叫了一杯橙汁。 “你的先生很英俊。”柳叶对姜漫依道:“也很年轻,不像是有孩子的人。” “哎呀,误会了,他不是我先生。”姜漫依笑着说:“我男朋友比他更帅、更年轻呢。” “啊,他不是你女儿的父亲吗?” 姜漫依揽着小姑娘的肩膀:“这丫头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养女。” 柳叶点了点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嗯,那我不留你了,下次再来玩。” “好。” 柳叶转身走出小酒馆,谢渊的目光一直目送她的背影。 她的体态,走路的背影和他记忆里的姑娘完全重合了,以至于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中。 姜漫依见谢渊直勾勾盯着人家,说道:“你干嘛?” “没什么。” “她很像阿嫣。” “你也感觉到了。” “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么漂亮的一双腿这么多年,我就没见第二个人有过。” 谢渊心情忽然沉郁了下来,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正文 小情话 小情话 《天鹅湖》的世纪演出时间定在了十二月底跨年之夜。 姜雨早上六点便起床了,和姑娘们在市郊的艺术厅化妆排练,为晚上四个小时的演出做着紧张的准备工作。 虽然她只是天鹅女王的替补,只有步希出了差错,她才会顶上。一般而言,步希也不会出差错,不管是训练还是彩排,她状态都非常稳。 但姜雨丝毫没有懈怠,一整天都保持着化妆师给她上的天鹅妆,连吃饭都只能用吸管喝一点粥,害怕弄花妆容。 裘厉的研究生考试刚刚结束,买到了31号下午返回北城的机票。 他曾经以为18岁前往海城的那张机票是一张单程票,他再也不会返回这座令他心碎的城市了。 而阔别三年,当他走下飞机廊桥,重新踩在这片城市的土壤上,竟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归乡之感。 或许因为这里有他心爱的姑娘,因为她,裘厉愿意重新去爱这片土壤。 不过就在裘厉决定重新喜欢这座城市不到一分钟,西装革履的他站在航站楼外,手里拿着红玫瑰花束,看着外面的瓢泼的大雨,深深感觉 这座城市,跟他八字不合。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而演出在七点,他顾不上吃饭,招揽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市郊的艺术厅。 不巧的是,这个时间点正好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裘厉的出租车被迫堵在了市中心的主干道上。 他望着窗外已经堵了一整条街的车流,低头看了眼时间,问道:“不能换别的路线?我有急事” “没办法。”司机望了眼他手里的玫瑰,无奈地说:“这个点,换任何一条路都堵,更何况,堵在这里进退不得,想切换路线都不能了。” 裘厉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整二十分钟,车还没驶出一公里。 他索性下了车,在路边扫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的速度,都超过了堵塞的车流。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越下越大,冲刷着城市的街道。 裘厉特意为自己置办的这一套正装,也彻底淋湿了,冒雨前行,狼狈不堪。 冬日里的风夹雨,寒意彻骨,裘厉的手冻的已经没有了感觉。他脱下西服,将玫瑰包裹了起来。 他原计划很体面、很英俊潇洒地出现在姜雨面前,一束浪漫的鲜花,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现在看来,落汤鸡一般的自己,十有八九会把惊喜变成惊吓。 这座城市,果然还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城市建筑讨厌、路灯讨厌、地下井盖也讨厌 裘厉逆风前行,已经默默在心里把这座城市一路而来的景观骂了个遍。 心情糟糕透顶了。 自行车驶出了三环最拥挤的路段,裘厉试图在路边招揽出租车,不过这会儿雨太大了,出租车上都有乘客。 他骑着车,冒雨朝着科学城方向驶去,边走边观望着路过的空车。 而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本田小轿车在他身边放慢了速度,驾驶位的柳叶冲裘厉喊道:“帅哥,你是去艺术厅吗?” 雨水顺着裘厉高挺的眉峰嘀嗒嘀嗒地流淌着,他望了柳叶一眼,没有回答,继续骑车往前走。 就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尤其这种街上遇到主动搭讪喊帅哥的。 一般人见他不搭理,多半也就直接开着车走了,不过柳叶没有,她踩着刹车缓慢地匀速滑行着,继续对他道:“你是去艺术厅吗?” 裘厉面无表情道:“沿着这条路,再走三公里就到了。” “啊,我不是问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去艺术厅,我这边可以载你一程,这雨太大了,不好骑车的。”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和蔼,落进他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裘厉打量了那女人一眼,见她年龄不小了,应该是自己妈妈辈的人。 他知道骑车肯定是要耽误演出,索性也就不再推辞,上了柳叶的轿车。 上车后,柳叶立刻递来了纸巾,让他擦拭脸上的水珠。 “你怎么骑自行车啊,这么大的雨,多危险啊。” 裘厉将纸巾搭在头上,好好擦了擦湿润的头发:“从市中心过来,太堵了。” “走外环好一些,没那么堵。” “从机场过来,走不了外环。” 柳叶见他只穿了很单薄的衬衣,于是打开了车里的暖气,让他缓缓身子:“特意从外地来北城看芭蕾啊?” 裘厉毫不犹豫地说:“看女朋友。” 柳叶闻言,浅浅笑了一下:“我说呢,就算是芭蕾的超级发烧友,也不可能为了一场演出,冒雨骑车这么拼的看女朋友的话,别说下雨,就算下刀子也要去呀。” 裘厉没有接话,认真而细致地给自己擦脸擦头发。 真狼狈,就这还见女朋友。 见鬼差不多。 他心里又开始骂这小破城了。 柳叶看起来似乎是个开朗健谈的女人,一路都在试图和他聊天—— “你是大学生吗?” “你学什么专业啊?” “心理学?那你会催眠吗,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能让人改变记忆。” “催眠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我就不信你能催眠我,只要我睁大眼睛,你肯定放不倒我。” 裘厉揉了揉眼角,真的有点想催眠她,让她立刻马上闭嘴。 这女人的话唠程度,比他的二岳父程野还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坐在人家的车上,裘厉终究还是忍受了她的叽叽喳喳,闭目小憩,让她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 “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啊,在这么好的年纪里谈恋爱。” “到了阿姨这个年龄,还单着呢,很不好找对象了。” “小帅哥,你们认识多久了?你还在读大学吧?校园恋情吗?” 裘厉还没开口,柳叶自问自答:“肯定是校园恋情,令人羡慕的青春呐!” 裘厉: 他感觉这位阿姨自己和自己聊天,都能一直聊下去。 轿车在艺术厅的地下车库停了下来,柳叶又拿纸巾好好地给裘厉擦了脸:“见女朋友呢,就要有见女朋友的样子,你现在这样肯定不合格了。不过没关系,就冲你这份冒雨往前冲的劲头,女朋友也会谅解的。” 一开始,裘厉真的觉得她很烦,然而当她俯身过来,为他擦拭湿润的头发的时候,裘厉忽然有种久违的温暖。 那种感觉,就像过去他想到任娴时,内心涌出的一腔柔情,那是只对妈妈才有的柔情。 “谢谢姐。”他说。 “叫什么姐呀,我的年龄明显比你大一轮了,你该叫我柳阿姨。” “您很年轻。” 柳叶从副驾驶的柜子里取出一把折叠雨伞递给裘厉,笑着说:“快去见女朋友吧。” “谢谢。” 艺术厅外观看起来像一个不规则的巨大六菱形,矗立在科学城空旷的平野上,极有质感。 尽管今天大雨倾盆,丝毫没有阻挡芭蕾爱好者们的热情,仍旧源源不断有车辆驶入艺术中心。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裘厉匆匆进入大厅,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票据,然而当他看到落地玻璃中狼狈不堪的自己,终究还是把票根放回了口袋里。 在场的男士女士们,衣香鬓影,光鲜亮丽。 只有他,全身都湿透了,手里的玫瑰花束却保存完好,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裘厉离开了入场大厅,来到了无人的回廊偏厅,坐在落地窗边的横椅上,听着正厅里传来《天鹅湖》开幕前的交响合奏乐。 或许,这座城市是真的不欢迎他。 然而这又怎样,他从来不在乎。 姜雨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人了,他可以刀山火海、不远万里地奔赴而来,见证她的荣光。 开场前,姜雨给裘厉打了一个电话:“在哪里呢?” 裘厉看着落地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芭蕉树,说道:“图书馆,准备期末考试。” “今晚的演出就要开始啦,好紧张哦。” 裘厉听得出来,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少有的颤栗,是真的很紧张。 “反正你又不上场。”他随口说道:“只是替补而已,不用太紧张了。” “万一呢!外面好多好多人啊!” 他淡淡一笑:“现在女主角应该比你更紧张。” “她心态很稳的,不会紧张。” 姜雨说着走出了化妆室,溜达到了偏厅:“幸好只是替补,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我完全没有准备好呢,真让我上,估计我也会临阵脱逃吧。” “放心,我看过的所有芭蕾表演,几乎没有让替补上场的意外情况发生过。”裘厉不动声色地安抚着女孩紧张的情绪:“你就在后台好好呆着,玩会儿手机游戏,一晚上就过去了。” “哪能这么轻松,我必须随时跟进舞台进度,做好准备呢。”姜雨来到偏厅,心有戚戚道:“哦,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上场,考完试这么久,也没说要回来看比赛哦。” “主要是没钱买机票。” “骗人,你就是不想回北城。” “嗯,小雨了解我。” 姜雨倚在偏厅的圆柱边,足尖点着地面画圈圈,恍然间看到远处落地窗边,站着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她迈着轻盈无声的步履,静悄悄地走到了男人的身后,打量着他的背影。 心跳,加速跳跃。 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阿厉?” 裘厉听到电话之外少女细细柔柔的嗓音,他转过身,看到女孩明艳的容颜。 嫣红的唇,白皙的皮肤,清澈明净的眉眼,天鹅的羽毛紧贴在她两鬓间,漂亮得仿佛置身于梦境中,看到最美丽的迷幻的风景。 裘厉微微侧眸,眸光透着几分慌张。 竟有些害羞了。 他故作淡定地环望四周,然后以无比拙劣的演技,说道:“咦,我穿越了?” “” 俩人拿着手机,无言以对地相视良久。 女孩眼底的晦暗和无措,瞬间消散无踪。渐渐的,她脸上浮现无比的惊喜和笑意:“神经啊!男朋友!” “刚刚还在图书馆。”裘厉继续淡定地演下去:“奇怪,这玫瑰哪来的?” 姜雨看着他,终于大笑了起来。 裘厉看着女孩脸颊清甜的两颗小酒窝,嘴角也浅浅地扬了起来。 “男朋友,快来让我抱抱。” 姜雨挂了电话,张开手就要抱他,裘厉立刻退后了两步,没让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沾到她的舞台装。 “保持距离。”他很理智地说:“等你的表演结束,再说。” “我没有表演呀。” “万一呢。” 姜雨知道这男人的脾气,无可奈何地跟他保持了两米距离,遥遥地望着他。 两个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都带着急不可耐的渴求和迫切。 姜雨尝试着又朝他迈了一步,站在他的面前,轻轻地踮起了脚,将清丽的脸蛋递送到他的眼前。 男人的呼吸明显滞重了许多,侧开视线。 裘厉害怕弄花她精致的妆容,只能这样子,轻轻地贴着她的耳鬓,轻轻地嗅着属于她的馨香。 他甚至不敢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比赛开始了?” “好像是” “多久结束?” “十点多吧。” 女孩轻轻依附在他的颈项间,依偎着,轻柔的呼吸落在他颈部的皮肤上,很痒。 落地窗外的倾盆大雨,掩盖了他的意乱q,时间流逝的每分每秒,都是漫长的酷刑。 “男朋友,你想不想我啊。” 女孩撒娇的小情话像蛇一般,缓慢地钻进他的耳朵,吐着信子撩拨着他每一跟神经的敏感末梢:“反正我好想你呢。” 他喉结滚了滚,发出轻微吞咽的声音:“闭嘴,别说这样的话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姜雨视线缓慢下移—— “呀!” 正文 路远山遥 路远山遥 姜雨带着裘厉进了有暖气的化妆间,让他脱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以免感冒。 化妆间很宽敞,有两台并排的梳妆镜,镜子前凌乱地摆放着不同型号的粉饼粉扑、眉笔眼线什么的,衣柜架子上是黑白的天鹅服和配饰。 “这是我和希希共用的化妆间,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姜雨推着裘厉进浴室:“洗个澡,你看你冻得跟冰块似的” 裘厉也觉得现在自己这落汤鸡的模样过于狼狈了,他进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 姜雨给谢渊的助理小刘打了电话,不过半个小时,小刘助理就叩响了化妆间的门,给姜雨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衬衣西装—— “这是给谢先生准备的备用衣服,以免发生意外情况。” “谢谢你。” 姜雨知道,谢渊参加晚宴的意外情况非常多,总会有女士无比精准地将红酒、啤酒等各种饮料洒在他的衣襟处,以获得搭讪机会,所以小刘助理总会多备一套衣服。 裘厉的身高体态与谢渊无二,穿上他的深色高定西装,白衬衣纽扣扣到了领口的最上方,匀称修长、一丝不苟。 他的背倚靠着梳妆台,高冷中透着几分淡淡的欲。 姜雨走到他面前,亲手给他系上了领带:“等会儿我让刘助理带你进前厅看表演哦。” 裘厉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垂眸凝望着她。 天鹅裙上半身的线条格外贴身,勾勒着女孩窈窕的身段,纤腰线条流畅,而眼前的风景更加无法用语言描述。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他,裘厉都快要不行了。 “我对芭蕾没什么兴趣,只对跳芭蕾的人感兴趣。” 姜雨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宛如国画的水墨,一下子晕染开了。 “所以你是特意为了我,回北城咯。” “嗯。” 他将knee抵在她的月退间,分开,让她sit在他的月退上,搂着她盈盈一握的月要肢。 姜雨想要吻他,不过裘厉侧了侧脸,避开了,用气息道:“妆会花。” 姜雨拿起口红拧开了,搁在桌边:“那你小心一点,等会儿帮我涂。” 下一秒,裘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强烈的渴求,吻住了她。 没有过去的那种试图整个吃掉她的放肆和进犯,今天他很温柔,仿佛是真的害怕弄坏小姑娘精致的妆容,就像很小口地品尝美味的冰淇淋蛋糕。 很快,姜雨便满脸通红,推开了他,独自去了洗手间,平复汹涌的心潮。 裘厉没有阻拦她,只是微笑地看着她慌乱的背影。 姜雨关上门,看着镜子里绯红的脸蛋,整个人都羞得不行了,心脏加速跳动着。 裘厉那个王八蛋,刚刚knee一直不听话地乱动,哪里像受过伤的样子。 姜雨恢复了好一阵,才让尴尬散去,走出洗手间。 裘厉看着她,沾染了口红的嘴角,仍旧挂着一丝轻薄邪恶的笑容。 姜雨懒得理他了,坐在梳妆台边,重新给自己涂口红。 裘厉接过口红,说道:“我帮你。” “不必!” “要。” 他很固执地拧开了口红盖,说道:“不相信男朋友的技术?” “不是不相信你的技术,只是不相信你!” 果不其然,这一次也和前几次一样,让他帮忙涂口红,结果就是涂一层亲一下,半只口红都快被他吃进肚子里了。 这家伙好像有口红癖,特别喜欢这么玩,乐此不疲,搞得姜雨买口红都只能买巨贵的纯天然成分,怕让他吃出毛病来。 俩人腻腻歪歪吃了四十多分钟口红,直到第一幕结束,步希哭唧唧地推门而入,坐在了她的梳妆台边。 姜雨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了裘厉,而步希似乎见怪不怪,或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哭着对他们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 姜雨赶紧推开了裘厉,抽了纸巾给步希擦脸:“怎么回事啊?怎么哭了呢,你看妆都花了。” “我跳错了好多地方。”步希崩溃大哭道:“我太紧张,好多步子没跟上音乐,越跳越错” 姜雨知道步希很紧张,昨天晚上几乎练到半夜才回去,但是她没想到步希竟然会出错。 她可是有丰富舞台经验的芭蕾舞者啊。 “不要怕,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 “不,看得出来,我看到外婆在连连摇头,她肯定失望透顶了。”步希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我让她们失望了,外婆本来就不想让我跳天鹅女王,这个位置本来是你的,我根本拿不下来,een不是我的,我就算占着女主角,我也拿不到een。” 姜雨知道,步希的自信心已经在那日步老夫人的生日宴会上,被彻底摧垮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表面平静地练着舞,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但实际上,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天鹅女王了。 “别哭了,中场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姜雨着急地给她擦眼泪补妆:“平静下来啊。” “我真的不行,我拿不到een了,我出错了!”她拼命摇着头:“我让妈妈和外婆失望了,我永远比不上你。” “是,你说的没错。”裘厉望着步希,平静地说道:“你永远比不上姜雨。” 步希抬起惺忪的泪眼,诧异地望着他,似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你说什么。” “天鹅女王本来应该是姜雨的,是你抢了她的名额。” 步希顾不得流眼泪了,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忿忿地看着裘厉:“再说一遍!” 裘厉凝视着步希,说道:“天鹅女王本来应该是她的,爱斯梅拉的导师们选你,只是因为你是步家的人,而她姓姜,这个圈子本来就没有公平性可言。” “胡说!”她激动地大喊了起来:“他们选我是因为我舞台经验比她丰富,姜雨年纪还太小,撑不起天鹅女王这个角色!”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不如她,并且永远都比不上她。” “胡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姜雨本来想要制止裘厉的火上浇油,但是见他紧扣着步希的眼睛,才恍然想起来。 他男朋友是国内最优秀的催眠师啊。 解决和安抚别人的情绪,不正是他最擅长的事吗。 姜雨按捺住心绪,没有影响裘厉。 而步希方才的惊慌失措已经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腔的愤怒:“我从不比姜雨差!她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靠什么,靠比谁的声音大吗?”裘厉扬起唇角,冷冷一笑:“如果不想比她差,现在就上台证明自己,天鹅女王不会躲在这里像个小女孩一样哭鼻子。” 步希颤抖着坐下来,抽纸巾擦干了眼泪,醒了鼻涕,重新给自己补妆,愤怒地说:“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我来帮你。”姜雨拿起了粉饼,给她脸上红润的地方铺了份遮暇粉。 步希没有拒绝她的帮助,不满地大声说道:“你这个男朋友,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这么讨人厌。” “啊,他就是很讨厌。” “等表演结束了,我给你介绍一些男孩。”步希狠狠瞪了裘厉一眼:“温柔的、野性的、你想要哪一款都有,哪个不比他好。” “好好好,你先好好表演吧。” 步希带着怒气重新上了台,姜雨在幕后看了五分钟,感觉这一次上台,她的气势足了很多,兴许真的是被裘厉一口老血给呛着了。 女王就是需要带点愤怒,尤其是后面几幕,她还需要饰演邪恶的黑天鹅。 姜雨松了口气,回身对裘厉道:“她最骄傲了,你对她说那些话,每一句都戳肺管子。” “那我总不能让我们家姐姐当坏人。” 姜雨拍拍他的胸脯,笑着说:“很体贴啊男朋友。” “不过真的不在意吗?那也是你的梦想。” 姜雨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步希,然后握住了裘厉的手:“我以前也以为,那是我的梦想。” 她曾经以为,重生回来,她的人生只为了那一个目标:成为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天鹅女王。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的重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een。 历经两世的路远山遥,她是为他而来的啊。 今天的谢渊打扮得格外郑重,西装剪裁得体,领带也束得工整,和陆猛走进艺术厅的包厢落座。 桌上已经奉好了西湖龙井,余烟袅袅。 陆猛呷了一口茶,说道:“看芭蕾喝龙井,老谢你可真会享受。” “我还人准备了汽水,你要是喝不惯可以换。” “你喝五位数的龙井,我喝五块钱的汽水,显得我多没境界。” “有钱人的境界不是喝五位数的龙井。”谢渊平静地说:“而是随心所欲,喝汽水喝龙井,只凭心意。” 陆猛眨眨眼睛,一巴掌拍谢渊背上:“可以啊,不愧是和真正的千金小姐谈过恋爱的人,境界就是不一样。” 这俩人是早年一起同甘苦的患难兄弟,陆猛也是谢渊少有的朋友,所以俩人说起话来,也是没有什么忌讳。 他们本就不是像步家这种豪门世家出身的公子哥,而是短短数十年积累的巨额资本,成就了他们而今的财富帝国。 他们端不起世家公子哥的品味姿态,谈话聊天很真诚,带着当年拼搏闯荡的味道。 陆猛问谢渊:“你女儿今天要上场啊?” “不上,她是替补。” “啊!”陆猛瞪大了眼睛:“你特意订机票把我从海城请过来看你女儿表演,搞半天只是个替补啊!” “替补怎么了。” 陆猛一脸懵:“不是关键她都不上,你把我请过来看什么。” 谢渊面无表情道:“看天鹅女王,你把她想象成我女儿不就行了。” 陆猛:“” 看个寂寞啊。 谢渊低头给姜雨发着消息,询问她的状态,让她不要紧张,不过姜雨没有回。 倒是小刘助理,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将备用西服的事告诉了他。 谢渊皱了眉:“他来了?” “嗯,冒雨来的,兴许路上堵车。” “现在俩人在一个房间?” 小刘助理十分八卦地点头:“嗯,还关着门。” 谢渊将茶杯重重拍桌上,略有些怒意:“臭小子。” 几分钟后,谢渊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起身准备去后台看看。陆猛叫住他:“人家小情侣关着门见面,你去凑什么热闹,瓦数过大了啊!” 谢渊虽然知道不应该过多干涉,但他就是坐不住,他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女儿,还没有来得及多宝贝几天呢,就要被别的男人给拱走了。 谢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下了的专属楼梯通道,来到一楼,却听到一个不能更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呢,这票没问题呀。” “不是网上买的,是朋友给我的。” “麻烦您再看看吧,这肯定是正规渠道买的票。” 听到这个声音,谢渊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转过身,在入场处看到了那抹镌刻在记忆中的倩影。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的背影啊! “阿檀!” 谢渊脚下差点摔跤,踉跄着朝她狂奔而去,一把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阿檀!我好想你。” 然而,他清晰地听到了怀中女人到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女人用力挣开了男人的拥抱,回过身,惊恐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谢渊这才看清,她的五官并不是步檀嫣,步檀嫣的眼睛是很有味道的丹凤眼,看起来特别像古典美人,而眼前的女人,眼睛是双眼皮,微微内陷,五官轮廓分明。 “你是”他想起那晚在“漫步”酒吧见到的女人:“你是柳叶?” “谢先生?” “万分抱歉。”谢渊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已经不只是唐突了,而是近乎于侵犯,他向她九十度鞠躬,郑重地道歉:“我把你误认为是我以前的恋人,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的唐突。” 柳叶本来是很生气,但是看谢渊道歉的态度如此真诚,不似作伪,她还是摆了摆手:“没、没事,算了,认错也是常有的事。” 谢渊见她被阻拦在外,索性问道:“柳女士这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你叫我柳叶就好。”柳叶拿着手里的票根,说道:“这是我同事给我的入场票,但是他们说这票有问题,不让进。” 工作人员见谢渊来了,生怕惹上麻烦,赶紧解释道:“这票的二维码扫不出来。” 谢渊接过柳叶手里的票根看了看,说道:“是这样,这票没有问题,但不是堂座的位置,你应该是在二楼的包厢,我带你过去。” “诶?是吗?” “请相信我。” “那麻烦谢先生了。” “你可以叫我谢渊。” 他带着柳叶上了二楼的贵宾通道,可把一众工作人员和排队入场的观众惊呆了。 他们谁不认识谢渊啊,阅方集团这位钻石级别的单身总裁,可从来没有向任何女士献过殷勤啊! 他不动声色地化解了柳叶在众人面前的尴尬,还亲自带她去包厢。 这可真是北城难得一见的奇景啊。 谢渊带着柳叶进了的包厢,立刻有工作人员过来,加了舒适的桌椅,把陆猛给移到了边上去,让柳叶和谢渊坐在一起。 “诶?诶!这怎么回事啊?”陆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谢渊去抓自家女儿女婿,结果抓回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 身材还挺好。 陆猛还想询问,谢渊甩给他一个眼神,立刻止住了他的话头。 他又呷了一口茶,默不作声地看好戏,不再问东问西破坏气氛。 “柳叶,你喝什么?” 柳叶礼貌地说:“都可以的。” 谢渊给在紫砂茶碗里倒了一杯西湖龙井,递到柳叶手边:“尝尝这茶。” 柳叶只是嗅了一下茶味,秀眉微蹙:“抱歉啊谢先生,我不太能喝得惯茶水。” “你也不喜欢喝茶?” “嗯,我不爱喝茶,我怕涩和苦味。” 谢渊眼神微微变了变,端着茶碗的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那我给你换饮料吧,我猜你喜欢我才喜欢喝冰镇汽水,对吗?” 柳叶眼底略有惊喜:“谢先生怎么知道我喜欢汽水?” “谁不喜欢汽水呢。” 谢渊苦笑了一下,思绪似又被带回了那些年的青春岁月。 步檀嫣是个汽水狂热发烧友,每次来找他,手里都拿着一瓶可口可乐,嚼着吸管,站在阳光下冲他微笑。 谢渊总想让她戒掉汽水,不仅仅是会发胖,还特别不健康。 不过步檀嫣就是爱喝汽水,说小时候偷喝汽水被外婆狠狠责骂过,自那以后种子就种下了,不让她喝,她就偏要喝,还要大喝特喝,每天放学都偷偷买。 谢渊说你这不是真心喜欢喝汽水,你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叛逆小屁孩。 “对啊,我就是小屁孩所以我喜欢喝汽水呀,你管我呢。” 谢渊摸摸她的刘海,纵容地笑着说:“我不管你,我陪你喝好不好。” “不了不了,你还是管着我吧。”步檀嫣搂住了他的颈项:“你要不管我,可能就没人管得住我了。” 后来谢渊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许,他真的错了,不该纵容她。或许,一开始就应该拒绝,后来许多事也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死。 可她真的死了吗? 谢渊凝望着面前的女人,清澈的眸子里少有地浮现出几分困惑之色。 “柳叶,你也喜欢芭蕾?” “也谈不上多喜欢。”柳叶笑着说:“反正会跳,就以此谋生咯,我们兴趣班的老师都说我跳的不错呢,每年评比都能拿奖。” 她笑起来很甜,看起来是个活泼阳光的性子,和步檀嫣如出一辙。 谢渊的心渐渐活络了起来,越发觉得也许阿檀还没有死,也许面前这个女人就是 “柳叶,你说你患有间歇性失忆症?” “啊对,我忘性很大,常常会记不起一些事,比如钥匙放在哪儿,有没有锁门之类的。” “你说你还有一个孩子?” “应该是有的,我记得是有,不过我好像把他弄丢了,这些年一直在找,可是没有找到。不过我相信如果我见着他,我应该能认出来,那孩子很聪明的!我还记得,每次幼儿园评小红花,他都能拿全五颗。” “是女儿吧。” 柳叶摇头,很确定地说:“是儿子,特聪明,我记得他爱玩拼图,两个小时就能拼完一副。”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还记得有一天好像家里来了很多警察,自那以后,我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儿子了。” “那你的丈夫呢?” “丈夫”柳叶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这时,演出开始了,柳叶不再聊自己的事,开始认认真真地看演出。 陆猛实在按捺不住了,冲谢渊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了包厢。 很快,谢渊也跟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老谢,你跟这姑娘瞅对眼了,搁这儿相亲来了呢?” 谢渊解释道:“我怀疑阿檀没有死。” 听到这话,陆猛愣了愣,不禁打了个寒战:“你你别说这女人就是步檀嫣?” “她也喜欢喝可乐。” “别吓我啊老谢,你这是想女朋友想魔怔了吧,你搁街上问问,十个有九个都喜欢喝可乐。” 谢渊摇头:“不,不一样,她和阿檀太像了。” 不仅仅是背影,还有她给他的感觉,和步檀嫣一模一样。 陆猛又质疑道:“那你怎么解释,她和步檀嫣的长相完全不一样。” “长相可以被改变,现在的整形技术,可以把一个人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人的性格、习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气质,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东西。” 谢渊的这些话,与其说给陆猛听倒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谢渊,你别傻了。”陆猛真的听不下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别再执迷不悟了,她不是步檀嫣,更不可能是步檀嫣。” “为什么不可能?”谢渊看着陆猛:“我不相信阿檀死了,如果她没有死,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我,一定是有不能来的理由,说不定就是失忆了,你没听她说吗,她患有失忆症,她连自己的孩子都忘了。” 陆猛看他是真的有点魔怔了:“好,我们先不管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步檀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谢渊看着包厢里女人那抹熟悉的倩影,沉声说道:“我要治好她。” 正文 脸红 脸红 第二幕的中场休息,步希走下来,没有像第一幕开场时那么的紧张,明显从容了许多,也不再出错。 场外掌声如雷,幕后小天鹅们也很兴奋地冲步希竖起了大拇指:“真的很棒。” 姜雨发自真心地给她鼓掌,赞美道:“这一幕演出太好了,堪称完美。” 步希径直朝着姜雨奔来,用力抱住了她:“谢谢!” “谢什么呀,是你跳得好,今天晚上een非你莫属啦!” 步希摇了摇头:“我开场出错了,een是不能出错的,我没有机会了。” 姜雨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拿不拿een都都不是最重要的事,能够在舞台上表演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你可是天鹅女王呢!” “没错,能够在舞台上表演,让聚光灯照在自己身上,跳出最美的舞步,本来就是比拿冠军更幸福的事情。” 步希看着姜雨,露出了一幕释怀的微笑:“我已经享受够舞台了,接下来就轮到你啦。” “轮到我?”姜雨没有反应过来。 步希看着姜雨身上黑天鹅的装束,拍着她的肩膀:“接下来的两幕,小雨,你上吧。” 姜雨猝不及防,惊讶得不敢相信:“我我上我还没准备好啊。” “这不是准备得挺好的吗。”步希端正了她的裙摆,又端起她的脸蛋仔细打量着:“一模一样的嘛。” “不是说妆容打扮,我心理心理上还没准备好。” 因为她是步希的替补,只有步希发生了意外情况没法上台,姜雨才会补上去。 但是一般而言,女主角发生意外的情况少之又少,所以姜雨已经准备好今晚坐四个小时的冷板凳了。 骤然让她上台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呀! 而步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机会让出来。 她曾经多么看重今晚这场演出啊,可以说这么多年的准备,都是为了今晚能崭露头角。 可是这样宝贵的机会,外婆说送人就可以送人,为了家族的利益,她做了多大的努力都可以白费。 所有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每个人眼中都只看到een的荣光。只有姜雨,她看到了荣耀背后芭蕾舞者真正的意义。 芭蕾是为了美啊。 姜雨可以为她放弃今晚的荣耀,那么步希又为什么不能和她分享今晚的舞台呢? 步希握着姜雨的肩膀,郑重地对她说道:“小雨,我想明白了,拿不拿een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了。芭蕾对我很重要,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今天晚上的舞台,我想和你分享。” 姜雨再三确定了步希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她回头望了眼裘厉,似乎在寻求建议。 裘厉说道:“我可以陪你留在后台,也可以在台前为你鼓掌,你想做任何事,我都陪你。” 姜雨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望望步希鼓励的神情,终于也兴奋了起来,重重地点头:“那我上!” 第三幕开场,姜雨以黑天鹅的身份,代替步希,登上了舞台。 在王子的婚礼上,她初初亮相,便有观众察觉到了黑天鹅似乎换了人。 不过换上来的女孩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恰恰相反,伴随着剧情的推进,黑天鹅那极具个性张力的表现,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谢渊看到女孩的一刹那,惊讶与惊喜令他再也无法保持平时的淡定和稳重,他冲陆猛喊道:“那是我女儿,快看我女儿!” 陆猛也有些意外:“喝,难得,还真换替补了啊?” 谢渊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乖乖,加油!” 陆猛嘴角抽抽着说:“这又不是比赛,看芭蕾舞呢,你喊什么加油!破坏气氛。” “我想喊什么喊什么。”谢渊难得地任性了起来:“又不是你女儿。” 第三幕最著名的舞曲,便是黑天鹅奥吉莉娅独舞变奏。 随着旋律的推进,姜雨开始了经典32个快速“挥鞭转”,这一幕也可以说是芭蕾舞中难度最高、也最经典的动作。 女孩单脚垫立,以最轻盈的舞姿和最坚实的技巧,在快速的旋律中,成功地还原了当年步檀嫣在舞台上所留下的惊鸿身姿,呈现出完全不同于之前步希白天鹅的美丽。 纯真与邪恶,光明与死亡 32个挥鞭转结束,观众掌声如雷,甚至有人站起来鼓掌,为姜雨绝美的舞姿而感动不已。 谢渊侧头,看到他身边的女人竟泪流满面了。 “她多美啊。”柳叶的目光凝注在了姜雨身上,动情地说:“多美啊。” 谢渊见她流着眼泪,更加笃定了心里的想法,“阿檀,这也曾是你的舞台。” “你说什么?” “阿檀,你” 谢渊话音未落,陆猛立刻拉住了他,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现在不是时候,而且情况未明,贸然相认恐怕只会被当成有病吧。 谢渊终究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冲动,让理直占据了情感的上风,不再说下去了。 姜雨的最后两幕演出,堪称绝美,没有人去追究为什么换了人。黑天鹅曼妙的身影留在他们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落幕之后,所有人都涌了上来,向姜雨表达祝贺之情—— “发挥太好了!” “真的,姜雨是我见过最美的黑天鹅!” “今晚真是绝了!” 穿着白天鹅舞服的步希最为兴奋,冲过去整个把姜雨给抱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可以!我就知道!” 姜雨恍恍惚惚放空的大脑回过神来,也激动地抱住了步希:“谢谢,谢谢你给我机会。” “什么叫我给你机会,这本来就是你的!你当之无愧!” 所有人都簇拥着她们,发自内心地为她们欢呼喝彩。 然而裘厉却只是远远地望着她,并没有走过去。 他的腿仍旧没有彻底痊愈,或许平日里不太明显,但仔细看还是有点跛,这样重要的时刻,就不要过去打扰了。 所有的欢呼和荣耀都留给她,他的女孩值得最好的一切。 此刻倾盆大雨已经止息了,世界仿佛被冲刷一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洁净的青草气息。 裘厉转身离开,然而,他刚刚迈出大门,便被一股力道给撞了撞,向前踉跄了一下。 只见他的“小天鹅”冲了过来,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撞摔跤。 裘厉伸手稳住她的肩膀,同时也稳住了自己。 姜雨换了日常的运动卫衣,卸了妆,清丽的眉眼微微上挑,冲他微笑着:“男朋友跑什么呀!” “以为你要和朋友们聚会。” “他们是要去聚会庆祝来着,不过我先告辞了。” “不去玩了?” “和一帮女孩有什么好玩的呀!和男朋友才好玩呢。” 裘厉伸手扣住了小姑娘的脑袋:“你这话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姜雨浅浅地笑着,很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 裘厉也还了手,俩人在雨后澄明的月色下一路推推搡搡,没个消停,小姑娘笑声洒落一地。 走出了艺术厅,裘厉索性蹲下了身,对姜雨道:“跳累了,男朋友背你。” 姜雨心疼裘厉的腿,拒绝道:“我可沉着呢!” “就算今晚腿断了,男朋友都必须能背得起小雨。” 姜雨虽然嘴上不愿意,但身体还是很听话地趴在了他背上,让他稳稳地背了起来。 “果然又重了。” “我本来就很重。” 芭蕾舞者的体脂率都很低,看着身材纤瘦,但肌肉量却非常大,所以体重肯定不会轻。 “男朋友行不行呀?”姜雨担忧地问:“不行就放我下来。” 裘厉侧头:“男朋友什么时候不行过。” 姜雨无可否认,在某些时候的确很行,反正她从来赢不了他,每次都被他击得丢盔弃甲,连声告饶。 她感觉到裘厉固执地要背着她,或许是为了证明什么,因为膝盖的缘故,他的身形微微有些颤抖,但仍旧不肯放她下来。 姜雨完全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残疾也好,跛足也好,她会永远牵着他的手,死都不会放开。 小姑娘抱紧了他,将脸蛋埋进了他的后颈项,呼吸着他皮肤的味道,张开嘴,轻轻咬了咬。 “上次你给我咬的还没好。”裘厉感觉到女孩的动作:“你属狗?” “就想咬你。” 姜雨抱着他的颈子,闷声说:“想把你吃掉,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裘厉看着地上泛光的小水涡,倒映着两人的影子。 他沉默片刻,说道:“除非我死,否则永远不会离开姐姐。” 颈边又是一阵疼痛,姜雨用力咬了他的颈肉,威胁道:“我没有同意,你不准去死,你的命是我的。” “我的命什么时候是你的了?”裘厉不解。 “就上次,在海城分开的那个晚上,你说腿不好了,让我自己来,我嫌累,你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说要把命都给我吗?” “” 想到那晚,裘厉脸都红了,斥责道:“这怎么能拿出来随便说!” “你做都做了,还不让说?” 男人耳根都红透了,背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无话可说。 姜雨摸到他滚烫的耳垂,笑了起来:“男朋友害羞呀。” “没有。” “那男朋友走快一点呗。” “为什么?” 小姑娘使坏一般,轻轻咬住了他的耳朵,在他耳畔轻声道:“我想让你再把命给我一次啊。” 正文 相亲 相亲 芭蕾兴趣班门口,停着一辆磨砂灰的玛莎拉蒂跑车。 下课后,更衣间里,老师们兴致盎然地讨论那辆无比拉风的跑车—— “不知道是谁的。” “可能是学生家长吧。” “车型太漂亮了。” “叶子,你不是一直梦想拥有一辆玛莎拉蒂的跑车吗,去看看啊?” “梦想很丰满,现实比我的身材更骨感。”柳叶脱下了贴身的芭蕾舞服,换上了日常装,笑着说:“不看了,反正都买不起,看了更心塞。” “云辉集团的总裁,年轻有为的小傅总,不是在追你吗,你要是答应了,这种车那还不是随便开。” 柳叶给自己涂抹了护手霜,随口说道:“他年纪太小了吧。” “年纪小身体好,再说还有钱,还挺英俊呢。再说,你看着也很年轻啊,跟二十七八的姑娘似的。” “事实上,他都可以当我儿子了。” 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该找个人陪着了,不然多寂寞啊。” 柳叶敛着眸子,没有回应这一句。 这么多年,她是感觉自己丢了很多东西,那是永远都找不回来的珍贵记忆。 也不是没有想过拥抱新生活,这些年有多不胜数的男人追求她。 年轻的、成熟的、好看的有钱的 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和气质,足以吸引绝大多数男人为她倾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每一个男人,好像都不是她心里想要的那个人。 想要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柳叶走出了兴趣班的大门,只见不远处街边那辆玛莎拉蒂跑车前,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束爆棚的香槟玫瑰,遥遥对她微笑着。 正是云辉集团的少公子,傅云辉。 傅云辉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半年前,跟朋友过来兴趣班接小孩的时候,看见了跳芭蕾的柳叶。 他对她一见钟情,整整半年时间,每周末都来见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辆超跑,说要带她兜风。 柳叶从来没有没有上过他的车,并且不只一次言明了两人不合适。 但傅云辉就是一头热血陷进去了,发誓如果追不到她,自己就终身不娶。 兴趣班里所有老师都很羡慕柳叶,以她而今的条件,没有家世背景,年龄又不小了,即便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傅云辉很年轻,但是他看起来也是真的很喜欢她。 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好好把握住,哪怕最终不能走到一起,也不亏呀! 这都是别人的想法。 抛开年龄等诸多因素不谈,就傅云辉这样的条件,柳叶其实挺看不上的。 她骨子里有一股自来的傲慢和高贵,不能够用金钱来衡量。 傅云辉见她出来,脸上挂起了春风和煦的微笑:“姐姐,下课了,辛苦了。” “你不要叫我姐姐。”柳叶说道:“你应该叫我阿姨。” “才不是,你就是姐姐,你比我亲姐还年轻。” “我不年轻了。”柳叶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姐姐一直拒绝我的话,那我就真的看错姐姐了!” 柳叶:? “如果姐姐这么肤浅的在乎世俗眼光的女人,那姐姐就不值得我那么喜欢。” 柳叶:“对对对!你看错我了,我不值得你喜欢,你还有大好的青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傅云辉:“如果这么轻松就放下了,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我爱姐姐,可以包容姐姐的所有缺点。” 柳叶: 这年头的小孩,她是真的不懂。 “姐姐,我订了寰宇世纪城浪漫的楼顶餐厅,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不想和你吃饭。” “姐姐你太直接了吧。” “我哪天不直接。” “哇,姐姐激起了我的斗志,我绝不会放弃的!” 就在傅云辉纠缠不休的时候,温热的手掌握住了柳叶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后。 柳叶抬头,看到谢渊挺拔的背影。 谢渊看着面前的小年青,脸色很冷,嗓音更冷:“你有什么问题?” 傅云辉视线落在他牵她的手上,而柳叶竟也没有拒绝,这让他妒火中烧:“你是谁?” “她的朋友。” “那我是她男朋友!” 谢渊打量了他一眼,淡淡笑了:“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你你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 谢渊坦坦荡荡地说:“我这种类型。” “” 跟谢渊一比,傅云辉瞬间就弱了下来,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容貌体型还是举手投足的气质,都不是他能够比肩的。 他决定借助外力,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傅云辉,云辉集团听说过吗,你敢得罪我,别想在北城混下去了!” “哦,云辉集团,傅弘伟你什么人?” “认识我爸啊,那就好办了。”傅云辉拿起了手机,说道:“报上你的名来,我让你知道北城是谁的地盘。” “谢渊。” 傅云辉电话都已经拨出去了,然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神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在北城,谁不知道谢渊的鼎鼎大名。 谢渊望着傅云辉,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北城是谁的地盘,倒是可以问问你的父亲。” 傅云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比沉痛地放下了手机。 不用问了,答案昭然若揭。 他不甘地看着柳叶:“那个姐姐,我现在比不过他,姐姐你等我两年,等我好好奋斗一番,等超过他了!我再来娶你!” 说完这话,不等柳叶回答,傅云辉坐上了玛莎拉蒂,轰着强劲的油门,逃之夭夭。 柳叶看着超跑消失在街口转角处,笑着说:“他其实人不坏。挺可惜呢,看在这车的份上,本来今天都想答应和他约会一次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谢咬金’。” 谢渊说道:“我记得,你很喜欢玛莎拉蒂的超跑,觉得很酷。” “你怎么知道?你打听过我呀?” “不需要打听,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只是那时候,他真的没有钱,只能和她去4s店过过眼瘾,或者穿租来的高定西服去试驾,带着她跑上一阵子。 那时候真的很自卑,坐在豪车上也丝毫没有多开心,唯一让他能笑出来的是看着步檀嫣坐在车挥舞着双手大笑的样子。 她完全不必和他坐在试驾的车里过瘾,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玛莎拉蒂。 步檀嫣在价值连城的豪车和开车的穷小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时过境迁,此时谢渊能够买得起任何一台玛莎拉蒂的限量超跑,他不止一次地幻想着,如果还能载她一次,他或许愿意倾其所有、付出全部。 柳叶秀气的眉毛挑了挑,看着谢渊深情款款的模样:“不是吧不是吧,谢先生不会也想追我吧。” “我可以追你吗?” “可以?谢先生未免太懂礼貌了,就像傅云辉那个臭小子,追了我大半年,也没问一声可不可以。” 谢渊淡笑了起来:“他年轻,我不年轻了。” “巧呢,我就不喜欢太年轻的,显得轻浮。” 柳叶说话的语气,和当年的步檀嫣一模一样,带着一股子千金小姐的骄傲劲儿。 想说什么说什么,丝毫不会顾忌其他。 谢渊心里越发笃定,她就是他阔别多年的恋人。 “柳叶,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可以追你吗?” “你说真的呀?” “嗯,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认真。” 柳叶有些为难了:“你很狡诈呀谢先生,我如果说可以,这不就等同于答应要和你谈恋爱么。否则你追了半晌,我再拒绝,这不遛你玩吗。但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也不会乖乖听话吧,就像傅云辉一样。” 所以拒不拒绝,结果都一样。 “你也很聪明,我骗不过你。”谢渊笑了:“如果觉得这种形式不好,那么或许我们可以走相亲的路线。” “相亲?” “嗯,我们先以恋爱为目的、以朋友的身份交往一段时间,相互了解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正式确立关系,柳叶你看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柳叶听到这个男人用无比温柔的嗓音叫自己名字,心脏都会收缩一下。 谢渊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各方面其实都蛮戳柳叶对异性的审美取向。 “谢先生你这样说,我还真是很难拒绝。” “那就算答应了。” 柳叶也不是扭扭捏捏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对谢渊肯定有心动。 话又说回来,谢渊这举手投足间的成熟魅力,哪个女人能拒绝呢。 柳叶笑了起来:“那谢先生,你打算怎样和我相亲?” “我打算带你去‘漫步’喝一杯,我们深入聊聊,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呀。” 柳叶欣然答应了谢渊的邀约,坐上了他的宾利suv。 谢渊算得上是北城首屈一指的新贵人物了,不过他的车却很低调稳重,丝毫不像傅云辉那种豪门公子哥,成天开着拉风跑车追女孩。 “抱歉,我这个年龄,不太适合开跑车了。” “没关系呀。”柳叶笑着说:“相比于漂亮的跑车而言,大概我更愿意选择开车的人。” “那看来没必要相亲,叶子你对我很中意。” 听到他叫她“叶子”,柳叶心跳一下子加速跳动了起来。 这一路上,谢渊便是这般有意无意地撩拨着,温柔的话语宛如羽毛般、轻轻柔柔地扫过她的耳畔心尖。 下车的时候,柳叶脸蛋都泛起了蜜粉。 俩人进了“漫步”酒吧,选了稍许偏暗的角落,叫了两杯青柠甜酒,轻松随意地聊着天。 柳叶感觉,和谢渊聊天,真是一种享受,这男人成熟稳重而又不失风趣,几句话便能把她逗乐。 而她偏偏又是个特别爱笑的女人。 三杯两盏淡酒之后,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快要跌入这男人的温柔陷阱了。 而对他的感觉,仿佛并不是无端生发,而是心里的某颗早已种下的种子,久逢甘露之后,开始生根发芽。 微醺之后的柳叶,一举一动的风情,带着致命的诱惑,勾引着谢渊,令他一分钟都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酒过三巡,两个人开始有了亲密的举动,眸子里有了极力压制的desire。 “奇怪啊。”柳叶纤细白皙的指尖勾勒着谢渊的脸颊轮廓,一路下滑:“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似的。” 人和人之间,总归有亲密的距离,即便是刚刚确立恋爱关系的情侣,要做到毫无保留地亲密接触,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是柳叶对谢渊,丝毫没有这样距离,她摸他的脸,牵他的手,搂他的腰 一切都是那样顺乎自然。 就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是她所熟悉的。 “你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啊。”柳叶惊喜地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 “叶子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谢先生你太会讨女人欢心了。” 谢渊眼底有翻涌起伏的思念,指腹摩挲着她的脸:“谢渊是很无趣的一个人,所以用尽全力,一生也只够讨一个人的欢心。” 正文 清晨 清晨 “程野是很无趣的一个人,所以用尽全力,一生也只够讨一个人的欢心。” 当程野把这句他暗搓搓偷听来的情话,讲给姜漫依听的时候,姜漫依脸部肌肉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你从哪儿偷来的肉麻话?” “我自己创作的好吧!” 姜漫依“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脸颊:“野哥,你说过最浪漫的情话有两句,一句是‘iloveyouforever’,另一句是‘我给你买金戒指’。” “你就记得金戒指。”程野十万分不满地说:“但凡你听过我写的情歌就会知道我有多会写情话,所有的情话都只讲给你一个人听。” “这句,有那么点味道了。” “那当然。” 姜漫依坐在吧台边,托着腮帮子,看着角落里卿卿我我谈恋爱的谢渊和柳叶,皱眉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呢。” 程野摸出一个小型单眼望远镜,望着他们:“好多天了,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过来,进度条大概百分之八十五,再加把劲,明年小雨就能添弟弟妹妹了。” 姜漫依叹了口气,看着笑得前合后仰的柳叶,以及眼里眉间都是宠溺的谢渊,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中。 “你好像不太开心啊?”程野注意到姜漫依担忧的表情。 “他这么多年,一直想着阿嫣,把自己牢牢困住了。我当然希望他能走出来,拥抱全新的人生,可是”姜漫依叹息一声:“你不觉得那个女人,太像步檀嫣了吗。” “像吗?”程野调着望远镜的焦距:“完全不像啊,这大眼睛,比我还大跟你女婿倒挺像。” “我不是说长相。”姜漫依夺过了相机,望着角落里的俩人:“你跟步檀嫣当了四年同学,难道不觉得她的身材,尤其是腿,跟步檀嫣一模一样?” “我上哪儿知道去。”程野漫不经心道:“我又不喜欢她,哪能成天盯着人家腿看。” “如果谢渊想通了,想要展开一段新恋情,我当然为他高兴,但我就怕他把柳叶当成阿嫣的代替,这就伤人又伤己了。” “嚯果然是霸道总裁呢,替身都来了。” 姜漫依不满地拍了拍程野的脑袋:“不准开这样的玩笑。” “好好,我听你的。” 程野再拿起望远镜要看,只见谢渊的大眼睛出现在了望远镜的对面,和他遥遥相望。 “呀!” 程野吓得甩开望远镜,只见谢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怒自威—— “看了这么多天,很好看吗” “没、哪有。。”程野把望远镜推开,挠挠头:“不好看,什么也没看到,这破望远镜。” 姜漫依拉住了谢渊的衣袖:“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 他毫不避讳地说:“我和叶子在谈恋爱。” 姜漫依担忧地看着他:“所以是真的放下了吗?” 谢渊笑了笑:“怎么可能。” “那你” “我可以确定,叶子就是阿檀。”谢渊对姜漫依道:“你不是也有感觉吗,第一次见面那晚,你也说,她和阿檀很像。” 姜漫依见谢渊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觉得很荒唐:“是像啊,但她怎么可能是步檀嫣。” “怎么不可能。”谢渊固执起来,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长相不一样,但你是阿檀最好的朋友,应该能感觉到,她的性格、举止、神态无一不是阿檀的翻版。” 姜漫依是真的觉得谢渊病得不轻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身材得很像、性格也很像的人,但并不代表她就是步檀嫣,谢渊你醒醒吧,步檀嫣已经死了。” “她没有死,我从来不相信她已经死了。”谢渊冷冷地看着姜漫依,一字一顿威胁道:“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干嘛干嘛!”程野护着姜漫依:“这本来就是事实,你不愿意相信是你的问题,怎么,想打架吗?” 姜漫依推开程野,急切地对谢渊道:“小雨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更不会希望你给她找来的新妈妈,是她亲生母亲的替代。” “她不是替代!”谢渊沉着嗓子,说道:“叶子的记忆有问题,我会帮她想起以前的事,想起我们曾经的所有,到时候阿檀就会回来,我们会一家团聚” 姜漫依见谢渊是真的快魔怔了,无可奈何,只能说道:“既然你说她记忆有问题,行,咱们家不是有现成的心理咨询师吗,让你女婿给她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谢渊踟躇了一下,沉着脸说:“过段时间,我会帮她治疗。” “为什么要过段时间,现在就可以啊。” 谢渊没有说话。 “所以还是因为害怕吧。”姜漫依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必须要让谢渊正视现实:“你心里也害怕,没有办法接受她不是步檀嫣的结局。所以你宁可骗自己,骗她。” “我不怕,我确定她就是阿檀。” “行啊,那你明天就去找裘厉,把柳叶带过去找他催眠看看,自然真相大白了。” 程野见俩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连忙缓和道:“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啦,就这样不挺好的吗,谢渊和柳叶就好好谈恋爱、指不定还能结婚,给我们小雨添个弟弟妹妹,不是很好么,将来把过去的事忘了不成吗。” 姜漫依看着谢渊,无可奈何道:“你问问他,他自己忘得了么,如果柳叶知道,他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前任的影子,她会怎么想。” “阿檀不是前任,我永远只有她一个。”谢渊手攥紧了拳头,用力说道:“柳叶就是阿檀,我明天就去找裘厉。” 说完,他转身离开,然而走了没几步又折返了回来,揉揉鼻翼:“忘了问,那小子现在住哪里?” 姜漫依随口道:“还能在哪儿,当然住在你家里啊,你几天没回家了?” 谢渊:??? “他为什么住在我家?” 姜漫依:“不然呢?” 谢渊:“你再说一遍,他住在我家?!” 姜漫依咧咧嘴:“你这个爸爸怎么回事,女婿住你家,很惊讶吗。” 房间窗明几净,微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泛起层层涟漪,一抹阳光透过窗框照进房间,正好落在了女孩熟睡的脸蛋上。 姜雨微微眨动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便看到少年穿着单薄的白毛衣,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她的人体工学椅上,点击着鼠标,在粉色的青轴键盘上输入了身份证号。 今天是考研查分数的日子呀。 姜雨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一跃而起,颠儿着拖鞋来到裘厉身后,激动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等待着网络页面的跳转 “对不起,您所查找的页面已丢失,请稍后再试。” 良久,页面上加载出来这样一段话。 “” 裘厉无奈地回头望她:“你家网速是有多慢,我一上午都没进去。” 姜雨抽走了他的棒棒糖,放进自己嘴里:“不怪网速,肯定是今天早上查成绩的人太多了,男朋友再试试,肯定能挤进去。” 裘厉重新刷新了页面,页面还在加速跳转着 姜雨趴在他肩膀上,明显注意到少年身形在抖动,抖得还挺厉害。 她拍拍他:“不是吧,你这水平,还紧张?” 裘厉回答:“你知道,每次看成绩我都紧张,条件反射了。” 她想起高考前那段时间,裘厉都紧张得每晚失眠呢。 他似乎有考试紧张综合征。 “肯定没问题啦。” “姐姐牵着我的手。”他很乖地恳求。 姜雨用力握住了裘厉的左手,安慰道:“别怕别怕,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宋裕和教授还巴巴的希望你考不上回海城大学呢,未来怎么样都是好的啦。” “放在姐姐这里,就不怕了。” 裘厉缓慢地把手搁在了姜雨的 east处,往里面挤了挤。 姜雨: 成绩倒是一次性给刷新了出来—— 英语:95 政治:93 业务课一:148 业务课二:143 总成绩:479。 姜雨看着这分数,无语地将他的一把甩开。 果然,这家伙每次查分紧张,她每次都真心诚意地安慰他,结果每次她都是小丑。 考研成绩能上400分都属于凤毛麟角了,这家伙倒好,直冲500分去了! 姜雨只有一个词形容他—— 可恶! 虽然男朋友考了高分,但是姜雨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感情也遭遇了欺骗,所以一早上都不想搭理这家伙。 裘厉决定主动下楼去做一顿早餐,讨女朋友开心。 姜雨很不客气地提要求:“我要吃黄油果酱白汁炖鸡香酥饼配柠檬水外加一个火腿蛋。” “那我建议你再睡一觉,梦里可能有。” 姜雨将枕头砸向他,被他单手接住,懒懒道:“豆浆油条和牛奶面包选一个。” “我选慕斯蛋糕、豆面糍粑和蓝莓酸奶。” 裘厉无可奈何,只能穿着裤衩又走了回来,换上了长裤:“老子出去帮你买。” 姜雨赖在床上看着他,嘴角绽开笑意:“辛苦男朋友哦。” 然而,裘厉出门之后还没过一分钟,又匆匆忙忙地退了回来,关上了门,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决定把自己装进衣柜里。 姜雨不明所以,问道:“你见鬼啦?” “你爸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呗。” 裘厉关上了衣柜门,惊魂甫定—— “他手上提着一把菜刀。” “” 正文 乖儿子 乖儿子 姜雨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轻声走了下去。 厨房里,谢渊将一柄锋利的菜刀插在菜板上,然后在热水里温了两包牛奶,又烤了吐司面包。 “爸,你回来啦。”小姑娘趴在橱柜桌边冲他笑着,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皮肤略显苍白。 谢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道:“怎么气色不太好,这几天吃的什么?” “呃,外卖。” “” 谢渊给姜雨剥了个白鸡蛋,放在盘子里递过去,然后倒了两杯牛奶,一杯递给她:“吃早饭。” “好哦。” “都是二十几岁的大人了,还不会自己做饭。”谢渊烤着吐司面包,不满地说:“还要爸爸来照顾你么。” “我会照顾自己的。” “会照顾自己,天天吃外卖?” “妈妈以前不让我学做饭的嘛,她说我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不是做家务。” 谢渊虽然表面不满,但心里对姜漫依升起几分感激之情。 她过去的经济条件不太好,纵使如此,也从来没让姜雨受委屈,不叫她做家务,送她去私立学校念书,学芭蕾 她待姜雨,或许比对待自己亲生女儿还要好。 “以后也要好好对你妈。” “这是当然!” 姜雨见谢渊态度缓和下来,小心翼翼地说:“爸,考研成绩出来了,他考得” “我知道。”谢渊打断了他:“不用赶着报喜,他的智商,考这样的分数很正常,不值得骄傲。” “您对他要求也太高了吧!” “我对我女婿的要求更高,他并没有达到,差的远。” “呃。”姜雨吐吐舌头,决定还是不跟谢渊提这茬了:“爸,听说您最近谈恋爱了?” “嗯,你见过,柳叶。” “哇!是真的啊!”姜雨惊喜地说:“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真的害怕谢渊走不出母亲逝世的阴霾,一直孤独下去,现在看到他愿意敞开心扉接受其他人,姜雨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中午她会过来吃饭,你和她正式见见面。” “诶!爸爸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没化妆打扮呢!” 姜雨说完就往房间里跑,谢渊叫住了她:“把衣柜里那小子叫过来。” “呃” 五分钟后,裘厉中规中矩、人模人样地站在了谢渊面前。 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都是一米八七,不过谢渊看起来要壮实一些,裘厉则显得比较修长瘦削。 “谢叔好。” “过来。” 裘厉听话地走了过去,谢渊直接拿起了插在砧板上的菜刀。 姜雨见状,吓了一跳,喊道:“爸!你要干什么!” 谢渊翻了个白眼,将刀换了个方向,刀柄递给他。 裘厉接住了刀柄,才听他缓缓说道:“当我们家的女婿,最重要的是要上得厅堂、还要下得厨房,将来不管取得多大成就。在家里,厨房才是你的战场。” 姜雨松了口气,同样裘厉表情也轻松了很多,握紧了菜刀,对谢渊郑重保证道:“我会好好学做饭。” “中午我请了一位阿姨来家里吃饭,你就在厨房帮忙,我顺便教你做饭。” “好的。” 很快,柳叶来到了谢渊家,谢渊端上洗好的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让姜雨陪柳叶说会儿话,自己则和裘厉进了厨房。 姜雨可从来没见谢渊对谁这般殷勤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位像小姐姐一样的柳叶阿姨。 柳叶模样特别清丽秀气,有点撑着油纸伞的雨巷姑娘的感觉,只是她的性格却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特别喜欢笑,说话也很直,开朗活泼。 姜雨和她聊着天,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宛如醇酿的烈酒一般感染力,可以令冬雪融化、万物复苏。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爸爸单着这么多年,会忽然喜欢上她。 柳叶身上特别有步檀嫣的感觉。 虽然姜雨从来没有见过步檀嫣本人,但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步檀嫣。 她的每一支舞、每一部舞剧,姜雨都了如指掌,戏里戏外,步檀嫣不仅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是她的朋友啊。 “柳阿姨,你喜欢我爸爸什么呀?”姜雨好奇地问。 “我喜欢他” 柳叶倒是第一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以前也不乏优秀的男人追求她,可是柳叶就是不来电,她跟谢渊几乎在挑明了暧昧的第一天,两人如久旱甘霖般同时陷入了热恋。 “我喜欢他带给我的感觉,好像我们认识很久似的。” 这个回答倒是很令姜雨感到新奇,一般的回答不都是英俊内涵多金成熟稳重么。 当然姜雨看得出来,柳叶也绝非一般的女人,她身上有一股自来的骄傲,令她足以与任何优秀的男人相配。 和她聊天的感觉,真是很奇妙啊。 厨房里,谢渊教裘厉做了姜雨最喜欢吃的啤酒鸭,裘厉倒也是聪明,一学就会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闲聊了几句,尽管谢渊极力伪装和掩饰淡定,但裘厉何等耳聪目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谢渊心里藏着事,看起来好像还有话要对他说。 “谢叔,您有任何事都可以讲。”裘厉索性挑明了话头:“我和小雨是一样的。” 谢渊沉吟片刻,然后拍了拍裘厉的肩膀,低声说道:“小厉,的确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请说。” 谢渊便将自己对柳叶荒诞的猜测,都告诉了他:“我从来不相信阿檀已经离开了,也许她真的没有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相见。柳叶几乎和她一模一样,除了五官。但人的五官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裘厉听了谢渊这番话,冷静地凝视着谢渊的表情。 希冀、渴望、带了点偏执 这番话,与其说给他听,不是说是谢渊说给自己听的。 他比任何人都更愿意相信这番话是真的,或者他希望这这一切都是真的。 裘厉知道,正确答案应该是像姜漫依一样,告诉谢渊他错了。 但是裘厉开不了口。 他不傻,他和小雨的关系,只有谢渊点头了才算真的定下来,就为这个,裘厉必须站在他这一边。 “我可以帮您试试。”裘厉对谢渊道:“帮您看看她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 谢渊重重地按了按他的肩膀。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了饭,柳叶见裘厉就是那晚她开车载过一程的男孩子,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她对裘厉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总在时不时地打量他。 “小厉是哪里人呀?” “北城。” “你爸爸妈妈都是做什么的呢?” “我爸是我妈” 他顿了很久,终究说不出来。 姜雨立刻解围道:“我爸妈就是阿厉的爸妈,一个歌手一个总裁,我妈妈的话,柳阿姨就更熟啦,不用介绍了吧。” 柳叶也是很聪明的女人,立刻从少年低沉的脸色中感觉到了什么,说道:“真好,就跟一家人一样。” “是啊,我们就是一家人呢。” 谢渊对柳叶道:“小柳,你不是总跟我说,记忆不太好吗,正好我们家小厉是临床心理学专业,要不要让他帮你看看。” “诶?这有用么,我以前其实看过不少心理医生,不过都没什么用呢。” “小厉的水平,你可以放心,上次海城破获的重大文物失窃案,也有他的参与。” “这么厉害呀。” “他很棒,应该能解决你的问题。” 谢渊望了裘厉一眼,裘厉感受到他目光的焦灼,起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让整个房间保持昏暗。 “柳阿姨,您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保持放松的状态。” 柳叶依言坐在了沙发上,稍事休息,谢渊陪着她说话,而姜雨却皱起了眉头,对裘厉使了个眼色,让他到阳台边来。 “所以,你和我爸这一唱一和的,是什么情况?” “回头再解释,行吗。” “不行。” 姜雨知道裘厉催眠术有多厉害,他曾经催眠了她整整三年。 如果裘厉不说清楚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她绝不会让裘厉随意对柳叶进行催眠。 很快,谢渊也走了出来,对姜雨直言道:“柳阿姨十有八九就是你的妈妈步檀嫣,所以我让小厉帮我看看。” 这样荒诞无稽的话,从谢渊口中说出来,姜雨很是惊讶:“爸,你怎么你怎么会这样想,柳阿姨她怎么会是妈妈呢。” “来不及解释了。”谢渊坚定道:“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弄清真相。” “可是爸万一柳阿姨不是妈妈,那您是不是要和她分手呢。” 谢渊沉着脸,没有回答。 他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柳叶一定是她,他的感觉不会有错。 姜雨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以为谢渊是走出来了,才会和柳叶交往,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走出自己给自己画下的囚牢,反而越陷越深了。 该看心理医生的不是柳叶,而是谢渊才对。 姜雨望向裘厉,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也同意?” 裘厉揣着手,望着天:“我看柳阿姨的眼睛,好像就不太自然,可能整过。” “” 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裘厉言不由衷道:“总之,我相信谢爸的判断,肯定有他的道理。” 谢渊:“乖儿子。” 裘厉一本正经道:“小雨,也请你相信爸。” 姜雨看着这家伙求生欲满满的狗腿模样,无语至极。 行吧,连“爸”都叫上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认谢渊当爸,端茶递水、承欢膝下了。 正文 夫人 夫人 房间光线稍黯,柳叶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裘厉坐在她身边的独凳上,给她做最后的放松训练。 “出于隐私的考虑,柳阿姨可以选择和我单独聊。” 心理咨询的行业规矩,在尊重咨询者意愿的前提下,催眠过程不应该有多人在场。 柳叶看了眼沙发对面的谢渊,说道:“没关系,我记得过去零碎的一些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以和谢渊分享。” 姜雨很自觉地离开了客厅,回了自己的房间,给姜漫依发了一条短信,向她询问柳叶的相关情况,毕竟妈妈和柳叶还比较熟悉。 姜漫依是早就气过了,现在只是很担心谢渊,不希望他再一意孤行下去了。 “小雨,多陪陪你爸,劝着他一些,我们说话他不一定会听,但你说的,他肯定会听。” “不知道等会儿催眠结果会怎样,但万一爸爸是对的呢?” “这样的概率堪比买彩票了。” 姜雨挂了电话,在房间里焦灼地等待着结果。 半个小时之后,催眠结束。 姜雨出了房间门,看到柳叶还躺在沙发上小憩,谢渊拿了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结果,显而易见了。 姜雨正要问什么,裘厉颀长的指尖落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 裘厉摇了摇头:“她虽然忘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但是脑海里还保留着残存的回忆,这些回忆并不属于步檀嫣。” “所以,不是同一个人吗?” “嗯。” 裘厉探入她的潜意识,得知她曾有过丈夫,还有一个孩子。 后来丈夫好像是被犯了事,被警察带走了,孩子也不知所踪,但这一段的回忆较为模糊、支离破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裘厉更加没有办法探明诸多细节。 丈夫出事之后,她的记忆便清晰很多了,她单身多年,一直没有遇到合意的男人,因为会跳芭蕾舞,所以在兴趣机构里做舞蹈老师,教孩子们跳舞,生活简单而快乐,一直到而今认识谢渊。 姜雨忽然想到一条线索,问道:“她也会跳芭蕾舞,那么她还记得自己芭蕾舞老师叫什么名字吗?” 裘厉摇了摇头:“她的记忆明显断裂成了两条线,在她的丈夫孩子出事前那条线很模糊,轻飘飘的;而后的记忆就很清晰具象了。但无论如何,她不是步檀嫣。” 姜雨叹息了一声,她知道此刻谢渊多么失望和难过。 姜雨没有去书房打扰谢渊,而是径直来到了客厅,柳叶已经慢慢清醒了过来,裘厉将催眠的过程和结果告知了他。 “以前我也见过不少心理咨询师。”柳叶似乎早有准备:“他们的结果跟你一样,我的确是忘了很多东西,包括过去的生活,包括我的孩子,还有童年的回忆很多具体的细节,就想被吸尘器给吸走了,留下来的支离破碎。” “如果您还想找回那些记忆,我们可以另约时间再试试。” 裘厉也有些不太甘心,过去他帮人治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只要是病患经历过的回忆,不管隐藏得多深,在他的催眠中都能够被探索出来,柳叶这样的情况,他几乎没有遇到过。 除非那段回忆,她真的不曾经历,否则又怎么会找不出来呢。 他算是遇到棘手的麻烦了,很难说不自己不想再继续尝试看看。 柳叶看出了裘厉的不甘心,眉眼弯弯,笑着说:“你还真那我当实验品了呢。” 姜雨连忙找补道:“柳姨您别介意,他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难得遭遇滑铁卢,才会不甘心。” “没关系,小厉如果还想再试试,我们还可以另约时间。” “那么,下周五晚上,好吗。” 姜雨轻轻拉了拉裘厉的衣袖。 人家柳阿姨随口一说,他还挺实心眼地真跟人家约时间了呢。 “行吧,那就下周五晚上,小厉你来我家里,小雨也一起来哦,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姜雨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柳叶真的很喜欢裘厉,而这种喜欢,仿佛是出于本能,那晚雨夜中看到他冒雨骑车的背影,柳叶的心仿佛被击中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了,应该也和他同样年纪吧。 “柳阿姨,爸爸说你也会跳芭蕾呢。”姜雨好奇地问柳叶:“我也有点想看柳阿姨跳舞呢。” “现在,在这里吗?” “嗯,我们家三楼是一个很大的练舞室,柳姨你跟我来!” 姜雨带着柳叶去了三楼,原本三楼应该是谢渊的健身房,不过姜雨搬过来了,他重新让人改造成了练舞教室。 “柳阿姨是几岁起开始学芭蕾的呢?” “啊,这还真记不清了,反正自我有记忆开始,就会跳。” 姜雨索道:“学芭蕾的过程特别艰辛,我或许会忘掉上学念书的事情,但是学芭蕾的过程,就跟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至今我都还记得第一次压腿的时候,老师按着我的腿,弄得我眼泪汪汪呢。” 柳叶摇了摇头:“我可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姜雨拿来了自己的练舞服,让柳叶换上,然后打开了《天鹅湖》第三幕奥吉莉娅的独舞变奏。 柳叶笑着说:“一来就这么高难度么?” 姜雨也笑了:“柳姨随便跳,没关系,就算跳不了也” 话音未落,柳叶直接开始踮脚旋转,跟随着变奏曲的旋律,轻盈起舞,圆满完成了三十二个挥鞭转,每一个细节都近乎完美! 甚至姜雨扪心自问,在完全没有热身的状态之下,保持这么高水准的动作,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到! 更何况,柳叶已经不年轻了,能够坐到和姜雨一样的水平,不她的水平比姜雨更高! 裘厉是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在他看到姜雨目瞪口呆的表情时,也有些泛疑。 这个世界上,除了步檀嫣,谁能让姜雨露出这样的神情。 柳叶转弯之后,丝毫没有眩晕之感,稳稳立住,连呼吸都没有紊乱:“怎么样小雨,你是专业舞者,看着还行吗?” 姜雨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有资格评价这一段堪称极致的舞蹈。 从小到大,她将步檀嫣的视频看了不下千百遍,柳叶这段舞完全就是步檀嫣的风格啊! 她眼睛微微泛红:“你是你是你是妈妈” 姜雨话音未落,裘厉牵起了她的手,故意开玩笑道:“你爸还没把柳阿姨娶进门,就叫妈妈了?” 姜雨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了心绪,说道:“对不起。” 柳叶毫不在意,摆摆手,笑着说:“我要是有这么乖的女儿呀,我做梦都要笑醒了,以后真有机会,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呢!那我多开心呀。” 姜雨看着柳叶的微笑,她记得凌旋老师说过,小檀同学特别爱笑,笑起来那真是天崩地裂,完全不像大家闺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渊固执地要把柳叶认作步檀嫣了,她真的真的和她太像了。 姜雨纵使没有接触过步檀嫣,而看过她的舞之后,她都开始怀疑,谢渊会不会是对的。 那天晚上,姜雨看到谢渊的书房很晚很晚还亮着灯,父亲并没有睡觉。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唤了声:“爸。” 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谢渊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相框,相框里是他和步檀嫣在铁轨上拍的一张合影照片。 那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合影留念。 爸爸又在想妈妈了 见姜雨进来,谢渊立刻按灭了烟头,然后拉开窗帘通风。 “还没睡?” “我想爸爸今天晚上肯定要失眠了。”姜雨走到谢渊面前,背靠着书桌,牵了牵他的手:“我来陪爸爸。” 谢渊放下了相框,浅笑了一下:“爸爸没事。” “不失望吗?” 他摇了摇头:“不失望,我还是坚持我所认定的事,柳叶就是你妈妈。” “可是裘厉说” “是那小子能力不够,不是我判断失误。”谢渊平静地说:“我不会看错。” 步檀嫣是他此生的挚爱,就算全世界都不认得她了,谢渊也一定认得她。 容颜可以改变,习惯也可以改变但爱人眼中的你,永远不会变。 “肯定是裘厉那小子学艺不精啦。” 姜雨对谢渊说道:“如果柳阿姨愿意,我们可以请更厉害的心理咨询师帮忙看看。” 谢渊微微有些惊讶:“小雨,你站在我这边?” “不是因为你是我爸爸,我才帮你。”姜雨接过了步檀嫣的相框,温柔地凝望着照片里的女人—— “我看过柳阿姨跳舞,就算她失去了大脑的部分记忆,但身体的肌肉记忆是不会骗人的,她就是我妈妈。” 柳叶见谢渊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总是加班。于是周末的下午,便亲手做了他喜欢吃的小点心,给他送了过去。 谢渊能感觉到,柳叶是真的喜欢他,就像步檀嫣一样,喜欢他的时候,几乎天天找借口往他的店里跑,完全不像那个年代的女孩子,要矜持,喜欢也说不喜欢。 步檀嫣喜欢他,喜欢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就算前几次被他拒之门外,她也厚着脸皮使劲儿追。 柳叶也是这样,不管公司里的人怎么低声议论,不管别人看她的目光如何意味深长她喜欢谢渊,哪怕两个人现而今身份差距很远,她才不在乎呢。 她拿着小点心进了阅方集团的写字楼大厅,前台的接待见到她,立刻殷勤地给她开了门禁,准备送她去电梯口。 “没关系,我自己过去。”柳叶看了眼前台胸前的胸牌,说道:“谢谢,苏玥。” “没关系,应该的,谢先生就在48楼,现在应该在开会。” 苏玥受宠若惊地回了前台,低声对另一个前台周真茹道:“她刚刚叫我的名字了呢。” 周真茹半嫉妒半嘲讽地说:“有什么好高兴的,这女人天天来、天天来,咱公司她谁不脸熟。” 有人开始说闲话,还是关于最近公司最大的八卦新闻——谢渊女朋友,周围几个前台听到了,也聚了过来,议论道:“谢总单身这么多年,总算对女人开窍了,可不得好好抓紧吗,天天来讨好着,生怕丢了呢。” “我看谢先生就是玩玩而已,毕竟她这个年纪” “谢先生这样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她心里不知道多没安全感呢。” “我看也是,难怪天天来。” 不巧,柳叶等电梯的时候低头回了条信息,没有赶上电梯,刚好便听到了前台几个年轻女孩的龃龉。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兴许兀自生会儿闷气,也就算了。 她这样的年纪,谁还和这些小丫头计较呢。 不过柳叶这与生俱来的暴脾气,从来受不得委屈,谁敢给她颜色看她,她必定加倍奉还。 几个前台的接待见她冷着脸回来,立刻噤声不言,各自回了各自的岗位。 柳叶望向了苏玥身旁的周真茹,问道:“你刚刚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没、没有说你。” 周真茹有些害怕,毕竟柳叶是谢渊身边的人,她可得罪不起。 “有胆子说,没胆子承认吗。” 周真茹看看周围的同事,脸都胀红了,觉得很丢脸,脾气也跟着上来:“我有没有乱讲,本来就是这样,你才是敢做不敢承认呢。” “我做什么了,我一没结婚、二没抢你们男人,我怎么碍着你们了?” “你也别得意。”周真茹憋着一股劲儿,说道:“谁知道谢先生是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对你没兴趣了。” “男人的兴趣跟我有什么相关。”柳叶冷笑:“小姑娘,姐姐劝你一句,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好好工作,提升自己。安全感从来不是男人提供给你的,而是你自己挣来的。”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而且看得出来,她有说出这番话的底气。一帮小丫头们面面相觑,都有些羞愧。 周真茹气牙痒痒的,还要回嘴,苏玥赶紧拉住了她,连声向柳叶道歉:“对不起啊柳小姐,真的万分抱歉,我们以后不会再说任何闲话了,我我这就带你上楼。” 柳叶懒得再跟这帮小姑娘多得唇舌,转身离开了大厅,上楼去了总裁办公室。 听说她过来了,谢渊加快了会议的进程,半个小时内结束了会议,回了办公室。 见柳叶躺在沙发上小憩,他索性脱下了西服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柳叶转醒,看了他一眼。 男人坐在沙发边,给她削了一个苹果。 他的白衬衣工整地扎在腰间,领口开了几颗,看上去轻松了很多,丝毫不像刚刚开会时那样严肃高冷。 人群中的他,身上永远散发着强势的气场,将他和周围人隔绝。 只有柳叶知道,这个男人私底下对她多温柔。 他手里拿着锋锐的小刀,骨节分明手指尖熟练地削着果皮,然后切了一小片果肉递到柳叶的嘴里,在她咬住果肉的时候,谢渊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漫长的深吻之后,谢渊问她道:“听说你刚刚和前台几个小姑娘吵起来了。” “是呀!”柳叶迫不及待地告状:“她们背后说我呢,让我听到,可不得好好理论一番吗?” 谢渊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倒真和少女时别无二致。 步檀嫣也是特别计较的一个人,性子要强,受不得委屈、也受不得欺负,公主病很严重。 年轻时,谢渊会劝她收敛性子,在社会中为人处世,如果一点都吃不了亏,恐怕会很坎坷。 但成熟之后的谢渊,愿意永远宠她当公主,如果她愿意的话。 “小刘。” 刘助理走进办公室:“谢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谢渊放下水果刀,漫不经心道:“把那几个前台开了,顺便告诉他们,谁再惹老板娘生气,都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刘助理听到“老板娘”几个字,微微有些惊异。 谢总是个严谨而严肃的男人,说话做事从来都不会有半分夸张,更甚少开玩笑。 他竟然称柳叶是“老板娘”。 这十有八九,是定下了啊。 柳叶听到这他句话,更是乐呵了,坐在沙发上傻笑,还用脚丫子去戳谢渊:“我是老板娘?” “嗯。”谢渊浅浅笑着,接住了她的脚丫子:“你是我们家的老板娘,我也要听话。” “谢渊,你太可爱了吧。” “你喜欢就好。” 单身的小刘助理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正要退下去,柳叶叫住她:“那个叫苏玥的小姑娘,她挺好的。” “我知道怎么做了,夫人。”刘助理退了下去。 柳叶又笑了起来,合不拢嘴,拉着谢渊的袖子:“他叫我夫人呢!” “你就是夫人。” “快尝尝我给你做的小点心,我跟网上的教程学的,蛋黄酥,不知道有没有翻车呢,我还没尝过。” 柳叶说着打开了餐盒,将蛋黄酥递到谢渊面前。 外观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谢渊拿起一颗蛋黄酥尝了尝,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柳叶连忙光着脚丫子去饮水机边接了水,递给他:“好吃也不用吃这么急吧,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这些全是你的。” 谢渊艰难地咽下了嘴里宛如石灰一般的蛋黄酥,苦笑道:“你的技术还真是” 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步檀嫣第一次做点心给谢渊吃,一个老婆饼差点把他给毒死,后劲儿大到这么多年,谢渊每每看到老婆饼都会本能地干呕。 柳叶见谢渊吃了一个之后,就不动了,问道:“怎么不吃了吗?” “叶子,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给我女婿留点,行不,他就挺喜欢吃这些甜品。” “好吧,亏你有好东西还会想着女婿呢。” “嗯,我是很好的爸爸。” 谢渊将点心盒盖了起来,起身准备放进冰箱里,柳叶靠在沙发边,随口说道:“周末小厉和小雨还要过来,给我做进一步的催眠治疗,你也来吗。” 谢渊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他背过身问道:“你还想要记起过去的事吗?” “当然想啊,我好像有个儿子,如果我能想起来他姓什么叫什么,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了。”柳叶抬头望向谢渊:“你介意我有孩子吗?” 谢渊敛着眸子,坐回沙发边:“也许是女儿。” “不,应该是儿子”柳叶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我记得他很喜欢玩拼图。” 但是除了拼图,更多的信息,她真都想不起来了。 “不需要去找小厉帮忙,我可以告诉你过去的事,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 柳叶愣了愣,看着谢渊:“你知道?” “我知道。” “可” “我们十九岁那年认识。” 柳叶沉默地听完谢渊徐徐讲述的那个故事。 在他最落魄贫穷的时候,遇到了此生的挚爱,他怎样深爱着那个像白天鹅一样骄傲的女孩 后来她不幸“离世”,二十多年过去,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或许这一生都无法释怀。 听完这个故事,柳叶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和眼泪,在谢渊要牵她手的一瞬间,她推开了他的手。 “谢渊,你还爱她?”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 “虽然我的记忆支离破碎,但我也不至于成为别人的替身。” “我从未把你当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阿檀,我会治好你。” 这句话让柳叶彻底绷不住了,她愤怒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高跟鞋,直接扣在了谢渊身上。 谢渊伸手格挡,高跟鞋跟在他手臂上扣下一道红痕。 她脾气就是这样火爆,年轻的时候,着急上火了也会和谢渊动手。 “你要疯,何必拉我下水。”柳叶愤恨地看着他:“你守着你的爱情,何必让我” 何必让我爱上你。 谢渊试图拉住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叶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前半段回忆没有细节、那样模糊,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你的记忆!” “我不想再看到你。” 柳叶说完,捡起高跟鞋,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 谢渊脑子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走了。 不,不能让她走。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忙不迭地追到了楼下,在一楼大厅里拦住了柳叶,从后面整个抱住她:“叶子,别离开我。” 周围出入写字楼的员工们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谢渊他怎么从一贯的职场剧画风,秒变言情剧了? 柳叶又气又急,抬腿狠狠踩了他一脚:“放开,渣男!” “我不是,不放,你不要走。” 柳叶咬了咬牙:“我看需要心理医生的人,是你才对。” 谢渊紧紧抱着她,将脸迈进了她的颈窝,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朝爆发,难以收拾。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别离开我,阿檀,不要离开我。” “我是柳叶。” “我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 柳叶深深地呼吸着,环顾着周围一帮石化的阅方员工们。 苏玥惊得假睫毛都掉了。 柳叶终究还是不忍心让谢渊在员工面前这样丢人,沉声问道:“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嗯。” 柳叶拉着他的手,离开了阅方大楼,来到了地下一层的车库里。 只有这里才稍稍安静一些,没有其他人。 谢渊打开了宾利车,两个人坐了进去,也总算冷静了下来。 “你知道你今天在公司,算社死了吗?”柳叶侧眸望向他:“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小孩一样。” “不在乎。”谢渊紧紧攥着她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松开:“我只要你。” “我以为你是个成熟的男人。” “我成熟了半生,也失去了半生,当初放开你,我有多后悔。” 谢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艰难地说:“每天晚上,都在锥心刺骨。” 柳叶咽下了喉咙里的酸涩:“你多爱阿檀啊。” “你就是阿檀。” “我是叶子。” 谢渊默然地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情地吻了一下:“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 谢渊松开了柳叶的手,直到此时,理直才渐渐地重新回来,他不再勉强她:“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想起我的时候,不要那么讨厌我。” “” 柳叶穿好了高跟鞋,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渊低头点了根烟,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火一直出不来。 他自暴自弃地扔了打火机,有狠狠地用手肘打了方向盘一下。 他今天真的疯了。 或许正如柳叶所说,应该看心理医生的人,是他才对。 他怎么能伤害她! 然而,两分钟之后,车门忽然被打开了,柳叶带着怒气,重新坐回了车里。 谢渊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叶子。” 柳叶侧过身,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吻住了他,带了点撕咬的味道,愤恨地说:“可以当阿檀。” “!” “记住我为了爱你,牺牲了什么。” 正文 桂花 桂花 裘厉感觉自己的病似乎慢慢地好转了起来,哪怕小雨不在他身边,只要没有分隔太远、太久,他也能感觉到很多的知觉。 只是他没有告诉姜雨,这毛病,有时候撒娇耍赖,还是很用得着。 晚上,谢渊回家,见裘厉穿着居家的白毛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柄游戏,穿着姜雨的花袜子,桌上放着薯片袋和饮料易拉罐。 见他回来,裘厉很自然地喊了声:“爸爸。” 谢渊感觉,家里真是养了女儿又添了个儿子。 他走过去,收拾了桌上的零食袋,说道:“少吃点垃圾食品。” “小雨买的。” “你不会阻止吗?” “我阻止了。”裘厉说道:“所以我把她买回来的吃完了,她现在又出去买了。” “” 谢渊深深感觉,这俩人虽然看着都二十岁了,压根就还是俩小屁孩。 他将蛋黄酥的小盒子搁在裘厉面前,说道:“给你带回来的,柳阿姨亲手做的,吃吧。” 裘厉放下了游戏手柄,打开点心盒的盖子,看到盒子里摆着五颗黄澄澄的蛋黄酥。 “给我的?” “嗯,我自己没舍得吃,特意给你带的。” 听到这样的话,虽然裘厉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情感却翻涌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父辈的关爱,父亲对他除了严厉就只有疯狂。 裘厉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蛋黄酥,放进嘴里嚼了嚼。 下一秒,他眼神变了。 谢渊笑吟吟地看着他,语调上扬:“好吃吧,要吃完哦,别给小雨留,她跳舞呢,不能吃这些。” 裘厉有点想吐,谢渊不让,逼着他把第一口给咽了下去。 就这事儿,他深深感觉,谢渊不是不喜欢他,谢渊是想他死。 谢渊看着裘厉铁青的脸色,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明显,仿佛在说:“你以为我们家女婿这么好当吗。” 谢渊一边看着他吃蛋黄酥,一边说道:“周末不用去柳阿姨家了。” 裘厉抬头望着他,却听他说道:“我跟柳阿姨已经说好,能想起来最好,如果不能想起来也没关系,不强求。” 裘厉沉默地点点头,艰难地吃完了那颗蛋黄酥,然后拿这盒子起身:“我今天晚上已经吃得很撑了,放冰箱里明天当早饭。” “不,把它吃完,否则小雨晚上饿了肯定找出来吃掉,你也不想她变成肥天鹅吧。” 裘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谢渊笑眯眯的眼神之下,他怀疑人生地吃完了第三颗石灰味儿的蛋黄酥,然后决定催眠谢渊。 半个小时后,姜雨提着一袋零食回了家,看到谢渊歪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裘厉正要将桌上的蛋黄酥扔进垃圾桶,表情挺奸诈的,一看就是干了坏事。 “你催眠我爸啊?” “嗯。” “你干嘛催眠他!” “他不让我吃零食。”他拿着蛋黄酥的手有些僵硬。 姜雨本来挺关心谢渊的,结果看到蛋黄酥,眼睛都亮了:“呀,有好吃的呢!”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拿蛋黄酥,被裘厉制止住:“这是爸给我的,你不能吃。” 姜雨渴望地看着剩下那两个蛋黄酥,摇着他的手臂:“不是有两个吗,分我一个呗。” “不行。”裘厉一口拒绝了:“不能分给别人。” “小气。”姜雨甩开了他的手:“那你吃吧,我看着你吃。” “?” “吃啊,不是给你的吗?” 裘厉颤抖的手拿起了蛋黄酥,又吃了一个,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咽下去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委屈。 姜雨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诶?你怎么哭了?” “我他妈感动,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哎呀,一个蛋黄酥而已,不要这样啦。”姜雨说着把另一个蛋黄酥递到他嘴边,心疼地说:“我不吃了,最后一个也给你吃。” “” 裘厉感觉自己仿佛入了个贼窝。 九月份,裘厉顺利入学了北城大学的心理学院研究生,姜雨送他去学校报道。 再次回到北城大学,校园依旧是四年前他们分别时的样子,翻修了几栋宿舍楼和食堂,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姜雨带着裘厉的鸭舌帽,遮挡着晴天里刺目的烈阳,裘厉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格外引人注目。 裘厉英俊的五官已经非常惹回头率了,再加上姜雨火辣的身材和略显冷酷的衣品气质,两人走在一起,称得上青春校园里一道无比靓丽的风景线。 走到宿舍楼前的十字路口,姜雨忽然停下了脚步,不肯走了。 裘厉回头问道:“怎么?” “忽然有点生气。” 这里是两个人分手的地方,四年前,裘厉送她到这里,然后也把她一个人抛在这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姜雨甚至都不敢走这条路。 他成了她心底不可触碰的隐恸。 “四年前,我都还没来得及生气,你就走了。”姜雨摆好了秋后算账的架势:“现在我缓过神来了。” 裘厉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有些无措,挠挠头:“说对不起是不是没用了。” “呵。” 裘厉走到她面前,低头认真地询问:“小雨要怎样解气。”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办法呢。” 姜雨说着,眼神侧移,视线飘到了不远处桂花树下的冰激凌车,然后挑挑眉:“测试男朋友了解我的程度咯。” 裘厉扫了眼糖果色的冰激凌车,笑了笑:“等着。” 说完他小跑了过去,刷卡买了个香草味的冰淇淋甜筒。 周围排队买冰淇淋的女孩看到他瘦削挺拔的身影和英俊的脸庞,无一不是暗暗低叹,甚至还有拿出手机偷拍背影的。 裘厉排队的时候,冲姜雨挥了挥手,让她躲到树下去,别被晒着。 姜雨笑了笑,心里喜滋滋的。 很快,裘厉拿着香草冰淇淋甜筒走回来,姜雨伸手去接,裘厉视而不见,一口咬了半个甜筒:“让我吃个冰淇淋冷静冷静,然后再想想怎么哄女朋友。” “” 姜雨拿着书包气愤地打他,裘厉笑着闪躲,将还剩了一个倒三角的蛋卷甜筒递给她:“开玩笑呢,都给你。” “你都吃完了!剩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呢!” “爸说要管着你,不能吃这些垃圾食品。” “就知道爸爸爸,你给谢渊当儿子去吧!” 裘厉笑了起来:“当儿子有什么好,我还是当女婿吧。” 姜雨靠在桂花树下,背过身去,没好气地说:“当儿子有什么不好,你这么聪明,我爸指不定万贯家财都留给你了。” 裘厉的手靠在书包,俯身凑近了小姑娘,凝视着她。 她的脸蛋肌肤在阳光下呈奶白色,眼神干净而清澈,为掺杂半分杂质。 他贴着她的唇,细声道:“万贯家财,过眼如云烟,但我把姐姐放在心里。”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性感。 姜雨不好意思移开视线,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哦,知道了。” 裘厉温柔地吻了她。 姜雨尝到他柔软的唇边有奶油的甜意,似乎比吃冰淇淋还让她喜欢。 “阿厉现在不需要我,也能尝到甜了吗?” “那些,怎么能和你比。”裘厉意犹未尽品尝着她:“姐姐的味道,上面的xiaian的,我都甘之如饴。” 姜雨: 似想到一些奇怪的画面,她脸蛋越发红透了,推了推裘厉:“说什么呢。” “想笑就笑。” 姜雨想到那些是真的忍不住想笑,又羞又笑,嗔道:“你别说了!混蛋。” “姐姐那时候,可不会叫我混蛋。” “别说了你!” 裘厉将手里的倒三角蛋卷递到了姜雨嘴边:“吃吧。” 蛋卷里面似乎还藏着巧克力,姜雨尝了尝,反而觉得没有裘厉嘴巴好吃。 她让他尝到世间百味,而对于姜雨而言,裘厉却慢慢变成了她人生的至味。 姜雨踮脚想要吻他,裘厉脑袋却往后仰了仰,让她吻到了下颌。 他嘴角勾了起来,浅笑道:“小雨,我发现,你对我有瘾。” “有吗?” “很有。” “那就有呗。”姜雨很无所谓:“你给我吗?” “给,要什么都给。”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呢。” “月亮太远了,男朋友摘不到。”裘厉抬头,看着头顶一簇一簇格外茂盛的月桂树—— “男朋友可以给你摘花花。” 一阵风过,桂花碎屑宛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地飘落,落满肩头。 就在他踮脚要折枝的时候,姜雨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指了指远处戴着红袖章的环卫大叔。 环卫大叔胡子拉碴的、撑着扫帚,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似乎在说:“你有胆子就摘。” 裘厉伸出去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假装挠痒痒。 然而就在他挠痒痒的间隙,环卫大叔盯着他有频率挠痒的手指头,恍惚间似乎有些失神。 没多久,他便放过了他们,转身离开了。 姜雨一看裘厉这架势,敢情又是故技重施。 她拍了拍他后脑勺,止住了他催眠的动作:“又干坏事。” “不算坏事,我想给姐姐摘花而已。” “不可以。” 裘厉还是很听话,没有随便攀折花枝,他蹲下身,挑拣起地上散落的桂花,将上面一层干净的碎屑拾起来,装进了姜雨的口袋兜里。 桂花装了满满两兜,姜雨身上也带了点桂花清甜的香味。 姜雨见他这么乖,于是很温柔地批评他:“你看蝙蝠侠,蜘蛛侠,钢铁侠,他们日常生活中,没有用自己的超能力为自己牟利的吧,你也不可以滥用催眠术,否则肯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拿我跟超级英雄比?” “因为在我看来,你跟他们一样强大呀。” 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抗拒心爱的女孩吹这种真情实感的彩虹屁,裘厉笑了笑:“那我最多算小丑吧。” 姜雨摸摸他的头:“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变成小丑。” 因为呆在这个学霸男朋友身边 小丑永远是她自己。 北城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条件还不错,双人间。 裘历的室友是个运动型小帅哥,身高比他稍矮几分,小平头,穿运动衫和球鞋,看着特阳光开朗。 一看到裘厉进来,他立刻凑上来,热情地给他提行李:“你好你好,我叫何英俊,本校生,请多关照。” 裘厉性格慢热,不太喜欢这种自来熟的家伙,冷冷淡淡没有回应。 倒是姜雨,笑着帮他寒暄道:“他叫裘厉,海城大学来的,往后日子里,请多多关照呀。” “我知道你!之前看宿舍分配表的时候,就瞅着你的名字眼熟呢!没想到真是啊!你上过电视,名人呢,海城的文物走私大案是你的首功吧!卧底啊卧槽,牛逼!真牛逼!我以前也想学好心理学,往后去警局上班,分析犯罪心理什么的,这是我的梦想啊,我可太崇拜你了。” 裘厉面无表情地转身,对姜雨道:“去后勤。” “去后勤干嘛呀?” “申请换宿舍,吵。” 姜雨看着何英俊无辜的表情,说道:“别啊,这间挺好的,向阳面,室友也很可爱啊。” 虽然有点闹腾,但姜雨觉得,裘厉这孤独的性子,生活中是很需要有人来闹一闹的。 要放他一个人呆着,指不定兜兜转转又走到什么隐僻小路上去了。 何英俊见自己被嫌弃了,赶紧找补道:“那什么,听说你腿执行任务的时候断了,放心,以后上下楼梯我可以搀你,打水外卖什么的,也都包在我身上,我会很关爱残疾同学的!” 裘厉已经极度忍耐了,拳头都握紧了,想打人。 姜雨连忙握住他的手,对这个脑子好像缺根弦儿的何英俊同学说:“他没有残疾哦,腿伤已经治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何英俊很想认识裘厉,于是说道:“那个晚上我和本校的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玩狼人杀,正好缺人,你们要加入一起玩吗?” “不去。” “好呀!” 姜雨和裘厉同时开口,非常没有默契。 何英俊看着他俩:“那去么?” 裘厉垂首望了姜雨一眼,姜雨拉着他的袖子连连点头,似乎很想去。 他默了默,说道:“去。” “成成成!这可太好了!哈哈哈哈。” 姜雨知道裘厉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不过她真是希望他来到新环境,能够认识新朋友,这对【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也有帮助。 她希望裘厉能够真正走在阳光下。 而这份阳光,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能够给到的,除了她以外,来自父辈的关爱、来自朋友真挚的友谊、来自师长的教诲这所有的正向能量,都可以重塑一个人支离破碎的灵魂。 能够认识新朋友,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呢。 晚上,姜雨拉着裘厉来到了学校外的一家口碑不错的桌游室。 何英俊向他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七八多位同学,都是北城大学心理学院本校的研究生,有保研的、也有自考的,他们好像都知道裘厉,看他的时候,目光带了几分歆羡和钦佩。 不过这里面的羡慕多多少少应该和他身边的女孩有关。 校花级的女朋友,都毕业了,还这么耐心地陪着男友来参加这种交友局,就很让人羡慕。 而随着游戏渐入佳境,姜雨慢慢发现,和心理学院的同学玩狼人杀,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的全面吊打。 她本来以为自己游戏玩得不错,以前和步希她们一起玩,她总是能唬住她们。 然而和这些同学玩,她的骗局分分钟就被识破了。 不过和裘厉比起来,这些同学的水平又显得很一般,有裘厉的局,无论他扮演狼人还是村民,都能够骗得得对手团团转,套路一环接着一环,直接把高端局拉成了神级水平。 姜雨这个渣渣,为了不拉低队友智商,只能退出了游戏,坐在边上看裘厉玩。 她看着裘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言,还能把这么明显的谎言说得让人深信不疑。 姜雨深深感觉,将来要是和这男人结了婚,还不分分钟被他吃定了呀。 中途,姜雨离开气氛紧张的桌游室包厢,去大厅沙发上稍事休息,大厅还有两桌人正在玩游戏,笑闹声响成一片。 姜雨磨出手机,给步希发了一条信息—— “我才发现,裘厉这个男人太能骗人了!刚刚狼人杀,他居然一局都没输过!太可怕了吧。【颤抖】” 步希:“如果他真的这么会骗,你现在才发现,说明他不骗你。” 姜雨:? 姜雨:“你怎么这么优秀?” 步希:“【叉腰】。” 姜雨:“如果他以后骗我,分分钟的事啊。” 步希:“婚姻的本质就是谎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美满幸福,不要太较真。” 姜雨:“你好像很懂。” 步希:“虽然我没结过婚,但是从小看我爸妈的婚姻一路过来【沧桑点烟】” 姜雨:“充满谎言的婚姻,总好过充满暴力。” 上一世,她经历过那样的婚姻,她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炼狱。 然而就在姜雨喝完了纸杯里的温水,准备起身回包厢的时候,只见桌游室的大门被推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她一抬头,便撞上了对面来人那双漆黑冷寂的眸子。 手上的水杯,骤然落了地。 那是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眼睛,让她无法喘息。 而今的霍城,早已经不复高中时期的蠢样,相反,他一身冷冽的黑色夹克衫,俨然和上一世的那个恶魔一模一样,这让姜雨心底泛起一阵阵的恶寒。 霍城也看到了姜雨,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 忽然,他嘴角绽开了一抹邪佞的笑意:“好久,不见啊。” 正文 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姜雨回到了包间,明显有些魂不守舍,视线总是往门的方向飘。 她不害怕霍城,但她最害怕的是霍城和裘厉碰面。 前段时间海城走私文物的案子,主犯便是霍城的堂兄,霍城和裘厉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而【知过】app仍旧没有给姜雨发来任务成功的消息,有了程野的前车之鉴之后,姜雨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任务没有成功,说明裘厉仍旧没有摆脱上一世的宿命。 姜雨已经十万分地小心了,让他搬到家里来,管着他,把自己的爸爸分给他,本来以为一切都会慢慢明朗。 然而在她刚刚看到霍城的那一刻,心态彻底崩了。 霍城回来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姜雨不敢想 裘厉将姜雨魂不守舍的模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点累,想回家了。” 他果断结束了正在兴头上的游戏,和姜雨离开了桌游室。 出门的时候,姜雨心惊地四顾环望,幸而没有看到霍城的身影。 就担心裘厉和他撞上。 不过他应该也和朋友在包厢玩游戏。 姜雨安慰自己只是巧合,都时隔这么多年了,她和霍城之间兴许霍城早就没什么了,即便偶然相遇,也权当陌路。 没必要害怕。 谢渊不让裘厉住姜雨的卧室,另外给他收拾了隔壁的房间住着。 晚上,姜雨无可避免地做了噩梦。 梦境里,她似乎回到了上一世,在那个男人拳打脚踢的凌虐中,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环抱着自己。 单薄的睡裙遮挡不了身上的淤伤,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她看到那个男人瘦削的身影。 霍城的心理医生,裘厉。 冷漠的黑瞳仿佛不带人间的情感,仿佛从地狱中来的使者。 霍城醉酒沉沉睡去,她宛如被人随意丢弃的砧板鱼肉,躺在冷冰冰的地板山,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眸子里,只有死寂。 很快,男人走到了她身边,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就像抱着一头受伤的小兽。 怀抱冰冷,但嗓音却温柔—— “睡一会儿。” 姜雨被他抱到了沙发上,一件外套搭在了她身上,她沉沉闭上了眼睛,困意上涌。 但她仍旧能感受到男人的指尖无比温柔地触摸着她手臂上的淤青伤痕,然后缓慢地为她涂上清凉的药膏。 他嗓音低沉有磁性,缓缓飘入她的梦境里—— “梦境很美,有蓝天白云,白云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盛开着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小花,泛着晶莹的露珠。小雨躺在草地上,嗅到了泥土的清香,微风吹拂着脸颊,仿佛一片羽毛落下来” 在他缓缓的催眠中,姜雨两年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而当她再度睁开眼,空荡荡的放家里,只有那个醉酒的恶魔,胸口插着一柄尖锐的水果刀。 腹部胸口有很多很多伤口,数不清,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刀。 他死透了,尸体没有温度。 裘厉坐在地上,手上沾满了鲜血,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很冷。 她看着他宛如恶魔般的笑容,瘦弱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是裘厉做的! 再后来,他被铐上手铐,押上了警车,回身望了她一眼。 他面无表情,但被铐住的手,偷偷比了个心。 深夜,姜雨的梦中梦惊醒了过来,裘厉还在看书,听到她的动静,从隔壁房间过来了。 “怎么,做噩梦了?” 姜雨颤抖的手抓住了裘厉的衣领,隔着深沉的夜色,看着他漆黑有光的眸子。 她嘴唇哆嗦着,想让他不要杀人,但是良久,却只颤抖地唤了一声:“阿厉啊。” 裘厉眉心微蹙,伸手捧住了小姑娘的肩胛,却发现被背部润了一片。 “梦到什么了?” “好可怕。”姜雨崩溃地扯着他:“梦到你坐牢了。” 裘厉: “你不是想我死,就想我坐牢?” 姜雨抱着他的腰,带着哭腔道:“谁让你这么这么不乖啊。” 裘厉无奈地笑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还不乖吗。” “今晚你别走,陪我。”她只有抱着他,才稍稍安心些。 那一晚,裘厉前所未有的ntly,从始至终只有一个posture,就是抱着她,slolyove。 他没有顾着自己,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抚慰着她。 在他轻声道耳语中,姜雨又一次跌入了美轮美奂的梦境中。 那晚前所未有的绝佳体验,足以令她此生难忘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洗脸刷牙的时候,看着自己潮红的脸颊,很羞耻。 迟早死在这个男人怀里。 而那天之后,姜雨再也没有见过霍城。渐渐的,她真的把那次相遇,当成了巧合。 或许霍城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学生时代幼稚的纠葛,在漫长的人生过程中,不值一提。 那天下午,姜漫依去“漫步”酒吧给员工们发工资,姜雨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告诉她,程野拍戏的过程中受伤了。 姜漫依立刻丢掉了手里的活儿,跟姜雨一起开车去了德辉私人医院。 这件医院一般收治位高权重的病患亦或者明星艺人,普通老百姓是不会来这种医院看病的。 因此,医院的病人不多。 洁白的走廊非常干净,几乎可以说纤尘不染。 这一路上,姜漫依的心都揪紧了,不知道他伤的究竟有多严重。 听姜雨说,是拍动作戏的时候,吊威亚发生问题,摔了下来,好像是把脑袋给摔着了,她也刚接到电话,情况未知。 病房装修精美,色调温馨,没有医院白色病房的压抑感,倒像是高级酒店套房。 程野已经醒了过来,头上裹着白色的纱布,傻了吧唧地坐在病床上。 姜漫依看到他没有大碍,松了一口气,坐在病床边,抚着他英俊而苍白的脸颊:“野哥,感觉怎么样?” 程野茫然地看着她:“你是谁?” 姜漫依:? “我是漫漫啊。” “漫漫?”程野皱眉,思忖了片刻:“漫漫是谁?” “野哥?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时,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走了进来,对姜漫依道:“病人脑部受伤,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忆,或许会忘记身边的人。” 姜漫依傻了:“失忆?你是说他不记得我了?” “您不用担心,只是暂时性失忆,我们一定会全力治疗。” “其他方面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姜漫依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为他的平安而欣喜,还是为他的忘却而悲伤。 他是她从青春时期就迷恋的男人,她那么平凡和普通,却能得到他的青睐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姜漫依都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而当这份幸运戛然而止的时候,姜漫依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地仿佛全世界都黯然褪色,她的人生一下子变成了灰白色。 那两天,姜漫依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陪伴着程野,试图帮他想起什么来。 失忆之后的程野,性格也变得内敛了很多,每天似乎也没别的事情可做,拿着一枚切割无比完美的两克拉的钻戒,往护士小姐姐手上戴。 姜漫依听经纪人说,本来那天程野是准备要跟她求婚的,谁承想出这样的意外。 而现在的程野,一门心思就想找到这枚戒指的主人,就像拿着水晶鞋找灰姑娘的王子。 他先试了姜雨的手,发现指环略松,接着又挨个将私人医院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的手都试了个遍。 不过这些小姐姐的手要么粗了要么细了,很难找到能完美契合这枚戒指的那一双手。 后来,这枚戒指终于完美地戴在护士长的手上。 然而,年逾五十的护士长无可奈何地看着程野,说道:“大明星,如果早个二十年,我肯定欣然接受你的爱意,但是现在我儿子都要娶媳妇了,你这不合适不合适。” 程野看起来是个死心眼子的男人,他认定了能够戴上这枚钻戒的女人,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真爱。 “没关系,护士长姐姐,年龄阻挡不了爱情,世俗的观念更加无法阻挡我对你的心。” 护士长扶额,退换了钻戒,并且一本正经道:“你要是再纠缠不休,我就要报警了!” 姜漫依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程野面前,拿起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在程野眼前晃了晃,不满地说:“看到啦,我才是你要找的人。” 程野盯着她秀气纤长的手指,看了看,然后说道:“还真是你呀!” “不然呢。”姜漫依没好气地说:“好好的歌手,跑去拍什么戏,就你那点儿演技,看着都出戏” 程野没有理会她的吐槽,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所以,漫漫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 “求婚。” 姜漫依:? 就在这时,医院的医生护士全都走了出来,甚至姜雨和裘厉都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大家众口一词地喊道:“答应他!” 姜漫依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什么受伤,什么失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程野从小助理手里接过了提前准备好的玫瑰花束,走到姜漫依面前,单膝半蹲了下来:“答应了,再不能反悔。” “我答应,我我答应个鬼啊!”她一方面真的庆幸他没有失忆,另一方面又很是气愤:“是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受伤是真的。”程野卖惨道:“虽然不严重,但还是摔得够呛,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掉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不能和你共度余生,大概是没有办法平复遗憾了。” “” 姜漫依眼睛微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叹了一声:“我们都这个年纪了” “无论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只要牵着你的手,人生才刚刚开始。” 姜漫依看着被自己亲手戴上去的钻戒,试着摘了摘,不过没摘下来。 “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都赖不掉了。” 程野笑了起来:“那颗戒指,就像水晶鞋,是我请人进行过精算,只有你能戴上去,而且只有你,戴上去之后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刚刚护士长戴上去能摘下来,但是姜漫依尝试着用力摘掉指环,却无论如何都摘不下来了。 这戒指是她自己戴上去的,现在还真是有点进退维谷。 “妈,反正摘不下来了,你就答应程爸了吧。” “臭丫头,你也跟着他来骗我。” 姜雨笑了笑:“因为程爸答应过我一个条件,条件诱人,我只能帮他啦。” “妈妈辛苦养你这么大,一点小利益,就让你叛营投敌啦?”姜漫依不满地说:“倒是讲讲,他给你了什么好处?” “程爸,你答应了什么条件,自己讲给妈妈听咯。” 程野单膝跪在地上,牵着姜漫依的手,虔诚地看着她:“我答应她,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会尊重你、照顾你。你迁就了我这么久,接下来的日子,我会迁就你,陪你做你喜欢的事,就像过去你陪伴我一样。” 姜漫依眼底微红,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对程野的,也是对姜雨的 她终究还是答应了程野的求婚。 这个她喜欢了半生的男人,她愿意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如他所说的那样,绽开一段全新的人生。 姜漫依捧着鲜花,和程野走出了医院,也从眩晕的幸福中回过神来,才恍然想起了要秋后算账。 她望向姜雨和程野:“用失忆骗我戴戒指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看着她不善的眼神,姜雨和程野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决定一起望向了身后的裘厉。 裘厉:? 正文 真相 真相 柳叶虽然坚持自己不可能是谢渊曾经的初恋,但是她还是同意和姜雨去做了亲子鉴定,然后等待最终结果出来。 读研期间,裘厉顺利拿下了督导师的资格证,顺利成为了学界最年轻的注册督导师。 毫无疑问,他的成就远在其父之上。 宋裕和多次联系裘厉,希望他能够加入警队,为守护万家平安贡献力量,甚至搬出了“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的说辞。 然而,裘厉还是拒绝了宋裕和的邀请。 他一共就两条腿、一颗心脏,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可以随意自残、甚至自杀的少年。 他对姜雨失约过很多次,但往后余生,绝不会再背信弃义。 世界和平是靠宋裕和这样出身良好、满腔正义、对世界充满责任感的男人来守护的。 而他这半生走来,每一脚都踩在泥泞里,满身黑暗,又如何去拯救世界。 唯一带给他的世界带来阳光的人,是姜雨,所以裘厉只想守护着她,信守承诺,好好过完这一生。 谢渊投资给裘厉开了一间咨询室。 咨询室选址非常妥帖,位于市中心的小公园里,闹中取静,算得上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一处良居,开一个心理咨询室,在恰当不过了。 大自然本身就是治愈人心最好的良药。 只不过公园里那儿可是寸土寸金的地价,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商业建筑,能在这种地方开一个心理咨询室,谢渊可以说是不计代价给出了投资。 咨询室开业第一天,姜雨便帮着裘厉收拾房间,问诊室、催眠室、调节室分门别类地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还从家里拿来了他的所有高大上的荣誉证书,摆在了最显眼的架子上,推开门就可以看到。 “这么大的办公楼,保洁阿姨都配了十二个,保安六个,所以我爸究竟给你投了多少钱啊?” 姜雨坐在他面前的办公桌,好奇地问。 “具体多少,他没说,我也没问。”裘厉平静地说:“不过你爸终究是生意人,从今往后十年间,店里一半的收入都归他。” 姜雨惊叹一声:“十年啊!一栋楼而已,他买断你十年的时间!这也太会打算了吧!你同意了?” 裘厉拍拍小姑娘的脸蛋:“毕竟我有求于他。” “你求他什么了?” “求娶他的女儿。” 姜雨闻言,抿嘴笑了起来,灿烂如春阳:“你求他,求他还不如直接求我本人呢。” 裘厉被小姑娘的笑容吸引了,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她,鼻翼贴在她的侧脸鬓间:“好啊,我求你。” “求我什么?” “求你” 话音未落,裘厉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微微皱眉,正要挂断手机,却看到来电显示—— 宋裕和。 裘厉接过了电话:“宋老师。” 宋裕和嗓音低沉,说道:“小厉,老师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两天后,裘厉独自来到了北城第三监狱,在监狱里的保管室里,他拿到了父亲裘绍的遗物。 父亲是死于睡梦中的心脏骤停,但是按照宋裕和的说法,更有可能是自杀。 他有睡眠方面的困扰,最长的纪录是连续一周不曾入睡。因此,他一直在医生那里获取安眠药片。 但这些药物他平日里并没有服用,每次取过之后偷偷藏匿起来,待到收集够了大量药片之后,一次性服用,用量足以致死。 或许自杀的念头早已有之,原因是什么,裘厉并不感兴趣。 这个男人于他而言,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仇敌,他对他的憎恨来自于幼年时长夜难眠的恐惧和忌惮、惶惶不可终日里的精神崩溃。 这个男人,造成了他一生的悲剧。 对于他的死,不管是自杀还是怎样,裘厉毫无感觉,他甚至都不想在监狱领取遗物。 看到他的东西,他都会产生生理性的作呕。 然而宋裕和却坚持让裘厉过来领取遗物,他说里面或许会有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物品保管室里,裘厉打开了裘绍最后留下来的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有火化之后的骨灰盒,骨灰盒旁边是一些日常用品衣物。 裘厉对他的憎恶,让他不想触碰和裘绍相关的任何东西,所以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没什么重要的。”裘厉敷衍地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对保留遗物的监狱工作人员道:“我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麻烦你帮我处理掉,谢谢。” 然而工作人员却叫住他:“宋警官临走时,坚持让你一定要把所有物品都检查一遍。” 裘厉心下虽有诧异,但也不吝惜这点时间,又重新翻找了一下遗物。 在衣服的最底层,他看到一张裘绍的结婚证。 这应该就是裘厉父母的结婚登记证书。 母亲死于难产,裘厉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甚至她的名字,年龄裘绍都从来没有对他说起过,更没见过母亲的照片。 裘绍似乎有意将母亲从他的记忆中淡去,她在裘厉年幼的心目中,完全是空白格一般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裘厉认识了任娴之后,会情不自禁地将这个充满爱心的温柔阿姨,当成是自己妈妈。 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化记忆之后,认知里,任娴就成了他的“妈妈”,再也不曾怀疑过。 现在,当裘厉翻开结婚证,看着那张从未见过的结婚合影照时。 忽然,一道电流击中了他的心! 照片上的女人,赫然正是柳叶! 她笑得那么开心,嘴角有两个清甜的酒窝,温暖阳光。 虽然时隔这么多年,模样有所出入,但是从大致长相上来看,这个女人铁定就是柳叶无疑。 虽然柳叶而今也不年轻了,但保养得还是非常好的,看上去和照片上的女人,相差无几。 裘厉看着那张照片,一颗心砰砰直跳,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结婚证的背后,是裘绍熟悉的字迹,歪歪斜斜地写着—— “妈妈,没有死。” 毫无疑问,这几个字,是裘绍写给裘厉的。 显然,宋裕和也是看到了这几个字,才千叮万嘱,让裘厉一定要亲自取回遗物。 他知道这条信息对于裘厉有多重要。 半个小时后,裘厉头重脚轻地走出了第三监狱,监狱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旷野,狂风吹得杂草东倒西歪,裘厉站在空无人烟的街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皱巴巴的结婚证。 彻底放空了的大脑。 妈妈没有死,妈妈就是柳叶 怎么会,说不通,姜雨和谢渊现在信誓旦旦认为柳叶是步檀嫣。 难道他们错了,柳叶不是步檀嫣,柳叶就是他的妈妈啊!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应该 裘厉紧紧攥着结婚证,头重脚轻地走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忽然想起了那日对柳叶的催眠。 他探悉了柳叶失去的前半生,虽然没有更多具体细节,但是看得出来,她和曾经的丈夫有过一段非常甜蜜幸福的恋爱时光。 在柳叶残损的记忆里,他们年幼相识,十八岁恋爱,二十三岁结婚,生了一个孩子 柳叶对他唯一的印象,那个孩子是儿子,很聪明,喜欢玩拼图。 不,妈妈不是难产死了吗,怎么会知道他聪明,怎么会知道他唉玩拼图? 裘厉低头看着结婚证背面那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妈妈,没有死。 裘厉忽然想到一个令他的心彻底毁灭的猜测。 也许,妈妈就是柳叶。 也许柳叶就是 步檀嫣。 轰! 姐姐,姐姐,姐姐 她是他的姐姐。 是姐姐! 下一秒,裘厉跪在了地上,周围车辆喇叭鸣笛声、喧闹的人声、小贩叫卖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他跪在地上,任凭周围人向他投来无比诧异的眼光,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他的心彻底沉入了黑暗中。 如果真的是他的那样,那么他就万死难赎其罪,他终究还是拖着他深爱的女孩下了地狱,而且是最阴森恐怖的无间地狱。 一辆车从裘厉身边呼啸而过,一个漂移,轮胎摩擦地面发怵的尖锐刺耳声。 “你找死啊!”车里的男人咒骂着离开。 找死啊。 死啊! 裘厉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不远处的江边堤坝,那里是他和姜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毫不犹豫地狂奔了过去,爬上堤坝,看着眼前汹涌翻滚的江流。 他将那张写着“真相”的结婚证狠狠地掷入江流,那一页纸就像一叶浮萍,很快就被汹涌的江水吞没了。 仿佛这样就能永远地将真相永远地掩埋。 可以吗? 还不够,远远不够 裘厉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他何尝不知,唯一能够掩埋真相,保护姐姐的方式,及时毁灭掉他自己啊。 裘厉闭上了眼睛,结束这所有的一切,就像不曾见过她,不曾认识她。 也许她会难过,会悲伤,会走不出来。 但至少,她不会下地狱 “小雨,如果有来世,来世我一定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来爱你。” 就在他将要纵身跃入江中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姜雨打给他的电话。 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裘厉闭上眼,接了电话—— “小雨。” “阿厉,我跟你说一件事!”姜雨的声音似乎很激动:“刚刚,刚刚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她真的是我妈妈,真的是我妈妈啊!她就是步檀嫣!我妈妈真的没有死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天呐,我要幸福死了!” 裘厉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刚刚爸带着妈去医院检查过了,妈妈的脸的确被动过,有人给她整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爸猜测,那人不仅动过他的脸,还动过她的记忆,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催眠不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么?” 听到这句话,裘厉猛然睁开眼睛,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危险的江畔。 “你说什么?” “我妈妈被人掉包了,她被人换了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才不是柳叶呢,她是步檀嫣。” 裘厉忽然反应过来了。 “小雨,你只比我大一岁,对吗,只大一岁?” “什么一岁,我只比你大三个月好不好!” 裘厉骤停的心脏终于重新复苏,重新开始跳动了起来,从来未曾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放松。 姜雨撇撇嘴:“但是!哪怕只大一分钟,我也是你的姐姐。” “你不是我姐姐!” “哈?你吃错药啦!” 裘厉笑了起来,尽管笑得很狼狈:“你个死丫头,你不是我姐姐啊。” “啊你姐姐现在没时间跟你吵架,回来有你好看。” 姜雨懒得理他,“砰”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裘厉索性躺在了堤坝上,看着无尽湛蓝的天空,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之后,他全身乏软。 是啊,姜雨怎么可能是他姐姐。 步檀嫣生了姜雨两年之后“去世”,即便那时候,她遇到裘绍,那时候,裘厉也已经出生两年了。 他怎么可能是“步檀嫣”的儿子。 当天晚上,裘厉回到了水汐台的那个“家”。 家里已经空置很久了,但是并没有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沙发上遮盖灰尘的白布被撤走了,桌上也没有灰尘,似乎时常被人打扫着,甚至茶几上还有一束干枯的插花。 只有姜雨有家里的钥匙。 他似乎能看到,离开的这三年,姜雨时常回家坐坐的身影。 这三年,他也真够混账的 裘厉从柜子里取出了尘封已久的钥匙。 在裘绍被警方缉捕以后,裘厉便再也没有打开过裘绍的房间门了。 他不想接触和他有关的一切。 钥匙打开了房门,这件房倒是落满了厚重的灰尘,窗帘禁闭,房间里的味道宛如暮色沉沉的老者身上散发的气味。 当年裘绍入狱,房间里和案件有关的物件已经被带走了,包括他书架上的所有病患资料和工作档案记录,都没有了。 不过很快,裘厉还是在飘窗下面暗藏的柜子里,翻找到了三本厚厚的陈旧日记。 裘绍从小到大,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会写,这些日记,真实地记录了他的心路历程。 裘厉坐在椅子上,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恶心之感,开始这本日记。 这本日记的女主角只有一个,就是柳叶—— “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人群,甚至不喜欢人。或许正如老师所说,这种孤僻的性格,不适合来学校念书,更不适合寄宿。我没有朋友,那些人叫我怪胎、精神病、疯子,而我只觉得他们可笑 “小柳是我唯一的朋友,当别人朝我掷石头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挡在我面前的人,石头砸到了她,把她额头砸了个小包,竟有点可爱。” “我给她涂了药,她因为我受伤,我想让她离我远点,这样别人就不会欺负她了” “她的衣服被人从女生宿舍扔下来,那些女生排挤她,就像他们讨厌我一样,哦,只是因为小柳是孤儿。但我觉得,她们只是嫉妒她,嫉妒她的美貌和成绩。” “我保护不了她。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恶意,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她?如果可以,真想变成大坏蛋,毁灭这个世界。” “周昊那个王八蛋,让人把我扔进了河里,水好冷,我在河里一直待到他们走。那晚叶子来找我,我们一起坐在桥洞底下,聊到了未来,她说她想学芭蕾,想成为舞台上漂亮的白天鹅,可是没有钱,芭蕾的学费很贵。” “如果她跳芭蕾,一定很美很美,可我帮不了她,我真没用。” “后来我们又聊到了学校那帮人,我说希望他们死,叶子说不要,如果我杀了他们,我要坐牢,将来就没有人和她当朋友了。” “我答应她,暂时不杀他们。我要和她当朋友,一直陪着她。” “大学,我成了叶子的男朋友,我拥有了她,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过去所有的磋磨和难堪,都变得不值一提,只有她,是我最大的美好和幸运。” “白天、夜里我们疯狂口口,她是我的一切,我宁愿死,死在她怀里,过去所有的苦难,都尽数消解,我的世界只有她,她也只有我。” 后面几乎有半本日记,内容都不太适合作为儿子的裘厉去看,所以他快速跳过,翻到了第二本日记,里面有父母结婚之后的内容—— “叶子怀孕了,她真的很开心,她说想生个女儿,女儿贴心,可以陪着我。妊娠反应非常严重,从第三个月开始,叶子每天都会呕吐,吃不了东西,人也慢慢消瘦了下来。” “医生说她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不建议生这个孩子,但是叶子坚持一定要生,从第五个月开始,她卧床养胎,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几乎不会出房门,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我很心疼她,也越发对这个孩子生出怨怼。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叶子这样受苦,希望这个孩子能像我一样爱她。” 再往后的内容,笔迹很凌乱,有眼泪晕染墨水的痕迹,看得出来裘绍当时何等崩溃—— “叶子走了,我的叶子走了医生说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想要这个孩子,这个满身褶皱的恶心的怪物,他带走了我的叶子。” “不是女儿,不是叶子想要的女儿为了生这个怪物,叶子付出了生命,他却没有让她如愿,得到女儿,我恨他。” “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他不去死!” “我不止一次想要掐死这个襁褓中的怪物,但是掐死他,叶子也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留给我的只有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 “夜好长,怪物又在哭,我没有理他,邻居的女人一直在敲门,说孩子哭声吵得她睡不着,我直接催眠了她,让她在楼下花园里睡了一夜。” “该死的,这个怪物” “怪物渐渐长大了,他一点也不像叶子,话很少,也不爱笑,我不爱他,怎么办,叶子,你告诉我怎么办?” “叶子,我控制不住想要折磨他的欲望,你会不会恨我?” “怪我吧,怪我的话,也许你会来我的梦里,让我住手,这样我还能再见见你。” “怪物慢慢长大了,可叶子,我再也没有梦到你了,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叶子,昨天有个跳芭蕾的女人来咨询我,想让我用催眠帮她假死,逃离现在的生活。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像你呢。” “她芭蕾跳的那么好,我记得,好像这也是你的梦想。” “叶子啊,我忽然有个好主意。” 正文 妈妈 妈妈 当天晚上,裘厉将日记本放到了谢渊面前,所有的真相一瞬间清晰。 当年,步檀嫣找到了据说是业内最权威的催眠师,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帮她摆脱原生家庭。 日记里有一段内容,记录着步檀嫣当年的原话—— “我原本以为,只要帮他们摘下了een的桂冠,他们就会放过我和谢渊,不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可是我错了。步家好不容易出现一位芭蕾舞女王,他们怎么可能容许她有半步的‘行差踏错’,未婚生子这样的污点,会令整个家族蒙羞。” “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拿下een,我将被永远钉在神坛上,除了‘死’,我别无选择。” 步檀嫣为了摆脱步家的束缚,开始了她的假死计划,那一场世纪演出,步檀嫣的一支《天鹅湖》,惊艳了所有人,成为后人再难复制的经典演出。 不会有人知道,那场演出,是她在裘绍催眠的情况下完成的,而演出结束,步檀嫣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地“身亡”,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在裘绍的帮助下,从艺术中心运往殡仪馆的车辆发生了“车祸”,裘绍带着步檀嫣趁乱逃离了现场。 步家没有办法接受步檀嫣为了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假死失踪的行为。 她刚刚摘下een的桂冠,如果闹出这样的丑闻,步家一代代的努力,都会烟消云散。 她会令整个家族蒙羞。 所以步家只能将计就计,对外宣告了步檀嫣的死亡。 而舞台上最绚烂的死亡,彻底铸就了步檀嫣不朽的芭蕾舞传奇。 然而,步檀嫣没有预料到,远离了步家的控制之后,她再度陷入了更加恐怖的漩涡中。 裘绍将她关在他的咨询室地下室里,开始对她进行长期而秘密的深度催眠,点点滴滴,将柳叶的记忆全然灌注到了步檀嫣的脑海里,并将原本属于她的回忆慢慢剥离,直至消失。 从日记来看,这个过程至少花了五年的时间,一点点将步檀嫣变成了“柳叶”,而那时候的裘厉,已经七岁了。 同时,她的容貌也被现代高超的整容技术改变了,她被整容成了柳叶的模样。 只是,同外貌的整容一定会留下瑕疵或者差异一样,记忆的灌输也并不能彻底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裘绍按照自己的回忆来催眠步檀嫣,但是很多细节,步檀嫣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就像看了一部小说或者电视剧,这些回忆与她而言,还是很陌生。 因此,在裘绍被捕入狱之后,步檀嫣一点点地又丢失了他灌输给她的回忆。 “柳叶”总是说,自己有间歇性失忆症,有时候能想起来一些事,有时候又会忘却。 但她唯独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孩子。 她常常透过地下室的天窗望向窗外的草地,总能看到那个孩子趴在草地上玩拼图。 她无法和他说话,但她知道那是“她的儿子”。 后来警方带走了裘绍,却并不知道咨询室里有一个隐藏的地下室,地下室里的食物维持了步檀嫣两个月的生活,后来她被前来收房的房东给放了出来。 而那时候的步檀嫣,记忆早已经混乱了。 她用裘绍给她办理的“柳叶”的身份证件,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谢渊拿着日记的手在颤抖,他无法想象,阿檀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裘绍已经死了,或许谢渊会想要立刻亲手结束他的性命。 柳叶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将那本日记大致地翻阅了一遍,那些曾经裘绍植入她脑海的记忆,慢慢开始复苏,她回忆起了很多过去的事,但是偏偏便想不起来有关步檀嫣的事情。 “还需要时间。” 沙发边,裘厉解释道:“裘绍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剥离了小雨妈妈的记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复原的,不过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想起来。” 谢渊当然也明白,想让“柳叶”变回曾经的步檀嫣,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可以耐心地等待。而唯独难以释怀的事,是让他最爱的女人,遭受了这半生的艰辛。 谢渊握着步檀嫣的手,压着嗓子道:“阿檀,你告诉我,他有没有欺负你?” 步檀嫣从他忍耐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他内心压抑的怒意,而偏偏始作俑者已经离开人世,他甚至都不能够为她报仇。 步檀嫣回想着过去那些碎片的记忆,她不能说裘绍对她很好,因为他整整关了她五年。 但他也的确没有伤害过她,因为任何身体的伤害,如果不是出于她本人的意愿,便会破坏记忆的植入,让她陷入痛苦之中。 而这份痛苦,迟早会导致精神崩溃。 裘绍不是冲动的男人,而恰恰相反,他自律得可怕。 “没事。” 良久,她终究只能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我会治好你,让你忘掉本不属于你的糟糕记忆。”谢渊轻抚着步檀嫣的脸蛋,安慰道:“忘掉那些不堪” 对于步檀嫣来说,这一切的经历,的确是可怕到了骇人听闻。 可是对于“柳叶”而言,那些记忆却并非全然不堪,至少,她记忆中还有一份最真挚的美好 那是“柳叶”曾经豁出性命,也要保下来的孩子。 “柳叶”的记忆植入了步檀嫣的脑海里。而与此同时,那份爱,也深深地根植在了她的脑中。 她望向了裘厉。 面前的少年高大硬挺而沉默寡言,就像当初她透过低矮的天窗,看到他独自在草地上拼图,彼时稚嫩的五官,现而今越发显得凌厉,如深渊的一般的瞳眸昭示着他成长的岁月,并不青葱。 他一定经历了很多苦难。 “小厉啊。” 步檀嫣伸手抓住裘厉的手背,裘厉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似有些不知所措。 步檀嫣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很用力:“小厉,我是妈妈啊。” “妈妈” “妈妈”这个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裘厉供奉在心底最神圣的祠堂里。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和光。 可是后来,这束光黯淡了,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已经死了。 面前的步檀嫣,和他的妈妈拥有相似的面容,拥有共同的哪怕并不清晰的记忆,拥有对他最深挚的爱 裘厉的脑袋僵硬地抬了起来,望向了面前的女人:“妈妈” 就在这时,谢渊猛然攥住了他的衣领,然后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裘厉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地板上,曾经受伤的那条腿崴了一下,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步檀嫣都惊呼了起来,姜雨立刻跑过去将裘厉扶起来:“爸,你干什么!” 步檀嫣也站了起来:“小厉你没事吧!” 谢渊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他不是你的孩子,小雨才是,我才应该是你的丈夫。那个女人的人生,不是你的!你就是被这家伙的父亲害了!你现在还要认凶手的儿子吗!” 步檀嫣被谢渊狠狠攥着,不让她靠近裘厉一步。 姜雨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渊,眼角渗出了眼泪,心疼地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也是受害者啊。” 谢渊已经被怒火席卷了理智,听不进去任何话。 他看着裘厉那张脸,满脑子都是他的父亲裘绍那几年对步檀嫣的所作所为 “你滚出我的家,离开我的家人。”他沉声道:“否则我要你好看。” 裘厉艰难地站起了身,勉强地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说完,他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谢家大门。 姜雨立刻追了上去,谢渊在身后厉声喊道:“姜雨,你给我回来!” 姜雨没有回头,谢渊生气地要追上来,步檀嫣却拉住了他:“你冷静一点,怎么能把火气发泄在我孩子身上呢!” “他不是你的孩子!”谢渊愤怒地吼道:“他是凶手的孩子!” “你不可以这样说他。” 步檀嫣虽然很爱谢渊,不管是带着柳叶残缺的记忆也好,还是她原生的潜意识,她都很爱谢渊 但现在,裘厉在她心目中,同样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她可以丢弃柳叶的绝大多数记忆,但裘厉她舍不得丢。 “谢渊,你不可以欺负我儿子。” “他不是你儿子!” 谢渊克制了大半辈子,情绪从来不会外露,但是这一刻,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很愤怒,这股愤怒来自于心疼。 看到那本日记,他的心都要碎了。 “阿檀。”他捧着她的脸,急促地呼吸着,亲吻着她的额头和鼻尖:“你是我的阿檀,是我和小雨的阿檀,我们是一家人啊。” 步檀嫣回吻了他一下,柔声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在女人柔和的嗓音里,谢渊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他不想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费心劳神,他只想守住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裘厉的腿伤着了,走得很慢,凉凉的月光下,他一瘸一拐的身影萧疏冷寂。 姜雨追上了他,搀扶着他:“阿厉,我爸不是有心的,他就是” “凶手死了,谢渊的一腔怒火没有地方发泄,我是他最好的发泄出口。” 裘厉看得很透彻:“他愤怒是应该的,我不怪他。” 姜雨就怕裘厉伤心,毕竟之前他对谢渊的感情不似作伪,他真的把谢渊当成了父亲。现在看他情绪还算平静,她也松了口气:“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裘厉停下脚步,捋了捋姜雨鬓间的发丝,柔声道:“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地狱,没有任何事比我眼前的姐姐更重要。” 在他经历了今天差点以为姜雨真的是他“姐姐”之后内心的地狱,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裘厉感到害怕和惶恐的了。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而这股坚定的力量,也感染了姜雨。 一下子,她觉得在这个男人身边,心就安定了。 “你现在应该回去,好不容易找回妈妈,你应该和他们呆在一起。”裘厉对身边的姜雨说:“等过段时间,步阿姨状态好些了,我在帮她催眠,试着找回过去的回忆” 姜雨低头看着月光下轮廓浅淡的影子,顿了片刻,伸手攥着他的手指,认真地说:“阿厉现在也有妈妈了。” “她是你的妈妈。” 她看着他,眼底绽开笑意:“我的就是你的啊。” 正文 求婚 求婚 姜漫依在得知了“柳叶”真的是步檀嫣以后,高兴坏了,甚至等不及天明,连夜赶到了谢家的宅子,见到了步檀嫣。 她拥抱了她,热泪盈眶。 但是现在步檀嫣还没有恢复记忆,虽然她也很高兴,但是终究没有姜漫依那么激动,很难给到同等的情感回馈。 姜漫依并不在乎,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是生命最大的馈赠了。 离开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姜漫依看到了被赶出来裘厉,以及坐在身边帮他按摩腿的姜雨。 姜漫依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能够理解谢渊的迁怒,但她更心疼裘厉。 她索性就把裘厉带回了自己家里,姜雨本来也要跟着一起去,不过裘厉让她留下来,今天是一家团圆的好时光,她最好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姜雨点点头,只说明天就去看他。 程野对谢渊此举,表示义愤填膺、非常不满。 倒不是因为他多有正义感,只是谢渊把女婿赶出来,无家可归,只能住在他家里,严重破坏了他浪漫的二人世界。 裘厉平时已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低了,穿拖鞋走里轻轻的,平时就蜷在沙发上看一本厚厚的专著,对程野穿裤衩四处溜达也见怪不怪。 但程野还是觉得不自在。 姜漫依很心疼裘厉,这几天都给他炖了骨头汤,伤筋动骨一百天,必须好好补身体。 “谢渊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程野舀了一碗白澄澄的浓郁大骨汤,边喝边说道:“当初还是他找了国内外骨科权威专家帮他女婿会诊,得,这一踹,几十万就这样踹没了。” 姜漫依安慰裘厉道:“小厉,甭管他认不认,你是我们家的女婿,就在我们家住下来,结婚的事跑不了,我这个当妈的说话还是有用的。” 裘厉还没说话,程野嚷嚷道:“不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让他俩和解。” “谈何容易。” 姜漫依跟谢渊认识时间最长,他太了解这个男人对步檀嫣的感情了。 虽然裘厉也是受害者,但他也是罪魁祸首的儿子,谢渊看到他就会想到裘绍 够呛。 程野谈了一口气:“设身处地想,我还挺理解谢渊。” “你俩不是一直不对头吗,怎么你还帮他说话?” 程野说道:“他只是把裘厉赶出来而已,如果换了我是谢渊,发生这种事,我父债子偿都有可能!” 姜漫依看着沉默喝汤的裘厉,推了推程野:“行了,别说了,这事怎么算,都算不到小厉头上。” 吃过午饭之后,裘厉帮着收拾了碗筷,穿着小碎花围裙走出厨房,恰好看到姜雨带着步檀嫣走了进来。 步檀嫣眼睛都红了,走到他面前,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小厉,我是妈妈。” 裘厉眼神中有光芒,不过光芒倏尔间黯淡了下去:“步阿姨,我会尽快为您诊断治疗,恢复记忆需要一段蛮长的时间” 话音未落,步檀嫣抱住了他。 裘厉没说完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紧紧用抱着他的女人:“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你血缘上的妈妈,但是我我真的很爱你。” 柳叶的身体不好,医生多次建议这一胎最好不要,但她仍旧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多爱他啊! 而柳叶对裘厉的爱,那些记忆全部凝聚在了步檀嫣的脑海里,她捧着少年的脸颊,动情地说:“小厉,以后妈妈保护你,妈妈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裘厉瞳眸剧烈地颤动着,念出了久违的那两个字—— “妈妈” 那是他童年时期唯一的光,而见过任娴之后,这唯一的光芒也寂灭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妈妈”这两个字成了烫在他心上的一道不可磨灭的血痕。 妈妈死了啊!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啊。 “我憎恨那个男人,他剥夺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步檀嫣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但是你是我唯一的庆幸,我和她一样爱你。” 她和柳叶一样爱他。 “妈妈,我高考考了749,我是省状元,我现在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城大学最厉害的心理学专业。” 这些话,这些憋了很多年要说给妈妈听的话,他徐徐说给了步檀嫣听。 姜雨听着裘厉的这番话,也忍不住侧过头,眼底涌起酸涩。 她陪着裘厉一路走来,知道母亲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而步檀嫣拥抱他的这一刻,一切就都释怀了。 过去的所有苦难,在他带着颤栗喊出“妈妈”的这一刻,尽数消解。 步檀嫣做主,将裘厉接回了家中。 谢渊平静了好几天,没有那天晚上那样激动了,但是再看到裘厉,脸色仍然很糟糕。 不过是步檀嫣带他回来,谢渊没办法再把人赶走了,他对谁都能狠心,但是唯独对家里的两个女人心软。 那天中午,裘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谢渊赌气一直在书房里没露面,姜雨让他上楼去叫谢渊,给他们营造和解的机会。 裘厉下意识地喊了声:“爸,吃饭了。” 谢渊顺手就把手里的陶瓷茶杯扔过来,砸在门上,摔得粉碎:“再敢这样叫,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这一幕恰被路过的步檀嫣看到,她将裘厉拉到了自己身后,怒声道:“你要把谁的舌头割下来?” 谢渊唯独不敢对步檀嫣发脾气,因为这位大小姐那真是“雷公”脾气,平时笑得多灿烂,发起火来就有多凶残。 他看着她身后的裘厉,有些憋屈和愤懑:“割我自己,行吗。” 步檀嫣叉着腰,不满道:“你看看,就是你一天到晚在家里冷着个脸,把家里俩孩子吓得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把你赶出去了。” “怪我?” “不然呢。”步檀嫣道:“你都这个年纪了,还跟一孩子为难,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现在就尽管帮着他说话。”谢渊不满道:“等你恢复记忆了,我看你还会不会帮他。” “恢不恢复记忆,我都是小厉的妈妈。那么他叫你爸爸,你就得受着,反正迟早都要叫,对吗,小厉。” 裘厉乖巧点点头。 “小厉,喊爸爸。” “爸爸。” 谢渊气得人都要没了。 虽然他仍旧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但还是架不住姜雨和步檀嫣俩人的日常攻略,以及裘厉扮猪吃虎的本事。 现在步檀嫣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在家里捯饬一些小糕点,做好之后便让裘厉送到公司带给谢渊,增加俩人接触的机会。 谢渊味如嚼蜡地吃着步檀嫣的“黑暗料理”小糕点,看着对面乖巧的将糕点一件件摆在他面前的裘厉。 他平静地说:“妈妈说,这些都要我看着您,一个一个地吃掉,一粒渣都不能剩。” 谢渊快要干呕了,恍惚间甚至出现了幻觉,感觉裘厉好像在冷笑。 报复,绝对是报复! “放着,我后面吃。” 裘厉平静地说:“我要把盒子收回去,妈妈要检查。” “” 谢渊又拿起一块臭豆腐味的桂花酥,手都禁不住地颤抖着。 裘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以帮您分担。” 谢渊闻言,拿桂花糕的手立刻放下了:“你会这么好心?” 裘厉直言不讳道:“我有求于您,自然要尽心讨好。” 谢渊当然知道他想求什么,不就是等着他最后松口,让小雨嫁给他吗。 “你倒是直接。” “谢叔叔是聪明人,我没必要拐弯抹角。” “现在叫谢叔叔了?” “我也想叫爸,怕您又把我赶出去。” 谢渊将一块桂花酥递到他面前:“先证明你的诚意。” 裘厉吃了那块桂花酥,谢渊看着他明显地干呕了一下,心里倒是舒坦很多了。 他就想让这小子吃点苦头。 而裘厉也是说到做到,把剩下的几块桂花酥全解决了。 谢渊松了口气,抱着手臂从容地坐在沙发边,审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他仍旧能记得初见裘厉时,这男孩满身的阴郁,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躁戾。 现在的他,虽然五官越发凌厉,但眉宇间的磊落英挺取代了少年时的冷漠沉郁。 如果没有那本日记的事,谢渊也许会欣赏他,但现在,他看见他就讨厌。 但要真说憎恨吧也算不上,冷静下来,想到这孩子过去所经历的苦难,谢渊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他看着裘厉沉默地吃完了桂花糕,然后说道:“其实不必这般大费周章讨好我,你的催眠不是很厉害吗,看海城那起案子,你还能让催眠的人产生幻觉。你完全可以催眠我,让我接受你。” 裘厉擦掉嘴角的碎屑,认真地说:“我答应过小雨,不催眠家人。” “我不是你的家人。” “你是爸爸。”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裘厉仍有停顿。 父亲留给他的阴霾太深了,他很难毫无顾忌地念出这两个字。 谢渊感受到他的迟疑,但他还愿意叫他“爸爸”。 谢渊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冷静下来之后,对眼前这孩子,多了几分怜悯。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裘厉喝了一大杯水,稍许平复了一下腹中的恶心之感,然后缓缓说道:“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小区里的小孩,吃饭有人喊,出来玩也有家长看着,但我没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自己泡方便面,自己想办法弄吃的。对于那个男人而言,家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他回来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几乎不会和我说话。” “我问过他,他是不是我爸爸,为什么别人有妈妈,我没有。”裘厉拨着自己的指甲盖,平静道:“这个问题,总会激怒他。” “后来我稍大一些,有一次他在书房里打电话,好像是他进行精神实验的志愿者出了一些问题,协会紧急叫停了他的实验,不在给予任何批准和资金。” 小时候,裘厉以为那个男人是一个事业狂,后来他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恶魔。 他趴在门边听他激动地讲电话,看着气急败坏地摔了手机,那时候,他不会知道,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是他唯一一次用很温柔的语调跟我说话,让我坐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的椅子上,然后给了我一颗棒棒糖。” “我受宠若惊,撕开棒棒糖纸,都舍不得吃。后来他开始在黑屋子里播放幻灯片,强迫我看,第一张幻灯片,是男人和女人口口的画面” “行了,不要说了。” 谢渊打断了他,手攥紧了拳头。 裘厉很听话地闭了嘴。 良久,谢渊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来到窗边,点了根烟,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过去的事不提了,半年之内,把腿伤养好。” “半年?” “我不想结婚典礼的时候,你一瘸一拐地从我手上把小雨接走。” 人们常说,越害怕什么,便越来什么。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那段时间,姜雨总是遇到霍城。 回家的路上、北城大学的林荫小径边、甚至在姜漫依和程野的浪漫婚礼上,姜雨总是能看到霍城的身影。 他像一个恐怖的影子,如影随形地跟在姜雨身后,在某个僻静的角落里,凝视着她。 姜雨快要被霍城逼疯了。 她不害怕霍城,但是她害怕裘厉和霍城的接触,因为【知过】app还没有提醒她任务成功,所以裘厉仍旧有坐牢的可能性。 姜雨绝口不提有关霍城的任何事,她绝对不能让裘厉知道,霍城时常会出现在她的附近,对她虎视眈眈。 裘厉上一世杀害了霍城,被判处无期徒刑,重来一次,姜雨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那段时间,姜雨每晚都睡不好,总是梦到上一世的事情。 梦境里的裘厉,拿着那柄锋锐的刀刃,刀刃滴答滴答地淌着血,他站在血泊中遥遥地对她微笑着。 姜雨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直流。 裘厉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段时间,姜雨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不仅仅是在跳舞的时候经常走神,甚至在他单膝跪下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的双眸穿过了他,落到了他身后的某一处地方,满眼惊恐。 裘厉回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精心设计的求婚仪式,邀请了诸多朋友和亲友到场见证,在爱斯梅拉的大草坪上,有浪漫的小雏菊花束和粉色气球。 主意是程野给的,但是现场每一朵花的布置摆放,都是裘厉亲力亲为,很认真地对着空气排练了一整个下午。 然而,没有给到预想的惊喜,反而把姜雨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晚上,姜雨才慢慢回过神来。 在求婚的时候,她看到了霍城,霍城就站在爱斯梅拉校内草坪的尽头,冲到遥遥地微笑致意。 这可把姜雨吓得够呛,她好怕裘厉回头看到霍城,好怕两个人再度起冲突。 庆幸的是,霍城只是远远地望着她,并没有走近她,一直到求婚结束,他消失在了人群中。 姜雨抱着膝盖坐在懒人椅上,看着落地窗边滴答落下的雨水,手上的钻戒有鸽子蛋一般的大小,是裘厉毕业之后用挣来的全部积蓄,给她订制的钻戒。 姜雨摩挲着钻戒切割精致的表面,眸底一片温柔。 事实证明,谢渊的确很有商业眼光,他给裘厉投资开的工作室,不过一年的时间便收回了全部成本,今年上半年便开始盈利了,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 这些钱,他当然照单全收,然后开了一个专门的帐户储存起来,将银行卡给了姜雨保管。 虽然姜雨不缺这点钱,但是未来的婚姻生活,漫长的几十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爸爸妈妈也不可能一辈子陪伴着她。因此,他必须为姜雨好好地打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姜雨接受了谢渊的安排,好好地保管着这张银行卡。而事实上,即便谢渊没有用霸王合同分走裘厉一半的收入来源,他挣多少钱,基本上也都是交给姜雨。 以后的生活,会永远这般幸福下去了吧。 姜雨抬起头,恍然间看到落地窗外的街道上,霍城站在路灯下,远远地看着她! 外面淅淅沥沥落着小雨,他穿着一件黑色西装,衣服都被雨给淋湿了。 他远远地望着姜雨,嘴角绽开邪佞的微笑。 姜雨吓得赶紧将窗帘拉起来,然后关上了房间的灯,坐在沙发角落里,抱着抱枕,心下一片惶恐。 这里是她和裘厉的新房,刚搬进来没多久,霍城怎么会知道她的位置。 更何况,这样的高端小区,怎么会随便让外人进出?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也许不可能,但那个人是霍城,恐怕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吧,就像上一次在爱斯梅拉,他不也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吗? 就在姜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边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姜雨吓得赶紧抓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对着大门的方向。 男人打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姜雨看到,进来的人是裘厉,顿时松了一口气。 裘厉见姜雨手里竟然握了一把刀,微微惊愕:“你想干什么?” “啊,我想给你削水果啊。”姜雨掩饰住心里的慌张,故意说道:“一出电梯就听到你的脚步声啦。” 裘厉扫了眼茶几上的水果盘:“哦,那削啊。” 姜雨的手摸到果盘,里面只有洗好的一盘草莓。 她硬着头皮拿起了草莓,用刀子削掉了草莓上端的绿色叶子,勉强地笑着说:“这个好难剥哦,必须要用刀才能削掉。” 裘厉走到她面前,接过了“削”好的草莓,扔进她的嘴里,问道:“怎么回事?” 姜雨嚼着草莓,视线侧移,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没事啊。” “再说一遍,没事?” 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裘厉,索性直言说道:“我很害怕。” “怕什么?” 姜雨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草莓:“害怕不能当好一个好妻子;害怕未来几十年时间太漫长,很多东西会慢慢变化;也害怕幸福这么多,像海面上小美人鱼的泡沫,全都是虚幻,明天的太阳一出来就全消失了” 姜雨没有说谎,她真的害怕,怕霍城夺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 裘厉俯身凝望着她,判断着她话语里的真真假假:“你想的还挺多、挺复杂。” “女孩子结婚前都会想这些的啦,正常,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而已。” “都已经答应求婚了”他轻轻蹭着她的耳鬓,用性感有磁性的嗓音道:“现在说没准备好,会不会太晚了?” “不可以后悔哦?” “姐姐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要欺负你了。”他说着解开了领带,勾在了姜雨的颈子上。 姜雨脑子里尽是霍城面目可憎的脸庞,她脱口而出道:“欺负我那你会打我吗?” “” 问出这句话,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 裘厉看着姜雨,神色很复杂:“你问我什么?” “不是,没有。” “我打你?” “我问错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刚刚的确是带了揶揄玩笑的意思,但现在的裘厉似乎真的生气了,他松开了领带丢在一边,不再碰她,坐在沙发上,把果盘端在怀里,开始吃草莓。 兀自生着闷气。 姜雨见他一颗颗地吃着草莓,用脚尖点了点他的腰:“你给我留点。”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他还是反复质问这一句话。 “不是,我不是说你。” “你害怕和我结婚,竟然是担心我会打你?”裘厉看起来似乎很失望:“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姜雨这段时间,是真的快要被霍城给逼疯了,这个男人成天在她眼前晃,仿佛是在故意折磨她,她脑子都混乱了。 盘子里还剩最后一颗草莓,裘厉本来想吃了,偏头看到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睡裙、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不忍心,将草莓喂到了她嘴边。 姜雨一口咬下去,还没来得及吃,男人俯身过来,口勿住了她的唇,将她还未来得及咬进去的草莓卷走了。 唇齿间尽是草莓酸甜的滋味,裘厉似故意惩罚她似的,口勿得并不温柔,令她有些难以招架,手肘抵靠在了他月匈前,轻轻挡了挡。 “阿厉”她的声音很细微,也很撩人。 裘厉单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我永远不会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姜雨不记得裘厉是不是说过这句话,每天晚上她都是在这个不知疲倦的男人之前,倦倦睡去,以至于梦中,她都能感觉到汹涌跌宕,而她每天早上也再不是自然苏醒,而是被 对于这份婚姻,姜雨唯一迟疑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是裘厉唯一感觉的来源,他在她这里,有太多太多的渴求。姜雨尽可能满足他,但有时候真的是 太累了! 她害怕结了婚之后,自己会死在这个男人手上。 梦里,她似听见了他说这句话,但她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还没有over。 姜雨拼命想摇头,想screa,想告诉他不可以,但她什么都没喊出来就又被他的吻封住了唇。 他既温柔又不温柔,让她彻底无法招架,他反复问她,可不可以嫁给他,愿不愿意当他的妻子,永远不分开。 姜雨哭着答应。 哭了很久。 正文 完结章 完结章 再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姜雨决定单独和霍城说清楚,有什么恩怨,一次性解决。 现在的她,不再是上一世的无依无靠、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她不害怕霍城,但裘厉是她最大的软肋,她绝不能把裘厉牵扯进来。 那天中午,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姜雨练完舞,在教室外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霍城。 她不知道霍城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在爱斯梅拉竟然能够如入无人之境。 姜雨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门,对走廊边的霍城道:“跟我来。” 霍城冷笑着,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天台之上。 今天没有太阳,风很大,天空布满阴云,很像霍城死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霍城喝醉了,借着酒意对她进行了漫长的施暴,她伤痕累累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窗外也是这般、密布阴云。 她还看到站在落地窗边的男人,男人手揣兜里,远远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底翻涌着无声的浪涛。 姜雨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倒在一片血泊中。 最后的画面,是警察带走了那个男人,刀子就在他手里握着,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鲜血。 裘厉被扣上了警车。 而霍城,死在了锋利的刀刃之下。 他身上有三十二处伤口,有的致命、有的伤痕在手臂上,看得出来,凶手不是杀人,而是在胡乱地宣泄。 裘厉在她昏迷的时候,杀了霍城。 这是姜雨重生回来要改变的最终结局,她不能让霍城死在裘厉的手上,不能让他呆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度过漫长而孤独的一生。 天台上,姜雨对霍城道:“你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霍城笑了笑,朝她走近了一步。 姜雨立刻后退,防备地看着他:“说啊,你到底要什么。” “小雨,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霍城对她张开了手,宛如捕猎者布下的罗网:“我回来,就是为了你啊。” 姜雨快要被他给逼疯了。 这个男人是她上一世最大的梦魇,重来一次,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就报警了。”姜雨的手伸进了书包里,沉声威胁道:“你这样做得不到丝毫好处,如果让我爸爸知道了,你不会有好下场” “我好怕啊。”霍城嘴角的笑容越发显得轻狂,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报警能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对你做什么,警察可帮不了你,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你注定这辈子都是我的。” 姜雨的瞳眸颤栗着,看着逼近眼前的霍城面目可憎的脸庞,恍然间想起来。 这话,上一世的霍城也说过! 没有人能帮的了你。 你永远逃不掉。 注定这辈子都是我的。 霍城看着面前宛如小兔子般瑟缩的女孩,眼里闪动着想要将其毁灭的欲念。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霍家的背景,上次你那个小男朋友把我哥送进去了,我爷爷真的很生气。” 他嗓音低沉而缓慢,似每一个字都在折磨她:“你以为你爸可以当你的靠山么,跟我们霍家比起来,他算什么?” “这是法治社会,你不可能一手遮天!”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止是裘厉那个王八蛋,还有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要死。” 霍城说出那个“死”字的时候,姜雨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猛地崩断! 爸爸,妈妈,裘厉 她重来一世,他们是她重新拾回的温暖,是她最重要的人,也是最后的底线。 如果她失去了他们,那么,这个世界对她而言,也不再拥有意义。 姜雨不再犹豫,她从书包里摸出了水果刀,在他无防备之时,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霍城的腹部。 而在那一刻,姜雨发现,原来刀刃割破血肉的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用手感觉到的。 而这感觉,竟是如此的熟悉。 她看着抵到了霍城腹部的刀柄,竟感觉道一丝复仇的快意。 是的,她杀了那个恶魔,最大的隐患解除,裘厉不会杀人了,也不会因他而坐牢了。 霍城在她面前轰然到地,挣扎着后退,拖了满地的血,眼底终于有了惶恐之色。 而这样的惊慌惶恐,让姜雨心中升起了勇气。 她不再惧怕霍城,更不再惧怕那个命中既定的结局了 她不能放过他。 姜雨拿着刀,面无表情地走近了霍城,蹲下来,又在他身上扎了好几刀。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白皙的肌肤。 足足三十二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蜿蜒而出,可怕的恶魔躺在血泊中,已经如死鱼般,死透了。 姜雨轻松地笑了起来,终于救了裘厉啊。 等等 谁救了谁? 姜雨看着血泊中的男人,忽然,那些被掩埋在意识最深处的某些碎片,从记忆的裂痕中缓缓爬出来 她又回到了那个阴云满布的下午,霍家大宅,她看到男人喝得醉醺醺地回到了家。 此时此刻,姜雨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以第三人称的视角,重新观看这段被深藏于记忆中的画面。 女人穿着修身的黑色小睡裙,对着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跳着舞,旋转、旋转、三十二个挥鞭转,宛如绝美的黑天鹅 而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越发刺激了恶魔的神经。 霍城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拖拽过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接下来,他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做了很多禽兽的恶行。 她伤痕累累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地忍受了这一切。 她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发不出来声音。 茶几上,有一柄水果刀。 她毫不犹豫拿起了水果刀,在男人施暴之时,刺进了男人的腹部。 姜雨猛地捂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已然疯狂的女人,在他的腹部扎了一刀又一刀。 足足三十二刀。 不是裘厉,不是裘厉杀了霍城,是她自己!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霍城都死在她的手上! 而下一刻,裘厉狼狈地冲进了房间里,看着宛如地狱般惨烈的凶案现场,以及坐在血泊中那只受伤的“黑天鹅”。 “医生,我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姜雨抱着膝盖坐在血泊中,旁边是男人凉透的尸体,对他露出了纯美的微笑:“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裘厉蹲在她面前,轻轻地将这个瘦弱的女人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然后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 “是啊,再也不会做噩梦了。”他用温柔的嗓音嗓音,轻轻对她道:“好好休息一下吧。” “医生,我以前认识你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裘厉将她染血的发丝挽到耳后,附在她耳畔温柔道:“这是一个秘密。” “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这个秘密,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哦。” 他深情地看着她:“好了,睡吧。梦里的风,会把这个秘密说给你听。嘘,仔细听,听到之后,就要立刻忘掉。” 女人已经昏昏沉沉进入了睡眠状态,无意识地呓语着:“我好像听到了” 姜雨听到了,听到男人在她耳畔柔声说道:“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十七岁的每天晚上,我都会去湖边看你跳舞,多为你着迷啊。” “如果那时候你回头看一眼,也许会看到我。” “湖面的风很大,我想站在你的身边,让风把你的头发吹到我的脸上。” “不管这世界有多脏,你永远悬在我心里,做最干净的月亮。” “小天鹅,你好好跳舞,忘掉所有不堪的一切,你是那么干净” “所有的罪孽,我替你接着。” 我替你接着 在他的催眠之下,女人已经沉沉睡去。 裘厉轻轻在她眼眸边印下了一记亲吻,然后站起身,开始重新布置凶案现场。 他弄干净了刀柄上姜雨的指纹,然后在上面刻意留下了自己的指纹,同时将姜雨的肩带拉到手臂边,在她颈项间落下了许多红色的痕迹。 很快,管家冲进了房间,看到的一幕,就是霍城冷冰冰的尸体,以及裘厉对昏迷不醒的夫人的禽兽行径。 很快,她醒了过来,被医生护士送上救护车。 而不远处,裘厉被铐上了手铐,警察按着他挺拔的背,将他按进警车里。 裘厉稍稍挣扎了一下,回过头看向姜雨,嘴角绽开了一抹微笑,对她比了个嘴型。 她茫然地看着他,当时并没有读出来他在说什么。 但作为旁观者的姜雨,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对她说:“我保护你。” 那一刻,眼泪决堤而出。 他保护她,是他在保护她啊! 她追着警车跑啊跑,想要解释,告诉他们那不是真相,裘厉也不是罪犯。 是她做的,一切都是她 可那只是一段记忆,一段无法更改、已经发生的记忆。 后面的调查,裘厉的“罪行”昭然若揭,动机非常明显,他对夫人有所图谋,试图施暴的时候被作为丈夫的霍城发现,俩人在争斗中,他用刀子刺死了他。 三十二道伤口,足以说明他的“变态”,精神医生通过对裘厉的诊断,发现了他年幼时的精神创伤,更加佐证了他是个变态的杀人狂。 而姜雨她对这段记忆非常模糊,对裘厉这个可怕的“恶魔”,她也丝毫没有恨意,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平时不爱笑。 后来记忆越发混乱,她甚至都记不起他曾对她“施暴”,她把他当成了一个无差别的杀人犯,杀死霍城,也不需要任何理由,杀了就是杀了,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任何人 只有这样,才会毫无创伤、毫无痛苦,忘掉所有不堪。 干干净净。 记忆的碎片全然涌出了脑海,组合成完整的画面,所有被催眠隐藏的回忆和情感,汹涌而出 大雨倾盆而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悲伤,姜雨跪在了天台上,嚎啕大哭。 模糊的雨幕中,她看到那个男人跌跌撞撞奔向她的身影,她艰难地支撑着身子站起来,然后跌进了他坚实有力的怀里。 “阿厉是我杀人,是我做的。” “不是你,你才是最干净的那一个。” “是我啊” 她抱着他,用尽最大的力气,亲吻着他,仿佛要将一切都还给他。 裘厉心疼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不了了,我杀人了。” “小雨没有杀人。”裘厉柔声道:“你只是杀死了心里的恶魔。” 姜雨睁开被雨水和眼泪模糊的双眼,看着天台。 整个天台空空荡荡,没有鲜血,没有霍城的尸体。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裘厉:“这么会” “早就注意到你不对劲了。”裘厉沉声说:“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 姜雨愣愣道:“可霍城回来了啊!” “回不来了,他五个月前已经死了,被他的妻子亲手杀死。” “啊!他的妻子” “好像叫陶安馨,你高中的同学。” 那段时间,裘厉一直在为姜雨进行持续的精神治疗。 霍城只是她心里的一个影子、亦或者是阴霾,而得知霍城死讯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这一世的的确有很多东西被改变了,她和陶安馨人生发生了置换,陶安馨成了杀害霍城的罪魁祸首。 而她,也要展开自己全新的生活了。 裘厉明显注意到,那段时间,姜雨对他温柔极了。或许是因为婚期将近,她试着努力成为一个美好而理想的妻子。 而事实上,被催眠的记忆全盘恢复,姜雨只是想要用尽全力地报答面前这个男人。 他替她顶了罪、入了狱,他不是杀人的恶魔,她才是! 重生回来,她以为自己在极力拯救裘厉,但事实上,是他救了她。 他给了她另一段青春、另一种婚姻和全新的人生。们相互尊重、彼此相爱,并约定要携手终身。 婚礼在爱斯梅拉的大草坪上进行,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只有谢渊,似乎有点不太开心。 他牵着姜雨的手,走过那一条长长的红妆路,将女儿亲手交到对面那个打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男人手里。 裘厉深呼吸,紧张地伸手去接,然而谢渊牵着女儿,攥得很紧很紧,迟迟没有舍得放开。 观礼的亲友们面面相觑。 姜雨感受到谢渊的力度,她小声道:“爸” 谢渊眼圈微红,很无奈地将小姑娘的手,交到了对面男人的手上,停顿了很久,沉声说道:“不准欺负她。” 裘厉牵起了女孩戴白蕾丝手套的手背,放在唇下,珍重地问了问,保证道:“我发誓。” 我发誓这一生敬她、爱她,永远不会欺负她。 草坪上,有爱斯梅拉的朋友们载歌载舞地欢笑玩闹着,也有诸如步希之流,偷偷在自助区狂吃甜品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姜雨穿着美丽的婚纱,坐在藤蔓编织的花架下,看着远处渐落的夕阳,手里把玩着头饰的蕾丝。 这时候,【知过】app发来了消息—— 叮!【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最终完成,300000000酬金入账。 虽然是意料中事,但姜雨还是忍不住小小地雀跃了起来。 看着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0,怎么能不高兴呢!刚结婚就有这么大一笔私房钱入账,裘厉完全不知道,这可太棒了吧。 然而,姜雨高兴还不到两秒,服务号接下来的消息,瞬间扑灭了她的喜悦—— 接下来,重申【知过】公司两大定律: 1、重生者不可让求助者的未来与现在,发生任何对话联系,否则协议作废,将扣除重生者账户资金,资金若为负,重生者将永远消失。 2、重生者绝不可与客户发生恋情。 “鉴于重生者违反了第二定律,现对重生者做出以下惩罚,重生者这一世的全部努力,将被抹杀,结束这一世的人生,重新回到上一世的境遇中。” 姜雨:“???” 她的确违反了第二定律,但是惩罚竟然这么严重! 如果这一世的全部努力被抹杀,那么爸爸妈妈不会存在,裘厉也不会和她结婚,他仍旧会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服务号:“但是” 姜雨:“但是什么!” 服务号:“但是请不要气馁,虽然这一世的经历全被抹消,但重生者仍然拥有三个亿的酬金。” 姜雨: 如果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她要这三个亿,有什么用?! 服务号:“当然,本公司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重生者可以用三个亿的酬金,向【知过】公司申请,以酬金抵消惩罚。” 姜雨可算是看明白了,这破公司,变着方的想问她要钱呢。 一开始,姜雨同意【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的确是被这三个亿的酬金吸引了。 然而,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她渐渐爱上了那个满身黑暗、却还在努力地向阳奔跑的少年。 不过,比起这一笔飞来横财,对她而言,裘厉才是珍贵的奖励。 她愿意放弃酬金,换回他的平安。 姜雨:我同意,以酬金抵消惩罚。 服务号:“酬金抵消惩罚机制已经启动,与此同时,重生者的贡献积分达到满点,也将和【知过】app解除雇佣合作关系。最后,祝您新婚愉快,过上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崭新人生。时光漫长,未来可期,我们有缘再会。” 姜雨:“等一下!” 服务号:? 姜雨:“我能不能最后和未来的【裘厉】说几句话。” 服务号:“请稍等,我向公司申请一下。” 两分钟后,服务号回复道:“您有三分钟的时间。” 姜雨立刻给裘厉发了一条消息:“阿厉,我结婚了,你现在还好吗?” 裘厉回复得很快:“我现在很好,没有坐牢,一切慢慢恢复正常,小雨勿念” 姜雨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怎么可能勿念啊! 她还是问道:“‘很好’是指?” 裘厉:“很好就是抬头。” 姜雨抬起了头,却见不远处的花廊下,少年穿着新郎官的白色西服,身形笔挺高大,气质矜贵清雅。 在夕阳朦胧的光晕之下,他的微笑都染上了柔和的色泽。 帅气英俊的新郎编辑完短信,然后对她扬了扬手机—— “很好就是指,我现在拥有了小雨,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的生活会很幸福。” “而我,亦会如她所愿。未来的每一步,都走在阳光里。” 正文 番外一 番外一 被押上警车的时候,裘厉回头望了她最后一眼。 她仍旧如十七岁那个梅雨的六月,他在校园的湖畔见到她时那样干净、纯洁。 她踮着白皙的脚尖,跳着芭蕾舞,每一次旋转、每一个跳跃、肩胛宛如蝴蝶一般展翅翩跹,都深深地击中了少年的心。 那么美那么美,就像湖畔最优雅的白天鹅。 裘厉爱上了她,爱上了她身上的那份纯洁与美好,在他黯淡无声的世界里,带来了几分光明。 他曾鼓起勇气想要上前和她说说话,但迈不开步子。 那么糟糕的自己,又岂能染指于她啊。 唯一的一次,是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个下午,他踏入了一间甜品店,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然后用丝带精心地包装好,偷偷放进了她的课桌里,然后一直站在教室窗外等候着。 2:15,他看到女孩和一个朋友说说笑笑地走进教室,在课桌里发现了那份包装精美的黑森林蛋糕。 蛋糕上的标签,是他漂亮的小楷字,写着——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喜欢你。” 很简单、也是很朴素的一句告白,每一撇每一捺,都是少年沉甸甸的真心与最无暇的爱慕。 那是裘厉封闭了那么久的世界,第一次向别人敞开。 姜雨看着那一行字,嘴角展开了惊喜的笑意。 她从来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竟然还会有人喜欢。 竟有人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这是谁送的啊!” “天呐,匿名告白啊!” “肯定是霍城啊!他不是姜雨男朋友吗!” “太幸福了吧。” 周围的女孩们激动了起来,纷纷猜测着。而那时候的裘厉,知道了一个名叫霍城的人。 他是姜雨的男朋友,他家境优渥,在学校里声望也很高,听说为人仗义,各方面都是男神校草一样的级别。 年纪小,特别容易自卑。 自从知道霍城和姜雨的关系之后,裘厉心理总是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和霍城进行对比。 虽然知道,没有任何可比性。 霍城那样的家世,是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他唯一的资本,就是他的成绩,总是遥遥领先,全校第一。 年级第一是个孤僻的怪胎,这是全校的共识。 裘厉心里清楚,他连偷偷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 那块黑森林蛋糕,后来听说是被因为吃醋而大发雷霆的霍城,扔进了垃圾桶里。 高考如期而至,裘厉以省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全国心理学最权威的高校。 青春期这一段于他而言刻骨铭心的暗恋,无疾而终。 在大学里,他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资格配得上心爱的女孩。他考研、考博、不断地深造,拿下各种权威证书,成为业界顶尖的青年精英 虽然他知道,这一切的努力,也许都是可笑的痴人说梦。 但他想着,也许有朝一日,命运馈赠,当他再见到她的时候,还会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性,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对她亲口说出那一句:“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喜欢你。” 而我也配得上你。 但他的命运,从来不会如他所愿。 当他再一次见到霍城的时候,是在一个高端的酒吧会所里,霍城搂着其他女人寻欢作乐、花天酒地。 裘厉本来一阵欣喜,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然而后来听人介绍,说别看霍城在外面逢场作戏,他对家里的夫人,才是一片痴心,实在令人羡慕得很呢。 听说夫人芭蕾跳的好,霍总真是金屋藏娇,艳福不浅 男人们低声的龃龉,裘厉已经听不见了。 他冷冷地看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看着男人在醉酒之后,一巴掌扇在了身边的女人脸上,并且连着踹了她好几脚。 别人说,霍总就是喝醉了脾气不太好,他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裘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人严重的暴力倾向。 有些事,他不敢去细想。 后来,裘厉经人介绍,引荐给了霍城。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露了一手,让霍城在睡梦中好好地享受了一把无比刺激的“体验”。 这种精神的催眠,有时候甚至比药物更让人上瘾,不过几次之后,霍城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他将这个男人带回了家,以天价雇佣他,当了自己的私人精神医生。 而同时,裘厉也终于见到了思念多年的女孩。 那天上午阳光很亮,他走进霍家大宅的花园里,抬眸便看到了窗边的女人。 很奇怪,时隔这么多年,她仍旧未曾褪去青涩的少女模样,带着些微好奇和新鲜,站在白色纱帘后,偷偷打量他。 视线撞上,她宛如敏捷的猫咪似的,赶紧躲到了墙后面。 她仍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世事变迁的沉浮感。 后来,裘厉渐渐得知了她的境况。 她不能离开这个宅子,甚至不能离开二楼,听家里的佣人说,夫人经常挨揍。 “为什么不离开?夫人当然不能离开。”佣人无奈地说:“她妈妈患病还住着院呢,每天高额的医药费吊着命,所以根本不是她想不想走的问题,她这辈子都离不开霍先生了。” 裘厉根本听不得这些话,他的心疼得都要窒息了。 原本只是抱持着一丝执念,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很幸福,那么他会离她远远的,绝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而此刻,当裘厉近距离地看到她的生活的时候,他忽然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把那块黑森林蛋糕亲手送到她手上,后悔没有抢她、夺她,才让她陷入这般不堪的境地。 他没有勇气,他是懦夫。 唯一一次说话的机会,是他催眠了霍城和管家之后。 姜雨见房间里没人了,于是偷偷来到了楼下花园里,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 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裘厉就这样站在她身后,用眼神轻抚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看着她皮肤上的淤青的痕迹,心疼难忍。 恰是这时,姜雨转过头,望了他一眼:“催眠师,你可真行,每次都能把他放倒。”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抿着无边的笑意,沁人心脾。 “你多给他催眠几次,好吗?”她用商量的语气恳求道:“让他回家之后多睡会儿。” 只有恶魔睡着了,她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裘厉点点头:“如你所愿。” “你为什么不叫我夫人?” “你想让我这样叫?” “他们都这样叫。”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姜雨又笑了起来,她真的很爱笑。 “我叫姜雨,你可以叫我小雨,我妈妈也这样叫。” “小雨”他舌尖捻着这两个字,仿佛品尝着最甜美的糖果。 她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裘厉。” “怎么写呢?” 裘厉从包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纸和笔,然后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下来。 阳光下,洁白的纸上,“裘厉”两个字,笔锋遒劲有力。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姜雨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裘厉?” “嗯。” “我们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年级第一呀!” 裘厉淡笑了一下:“是。” “真是有缘分呢,这样都能见面。” “不是缘分。” 是我想见你,发了疯一样的想见你 裘厉移开视线,缓缓道:“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你们搞心理学的,也相信命中注定吗?” “我不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姜雨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回了那所空洞黑暗的宅子:“可我已经不信我自己了。” 她的人生注定再无转机。 没有希望,没有光。 “对了。” 进屋之前,姜雨回头对他道:“冰箱里有一块黑森林蛋糕,我亲手做的,请你吃哦!” 黑森林蛋糕非常精致,白奶油表层撒着脆薄的巧克力碎屑。 女孩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看着裘厉一口一口地吃着她亲手做的蛋糕。 “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对我表白过。” 裘厉的手里的叉子顿了顿,然后继续低头吃着蛋糕:“嗯?” “我不知道他是谁,那天中午,他送了我一块黑森林,他的字也很漂亮,和你的字那么像。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他说喜欢我。” 女孩谈及这段往事的时候,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满眼幸福。 “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那样夸我,那样喜欢我。”她抱着靠枕,狭长的眼梢间露出了幸福的喜色:“被人喜欢和珍视的感觉,多好啊,可我不知道他是谁,你知道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 “也对。”姜雨看着他:“他一定是没有勇气的人,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对,他没有勇气、自惭形秽。 “但我总是禁不住在想,如果那时候他跟我表白的话,也许我会和他在一起呢。” 裘厉抬起头,愕然地望着沙发上的女孩。 “也许他和我一样落魄,我们同样丧失了对生活的勇气,也丧失了追求真心的勇气。但如果在那样的困境中,能有一个人相互扶持,总好过孤军奋战。” 她笑着笑着,眼角淌下了一滴眼泪,然后云淡风轻地擦掉了:“真心多宝贵呀,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再也遇不到了。” 裘厉咽下了苦涩的黑森林蛋糕,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 他多想替她擦掉眼泪,多想告诉她,她从来未曾错过,她不需要遇到他,因为不管相隔多远,他永远会向她狂奔而来。 “不哭,未来还很长。”他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会帮你。” “可我已经没有未来了。”她擦掉了眼泪,笑着说道:“生活多难啊,没有爸爸保护,多难啊。”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小雨,你会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成为什么样的人。” 姜雨不再想渺茫无光的未来,她开始认真地构思重来一次的崭新人生—— “我想想啊,也许那时候,我会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种人,坚持芭蕾舞的梦想。” “也许,我还会拥有一个明星老爸,让他和我妈妈团聚,他一定很爱很爱妈妈,等了她二十年呢。你说我这个愿望,算不算痴人说梦?” 裘厉摇了摇头:“只要你相信,就会有。” “还有哦,我会成为芭蕾舞界最闪耀的黑天鹅,我的偶像步檀嫣,她一定没有死,她也会看到我,夸赞我” “有了爸爸妈妈,我想我还会有一个男朋友,就是写情书夸我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的那个人,我想让他当我的男朋友。他像你一样英俊,我们会结婚,会拥有了两个孩子,会幸福、平安、一生顺遂,他终其一生,都很爱我。” “他一定很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直到生命的尽头。” 正文 番外二 番外二 姜雨又一次梦到了前世的事情,这一次在梦境中,好多不曾拥有的回忆涌现。 裘厉催眠了她,让她忘掉了很多事。 而现在,这些琐碎的细节全部都涌入了脑海中。 她对未来的构想、对父亲的渴望、步檀嫣没有死、还成了她的妈妈,她会拥有两个孩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世的人生中,还原了。 所有遗憾都被填补了。 姜雨从睡梦中醒过来,恐惧地抱住了身边的男人, “你是真的吗?”她不止一次地询问:“阿厉,你是真的吗?” 多害怕这一切,都是他为她营构的美梦啊! “你是不是催眠了我,你是不是知道上一世的所有事情,恢复了记忆?” 裘厉睡得迷迷糊糊,转过身,下意识地抱住了她:“我想请你给我催催眠,乖乖我真的好困。” “你别睡,你给我说清楚。”姜雨捏着他的脸颊:“结婚那天,是不是你给我发消息,说什么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的生活会很幸福之类的话?” 裘厉睡意总算清醒了些,轻轻捧着女人近在咫尺的脸庞:“我解释过很多次了,我没有给你发短信,手机可能只是碰巧拿在手里。” “可可是” “你又做奇怪的梦了?” “不是奇怪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跟你讲过关于我的上一世,可你总是不相信。” “所以,你害怕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催眠?” “嗯。” 姜雨捧着他的下颌,轻轻摩挲着:“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裘厉睡意总算全然清醒了,他索性坐起身,认真对姜雨说道:“催眠中有一个关键唤醒机制,只要触发了这个关键物的唤醒机制,那么梦境一定会醒过来。” “什么意思呐?” “比如我第一次催眠你,让你忘记我,所使用的水晶音乐盒。又比如,你用测谎仪检测我有没有说谎时,我用心跳频率催眠了你,只要你找到了这个关键唤醒机制,就可以醒过来了” 姜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如果我的重生,真的是你给我的催眠,那么这关键物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催眠,那么现在的我,只是你的一段脑电波。唤醒机制可能是一件东西,也可能是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裘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真正的答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姜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背对着他:“那我要好好想一想了,睡吧。” 裘厉看着她,略有些怨念:“你把我弄醒,你要睡了?” “嗯?” “我睡不着了。” “所以?” 他嘴角微微上挑,将她拉了过来:“要姐姐陪我玩。” “你” 姜雨真的很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催眠。 某些时候的感受,来得太强烈了,她不相信催眠会有这种每天晚上翻来覆去死一回的滋味。 裘厉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也是最最真实的存在。 他们相濡以沫地生活多年,拥有了两个很可爱的孩子,龙凤胎,好事成双。 女孩名叫裘姝,静女其姝,是裘厉对这个小女儿最美好的愿景。 然而事实上,小女孩性格古灵精怪,一点也不淑女,倒是和步檀嫣有几分相似。 男孩名叫谢澄,他的性格温暖澄净,也很爱笑,越发长成了裘厉本应成为的样子。 如果不是小时候那些不堪的回忆,裘厉一定会成为那样一个温暖善良的男孩。 关于孩子到底跟谁姓这个问题,从姜雨怀上宝宝开始,程野和谢渊就没有停止过漫长的争夺战。 两位岳父都不太好惹,裘厉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上门女婿在这方面就挺委屈。 不管是姓谢还是姓程,反正两位岳父大人,直接忽略了裘厉这位正牌父亲的感受。 好在,姜雨诞下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这下两位岳父大人都舒坦了。 程野一开始选中了男孩,想把女孩留给谢渊。 但是裘厉更偏心女儿多一些,在他阴阳怪气地对姜雨说了自己小时候被爸爸欺负、现在长大了还要被两个爸爸欺负、这是什么人间疾苦之后 姜雨态度强硬地把女儿要了回来,跟裘厉姓。 于是裘厉宝贝地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裘姝。 至于儿子,在谢渊扬言要彻底封杀程野一百年之后,程野骂骂咧咧放弃了。 狗曰的资本家。 有好几年的时间,姜雨都在思考唤醒催眠的唤醒机制到底是什么,一首歌?一句话?还是一个物件? 百思无解,几年之后,总算放弃了。 裘厉生日那天,姜雨去蛋糕店订了一款蛋糕。 蛋糕在早上送到,姜雨千叮万嘱家里的两位馋猫小朋友,不可以偷吃。 “这个给爸爸的生日蛋糕。” “爸爸平时有什么好的都给我们,关键时候,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呢。” 谢澄和裘姝连声保证,一定会守好这块蛋糕,不会偷吃的。 只可惜,姜雨离开之后没多久,程野就来了。 两个小家伙宛如铠甲战士一般,护着冰箱里的蛋糕,抵挡着垂涎三尺的程野大魔王—— “外公你是明星,你不能吃蛋糕!” 程野刚下片场,正饿得前胸贴后排,知道冰箱里有蛋糕哪还忍得住:“明星怎么不能吃蛋糕了,你们妈一跳舞的都能随便吃,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蛋糕是妈妈给爸爸买的!要给爸爸过生日!”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过什么生日啊。再说,好东西留着孝敬岳父,不是理所当然吗。” “就是不可以!” 防卫还是很有效的,俩小家伙叽叽喳喳软磨硬泡,还真没让程野动那块蛋糕。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晚上谢渊过来,当着姜雨的面从冰箱里取出蛋糕,咬了一口。 “我让你妈做的榴莲酥弄得有点反胃,可能要失去去味觉了。”谢渊一边吃蛋糕,一边委屈地说:“牺牲女婿的生日蛋糕,给爸吊吊命。” 姜雨知道,自从步檀嫣老妈恢复记忆之后,“厨艺”越发精湛了,谢渊天天在家被她“摧残”,只能天天往女儿家蹭饭吃。 “爸!这是给阿厉买的生日蛋糕!你把它吃了,晚上怎么办。” “爸爸再给你订一个就是了。” “说的轻松呢,这会儿了,预定肯定来不急了。” “那就去蛋糕店随便买一块小的嘛。”谢渊云淡风轻地说:“上门女婿,不配吃大蛋糕。” 程野也伸手抠了一指奶油,幸灾乐祸地说:“让你不给我吃。” 姜雨没办法,只能换了鞋,出门去店里重新买蛋糕了。 当她走进聿熙中学校门正对的那家蛋糕店的时候,却看见了男人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领口的扣子敞开着,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线条分明的颈子,一如高中时清朗俊秀的少年模样。 他手边放着一块黑森林蛋糕,正在认认真真地写着贺卡——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喜欢你。” 姜雨走到他身边,看到了贺卡上的这一行遒劲有力的小楷字,和上一世收到蛋糕时贺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那些悲伤而又幸福的回忆翻涌而出,她眼睛顷刻红了。 裘厉茫然抬头,看到心爱的女孩已然泪流满面。 “你是他,对吗?” 裘厉沉默片刻,将贺卡小心翼翼地装入了信封之中,然后贴上了小碎花贴纸,郑重地递到了姜雨的手边,未曾说一句话。 “你告诉我,是不是呀。” 他用掌腹轻轻拭去了女孩脸上的泪花,然后用刀子切了一块黑森林,递到她嘴边:“今天是我生日,请你吃蛋糕。” 姜雨听话地咬了一口,少时的那块黑森林,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尝到,就被霍城那个恶魔扔掉了。 “你是他。”姜雨抱住了男人的腰,脸深深埋进了他的颈项里:“我知道你是。 结局改变,时空交错,未来的裘厉和现在的他,是同一个人,都想起来了。 裘厉轻叹一声:“在监狱的那段岁月、或者说那段记忆中,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我当时能更勇敢一些,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姜雨拼命摇头:“我们已经重来了。” 裘厉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是啊。”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年少相爱,并将永远深爱着彼此。 正文 番外三 番外三 “我成为了我最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坚持芭蕾舞的梦想,成为了万众瞩目的een,成为舞台上最闪耀的黑天鹅。” “我拥有了一个明星养父,他等了妈妈二十年,他和妈妈的一生都很幸福。” “我真正的父亲和母亲,也拥有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步檀嫣,她没有死,我最崇拜的女人,她也成为了我的妈妈。” “我的男朋友,他会写情书,夸我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他英俊又聪明,温柔又强壮,他饱经苦难而心向阳光。” “我们拥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名叫裘姝,一个名叫谢澄,小姝喜欢跳舞,去学了古典舞,她拥有最热爱的事业与情投意合的丈夫。他们决定结婚但不育,年轻人的思想,我不太支持,但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小澄走学术的道路,一直念到了博士后,现在也是学院里颇有建树的教授了,幸好还没有秃顶,和他的父亲一样英俊帅气。” “他们都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变成了温暖而幸福的人。” “我拥有了故事女主角最幸福的结局,我和裘厉,幸福平安,一生顺遂,他很爱我,从见到我的第一眼,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改变了我的人生,可是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能回到上一世,或许我应该更勇敢地面对那铁一般冰冷的人生,而不是逃避,而不是让他替我承担一切。” “而他寿终正寝的离开,在漫长的悲伤中,加深了我的痛苦。” “我甚至想过,随他而去。可是我不愿徒增儿女的悲伤,让他们感觉妈妈是为了爸爸,抛弃他们。所以我陪伴着他们,度过了寂寞的几年余生。” “而如今,过完这八十寿,我感觉到时间已经嘀嗒嘀嗒走到了尽头,如果这真的他为我精心编织的幸福人生的梦境。那么现在,我应该醒过来了” 阴沉沉的天空下,裘姝和谢澄在母亲和父亲的墓碑前,读完了母亲这一生的日记。 他们知道了父母匪夷所思的前世今生,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究竟真的发生过,还是母亲在父亲离开之后,自己幻想的产物。 谢澄拥抱着悲伤的妹妹,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他们明白,姜雨一生的经历,包括她的一双儿女,不管是真实,还是父亲为她精心编织的谎言世界,唯一不会改变的是—— 裘厉爱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直到生命的尽头。 所以,不管母亲是真的安详地离开了人世,还是梦醒之后,去面对那铁一般真实的世界,她都不会害怕了。 姜雨的再一次苏醒,证实了她一生都在怀疑的那个真相。 在她过完了八十年的人生之后,她再一次苏醒了,这一次醒过来,是在医院里。 护士告知她,她在街上晕了过去,被路人送到医院来。 护士小姐姐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都准备通知家人了呢,肯定是平日里太累了,大脑供血不足才会晕倒。” 经历过重生的诸多离奇之后,姜雨对这一切都淡定了。 她询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咦?”护士小姐姐走过来,探探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呀,怎么糊涂了,现在是2021年6月呀,你都昏睡三天了。” “2021,2021” 2021,霍城去世半年之后,她意外遭遇离开了人世,从而开启了她和裘厉另一世的生活,幸福地相伴终身。 而现在,她竟又回来了! “姑娘,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康复,你还不能离开!”护士看到姜雨拔掉了手上的针管,跌跌撞撞地离开病房,她赶紧追出来。 但是小姑娘似乎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冲出医院之后,便上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了夜幕中。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警局门口停了下来。 专案组刘警官端着热水走进办公室,看着面前这位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女孩,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和杀人犯联系起来。 “你是说,霍城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可是他的心理医生裘厉已经坦白招供了,人是他杀的,而你在之前的口供里,也指认他杀了霍城。” “他是心理医生,催眠了我,让我以为人是他杀的。” 边上一位年轻警官笑着插嘴道:“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你们是《白夜行》的书迷吧,这是模拟犯罪呢?” 刘警官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了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是你杀的吗?” 姜雨激动地说:“还需要什么证据,我都招供了,人就是我杀的!” “现场所有的遗留,包括刀上的指纹,都确诊了最终杀人凶手是裘厉,你现在说人是你杀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很难采信。” “真的是我杀的,是我憎恨霍城,所以杀了他!”姜雨情绪很不稳定:“你们不能误抓好人,裘厉是为了我才顶罪的!” “你先平静一会儿。”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了,年轻警官走进来,说道:“刘警官,犯人带过来了。” 姜雨猛然回头,看到房间门开了,但是男人迟迟没有走进来。 门口的裘厉向警官借了一件外套,搭在了手铐上,这才缓缓走进来,坐在了姜雨的对面。 姜雨忽然有些不敢看他。 究竟是她又回到了上一世,还是裘厉用催眠为她不堪的人生、捏造了一个宛如童话世界般梦幻的水晶球,让她在里面过完了辛福美好的一生。 姜雨不得而知。 不管哪一种结果,她都欠着他。 姜雨不敢抬头看他,眼泪顺着脸蛋流淌着,润湿了衣襟。 忽然,对面的男人传来一声嗤笑,说道:“刘警官,几个意思呢,明天就要开庭了,这大半夜把我叫过来,让我看着女人哭吗?” 他冷淡的嗓音,让姜雨感觉分外陌生。 “裘厉,你认识她吗?” “认识,霍城的老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挺漂亮,我几次没忍住” 姜雨终于抬头,看到男人嘴角那一抹凉薄的微笑。 他下颌缀着青色的胡茬,五官仍旧是年轻时的凌厉,笑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年轻警官没忍住,骂道:“裘厉,你这个禽兽!” 刘警官瞪了他一眼,让他出去候着。 愤怒的年轻警官离开后,刘警官继续道:“裘厉,别装了,她已经承认了,霍城是她杀的,你催眠了她,让她指认你,有这回事吗?” “有啊。” 裘厉望着姜雨,挑起了下颌:“还是我催眠了她,让她过来认罪呢!这女人脑子笨,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裘厉!替人顶罪本身就是严重触犯了刑法,你还要狡辩吗!” “我都说了,我是清白的,人真的是她杀的。”裘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流氓样子,说道:“所以,能放了我吗?” 刘警官摇着头,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清白的、能为这女孩顶罪的样子。 “你说他催眠了你?”刘警官询问姜雨:“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一直暗恋我,从高中之后就开始了。”姜雨抬头望着裘厉:“后来听说我嫁给了霍城,他便来当他的心理医生,或许他想拯救我,但那场意外来的太快了,他想不到我会对霍城动手。” 裘厉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漆黑如深渊的眸子,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水杯,徐徐地倾听着女孩的讲述。 “但他的催眠失败了,我醒了过来,就来到了这里。” 姜雨看着那个沉默不言的男人:“阿厉,你还是舍不得,你也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回来。所以你早就在我的梦境中,留下来了触发苏醒的关键机制。” 裘厉猛然抬头,望向了姜雨。 姜雨自己也不确定,猜测道:“所以我的脑海里总是会回闪这一世的画面,会听到一个声音再告诉我,让我用力跳舞。他告诉我,一切罪恶,他替我接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的催眠是天衣无缝的,除了你裘厉。”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阿厉,我在那个童话世界的水晶球里过完了幸福的一生,现在我回来了。” 裘厉藏在衣服下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压抑着嗓音,说道:“滚。” 姜雨平静道:“人是我杀的。” “滚啊。”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要他帮我承担一切罪孽,所有的事,我自己承担。” “我让你滚!你以为你是谁,谁喜欢你,你他妈自作多情!” “刘警官,你如果不信,可以问问他,霍城身上被捅了多少刀。” 刘警官皱眉,问裘厉:“你刺了他多少刀?” 裘厉脸上肌肉颤抖着:“我他妈怎么记得!老子就是乱捅。” 姜雨说道:“三十二刀。” 刘警官立刻询问:“为什么是三十二刀。” “因为黑天鹅的挥鞭转,三十二转,所以,我捅了他整整三十二刀。” 此言一出,审讯室顿时如死亡一般沉寂。 对面的裘厉暴怒地站了起来,揪住了女孩的衣领,将她拉近了自己:“谎言!你说谎!” 然而,所有的辩解,在铁一般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刑警拉开了他们,制服了裘厉。 而姜雨,平静地交出了自己的手,让刑警给她铐上手铐。 那一刻,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从来不变脸色的男人,此时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眸子变得通红,挣扎着站起来,拉着她冲出审讯室,想带着她逃离这里。 民警们一哄而上,试图拉开两个人。 而裘厉紧紧地抱着姜雨,护着她,哪怕是最后一刻,他也想要好好要保护她。 她是他的宝贝,是他一生要守护的珍贵。 刘警官已经摸出了配枪,对裘厉道:“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法律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判决。” “不是她,不是她的错。” 裘厉表情紧绷着,压抑着嗓音喊道:“不要带她走,她怕黑,她不能一个人住在牢房那种地方,求你们,我求你们。” 裘厉知道再难回天,全部的理智烟消云散了,他直挺挺跪在了所有人面前,用全部的骄傲去恳求他们—— “让我替她,好不好,我替她坐牢,替她死” 没有人不会被这一幕打动,他们接触了裘厉这么久,知道这家伙有多难搞定。 他的心有很厚很厚坚冰筑起的城墙,难以攻破。 但是现在,他就这样跪在所有人面前,为心爱的女人苦苦哀求,把自己脆弱柔软的一面,展露出来。 明知是不可能,还是这样做了。 刘警官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裘厉,你起来吧,体面一点。” 姜雨红着眼睛,跪在他面前:“阿厉,你站起来” 裘厉只摇头,用力抱住她,似要将她永远缚在身边。 “我替你杀人,我替你坐牢。”他在她耳畔,嘶声质问:“不是还有梦想没完成,不是不甘心么,不是想要爸爸吗,你回来干什么!” “可不管经历多少段人生,从始至终,只有你,才是我最宝贵的水晶球啊。” 裘厉用力地抱着她,保护着她,像护食的狼,不让任何人带走她。 他的右手打着响指,他又开始催眠了。 姜雨立刻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行为。 刘警官道:“你要是敢在警局催眠我们,你没罪都有罪了。” 姜雨捧着他的脸,对他说道:“阿厉,我不怕,但你要等我。” 裘厉仍旧没有办法接受,他不让任何人触碰姜雨,不让任何人带她走,直到刑警们强硬地将他拉开,他仍旧挣扎着,最后被上了一针镇定,这才消停下来。 他躺在地上,看着女人被铐上双手带走的背影,满眼绝望,泪流满面。 有专业的精神医生给姜雨做了测评鉴定,确诊她患有抑郁和轻度精神方面的疾病,同时警方经过调查,也确证她曾经遭受霍城的qiuj和暴力侵害。 警方还通过还原案发场景,确定了姜雨是在霍城施暴过程的中,拿刀刺入了他的腹部,不算是正当防卫,但属于防卫过当。 法官将这些诸多因素考虑其中,最终判了姜雨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属于是非常轻的处罚了,裘厉在监狱旁边租了一间房子,每天都会来看望她,给她带好多好多小零食和生活用品。 一开始只能隔着玻璃窗见,看得到碰不着,裘厉眼神都要黏在她身上了,每次她离开很久,他都趴在玻璃窗边一直看着她消失的地方。 后来姜雨表现不错,两人的见面经由批准,就改在了有小桌的会面室。 每次裘厉过来,心情都很沉重,抓着她不肯松手,姜雨为了宽慰他,说道—— “你看,你替我顶罪,无期徒刑;我本就属于防卫过当,只判了三年,裘厉,你好笨呀。” “就算只判一天,半天,一分钟”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心疼地吻了吻:“我都舍不得。” “你这个笨蛋。” 姜雨的喉咙有酸涩哽咽着,除了这句话,说不出来更多。 “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晚上怕不怕,吃得还好吗?” 他每天都要问,从来没有漏过一天,多么的放心不下啊。 “如果受不了,你跟我说。” “跟你说有什么用?” “我想办法。”裘厉沉声道:“我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姜雨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现在很好,不准说这样的话了!而且我表现好,也得到减刑了,你可别害我。” 裘厉沉默着,很乖地点了点头。 因为姜雨表现好,两年也就出来了,刑满释放的那天,裘厉给自己好好地拾掇打扮了一番,剃了胡茬,穿着笔挺的西服,开了一辆宾利车,手上捧着她只喜欢的小雏菊,等候着她。 姜雨接过自己的行李,向身边的狱警道了谢,走出监狱,看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知道,这一刻她彻底自由了,不仅仅是走出监狱,而是从过去被霍城禁锢的人生中走了出来,奔赴崭新的未来。 她看到了等候在不远处的裘厉,抑制不住欢欣喜悦的心情,朝他奔跑了过去。 裘厉稳稳地接住了她,抱着她转了一圈,然后亲她吻她,恨不得马上把她塞进车里带回家。 姜雨坐在副驾驶,看着身边的男人,男人早已经心猿意马,身体都给出了奇怪的反应。 她咯咯直笑,裘厉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捂她的嘴,不让她再笑了。 姜雨已经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一生。 而现在,她知道,不管未来如何书写,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所有的结局,殊途同归。 他才是她最大的幸运。 “阿厉,我很喜欢你给我编织的那个梦,有两个爸爸妈妈,还有步希,有小澄和小姝,还有知过app,还有好多好多的美好” “那为什么还要穷尽一生去思考触发梦醒的关键机制?” “因为这所有的美好,都和你有关。哪怕坐牢,哪怕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又有什么关系,我选择现实中的你。” 裘厉摇了摇头:“已经过完一生了,再重来一次,不嫌腻吗。” “一点都不腻。” “既然如此。” 裘厉在路口停下车,然后将一枚早已经准备好的璀璨钻戒戴在了她的手上,没有求婚,也没有仪式,一切都是哪样自然而然。 戴上之后,他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手—— “姐姐再嫁我一次。” “姐姐嫁你一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