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花拂尘》 第1章 破庙 顾掬尘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满脸胳腮胡,满眼担心的男子,她心一片茫然。脑中还有那些刽子手挥起屠刀时那一片狰狞的白光,脑中钝钝疼了起来,顾掬尘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揉搓眉心,然后,她就愣住了。看着举到眼前的瘦小枯黄的手,她眯起了眼睛。不知何处而来的阳光,温暖地抚上了她已有泪意的双眸。 “乖,张口,丫头,把药吃了,吃了药,身体就好了。”一个低沉浑厚地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但顾掬尘却似没听到般,她的眼睛没了焦距,不知看向了远方何处的虚空。 充满担忧的声音十分的执着,他不断重复着劝她吃药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中年汉子的声音都变得了有些嘶哑,顾掬尘终于张口了嘴,有苦涩的液体流进了她的嘴中。 这药里有荆芥、薄荷、防风、匾蓄……顾掬尘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些,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她有些糊涂了。 “不要吐出来,尘尘……听话……”一个虚弱的女声飘进了顾掬尘的耳中。 她艰难转着头,看到也如她一样躺在一片枯草上的苍白女子,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童。 女子看到她转过来了,毫无血色的嘴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浅浅笑容,“尘尘,吃了药就会好的。” “是啊,阿姐。吃药。这是那位老爷爷给你采的药。阿爹求了好久……”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从坐着的地上蹦了起来,他伸出一根瘦瘦的小指指向庙角的老者身上。 顾掬尘借着微弱的晨曦之光看清老者面貌时,不禁大惊。这是赖公。是“怪医赖公”。 一想到这里,身体突然象有了自己的意识,她猛地冲了出去,由于身体的虚弱,她非常没有形象的扑到了赖公的脚下。 “赖公,求求你救救我娘亲。”顾掬尘却有点怔愣,这不是她想说的话。这是这个身体残留的意识。这是这副身体最后的意识。顾掬尘不禁心中感动,没想到这个不到十岁小姑娘最后的执念却只是担心着母亲的身体。 那她呢?她是谁?有一些碎片闪过了她的意识。那里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有父亲母亲对她呵护备至,有大哥、二哥的纵容宠爱。有她跟随陈太医为师的一帧帧画面。可是她终就太过单纯,治得了病,终就救不了命。新皇登基之后,那些画面的温馨美好轰然碎裂。画面只剩下哭吼、刀光、血光,还有一双双睁大的不甘的眼睛。即使那里面已没有了生机,那眼睛的最后意识仍然执着地睁着,如论无何不愿意闭上。那是想要看透这世界黑暗的执着,那是无处宣泄冤屈的无尽愤恨…… 只是一封所谓的通敌信,镇国府九族几百男女老少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覆灭也只用了几个时辰而已。她顾掬尘,就算是拥有前世今生两世记忆,依然也只能坐以待毙。 顾掬尘揉着眉头压下那些太让人痛苦的画面,她的意识终于回到了当下。 此时的顾掬尘因为冲势太猛,身体又太过虚弱,已趴在了地上。但她没有顾及摔疼的伤势,只是抬头看向懒洋洋斜靠在那里的老者。 那老人一身半旧青布长襟,洗得有些发白了,但却非常干净。面容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他的头发用着一枝玉色极好的碧色簪子束了起来。腰畔挂着一个黄紫色的酒芦,透着润泽的光。很显然这个酒葫芦是经常被人把玩才会如此,此人一定十分爱酒。 顾掬尘机灵地抱住了赖公的腿,她大眼一红,立时有一滴滴的泪水滑落下来,她睁着大眼,努力不让眼中涌出更多的泪水,她带着哭泣声,低低求道:“我闻赖公妙手仁心,还请您救救我娘亲……请您救救我娘亲。” 而此时被打扰了睡眠的赖公,心情很是不爽。他皱起了两道浓黑的长眉,“老夫此次本就是为了京都的时疫过来的。只是因……嗯,一点私事这才绕到此处,嗯,那个小姑娘。老夫亲自帮你们一家子施针采药,已算是仁致义尽。你娘亲本就不是病,是长期营养不良才致如今……。想要好也不难,只需精心调理就可。老夫早就给她开过调养的方子。只是这病要养好,需要时间。嗯,老夫身上也没什么余钱……” 赖公说得断断续续。 顾掬尘却很明白,眼前虽然是悬壶济世的名医,却也性情古怪。他本不性赖,至于倒底姓什么,顾掬尘用力拍打头几下,以便使自己昏觉的脑子能有片刻的清明。他努力拍打了几下,一双宽大的手制住了她。 “丫头,怎么啦?头疼?不能这样打,会打傻的。”顾掬尘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对面的青衫老者。 仍然想不出眼前的赖公本来姓什么的顾掬尘,也终于明白,现在这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她还是抛开最好。她知此人最喜买东西赖帐,最喜喝酒,而且每喝必醉。赖公本是名医,每每给权贵治病,都能得到价值不菲的诊金。无论怎么算,他也不至于到处赊帐,经常赖帐的地步。当然这疑惑也是一闪而逝。 此时的顾掬尘想的是能给他们这一家流民诊病采病,赖公确实已算仁致义尽。 怎样才留赖公一段时间? 能在此荒山野地遇到赖公本是千载难逢之事,现在她如果想强留下赖公,却是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她现在体虚,不能上山采药。而且这个大齐国,世族众多,几乎所有山林都是有主之物,就算是采药草,如果被主人家发现是要受责打的。但如果是名医赖公,却是没有人敢吱声的。 现在就算是父亲甘愿冒险去上山采药,但他只是鄂孜克族一名普通猎人。除了认识些普通的治外伤的药材,根本不识得其它的草药。她转头看向母亲,看着母亲灰败的脸色,知道如果不尽早医治调理,让这油尽灯枯的病势开始好转,那这个她刚刚见面的娘亲必定会香消玉殒。如果那样,她如何实现对那个善良灵魂的承诺? “我知道赖公所虑。我曾偶得高人传授一套金针刺穴十九法。或许会对赖公此次时疫治疗有帮……”顾掬尘虚弱的说道。 还没等她说完,刚才还一副为难神情的赖公就激动的将她提了起来,连连问道:“真的,你居然知道金针刺穴法。哎哟!老夫研究了几十年,终不得全面,没想到你一小小孩童……” 一说到此处,他看着被他提起来的小女童,赖公眼中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小女娃,你不是诓我老头子?” 怎么会的?这套金针刺穴法,就是你老人家自己研究出来的。然后你将它传于了我师傅,我才从师傅处学得的啊,顾掬尘心中腹诽着,我将你的技术传授于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顾掬尘转着心思,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她虚弱得抬起了手,“请借我金针试一试。”赖公这回很干脆,从随身的医药箱中拿出一套金针来。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不过是随手在身下的稻草堆上试了试。她说一个病症,然后就开口说出应该刺的哪一处穴位,以及对应的针法。 “咦,这个手式明明还是前几天老夫刚刚定下来的,小女娃,你是怎么知道的?……哎哟,是啊,老夫怎么没有想到?是啊,可以这样的。对啊,还可以试一试浮郄穴啊。是啊,这刺激足部神经……对啊,如果足临泣穴用这个角度刺入,然后再用这个手法,再辅以药剂……好好好……”赖公的眼神越来越亮,双手频频抚向下颌长须。但顾掬尘本是体弱之身,此时勉力做了几套不同病症对应的针法,已然是精疲力尽了。此时见到赖公的眼神,她知事已成,心下放松后便放心地昏了过去。 直到顾掬尘昏了过去,顾昆、顾掬文一直呆呆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的眼神皆仿佛不认识顾掬尘一样。而另一边躺在草地上的顾垩氏早在看到顾掬尘趴在地上时就急得昏了过去。 “好,好、好,为了这套金针刺穴法,老夫耽误点时间也不算什么。”赖公站了起来,开始在破庙中不断转起圈来,“哼,那两个死小子也该为老夫做点事了。只是这两小子一个懒,一个毒,也不知——?” 赖公紧皱眉头,似乎还是下不了决定。虽然不明白自己女儿什么时候会的那什么金针之法,但他们也不傻,知道前面这青衫老者的决定对他们一家子很重要。 高瘦的顾昆更是瞪着双眼,一动不动看着转圈的赖公。即使两眼都出现了蚊香圈,他都舍不得眨一下眼。转了不知多少圈,赖公终于做了决定。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筒状物,走到庙外,向着天空一抛,只见那个筒状物向着天空迅速窜去,直致窜上很高的天空,然后突然化成了一道如彩虹般的烟雾散向了天空的四面八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章 借住 “这回好了,我的事都交给老夫那两徒儿了。小女娃——咦,又昏了。哎!老夫给你喂这颗清露丸,一套金针刺穴法,应该抵得了这颗清露丸。应该没有亏,哎哟,老夫让那两个臭小子去,也不知他们会不会……” 赖公嘀嘀咕咕,然后,小心翼翼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碧玉小瓶,小心地倒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出来,十分不舍的喂进了顾掬尘嘴里。 顾昆看顾掬尘将药咽了下去,松了口气。但他看赖公一副吃了他肉似的不舍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多谢赖公,等老汉回乡后,一定多采些人参给您老。您老居在何处,到时老汉一定亲自给您送去。” “人参?你还会采参?好,好!”赖公眼睛亮了起来,做医生的没有不对名贵药材感兴趣的,“你们是鄂孜克族人?哦,是啦,此次赤汶河大洪水,无数北地流民南下。不过流民大都去往京城方向,你们却为何在这西地陈州?你们怎么没有随北地流民去往京都?那里,好歹还有一些豪族施粥……” “哎,我们没有办法,一路上,我们一家病了两个。虽有乡邻照拂,可是我们走得太慢,赶不上他们的脚步。后来,我干脆带着妻子和孩子们专门走小路。一路上,我偷猎些野物才勉强走到这里……” 顾昆慢慢说着,语声渐哽。其实他们一家本也是跟随大批流民一起前往京城。可惜,有一回他们在一处流民粥棚领粥时,顾垩氏被一世族纨绔瞧上,硬要抢回家去。也幸得顾垩氏突发急智,咬破舌尖吐出了一口血来,加上顾垩氏本就脸色苍白,一看就病体怏怏。那个纨绔顿时失了兴趣,毕竟顾垩氏本不是什么绝色美女,只不过是面容清秀些罢了,也就丢开了。 可是顾昆却吓坏了,他再也不敢跟随大部队流民一起走了。只得专走林中小径,也幸亏顾昆本是猎人。可是慢慢地,随着妻子、女儿病倒,刚强汉子也有些茫然了,他竟不知,自己这一家子想去京城真的就能谋得一家平安生活吗?这个山里纯朴汉子不知道,他只是凭着山里汉子的坚毅,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带着一家子一直往前走……一路上他凭借多年狩猎的直觉,躺避着人与猛兽的多次袭击,好耐顾昆身体一向结实,皮糙肉厚,这才艰难走到了此时,此地。 “哎,现在大齐国世族、豪族林立。几乎所有的林田都被他们把持。庶民生计唯艰,自古皆如此!”赖公长叹出声。右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际的酒葫芦,可是他的手刚碰到了葫芦,就松开了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酒了,没酒的日子可真难过啊? 顾昆听到赖公感叹世事,深有感触的点头,“出来才知道,在这里猎个野物也需偷偷摸摸。老汉出来也有几个月了,想来洪水已然退得差不多了。老汉只想等我家婆娘和闺女病好些了,还是回村里去。虽说,鄂孜森林多有障气,好歹可以堂堂正正打猎。日子虽也艰难,但心中安稳。这一路可把老汉折腾够了。” “是啊,在这里庶民想要种田打猎,只得入某个世家的为奴。这些年,屡有藩王作乱,民生凋蔽……” 顾掬尘清醒过来,听到了赖公与顾昆的对话,她心下也愰然。 这是个历史上没有出现的大齐国,其国藩王世族林立。前世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亦不得善终。这一次重生归来,她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民小丫头罢了,也不知这一回能在这灾难战乱频发的国家坚持活几年。想起这些,她不禁心生苍凉、悲怆意。看着面前自己的父亲母亲,顾掬尘却又心生愧意,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其实早已病死了。 她是谁呀?她是无所畏惧的小警察,是扶危济困的女神医,还要做坚韧顽强的鄂孜克小女孩。正样想着的顾掬尘不禁露出了微笑。 果然好人有好报,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经三世而不喝孟婆汤?她嘿嘿笑了起来,以手支额,静静看着顾昆和赖公闲谈。 顾昆感激莫名,絮絮叨叨不知说什么是好!赖公与他闲话了一会,转身看了看这破败的小庙。此屋顶的瓦片早就被岁月刮飞得没剩下了几块了。四方的土墙更是给人摇摇欲坠之感。 如此破瓦颓垣,根本不适合养病。 赖公摇头不止。 “此处庙破,养病很不合适。老夫知道附近乃是陈家的山林。老夫去走一趟,帮你们借个山头住一段时间——”他说着,转头看向已然清醒的顾掬尘,“此处离镇上还有几百里,你们竟然是鄂孜克族人,应该很适应林中生活。当然如果你们想去镇上,老夫可以帮你们租一个院子。” “老汉本是山里人,还是居在林中自在些。” 顾掬尘刚想说当然去镇上更方便些。可是看着父亲已然作出了回答。望着父亲欣喜的眼神,抬头又看向一直乖乖守在她身旁的弟弟。见他们皆眼露欣喜,顾掬尘抿紧了嘴唇。小孩子应该更喜欢镇上的热闹,可是看着小弟纯净大眼中澄澈的欣喜,顾掬尘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终于不用再艰难无望地往前走,可以稍稍停下休息了,她也很高兴。顾掬尘知道他们都是纯朴的山里人,此时贫病交加正是苍惶无措之时,熟悉的环境更能让他们有安全感。 “好,老夫去找这处林中庄子的管事,回头老夫带你们搬过去。” 顾昆更是惶恐,躬身道:“有劳了。” 可等他抬起头来时,赖公已不知去向何方。 顾昆大吃一惊,“好身手。这赖公不禁医术好,居然还有一身好功夫。哎,真是世外高人。咱们这一家子能遇见赖公真是福缘不浅啊。” 顾昆疑惑看着她道:“丫头,你怎么对赖公如此熟悉?” 顾掬尘眼珠乱转,努力这个身体十年来的一些生活片断,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利用的场景。 她轻声道:“赖公是名医,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有一回我去镇上卖皮子,见到过他给别人治病。镇上很多人说起他的事,我听到……嗯,就记住了。” “是俺受伤那回?” “嗯,就是父亲那回摔断了腿,然后我帮您去镇上卖皮子!” “姐姐好厉害,幸亏姐姐识得赖神医,还会那什么针法。”顾掬文兴奋地蹦跳着。 “尘尘,你是怎么会那套金针刺穴法的。”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声说道。 云长生勉力站了身来,蹲在母亲的身旁,抬起了袖子帮她拭了拭额际细密的汗滴,“母亲,尘儿是一次上山采野菜,救了一位老爷子。他为了感激我才教了我那套针法。……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们的,是他不让我告诉家里人。他说,有仇家在追杀他,我不想让父母亲担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要是那个人是恶人怎么办?你一个小孩子也护不了自己。怎么平日没看出来你这样不知轻重?”顾垩氏嗔怪道。 “母亲,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顾掬尘涎着脸靠近顾垩氏。 顾垩氏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傻孩子。不过今天尘尘做得很好,可以帮家里分忧了,母亲很高兴。” 她也知道,要不是小女儿说出她会金针刺穴的针法,那个赖公也不会再管他们的。赖公是名医,肯定病人很多,没有这么多时间去管一家萍水相逢之人。 顾掬尘眨着纯真的大眼睛,眼中满是孺慕之情。她终于松了口气,她从来不准备按照别人的性格生活,不愿意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现在家逢大变,一夜成长,性情有变实属平常,想来这对纯朴的山村夫妻应该不会对她生疑。 顾掬尘露出了甜美微笑,看着这个面色苍白,长相清秀的妇人,心底不禁涌上了一丝柔软。她伸出手,给顾垩氏认真按摩起来。 “姐姐,你在干什么?” “按摩。” “这样母亲的病就好了吗?那姐姐你教教我,我也帮母亲按。” “嗯,以后有时间再教你。” “好呀!姐姐你说我们会搬到哪里?” “不知道,不过,你一就会知道了。阿文,你长大想做什么?” “嗯,我想象阿爹一样当过猎人。” “嗯,为什么想当猎人?” “这样就不用挨饿,可以天天有肉吃!” “是吗?好。以后,姐姐教你怎么样当猎人。” “姐姐真会吹牛。当猎人,我找阿爹教我,才不会找你。姐你连爬树都不会,还教我?!呵呵呵呵……” “……” 姐弟俩亲亲热热闲话家常。 顾昆却眉头紧皱,时不时看向庙门口。顾掬尘看出了他的紧张,这是担心赖公一去不复返。 顾掬尘忍不住安慰,“赖公虽喜在钱财上赖帐。但他痴迷医术,决对舍不得……” “哈哈哈,不错。小娃娃,你很了解老夫嘛。”却是赖公提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章 胡子风波 “走。那个山林中有一个小庄子。老夫与这处的管事说了,借你们住一年。但……”赖公咳了咳,“但世族向来规矩严。听说你们是北地流民,又有病人。他们害怕是时疫,不愿与你们共住,已经搬离了。不过,老夫让他们留下了一些粮食,应该够吃一段时间了。山中还有泉水。林中也清静,很适宜养伤。” 赖公一手提着大包裹,一手提着顾掬文边说边往外走。见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赖公转头看着几个发怔的人不解道:“怎么,你们不想离开这里?” “不,不是,走……我们走……丫头你自己可以走。”顾昆连忙否认,这么个破庙,怎么会舍不得?他将顾垩氏抱了出来,走出庙门。 “老夫雇了马车,走。” 顾掬尘也站了起来,拿起一个小包裹也走出了这个破庙。 几人上了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那陈家小庄子。虽然是小庄子,但也是一间五进的大院子。这五进大院皆以青石砌成。红瓦青墙隐映在青山绿水之间,显出一点静谧之美。而墙壁的斑驳、沧桑却透着岁月的沉淀。 以后一年的时间这就是他们的家了。一套金针刺穴法,换一年的房租,还不错。 顾掬尘看了赖公一眼,也不知这赖公救了陈家何人?陈家人即使怀疑他们可能身染时疫也毫不犹豫将房子借给他们,看来是陈家的重要人物。当顾掬尘看着庄子掉了漆的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葳蕤庄”。顾掬尘心猛地狂跳起来。她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拉着顾掬文走了进去。 一家子在几间没落锁的厢房安置。很显然,这几间房是特意留给他们使用的,其它地方皆重重锁了起来。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间。可是庄子中的人已然搬走,顾垩氏又病重。晚膳谁来做,是个问题。 顾昆刚想入厨房胡乱整治些饭食。却见顾掬尘站了起来。她虽还脸色苍白,但自服了赖公给的清露丸,有了些力气。她站了身来,“我去厨房做些饭食。” “丫头,你能行吗?”毕竟他知道自己这闺女只在厨房烧过火罢了,做饭的事,平常都是顾垩氏亲自做的。 顾昆有些忧心,毕竟还有贵客在此。要是只有自家人,胡乱吃些也就罢了。可这会也没有个会做饭的人,顾昆还在纠结时,顾掬尘却已走进了厨房。 她见厨房菜疏齐全,柴火齐备。忙手脚利索的生了火。动作迅速的切菜,炒菜。不过一会,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在她翻飞的素手下盛了出来。顾掬文早就跑了过来,帮着添柴。看着那一盘盘的菜不自禁地咽着口水。 看着他的馋样,顾掬尘不禁好笑,“等会再吃。先把这些端出去给父亲和赖公。我与你和母亲另外备一桌。” 顾掬尘做了红烧鱼,蒜香茄子、麻婆豆腐,糖醋排骨,炖了个香菇肉羹汤。还凉拌了五丝菜卷,酸辣萝卜条,炸了个糖酥花生。每一样她都分了两份。 顾掬尘嗅觉灵敏,一路还寻到庄子中的酒窖。三下两下撬了锁,搬出一坛上好的上娆春来。 看着顾掬文一样一样端上来的一桌子菜,顾昆目瞪口呆,她闺女什么时候这么能干的?他怎么不知道?赖公看着那一坛子好酒,也很高兴。见酒菜俱摆上了桌,顾掬尘就牵着恋恋不舍的顾掬文退下了。母亲吃饭还需照料。在里间,还有一桌子饭食。 顾掬文欢呼一声在凳子上坐下,动作迅速地往口中夹着饭菜,他吃得两腮鼓鼓,不停对顾掬尘道:“姐姐,你做的菜真好吃。姐姐,以后你还会做给我吃?” 顾掬尘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忙道:“当然。慢些吃。不要吃太多了,小心积了食。还有这一顿不可吃太饱……” 顾掬尘端着一碗瘦肉粥喂着顾垩氏。一边还时不时看一眼顾掬文,嘱咐他慢点吃,以免他把自己撑死了。 顾掬尘看他吃了两碗饭,还想再盛,顾掬尘马上阻止,“不能再吃了。”她喂完顾垩氏,自己匆匆垫了些饭食。再次走入厨房。 顾垩氏神色温柔看着顾掬尘迈出房间的背影,喃喃道:“怎么感觉尘尘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尘尘变得象大人了,连我这个当母亲的也自愧不如……” 顾掬尘又摆上了一碟子时令的瓜果给外间的父亲和赖公。见桌上的饭食空了大半,她也很高兴。对一个厨师来说,最好的赞美就是把她做的菜吃光。可是她双眸一瞟,看到顾昆大胡子上的饭粒、油渍,顾掬尘轻轻皱了皱眉。 “嘿嘿,老顾,没想到你闺女这么好的厨艺。这下老夫有口福了。”这一顿赖公和顾昆吃得无比畅快。听得外间赖公不时爽朗的大笑声,顾掬尘也不自觉露出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顾掬尘非常仔细地将这套源自赖公所研的金针刺穴法再传授给赖公。 这一天,绿水青山间,在红瓦青石的庭院中。顾掬尘将赖公猎来的一头鹿,割出最肥美的部分,撒了自己调配的香料,拿来庄院中原有的烤架,烤起肉来。 一时满院飘香。她将刚烤好的鹿肉递给了赖公,顾昆。赖公吃得连连称赞不已。顾昆则光顾着吃了。见他们吃得开心,顾掬尘转身接着去烤肉,只是见着顾昆胡须上的油腻,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又看了看赖公干净整洁的山羊须,心底无奈叹息一声。还是赖公这生性爱洁的人适合蓄须。 这一天云海浩瀚,青山连绵的山庄摇椅上,赖公正闭目午睡。突然就听一声凄厉的男童大叫道:“不要——姐姐,你不要杀阿爹。姐姐——,救命——你不……”但声音却突然嘎然而止。 赖公大惊,他施展轻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纵跃而去。他一脚揣开房门,就见顾掬尘手拿一把菜刀,向着顾昆脸上砍去。这下赖公大吃一惊。他飞身而起,右脚踢出。顾掬尘手拿菜刀,正低头想要…… 就听咚的一声门被暴力踢开。顾掬尘一手拿刀,抬头向门口望来。就觉劲风袭面。她忙抬起手中菜刀挡住了来人的脚力,身体却随着那踢来的劲道,向后倒仰飞出。几个旋身,轻盈落地。随着这几天好吃好喝休养,顾掬尘身体已大好。又开始研习前世的武功。虽说功力还浅薄,但这套借力打力的身法,确借的是对手的力量,是以她还能勉强应付得过来。再加上,赖公也只不过用了二分不到的力道,她才能接下这一招。 “赖公,你误会了……”顾掬尘适图解释。 “误会?!老夫亲眼看到你拭父,真是天理难容。不管你有何理由,老夫决不会放过你。” 说着又是一拳击出,耳畔风声呼呼,顾掬尘两手在虚空划圆,仿若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石磨,她正费力推着磨盘一般。赖公就觉使出的力道顺着顾掬尘两手方向,向窗外涌去。咔嚓一声,窗外一棵合抱大树齐根而断。顾掬尘手中的菜刀早就被她扔上了房间的屋梁,此时她飞身而上,拿起菜刀,再次挥向依然躺着不动的顾昆脸上。她轻轻在顾昆脸上一旋,满室的胡须随着还没有散尽的内力飞舞起来。赖公刚想动手,看到满室地胡须,怔住了。 “你在剃胡子?你只是想剃胡子?拿菜刀剃胡子?你——,你疯了……” “当然是剃胡子,要不然,您以为我在做什么?他可是我父亲。亲的。”看着还盯着她猛看的赖公,她又郑重开口,“而且他是位好父亲。我父亲对我与弟弟很好。我怎会伤他?” 赖公叹了口气,“老顾是好父亲,可摊上你这样的女儿,哎……” 赖公摇头往房外走,看了看安稳如山的顾掬尘,又看了看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顾昆,“你居然还会点穴?点穴乃是上品武功,你一个山村小姑娘如何会如此上乘功夫?” 顾掬尘却没有解释。那个在山中遇高人的说法拿来忽悠父亲母亲他们也就罢了。拿来骗赖公,只会越说越让赖公起疑。 她走到被她定在当地的顾掬文身边,帮她解了穴,抬起头认真对赖公道:“这事我不能说,请赖公体谅。” 顾掬尘以为赖公会发火,没料赖公却点了点头,“是老夫不该问.”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小文,你乱叫什么。罚你将这屋子打扫一遍。” 顾掬文怔怔站了起来,“姐姐,你……你只是给父亲剃胡子,不是想……” 顾掬尘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翻着白眼道:“不是剃胡子,我难道还真想杀人?!杀父?!你把姐当什么人了?哼——”她恨恨瞪了顾掬文一眼,“我点了父亲的昏睡穴。父亲这几个月连番焦虑、操劳。让父亲进入深度睡眠,对他身体有好处。” 顾掬尘淡笑道:“早跟父亲说过了,他这胡子得剃。这么多的胡子,吃饭多不方便。是不是,小文?” 顾掬文只得讷讷点头。 听她说到这里,已经离开房间的赖公摸山羊须的手一滞,“真是个古怪丫头?哎,怎么也是个古怪的,难道老夫……”他絮絮叨叨说着走远了。 顾掬尘知道自己这样强迫父亲剃胡子的行为很不对。可是她实在受不了父亲那乱蓬蓬的大胡子。她讨厌所有人留胡子。顾掬尘劝了父亲几次,劝他把胡子刮了。可父亲根本不听。说什么,男人不留胡子,那还能算男人嘛。就算是顾掬尘威胁如果不剃掉胡子,就不给他做美食,父亲也毫不动摇。她实在没法子,只好先斩后揍。 她这是强迫症,是病。 她知道。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章 训弟 顾掬尘是有点偏执的,她性子倔犟,爱憎分明,直肠直性。 她虽是女性,却执着的相信枪杆子里出政权。是以无论哪一世人生,她都崇尚武力。这一段时间,她又开始修习前世传自镇国将军府的内功心法,以及武功招式。 她二世相加几十年修习武功的经验虽只经过这十来天的温习,但不过是给父亲刮个胡子罢了,她自然应付自如。丝毫不用担心父亲会受伤。 顾掬尘记得赖公只收了两位徒弟。顾掬尘非常想成了赖公的第三位徒弟。 为此,她不惜让自己变得张狂,显得神秘。赖公是名医,自然有很多的学医之人想拜在他的门下。但她清楚记得在她死之前,赖公都只有两个徒儿,就算是那些世家豪族相求,他也没有再多收一名弟子。 顾掬尘这几天绞尽脑汁想着赖公的两位徒儿的共同点。 大徒弟沈谨余,痴善用毒。二徒弟却更是奇怪。他是东城世子郭立,前世他位至兵马大元帅。这样一个权臣,却是赖公的徒弟。而且他医术精湛。 顾掬尘想了几天,也没想出这两人有什么共同点。唯一的觉得是这两人皆很有个性。她想,她在赖公心里应该也很有特点才对。一个乡野丫头,会他所研的金针刺穴法。而且,有一些手法,估计是赖公独创的。她应该在赖公心里是神秘的?今天她一个十岁的瘦弱丫头,拿着菜刀给父亲剃胡的画面会不会让赖公觉得她很狂妄。 狂妄也是一种特点? 他会不会因为这些愿意收她为徒? 顾掬尘心中充满了期待。 可是让顾掬尘失望的是,赖公看她的眼神虽明显好奇。但却没有丝毫收她为徒之意。 难道她还要再表现张扬一些?顾掬尘在房间里望着顾垩氏出神时。屋外顾掬文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姐姐,我扎了两个半个时辰马步了。今天你该教我学射箭。看,这是赖爷爷带给我的,你看。” 一只雕刻精良的小巧弓箭凑到了她的眼前,顾掬尘接过他手中的黑色弓箭细细观察起来。 看见弓箭上刻着的那朵黑色的四叶花,顾掬尘眼睛亮了起来,“小文,记得好好用这把弓,千万莫要弄丢了。” 四叶花是怪医门的标志。有了这张刻有怪医门的小弓,好歹跟怪医门扯上了点关系。 “嗯,会的。这么好的弓,一定要很贵的,我会好好收着……” “对了,赖公为什么突然送你弓箭呀?” “哦,不知道。赖爷爷让我讲一些姐姐小时候的事,我就说了。比如受三木、长坪他们欺负,……嗯,还有你那有回被吴知然推下水的事,还有前年被大黄狗咬……” 顾掬尘听得眉头直跳,“人家问,你就说了?你是卖姐求弓……太不仗义了,你……哼!” “我,我不是什么人都告诉的,赖爷爷是好人。他救了母亲、姐姐。我这才告诉他的。” 顾掬尘屈起一根手指,给了不服气瞪眼的顾掬文一个爆粟。“什么好人坏人?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啊,姐姐你干嘛打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那些糗事,我还不愿意说。太怂了,说出来好丢脸!” “臭小子,你还知道丢脸?看姐姐将你打成猪头。” “啊,你又打我。姐姐,你最近怎么这么爱打人……” 顾掬文嘻嘻哈哈大叫着,一阵风似的跑起来。顾掬尘挥着一根树枝奋力在后面追着。 赖公拎着一个酒葫芦正一摇一晃走过来,见到在院子中打闹的姐弟两人,他眼神瞬间神采熠熠。 他紧盯着两人脚下的步伐,“这是天门八卦步,乃是鲁家独家秘籍。两个乡野小家伙怎么会?看样子后面的小丫头这套步法娴熟,而前面的小子明显才刚刚练习不久……这小丫头倒底是何人?……还有这套金针刺穴法明明只有我一人在研究,连老夫的两个徒弟都不知道,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而且明显比起我会的更全面,更细致?” 这个小丫头全身上下充满了神秘,透着古怪。明明只是十来岁的小丫头,说话行事却老气横秋。 赖公记起前几天一事,彼时他正躺在后院的树上正闭目记忆白天顾掬尘所授的针法,不知不觉中他阖目睡去。 就在他睡梦正酣时,就被两个童声童语惊醒了。他皱了眉头,看着远处微微透亮的天空,此时应该还只是寅时、卯时之间。还这么早,这小姐弟俩是要做什么?赖公也是功夫高强之人,姐弟俩也不知他就睡在院中树上。他们一来到这里,赖公就被他们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姐姐,你这么早把我叫醒要做什么呀?” “小文,你是不是想做个好猎人?” “是呀!我早告诉你了。姐——你天还没亮就把我叫起来倒底想干什么,我好困。” 顾掬尘不理会他的抱怨,很认真地道:“那你知道要当一个能天天吃到肉的猎人,最重要是什么吗?” “当然是象父亲一样,能百步穿扬,百发百中呀。” “哦,那父亲他能天天吃肉吗?” “……不能……” 当然不能,顾掬文可没忘记他们在当流民的一年多,过的是食不裹腹的日子。别说肉了,连顿顿吃饱都不能。 “是呀。所以当猎人箭法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顾掬文瞪圆了双眼,终于有了些兴趣,“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嘿嘿,顾掬尘诡异的一笑。 顾掬文看着姐姐这样的笑容,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你,姐姐你……” 可还没等他结结巴巴的将话说完,就见姐姐身形一晃,几乎是眨眼之间,姐姐就站在了一根树梢上。 “啊,姐姐,你好厉害。你会飞呀?!” 顾掬尘看着弟弟眼中崇拜的眼神,心中也有些得意。她的心神大部分都放在了弟弟顾掬文身上,是以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跃上了树梢的那一刻,她后背有影子悄无声息地躲在另一根粗大树枝后面。 又是眨眼之间,顾掬尘又从树上纵跃而下。看着顾掬文又想兴奋大叫,她忙捂住他的嘴,“不,这不是飞,这是轻功。当猎人最重要是在狩猎的过程中保证自己能永远是猎人,不要反成了被猎之人就好。” “哦,姐姐。我知道,你是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跑!不受伤、能活着。” “能跑脱,能活着最重要。活着才能吃到肉。知道吗?所以当猎人最重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证自己能活着。” “哦,我知道了。姐姐,你是不是要教我学轻功?好好,这种会飞的功法,我学。咦,不对呀,姐姐,你原先不会爬树的,怎么会轻功?” “……有一天……白胡子老爷爷教我……” “是吗?怎么我就没遇到了他呀。这个老爷爷可真厉害。他倒底叫什么名字?怎么你原先不会这些功夫?对了,上回娘亲差点被坏人抢走,你那时还只会哭,你怎么不用……” 咚的一声,顾掬尘抬手屈起中指给了迭迭不休的男孩一个爆粟。 “闭嘴,听我说!” “欲速才不达。我已帮你摸过骨了。你资质不错。好好练,以后一定可以天天吃肉,吃到白发苍苍也行!” 躲在树上的赖公头一次听到有人学习上乘功夫,只是为了当个能天天吃肉的猎人。女孩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让小男孩背诵了一篇内功心法。 赖公在树上自然听到了这篇内功心法。他本不是君子,丝毫没有窃听别人秘辛的自觉。他本是武功高手,自然见识不凡。这内功心法很是不凡,比起他所修习的功法也决不会差。赖公摸着下巴,看着天光大亮中,匆匆跑走的两个小身影,眼神莫测。从这天起,顾掬尘便每天开始教习顾掬文,宛若一位严厉的武教头。 顾掬尘教赖公的这套金针刺穴法,虽名为十九法,这十九法指的是刺入穴道的深浅,轻重,角度的方法。实际上,不同的病症所刺穴道是不同的,用哪种手法也是不同的。所以这套针法,前世顾掬尘记录下来就有厚厚一本。她记得陈太医教了她二千多种病症对应的针法,后来她根据自己的经验创新,又加进了几十个病症的针法。前后有二千九百六十七种针法。以现在顾掬尘每天教一百种针法的速度来看,最多可留赖公一个来月。 顾掬尘如果想要多留赖公一些时间,以期更多请教医学方面的知识也是可能的。但她也知道,此时京城时疫很严重。她不能这么任性。而且有了这套针法,赖公治愈起时疫会更快一些。 有了这套针法,很多的病症就可大量减少所服汤药的剂量,这对于是穷苦百姓来说,是莫大的福利。 说实话,要不是这套针法本就是赖公所创,她才不会将它传授于他。前世赖公也因为这套行医针法,声名大涨。其名更是超过了仙风道骨的“医仙”孙药。这一世赖公更早地得到了这套完整的针法,因此省去了十几年的潜心研究。这对一位名医来说,这十几年,他又可以救活更多人。 她想,或许是她前世对满门被诛的不甘,或许是这不甘的执念让她再次重生归来。无论是何方高人让她重生,她都心存感恩。她一定会以感恩的心,好好回报这个世界的。 没有胡子的父亲看得多么舒服。浓眉大眼,英气逼人。嗯,她与父亲的长得很象,只是她的脸形稍微柔和些。她心中除了沉甸甸地复仇计划也有阳光充盈。这一世,她的父亲母亲对她也很好。 当顾掬尘再次回到房间,看着顾垩氏越来越红润的脸,她很高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章 拜师 青色的石屋,简单的木质床榻上。顾垩氏睁开了眼睛,她穿衣坐了起来。看着坐在窗前安静缝衣的女儿,顾垩氏嘴角露出了笑容:“尘尘,你今天又起这么早?”听到动静,顾掬尘放下手中的活计,忙将顾垩氏扶起身来。 “娘,我来服待你洗漱。”顾垩点头。她以为她会死在异乡的那个破庙,没想到在人生的最后时分她居然遇到了救星。 阳光充盈了简陋的石屋,屋外的庭院里有开得热闹的各色花朵迎风摇摆。她穿好衣服,在盆中已备好的温水中洗濑完。她看了看放在那里还没有做好的衣服,青色的细棉布衣,“这是你给弟弟做的?但好象大了些……” 顾掬尘看着母亲拿起的青色短襟,“弟弟的衣服昨天我已经做好了,这是我给自己做的。” 顾垩氏蹙起了秀眉,“这是男装。尘尘,你怎么做的是男装?” “嗯,正要告诉娘亲。我以后打算着男装。” 顾掬尘轻描淡写道,“娘亲,我以后就是您的大儿子顾掬尘了。”想了想,她又道,“以后您还有另一个女儿顾掬晨。清晨的晨。以后您就说她从小体弱,被您送到山上静养了。我已经给父亲也交代过了。” 顾垩氏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听懂。 看着顾垩氏的表情,顾掬尘语重心长的说道:“娘亲,这是没有办法之事。如今,我们因为赖公的好心才得以在此借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还需另外想些办法,但要在外面行走还是男装方便些。” 她说话淡淡,但神情老成,实不象十来岁的孩子。顾垩氏不禁蹙紧了秀眉。 顾掬尘也看到了顾垩氏眼中闪过的怀疑。可是顾掬尘不想去装一个十岁孩童的样子。她们一家现在的处境不好。就算是父亲母亲对她的突然转变有些疑心。但人大难之后,心性大变也是有的。 “尘尘,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扮成男子?还有你怎么突然会这么多的东西?” 顾垩氏静静望着顾掬尘,秀雅的双眼变得深幽起来。她感觉自女儿病好之后,那种与女儿血脉相连的亲昵仿佛就不见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女儿虽英气逼人,自信稳重。她不再是那个软弱听话,凡是都依赖着她的女儿了,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何她总觉得与女儿之间似隔着云雾,总也看不清晰。 “母亲,我会的东西是山中遇到的高人教的,我答应过那人不说出他是谁。请母亲见谅!” 顾垩氏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真是儿大不由娘,你想做什么事便去做好了……” 顾掬尘知她已然不反对了。 看了看天色,顾掬尘入了厨房迅速做起早餐来,她包了几屉肉馅包子,烙了十几张千层饼,还随手甩了一个蛋花汤,备了几碟子昨天咸的小菜。她有功夫在身,动作异常迅速,不过一刻钟左右,她就将一切准备齐全。她先每样夹了一些送去了顾垩氏房间。 一进房间,却见顾垩氏正缝制她刚才做的衣服。见她进来,顾垩氏清秀的脸庞温柔地笑着,“就差一点,我帮你做完了。尘儿,你病一场,这针线工夫都长进多了,原先你却是最不耐烦做这些的。” 顾垩氏仿佛是随口说着。顾掬尘心中跳了一跳,但她面上却不显,只是弯身放下了手中的食盘,随意道:“病了这一场,也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会了很多东西。娘亲,你病刚好,不要做这些了,省得费心神。” “哦……不防事。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她年纪还小,又是在母亲面前,她也不避忌,就当着顾垩氏的面利索的换了衣服。 “怎么样?好看吗?”顾垩氏上下看了好一会,“嗯,不过这头发要重新挽过才好。” 顾垩氏拿起梳子,三两下帮她梳了一个男童的发髻。男童的发髻比女子的简单很多,顾掬尘看着母亲拿着一根深青色的细布长带将她的头发全部扎起来。对着屋中古旧的落地的铜镜,顾掬尘依晰看清了母亲挽发的动作。这一世的父亲粗旷直爽,母亲温柔娴静。她清柔细致帮她梳着发髻,顾掬尘看着她,眼底深处的悲戚终是少了些许。 “哦,还挺好看的。”顾掬尘摸了摸头,傻笑起来。 “是父母没能力,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为家中之事操心。”看到她着男装的样子,顾垩氏也很满意。 门吱呀一声打开,顾掬文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先看到了顾垩氏。 “母亲,看我猎的野鸡,……咦,大姐,你怎么穿和我一样的衣服。”顾掬尘看着他嘴上油光光,知他已用了早膳。 “小文,我以后就是你大哥了。记得要叫我大哥,知道吗?” “哦,……大哥,呵呵,大哥,呵呵,比叫大姐更好。大哥,咱们去打猎。”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先把腿力,臂力练好。对了,今天我没有与你一起,你走八卦阵了吗?” “走了十遍。我知道了。大姐,嗯,……大哥教的比父亲教我的箭法更高明。大哥,你教我的那套呼吸吐纳之法,我才练了几天,就觉得比以前跑得快多了。还有,我的胳膊也有力气多了……还有还有……”他话说得噼呖叭啦,长得如顾垩氏一般无二的秀气脸庞兴奋得涌起两团红润。 顾掬尘扶额,拎起顾掬文的衣领迅速闪出门去。 “走,不要在这里吵着母亲。我还没有吃早饭,吃完饭,咱们去山中转转。” 顾垩氏摇头苦笑,看着他们迅速远去的身影,“跑得可真快……” 日子如驹过隙。 这一天万籁俱寂,夜深人静。一道鬼鬼崇崇的身影正想跃上了墙头,然而,一只脚却被一双小手抱住了。 他一愣,月色中一双熠然生辉的眼睛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赖公叹气,他真的快被这粘人的丫头给逼疯了,“小丫头干什么?快放开。” “赖公,您就收下我做徒弟!我聪明伶俐,乖巧听话,决对是全天下最适合当您徒弟的人啦。” “哎,丫头。老夫已收了两个麻烦徒弟,真不想再收弟子了。再说,这些年,老夫云游天下,也没有时间教导你。” “哦,无防。我可以去请教二位师兄。” “呸!老夫还没答应收你做徒弟,你哪来的师兄?” “嘿嘿,您一定会答应我的。就算可怜怜我。您也知道,我们来自北地,在此无亲无故。虽说您帮我们借了此处山庄一年。可是历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您一离开,到时候,他们再寻机找我们一家的麻烦怎么办?我们与您本是萍水相逢,他们怎么会对我们一家子客气。就算是狐假虎威。您让我借一借您的虎威,好不好?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不好嘛!”顾掬尘将语声托得长长的,还带着上翘的音调,听得赖公忍不住地抖了抖。 “哼,就你还能没法子对付。就那几个看庄子的人,老夫以为,他们还不是你的对手。” 顾掬尘挤出苦笑,“您高看我了。我就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怎么能应付他们?” 赖公看着自己被她紧抱着的腿,眼中透着无奈。他要真想甩开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皱着眉头道:“小孩子?你怎么会是小孩子?你教我的那套金针刺穴法,有一些明明是我新琢磨出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老夫的两位徒弟,他们也是不知道的。老夫敢说,这个世上,除了老夫自己,决不可能有人会知道。不要说什么山中遇高人的说法。老夫云游天下,高人也还知道几个,但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相貌之人。丫头,你倒底是什么来历?” 听赖公如此说,顾掬尘不禁露出无奈的苦笑。她如果想让赖公不怀疑,那些赖公已知道的针法,她自然可以不说。但关键是她不知道哪些是赖公已经知道,哪些是他还没整出来的呀。看着赖公的怀疑的眼神,她顿感无力了。 来历?什么来历?也不知赖公将她当成了什么妖魔鬼怪?她眼中透出悲凉之意,要是她真是什么有法力的妖魔到是好了。那她现在就可以飘到仇人面前,让他们死成渣渣。可是现实…… “老夫观察你十几天了,见你并没有害那一家的心思,也就放心了,其它的老夫也不想管。但你想认我为师,却是万万不行。你这般来历不明的人老夫可不敢收为徒弟。” 见赖公真不想收她为徒,顾掬尘真的伤心了。她大眼盈盈,眼泪象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其实她不是爱哭的人,可是现在只要稍稍想一些前世临终前的景象,她的眼泪总是很容易蹦出来。 她松开了一直紧抱着的赖公的腿,但却没有站起身来。她依然跪在地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是小女不懂事,多谢赖公对我一家的救助之恩了。”然后她拿起放在地上的一个大包裹,那里是她做的肉干,母亲准备的一些换洗衣服之类。她站起身来,将包裹递给了赖公。 赖公并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他叹了口气,看着对面女娃满脸泪痕,他心下不由一软。 “老夫生性疏懒,也没有时间教导你。但听你的意思,也只讲借老夫的薄名唬人。竟然这样,老夫便收你为徒也不防。” 顾掬尘听得一愣,没想到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居然峰回路转。她大喜过望,看来女孩子的眼泪有时候还是有些用的。她刚站起身,又马上跪了下来,行了拜师礼。赖公看着她,严肃了神色,郑重道:“以后,你决不可借我的名头害人,否则,我李宏决不会放过你。” “李……嗯,师傅你不是姓赖吗?原来你姓李……可为何旁人都叫你赖……”顾掬尘故意惊奇道。 赖公咳了咳,以手抵唇,“你记住我说的话便可。” 说完他运起内功,轻轻跃上了墙头,与此同时,一块东西被他随意抛了过来。 赖公三两个纵跃之后,就不见了身影。 竟是落荒而逃。 顾掬尘不禁目瞪口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章 找病人 顾掬尘低头望向赖公临走时甩过来的那块黑色的木牌,木质细密沉重。也不知是什么木头?木牌上的四叶草在白色月光下闪着神秘的光芒。 顾掬尘望向赖公消失的方向,在心中喃喃道了声谢。 远去的赖公不会明白,他随意答应收的一个徒弟,随意答应她可以借他的名头办事。 他不知道这个徒弟以后会如何借着他的名头在这大齐国扯起了多少张虎皮,然后这些虎皮又化作了多少只真正的猛虎,它们又如何将这片大陆撕扯扰动,让这片大陆如何的天翻地覆。 顾掬尘回去睡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安稳的觉。接下来的几天,她待候母亲,训练幼弟,和父亲一起到山中狩猎,日子安静平和。看着父亲和弟弟兴高采烈地拿着几只野鸡两只兔子,顾掬尘也拎着自己的猎物走了过去。可是在这样安静祥和的日子里顾掬尘内心却开始焦急起来。 怎么会还没来? 那位不是多智近妖吗? 她暗中去探听过,他确实在另一处的陈家庄子修养。 顾掬尘蹙眉。 “咦,姐姐,你不高兴了。嘿嘿,姐姐你今天的猎物没有我的多啊!这样你就不高兴了……”耳边响起顾掬尘的欢快的叫声。 顾掬尘在心中做完了决定,“是是是,小文最能干。我们快点回家,出来有好一段时间了,娘亲该着急了。” “哦,娘亲最爱操心,总是担心我打猎会受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月黑风高,一道小小的黑影在林中急行。 山中一只正等捕食的猎豹看到一只香气诱人的食物闪过它身前几米处,它猛地站起身来,就要扑过去。然而,那诱人的食物居然已在几丈开处。 猎豹不甘的追了过去。然后,它就发现,追着那黑影跑的还有几只老虎。这回猎豹的好胜心更强了,怎么样它也不会输给那几只趾高气昂的家伙。可是它虽后发先至追上了那几只老虎,可还是离那道黑影越来越远。直至连影子也看不到了。猎豹十分不甘对天吼叫。 顾掬尘终于来到了陈家的另一处山庄,比起她借住的那一个,这一处庄子要大很多。她感觉这庄子简直象迷宫似的。 夜很深了,庄子里安静得很。只有几间房子还亮着。 陈柬正躺在床上,他看着乌梨木花心条案桌上那根在紫铜烛台上燃着的微弱烛光出神。他面色苍白,长眉入鬓,凤眼狭长,鼻直口薄。薄唇却嫣红似血。 他又吐血了。 他可能活不长了。 他知道在他前面的葳蕤庄来了一位名医,那是治好了祖父的神医。也知道就是这个赖公治好了他誓为死仇的继母白氏。为了让他的继母不动声色的生这种病他花了很多的心思。 可是这赖公一来,就打乱了他的布署。不过,这样也证明,这赖公确实医术精湛。那他的病很可能有救! 为此,他已计划好出府,然后他打点了管家带他出去。 他说,他想在临死前看看山看看水。在他给了那管家一块上好玉佩之后,那白管家答应了。 白管家当然会答应的。 在他看来,这个陈家小少爷只不过是一个快死的人,这样一个连走路都走不了的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何况他还派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奴才跟着。这个据说很聪明的小少爷能干什么呢?白管家很放心。事实也如他所想。陈家少爷坐在软轿里,看山看水。好象兴致很高,可是在他的贴身小厮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后,他突然吐了几口血。他们匆匆回了庄子,然后陈少爷再也没要求要出去玩。 其实小厮只是打听到,赖公已走了。一个人与他无亲无故的人离开,却似带走了他最后的希望。 窗外忽然吹来了一丝风,有一道黑影和一片绿叶随着那丝微风飘了进来。那绿叶上还落着一条胖乎乎的虫子。 虫也有虫的智慧,它感到了烛光的危险,胖身子一伸一缩的奋力爬着,适图离那亮光远点,再远一点。看着那鲜活的小胖虫,躺在床上紧抿薄唇的苍白少年嘴唇几不可见的翘了翘。 “你居然喜欢虫子。”那道黑影从暗处站了出来。 少年并没有吃惊,只是淡淡问道:“是她派来的。她终于等不急了,哼,动手。” 苍白少年看都懒得看那影子一眼。他的身上、床边、床上至少有十几个机关。现在他的手里就握着一枚小小的纽扣。那纽扣里装着几十枚牛毛大小的细针,根根有毒,只要那个侏儒一靠近,他就会让他死得如刺谓般爽利。 “咦,你不想活,想死?哎,那我岂不是白来了。我师傅赖公还让我来帮你治一治。嗯,还有,你那些机关最好不要动。”顾掬尘无耐叹息。 这一回,陈柬终于抬起了头来,他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仿似行将就木的老人,透着悲伤苍凉,“你不是侏儒?” “侏儒?你才是侏儒,你全家都是侏儒。”顾掬尘生气了,小脸涂沫上了红润。 看着对面身着夜行衣的小女娃陈柬也有点愣。 “赖公新收徒弟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给你看我的徒弟认证牌。”顾掬尘也知道她这个新出炉的名医徒弟,没什么人会相信她。她拿着那块四叶草的黑色木牌,撅着嘴来到了已侧起身靠床坐着的少年眼前。陈柬细瘦修长的手拿过那块木牌,锁着眉头认真看了看,又将她还给了顾掬尘。 是怪医门的木牌。 “你真的能治好我?” “当然。不过,你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我知道。可是你年纪这么小,真的能解我的毒?” “能力与年纪没有直接关系。不过。我可不是白给你解毒的。我是要收诊金的。” “你要多少银两?” “我不要银两。我一家子现在借住葳蕤庄。但我们只能在那借住一年.我知道你聪明,你能不能将那座山的地契给我拿来。我希望有永久居住权。” 陈柬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是赖公的徒弟,而且深得师傅的喜爱。我想这很容易。” “为什么?”顾掬尘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是啊。一个神医的弟子,在自家的地盘上住着,多方便啊。人这一辈子,谁没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啊。谁能拒绝神医弟子在自家地盘住着。竟然神医弟子在此,要找神医岂不是也方便得很?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啊。 这几天,她左思右想,也不知怎么办是好? 父母亲希望回到北部家乡。 可是只有她知道,以后的几年,大齐北部将接年受到西凉、北漠袭击。 那里战乱不休,百姓流离,那里很危险,她决不能让家人回去。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很容易就解决了她的大难题。人比人气死人啊。似乎看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苍白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语气虚弱道:“开始!” “什么?” 顾掬尘还在神思飘渺。想起那些遥远的岁月里,她与大哥、二哥驰骋沙场的日子。 “治病啊。你今天难道不是来给我治病的吗?” “真的容易?”顾掬尘上下看了陈柬一眼,“你好象自身难保。谁会在自己的床上还设下机关?” 陈柬一声冷笑:“你师傅赖公治好了我那温柔美丽的继母。我想她会很高兴将那座山庄送给赖公徒弟的。” 顾掬尘大眼亮晶晶的,“那就好,那就好!”丝毫没有将少年冰冷的话语放在心上。她知道就是这个陈柬的继母害他至此。但那要这少年自己去解决,她想。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章 治病 顾掬尘走上前来,伸手搭上了陈柬的脉门。 少年手腕细瘦苍白,脉息微弱虚浮。这应该是胎里就中了毒。 “怎么样?还能治吗?”陈柬问得淡然,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可是顾掬尘却听出了他的紧张。 如果真的不在乎,何必要问。 紫檀木月洞门架床上,床上挂着的烟青色半旧罗帐,随着闯开的木格窗棱吹进来的夜风轻轻摇动。渡金镶玉的凤帐钩在暗夜里还彰扬着厚重的富贵气息。可惜,无论在何种的富贵金窝里,苍白少年那种浓郁的死气也带不来一丝祥和。 “本来是救不活的,不过,你运气好,遇上了我——神医弟子。那本来是问题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顾掬尘耸了耸肩,一副牛刀小试的痞气。 听到对面着夜行衣的小女孩如此大言不惭吹嘘,陈柬淡然的神情终稍稍发生了变化,嗯,也就是右边的眉毛稍稍挑高了点。 真能装。 听到困扰自己十多年的病有可能冶愈,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这种硬装出来的淡然,让顾掬尘不禁撇了撇嘴。 “真的。少爷真的可以治好?!” 一个雀悦的声音加入了这一室夜色。一张圆乎乎的包子脸显露在卧室微弱的烛光中。 顾掬尘大惊,右脚后退,左手向前,已经条件反射般作出了防御的姿式。 “嘿,不要害怕,丁山是我的小厮。”懒洋洋的声音十分的欠揍。 顾掬尘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脚,放下了手。 她还是如此的莽撞。 她揉了揉眉心,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顾掬尘下意识抬手搓动眉心,试图将不动如山的冷静搓进她耿直莽撞的大脑中。 哎,这个病怏子怎么会没几个高人保护?要不然他也不能活到现在? 她重习武功才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就失了警惕? 眼前的这个苍白少年,可不是象他看起来的那样无害呀。 这不好,很不好。 就算是有前世的经验,因为时间太短,她的内力还很浅薄。内力这玩意只能滴水成川般慢慢累积。 顾掬尘压下心中万千思绪,看着圆圆脸喜气洋洋的丁山,点了点头, “可以。脱衣。” “好。” 喜气小厮来到陈柬面前,动作一气呵成的开始给陈柬脱衣服。 看他如此熟练,看来这个动作他已不知做过多少遍。然而就在丁山伸手要脱陈柬裤子时,刚才还淡然自若的少爷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陈柬的两只手显得有些慌乱的按住了小厮的手。苍白的脸也染上了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咳的? “怎么啦?少爷。这个小神医也是小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夏天的时候,我们几个一起到溪中洗澡也是常事,少爷,你怎么就突然害起羞来。嘿嘿……少爷,我帮你更衣……” 小子?陈柬一怔,是了。对面的女孩着夜行衣,但头发却挽的是男儿的发髻。如果不是他天性嗅觉灵敏,自这不速之客飘进来之时,就闻到了一股少女才有的体香,他也不会知道来人是女子。 可是无论怎么样,对方毕竟是女子,虽然对方也只是个半大女娃。 他陈州陈家世族嫡子,自幼熟读圣贤书,深得儒家教化。 男女七岁不同席。 无论如何,让他光溜溜在一个女子面前……这……决对不行! 还好有人出声救了场,“我说的是脱衣,没让你脱裤。你耳朵没毛病?”顾掬尘说得慢悠悠。 “这个,是……是是都怪小的。是奴才耳背。”丁山十分的好脾气。 脱了衣的苍白少年背脊窄瘦,看着十分的可怜。 顾掬尘闭了闭眼,掩去了眼中的怜悯。 她走到苍白少年陈柬的背后,拿出银针,开始行针走穴。一不会,少年的前胸后背就布满了长长短短几十根银针。 有大滴大滴的汗从少年额上,身上涌出来。那汗滴散发出不同于常人的臭味。丁山拿着帕子不断给他少爷擦着汗。 顾掬尘看着紧蹙双眉的陈柬,他薄唇紧抿,强忍针炙带来的痛楚。 是很疼的!顾掬尘知道。 可是这种疼痛却是必须的。 长期毒素侵袭,已经让少年的神经麻木。她必须刺激他的神经感觉,使这种痛感让神经系统开始重新缓慢工作,让神经系统不能懈怠。 这一次行针,时间并不长。 一盏茶之后,顾掬尘就取下了银针。 就在她取下银针之时,她迅速的跳开了两步。一旁帮少爷拭汗的丁山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他讷闷之际,少爷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团黑色血块出来。 丁山吓得都要哭出来了,“少爷,你怎么啦?”他颤抖着手指着顾掬尘,眼中已有泪流下,“你是不是医生,你是怎么治的?……少爷怎么吐血了?……你这个庸医……” “他是不是前几天受伤了?!现在好了,瘀血吐出来,他胸口也不会再疼了。” 丁山向少爷望去,见少爷神情确实轻松了些,整天紧蹙的眉也舒展开来。丁山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马上笑道:“没事就好,好……” 顾掬尘也松了口气,少年太体弱,治病得慢慢来。 “我写一张方子,你们按方抓药,我明天再过来……” 顾掬尘拿起书案上那支上品的狼毫,铺开宣纸,正要开出方子时,就觉左手腕上突然一凉。有冰凉的东西正沿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上。 顾掬尘手一抖,左臂频率极快的一颤,一线银光一闪而落。 受不住她颤臂的力量,那个东西向下跌去。 顾掬尘凝眸间,已看清是一条手指大小的白色小蛇。 她站了起来,抬起脚来,就要将跌落的东西踩死。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只大手如一朵黑云般飘过她脚与地面的缝隙,将那条细细的白蛇捧了起来。 委屈的声音带着气愤道:“大白是喜欢你才爬到你身上的。你怎么还要摔它,你你你……还……还想踩死它,你……你是哪里来的坏孩子……”声音居然还很糯软。 看清说话的人,顾掬尘再次忍不住抖了抖。 顾掬尘右手捋着刚才那条小白蛇爬过的地方,她不断地搓着,总感觉还里还是粘乎乎。这种粘乎好象透过那处的皮肤钻进了她的心里了。她感觉心里也是冰凉凉的。 一条铁塔般的大汉用受气小媳妇的表情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大白很乖的,它从不乱咬人。就算咬,它也是没有毒的。它就是跑过来和你玩,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它?你怎么能……” “闭嘴。”两个声音几乎同时想起。 顾掬尘实在受不了他祥林嫂的似的絮叨,忍不住开口喝斥。 顾掬尘看了看陈柬,又看了看那个捧着小蛇的大汉,问道,“这也是你的小厮?” “嗯,他是丁水。他很喜欢动物。” “丁水,哎,他确实柔情似水。”她抚额叹息。 顾掬尘看向窗外的天空,暗沉的天际似有微白的光芒隐现。 要天亮了。 她该回去了。 顾掬尘再次提笔,这一次没有什么事再来打扰她。她用笔如飞的开了两张单方。 “你中毒太久,不但要针炙,还需泡药浴,而且还要辅以汤药。” 不知不觉就快天亮了,她必须在天亮之前回去,一家子还等着她做早餐。 顾掬尘神情着急,“我明天再过来。” 她开完方子交代完,脚尖已然点地,正要纵跃出窗。 “你有那种吃了看起来象是传染病的药吗?”苍白少年安静问道。 顾掬尘扭头,“此处庄子十分僻静,你住的地方更是偏僻。这样还不安全?” 陈柬清雅的声音静静道:“她等不及了!她的儿子要起蒙了。” 顾掬尘点头,从窗口跃了出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章 黑鸟 看着消失的那个小小的背影,陈柬阖上了双眼,低声吩咐道:“丁风、丁云去暗中保护她。” 话音落,两条身影无声无息跪在了他的面前。 “少爷,我们走了,你身边就没人保护了?”跪着的清秀小厮忧心忡忡看着他的少爷。 “哎,我和水哥不是人吗?”圆脸丁山马上反驳,“不要总小看我们……哼……” 另一人无声拉住还想辩驳的少年。 “刘氏派了暗卫过来。丁水来报,应该有十个人。你们小心些。” 名叫丁风、丁云的两个小厮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明显不会改变主意的少爷。 少爷神色疲惫,他们只得应声出去。 在他们看来,少爷此次行事真的有些草率了。只凭一块牌子,就放心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医治,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可是少爷已经作了决定,他们就算心里认为荒唐,也无法改变少爷的决定。少爷从小就是十分有主意的人,就算是老爷交代不许少爷做的事,少爷照样我行我素。 有的时候,他们这几个奴才都有点奇怪,像老爷那么优柔寡断的人怎么会有少爷这样的儿子?也许少爷更多是象他先逝的母亲。 待贴身小厮领命离开,陈柬并没立刻安寝。 他端起绮丽串枝芙蓉花白底薄胎的透明茶盏,丁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给他沏了一杯贡品云雾。热气蒸腾中,茶香袅袅。陈柬却并没喝茶,只是那样端着茶杯,望着窗外沉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风、丁云的轻功很好。他们以为会很容易追上那个神医弟子。可是等追出老远,外面山青林密,哪里有那个小身影? 素色棉被从古旧床榻上垂下,委屈地堆在地上。 日光从窗外的瑰紫色的花枝上一路滑下,落在女孩微黑的面颊上,又一路上爬上了她浓黑的眉毛,胡乱沫上了一丝丝金色。 顾掬文蹲在床前,看着好梦正酣的姐姐。 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很大的蛋。这只蛋是他清晨从悬崖处的一个山洞中掏来的。这几天,他正在练习攀岩。那是后山的悬崖,很是徒峭,但并不危险。因为崖边时不时就长出一棵棵生命力顽强的粗矮杂木。万一他踩踏不稳时也有可以救命的着力点。何况他的身上还绑了安全带。 姐姐做什么都很细心。现在他能攀上以前看着都害怕的悬崖了。虽然没有姐姐攀得快速,但他每天都在进步。 顾掬尘一路飞奔回来,来回上百公里,让她极度的疲惫,简单洗濑毕她落枕就睡着了。枕头里放着新鲜的麦麸,柔软里还散发着麦子的新香,睡梦中的顾掬尘下意识在枕头上蹭了蹭。 顾掬文蹲着有一段时间了,他双手还是捧着那颗蛋。 姐姐向来醒得很早,每一天都是姐姐叫醒他,有时姐姐还会顺便嘲笑他懒。 顾掬文觉得他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嘲笑姐姐的机会,忍着腹中的饥饿,他十分执着的守在姐姐的床前。可是姐姐睡得很沉,他叫了好几声,姐姐都没有醒。他不忍叫得太大声,姐姐也不知晚上做什么去了,睡得这样沉! 姐姐一定很累。顾掬文这样想着。 可是蹲了一段时间,双脚开始麻了,他慢慢站起身来。可是麻木的双腿让他失了平衡,手捧着的那个大蛋摇晃着就要落地。他情急中双手向上一举,如是那个大蛋向着顾掬尘的脸上飞去。 顾掬文吓得“啊”的一声惊叫。 睡梦中的顾掬尘终于被惊醒,她霍然弹跳而起,一手挥向那个向她砸过来的蛋。 “哧”的一声,蛋落在了房间正中的木桌上,碎裂。 “啊,姐姐,蛋碎了。我还想问你怎么才能孵出鸟?这回——”顾掬文十分的可惜。 顾掬尘揉着眼睛跳下床来,看着围着那堆碎蛋壳转圈的小弟,不耐烦的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开些。 “叫大哥,下次再叫错,就不给你做肉吃!” “姐,嗯,不……大哥。你知道吗?这个蛋是我在悬崖边的山洞里找到的。可你……你将它打碎了……” “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咦,这是什么?……” 窗边有黑影一闪而过,顾掬尘眼睛眨了眨。她不动声色的走到床边弯腰穿上了靴子,转身正要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衣。然而她眼角余光里看到桌上那堆碎蛋壳里却探出一只黑乎乎的鸟头来。小鸟圆溜溜的墨玉眼好奇地看着她。 人与鸟对视了一瞬,那只小黑鸟墨玉眼中居然透出了喜悦来。它艰难地从那堆碎蛋壳中钻了出来,东倒西歪向顾掬尘走来,小黑喙还张得大大的。 “大哥,它在朝你要吃的?” “啊,真的孵出鸟来了……大哥……” “它是什么鸟,黑的,不会是乌鸦?” “……” 顾掬尘根本没注意小弟在说什么,她感知到了那黑影的位置后,就象一道闪电般向窗外那棵大树纵跃而去。 却不料见到的是两个安静不动的青年。 看到顾掬尘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那两人并没有逃开。 细眉细眼的黑衣人看了看顾掬尘,发现顾掬尘只着了中衣,忙低下头,别过脸,“我们是少爷派来保护顾小神医的。”他又指了指一直贮立不动的瘦高少年,“这是我师兄丁云,他不会说话。我是丁风。在你给我家少爷治病期间,我们负责你的安全。” 顾掬尘看了看木呆呆站在一旁的丁云,见他眼神木愣,好象根本没有见到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比想丁风,这个丁云更可怕些。她刚才根本没感知到他的气息。 顾掬尘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到杀气,放松下来。她抚了抚下巴,扬了扬眉,“这意思是不是,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人,归我管?” 听她说,他们是她的人,丁云听得十分怪异,忍不住咳了咳。 他稍抬起头,忙又低下,“我们只负责你的安全。其它的事……” 不待他说完,“咕咕“两声,顾掬尘的肚子被饿得响了起来,她有些尴尬,“我饿了,嗯,那只鸟也饿了。你们帮我先捉些虫喂鸟,可好?” “捉虫,你居然让我们给你提虫——”丁风十发不满的大叫。 顾掬尘不理他的大叫。她刚才被弟弟惊醒,根本来不及换衣。后来又见窗外有人影晃动,害怕来人对小弟不利,匆忙中追了出来。此时的她已运起轻功,重新从窗户跳入。 顾掬文见姐姐突然跃上了窗外的大树,又听到有陌生的男子声音。他很是着急,想着怎么也要帮一帮姐姐,不能只看着。他在房间一顿乱找,终让找到一根断了的旧桌腿。 桌腿在手,天下我有。 顾掬文有了底气。他正要从窗口跃出,帮姐姐的忙。没想到,顾掬尘此时正跳入房中。一时两姐弟俩迎面相撞。同时“哎哟……”痛叫。 顾掬尘抚上额上迅速鼓起的大包,看着顾掬文的头顶骂道:“小文,你的头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硬?……你怎么不看着点,总是这么莽莽撞撞。”她揉着额头,忍不住抱怨。 顾掬文也使劲揉着头顶,顾掬尘掰开他的手看了看,头顶有点红红的,却并没有肿包。“你这头真是铁做的?” 顾掬文却撅嘴,“哥,好疼!真的疼——” 一声哧笑,从树上传来,“也不知是谁莽撞?还有脸怪弟弟……” 顾掬尘翻白眼,也懒得与丁风逞口舌。她迅速穿上外衣,拉上顾掬文就跑出了屋子。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到厨房时,母亲顾垩氏已经做好了早餐端上桌子,父亲也端坐在桌边。 “丫头和小子怎么还没过来?”顾昆忍不住再次看向门口。 “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起晚点也正常。……嗯,看这不来了……”顾垩氏语气温婉。 姐弟俩早在宴洗室洗濑过了,问过父母安后,两人规规矩矩坐下喝疙瘩汤。顾掬尘努力低头,可是她额头的包太明显,“丫头,你头上这包是怎么回事?”果然瞒不住父母亲。 “撞门框上了。” “哎,这孩子,总是那么卤莽。” “女孩子还要稳重点,怎么这样毛毛躁躁。” 两人都老实挨训,低头吃东西,一声不吭。 今天的早餐虽没有姐姐做的好吃,顾掬文还是吃得很香。他是连草根树皮都吃过的人。能吃上细面做的疙瘩汤,他觉得很开心。他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顾掬尘也很开心,频死的母亲终于慢慢好了起来,现在居然可以做饭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章 倾国倾城 此刻五岁的顾掬文与十岁的顾掬尘皆嘴角含笑的听着父亲母亲的唠叨,丝毫没有觉得厌烦。大约是他们已经明白,能如此气氛热闹地全家坐在一起吃饭,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太好,顾掬尘居然吃撑了,打了好几个饱嗝。以至她到镇上的一路都在嗝个不停。 “大哥,你不要叫我哥哥,我是你弟弟。”顾掬文嘻嘻笑。 “咯……小子……嗝嗝……你找打。” 顾掬尘追着顾掬文在山间小道上穿行。 顾掬尘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深吸气的动作,还调动内力在腹腔经脉循环了几回,才止住了打嗝。 他们没有架车,虽然赖公留给他们一辆马车。但她与弟弟现在正是练习轻功,还是多跑动最好。 小镇离此几十里,她与小弟一个多时辰就跑到了,正好练习轻功步法。唯一不好的是这样跑实在有点费鞋。 她与小弟三两天就会穿破一双鞋,母亲是做不过来的。 “卖了这张虎皮后,我们给父亲母亲买些什么?” “买些布料,多买些鞋子。还得买些粮食回去。” “啊,还得买粮食回去?我们干嘛不赶车出来。” 顾掬尘抬手给了他一个爆粟,“你原先腿上绑沙袋还不是要走上几十里?现在不过让你背些粮食你就嫌累?” “我不是嫌累,是明明很累呀。明明可以轻松,干嘛自己找罪受。” “明明轻松,你又不是明明?怎么可以轻松?”顾掬文翻白眼,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望着弟弟委屈的双眼,顾掬尘小脸绷起,显出少有的严肃来,“小文,我早说过。练武是要受苦的,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你不是想做天下最厉害的猎人吗?你以为每天躺在马车上就可以做到?” 看出姐姐真的生气了,“大哥,我知道错了。我……”顾掬文马上认错,非常的识时务。 顾掬尘走在了他的前面,顾掬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走在前面的姐姐,比父亲更像父亲。有时真的让他很害怕啊,要不要这么严厉的训练他呀? 我是人,不是马啊? 驮东西,背东西不是马该做的事吗? 为何,他感觉他家的马更向大爷,除了从破庙驮了他们回了山庄,这一个多月来,就没干过什么事。每天就是出去遛达找吃的。有时候,他还得给它采青草过去喂它。 真是人不如马。小小年纪的顾掬文在心中狂吐嘈。 “小兄弟,今天又来卖皮子。是什么皮?”皮料店的胖长柜很热情。 “是虎皮。”顾掬文抢答。 “哦,我看看。”胖掌柜俯身看皮子。 顾掬尘拿出虎皮。其实这张虎皮是她猎的,自然也不是在他们那座小山的,这是老虎是她旁边山头的。 倒不是她故意如此。实在是看被猛虎追着跑的那几个小孩子可怜。她出手,竟救了几个小孩子,又得了虎皮。一举两得。 卖皮子的过程很顺利,此处的皮料店也是陈家的产业。而他们一家流民在前面一处山庄借住,应该也有人打过招呼了。否则不但卖不了皮子,还有可能被冠上偷盗罪。 拿着卖皮子的二十多俩白银,顾掬文的小手都有点抖了。 “大哥,这么多钱?我们怎么花得完?” “嘿嘿,花不完,就使劲花,总会花完的。” “不行,得留着。娘亲说,得留点给你当嫁……不是……”看着顾掬尘瞪过来的双眼,“给大哥娶媳妇……娶媳妇……” “娶媳妇,是啊,你大哥我一定娶一个大美女给你当大嫂。” 她想起那个场面,不禁越想越好笑。哈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声爽朗,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豪气干云。 此时开怀大笑的顾掬尘不会想到,她一语成谶,以后真的娶了个大美人当媳妇。 “二子,你听听那两个小子说啥?娶媳妇?……呵呵……”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嘲笑道。 顾掬尘扭身看去,见到是这一片的地痞,皮头和二子。 他们一脸猥琐看了看顾掬尘和顾掬文几眼,轻哼了一声。他们知道这两个小孩子好象是陈家的破亲戚。他们也曾想暗地里下手,偷他们卖山货的银子。可惜,这两加起来都没有他一半岁数的小孩子,鬼得很,跑起来比风都快。他们几次下手,连俩人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皮头朝顾掬尘两人吐了一口痰,骂道:“不长眼小崽子,还不给大爷让开点。” 皮头手里拿着一把大刀作势就要砍下来。顾掬尘抓起顾掬文轻轻一避,就避进了路旁豆腐摊老板后面。 “哼,都是些不长眼的。这月的保护费都交齐了吗?”皮头一声大吼。 刚才还安静的小贩门,一个个露出惧怕的神情。但没人敢出声反抗,都颤颤惊惊开始掏铜板。 皮头和二子,一路走,一路收钱。不一会,怀里就装满了叮叮当当的铜板。 一路走,一路叮当。 “皮哥,听明月阁老鸨说,这两天送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咱哥俩要不要去看看……?” “倾国倾城?……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会来咱这穷山僻壤。听说京城里那些楼子里的女人才真是美。……” “是真的,听说是上头送来的。应该是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 “哦,那可得去看一看。如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那真是……值……嘿嘿……” “是是是,连朵儿说那个美人还绑在后院的柴房里。就算是最心狠的吕嬷嬷都不忍心对她下手,她长得实在是太好了。那女人性子烈得很。只要有人想靠近,她就要弄花自己的脸。吕嬷嬷都怕了,怕她毁了自己那张百年难得一见的脸,不敢再教训她了。现在只是关着……在柴房……” “哦,你越说老子越感兴趣了。咱哥俩悄悄从后院爬洞进去。那个洞还是我亲自挖的,决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好,皮头就是聪明,想得周全。”二子恭维。 “那当然,只要老子将大刀抽出来。谁敢吭一声?” “那是,那是,皮头是谁呀?谁敢惹皮头。”他们交头接耳,说得很小声。但顾掬尘耳力过人,已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一路走,一路污言秽语。并没有注意,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悄悄跟在了后面。 皮头和二子如愿来到了明月楼的后院。 现在是白天,明月楼里很安静。楼里的人都在睡觉。 彻夜的狂欢放飞了人的欲望,也带走了她们的精力。现在她们在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重新开始风花雪月、诗酒书画。 皮头用手中的大刀砍开了柴门的大铁锁……然后他站在门口就呆住了,居然一动不动了。 二子很着急,将皮头挤进了柴房里,两人跌跌撞撞地摔进了柴房。二子终于明白为何皮头会呆住了,因为他自己也呆住了,心里眼里只有对面的那个女子。 金黄的干稻草上睡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 这是真正的大美人。 尾随而来的顾掬尘也看到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面色苍白,神情极度疲惫、憔悴。但这些丝毫没有遮掩住她的美。 那苍白的肌肤更让人觉出她的娇柔,更惹人怜惜。 那憔悴的神色使她的眉目如画,体态纤妍中又添了一份柔弱。 她象是开在这陋室中一株紫荆。贵气袭人,又柔弱得令人心疼。 躺卧着的美人手脚都被结实的麻绳绑着。 她着一袭高领紫红色镶绣碧色白兰花的八幅罗裙。她墨发如瀑,只挽了一个松松的堕马髻,头上插了一根金镶青石碧玉簪。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女子睁开了清幽如潭的桃花眼,浓密的长睫如蝶翼扑翅般眨动了两下,有晶莹的泪水簌簌而下。顾掬尘觉得她的心也被扇得颤了颤,也好想流泪了。 好一朵弱不禁风的美人花啊。 眼瞎,眼瞎—— 以后的以后,顾掬尘无数次仰天长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章 救美 当然,顾掬尘与顾掬文此时隐在暗处。那个大美女看的是皮头和二子。 美人明显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不哭的时候,美得贵气逼人。美得高高在上,让凡人不敢亵渎。 可惜她哭了。 顾掬尘知道这是美人的计策,她适图用眼泪引起对面两个男人的同情心。 可是她错了。这样哭哭啼啼,我见犹怜的样子,顿时让仙气渺渺的她染上了尘俗之气。更让对面的两男子欲火烧得旺了。 不好。 果然,皮头和二子发呆的神情,顿时清醒。两双狼一样的眼睛里染上疯狂的欲望。皮头最先朝躺着的女子扑了过去。二子也不甘示弱。顾掬尘转头看向眼睛睁着溜圆的顾掬文,她立时挡在他的面前。 少儿不宜啊。 同时顾掬尘左手探向腰际的香囊中,掏出了一把银针。 被两个男子压住的女人拼命挣扎。美女桃花眼中闪着冰冷的恨意,那本该美艳无双的一双眼中现在只有滔天的杀意。皮头的大嘴就上覆上了她的了。然而,就在这时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小孩。他的手中抓着一把银针。 他扬手,银光闪耀。压着的男子一动不动了。美女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覆上来的臭嘴。 这两个痞子跟踪顾掬尘和弟弟好几回了,这一回又主动挑衅。顾掬尘觉得他们该受到惩罚。 就在此时,就在此处。 十几根银针刺在了皮头和二子的头部、后背。现在她的内力还不够,否则一人一根银针就足够将他们撂倒。 “啊……大哥,他们死了吗?……大哥,你……你杀人了吗?”又一个更小的小孩从阴影中走出。 “不,……他们没死。而且他们也不是人。他们是畜生。跟我们上山打得猎物一样……”顾掬尘转过身,用手轻拍顾掬文的后背。他明显吓着了。 “大哥,他们明明是人……”顾掬文摇头。 顾掬尘俯身,很耐心严肃的对顾掬文解释,“他们残忍,贪婪,欺善怕恶。他们已没有了人性,只剩下了兽念。所以他们与我们林中的野兽并没有区别。” “错了,野兽可比他们顺眼多了。哎,小子,在那里哆嗦什么。快帮我将这俩龌龊东西拿开。”这是对面女子的声音,她的声音清亮低沉,充满了磁性。 顾掬尘抬头,就见皮头和二子象死猪一样趴在那个美人的身上。美人桃花眼中满是嫌弃,正拚命扭动着身体,适图将那两人从她身上推下去。 顾掬尘提起皮头扔下的大刀,走到美人的身旁。抬腿一脚将皮头踢得高高飞起,皮头向条死狗般撞上了柴房的墙壁,然后落下。又是一脚,这一回却是顾掬文,他抬起小脚,但明显力气比不上顾掬尘。只将二子踢得滑出几步远,但顾掬文显然对这个成果很满意。 “他们是坏人。我帮大哥教训他。”说着他开始对皮头和二子挥起小拳头。 躺在地上的美人看到顾掬尘轻而易举的踢飞一个二百多斤的大汉时,就眯起了双眼。 好厉害的腿功! 顾掬尘瞟了美女一眼,提起大刀,“唰”的一道白光如闪电划在美人身上。 “好身手,小子。”美人称赞。 顾掬尘清楚地注意到,看到她举刀,女子只眯了眯眼,并没有象一般妇人那样吓得只会尖叫。 绳子已经解开了,美人适图站起来。可是她努力了几次,却只是勉强坐起,想站却站不起来。 “你中了软筋散?你也会功夫……否则他们也用不着费力给你下这种药……” “小弟弟,你竟然能看出来。你有解药?”美人气息有些不稳,但声音明显带着惊喜。 “我可以配出解药。” “真的,你居然可以配出解药。太好了,小弟弟,你要什么……” “出去再说。”顾掬尘懒洋洋地道。 美人看着还在费力踢打皮头和二子的顾掬文,“哎,孩子。别打了。拿刀杀了就是,省时省力。” 顾掬文听到让他杀人,小脚踢不下去了。 “我……我……”他还在结结巴巴。 “闭嘴,有人来了。”顾掬尘提起皮头和二子重新将他们扔到美女身上。美人瞪眼,似乎想用目光杀死她。 顾掬尘无视。 她拎起了刀,拉着顾掬文躲在了门后。渐渐有脚步声前来了。顾掬尘从门缝看去,来人是两个。 一男一女,男子身长体壮,满脸横肉。女子浓装艳抹,提着一个大食盒,正是明月阁的老鸨。 “吕妈妈,干嘛对那个小娘皮那么客气。” “能不客气吗?看见她那脸吗?你要是也长她那样,我也对你客气……嘿嘿……她可是聚宝盆……” “聚宝盆?可那娘们那性子……” “不要着急,女人嘛,多磨一磨就会好的。” “嘿,妈妈。那娘们头上那枝钗子不错。你看能不能——” “眼皮子浅的——犯不着在这些小事上得罪那女子。以后只要她听话开始接客,多少钗子买不来?一会,你一定要狠一点,让她知道怕,但决不能真伤了她。留了疤就卖不上价了,哎——真是操不完的心……” “咦?妈妈柴房门上的锁好象有问题?” “什么——” 脚步声急切了。顾掬尘一只手抓住刚从皮头和二子身上取下了银针。 坏了的锁被发现。门被那大汉大力踢开。 顾掬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知道现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现在还太弱,不能帮上姐姐。 门开了。吕鸨子看到女子还是好好的躺在那里,只是身上多了两个人。她的神情马上放松了,开口调笑道:“哟——明说不接客,却原来是要偷偷自己接客啊。哟,还一接就是两——” “原来也是个骚的……”横肉男嘲笑。 两人走到女子身旁,弯腰想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跑到他们明月阁来偷人。仍而,不等他们看清,身后就有东西刺入了他们的后背。眼前一黑,两人向前倒去,正好压在皮头、二子身上。 “啊,压死我了。小子,你是故意的。快将他们给本……本姑娘拿开。” 顾掬尘再次提起了刀,一脚将他们踢开些,然后唰唰两刀,将他们的手筋皆挨个挑断。 “干嘛不干脆杀了。”美人冷冷道,“他们的手上都是杀过人,该死。” 顾掬尘不理她。她看看趴在地上的四人。阳光从柴房的各个空隙处洒下来,照在了地上趴着的四个人身上,但他们永远都看不到阳光了。 挑开手筋的同时,顾掬尘也挑破了他们手腕的动脉。她本不想杀他们的,仍而就在她挑断他们手筋之时,她忽然看到了他们眉间的黑气。那是煞气。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些?但这煞气证明他们不但杀过人,而且还不只一个。这是业障所成的煞气,证明他们所杀之人皆是无辜之人,所以她顺手挑破了他们腕间的动脉。 他们被点了晕睡穴,没有二个时辰无论如何都醒不来。可现在就算是过了二个时辰,他们血已尽,也醒不过来了。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顾掬尘问女子。 “哎,臭小子,你不是答应帮我解软筋散吗?我当然要跟着你。我头上的这支钗子还值点钱。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以后再给……”她还在那里说,顾掬尘已然握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背上一甩,背起她就往外走。 可是这女子实在是太高了,她只有十岁。那女子只有上半身能在她背上,长长的双腿只能拖在地上。顾掬尘扭头看着顾掬文,“走——” 她背着这个软绵绵的女子,女子长长的腿从明月阁后院野草乱石间拖着走。那些尖锐的碎石,木刺穿过丝质的面料在她的腿上留下了长长的口子。 顾掬尘重新来到了后院的那个洞口。将软绵绵的女子将地上一抛,毫不怜香惜玉。 “小子,你能不能轻点……”美女抱怨,声音清雅,十分动听。 顾掬尘胡乱用袖子擦了把汗,她朝地上的女子瞪了一眼,“你怎么这么重?还长这么高?累死我了……” 还想抱怨几句的女子看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心虚的闭了嘴。 “大哥,我们叫辆马车。这个姐姐太长了,你背不了……”跟着跑的顾掬尘有些气喘。 “什么太长,明明是你大哥太短……”女子心情很好,开始跟顾掬文逗嘴。 “不能,我们一会不能走原路回去。你先钻出去。” 顾掬文立刻听令。 顾掬尘将绳子重新绑上了美女的腰,她先爬出去。然后她与弟弟合力将那个女子拖了出来。拖出来的美女全身蒙尘,终于多了些烟火气。 顾掬尘看了看女子国色天香的脸庞,突然从地上抓了一把泥,俯身抹在了女子的脸上、身上。 “哎,你干什么?……哎……这是什么泥?脏死了,还有臭味。” 顾掬尘不理她,再次抓起地上一些泥,往女子头上衣服上抹去。顾掬文看着好玩,他也经常玩泥巴。他兴奋地从旁边的沟渠里抓起泥,也往女子身上抹。 “我知道,我知道。这位姐姐太漂亮了,要弄脏点。要不坏人来了,又要抢走了。漂亮姐姐,大哥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说了。我帮你再抹点……” 他抓着一团黑乎乎的臭泥,就往美人脸上抹去。女子一扭头,顾掬文的一团泥,正好塞进她嘴里。“哇”的一声,女子狂吐。可是她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除了吐出些泥水,什么也没吐出来。 “呸,呸,呸,小子,你是故意的……够了,抹得够多了。” 顾掬尘再次将美人背起来,她找到后院靠林边的一处僻静地,放下。 “哎,小子,雇辆车。你也背不动我。” “明月阁的后台很硬。你想又被抓进去?小文,你呆在这里。我去买些东西过来。如果有人过来,你赶紧跑,不要管她。” “哎,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什么叫不用管我?哎,你给我说清……”可是没等她说完,顾掬尘已然看不见了。 “好快的轻功。他是你大哥?”女子无聊,看着面前四五岁的清秀小男孩子,和声细语地问顾掬文。 “是啊,我大哥可厉害了。” “嗯,……你大哥叫什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章 尾巴 “我不能告诉你。”顾掬文警惕的看着女子。 “为何?” “我和你不熟,不能多说。” “哦,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名小狗。” “你才叫小狗……我叫……我不告诉你……” “嘘,有人来了!” “我怎么没……”但顾掬文睃到美人姐姐严肃的眼神,忙闭了嘴。 有几双颜色洗得发白的布鞋走过了他们趴着的灌木丛。他们叽叽喳喳的抱怨今年收成。 有两方青色衣角飘了过去,“方泽兄,听说玉衡先生游历到了此处。不知你有没有递拜贴?” “……早就递过贴子,可是玉衡先生事务繁忙……哎……听说玉衡先生是携母亲过来,恐怕没时间……” 这之后,又有几拨人马经过。一拨明显是在找什么人。 顾掬文一动也不敢动,象块面饼一样,趴在那里。他也知道肯定是明月阁的人在找美人姐姐。 美人眼睛早就阖上了。 她好象很累了,现在她脸上,身上都是黄黄黑黑的泥巴。 顾掬文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漂亮姐姐有些可怜,其实他是愧疚了。他觉得往她身上抹了多么多泥有些不好意思。 顾掬文从怀中掏出一块烙得金灿灿的饼子。见路边没什么人经过了,他将饼掰碎了,塞进泥人姐姐的嘴里。 女子闻到了饼香,睁开了眼睛,看到递到嘴边的饼。桃花眼弯了弯,毫不客气的吃了下去。 顾掬文是个爱干净的小孩,玩泥巴的手早就抽空到一边的小溪边洗干净了。身上的衣衫虽有些旧,但洗得也很干净。 女子放心地吃下了他手中的饼。 她的吃相斯文,细嚼慢咽。女子身体软绵绵的虽没什么力气,但拿饼的力气还是有的。顾掬文干脆将整张饼给了他。自己又从一边的布口袋中拿出一碟子粉色的芙蓉糕来吃。顾掬文三两口将手中的糕点吃完。看着泥人姐姐拿着那张饼正小口小口吃着,那样子仿佛正坐在华庭中品尝绝世珍馐般津津有味。虽然她脸上满是脏污,可顾掬文还是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美极了。 女子转过头来,望向他,“怎么,想吃?” 顾掬文回过神来,下意识摇头,“我还有糕吃,不要你的。这芙蓉糕是大哥抽空做的,很费时间。大哥做得不多。我今天带的也不多。” 女子桃花眼又弯了弯,已经干了的泥块有细小的泥屑籁籁往下掉,“你给我一块尝尝,以后我请你到京里鸣凤楼吃最好的席面,如何?” “真的?” 顾掬文想了想,觉得用一块糕点换一桌上等席面,好象很划算。 他十分不舍的又从布口袋里拿着一块糕点递给女子。 女子慢悠悠伸出了手,她的手很大,手指修长。修长的大手中托着这块粉红的糕点,女子将它一口放进了嘴里。甜腻腻的味道中还有丝丝清凉,她其实不喜欢吃甜的。但她觉得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好吃的一块糕点了,它可真是甜啊。 天空湛蓝,阳光在她已有湿意的眼芒中闪烁着七彩的绚烂光晕。外面好象又有脚步声。身旁的孩子又靠在了她的身旁。她的桃花眼眯起,薄薄的嘴唇微微翘了起来,咽下口中甘甜的糕点。 几分邪魅、几分怅然。 真的很甜。 她放松的阖上了眼睛。 她已经有五天六夜没有睡觉了,但又有什么关系? 终于杀了啊,虽然付了些代价。 十六年了,心中沉重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一点点。 她太累了,她睡着了。 大哥,怎么还不来? 顾掬文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唤着顾掬尘。看着身旁呼吸绵长的女子,他秀气的眉头蹙起。 卖枣的老汉咧着大嘴,今天他太高兴了,咧开的没门牙的大嘴就没有合起来过。今天他不但卖了一麻袋刚采的大枣,连那辆破旧的板车也卖掉了。 “小哥,再次还来老汉这里。老汉的车子是自己做的,决对结实好用。枣子也是山里的,个个又脆又甜……”握着刚到手的半俩银子,老汉朝顾掬尘的背影不停的喊。 顾掬尘走出好远,还能听到老汉的自吹自擂。要不是看中他装枣子麻袋够大,谁要他的枣?那么小个还有点酸的枣啊。她又望了望麻袋,虽然打了几个补丁,却是最大个的。 那女子长得太高了,不弄个最大的怎么装得下? 要不是因为这麻袋,谁愿意跟这个喜欢缺斤短两的奸滑老头做生意? 顾掬尘十分迅速的将粮食布匹等一应生活物品也买全装上了车。 她也算是熟客了。 原来赖公还在时,她就特意求着和赖公一起来买了几回东西。认识赖公的人很多,这不,如今她独自一人来买东西,也没什么人在价格上敢坑她了。 赖公可是神医,神医的还是很有面子的。 将所有东西放到板车上,顾掬尘推着车子就往山里赶。对于山里人来说,一个半大小子推着一架木板车,很是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木板车的东西实在太多。 “这孩子,买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叫你家大人?这一路你可得小心些……”米店的朱掌柜好心叮嘱。 当今之世,可不是什么太平之世。 盗贼,匪患常有。 每年的战乱,灾患,会让原来租种世家豪族的奴仆失去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土地。而那些世家豪族也无法接收这么多失地的奴仆。于是任他们自生自灭,成了流民的主力军。而其中有一些身强体壮,心性狠毒的流民,不甘忍饥挨饿,并会伦为盗匪之类。 朱掌柜真是乌鸦嘴。顾掬尘心中无限佩服。 她真的被人跟踪了。 她很小心地推着木板车,小心翼翼,专走小路,越走越偏僻。却不是往顾掬文约定的那一处方向。后面那几条尾巴还在跟着她。 她将木板车推到一个小土坡后面放好。然后她足尖一点,身姿轻盈地跃上了路旁一棵大树的树梢。她小心藏了身形。 果然不一会,就见三个衣着破烂的半大孩子弯腰缩肩、东张西望出现在她的视野。一人手中还拿着一根削尖的木头,背着一个腾条筐。 咦,怎么是他们? 顾掬尘认出了跟踪她的这几人。 上一次,她下山路过的一座山头,听到有人呼救就跑了过去。却见是一只猛虎追着几个孩子。她看那几个孩子并没有扔下同伴逃跑。眼看那老虎就要追上其中一个女孩子,本已跑远的几个少年都跑了回来,扔石头的扔石头,扑木棍的扑木棍。能在生死之际,不扔下同伴,不计生死,真的很难得。 同生共死的情谊,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所以当时她毫不犹豫的出手打死了老虎。 她还分了一半的老虎肉给他们,还给了他们治抓伤的草药。 可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恩将仇报,打算抢劫她吗? “桐哥,我们在干什么?” “……” 见前面叫桐哥的家伙不回答,中间矮个转头问后面的人,“李夜行,我们不是要挖草药吗?这座山头昨天我们不是采过了吗?应该换一片……” 后面的高个脾气有点冲,“采采采……采什么采。我们都采了那么多药草,有屁用……” “是啊,上次那个打虎小哥明明给我们就是那几种药草,我们嚼碎了敷上,伤几天就好了。可青哥的伤口怎么就是不好?”前面叫桐哥家伙长叹出声。 “原来我们在找那位小哥,可这哪有人啊!那打虎哥不是会飞?!” “我们要去找那个小哥问一问吗?可是那小哥好象很厉害的样子,他会不会理我们?” “啊,我们原来在跟踪那个打虎小哥……可是……” 顾掬尘看着这三人走到了自己藏身的这棵大树旁,刚想跳下来。却见那个叫李夜行的少年突然跪倒在树前就磕起头来,“打虎小哥,求求你救救我余青哥哥……求求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章 虎哥 顾掬尘脸色发青的从树上跳下来。 她仔细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少年,“你怎么知道我在树上?” “小人走到这里,看到地上的影子里有个人,我们一直跟踪着打虎小哥过来的,只有到这一处,才不见了小哥的身影,所以我猜那树上的影子,应该是小哥……” 原来是影子出卖了她。 顾掬尘抬手搓着眉心,“停,不要叫我打虎小哥。” “是,我们只是想请虎哥救救我家余青哥哥。” 边上的两人也一齐跪下,一起说道:“求虎哥,求虎哥。” 被他们“虎哥虎哥”叫得头晕。 顾掬尘再次出声,“停——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人?” 岂料跪着的三人好似没听见她说的话,依然不停的磕头,“我见过虎哥与一位山羊须的老者一起来过镇上。后来听说那个老人是位神医。”还是那个叫李夜行的少年回话。 “哦,我竟不知和神医走一走也会变成神医了?” “那神医看您的神色十分亲近,就象是看待自家子侄一样。而且,您还给过我们草药。所以我想您的医术一定也十分了得。”说话的还是那个李夜行。 顾掬尘眯了眯眼,这个少年心思很缜密。 她冷笑一声,“就算我会医术,可凭什么我要去管你那什么余青哥哥死活。我已救过你们一次,难道,你们还赖上我不成?” 这一下,三人都停止磕头,那个被称为桐哥的跪前一步,“只要您治好我弟弟,我愿意卖身为奴。” “我也愿意。” “还有我。” 顾掬尘苦笑,“我是平民,不是仕族,怎么能收奴仆?何况,你们原先是有主家的?你们是哪一家的奴仆?” “我们是闽州谭家的佃奴。此次水患,将我们那一片的山田都淹了。我们父母都去求过谭家的主事之人,他们说要等水患退去,才能安置我们。可……”桐哥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掬尘听得也心中酸涩。 谭家嘛,那是镇国将军府的岳家。是前世的母亲娘家。 “可是一路上,我们父母家人病的病,伤的伤,都去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小的,走到了这里。原来是希望能在大族里找些活计糊口。可是……”稍矮的少年也说不下去了。 “你叫什么?”顾掬尘突然问道。 “啊,我叫庞重石。我父亲原先雕玉石的。可惜后来伤了手,只能做佃奴了。哦,他叫余桐,他是李夜行。我们几家的地都在一片,从小玩到大的。” 顾掬尘抚着下巴。 她其实很想收留这几个人。 她要做的事,很需要人。 可她现在还借住在别人的地盘上。她是平民,不能蓄奴。而且赖公也说了,那个山庄只是借给她们一家子住的,要是又往山庄中领别人,只怕那些被赶到另一个山头的几人会从中作梗。 本来,无缘无故将人家赶走一年,他们早就看自己一家子不顺眼了。要不是有赖公的面子,又听说赖公居然收了自己为徒,他们一定早来找自己一家麻烦了。何况,最近她还居然还发现有两个高手也在盯着她的山庄,当然不是陈风、陈云两人。那应该是陈家的另一位主子派来的。 大约希望能在这山庄再次看到赖公?虽然她能甩开那两人,但庞重石他们不行。 顾掬尘又开始搓眉心了。 她喜欢一拳挥出,直捣黄龙。 可是关键是她现在不知往何处挥拳。 顾掬尘决定先解决目前的事再说,“你们先帮我一个忙,我一会再去看看你们那个余青。” “好好好,只要虎哥同意治我家余青就好。” 顾掬尘拿出木板车,正要俯身推车。庞重石眼疾手快,他一把抢过来,推起木板车就走,“虎哥,我们来就好。您先歇着。” “是啊。我们来。虎哥,您前面领路……” “虎哥,您买这么多枣子干什么?” “虎哥,您这枣子买上当了,做糕点用吗?可是不够甜……” “虎哥,那卖枣子的老汉我们认识,要不要我们去给你将他坑您的钱要回来。我力气大……” “虎哥……” “虎哥……” “虎哥……” 顾掬尘被他们虎哥虎哥叫得又开始头晕,刚想出口矫正,大眼转了转,好象虎哥这称呼还挺威猛的。嗯,想到在过去的某地,‘虎’就是傻的意思。那‘虎哥’岂不就是傻哥?顾掬尘摸了摸鼻子,嗯,反正大齐人不知道。虎哥就虎哥。何必让他们知道她姓甚名谁,反正也不会打太多交道。 “你们俩个小子,将虎哥的枣子都快吃完了,还不放下。” 余桐瞅见顾掬尘的脸色好象不好,忙开口喝斥一把把往嘴里塞大枣的两人。他自己也忙将手中的枣子放下。没办法,他们真的很饿。虽然枣子有点酸,但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再酸,只要能顶饿,他们也能眼也不眨地吃下去。 顾掬尘头也不回,“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一会再带些回去……” “就是,虎哥一看就不是小气的人。桐哥,给你。我特意选的个大了,一会你带给秀儿吃……” 顾掬尘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时分。顾掬尘不动声色加快了步伐。后面跟着的三人推着板车开始跑了起来。 李夜行看着前面明明如闲庭信步般悠闲的顾掬尘,他明明看着走得并不快,可是他们长得比他高,步子比他大,却只能用跑才能勉强跟上。 这就是功夫吗? 李夜行眼中充满了渴望,要是他也会功夫该多好。 顾掬文等大哥等得也快睡着了,旁边的女子早就睡了。 “小文,快起来。”直到大哥走到他的跟前,顾掬文才睁开有些茫然的眼睛。 看着还有些睡意的顾掬文,顾掬尘眼神冷厉起来,“我是怎么教你的。在野外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可你看看你?我都走到你身旁了,你却毫无所觉。” “小哥啊,你不要太严厉了,他只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了。他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顾掬文转头,看着刚才明明睡着的女子却早就醒来。她眼神清亮,竟似根本没有睡着过。 顾掬文的眼瞪圆了,“你根本没睡?” “我睡着了,刚醒。” 顾掬尘看着顾掬文,“看见了。” 顾掬文蔫了,都是人精啊。 他朝女子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想睡就睡,想醒就醒。嗯,我墙都不扶,就服你了。” “墙都不服?”女子嘴角抽了抽,“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大哥经常这样对我说。”顾掬文无辜眨眼。 顾掬尘招呼后面的三人,“李夜行,警戒。”又指着剩下的两人,“你们帮我把枣子倒了,再将她装里面。”她指了指女子。 “倒了,不要了,这么多枣——”庞重石几人本来还对满身是泥的女子很感兴趣,听顾掬尘居然要将一袋枣子倒了,顿时大叫起来。 “小声点。找一个隐蔽地方放下。以后,你们可以再将枣子搬走。” “啊,好,好。”三人一齐点头,这回再也不吱声了。 女子被几人装进了麻袋时,顾掬尘看见她头上的钗子,抬手拔了下来,“说好了送给我的。” 女子点头,桃花眼幽深地看着顾掬尘将钗子放入了怀中。 众人合力将她抬上了板车。枣子被余桐不知放到了何处。跟来的三人一路上脸上满是喜色。那么多的枣子,够他们七个吃好几天了。 女子钻进麻袋时朝顾掬尘看了一眼,想起这一天她被这个十来岁的小子,拖着走,糊烂泥,套麻袋。可她居然还对这小子满是感激。真是越想越有趣。 女子桃花眼挑起,薄唇翘起,大手抬起,她的大手抚了抚顾掬尘的发顶,“小子,不错,本……本姑娘记住你了。” 顾掬尘嫌弃的躲开,拍了拍被她抚过的头顶,翻着白眼道:“有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章 异装癖 女子耸肩,摊开修长的大手,“哪里有泥?小哥不要冤枉奴家——”声音甜腻,尾音拖得长长的。 顾掬尘听得抖了抖。拿起系枣子的草绳,一把将女子按下麻袋,用草绳将麻袋捆紧。 “你们三个,记住了!今天你们根本就没看见这个女人。一定要记住,就算是说梦话的时候也不要说出来,否则会有人要你们的小命哟。”顾掬尘突然阴恻恻的开口。 李夜行向后倒退两步,其他两人也是脸色苍白。 “嘿,不要怕。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反正不管是谁问你们都不要说见过她……走……”接下来的一路,三人再也没有虎哥,虎哥的跟顾掬尘主动搭讪。只有没心没肺的顾掬文还在跟顾掬尘絮唠。 “大哥,我的芙蓉糕吃完了。回家后,你再给我做点好不好?” “嗯。” “大哥,你买鞋了吗?” “嗯。” “大哥,今天午饭我们吃什么?” “嗯。” “啊?大哥,你说什么?你根本没听我说话?”顾掬文小嘴撅了起来。 “你说什么?” 顾掬文,“……” 他也敏锐感觉到周围气氛的沉郁,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金粉似的阳光洒在周围的山峦绿树上,象又细又软的金色波纹,又象一层薄薄的轻纱。在这层轻纱的下面,顾掬尘一行人沉默前行。 庞重石推着板车,旁边是李夜行和余桐。 三人再也没有来时的兴奋。看着板车上的那个麻布口袋,这脏兮兮的女子倒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见她? 他们是不是根本不该跟踪虎哥? 他们好象甩入某件可怕的事件了。李夜行三人开始脑洞大开脑补各种恐怖画面。 三人心里虽然惊慌,但还是安安静静的跟在顾掬尘的后面。 生活的艰辛磨砺了他们的毅力,他们比一般人都懂得了坚忍。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山洞。洞里铺着干草,正中还有一块大青石。一边还堆着一些干柴,打火石之类生活用品。 “这里,好象有人住过?”李夜行问道。 “是啊,这是我和大哥在一次打猎时遇上大雨,是大哥无意间发现的。后来,大哥又找来了这些石头,干柴。可以在这里休息。”顾掬文清脆的童音回答道,“这处洞里还有泉水,这里的水可甜了。” “真的?”余桐道,他的嘴唇都有些干裂了。刚才吃了太多的枣子,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实在是渴了。 “是啊。我带你们去。” 看着三人放下板车,真的跟着顾掬文就走。 顾掬尘摇头,只得自己俯身将麻袋解开,“哎,小子,也给我弄点泉水过来。我这身上太脏了。”女子从麻袋里慢慢钻了出来,坐在板车上。 她看了看这处的山洞,点头道:“不错,此处洞口靠近崖壁,一般人都不会来此处。确实是一处上好的藏身之所。” 顾掬尘却没有接她的话茬,“我观你气色,不但中了软筋散,身体也受了损伤。我帮你开个方子,调养一下。” “哦,你还会开方子。不过,你开方子不用号脉吗?”说着,女子伸出手,将她白晳的手搁在青石上。 “望、闻、问、切,有的病,望一望也就知道了。” “可是,号号脉不是更准确些吗?”女子好象十分坚持,桃花眼明亮。 顾掬尘伸手搭上她的脉门。手搭上脉门的一瞬,她的眉头就跳了几跳。她细细诊了一会,“另一只手。” “哦,怎么要诊双手脉才能看出来。” 顾掬尘不理他,只将手搭上了她的另一只手,又细细诊了一会,才放开。 桃花眼女子眼中闪过戏谑,望着顾掬尘紧蹙的眉头,问道:“怎么样?” 顾掬尘翻白眼,“不好。” “哦,有什么问题?” “有病。你心、肝、脾、肺、肾,都有病……” “哪有大夫这样介绍病情的。” “嗯……你脉象时而虚浮,应该是曾受外力而至伤其脾脏。但有时又沉而弱,因是寒热及疝瘕,以至常少有腹痛之证。然观你之脉象中又杂有涩意,腹胀而胃紧。这是你几天不曾进食之故。但你经脉中有真气调冲。你勉力提升体内精气。但人力有时尽。你无外物补充体内缺失能量,只一贯强力压缩体内的力量,至如今精力不济,气息衰微,阳气不接,阴气渐长。更有浊气在内。脉象又有急、滑之兆,因是你中软筋散之故。体内更有寒气冲撞,经络不揩。体力已是衷碣之势。气血不旺,应该是你曾经受过外伤,流了很多的血。你右寸浮紧,关滑实,尺沉虚。左寸虚大滑数……” 女子瞪目结舌的看着顾掬尘滔滔不绝说着,忙打断道,“我错了,真错了。你就说,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情况很糟糕。如果你不好好调养,恐怕阳寿不多,阴寿绵长。”顾掬尘慢条斯理回答。 女子额角青筋又开始乱跳,什么叫阴寿绵长? 有这样说话的? 看着女子铁青的脸色,顾掬尘检讨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 她忙安慰道:“不要死在脉象下,一定要活在脉理中……” “什么意思?” “就是人要有旺盛的求生欲。有了强烈的意志,再好好配合大夫的治疗,死脉也会变成生脉。所以不要灰心。呵呵……” 好你个异装癖,嗯,那个,当然她自己不是属于异装癖。 这小子居然敢坑她? 老子不吓你吓谁? 病确实有病,顾掬尘对面前的女子,嗯,不对是着女装的男子,她在这男子的病症上倒也没有太夸张,她只夸张了一点点。此人身体五脏俱损,不好好调养,确实阳寿无多。 不过,这小子身体有病还罢了,他的脑子怕也有病? 明明是他,偏偏要变成她。 还被卖到青楼。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他有贞洁吗? 不想入青楼,明说自己是男子就是啊……嗯,不对,这男子化成女子还能美成这样,要说自己是男子,恐怕也难逃毒手。男风馆好象更受一些变态有钱有权人欢迎。 也不知这男子是谁? 为何要如此行事? 哎,这都是什么世道,她一个堂堂女娇娘,为了生计着了男装。这男子堂堂七尺男儿,却要着女装。 只能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小子,你是谁?”男子问道。 “没听他们叫我虎哥吗?你也叫我虎哥。” “虎哥?你觉得你能当我哥哥?” “那就虎弟。”顾掬尘一脸无所谓。 她拿出一个石钵,正捣着刚刚从药店的买来的草药。正好,顾掬文也从山洞深处出来了。一人手里还拿出一个黄色的大葫芦。 “大哥,我给你装了泉水。” 顾掬尘接过顾掬文递过来的葫芦,“正好,我是有点渴……说了这么多话……” 她喝了两口,又将剩下的水倒入正捣着的石钵中,搅了几下,递给男子。 “你将你喝过的剩水倒在里面,还让我喝——?” “嗯,怎么啦?我很干净。” 男子的桃花眼眯了眯,“你这药汁不用煮吗?” “这个不用。这是给你护胃的。你的胃应该正在疼。” “……”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章 五两银 石钵太重,顾掬尘端着送到男子嘴边,“喝——” 看着对面男子紧蹙的眉,“不喝,我就倒地上了——”顾掬尘做势欲倒。 “我喝——”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然而,汤药汁入口,一股暖流随着汁液流入腹中。胃中一阵阵的绞痛立时减轻了,口中还有一股清凉味道,让他火辣的喉咙都清凉了很多。男子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的医术看样子不错。” “什么叫看起来不错,本来就不错,好不好?” 将那个装枣子的麻袋放在干草上,顾掬尘转身对排排站的李夜行几人道,“你们先留在这里,我送弟弟回去。吃完晌午饭就过来找你们。” 她又从怀中拿出买的几张油饼,“这些给你当午饭。” “哎,我的呢,虎哥,我的午饭在哪里?”男子将大手伸到顾掬尘面前。 此人好厚的脸皮,竟然也能叫她虎哥? “给——”她从怀中拿出两个馒头,“吃这个。容易消化点。” 男子眼中闪过嫌弃,看了看她的前襟,“你放吃的怎么不放车上?干嘛放那里?” “不吃是,给我——”顾掬尘伸手作势欲抢回馒头。 男子马上咬了口馒头,“我也就提个建议。只是建议……” “美人姐姐不知好歹。大哥是怕馒头凉了,才放在怀里的。哼,你看,是不是馒头上还有热气,你不吃,给我——白面馒头可好吃了……” “不理他,我们走。”顾掬尘推起木板车,往家的方向走。回去太晚,父亲母亲会担心的。 “你们三个守在这里,我一会就回来,帮你们看……嗯,是叫余青,是?”顾掬尘头也不回的吩咐着。可没走几步,也不知顾掬尘跟她弟弟说了什么,只见顾掬文抱着一个包裹,迈着小短腿跑了回来。 男子看着顾掬文行动间的步伐,桃花眼中有星光闪过。 “美人姐姐,这是我父亲的衣服,大哥说卖给你了。总共五两银子。大哥说,知道你现在没银子,先赊着,但可不许赖帐。” 男子轻笑着接过包裹,打开,修长白晳的两根手指拎出几件青色粗棉布衣,“五两银子?就这些衣服?你大哥怎么不去抢?” “大哥说,如果姐姐嫌贵,那就还给我们——” “得,得,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男子忙摆手,“贵点就贵点!” 他这一身脏污泥衣穿得他浑身不舒服。他本是爱洁之人,能有干净衣服换,多少银子他都不在乎了。他双手在身上一阵搜摸,也没摸出银子。连个玉佩也没有! “先记帐。等我有钱了就给你大哥送来。” 顾掬文一本正经点头,“儒者则因明致诚,因诚致明。姐姐是明理的人,一定不会撒谎骗我的,是?” 男子有些好笑地点头,“自然,我还不至于赖这五两银子的帐。” 顾掬文再次严肃点头,“乎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我希望姐姐你回去了,嗯……如果富贵了,不要忘了我大哥救了你。多多给我们银子。” 男子终于哈哈大笑,“好……好,无相忘……一定无相忘,多多给你银子。小子,你是钻钱眼里?” 见对面姐姐同意了,顾掬文小脸终于露出了笑脸,“大哥常说,‘人无信不立’无信之人就无法立于天地之间。无信之人会被天老爷轰下炸雷,劈死的……所以姐姐你要记得还银子哦——” 男子再次哈哈大笑。 虽然没有让这个美人姐姐写欠条,但大哥说过,攻心是上策。 顾掬文觉得他背了这么多有道理的书教育这个美人姐姐,她应该不会赖他的帐了。 他高兴地跑回去,追上了顾掬尘。 顾掬尘也觉有些好笑,摸了摸顾掬文的发顶,嗔道:“小财迷。” 坐在洞口,直到看不到顾掬尘两人的背影,男子才转过身来,对一直颤颤惊惊的站在一边的三人道,“可否能扶我到前边的泉水边。” “是是是。”三人齐声回答。 男子坚持自己洗漱,只让他们将水挽到一旁的一块凹石里。三人离开站在远处,自觉都背身而立。 男子虽然形容脏污,还着的是女装,可是他一开口吩咐,他们就自然而然听从了。这是长久居于上位者才能有的气势。 等男子洗漱完毕出来后,三人转身看去,齐齐呆住了。 只见站着的男子一袭青布短襟,黑发只用一根紫色缎带系着。 李夜行觉得似有霹雳在他的耳边炸响。 对面的人影,仿佛象霓虹彩光一般熠然生辉。 他慢慢走着,似乎对他们说了什么,可是李夜行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竟不知他在说什么? 对面的人青色衣袂掠过,有金色阳光犹自蔓延成一片,将他欣长的青色身影染成了斑驳云烟。 风过,吹起他乌亮的长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如玉温润,毫无瑕疵般泛着光泽。 李夜行定了定神,他终于能看清那张脸了。 男子的那张脸似乎能逼退金阳,逼退月华,自生光辉。那眉目灵动如飞云,淡了男女,只余风华。 男子看到对面呆住的三人,眼底深处闪过厌恶。他讨厌这种痴迷,只因为他的脸。母亲就是因为这张脸,悲惨了一生。 “怎么?让你们扶我一下,你们一个人也不过来?” “好好好……”三人一起回答,男子的声音终于让李夜行三人从痴迷中回过神来。 他们低下头,感觉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你们怕我?”男子问。 “不——”三人一齐摇头。 男子看了看李夜行,“你叫什么?” 李夜行指着自己,手指有点抖,“我?……我……我叫李夜行——” “嗯,虽然你现在习武晚了点,但努力些,还是能成二流高手的。” “武功,真的?我真的可以学?” “当然。本……本世子决不骗你——” “好,那我跟你学。” “你跟虎哥说一声,他同意后,你就可以跟着我了。” “好好好……”李夜行高兴得连连搓手,转着圈。 庞重石、俞桐看着也有些羡慕,“那个,嗯,……世子,……您是世子?” “嗯,有事——” “世子,您看看我们俩如何?” “你不行。根骨不佳,年纪也比他大。”他指着俞桐,又看了看庞重石,“你倒是天生的猛将,不过。我现在没法提拔你。也没时间训练你。你还是跟着虎哥。他是武学大家。小小年纪,脚步轻盈,呼吸绵长。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 这回庞重石也有些兴奋了。唯有俞桐有些沮丧。 “你不要忧心。你面相忠厚,我看那虎哥很是看重你。” 看重他吗?他怎么没感觉出来。不过,竟然面前的贵人都如此说,那一定就是真的了。可惜面前的贵人没看上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章 虫袭 那个虎哥也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罢了,而且他是平民。哪里像对面的男子明显是仕族? 看出余桐眼中的不甘,男子摇头,“他如果能看上你,用了你,是你的福气。不过,如果,你觉得他不值,倒也与他无损。”余桐一惊,吓得跪下地来。对面的男子会读心术吗? 顾掬尘推着木板车,顾掬文蹦蹦跳跳跟在身边。他很高兴,吃着大哥给他买的窝丝糖,慢慢走上山顶,走上山庄。那里是他们现在的家。然而猝不急防的有两道黑色的影子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当先一人,皮肤黝黑,眉目平常。但眉目下那一双眼睛棱角分明,此刻带着明显的凶锐之气。 “小神医,你吩咐我们抓的虫子我们给你抓好了。只可惜——”他转身看向身后眉目呆板的另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大手正抓着一只黑黑的小雏鸟。 顾掬尘扶额,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摇了摇头,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小事。推着木板车绕过挡路的两人就要继续往山上走。 可那两人身形一动,再次,挡住了顾掬尘的道路。 “你们想干什么,又在可惜什么?”顾掬尘蹙眉反问。 “可惜您的鸟不吃虫。” 什么您的鸟? 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它不吃就不吃,无防。难道它真是乌鸦,只吃肉?你们给它再找些肉吃就好了——” 可丁风却没跟她的话茬,自顾说道:“可是这些虫,我们忙了半天,也不能白忙。不能浪费不是吗?还是送给小神医。”丁风说完,丁云就上前一步,走到了顾掬尘面前,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布袋。 只见,他手一抖,系袋的绳子就被振碎了。 顾掬尘突然心生警兆,左手一揽,将顾掬文抱在怀中,同时身体向后倒飞而去。 她向上看去,不禁倒吸一空冷气。 丁云抖开的布口袋里,好象有无数红红黑黑的带毛虫子向她身上落来。 顾掬尘眼瞳急骤收缩,心砰砰急跳起来。 她怕虫,很怕,非常怕。 何况还是这么密密麻麻,这么多的虫子。 可是站在一旁的陈风却忽然嘴角一咧,笑了。白牙森森,好象猛兽遇到了心仪的猎物。 “小神医,收好了。这可是咱哥俩从清晨忙碌到现在的成果了。可不能少了一条半条的。” 顾掬尘抱着顾掬文就地一滚,躲过了第一拨虫袭。 “嘶”的一声,顾掬尘扯开自己的外衣,暗运真力一展。外衣如叠扇般展开,旋转。 那些虫子,顺着她旋转的力道,向地上落去。顾掬尘就着空隙将顾掬文拋向一丈开处的一处草地。 “啪”的一声顾掬文安全落地。他也学了一阵子功夫,就势一滚,并没有受伤。但他爬起来,瞪圆眼睛就要冲过来。 “不准欺负我大哥。不准——”他猛然往前冲。丁风、丁云的目标只是顾掬尘,顾掬文不在其列。 顾掬尘喝道,“这两位叔叔只是在考较大哥功夫,你不要过来。回家去——” 顾掬文听得半信半疑,看着对面一身黑的两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子,“真的?” 顾掬尘点头的同时,已经“啪”的一声,折下了一根柳条,她柳条如鞭,在空中荡出光影,再次扫向丁云扔过来的一袋虫子,“丫的,你们倒底捉了多少口袋虫子?” 柳鞭再次悠悠荡起,一路噼啪炸响。打在虫身时,汁水溢起。打在树枝上,草茎上,碎叶纷飞。那些臭臭的汁水,有一些还是溅在了顾掬尘的身上。 顾掬尘只觉阵阵恶心泛起。顾掬尘开始咬牙闭眼。心中将丁云、丁风骂得死去活来,却再也不敢张嘴。害怕那些虫的汁水会溅到自己的嘴里。 她一边如鱼般躲闪着丁云不断扔过来漫天漫地的虫子,她浑身已然在簌簌颤抖。 顾掬尘眼角余光看到,丁风已然制住了还想往她这边冲的顾掬文。对面的丁云,站得笔直,不动如山。他只将手甩到半空,拋出一袋袋虫子。他的袖子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虫子。 顾掬尘转展腾罗。她时而如鹞子翻身滑行,时而如灵狐跳跃躲避,时而又如游鱼般在山林中游动。按着顾掬文的丁风眼神慢慢变成了赞赏。 可是顾掬尘快要崩溃了。陈云象阴魂不散的魔,他那看着呆板一收一扬的动作,却似魔神在往她身上洒下一路诅咒。好多的虫汁溅到了她的身上。她觉得全身都是臭的,身体也开始痒起来了。 蓦然地,顾掬尘双手抱着头,趴在地上。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呜,混蛋!坏蛋!以大欺小的混帐。哇哇……” 顾掬尘扯开喉咙放肆大哭。直哭得天地变色,鸦雀乱飞,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连木讷的丁云也愣住了。他已经不抛虫了,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在站在趴在地上大哭的顾掬尘身边。 “哇哇……你们少爷就是派你们来欺我的吗?……呜呜,我不会给你家少爷治病了,让他去死,去死——去死——”顾掬尘出离了愤怒,伏地大吼。 “让你家少爷病死好了,我不管了,呜呜——哇哇——让他病死——” 看着突然暴发的姐姐,顾掬文也惊呆了。 这还是他那好象无所不能的姐姐? 听到小神医不会再给少爷治病的话,丁风也愣住了。 他早就松开了顾掬文的手,颇有些讪讪道:“那个……这个……那个……小神医啊。我们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真的。你别哭了。你可别不给少爷治病啊。” 听到头顶不再有那些可怕的虫子落下来。 顾掬尘的哭功却越发厉害了,直接升级成了狮子吼,“滚,——滚开,——通通滚开——老子决定了——一定、确定、肯定、不给你家那个少爷治病了——” 顾掬文开始捂耳朵了。心中开始暗暗佩服姐姐了,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哭都哭得比他气势磅礴。 正哭得滔滔不绝的顾掬尘,蓦然听到头顶一个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丫头,这是怎么啦?何人欺负你了?你这是……” 顾掬尘听到顾昆的声音,立刻不好意思了。前世今生加起来,她都是几十岁的人,如今还象个小孩子般趴在地上耍赖。她霍然弹跳而起,脸也有些红了。 只是她脸上早就是虫水,泪水,泥土混杂,成了花花绿绿的一片,脸红不红的决对是没人能看出来的。但顾掬尘现在也没人给她递梯子,马上就不哭的话,好象有点太假。 顾掬尘只得继续大哭,颤着手,指着丁云、丁风道:“他们欺负我。他们往我身上扔虫子。他们是混蛋——” 听到自己闺女受人欺负,顾昆左右瞧了瞧,捡起一节掉落的树枝,朝着陈云就扑了过去,“你们是何人?竟敢欺负我女儿。” 他啪啪打了丁云几下,丁云一动不动,也不反抗。顾昆也打不下去了。看了看陈风,他又拎着棍子扑打了丁风几下。丁风可比丁云精明。他一边躲,一边不小心轻轻挨了几下顾昆的棍子。 顾昆越打越觉得古怪了,他不禁问道:“你们为何要往我女儿身上扔虫子?” 顾昆问出来,更觉得怪异了。这么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会象孩子般往小姑娘身上扔虫子,难道是童心未泯? “我们只是跟您闺女开玩笑的,没想到把她惹哭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陈风态度良好的赔着不是。 听到小神医说再也不给少爷治病后,丁云就一直慌着。 他一贯是听令行事的人。少爷在的时候听少爷的,丁风在的时候,听陈风的。 其实他内心觉得朝一个小孩扔虫子这事做得也不太厚道。可是丁风坚持给这个小神医一个下马威,他也就没有反对。他是助纣为虐了。 完了,他们差事办砸了,不但差事办砸了,还害了少爷的命。 丁云再也站不住了,他一下子跪在顾掬尘身旁,“咚咚咚”磕起头来。但他天生不会说话,只拿眼看着神色尴尬,愕然的丁风。丁风无法,也只得跪下磕头道:“是奴才错了……小神医原谅我们。”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章 鸿门宴 顾掬尘现在没时间找他们算帐,她现在只想洗澡,将这身刚浇上的虫汁沐浴露冲洗干净。 见父亲在此,顾掬尘连板车也放下了,“父亲,我去更衣……”声音袅袅还在耳边,她和她的身影却已淡如薄烟,转瞬之后,连人影都不见了。 “这孩子总是这般说风就是雨。”顾昆声音带着埋怨,但神情却很是骄傲。 这孩子身法如此之快?连他也望尘莫及了。要是他有这样的身法,还愁打不到猛兽。可惜,闺女说他骨格已成,不能练习轻身功法了。 哎,顾昆在心内叹了口气。 一转身,却见丁风、丁云两人也要去追自家闺女,忙出声制止,“两位请留步。请问两位是不是陈家之人?” 正要抬脚的两步也住了身形,“嗯。”陈风应声,陈云点头。 “也不知我儿何处冒犯了两位?我是他父亲,在这里代他向你们赔个不是了……” 丁云忙摇头,丁风道:“阁下误会了,是我们冒犯了你家公子。这厢便去给他告罪。”说完,两人身形微动,身影眨眼已在几丈开放,几番晃动间,就不见踪迹。 顾昆眼睛看得呆怔,摸着刚长出的胡茬,心中叹息,是高手啊。 “父亲,走。我都饿了……” “哦,儿子,你跟我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顾掬文谨记顾掬尘的交代,一路只说能说的。 漫山遍野的各色野花,开得如火如荼。父子俩东拉西扯,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向着绿翠掩映间的青砖红瓦庄子走去。 顾掬尘犹如火烧屁股般跑得飞快,他们一家子都是从后院的侧门进出的。他们是借住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在庄院的大门出入。 顾掬尘也懒得叫母亲来开门,直接从墙头飞了进云。刚进后院,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应该是母亲见她没有回来,自己动手做午饭了。 顾掬尘不欲惊动母亲,她蹑手蹑脚地跑进了自己的浴房。这是她从自己住的厢房里隔出的一间。她拔下塞着竹管的塞子,那些她用竹管从高处引来的泉水就顺着管道流入了新制的木制浴盆中。来不及到厨房去烧热水,顾掬尘火急火撩找全干净的衣衫。看到澡盆中的水差不多了,她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得溜光,就跳了进去。 水有点凉,但顾掬尘却只觉十分惬意。但这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人从她忘记拴的门口闯了进来。 顾掬尘心中大震,身体条件反射般往水底沉入。 “小神医啊。我和丁云来侍侯你沐浴。”声音入耳时,顾掬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愤怒升起。 “出去,我不要你们侍侯。” 丁风以为顾掬尘还在生气,“小神医,我们真知道错了。你这一身脏污也是我们给弄的。我让丁云服侍您沐浴也是天经地义。” 顾掬尘身子又沉下了一点,随手还拿起小几上的干净衣服,挡在了身前。 嗯,虽然现在她的身材是前胸和后背没什么区别,但心理作用下,她还是下意识做出了如此举动。 向来精明的丁风并没有太在意顾掬尘的举动,只以为是小孩子害羞了。 “小神医,我们备了百部、蛇床子、地肤子……这里还有茉莉花瓣……这些能止痒,去臭,我们给您放这里,您看着用……” “哼,原来,你们是早有准备啊。放下,出去——”顾掬尘再次喝令他们出去。可是丁风、丁云却将她的话置若罔然,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小神医,您别看丁云人高马大,其实他很善长按摩的。他的力度拿捏很到位,决对侍侯得您舒舒服服的。” “滚——” “真的,我家少爷沐浴都是丁云侍侯的。” “滚、滚、滚——” “那少爷的病,您看?” “你们再不出去,我真的不管了。出去——” “只要您还管少爷就成……就好……好好,我们马上出去。我们就站在外边,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随时给您取来。”两人一看,顾掬尘是真的不想用他们侍侯,这才倒退着出了浴房。 顾掬尘顺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底的愤怒压下。陈柬派来的这两人哪里是来保护自己的?分明就是折磨她的。 待见到丁风、丁云出了房门。顾掬尘也顾不得身上还是湿的,匆忙穿上衣服。跑到门口拴住了门拴,又来到窗户前,仔细确认过窗户已经拴得够紧了。这才重新换水沐浴。直到换了五六遍水,顾掬尘这才觉得全身干净了。 等顾掬尘打开门时,看着院子中的萄萄藤开得茂盛,墙角的蔷薇花开得招摇,还有碗口大的玉兰花傲然站在枝头。一院的活泼。顾掬尘这才觉得空气清鲜,自己清爽。她心情畅快,哼着轻快的小调就走了出来。 心情畅快的顾掬尘不会想到,她所救的那个男子,正在山洞里睡着了,他做着一个梦,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梦。而这个真实的梦中发生的事在以后也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山洞中的男子面色平静躺在用麻袋干草铺成的床榻上,已然睡着了。这是他此生以来睡的地方最为简陋的,却是他睡得最踏实的地方。 男子再次梦见了他精心策划的那一场鸿门宴。 那一天,是大齐国的圣慈仁太后六十寿诞。皇上龙心大悦,为此罢朝一天,宴请文武百官。朝中六品以上的在京文武百官皆可携家眷列席其位。 当今之世,皇权势微,世族番王势大。然而皇家倒底是国家的颜面,没有官员会不给皇上这个面子。 平远王府。 天边天光微亮,刘氏就坐起身来。守在门口的茗香听到动静,笑盈盈将帷帐挽了起来,一面微笑对刘氏道:“我服侍您梳洗?我问过了,今天厨房里备了您最喜欢的小晶虾饺,什锦腐捞,三丝碧粳米粥,我让小丫鬟把早膳先端上来。等您洗濑毕了,正好不烫,刚好入口。” 刘氏扶着茗香的手下了床,她中等身材,圆脸庞,皮肤白晳,柳叶眉。眉下却长得一双媚人的狐狸眼。 她很是温婉地笑道:“也好,全端上来。我随便用点。今天还要去皇宫参加太后的寿宴,你吩咐丫头开始准备着。茗兰,你去瞅瞅大小姐可起身了?” 一个长相甜美的丫鬟领命去了。 茗香眸光清亮,眼角擒笑,也领命下去了。 今天她也要进宫,她又要见到他了吗?那样俊美风华的男子居然对她另眼相看啊…… 虽然太后的寿宴是在午正。可是各府女眷都要早早进宫,四品以上的朝中女眷还要向太后祝寿,并献上寿礼,是以都会在晨时就进宫贺寿。 梦中的男子还记得,那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他着骁骑卫参领制服,领着宫中巡防之职。远远的,他看到了平远王妃刘氏走来。 她那一天着一件茜红绣面杭绸比甲,披着一件正红狐狸皮斗篷。她三十多岁年纪,圆脸红润,那双柳叶眉下的狐狸眼顾盼神飞。乌黑的头发梳了个飘逸的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权金镶红宝石的飞凤簪子,笑容温和,举止端庄。 男子看着她那温婉的笑容,心中泛起冷笑。只有他知道,她那温婉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的恶毒心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章 当年事 看着刘氏快要走近了,男子避了开来。 在母亲去逝之后,他就被舅舅潘介领回了家。他是被舅母陈氏抚养长大了。今年他才在京中谋了职。舅舅任职礼部侍郎,正二品官职。可舅舅是文官,他却不想做文官。虽然舅舅让他拜入了当朝殿阁大学士玉衡先生门下,可他却求了个武职。他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就是为了现在。 刘氏感到前方有人在注视她,她眼眸向这方瞅来,却并没有见到可疑之人。前面正是几个衣着华丽的朝中命妇们。她们都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却都没有乘步撵。都携着一二个贴身奴婢慢行。时间很是充裕,她们权当是饭后散步了。夫人们不过是聊些天气、胭脂、衣饰的话题。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避开了敏感的话题。 辟如,当今皇帝年事已高,朝中却没有立储君啊; 又比如,最近三皇子步琦开始频繁联络朝中重要官员;还比如,贵妃求了皇上封了四皇子步钊为秦王,可是分封封地时,指定了几处几个封地却都受到了朝中官员的反对,内阁更是对封地一事左右推捼。这事颇让皇帝尴尬。几百年来,大齐几乎大部分都被各大世族,豪族瓜分完了。 大齐哪里还有地可封? 还比如,北漠在北方频频挑衅,朝中让谁领兵才能镇住北漠蛮族啊…… 刘氏没有找到可疑之人,也走上前来,加入了命妇们闲聊的话题。 一时衣香鬓影,在皇宫长长的甬道里逶迤前行。 皇宫是讲究规矩的地方。家眷走的方向,和朝中官员走的地方是不同的。 男子巡防到了朝中大员进出的通道。他见翰林院长院学士关敬贤也走进了宴会殿厅。除了宫中护卫安全的官员,今天参加宴会的朝中官员皆着的是常服,关敬贤自也不例外。 他长身玉立,头上插着一根紫竹簪子,身穿青色直裰。他抬步缓缓前行,行动间,袍角翻飞,似要乘风化去。真是说不尽的风流儒雅意。立于暗影中的男子桃花眼亮了亮。 时间如沙过。 皇帝扶着太后过来后,寿宴就正式开始了。寿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派太平盛世繁华气象。 太后年纪大了,也只是在官员和命妇那里略略坐了坐,就回慈安殿休息去了。 皇帝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席间更是多饮了几杯。一时脸色砣红,头脑有些昏沉。 内务总管李公公低声劝道:“皇上,小的看,陛下还是先到隔壁的静安殿先休息一下。晚间还有灯火宴会,到时您再出来与民同乐。” 皇帝点头,由着李公公扶着起身。虽不是上朝,但席间众官员还是起身相送。 皇帝摆手,“坐下,坐下,爱卿们……” 静安殿,此时是专供朝中官员休憩之所。此时,静安殿用紫雕镶灵山玉山水屏风隔成了很多小隔间。 李公公扶着皇帝在最里间铺着明黄色葛布坐垫的太师椅上坐下。 另一处官眷的寿宴席面,刘氏正与殿阁大学士妻子云垩氏闲聊,“听说如今玉衡先生正领着家中老祖宗回了乡下?” 云垩氏面色有些不自然,“是啊,本该是做媳妇的陪着她老人家去的。哎,只是我家老爷至孝,非要亲自陪着他的母亲。这不,还为这事向皇上递了辞呈。皇上怜他孝顺,虽没批他的辞呈,但允了他的假。让他好好陪着老祖宗。” 刘氏殷勤给云垩氏布了菜,按道理这都是奴婢做的事,此时刘氏如此做明显带着讨好之意,“是,天下都知,玉衡先生德行兼备,乃是世间楷模。” 云垩氏心下明了,刘氏是想帮她的儿子步拂炎求她家老爷给指点功课。无论学没有学到东西,当着外人的面,都可以说是受过玉衡先生指导的了。有了这名头,就算是国子监的荫捐生,面子也要好看些。 云垩氏垂了眸子,掩去了眼中的讥嘲。 谁不知道?她那儿子是个纨袴,文不成武不就。偏只有刘氏把她这个儿子当个宝,还到处为儿子奔波。为了儿子前程更是撂下面子到处求人。 更完衣的茗香来到刘氏身旁,瞅着刘氏说话的空档,低声跟刘氏说了几句。刘氏心下大惊,但她城俯极深,面上犹自带着微笑。低声跟席上的各位打了招呼,起身离开宴席。 出了寿宴殿。路旁的木槿、芍药、茑萝、开得热闹,周围的草木香中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人忍不住闻了精神一振。但刘氏步履匆匆,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待走出有一段距离了,她左右瞅瞅了,见没有人,就再也忍不住,低声问道:“炎儿真的来了宫中?” “奴婢刚才真的看到了,是大少爷不会错的。还有一个着锦红织金褙子的姑娘,奴婢原先见过惇贵人。是她没错的。” “孽障。这个孽障。”也不知骂的是大少爷,还是惇贵人?茗香低头扶着刘氏急行。 刘氏颇有些心急如焚。 儿子步拂炎在惇贵人进宫前就对她念念不忘,更是为这事和她闹过几次。非要将她娶进门来。可惇贵人是定了要参加选秀的人,再说惇贵人不过是一个詹事府少詹事家的嫡女,还不够格当她们平远王府世子的正妻。刘氏也就没有听儿子的,想着儿子也就闹一闹,新鲜劲过了,也就丢开了手。没想到,儿子竟这样想不开,…… 不知不觉茗香扶着刘氏来到了静安殿内。 刘氏一走进,就闻到一股新鲜静雅的香气,十分的好闻,不由得深深吸气,想多闻一闻。但她惦记大儿子的事,还是快步走了进来。 她没有注意到,茗香已悄然退去。 刘氏并没见到大儿子步拂炎,更是连惇贵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只见到了坐在一张云龙捧寿坐褥禅椅上闭自休息的关敬贤。 是风姿卓越的表哥坐在那里,此情此景顿时令刘氏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怀玉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关敬贤本是闭目养神,他也听到了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喝了酒微有点上头,小厮劝他过来稍憩,他没有反对走了过来。见有人过来时,他也没有睁眼,以为是同僚也过来休息片刻。毕竟臣子们还要参加晚宴,多养些精神,也免得晚宴时在殿前失仪。 此时他听到的却是女子的声音,发觉不对,睁开眼看到却是刘氏,他奇道:“如茵,怎么是你?” 他稍一思索,就知不对,再加上身体莫名涌上的烦躁之意。他知道很可能着了道,也不知什么人要害他?他忙起身就往殿外走。 “走,快出去。” 刘氏也发觉事有不对。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关敬贤最先进来,受到香味的影响也更深一些。他走得太急,脚下也不知绊到了什么,他突然觉得身体不稳,就要往地下倒去,刘氏忙转身想要将他扶起。关敬贤下意识中想扶住一个东西作为支撑。就听“嘶”的一声,他的手拉扯着刘氏的衣服,将她的衣服扯开了。 关敬贤一下站了起来,一把将刘氏扑倒在地。 刘氏脸一下就红了,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 她向关敬贤望去,见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她脸上马上染上了红霞,却只见表哥眼神凶狠,根本就没有她想象的柔情。 关敬贤紧紧盯着刘氏,他望向刘氏兜衣上绣着的那只栩栩如生萌兔子。在他眼里,那只兔子根本就没有可爱可言…… 关敬贤暴怒起来,心中愤怒的浪涛似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睚眦欲裂,大喝道:“是你,原来是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章 香殒 “什么?……怀玉哥哥,你怎么啦?” “当年,原来是你杀了积翠,竟是你——”关敬贤眼睛发红,神情狠厉。他一把扯下刘氏的那个玉兔兜衣。 “就是这样的兔子。当年我去看了积翠最后一面,在她的手中,就握着这样一片兜衣上绣着的兔子耳朵。也是这样的绣工。那只兔子的眼睛用的是锁绣和松针。我特意找人问过的,这种绣法很稀少,少有绣娘会用。还有这个兔子毛发的绣法用的是擞和针,这实是绣工大家才能做到的。没想到那兜衣的主人却原来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积翠……” 正在愤怒中的吴敬贤并没有注意,又有几个脚步来到了静安殿。处在恐惧中的刘氏也没有注意到。她下意识拢紧敞开的前襟。她刚想矢口否认,但看到吴敬贤眼中的悲伤和愤怒,她心中的恨苦马上盖住了理智。 她心底涌上强烈的酸涩和嫉恨,“是,就是我。怎么样?是我杀了她又怎么样?她那样粗鄙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怀玉哥哥你。” “你。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你还是积翠的手帕交,积翠是那样洒脱善良之人,终究没能看清你的真面貌。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为什么不可以?怀玉哥哥明明是喜欢我的,怎么可以去娶她?你不是说象兔子般纯洁可爱吗?你看我每天将绣着兔子的兜衣穿在身上。我总是想着,怀玉哥哥有一天能够看到……没想到,你看到了我绣的小兔子,想的却还是她?” “如茵,你怎么是这样的人?……这样恶毒?” “我恶毒……是啊,我就是恶毒……那一年,那一天,阳光那样好……我下贴邀请了她和另外几家的将门小姐一起赛马,我趁她与那些将门子弟的小姐们比赛时,故意和她一起跑上同一条路。哈哈哈……我早就在她的马上做了手脚,她的马受了惊,终于她滚下马。然后我买通的盗匪,将她奸污了……畅快,畅快。你知道吗?是我亲自将昏迷不醒的她杀死的。只是没想到,她连死前居然抓破了我的衣服。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死了?死了……那样的贱人怎么能配得上你?……只是没想到,即使她死了,你也不愿意娶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关敬贤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见刘氏还是那样死不悔改,更是狂怒不已。 他一把拔下了刘氏头上的飞凤钗,猛地向刘氏脖子刺去。刘氏疼得尖声叫了起来…… 有什么人涌了进来,可关敬贤象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手中拿着那枝飞凤钗,不断的刺入抽出。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身上。他好象无知无觉般,在他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淡去了。眼前只有这个毁了他少年爱恋的仇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积翠?” 关敬贤机械的重复着手中动作。刘氏睁着大眼,嘴角居然含着笑意。 她是死在最爱的人的手里啊。 她的眼前出现了什么? 她的眼前居然出现了那个美得如仙如画的潘氏。潘氏那双大而美的桃花眼正冷冷看着她。 她说,“看,你受到报应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平远王千万百计弄到手的潘氏。 那个潘氏那样美,却那样蠢。 她只不过小小的设了一计,就让她身败名裂,背上了一个与自家护卫私通的恶名。 只是她死得太痛快了,居然毫不犹豫的就拔下了头上的钗子,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潘氏会那样的果决,那样毫不犹犹豫,连自己的孩子都撇下。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是绝望。她根本从未喜欢过平远王哪,她是解脱了? 她的喉间有东西还在刺入。 也是钗子吗?她嚯嚯连声,她想说,不是刺那里,应该是在心口呀。 当年鲁积翠,那个如娇阳般明媚的少女,是被她刺中心脏的…… 真的好痛啊…… 怎么还没有死,怎么还能感觉痛? 是不是当年的她们也和现在的她一样,一样痛啊? 蠢啊,都是蠢女人啊。她原来也是一样的蠢。 是谁向她走来了,她还是那样喜欢着红衣,如烈火般张扬的女子呀! 曾经她最好的朋友。 曾经那段青春飞扬的时光…… 没有算计,没有嫉妒。 曾经她也是那样纯净快活的人…… ……是报应吗? 一定是! 刘氏眼神慢慢失了神采,眼睛里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黑暗代替了。 她的生命如烟散去。 关敬贤仿佛不知疲惫般,挥着那枝钗子,钗子的尖头已经卷了起来。他想停下来,他的理智已经回归,他知道周围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可是他的头脑居然指挥不了作恶的右手,右手还在机械的挥动。 周围涌来越来越多的人。 最先来到此处的居然是皇帝。 皇帝年纪大了,他生平也下令杀过很多人。只是这一回亲眼目睹,好象还是第一次。 每一次,他下令杀人,从来不会去看杀人现场。 或许因为是第一次,他居然呆住了。 而后头过来的大臣,或听到这边发生事情来看热闹的一些人,看到站在那里的皇帝没有下令制止,他们也不能越俎代疱,皆保持着缄默。 他们都恭身立在一旁。有胆大的会抬起头看着,胆小的则低头闭眼,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却都没有离开。 男子也站在一旁,有几个下属侍卫向他使着眼色。男子眼睛瞪了过去,拿眼睃着皇上。 这里是皇上最大,自然要等皇帝老子先发话了。 其实男子也有些发愣。 他原先的设计,只不过让这两人在那特制香气的诱惑下,被皇上发现…… 刘氏一个王妃居然与别的男子有私情,刘氏也只有羞而自尽一条路了。 平远王也是决不可能再让刘氏活着的。就算是刘氏的娘家,也不会让她活着。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而且是在皇宫里,在皇帝的眼皮下发生…… 世族最重颜面,丢不起这人啊。 同样的事,如果在大宅门的后院发生,也就是将看到的人全杀了事。当事人可能并没有多大的事。毕竟,刘氏乃是湖州世族的嫡女,其同胞嫡亲兄长,更是当今户部尚书刘笳。 刘笳其人八面玲珑,这些年向来与平远王亲近,两家更是来往频繁。如果是私下发生了这事,刘氏可能也就是入侍庙礼佛的结果。 男子又闻了闻隔间还在飘出的香气。 确实很好闻啊。 最妙的是只闻这一种香气,是没有毒的。 他派小厮买通了刘氏贴身待婢茗香、还有关敬贤的贴身小厮墨禾。在他们参加寿宴的隔天晚上,他让他们帮着点了另一种香。当然这种香,无论是将它放在香炉里,还是熏在被褥、衣服上都是可以的。 最妙的是这两种香分开都是没有毒的。 而且听沈谨余说,这分开的两种香闻了对身体还有好处的。只有先闻了第一种香,后再闻第二种香,才会让人变得情绪暴躁,头脑反应也会变得迟顿。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样的毒竟是对人的身体有好处的。 听沈谨余说,一个情绪内敛的人,隔一段时间闻一闻这样两种香,适当发泄出沉积在内心深处的不良情绪,是有益身体健康的。 可惜,这好处,这两人是没法领受到。 男子不禁想到那个被大齐国人谈之色变的毒医,原来竟是那样一个如谪仙般的人。 那一天,他偶然听到了毒医的行踪。他顶风冒雪在高山雪地上他的身影十多天。终于见到了毒医沈谨余。 他向毒医说明来意,听他说是来求一种无色无味,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沈谨余白袍一甩,就将他丢了出去。 直到那时他也才知,毒医不但是一个武功高绝之人,而且竟然是一位内心纯真如孩童般的人。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可是他不甘心。 他跟着沈谨余在高山雪地里帮他采雪莲。他一直沉默帮着沈谨余做着他能做的事。如此三个多个月后,沈谨余才给了他这种香。 他记得,当时沈谨余这样跟他说,“沈某的毒从不用来杀人,某的毒都是用来治病的。某是医者。某虽是毒医,某的毒都是良药。某观你心中有积郁,给你这种香,可让你发泄情绪,对你身体大有裨益。” 只可惜,沈谨余不知道,只要是毒,皆是可以杀人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章 古怪的诊金 有什么人在拍打他吗? 男子睁开眼睛。 梦中的人如雾退散。 面前只有一张小男孩的脸。 男孩鹅蛋脸型,长眉浓黑,眉锋却锐利如刀。鼻梁高而直。嘴唇略厚而稍宽。男孩脸上最为吸引人的是那双大而亮的眼睛。午后的阳光照在男孩大而厚实在耳廓边,那耳边的茸毛霎时变成了金色。男子看向面前的男孩子,眼神有片刻的茫然,竟不知对面之人是何人? 顾掬尘看到男子迷茫的眼神,她明亮的眼睛中却有些赧然之色。 不可能是被她打傻了吗? 不可能这么脆弱的呀! 顾掬尘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拍得太重了? 否则怎么看着象不认识她似的? 也不能全怪她呀,谁让一个男子长得比她还好看这么多,她实在忍不住捏了两下。没想到手感却超乎常人的好,皮肤居然又细又滑。她忍不住多捏了几下,又多拍打了几下。没法子,皮肤好得让她一个做女子的都嫉妒了。也只不过随手一拍…… 难道是没控制好力气? 男子却不知顾掬尘心中正在检讨自己的行为,他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洞外。见李夜行、俞桐在附近帮着放哨。他心中赞赏,看来这两人确实都是能办事的,该做什么,不用交代,自己会主动去做。那个庞重石大约是在他睡觉是回去了。 “那个,先把这个药吃了。”为了转移自己的尴尬,顾掬尘拿出竹筒。里面是她特意为男子熬的药。 男子十分干脆,也不问是什么药,眉头都不皱一下,仰头一口气就喝完了。 顾掬尘心内佩服,那药应该是非常苦的。 “本来,以你的身体状况,我是打算明天再给你解药的……但……我刚才在这附近多绕了几圈,竟发现了有很多佩剑之人在这附近。那些人身手很是不错。明月阁是不可能请得动这么多的高手……” “哦,我知道了。”男子丝毫不奇怪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去了镇上买齐了配解药的药材,给你将解药配了出来。” 顾掬尘从袖袋中将一个小瓷瓶拿了出来。 她将瓷瓶交给男子,交代道:“这里有三粒解药。你自己看情况服用。如果觉得不着急,就每天服一粒。当然最好如此。如果情况紧急,就三粒一起服了。不过,服完身体却有一盏茶左右会很痛苦……” 没等她说完,那男子就将瓷瓶里的药丸尽数倒入了口中。 顾掬尘眉头皱了起来,“哎,你这人怎么如此性急?怎么也得等我说完再吃……” 男子的丸药噎在喉咙里,拿起放在一边的黄色葫芦,就要往口中倒水服下。 顾掬尘眼急手快,一把打落,怒道,“要用酒送服才可以。气死我了,要是用水送服,我的解药就白做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听我说完话,不——行——吗?……三粒解药一起吃,要用酒送服,要用酒啊——”她忍不住对着男子狮子吼,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给你,这可是我父亲最爱喝的琨光酒。便宜你了——”男子见他小脸都气得红了,知道自己手太快,差点误了大事。他接过酒,这回倒是喝得慢条斯理。 随着烈酒咽下解药,不过片刻,男子觉得他的经脉顿时涌起一股股灼痛感。 “怎么样?爽?”顾掬尘笑嘻嘻的问。 男子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回答顾掬尘明显的调侃。 “多谢小兄弟的赠药之恩。”男子似乎丝毫不在乎此时身上的痛苦,他强撑着身体,居然站了起来。 男子郑重的朝顾掬尘行了一礼,“小兄弟将我从明月阁救出,又给我解了软筋散的毒,不知我能为小兄弟做些什么?” 顾掬尘点头道:“有,自然有你为我做的事。这事等会再说。我这有一张秘方,正好可以调理你内脏受损之症。如果你按方抓药,调理个二三年后。不但你阳寿无损,还可能比之常人更加长寿些哟。” “哦,还有这等好事?”男子挑眉问道,“那岂非这内脏受损之事还是好事?那岂非得病还是好事?” 顾掬尘严肃了表情,“这个很正常啊。这在医学上叫做破而后立。当然,说这个,你可能不懂。我举个例子。你是不是看到有一些经常生些小病的人,这人反而长长久久的活了下来。而有一些人,从不生病,或者说很少生病。但一旦生病,往往就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男子点头,“那又如何?” “那就是破而后立啊。小病破了身体的一些毛病,然后人体本身,或者用药物再将之立起来。然后,身体就在一次次破而后立中,慢慢好起来了……” 看着男子皱着眉头,也不知他在没在听她说话。 顾掬尘知道,多说些话也能转移了男子对身体疼痛的注意力。 男子觉得虽然身体在疼痛,但身体内的力量正在慢慢回归,体内多年的修练的真力也开始一股股在身体中流动。它们填补身体的乏力感,也削弱了他对疼痛的注意力。 “是。你看,你也是承认的。所以这张单方给你,你可得保管好了。” 男子接过顾掬尘递来的丹方。 “居然用的是管阁体?这是你写的?”男子好奇问。 “是呀?怎么样,写得不错?这可是我练了十几年……那个……不是……嗯……我可是神医赖公的关门弟子,写得好很正常,……呵呵……”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是练了十几年毛笔字。 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能练十几年的毛笔字?也幸亏男子并没有纠结她说话的错误处。 男子确实没注意这些微的错处,只以为是顾掬尘吹牛说瓢了嘴。 他本是想夸夸顾掬尘几句,可看顾掬尘一副洋洋得意的得瑟样,于是他将夸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男子拿起那张单方,认真看了几遍。确定自己记住了,他才将那张纸放入怀中。 顾掬尘看着男子,“那个……公子……现在咱们可以谈一谈诊金的问题了?” 听顾掬尘谈到这个,男子面色居然红了红,他很少有这样付不出银子的时候,真的很尴尬,“虎哥,我现在身上没有银子。不过,我以后一定会加倍付给虎哥银子——” 顾掬尘认真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没有。但你以后一定会有的。我跟你说,我虎哥的诊金可不是银子。按我给你治病的辛苦程度,你的诊金是三座山庄。嗯……你以后一定记得给我三座不少于一百亩大小的山庄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山庄?你的诊金是山庄吗?你要多么山庄干嘛?莫非,你想当山大王,落草为寇?” “切,说什么呢?象我这么能干的人,用得着落草为寇。咱可是好人。咱从来不抢人财物。咱讲究你情我愿……”顾掬尘看着男子呵呵笑,“公子,你想一想。我救了你三次,相当于,救你三命。你付给我三座庄子,应该不算多。” 男子抽了抽嘴角,并没有反驳顾掬尘说她救了他三次的话。此时,男子已经知道他给的解药是真的,他的力量已经回复,痛苦也在慢慢淡去。 如果,他怀中的这张单方是真的有奇效,那对面的男孩子确实救了他三回。 不过是三座小山而已,他还给得起。 现在的他虽然在被步拂炎追杀……说起步拂炎为何会怀疑那场鸿门宴是他所为? 哎,这世间还有种叫直觉的东西。虽然,那一次的鸿门宴,他连茗香和墨禾都叫暗卫立时带走了。但步拂炎杀他不需要理由。因为他是派人暗杀他。 男子的思绪一不小心就飘到了别处。看向正灼灼盯着他的虎哥,男子不禁莞尔。舅舅待他如亲子,这些年,也给了他几座庄子了。三座山庄罢了…… 不过他倒是十分的好奇,“你要那么多山倒底要做什么?” 顾掬尘大眼眯起,“哎,别法子。我父亲是猎人,我弟弟也想当猎人。是猎人就要狩猎啊。狩猎是要在山里啊?你说是不是?所以我得给他们多多赚些山啊,这样好让他们有林子可以去打猎呀……” 男子瞠目结舌,“就因为这个理由。可是你如果有了银子,你父亲,你弟弟岂不是不用打猎了?那样岂不是更好?”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把病人治病的诊金改成不收钱而收山林,这也太儿戏了? “关键是他们喜欢打猎啊。我也没权干涉他们的选择,是不是?” “有足够的银子,他们就不用打猎了啊,那样不是轻松,又没有受伤的危险?” “不打猎?他们没事可做?没事可做的人会寂寞的,你知不知道?” “……” 真是怪人怪逻辑,不愧是“怪医门”的人,确实有点怪。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章 花名 “好。不过,你不知我是谁?也不知我住在哪里?到时要往何处收诊金?”男子轻描淡写问道。 “呵呵,就公子长成这样,想不知道您是谁真的很难呀?”顾掬尘嘻嘻笑着。 “你竟知我的身份?” “呵呵……公子竟然不欲我知道,我可以装做不知道的……” 男子脸色突然有些黯然,似乎让人知道他是谁,是一件十分让他不悦之事,“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何人?” 何人? 顾掬尘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他长得清雅绝俗,实是这人间最亮的风景。顾掬尘不自知,她熠然生辉的眼眸看向男子时,居然带上了一抹同情。不被他的容色所慑,居然对他生了怜悯之意。男子桃花眼中终多了抹复杂神色。 顾掬尘在心中呐喊,你是谁?你定是那个男生女相,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平远王的庶子步拂花啊。 虽然前世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有如此面貌之人,还能有何人? 她前世听说此人并不受平远王的待见。他据说是在舅家长大,其惊才绝艳让大齐国人叹为观止。他是庆丰历二十一年的探花郎。当年其迈马游街之时,一城空巷,万人争看探花郎。听说其游街过后街面所残留的花果竟达三尺之厚。他还是武艺卓绝的骁骑卫护军参领。此人真可是文武全才呀。 只是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不到十八岁就死了。观此人一生直如流星滑过,耀眼华光转瞬其逝。 现在看来,如果前世这个步拂花不是被人杀死,那一定就是病死的。也不知此人平常是如何照顾自己的身体的,居然让身体耗损至此。 顾掬尘却不知,步拂花其母在怀他之时,就心情郁郁。以至他虽是足月而生,却天生体弱。 而童年之时,长在潘氏的身边的步拂花更是看惯了母亲的对花垂泪,对月垂泪,对他垂泪的哀愁之色。他是早慧之人,那时心中就有所感。从小他便处事谨慎,心思沉重。 他以为只要他听话,努力学习,努力习武,让人夸赞,母亲便不会每日垂泪了。 可母亲还是在他五岁那年走了。 在母亲逝世之后,他就被舅舅接走。舅父舅母待他很好,但毕竟寄人篱下。 在舅父家,他无论是学文,还是学武,更加刻苦了。他是表哥中最优秀的少年。他是大齐最年轻的秀才,他是最年轻的举子,还是大齐最年轻的探花郎。 在武学方面,他是武学宗师开阳公的高徒,他是最年轻的骁骑长,他还是大齐国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他是被舅舅常挂在嘴边的人。他是舅母口中最为出息的子侄。 可是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常年皆是五更起三更睡。 常年如此,每月如此,每天如此。 步拂花身体本就较常人弱一些,这些年精神、身体上都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中。 他的世界里除了练武场,就是书房。就算是在梦中,他都是在努力习文习武中,他的身体从没有得到过好的休养。 滴水穿石,他的身体终慢慢被他用得太过,竟至有崩塌之势。 顾掬尘看着步拂花阴沉下来的脸,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怎么?不欲我知,又为何要问我?” “不是……”男子忙否认,“……只是想起旧事罢了……我是平远王的庶子,步拂花。还未请教虎哥大名?”看着他一个长身玉立的大好少年,居然如此云淡风轻称呼她这矮挫挫的童子为“虎哥”,真是甚为怪异。 顾掬尘斜睨了步拂花一眼,“我名顾掬尘。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诊金,我什么时候需要了,就会去找你收的。就算是我没有时间,我不是还有大师兄、二师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请师傅他老人家出面呀……呵呵呵……所以我也不用你向我发什么誓,写什么欠条?嘿嘿……” 顾掬尘开始扯虎皮,吓唬人了。 步拂花听他将师门都搬了出来,已知对面的小男孩已隐有威胁之意。 他薄唇忍不住翘了翘,望向对面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不禁伸出大手,抚了抚顾掬尘的发顶,“不用担心你的诊金……” “原来你名顾掬尘,掬尘?不知汝名何解?” 何解? 她怎么知道何解? 名字都是父亲母亲取的,要问找他们问去? 顾掬尘大眼骨碌碌的转了几转,她抿嘴笑着,开始摇头晃脑,“我名顾掬尘,以手掬微尘……嗯……就是佛家所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说是不是?将我的手上弄上尘土,那世间的尘土就少了一些。世上的尘土少了,那这个世间就干净了一些。……脏了我一人,干净千万人……呵呵……”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知出自佛家典籍哪一部?”步拂尘本是文武全才。遇到他不知的问题,习惯使然,开始发问。 顾掬尘被他问得一愣? 这句话居然无人说过吗? 不会? 大齐国最大的文抄公齐太祖,居然连这句这么有名的话也没说过? 说起这个大齐的开国皇帝,那可真是一代牛人。 他应该是带着什么系统,或是带着一个如笔记本电脑般牛叉的法宝穿越了。 他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华夏国几千年来很多著名的文献典籍,更是军事、政事、经济方面也带来了不少书籍。不过还算这个齐太祖顾了些脸皮。他没有将那些名诗名作说成了自己做的,他是连名连姓一起传下来的。 当然后代很多人认为,这是齐太祖的才华已到了况古铄金的程度了。 是以齐太祖怕他的才华吓着世间凡人,所以他只得假托是别人所做。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为什么有人说真话的时候,偏偏要被误认为是在说谎? 后人认为齐太祖如此做也是非常明智的。这样的才华是连上苍也会嫉妒的,天炉英才的后果是老天爷会让这样的人英年早逝。可齐太祖却稳稳当当活到九十多岁。这在皇帝中间,实在是高寿第一人了。 可能步家的文治武功都让齐太祖一人得了去,所以他的后世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以至到了几百年之后的大齐皇权如此势微…… 顾掬尘开小差开到了太祖时代。见顾掬尘半天不回答,步拂花有些着急,催问道:“是出自何处?此语甚得兵法之妙。” 这个出处,顾掬尘还真知道,她咳了咳,背负双手,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娓娓道来,“此句来自《地藏菩萨本愿经》。讲的是,过去量劫前,有一位婆罗门种姓的女子,其母信邪,常轻三宝,不久命终,魂神堕在无间地狱。婆罗门女知母生前不积善因,死后必堕恶趣,遂变卖家宅……” 顾掬尘涛涛不绝,开始传道解惑。 她说了一大堆,只说得口干舌燥。顺手抓起地上的一个黄色的葫芦,对着葫芦嘴就是一大口泉水。 看着顾掬尘拿着自己用过的葫芦,步拂花刚想开口提醒,那个葫芦是自己的。 他是有洁癖的人,他用的东西,从来不会给别人用的。他想了想却闭嘴不言。 这个葫芦本就不是他的。 顾掬尘喝完水,开始拍脑袋,“哎哟,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让你带沟里了。”不过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顾掬尘好奇的回问,“原来你名步拂花,拂花,汝名何解?” 想了想,顾掬尘又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叫个花名?” 什么叫花名,说得他好象真的是楼子里的姑娘似的。 步拂花脸色青了些,但他看顾掬尘刚刚解了他的惑,只得也神色黯然解释其名由来,“我父亲与母亲琴瑟不和。听我乳娘说。当时我生下来后,不似别的孩子是毛茸茸、红通通的。我出生之后十分的白净。可父亲看后,却不见欢喜。他只说了一句,‘……但愿不是花花公子就可……’是以我名字为‘花’。我名中间的这个‘拂’字只是跟着排行过来的。” 顾掬尘前世也听说过,他母亲和平远王的往事,她心下也有些恻然。 “那个花公子……嗯……你走了以后,要抓紧将我的诊金准备好。”顾掬尘差开有些沉闷的话题,“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收诊金。你记得,可别到时没准备好……嘿嘿,那样的话,后果很严重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1章 劝诫 步拂花听顾掬尘居然直接称呼他为“花公子,”神情颇为无奈。 为何不是“步公子”,哪怕是“拂公子”也好?低眸瞥见对面的小男童大眼中狡黠之意,知他是故意如此。步拂花脸上的无奈神色更甚。 他点了点头,“放心。” 顾掬尘说完抬步就要走。 她这一阵子有点忙,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瞅见步拂花俊美无俦的脸。想到这样的华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逝去,不禁有些可惜。 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步拂花,神情居然前所未有的郑重道:“花公子,可否能听我劝诫?” 见步掬尘小小年纪,作此老成的神色。步拂花也有些重视起来, “阿尘,……嗯,可否能这样称呼小虎哥?”顾掬尘摆手,以示不在意他的称呼,“阿尘有事但说无防,只要我能做到,定为阿尘完成。” 步拂花以为顾掬尘是要他帮着做什么重要的事。 顾掬尘却一屁股坐到了山洞中的一块大青石上。她拍了拍身旁,示意步拂花也一起坐下来。步拂花微露诧异,他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力气,因吃了解药而带来的痛苦也如水退去了。 他弯身坐在顾掬尘身旁,“阿尘有何事?” 顾掬尘转头看着他,郑重道:“花公子可知张弛之道?” 步拂花点头,却不知顾掬尘问他此言之意,他缓缓吟道:“张而不弛,文武弗能;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顾掬尘奇道,“你竟知,为何却不照做?知而不行,不如不知!” 步拂花苦笑。 顾掬尘看了看步拂花脸上神色,知他身世,知他必有很多无奈之时。 她转身望向洞外,悠悠道,“上古有一传说,昔有太子长琴,他有一张绝世无双的好琴。其人其音妙绝天上,他之琴音泠泠,即使仙人闻之也三月不知肉味。每当他拨动一根琴弦,都能使人心灵清明纯净,即使天上万木,也能更加幽静阴凉;他的琴音让天上的明月都更加的皎洁,让人间的河流都能变得清深。可是太子长琴,百年才会弹一次仙音。旁人问他为何如此?他云,‘一弦如一心,一弦如一人。弦疲而易怠,弦紧而易断。’故仙音不能常有。” 顾掬尘定定看着步拂花,“花公子,一根弦尚且需要休息,何况于人?花公子,我跟你说过,你的身体常年处于紧张运转之中,如果是正常体质之人,倒也并没太大的事。可是花公子,你先天体弱,胎中不足。如果要增强休质,练习武功,皆需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可你却几乎野蛮的压榨着自己的身体。你可知如果你继续如此不爱惜身体,你会如何?” 顾掬尘一字一顿问步拂花。 步拂花默然良久,“我知……” 顾掬尘长叹一声,听到顾掬尘小小年纪发出如此苍桑的叹息,步拂花颇有些诧异向顾掬尘看去。 顾掬尘却已转身看向了洞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嗯,这个你听不懂。也就是说,人啊做什么都得有个好身体,这个是最根本的,你说是不是?” 步拂花含笑点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那些心思,那些抱负,皆需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承载才可。所以,花公子,我再次郑重交代你哟,我那张单方,你一定要按时按方抓药。而且,至少这二三年内你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得少于四个时辰。可听到了?……其实,如果可以,你最好五六年之内,皆能按时按方调理……” 步拂花再次微笑点头。 看着一个如花美男,对自己俯首,实在是让人高兴之事。 如是顾掬尘越发的唠叨,“在这以后,你要常常做些养心养神之事才行。切不可再思虑过甚了。医学上说,‘久视伤神、久立伤胃、久坐伤血、久卧伤气。’花公子一定有记得,动静结合,张驰有度,这八字真言哟。……” 听着身旁的男童哆哩哆嗦交给他养生之道,步拂花心底一片柔软。 他那清冷的桃花眼底深处,泛起淡淡的温和。他抬手抚上顾掬尘的头顶。男孩的头发居然异常的柔软,抚在上面,象抚着一片羽毛般轻软,“你还不到簪发之龄,为何不梳总角,却簪起了头发来。” 顾掬尘耸肩,“那个总角,看着太幼稚了。这样的全部簪起,又省事,又能显出咱少年老成呀。” 开玩笑,她要给人治病呀。因为年纪太轻,本就被人不信任了,如果还梳个总角。那岂不是看起来更幼稚了。 “哦,……可你本是孩童——为何要装老成?” 顾掬尘将她的脑袋从步拂花的大手中解放出来,“不要将我的头发弄乱了,我好不容易梳齐整的。” 步拂尘摇头,却不理她的抗拒,又将大手放在她的头顶,还恶作剧的揉了揉。直接将顾掬尘的头顶弄成了鸟窝。 顾掬尘气得跳了起来,指着他喝道:“你怎么这样?” 步拂花看着男童终于气急败坏,哈哈大笑,“……这样才是个孩子样嘛。做什么装大人?!” “什么装大人,我本来就是大人。”顾掬尘脱口而出。 本来就是呀,以她两世相加的年纪,当对面这小破孩的带头大哥都足足有余了。 “是,你是大人!行不行——”步拂花十分的好脾气。 顾掬尘看着他还是明显一副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的架式,不禁叹道:“花公子,你跟你说的那些,你可真要记住了。我想,你最好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找个亲静之所,好好静养几年。如果不听我所言,你真的会后悔的。” 看着顾掬尘又有长篇大论的架式,步拂花忙收了脸上的笑意,起身再次躬身行礼,“我已有了计较,必然尊阿尘的嘱咐。” 顾掬尘看他态度良好,不象是左耳进后耳出的样子,终于满意了,语重心长安慰步拂花,“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无论你的家族,你的长辈要求你背负什么。你都需将身体养好才有可能去做他们要你做的事,不是吗?再说——”顾掬尘眼睛眨了眨,“人生一世,总得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这样才不枉来人世活这一遭?你说是?” “哦,不知阿尘喜欢做什么事?” “我呀,其实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活到老睡到老吃到老。如此而已!” 步拂花听得哈哈大笑,“那样的是猪呀。” 顾掬尘摊开双手,“只要不被人吃,当猪又何防?” 步拂花摇头不止。 “你可不知道,原先我认识一人,一旦心有不安,他最喜欢做的事,居然是挖坑。所以他的房子周围总是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有一回,我去找他,还掉了下去。那一回,可把我气坏了。我追得那老头绕着他家房子跑了几十圈,我累死他,……让他敢坑我……”想起当年追着那个瘦小的老头狂跑的场景,顾掬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知道有人喜欢狂饮后跳舞……”说到这里,顾掬尘突然停了一瞬。那个人是她前世的大哥。镇国公俯世子鲁尧。想起大哥,顾掬尘突然失了说话的兴趣。 “反正大千世界,什么怪人都有……咦,花公子,不知你最喜做之事是什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2章 大脚印 他最喜欢做的事?他喜欢读书,喜欢练武,喜欢仇人灰飞烟灭。 他还喜欢做什么呢? 步拂花呆住了,在他十六年的人生中,他竟不知自己最喜欢做什么? 自他开智以来,竟仿佛也不曾真正开怀过。 即使看到了刘氏死得那样惨,他以为他会非常开怀,可是除了心底的沉重微轻了点,他也没有觉得太高兴。 仿佛只在这个山洞里,让这个山野少年的插科打诨逗得开心大笑了几回。 这些年的他,就算是笑,那笑也只浮在脸皮上,仿佛是戴在脸上的面具。 嬉笑怒骂于这十丈红尘中肆意活一回,他竟从未真正思索过。 或许他也可以文人诗会上挥笔显风流,也可以于曲水斗花,流水斛诗宴上摇摇扇。或许他还可以溜到三千坊内喝喝酒,再混入了空寺中听听和尚的俗讲…… 原来他也可笑对着这大齐万里清风明月咏风流…… 顾掬尘久没有听到步拂花的回答,见他莫名其妙呆在那里,也不知想到了何事,如此出神。 顾掬尘站起身,往头上摸去,想起头发让步拂花的恶趣味故意弄乱了。她只得将头上的发髻拆开,拔下父亲给她做的青竹簪。她重新挽好发,插上竹簪。整理好头发,余光见步拂花还是呆呆站在那里,竟象是入了定般。 顾掬尘摇头不语。她掂起脚纵身往下,跳出洞口。只见她小小的身影敏捷如猴,抓住崖边的腾条,双手用力,迅速往上爬去。 俞桐、李夜行看到顾掬尘跃出了洞口,过来帮忙,帮她抓住腾条,用力往上,帮助顾掬尘攀爬上了山顶。 “走,领我去看你们那个伤了的俞青。” 俞桐立时咧开嘴笑,“好,我在前面领路。” 走了一段距离,顾掬尘转身,却见李夜行还站在那里,“咦,你怎么不走?” 俞桐刚想解释。却见李夜行走上前来,跪地朝顾掬尘磕了几个头,“我已答应跟随洞里的那位贵人。还请虎哥好好医治我那俞青兄弟,李夜行在这里多谢了。” “哦……好。” 没想到步拂花也看上了这个叫李夜行的。此人确实心思缜密。可惜她看上的人才被人抢了去。但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她不是别人眼中的梧桐木,无法阻挡他人的离开。 顾掬尘点头,“竟然决定了,就好好跟着里面的公子。” 一路上,俞桐走得甚是着急,顾掬尘见状,不禁问道:“是很严重吗?你跟我说说他的病情……” “是脚伤。也不知怎么回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口子,刚开始发红。我们几个采了些那时虎哥帮我们疗伤的那几种草药敷上。看着明明就要好了……但不知何因,却总也不见好……这几天,更是周围的皮肤都成了青色,也开始化脓了……我们怕他的腿可能会……” 顾掬尘眉头皱了起来,不会是破伤风。那可真是莫可耐何了。 看着顾掬尘的神色不好,俞桐有些着急,“怎么啦?可是很严重……” 没有见到病人,顾掬尘不好乱说,只是轻描淡写道:“看过再说。” 一路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植被却越来越茂盛。行走在其间,顾掬尘眺望过去,看着一片连着一片的树林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如金色的浪花般在她们行走的道边两侧起起伏伏。 顾掬尘知他们是流民,一般镇上的居民是不会接受他们住在那里。即使是镇上的路旁也是不允许的。流民除了居于各州指定的流民安置之所,还有一些就散于四野。或山林、破庙寻一容身之地。各世家豪族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流民也就东躲西藏寻得自己一方安身之所。 看着那个用几根木头,竹子支撑起来茅草窝棚,顾掬尘阖了双眸,敛去眼神中的悲悯之色。还未走近,却见有一土黄色衣衫的女孩端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 看到她们,她瘦瘦的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那瘦得皮包骨的小脸上,有一双漂亮的细长的柳叶眼,“桐哥,这是那位打虎小哥……” 顾掬尘听头,“我来看看余青。” 听说到余青,女孩子脸上的喜色霎时敛去,染上愁色。 “青弟,可是又严重了?”余桐也看到女孩脸上的神色。 见女子点头,余桐急步走了进去,顾掬尘向女孩子点头以示问候,紧跟着进去了。 窝棚里很阴暗,阳光从窝棚散开的缝隙中照在躺在木板稻草上的少年脸上。少年脸色苍白,面色却潮红,显然已是发烧了。顾掬尘转头看向余桐,“他真是你弟弟?” “是,我弟弟自小长得比我高壮很多。” 顾掬尘已然掀开盖着的薄被,看到了少年光着的小腿上红肿着高高的伤口,周围泛出青色。顾掬尘按了按,立时有白色的脓水流了出来。有一个眼睛灵动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拿出东西接住秽物,还细心帮着抹去了。 顾掬尘转头,看着不大的窝棚里,还立着几个少年。 见顾掬尘目光望来,俞桐忙帮着介绍,指着那个帮忙服待的少年,“他叫赵二斗。”又指着神色平和的少年,“他是叶策。他是我们中唯一识字的。” 听说到了自己,叶策刚刚还温和的脸上突然就有些赧颜,“只些微识得几个字罢了。” 俞桐又指着那个女孩,“她是叶策的妹妹,叫叶敏。” 顾掬尘点头,却听到了虚弱的呼痛声。 顾掬尘转头看向木板上躺着的少年,可能是刚才她按压时,弄疼了少年。躺着的余青轻声哼了两声。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顾掬尘已然看过,确定了不是破伤风,但心下却有些疑惑。 看着躺着的俞青,顾掬尘轻声安慰,“你是俞青,可还记得我?” 看着俞青眼神由迷茫慢慢转为清明,“是那位打虎小哥?” 顾掬尘点头,“你的腿伤只不过是误中了些草木之毒,并无大事。”听她说他的腿伤无事,苍白少年脸上有了放松的神情,再次沉沉睡去。 顾掬尘招呼赵二斗过来,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这个倒在干净的抹布上,擦拭他全身,应该可以退烧。” 说完,顾掬尘退出了窝棚。她躬着身子,低着头,开始仔细地拔拉着地面上的杂草。拨拉完一处又开始拨拉着另一处。 随后跟来的俞桐看着行为奇怪的顾掬尘,跟着她也转了几圈,可是实在没明白她在干什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虎哥,你在干什么?” “在找东西……” “哦,虎哥是掉了东西了吗?不知掉了何物?” 他看着也跟过来的几个满是好奇的伙伴,“你们也过来帮着找找,” 顾掬尘忙摆手阻止几人的靠近,“不是我掉了东西。你们都站在那里,” 终于在不知转了多少圈后,顾掬尘点头,脸上满是欣喜,“找到了——” 几个脑袋几乎是同时凑了过来。几人看着那个湿腻地面上的那个大脚印,几人脸上几乎同时现出茫然神色。“是这个?” “是,不过,这个脚印怎么这么大?”顾掬尘一边点头,一边探出自己的脚。她的脚放在那只大脚印里,也只占了一小半的位置。“大脚印?难道是猿?不可能……” “这处地方,一直有人守着?” “我们几个晚上都在此处,并不曾离开。” “不知虎哥为何如此问?” “虽说你们对余青用的草药不十分对症,但以余青中刚开始中的葫蔓藤之毒,就算是不用药,也早就好子。人体自有免疫力,很多小伤小毒都可以自愈的。但为何他的伤到现在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那是为何?”几个不同的声音皆一起问道。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3章 蹊跷的病 “应是有人趁夜给俞青下毒!” “不可能。”庞重石大声反驳。 “是呀,何人如此无聊?……如果真看我们不顺眼,杀了就是。”赵二斗充满疑惑。 “就是,我们本是无依无凭的流民。何需如此麻烦。”叶策的话充满着自嘲。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我观此脚印,如此大,应该是一个身材高大威猛之人。而且,他每次来时,你们都不曾察觉,不是此人武功高强,就是用了某种迷香之类。” “有如此能耐,又与我等结怨,能是何人,难道是此间林地的主家,那就是陈家?” 只有俞桐听到是有人在给他的弟弟下毒,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又开始围着窝棚的空地搜寻起来。不多时,他也找到了一个大脚印。 顾掬尘折下一根树枝,在两个脚印之间量了量,“是两个不同的人。这个脚印要小一些。”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陈家,他们也决不会如此偷偷摸摸?他们可以明着赶走我们……我们不过是几个流民,身无余财。他们又何必对我家青弟如此?”俞桐语声渐成哽咽。 其实几人也开始默默在周围找寻起来,一会儿又找到了几个大大的脚印。 顾掬尘仔细比对,“居然有四个人?这四人为何频频对余青下毒,竟已下毒,为何每次用的剂量皆不大。实在是让人费解。” 此时阳光正一点点沉入西方。五个少年男女期盼看着顾掬尘。顾掬尘看着几人的神色,知他们的意思。 “此事容后再说。我想这几人若再来,应该也是晚上。我带你们去采些草药,先将余青的伤治好。其实的事,你们听我安排。” 余桐看着同伴,“我与敏儿留下。你们跟着虎哥,勿必听从虎哥安排。”几头点头。顾掬尘转头待先行,看向几人眼中还有期盼,“我猜想,他们今晚可能还会过来,我今夜留在这里。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要如此行事?” 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欢呼,他们都见识过顾掬尘只身斗虎的英姿,只觉得不管是何方高人要害他们的伙伴,都无需担心了。几个少年男女眼中再无忧色。 “走。”顾掬尘当先领头,首先没入了林中。 看着顾掬尘领着三个少年,消失的背影。丁风、丁云从藏身的暗处走了出来。 正要走进窝棚的叶敏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桐哥,就是他们——” 已进窝棚的俞桐提着一根木棍走了出来,他一下子挡在叶敏跟前,看着人高马大的丁风、丁云,声音有些发抖,“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休想再伤害我弟弟——” 丁风摇头,“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些人。你们不是听小神医说了,那是四个人?我们兄弟是想求你们一件事。” 说着他拿出一个足有十两重的银锭就要递给余桐,“这个你先拿着。” 余桐和掩在他身后的叶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是两人却都没有伸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他们银子的。 “不知两位这是何意?” “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到镇上找个大夫了。一会小神医过来,你们就说你们的兄弟已然有大夫在医治。可听好了——” “小神医?虎哥原来是神医吗?难怪——”余桐喃喃低语。 他看向叶敏,两人的眼光又在银子在上停了好久,余桐突然走前一步,跪倒在地,“我们不能这样。虎哥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不能做如此背逆之事。” 丁风大急。丁云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今晚小神医要到少爷那给他驱毒的,怎么能留在这里? 不行,决不行。 他们决不能误了少爷的事啊。 丁云看向丁风,丁风也急得就差跳脚了,“哎,你们怎么都是榆木袋?这事对你们兄弟有利,对虎哥也无害。又不是让你们去害小神医,你们有什么不能的。” “怎么不会害小神医?就你们这样子,也不知倒底是什么人?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害虎哥?我们几个的命都是虎哥救的,决不能做对不起虎哥的事。你们还是快些走——” 丁风、丁云对望一眼,看着对面两人坚定的神色,知他们不会改变心意了。 丁风收起银子,两人身形一动,俞桐只觉两道黑影如电般在他的眼前晃了几晃就不见了。 “这么快呀。桐哥,这就是武功吗?那夜哥也会变得这般厉害吗?” “是。”俞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转身看向也站起身的叶敏,“敏儿,没想到虎哥还是小神医。如果能被虎哥收为门徒,也是我们的造化了。” “是呀。只是不知虎哥能不能要我们?神医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人了。如果他收了我们,至少我们不会再挨饿了?” “是呀。今年的流民太多。很多的世家都不再另收新的奴仆了。很快冬天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找个主子安顿下来,否则我们怎么挨过严冬?……”俞桐声音戚戚。叶敏脸上也显出愁色。 一群群的鸟雀从远处的山林中飞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终于在天边还有一线残阳时。几个少年大声吆喝着从林中钻了出来。他们手中提着不同的野物。 叶敏着急,早就站在窝棚外面等着他们归来。一见到他们,再见到他们居然猎到了野物,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她飞跑着奔了过去。叶敏看到前面的几人的肩上都扛着野物,背上还背着一些新鲜的青竹。但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野物上了,口中不由自主分泌唾液。 这一回,顾掬尘慢悠悠走在后面。只有她的手中没有野物。她提着一只用柳条编的篓子,里面装的都是药草。 看着迎出来的叶敏,几个少年一股脑叽叽喳喳开始跟她吹嘘,“看看,这只野鸡,够肥。虎哥打中了它的腿。是我最先跑过去,将它抓住的。” “哦,二斗哥真厉害。”赵二斗嘿嘿笑,眼睛四处游弋,“也没有……还是虎哥最厉害……嘿嘿……不过虎哥说,他说我跑得挺快,他可以教我点轻身功夫,以后我还能跑得更快。” “看看,这只兔子,是我抓到的。……嗯,虎哥打中它的脑袋,它居然还在跑。我最先跑过去的。庞哥都没有我跑得快。” “哦,哥哥你也跑得很快吗?”语气竟有些不确定。叶策白净的脸庞微有赧颜之色。“我见兔子是往坡下跑的,便滑了下去。竟比兔子还快了一些。等它跌得昏头昏脑,我滑到它前面,捡了起来。” “啊,哥哥,你真聪明。” 叶敏转头,看着一边站在一边安静不做声的庞重石,只见他的肩上扛着一只很大的狍子。庞重石憨憨的挠着头,“这只狍子是虎哥最先发现的。虎哥用荆刺射瞎了狍子的眼睛。它到处乱跑,撞到了树上。可它还是倒处乱撞……我搬起一块大石头砸了它一下,它就不动了。” “重石哥哥好大的力气。这个狍子是最大的了。够我们吃好几天了。” 俞桐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站在一旁,微笑不语。 他来到顾掬尘的跟前,伸手接过顾掬尘手中的药篓,耳边听着兄弟们叽叽喳喳的话语,心中不禁长叹。最厉害的该是他面前这个年纪还没有他大的小男孩才对呀。 “多谢虎哥帮我们猎得这许多野物。” 顾掬尘微笑,“哎,我不过是略帮些小忙,猎物都是他们自己猎得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4章 效忠 俞桐听顾掬尘如此说,神情却越发恭敬,“虎哥,说得对。” 顾掬尘望向那方谈笑风生的几个少年男女,估摸着他们几个也兴奋得差不多了。便朝正望向她这处的庞重石招了招手,“你过来。” 顾掬尘从袖中拿出一方药锄。只见她手指按了几个,那个小小的锄头一节节变大,而药锄杆也一节节变长。宠重石看得瞠目结舌,感觉象上巳节偷看的杂耍表演。看着伸过来的这把闪着寒光的锄头,庞重石却不敢接过来,“那个虎哥,小人从小力气大,这锄头给我用会不会让我给弄坏了?” 顾掬尘莞尔,“这个没事。”说着象变戏法般,又拿出一把锄头依样弄长了,“你照着我的样子开始挖。” 见顾掬尘让庞重石做事了。其它几个少年也十分懂事的跑了过来。顾掬尘开始逐一吩咐他们做事。于是削竹子的削竹子,捣草药的捣草药,收拾野物的开始收拾野物。 生火做饭的也开始起火弄食。 炊烟袅袅,几个少年男女一派的忙碌。然而,虽然忙碌,但他们脸上皆有喜色,显出一派活泼的暄闹来。 丁风、丁云伏在一棵树后,看着一点点变黑的天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色。黛青色的天幕下,黑夜如沉睡的怪兽,在他们的心内不断的嘶吼。 “怎么办?小神医看样子今晚真不会去给小少爷看病了?哎,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是抽了什么风,去惹这小祖宗……”丁云瞪他。看着他的神色,丁风眼睛眨了眨,“听说舅家三老爷今年春季间刚调任为陈州按察使司……” 丁云不解,脸上现出疑惑之色。 “哎,我是说……咱们的差事办砸了,不知会不会被少爷给退回去了。咱们是随着大小姐才来到陈州做外事府办事的。后来又跟了少爷。哎,不知三老爷会给咱们一个什么处罚?” 丁云瞪了丁风一眼,身形一晃,冲了出去。 丁风大惊,“哎,你出去干什么?你这人,又不会说话,还不是逼我……” 顾掬尘此时正与几个少年围着一口破铁窝喝肉汤。几个少年热情扬洋溢声里和着铁窝上面股股蒸腾的热气,让这荒野翠林间有了些活泼泼人间烟火气。 顾掬尘喝完了一碗肉汤,觉是甚是鲜美。在无环境污染中自由生长的野物,其自身味道就甚过了无数调味品调出的美味。这碗汤中唯一的调味品只有一把盐,已是如此鲜美了。她喝完了汤,正想站起身时。忽然觉得身旁有些沉静,抬头一看。面前从左到右站着俞桐、庞重石、叶策、赵二斗、叶敏五人,除了病了的俞青,窝棚中的人都到齐了。 顾掬尘挑眉问道:“怎么?可是有事?” 然后就见五人同时跪倒,俞桐首先开口道:“虎哥,蒙你将我从虎口中救出,此番又来医始我那青弟。俞桐身无长物,唯愿终生追随虎哥,誓死效忠虎哥。” “我庞重石亦愿终生效忠虎哥……” “我叶策也愿效忠……” “我赵二斗……” “我叶敏……” 几人依次向顾掬尘表过忠心。顾掬尘依然端坐地草地上,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 顾掬尘刚想开口先让他们起来。就见旁边明显比几个少年大了一号的两个黑色身影也跪了下来,“咦,难道你们愿意追随我效忠我?”顾掬尘看着跪地的丁云、丁风两人好笑道。 “小神医,你看夜色已深,您能不能抽空去看看我家少年?”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家少年这两天还不会有什么事。你们急什么?” 丁风看着顾掬尘一副老神在在,油然不进的样子,额头开始冒汗了。 “小神医,我们知道错了。真错了。只要你今晚去看看我家少年,不管你给不给他治,我们也有个交代,否则,少爷他……” 一旁的丁云开始磕头,咚咚咚磕出沉闷响声,顾掬尘都替他疼。 顾掬尘面无表情,“你们也跟了我一路了,想必已知道我今晚还有事要办?” 丁风一听顾掬尘的语气有些松动,忙道:“这个不打紧。我让丁云守在这里。您也知道,他的武功比您还要高些。抓住那个夜晚会来的贼人不是难事?” 顾掬尘摆手,“今晚,我对这个贼人比较有兴趣。你家少爷明晚再说。” 说完,她不再看丁云、丁风两人,对着依然跪地的五人道:“嗯,我确实需要找一些做事之人。如果你们真的愿意跟着我,虎哥我很高兴。对帮着做事之人我没别的要求。只要求三点……第一,忠诚……第二,绝对忠诚……第三,一辈子忠诚。” 她淡淡说着,好似十分的随意。但顾掬尘沉黑的眼眸深处却有着决然的坚持。被人背叛实是让人难受之事。顾掬尘也知,这般红口白牙表忠心,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倘若是个忠诚的,不说也会忠诚。倘若是只白眼狼,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他该背叛依然还会背叛。然而她在这里先说明,往后他们如若有人叛她,她下手处置时,她会心安理得些罢了。 五人齐齐点头。 见他们没有表示反对,顾掬尘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竟然你们同意了,很好。那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做事。嗯,虽然不能保证你们有什么光明的大前程。不过,吃饱穿暖应该没什么问题。” 几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不挨饿受冻,就是最幸福之事了。 “竟然你们愿意跟着我,有些事也得跟你们交代一声。我叫顾掬尘。我父亲顾昆、顾垩氏,现在不能带你们去见他们。但我保证,在冬季来之前,我一定带你们离开这里,寻一方可安居之所。我还有个弟弟顾掬文。我现在是怪医门的小师弟。我大师兄是沈谨余、二师兄郭立……嗯,现在也就这么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掬尘依然坐在那里,随意的交代着。语气十分家常,但俞桐他们几个背上的寒毛却无端竖了起来。内心深处却也涌上了喜色。 怪医门神医三杰,赖公、毒医、郭神医,是大齐国很多人都知道的。 能为怪医门的弟子办事,至少不会挨饿了。还有从这往后,他们这些人万一生病了,也有人会给他们医治了。几人同时觉得没有拜错主子。 虽然目前来看,现在的这个主子确实有点小,能力也有不足。但他们从小跟随虎哥,才可能生出情份。他们本就是看惯了眼色的人,此时五人皆低下头,严严实实掩住了刚开始的一丝丝不确定。他们不确定此时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他们只是在人生几乎走投无路时,将顾掬尘当作了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没想到,他们以为的这根稻草有可能是块木板,将来还可能是化身参天巨木。 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他们几个抱着这样巨木,应该可以在人生翻滚的浪潮中安全到达彼岸?有了这样的盼头,待顾掬尘叫他们起身时,他们被生活折腾得暗淡的眸子重新燃起了灿然的星光。因为有了希望,他们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 顾掬尘看着七人下跪,五人已经站起身走开了。只有那两个大一号的依然伏地不起。 顾掬尘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向大铁窝,接着吃肉喝汤。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5章 愤怒 丁风抬起头,看着在一圈跳跃火花中的顾掬尘一眼。火光跳跃间,小男孩青色细布衣襟在夜风中拂动。头上的竹簪尖端锐利得仿佛已刺透了他的心。 丁风艰难地站了起来,“你守在这里,记住万事以小神医为重。一会如果真有贼人过来,最先护住他。哎哟……干嘛我不是你……好了……我去给小少爷说一声……”丁风万般无奈纵跃而去。 本是夏末的夜风,倒让丁风觉出三分阴冷来。周围灰扑扑密密匝匝的背景快速倒退而去。 安静的庭院中,花厅四周的紫红漆云裂纹窗户只开了半扇,夜风从那半开的窗棱中吹来。花厅正中一张红漆吉祥云纹翘头条案,边上银鎏金炉盘上放着一个二层香炉,其四周放着香铲、香拨、香箸、香匣。瑞瑙销金兽的香炉上香烟燃起,其烟袅袅,其香馥郁,其气盈满整个厅中。两旁的高几上摆着玉石为叶,翡翠为梗的万年青石料假山盆景。檀木雕福禄寿屏风前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搭着一张葛青色底淡金线绣蟒纹的椅袱,其上斜坐着一胖大中年男子。 翠幕四围,屏风半掩,案几低陈,一曲高山流水倾泄而出。屏风后那低首抚琴的女子头上的那支七叶玳瑁搔头,那上面微碎的鎏金叶瓣随着她拂琴的动作轻轻颤动。 那双本该看向琴弦的墨色眸子时不时好奇瞟向坐在一张香梨木雕花镶灵山石矮榻上的那位清俊苍白少年。 对面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突然含笑开口,他长得白白胖胖,声音慢慢悠悠,显得很是和气,“怎么样,此女琴艺如何?此女雅擅琴艺。你正需静养,可命她弹些亲心静气的曲子以助安眠。……此女是你舅母挑来待候你的……你也逐渐长大了,也不能总是让丁山几个待候你……哎,你这府中上上下下,也没几个可靠的。我看此婢长得还算顺眼……绿萝,出来见过少爷。” 弹琴的女子听老爷叫到自己,忙从屏风后出来。女子十四五岁年纪,身段窈窕,皮肤白晢,五官精致,神情带着羞怯。 女子屈身行礼,“绿萝见过少爷。”语声很是甜美。她抬起头看向榻上坐着的少年。静谧的眸色闪着期盼之色。但少年却连眼角余光也未给她。 “多谢舅母挂念。只是柬儿并不在意这些。”少年神色淡漠。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示意绿萝退下。绿萝抬头再次看向少年,大眼中已有湿意。可少年依然无动于衷,她不甘退下。 “我此次前来,看你气色好了不少。可是寻到了名医?” “嗯,倒是找着了一个。” “哦,那大夫可说你的病有解?” “他说可以一试!” “太好了。只是不知是哪位神医?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嗯,到时我可为舅父引见。听说舅父此次前来的途中在驼峰抓了几十个乱匪流民,幸得舅父未曾受伤,否则外甥亦无面貌见舅母了。”陈柬与舅父闲聊,眼光却不自觉看向外面。 夜已渐深,怎么还不到? 陈柬有些心不在焉,中年男子并没有注意。 “是呀。现在的乱匪越发猖獗了。” “不知舅父可否暂将那些乱匪羁押在一处隐蔽之所?我记得您在附近也有庄院。” “这倒不难。只不知,你要那些乱民作何用?” “是有些用处,到时行事时再与舅父商量。” “好,我知道你虽年纪小,但历来做事稳当。我也放心。” “劳您惦念。” “哎,听说你那继母这次领着你那弟弟也过来了。” “是。” “却是为何离了那繁华的上京?” “如今玉衡先生携其母在前面的乌云镇居住,听说我那继母已递过好几次拜贴……” “哦,原来如此。只是你那继弟如今也只得五六岁年纪,玉衡先生怎会给小童作开蒙先生?” “哼,我那继母向来是个伶俐之人,由来相信事在人为……”陈柬轻声冷笑。 对面男子长叹一声,“若不是这般性子,也不会有当年之事了……”中年男子看着对面这个只有十二岁少年,再次叹息出声。 “哎,当年,你父亲卷入军粮案……你那父亲为了脱罪四处求人。不想却巧遇了白氏,还让那白氏看上了……哎,白氏虽救了陈氏一族,却也丧了你母亲之命……你父为自己为族人考虑,本也是人之常情。千不该万不该他竟容忍白氏家族对你们母子下手,竟丝毫不顾夫妻多年的情份。这些年舅父也常愤愤不甘。然而,你舅父无能呀。这些年我琼州丁氏被渠州白氏多方压制……哎……我此次实则是明升暗降。这些年,各州世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这个朝廷的按察使司能管些什么?……” 中年男子端起几上的玉色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有些苍凉道:“不过是将我摆在那里,管些鸡毛蒜皮的扯皮事……” 对面的少年陈柬也沉默不语,好半晌才悠悠道:“当年还不如都死了干净……”声音轻轻,不着痕迹散在夜色里。 就在这里,只听咚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半开的窗棱处跃了进来。中年男子也吓着“咚”的一声,失手将茶盏掉在地上。 那黑影似也被吓到,“三老爷。属下不知三老爷在此,冒失了。” 就完黑衣人迅速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揣入了大袖中。椅上的三老爷看清来人,面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原来是丁风你这小子。怎么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这般冒失的性子?” 丁风低头认错,三老爷摆手,“不打紧,不打紧,你可是有事要禀你家少爷……” 他话一说完,就见丁风一下跪在地上,“咚、咚、咚”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开口道:“属下办事不力,给少爷惹麻烦了。还请少爷责罚。” “何事?”陈柬的声音有些冷。 丁风只得讪讪的讲了他与丁云如何不愤顾掬尘安排他们去捉虫喂鸟……然后他决定将计就计和丁云琐性抓了大量的虫子…… 嗯,他们为葳蕤庄的灭虫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后又说到顾掬尘被他们的虫子吓得如何大哭,然后,又如何赌气说不来给少爷看病,然后他们又如何求顾掬尘,顾掬尘今晚为何不能来,通通说了一遍…… 室内突然一片安静。本是清雅恬然的香气却让伏地的丁风觉得窒息。 陈柬打破了这一室静默,冷声道:“不错,我竟不知你丁风是如此有本事之人?下马威?就你,你给她下马威?嘿嘿,倒是好大的能耐……” 他显然气极,胸膛上下气伏。 “柬儿不可太过生气。我听这大夫好象年纪不大啊,怎么连个虫子也如此怕?” 陈柬现在却没心情跟舅舅解释这些。他端起几上一个琉璃茶盏一把砸到了陈风身上,“你怎么给他下马威?我实在想不出来……也就是他看你们俩没有太大的恶意……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囫囵个待在这里。” 丁风没有回答,一旁的三老爷却奇道,“陈风做事虽然有些顾前不顾后,但功夫却是很好。难道那个大夫还是高手?” 陈柬低叹一声,仍然看着跪地的丁风,“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毒。可我这毒,请了多少大夫想必你也知道,他们皆说无药可解。可那个小神医只不过给我行了一回针,我这精气神就好了不少。” 丁风抬头,“少爷你消消气。奴才知道错了。” “是,你是错了。……难道你们竟不明白,他竟能解毒,自然也能下毒。这样的人,你居然敢对他不敬。丁风,你真的很好……很好……” “少爷,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当时没想这些。只是看他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我……” “什么?只是一个孩子?你说那个给你治病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孩子?……胡闹——柬儿,你也太……” “舅父,他是赖公的弟子。” “赖公什么时候又收徒了?不会,赖公曾说过,他此生不想再收徒了。” “不管他是不是赖公徒弟,他能治我的病就好。” “你确定他能治好你?” “不信又能如何?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陈柬突然觉得十分的疲惫。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6章 小贼 陈柬的愤怒如潮退下,只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疼,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丁风,“三十棍暂且记下。待办完这回差事再去领罚。” 丁风抬头看向陈柬,忙磕头谢恩,“多谢少爷责罚。” 丁风退下了。这一回没有再跳窗户,他是中规中矩从门口倒退而出。 如果小神医真的能治好他家少爷,别说三十棍,就是三百棍,他丁风也甘愿受之。 幕色四合,远处的山林在灰黑夜色的掩映下,越发显得阴森。天空坠着几颗稀疏的星星,月亮仿若害了羞的闺阁女,在薄如细纱的乌云下,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 在那山林深处,忽然起了一股毫无来由的大风,周围的嫩绿树叶、娇弱的花枝也不知何缘由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有那地上也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树叶被卷至半空飞舞,仿佛是久违了空中的肆意,积叶在空中发出簌簌的欢呼。然而狂欢不过片刻,它们却只能颓然落下。 四个身影在这风中穿梭,在偶然一现的月色下看到几人身上桃红色的衣襟显出淡色的晕光。呼啸裂空的四条人影高速移动,如四道粉红的闪电,所携威势直接化为身后的狂风。被他们振碎的残叶,向他们身后如丝如絮的尾巴,留得刹那残影。 人影现,狂风至。 风至,香袭。 那股香气萦绕鼻间,此香不似玫瑰浓郁,不似桂花清雅,不似雏菊恬淡,亦不似梅花冷傲,但此香虽略为甜腻,但却无端让人心生舒畅,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心生倦意。 卧在树上的顾掬尘就在闻到香味之时就吞下了一枚药丸。她看向在另一棵树上的丁风、丁云两人,见两人眼神清明,细听他们俩的呼吸,俩人的呼吸微不可闻。这大约是有如龟息之类的功夫了。 顾掬尘凝眉看去,就见几个身影如风般向窝棚处急飞而去。 咦,怎么如此矮? 顾掬尘眼神颇利,看到四人的身形竟都不到三尺。难道只是顽皮小童?一条人影较其余三人稍快些,已来到卧于草地上的庞重石身边。 “老大,老二、老三快来看。这几个小子居然设了机关?” “真的……好,好,有趣、有趣……” “好玩,好玩。”说完一个人影掀开了盖着草皮,四个脑袋探头探脑往洞里瞧,看着里面插立着一根根削尖的竹条,“无趣!” “不好玩。” “啧,弱!” 顾掬尘手中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向洞口处的那根青色的细线上。 “锃锃锃”隐在草从中的,卡在细腾条间的削尖竹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密密麻麻向四人身上袭来。每一片被削得如柳叶般薄的竹片,如一柄柄择人而噬的修罗刀。每一道劲风都带着主人凌厉强横的气势,它们割破空气,斩断人间生机,布成阵阵寒意森森的杀意向着洞边的四人围来。 电光火石间,一人如箭般弹向了高空,在几不可见的刹那飞向无网的天空。 另一人扯下身上的粉色衣袍旋转如风,那些眼看就要得惩的竹片被他旋转的急急转向,生生拐了个方向。 只听一人哇哇大叫道:“老四,苦也,你竟不顾我……” 说着另一道身影,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桃红色的大伞,就势蹲下。他身材本就矮小,如此蹲下,就如野地突然开出来一朵粉色的大蘑菇。 “好,老大、老三、老四你们都跑了。苦也,独剩老二我呀。” 只见另一个身影一边抱怨一边往那插满尖竹的陷井跳了下去。正扬出另一根银针的顾掬尘也吓了一跳,却没有听到什么尖叫声传来,只听到洞口里,传着一声声大笑声,“我不陪你们玩了。我与大金在此洞里玩一会,你们先陪着他们玩会,我与大金在此休息休息……不错……不错。” 却不知他是用何种方法,能在那如尖刀林立的洞中玩? 丁风、丁云已如风般向着最先跑出的老四、老三追去。 顾掬尘看着两人拔剑如风的身影。他们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法皆是奇快无比。电光火石间,两高影,两矮影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顾掬尘凝眸看去。那两来人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狼牙棒来,另一人一柄寒光森森的丈二大刀,也不知他刚才如何将这样一个大家伙藏于身上何处? 看那几人缠斗的情形,丁风、丁云明显处于上风。可是那老三、老四根本不讲究风度,奇招阴招全出,毫无节操可言。 只听得那老四、老三哇哇怪叫,“苦也,老大,我们中计了……”声调尖而高,但语气却明显兴奋。 “苦也,太好玩,玩不过了……” 丁云剑迹神鬼莫测,倏然间,剑尖已然到了老三的背后。眼看老三就要被刺中,却不想那老三在极小的距离中,身体发出劈啪作响,竟是身形缩小,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剑。 “老大,风紧,扯乎——”老四叫。 “扯不动了,打——”老大答。 “老三,刺他屁股。” “你刺,你干嘛不刺?好你个老四。刺中了,他会崩我一身臭……” “哎哟喂,老四,不要钻人裤裆。丢人啦!” “呸呸呸!谁丢人?你丢人。劈他,砍他脚……” “老三,无影绝户腿,揣——” 刀光剑影中,竟莫名多了些喜庆来。 于此同时,顾掬尘的第二根银针已弹射而出。蹲在那里装蘑菇的老大正要起身,就见天空蓦地一张渔网从头兜下。那渔网甚是花哨,还补着各种颜色的破衣烂衫。顾掬尘也身形连动,她并没有追向那个已用粉色伞破开那张渔网的老大。她趁隙身形连晃间,弯身点中已中了迷香的庞重石、俞桐、赵二斗身旁。只有叶策、叶敏睡在窝棚里,顾掬尘却只有时间去管他们。 留在窝棚中的二兄妹本是负责轮番照顾俞青。可是这会外边已打得噼啪作响,窝棚中竟也毫无动静。平日里,这些人都是住在窝棚中。但今天顾掬尘将他们安置在一个个机关旁,原指着他们敌袭时,可以引动机关。没想到,还没等照面,这些人就都中了招,昏迷了。 顾掬尘下手略重,三人“哎哟”一声,睁开眼睛。 几人听到了打斗起,反应倒也迅速,蹭地站了起来。 “去守在棚子那边。” 顾掬尘一直紧紧盯着那个扛着大粉伞的老大。她身形诡谲后发先至到了老大的前面。她凝骤全部精神,拔下腰中缠着一根藤条。 藤条如鞭,影如蛇,缠向老大的脖子。 “不要——”老大大叫。大伞拋出向着顾掬尘袭来。顾掬尘身子猛地下沉,双脚在前,身子向后滑出了大伞的袭击范围。顾掬尘手中抓着一把细竹针,向着老大射出。 “我是好人——不要杀我呀——” 老大再次握着一把伞。却是一柄小伞。小伞围着老大旋转如风,竹针不但没有射在他的身体上,反而顺着伞的旋转力量,有一些反向射向了顾掬尘,“好——妙——老大威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妙哉——”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洞里出来,大声喝采。 老二的怀中突然多了一只金色的狐狸,他正用手一下下帮它顺毛。顾掬尘腾条如风,舞出一张密不透风了的腾网,将反弹而来的竹针尽数挡落。老大身形一晃,再次将大伞抓在手里,脸上现出得意神色,“老大就是老大,服不服——” “风水轮流转,这月到你那。这个月你是老大,下个月俺是老大了——”然而,老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掬尘呵呵一声冷笑,左手摸向袖中,然后向着老大弹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球。 老大毫不迟疑,大伞撑开,挡住了此物。可是那物却砰的一声裂了,弹起一阵白烟,在淡淡月色下异常的清晰。 老大的得意神色还在嘴边,人却向后便倒。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7章 桃山四老 “苦也,老大倒了——” 老二抱着金狐向顾掬尘拋来。顾掬尘身子如燕掠过,双手一分,那腾条忽而化成了两道。她将那根藤条向着老大身上缠去。正要卷着老大,挟着他以作人质时,就见那只金狐张牙舞爪向着她脸上抓来。顾掬尘身形一滞,就地一滚,滚出了那金狐凌厉的一爪。然后顾掬尘就看到了那老大却已被老二抓在手里。功亏一溃,顾掬尘长叹出声。 “大金棒棒哒……撤——” “老大可有事?”老三问。 “还有气——” “合——” “缺老大呀——” “大金补上——”就见一直与丁风、丁云缠斗的老三、老四突然齐齐向两侧飞出。 丁风、丁云两人出招已不如刚开始的凌厉,出招之间也有一些迟缓。显然身上已然受了伤。只是他们俩都着黑衣,倒也看不出来。而对面的老三、老四全身上下穿着桃花衫,是否受伤也是看不出来的,桃红色却也是血色最好的掩护。只是看他们的桃花衫碎了很多地方,恐怕也是有伤在身了。 老二提着老大抱着金狐赶到。三人一狐眨眼围成了一个后背相对的圆圈。 三人一狐每出一招,另一人便会顶上。在圆圈的上空,那把巨大的粉伞正悬浮在空中。这个圆圈突然被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罩护住了。丁风、丁云刺出的剑招劲气都被反弹回来。在灰暗夜色下,那保护罩似乎还发出了嗡鸣声。三人一狐组成的圆阵正一点点向着树林的方向退去。看来,几人已然心生退意。 丁风眼眸一凝,这是将体内真力共用了吗? 怎么还能这样? 能结成了这样的真气保护罩,必需绝对的心意相通才可,否则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月光下,丁风已然看清了四人的面貌。只见四人长得一模一样,身长如六七岁孩童,脸上皱纹纵横却如沟壑。他们四人圆蛋脸形,整个五官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如此形貌,如此身法,如此行为,这四人是——? “桃山四老——”丁风叫道。 丁云听到丁风的惊呼,眼睛也瞪大起来。他眼角余光扫向四周,只见到颤颤惊惊守在窝棚面前的庞重石、俞桐,赵二斗三人。他们嘴巴大张,眼睛瞪大,显是吃惊不小,却强忍着没有发出惊呼声。可他再看向四处时,却不见了顾掬尘的身影。见此情形,丁云心内倒没有任何不满,跑了就好啊—— 这桃山四老最是蛮不讲理,睚眦必报了。 桃山四老是何人所生已不可考,桃山四老亦不曾找过自己的父母。 江湖传说,桃山四老乃是被其父母扔在一片山林中。幸运的是他们却没有被野兽吃掉。一只母猴将他们抚养大了。几年后,母猴死了,四人开始在林中过着如野猴般的生活。 传闻年轻的玉衡先生有一回游学路过一处山林,正巧遇上了桃山四老。桃山四老以野花作衣,以野果为食,形如野猴,刚开始玉衡先生还以为他们是林中精怪之流。 这桃山四老异常顽皮,将玉衡先生马车上的书本、笔墨纸砚尽皆当成了玩具。 玉衡先生那时也是飞扬少年,当即并命护卫将他们尽数抓住。为了解他们毁灭自己笔墨纸砚,撕毁珍稀书本之仇,玉衡先生将他们带回了家中。 只是桃山四老从未受过教化,连人话也不会说。给他们施以棍棒,他们除了嗷嗷乱叫,竟不知他们所言是什么意思。玉衡先生慢慢起了教导他们如何做一个正常人类的念头。 刚开始玉衡先生进行得异常艰难。 他们不但不愿穿衣,还会将衣服全部撕碎。 他们身上也长着厚厚的毛发,常常吓得宅院中人惊声大叫。 玉衡先生性格极其坚韧,努力坚持他的教导。 慢慢地,桃山四老在美食的诱惑下,也开始接受人类各种行为。 他们开始学着穿衣,开始学着说话,开始学着写字,开始学着用箸。开始讲究人类的卫生习惯。 玉衡先生看着他们一点点从野人变成了正常人,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 玉衡先生见他们身法异常灵活,还请了武艺师傅教他们习武。没想到,平常做什么都得催三催四的桃山四老,却异常兴奋地跟着武艺师傅学武,积极性只略差吃美食。 一天天,一年年,桃山四老的武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请来的许多武艺师傅更是常常被他们戏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就连玉衡先生也找不出愿教其武艺的人了,玉衡先生也只能作罢。 只是桃山四老毕竟从小生活在山林。虽受玉衡先生教化了几年,可他们还是更喜欢在山林中生活。玉衡先生见他们如此,也再未强求,让他们重归山林。自此也并未再找人追寻他们的踪迹。 听说桃山四老性喜桃花。凡是他们久居之地,必然种满桃树。甚而他们身上的衣衫也非得印上桃花才肯穿上。至于他们缘何如此,却是不知其因之所起。 自玉衡先生将他们放归山林后,大齐便开始有桃山四老各种传说。因为他们性如顽童,又最受不得激,一但出现在何处,何处便会被他们闹出各种各样的乱子。 大约是玉衡先生给了他们一些警告,桃山四老虽小恶不断,大恶却无。而那些受了桃山四老戏弄之人,也有人怀恨于此。立誓要将他们抓捕折磨,但听说其师傅是名满大江南北的玉衡先生,大都数人都会作罢。 听说以前曾有一个心思阴毒之人侥幸将桃山四老抓捕,可是却大意之下让其逃走。 桃山四老所习古怪功夫颇多,他们利用缩骨功逃出所关牢狱后。这个人便受到了桃山四老没日没夜,不死不休的报复纠缠,直让这个人连正常的生活都过不了。后来听说还是玉衡先生亲自出面这人才逃出生天。 在这世上桃山四老唯一可惧之人大约唯玉衡先生一人矣。 想起江湖有关桃山四老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陈云更觉头疼。 有一个看起来飞扬跳脱的小神医要管,再加上更加跳脱的桃山四老要防,丁云深深觉得,他与丁风的将来要受的刑仗很可能会以他们不可想象的速度往上升。 要是让这桃山四老缠上,小神医给他家少爷治病恐怕又要再生波折了,丁云在心中默默叹息。 “哎哟,黑大个,没想到你们还有些见识。竟知我们大名,还不纳头拜倒……嗯,先让出路来……”丁云看桃山四老心生退意。他看了看丁风,见丁风也点了点头。他们将剑执在身前,却是停了出招。 三人一狐再加一个昏倒的,慢慢向后退去。他们中一人看着丁风、丁云两人,其余两人和那只金狐六双眼睛却都在警惕地看着四周。还有那个将老大迷昏的小个子正不知猫在何处,琢磨着如何对他们下手呀。他们圆圈内那柄红伞还在不知疲惫的转着。 挺拔巍峨的远处高山,在明灭不定的月色下,仿佛冷漠看尘世的神祗。气氛安静而紧张,四周影影绰绰的树林阴影将此处这一片小而又小的草地笼罩。 突然,草皮猛然一阵晃动。 却是十几只小松鼠不知受了什么的吸引,正从树林中蹦跳着向桃山四老围着的圆圈方向蹦来。夜风轻拂,居然传来阵阵浓烈的酒香。三人皆是身怀内力之人,定神看去。却见那些小松鼠的脚上都绑着一个也不知是什么果子的壳,只是那一个个果壳都已然挖空,果壳里也不知是放的什么酒,其香竟如此浓烈。随着小松鼠的跑动,那酒便撒出来一些。 “浪费。” “暴殄天物。” “小家伙,是什么酒?老二跟你买一坛如何?” 他们陶醉的吸着酒香,一副无上欣喜的模样,但那圈上的伞还是不不停地转,所以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分神。 隐在一棵树后的顾掬尘撇了撇嘴,她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真力相通的阵法,在这个圈内其天上地下都无隙可寻。 看到有人,那些小松鼠警惕地看着,它们的尾巴高高竖起,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离开?那是自然,那酒香中还有松子的香味,那是小松鼠们的最爱啊,怎么舍得离开? 桃山四老情知事情必有异,却不知那小孩子这样做是为何? 三人心意相通,眼神交汇之时,老二已做出了决定。 “大金去。”老二扔出了那只金色的狐狸。 丁云、丁风眼神微闪,终于使出了最后一招了…… 两人心中没有喜悦,皆露出了苦笑。如果来人不是桃山四老该多好? 大金一出,那些小松鼠虽十分不甘,但还是往后倒退着逃走了。 三人终于放了些心。 顾掬尘看那些高度酒精也洒得差不多了。那几人向后退的方向里,已然进入了洒落酒精的地盘。 顾掬尘心中肉疼不已。但却毫不迟疑向前飞纵出去,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后向着桃山四老四周扔去。 人如风,火如龙。 火势顺着那一路路的酒精向着那三人一狐燃去。 “不好,他要烧死我们。快跑——”老二大叫。 他最先跳了出来。怀中的金狐早就恐慌不已,不断在他身上跳上跳下。 伞终于落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8章 佛偈 顾掬尘早已看出那三人一狐组成的阵形其间最为重要的是心意相通。看到金狐,她便露出了笑容。就算这三位嬉笑外表下,心神如何坚定,不惧那么点火。但那只金狐却定然是会怕火的。竟然会怕,那个老二看来极是看重这只金狐,关心之下,怎么不分心?怎会不分神? 伞落,人分,阵破。 顾掬尘人动如剑,向着三人奔跳的方向再次弹出了几粒黑色的迷药丸。三人几乎同时出招用各自手中的武器将之打落。可是这药丸本不是暗箭。只见药丸被打落之处突然腾起一阵阵白烟。白烟却并没有香味,却功效奇快。就算他们马上屏住气息,也定然会吸入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份量,足够他们头脑晕沉了。果然,就见三人眼睛发直,身形凝滞,三人免力坚持了半刻,一起向后倒去。 任尔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这个迷香丸可是她前世的独家秘制。它最为宝贵之处就在于功效奇快。只需吸入一点点烟雾,就会昏倒的。顾掬尘摸着下巴看着庞重石、赵二斗二人欢呼着将四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顾掬尘却看着袖中之物空了一大半很是心疼。这可是这段时间,她辛苦很久才做成的,药丸、高度烈酒这一次就用了这么多,看来自己应该更多准备些才是。 只是准备个背包什么,再穿个古装怎么想象都有点怪……可是她这袖袋中放的实在有点多,行动起来也不太方便…… “虎哥,你看现在怎么办?”那看着凶猛的火势灭得也很霸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熄了气焰。 天边朦朦胧胧显出一线天光。一夜已过。 而在与此地几里开处的蕤葳山庄房间里,顾昆和顾垩氏拿着压在酱色粗瓷茶杯下的那张纸条只叹气。借着房间内微弱的牛油灯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字条字迹工整方正,上面只有一句话,“父亲母亲,儿有事出去了,今夜回与不回待定。无危险,勿忧。” “一个丫头,怎么比小子还要淘气些?这夜不归宿,实在让人操心……” 顾垩氏拿着这张字条已经坐了几个时辰了,眉梢染上忧色,顾昆也直叹气,“哎,有时,我真感觉尘丫头实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昆哥,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怀尘儿时,村里来的那个大和尚突然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吗?” “当然记得,丫头的名字还是那个大和尚给取的。……嗯,当年你刚怀上丫头,到村东头洗衣,我正在溪边舀水浇菜。那时,一个很高大的和尚突然盯着你的肚子看了半天。……嗯,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个不正经的和尚……” “……昆哥,你说这个做什么?……”顾垩氏飞了一个白眼,嗔道。 “嘿嘿,阿娇,这不是想到当时的情形了……”被妻子的白眼娇嗔荡得心思摇动的顾昆咳了咳,压下突起的心中旖旎,“后来,我拿起浇水瓢,正要给他也浇上一瓢水。却听那和尚突然吟道‘作福不作恶,皆由宿行法。终不畏死经,如船截流渡。’” “当时我也听懵了,我虽读书不多,也知这是劝人向善的佛偈。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我,便有些气愤,想我顾昆一辈子是个良民,何曾作过恶?莫不成在和尚的心中猎些野物也是作恶不成?如果他是这般想,那我们一家子靠什么生活?当时我就想跟他说说这个道理,却听他又对我道,‘和尚观施主妻子腹中胎儿有些宿慧,‘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此子便名‘掬尘’。哎哟喂,你说,这算什么名字?老子没读书取名都比他强些,再说他是谁?我干嘛要听他的?……哎,后来要不是你劝说,我铁定将他的这话当个屁放了……哼……” 顾垩氏皱着眉头,细细回想着当年的往事,“……我当时也听那和尚吟出这一佛偈,又觉不通。竟是想让人心如明镜台,那为我儿取名该是‘菩提’、‘明镜’、‘拂尘’之类?怎么会是‘掬尘’?我当时还在那里深思,刚想询问,却见那大和尚大笑着却走了。那时他还一边走,一边唱,我只记得几句……嗯,……唱的是,一苦二世浮沉,历劫携愿将来……刀光剑影,三世飘萍掀风云。一路烟尘,血雨腥风难望故乡……一暴青丝终化灰,叹仗剑飞扬,人痴狂,阿弥佗佛只道是寻常……雨太凉,月成殇,这人世终变模样……还有一些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阿娇倒是好记忆。只是那和尚再也没来过我们的村子,也不知倒底是个真和尚,还是专门故弄玄虚的骗子?” “不可如此说方外之人,有倒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后来我还细细想过这和尚唱的这些倒底是何意?” “想那些作甚?不过是个疯和尚。他连你腹中孩儿是儿是女还分不清,……” “怎么分不清,你看如今咱们的女儿每天做个男儿装扮,岂不是应了……” “嘿嘿,那有什么,无论她怎么穿,终究只是个丫头。当时我听那和尚说‘此子’还以为是儿子,没想到生下来却是女儿。” “女儿怎么啦?我那时反而担心我肚中的是男孩了……哎,听那大和尚说的那些话,我以为他要渡我儿入佛门……后来生下来是女儿我才放心些。” “我不是说女儿不好,只是那时这样想……” “哎哟,阿娇你干什么掐我?不过阿娇你手上力气大了很多,看来身体是好了,竟然你睡不着,不如咱们做些别的事……” 女人心跳得蓦的快了,男人在半旧帐幔上的身影慢慢拉长。窗外的蝉鸣突然更加响亮的鸣叫起来,窗外枝头的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摆。 “哎,实在是太困了。这四个家伙太难捉。浪费了我这么久的宝贵光阴。”顾掬尘打着呵欠,走到那桃山四老面前,点了几个穴道。她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却听得一旁的丁风哀声叹气。 “怎么啦?” “小神医咱们摊上事了?” “哦,难道这四人大有来历。” “是呀,你可知他们是何人?”见顾掬尘摇头,丁风也不卖关子,“他们是桃山四老——” “什么?”这一回吓得顾掬尘的磕睡虫都跑了大半。怎么会是他们? 前世她是听过桃山四老的一些传说的。但却没有见过他们。这一世也不知怎么啦?竟让她与这四个麻烦精相遇了。 是啦,是啦,看到他们一模一样的相貌,古怪的打扮,她应该早就想到了。她扶额长叹,只是她对这四人的记忆实在不深刻,因为从未见过,何来印象深刻? 看到顾掬尘的样子,丁风也知道他定然已经知道惹上事了。 “早知是他们四个老人家,我根本不用管呀。只等他们玩得没兴趣了,再动手给俞青治疗也来得急啊。” “虎哥,可是这四人是什么大人物?”庞重石看着顾掬尘凝重的眼神,小心问道。 顾掬尘看着另几个也是一脸询问,她忍不住搓了搓眉心,“等他们醒了,你们就会明白了。现在都去睡觉。我也困了。万事醒来再说。” 月光和着黎明的微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在一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少年们身上。淡淡的青草香,不幽不腻,不张不扬,它只是一昧的低调,一昧的温柔的悄无声息地承载着施加在它身上的负荷。 然而当黎明的微光没有带来阳光,却只带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它们轻轻落在树林上,草地上,也落在了草地上这些好梦正酣的人类身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9章 审问 顾掬尘睁开眼睛,摸了摸脸上的湿意。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夏末陈州的晨风有些微凉,秋天的气息开始跃跃欲试潜行而来。 顾掬尘看到几尺开放的庞重石、赵二斗还躺在地上打着轻鼾。能干的丁风、丁云不知跑到了何处?叶策、叶敏还呆在窝棚里没有出来。俞桐倒是也醒了过来,他忙站起来,叫醒了庞重石他们两人。顾掬尘看着他们,心下长叹,看来今天也有得忙了。 用过早膳。顾掬尘拿出了几两银子,让丁风与此处山林的庄头打声招呼,借他们这一方山林暂住些日子,代价是每月交些银子。想来那几个看庄人不会不乐意。 如今庞重石这几人竟然是归她罩着,这些事她总要管起来。 丁风却没有要她的银子,自去办事。顾掬尘也不客气,就又让丁云去乌云镇买几套蓑衣,再买布衣、棉被之类的生活用品。 等丁云回来时,看着他背后那个硕大的包袱。赵二斗最先高兴得跳了起来。几人忙将丁云迎进窝棚,各自找好了自己中意的衣物。只有叶敏最后进去,她是他们中唯一的女子,倒是不用挑选。 待得新衣新物新气象的几人重新出来,虽有小雨,人人脸上却满是笑意。 只有丁云脸色不好,但他家的少爷还指着她治病,倒也算不上占便宜。也不知丁风是如何跟那几个看林人说的。只不过片刻,他便回来了。 吃过饭,她便教庞重石几个去砍些竹子、木头,石头回来。丁风听到顾掬尘安排他们做这些,忙问道:“小神医可是想建个竹楼。这个我与陈云以前是做过的。” 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对建竹楼之事颇为在行,顾掬尘大喜,于是彻底当了甩手掌柜。望着一直还躺在草皮上,无人理会的桃山四老,顾掬尘搓了搓眉心,解开了他们的穴道,却没有解开他们的身上绑的藤条。 果然,他们一醒,就仿佛有几百只鸭子在她的耳边嗡嗡。 “你是何人,竟敢对我们桃山四老如此无礼?”他们一边大叫,一边运转身上的真力,但可惜迷药约效还在,他们不时半会也没有力气挣脱。 “不是我无礼,是你们无礼在先。你们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的少年数次下毒?” “哈,那是他自找的。竟敢对我的大金无礼。啊,……大金怎么还不醒?”那个老二最先大声叫起来。 “它不会有事的,只是我那俞青兄弟又是如何对你大金无礼的?” “他意敢凯觎我的大金,还用石头将它的腿打伤。如此大仇,我等自然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就是——师傅曾教导我们,凡遇对我等不利之人,皆该如此。” “哦,你们师傅如此教过?但你们却为何一二再而再而三不听你师傅之言?” “什么是一而再,再而三。我们已经下毒十二次了。”老二纠正顾掬尘计数上的失误。 “不对,老二,是十一次,昨天我们还没来得及下毒。”老大反驳。 “什么老二,今天我是老大了。你们没看今天又是新的一月了。” “不行,上个月少一天,我得补上一天才行。” “老二,你不要无理取闹,愿赌服输。” “停——”顾掬尘叫道,“俞青打伤你们的大金,你们下一次毒便罢了,为何下了十二次?” “是十一次……” 顾掬尘翻白眼,“行,十一次就十一次。你们如此行为,岂不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以牙还牙,是指同等程度的反击,你们如此行为,难道你们的师傅没有教过你们什么是适可而止?” “怎么会?师傅就是如此教我们的。有一回,我捉弄了武艺师傅,让他拉了一天的肚子。师傅便让我十天不出门。这岂不是说,凡所犯之错需十倍偿之。” “不对,不对,老三。你忘了。有一回,我们撕了师傅一本书。师傅便让我们将那本书抄二十遍,所以这是说,一旦犯错,需还二十倍” “哈,你们都是什么记心。你们忘了。有一回,……是三十倍。”老四怒怼 “错,大错。我记得,有一回师傅授课之时,其中一位好汉让师傅很是钦佩,那好汉就说过,‘今日之辱,永生铭之,来日必让尔等百倍偿之’,这是说所犯之错需百倍还之则才是对的,……我觉得还是百倍更为霸气,你们说是不是?”新晋老大发表就职感言。 老二,“二十倍才好。” 老三反驳,“三十倍。” “十倍才合儒家厚以待人之道。”新老二摇头晃脑。 顾掬尘见他们四个吵得额头的抬头纹一条条跳得厉害,舞得狂乱,头上发髻上插着的那根桃枝也轻轻摇摆,似乎就要从他们花白的发顶掉下。身上穿着的有些破烂潮湿的桃红色绣花团纹对襟衫子,在庞重石牢靠的捆绑下,还是顽强在这微雨清晨拂动得上下飞扬。 顾掬尘看着他们苍老的脸蛋,身上却穿着属于孩童的花衫子,实在忍不住翘了翘嘴唇。这样的花布衫子,本来就是给女童穿的,也不知这桃山四老是个什么品味?偏要穿得如此花哨。看着这几个蹦跳的花花老头子,那耳边的吵闹也不再多么烦人了。 “好了,老二、老三、老四。我们在市井中不是看到,如若多人争抢一物,皆是价高者得。所以,百倍还之……我是老大,我有权定下这条铁律。……以后凡辱我们桃山四老者,必得百倍偿之——” “好,你是老大,给你面子。” “是呀,还是以百倍偿之,方显我们桃山四老的威风。” “随意。” “我听你们的。” “那对面这小子我们该怎么收拾他?” “这个容易,他让我们中了一回迷药,我们便要迷昏他一百回。” “不对不对。” “怎又不对?” “他还让我们与他们打了一回。所以我们还得与他大战一百回。” “是啊,还是老四算得仔细。” “那还有我大金之仇又该怎么算?” “哦,还剩下多少。老四,你算一算?” “让我算也行,老三你得去折一百根树枝才算得出来。” “折就折……” “……”顾掬尘实在无语。 她看着这四人,此时她披着的蓑衣开始一滴滴往下滴水。那边盖竹楼干得热水朝天的几人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分明含着对她的同情。 顾掬尘搓着眉心,这四个老头其罪也不至死,可是现在她该拿这几个活宝怎么办?她只得叹道,“你们切不可再对俞青下手。竟然是我管了他的事。他欠你们的债,我来还就是。” “哦,好,太好了。我们也看你小子不顺眼。这么说,我们还可以对你下一百少十一次的毒了。” “是八十九次。”顾掬尘脱口而出,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一下子,让这几人吵得脑子也不灵光了。 “呀,是八十九次吗?你小子算得这么快了。奇才——” “人才——” “佩服。” “不过,我想,你们的算法还是有些不妥之处。”顾掬尘摇头低叹。 “师傅教的,总会不妥?你休得辱我师傅,否则我桃山四老决不放过你——” “你们也说了,你们将人整得拉了一天的肚子,可你们师傅并没有罚你们也拉十天肚子,也只罚你们十天不出门罢了。” “他说的好象有些道理。” “好象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总觉得他是在狡辩,但倒底是哪里不对?还得问师傅他老人家才知道。” “你们休要担心,我必不会骗你。我看将欠你们的债,变成你我都能接受的条件。” “是什么?” “嗯,比如一瓶好酒还一次债,比如一身桃花衣服还一次,又比如一柄锋利的大刀……” 顾掬尘一样样说着,看着桃山四老的越来越亮的眼睛,她抿嘴笑着,“如何?” “好。我要好酒。就是昨夜你那可以烧的酒,也不知味道如何?” “我也想要酒,可我还想要衣服……怎么办?我的衣服破了,不好看了……” “我要刀。” “我要些烤鸡喂大金。” 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了,顾掬尘打断道:“好了,竟然你们都同意了。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是,我们四人,不管是多么厉害的良马也追不上的。” “好,一言为定。”顾掬尘扶额,先将这四人弄走是正理。 看着那迷香的药效也差不多了,顾掬尘将他们捆着的藤条一一解开了。四人藤条一解,稍一运转,感到身上有了真力后,四人一阵风般往林子里蹦跳着冲去。 “走了——” “败也——” “羞也——” “苦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0章 善与恶 顾掬尘看着四人消失的身影,长吸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再让这四人在她耳边说下去,她觉得脑袋一定会炸掉的,耳朵都快被他们宏亮的声音给震破了。这四老个子这般小,可声音怎么会那么大? 顾掬尘一转身,却见丁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我脸上有东西?” 顾掬尘有些不确定,看着丁风。 “小神医,你真的不担心?” “担心什么?” 顾掬尘有些讷闷。 “桃山四老睚眦必报。您还答应欠他们那么多债?您就不怕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做事?” 顾掬尘扶额,“那能怎么办?你也说了,不能杀,只能放了。……嗯,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感觉这个小神医做事好任性,一点都不靠谱。哪里象他们的少年,做什么事,都是深思熟虑。 顾掬尘打着呵欠,“不行了,实在是犯困……我先回去了。你与丁云盯着点。” 顾掬尘人动如风,瞬间就跑出很远。 丁风叹气,一会还得给少爷回禀一声。哎,他可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微风吹起,有几瓣桃花飘下,落在了他的脸上。丁风却象被这花瓣惊到了。现在都是夏末了,怎么还会有桃花?他双手连动,把全身都捊了一遍。他低下头细看,这哪里是什么桃花?分明是做成桃花式样的绢花。真不知桃山四老这是什么爱好,为何会把绢花揣在身上? 他发誓从此讨厌桃花。哎,他有不好的预感,第七感告诉他,他与这什么桃山四老相克呀。 顾掬尘飞奔进庄子时,时已近午。 “我胡汉三……嗯,不对我顾掬尘回来了——” 顾掬尘扯开嗓子大喊,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顾昆、顾垩氏、顾掬文三文从房间里叫出来了。 “大哥,你可回来了!”顾掬文最先蹦过来,他一把抱住顾掬尘的大腿。眼泪汪汪看着顾掬尘,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晚上再加一个上午没看到大哥,他就感觉这个庄里了象空了一大半似的,自己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有没有趁着大哥不在偷懒?”顾掬尘摸着顾掬文的发顶笑问道。 “没有没有。今早,我与父亲围着庄子跑了十圈,还射了五百多箭的不动靶,还读了半个时辰的《战国策》……” 顾昆也走了过来,笑道:“是,这小子还算勤奋,就是时不时跑出去说想去茅房,……四趟?……” 顾掬尘大惊,“怎么回事?可是吃坏了肠胃,让大哥诊诊脉……” 顾昆哈哈大笑,“这倒不是,这小子惦记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就跟我扯了谎,其实哪里是上什么茅房,分明是偷偷跑到门口看你回没回来?” 顾掬文见父亲不给他留面子,掀他的老底。他神情颇为尴尬,低着头,小脸开始发红。 顾掬尘心中染上温暖。听得顾垩氏道,“尘儿,你穿着这蓑衣,身上衣裳可曾打湿?我已帮你备好了热水,这些闲话等会再聊,先去沐浴更衣要紧。” “是,还是你娘说得对,有些话等你洗浴完再说,也免得穿了湿衣,受了风寒。”顾昆微笑点头。 等顾掬尘再出来,暮色已沉。被父亲母亲询问嘱咐了半天,又被顾掬文缠着赌咒发誓,诸如抓贼这般有趣的事,一定不能再将他撂下了,下次一定记得带上他云云。 顾掬尘本是逗顾掬文开心,故意将抓桃山四老的过程讲得惊心动魄却又妙趣横生,却没想到,顾掬文高兴是高兴了,她却给自己领了一桩麻烦事。 “桃山四老,他们住在桃山吗?” “这世上本无桃山,但凡是桃山四老所居之地,便成了桃山……” “大哥,桃山四老如此坏?还给人下毒,你怎么将他们放了?这岂不是放虎归山、纵恶徒——” “善人者,人亦善之。” 拜穿越达人齐太祖所赐,镇上有很多象《左传》、《宋史》之类的书籍售卖。每一次卖了猎物、皮子,顾掬尘总要买一些回来作顾掬文开蒙的读物。 “善固不可失,但恶更不可长。”顾掬文小脸板得紧紧,反驳道。 “是,你说得很对。但他们只是小恶,而且桃山四老在与我们的缠斗中也亦受了伤,算是已受了惩罚。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能明。所以如果你以后是能予别人惩处之人,须得心中有度量恶的一杆尺,不可以己身之好误,滥施刑罚。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修其恶则为恶人。” 顾掬文摇头,“我觉得大哥还是太过宽厚了。大哥需知,锄一恶,长十善。” “哦,”顾掬尘笑道,“难道小文以为,他们都该杀之方可?” 她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不会一不小心将自己弟弟教成个嗜杀之人之人? 那可怎么办是好?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却见顾掬文摇了摇头,顾掬尘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三观还是正的。 “但至少要将他们打二十板子才可,再将他们关上一年半载也让他们长长记性。”顾掬文给出了他的终审判决。 顾掬尘点头,这个惩罚确实应该。 “说得对。可是当今之世,吏治不清,刑罚不明。送监牢只能是笑谈……”顾掬尘长叹。 顾掬文也叹息一声,看着一个五岁的男孩象大人似的感怀世道不公,顾掬尘心中也颇为涩然。在当流民的这一年多,顾掬文小小年纪便也见多了恶人欺压良善之事。 他们一家从来没惹过任何人,可他们的娘亲还不是差点让人抢走?更不算他们一路上挨的打。那些打不但有那些世族恶奴的,甚至还有与他们一样是流民的人。 在顾掬尘残留的记忆中,就有一回这样的情景。 瘦骨嶙峋的顾昆好不容易领到一碗稀可见人的薄粥,正想递给顾掬文喝时,却被旁边一个恶汉抢走。顾昆不甘,找那人理论,却被那个恶汉和那人的几个兄弟一起打得遍体鳞伤。要不是顾掬文与那时的顾掬尘当时看到被打得一动也不动的顾昆,以为父亲被他们打死了,吓得大叫大哭道:“我父亲被你们打死了,我跟你们拼了——” 那些恶汉听到人已经死了,害怕惹上事情,这才住了手。 如此伤痛画面,顾掬尘现在想来心中都酸涩难忍。 “大哥,我们何时才能有一个惩恶扬善的世道啊?” 顾掬尘摸摸他的头,“只要心中有善恶,走到哪里都能惩恶扬善——” 顾掬文眼睛霎时亮如星辰,“大哥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练武功,将来成为大齐最厉害的猎人。” “嗯?”好象聊跑偏了,“这个小文啊……你成为最厉害的猎人与我说的惩恶扬善可有一毛钱的关系?” “大哥,你说的一毛钱倒是多少钱?为何你老是说一毛钱。我听说过,一钱银子,一个铜板,却没听过什么一毛钱?” 顾掬尘讪笑,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呵呵……不小心把嘴说瓢了……嗯……不对,我是在问你,你为何倒问起我来?” “我走了……”顾掬文却象一尾游鱼般灵活地跑远了。 顾掬尘不知道,她现在望着的这个小小的背影,却真的成了以后大齐国最厉害的猎人。 顾掬文终生以人为猎。 后世更是因为顾掬文有了赏金猎人这一特殊的职业。只是顾掬文却是从不拿赏银的赏金猎人。 他一生都在坚持着他心中的善恶之道。而让顾掬尘更加好笑的是,顾掬文也成为了桃山四老继玉衡先生之后第二畏惧之人,更是成为无数恶人的噩梦。 此为后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1章 豹兄 顾掬尘看着逃走的顾掬文,脸上现出狭促笑意。 总算将这小子糊弄走了,要不然他总是缠着她一定要带着他捉贼,这如何能行? 他不过刚刚习武才一个多月,也只是初入门的底子。要是带了他去,受了伤怎么办?老顾家可就他一根独苗啊。他可不想看着顾昆与顾垩氏一脸愁容的过日子。 顾掬尘一路风与尘飞奔去给陈柬治病。远处的高峰在袅袅炊烟里如一条流动的黑白淡色国画,向后如星河倒飞而去。 跟在她后面的丁云终于松了口气。 他守着顾掬尘,瞪着大眼看着他香喷喷的睡了一下午,终于明白为什么丁风会争着去跟那几个半大小子盖什么竹楼。还是那活计省心,看着顾掬尘大有睡到天荒地老的态式,丁云想掐醒他的心思都有了。可真能睡,直睡到她母亲来叫用晚膳才作罢。刚才终于等到顾垩氏来,丁云真是从心底深处都充满着感激。 正在丁云暗自长松一口气时,却见顾掬尘猛地停了下来。 顾掬尘拍着额头,转身看着那只果然还在追着她跑的黑色豹子,“我怎么这么傻,明明有的代步车干嘛不用?……哎哟喂……我这智商怎么就没个进步呀?” 一轮夕阳如血红,落了一上午的小雨终于停了下来。时尽傍晚,阳光反而绚烂夺目起来。 陈州野处山林中,随着一阵熟悉的嘎吱声,地面突然有了轻微的振动,顾掬尘望着对面的这只性格偏执的豹子嘿嘿冷笑。 “果然还是豹兄你……我说兄弟,你可真是执着。你这是不把我吃掉,就誓不罢休啊。” 黑豹子站在对面,它伏低了身子,双只前爪伏地,后腿崩紧,这明显是一个就要进攻的姿式。 黑豹子的眼睛犀利如刀,狠狠盯着对面的人类。 就是这个张狂的人类,让它战无不胜的猎食行动出了差错。如果不将这个人类击倒,捕获,它还有何面貌在它的那些小弟面前耀武扬威? 只是对面的这只人类太狡猾,它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黑色的豹兄看着对面一派云淡风轻,神情懒洋洋的人类,却从所未有的感到了危机来临。一个极为不好的预感,像烈阳下突然降下的恶魔,将黑豹的喉咙勒紧。它突然发不出声,仰天的嘶吼全被咔在喉咙里。它霍然明白,它或许做了一个错误在决定。 空气霎时凝固,气氛立时紧张万分。 只见对面的人类象一道影子高高跃起,与此同时,黑豹也弹跳跃起,向着对面的人喉管咬去。它白森森的牙齿如柄柄钢刀在夕阳下闪出寒光。 跃在高处的顾掬尘已同时扬起了手中的藤鞭,弹动间将黑豹的大嘴紧紧缠住,闭住了那一嘴的寒光。瞬时,顾掬尘身形连动,遍开了黑豹的利爪。 她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落到了黑豹的背上。 黑豹狂怒,使劲地扭动着身体。 这个人类竟如此大胆,敢骑在它的身上? 它可是这一片林中的豹王。 它怎么会如那些愚蠢的食草动物般为人类驱策? 寻思起这些,黑豹更加狂暴的扭动着它的身体,地面一阵阵烟尘翻腾。顾掬尘想张口喝止也是不能了。她的身子跟着黑豹疯狂的弹跳一起一伏。不一会,身上的一个油纸包掉在了地上。 顾掬尘大睛微眯。那黑豹的长尾不断甩动,如鞭似蛇,呼呼炸响,它试图将顾掬尘抽下豹背。顾掬尘被它折腾得火起,拔出靴子中的一柄匕首,一下刺中它脖子中的一处穴道。 尖锐的嘶吼霎时起,立时消,风停尘落。豹兄一动也能动了。 世界安静了。 顾掬尘收回藤鞭。 她跳下豹背,捡起掉落在地已沾上一层灰尘的油纸包。 哎,母亲做的,刚才出门硬塞给她的烤野鸡啊。 看着一动也不能动的黑豹一眼,“豹兄,跟你商量一下。” 顾掬尘扯掉外层的油纸包,撕下一只鸡腿塞进黑豹嘴里。黑豹虽不能动,但烤鸡的香味还是刺激得它口水直流,“好吃。怎么样,豹兄载我一程?我给你一只鸡。咱哥俩互惠互利。如果你不同意——” 顾掬尘抽出匕首在黑豹的眼睛晃了晃,然后对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又吹了一口气,在落日余辉中,突然亮起一道白光,自上而下,似死神举起的廉刀向下落下。周围的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一瞬…… 没有狰狞翻卷的肢体,没有蜿蜒而落的血色小河。就连丁云也眯起了眼睛,只防着那猎豹临死的突然反扑。可是顾掬尘的屠刀高高举起,却只轻轻落下。 丁云黑发黑衣,眉眼也似如黑发一般染上了黑色。他黑着脸,绷着身子,就在刚才,他差点没收住脚,冲出去。现在他很想瞪顾掬尘,这样是在逗他玩吗?他刚才明明看到小神医促狭的笑意。 “哎哟,刚才这匕首用了一回,刃已不利,还得好好磨一磨才行——” 顾掬尘慢悠悠拿着那带着丝丝豹血的匕首,在黑豹的鼻子上一下下磨起来,那样子好象真的在磨刀。 隐在暗处的丁云看着慢悠悠在黑豹鼻子上磨刀的小男孩,暗暗翻白眼,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真是个孩子啊,怎么就是如此任性?这都走到路上,怎么又和一只豹子玩了起来?还跟一只豹子聊了起来,那只是畜生,它能听懂人话吗?哎——丁云在心中也不知叹了多少回的气。 黑豹黄色的瞳孔突然聚然收缩起来,那冰凉地触觉,让黑豹终于感到了死神的召唤。那有如实质的杀气,终于让它放下身为豹王的骄傲。它的眼中终于现出了屈服之意。 口中的鸡腿再是香甜,也引不出它的半丝唾液。它终于感到了恐惧。 好,知道怕就好。 顾掬尘将刀一收,再次跨上了黑豹的后前,屈起食指,调出体内的一丝真气,解开了黑豹的穴道,扬起藤条,“豹兄,走——” 黑豹穴道解开,嗷呜长啸一声。这一声叫,透着不甘、透着屈服,透着愤恨,它将口中的鸡腿一口吞下。顾掬尘趁着它张嘴的间隙,拿出那剩下的烤鸡都塞进了它的嘴中。 黑豹在死亡的威胁下,终于开始慢腾腾走了起来。 “我说豹兄,你不厚道。我都将车资给了你,你现在却给我消极殆工……哎,豹兄,我悄悄告诉你呀……我顾掬尘是轻易不发火,但发起火来自己都害怕的……你要不要试试?豹兄,我跟你说,我其实很喜欢你……要不然,你早就被我做成了豹皮。豹兄如此倔强,有我的风采呀。不过一码归一码,你难道不知?吃人的嘴短,豹兄你不能咬我了哟。拿人的手短,豹兄你不能挠我了呀,……嘿嘿……是不是?——嗯—” 随着这轻轻的一声嗯,黑豹再次感到了那股渗人的寒意,它非常误时务的身体一伏,向前窜出,终于跑了起来。其速风驰电掣,劲风直袭顾掬尘的面门。顾掬尘索性向脸埋进猎豹柔软的皮毛里,身子伏成了一道起伏的影子。 黑豹与男孩箭一般穿透斜阳绿林,直射向那个富贵沉积的宅院楼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2章 旧相识 长长的甬道两旁,种满了各色的青竹,绿叶成荫。近处的一方池塘中荷花开正欢。风过池面,各色绿植婆娑起舞,一股清静幽凉之意进入了一方庭院中。 在院中的一个小亭正间安放着一张沉香木,食案上摆着几样精致吃食。 一个沉厚的舒朗笑声传来,“这一处倒真的清凉,就算是没放冰盆,我也不曾流汗。只是你可会受风寒?可不能因为我之故害你受了凉……” “舅父无需担心,我不防事。前一阵子,我还到处走来着。这道蜜汁乳鸽是特意让厨房备下的,舅父尝尝看可合您味口?”本是四面垂着的翠色湘妃竹帘子,有一方却卷了起来,三面皆围着的里面传着一个恭敬轻弱的少年声音。 坐在青石长凳上的中年人正持箸夹起一块嫩乳鸽肉放在嘴里,他眼睛眯起,显然正在享受口中的美食。见他吃得香,少年忙拿起公用的竹箸,又夹起另一个荷叶花纹的彩碟中夹起一块香酥羊排来,“舅父也尝尝这个。” “好好,你也吃。怎么没见你吃几口?”中年人抬头看着坐在如意吉祥纹软垫上的苍白少爷关切道。 “哟呵,豹兄到了。你先去玩,等会我再来找你,给你带好吃的——”人未到,声先动,一个欢快的声音活泼笑着。 “来了。”陈柬激动得站了起来。 丁三爷看着他的眼神,“难道是那位小神医?” 见陈柬点头,丁三爷定神看去。就见一个十来岁的着青襟短衫的小男童居然从一只神骏的黑豹上一跃而下。听他居然称之为豹兄。丁三爷不觉嘴角含笑。 看着从屏风后被丁山扶出来的陈柬,顾掬尘摇头道:“哎,这样凉爽的天气,你干什么还用这劳什子的帘子挡着?”她又看了看陈柬身上青色襟子外还披了一件灰毛鼠皮织绵披风,“你这穿得也太厚了点。现在这时节,就披上毛披衣?这也太夸张了些。我已给你施过针,你便如一个常人般起居便可。如此这般,倒是过犹不及。” “好。”陈柬微一点头,一旁的丁山十分机灵帮少爷解了披风。 顾掬尘转头也看了看丁三爷一眼,只微点了点头。她飞快转过身时,突然猛地又看了看丁三爷。等看清中年男子常常挂在脸上的春风和煦般的温暖笑容,记忆如闸门顿开,顾掬尘一下窜到了丁三爷的眼前,恭敬行了一礼,笑道:“丁三爷,您老什么时候来陈州了?” “咦,这位小哥怎么识得在下?” 顾掬尘一愣。她识得这位丁三爷是在前世。 那时的她策马狂奔一夜奔出几百里,终于迎到了鲁国公和大哥鲁尧。所幸在她的救治下,他们俩人的病情也日益好转。可是她出来太匆忙,有一些药材没带上。 那时正巧遇到了正带着侍卫巡查的丁三爷。她抱着一丝侥幸求助丁三爷。没想到这位丁三爷却是个热心肠,不但帮她找齐了药材。还将她们那一行人都接到他家庄子住了一个多月。其中的衣食住行都颇多照顾。 此时的顾掬尘想起往事种种,心中百感交集。 丁三爷问出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时,却见顾掬尘竟呆住了。以为让对方想起什么伤心的事,忙转了话题,“小神医可是要即刻为我家外甥治疗。” 顾掬尘被他的这声小神医叫得回过神来,“不敢当神医之名。我叫顾掬尘,只不过是北地一流民也。现在寄居在蕤葳庄里。” “原是顾小哥。嘿嘿,莫欺少年穷,就凭顾小哥这一身医术,置下一份家业也不过是早晚之事。”看着顾掬尘对舅父如此谦和,陈柬丹凤眼中精光一闪而没。 早已吩咐过了,陈柬早将一应材料备得十分齐全。一番针灸,药欲之后,亦是二个时辰之后。 夜色已深,顾掬尘也骑豹走了。 丁三爷看着已沉沉睡去的陈柬,他呼吸平稳,气息绵长,看来睡得十分沉稳。丁三爷退出了他的卧室,丁山随即退下。房中只留下了丁水一人。 “那位顾小哥是主动找到柬儿的?”丁三爷问丁山,“是何缘由?” “听顾小神医说,他们一家现在借住在蕤葳庄。他想少爷帮他拿到地契,这样他们一家也能安心住在庄子里。” “嗯,原来如此。这位顾小哥看来医术确实不错。看他给柬儿治疗后,柬儿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确实如此,小的一直贴身待候主子这么些年,也就这两天见主子真正笑了几回。” 丁三爷点头,“不过,你们记住。给少爷治病的事,一定不可走漏风声,特别是那镇上的白氏……” “舅爷放心,奴才理会得。这些少爷早就交待过了。今早我们扔了几条带血的帕子时还不小心让几个专门浣衣的婆子看到了。” “嗯。”丁三爷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哎,那个蕤葳庄,我帮柬儿跟那边去谈。我在琼州的几处庄子让渠州白氏惦记很久了。我拿那里一处庄子与白氏交换那处并无多少出产的贫脊庄子,她一定会乐意的。” “不可,少爷交代过,已麻烦舅老爷太多了。此事主子说他已有计效,无需舅父操心。” 丁三爷摆手,“无需客气。我那可怜的妹妹,也只有柬儿这一点血脉还在世上。不过是一个庄子罢了,哪里比得上柬儿的性命重要?” 丁山跪倒不起,丁三爷长叹,“那顾小哥说什么时候再来给你家少爷疗伤?” “他说需十日之后再行施针。这几天只需每天按方喝药,每天泡一次药浴即可。” 丁三爷听完点头,他胖手一招,一个待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你带我的口信回去,告诉夫人将琼州凌县的那处山庄地契拿来。我有用处。”待卫领命而去。 乌云镇东边的一间三进宅院。 金色的晨光从外面的天空好奇地探进来。它化成了无数的分身,从宅院长长的廊坊,将所经的每一处都淘气的涂抹着它来到的印迹。 内宅东边的一间耳房内。一张精致的填漆雕花大床。桌椅花几,都一应俱全。 靠窗边的罗汉榻上斜靠着一位温柔俏丽的妇人。那妇人穿着一件月白色湖绸衫子,外面罩着件珍珠坠饰的绣莲花镶芽边的褙子。金色的阳光照在她右手拿着的那一卷书册,她脸颊边时不时泛起一个带着梨窝的笑容。金阳好奇地住进了那梨窝里,霎时,那笑容也染上了一层神秘。 就在这时,一个挽着圆髻的胖妇人笑意盈盈的打起了帘子,见那妇人正在看书,却并没有做声,只垂手躬立在一旁。一边站着的待候茶水的丫鬟,也静立在一旁,似乎都没有看到进来的嬷嬷。室内的青花瓷瓶中插着的几支荷花散发着阵阵幽幽莲香。 一柱香后,妇人终于翻完了手中的书卷,象是才看到进来的婆子,妇人温声问道:“池嬷嬷,可是有什么事回禀?” “是,老婆子正想告知夫人一声,丁家舅爷已到了,正在西边偏厅。” “哦,来了呀。倒是来得准时。”夫人优雅起身,聘聘婷婷的走出内室,走去了外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3章 谈判 “夫人可要乘肩舆?”扶着陈白氏慢行的池嬷嬷轻声问道。 “刚用了些糕点,走一走,消消食也好。不过是几步路,哪里就这般娇气了?”陈白氏慢声细语的说着。 这是个不大的院子。青砖铺地,穹形月亮边,吊兰、紫藤花开得热闹。穿着莲青色的比甲的仆妇都低着头进进出出。晨光从青山往下,一路铺染,将笼罩在它羽翼下的万事万物,都渡成了金色。 天边瑰丽如画。 仆妇们大都沉默着各司其职。偶有必需向嬷嬷询问的小丫鬟,也是尽量低声细语。问事毕,她们也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跟着管事嬷嬷开始这一天的工作。她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新进丫鬟。在这个小镇,能有一份衣可遮体,食可裹腹的生活已然很不容易了。 那个正逶迤前来的高贵身影,身姿曼妙地穿过了长长的青石甬道,过了一道垂花门,迎面是一段穿花游廊,西边是一间两阔的花厅。和刚才的院落的人多却安静不同。此时的大厅虽然只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旁边也只有丁云和一个刚留头的小厮伺侯,但却显出一种热闹来。 “舅爷您说的那座气势宏伟、风光绮丽的大山,真的是我们陈州前面的那座大山?为什么小的没感觉到它的气势,只觉得那山里的燕子倒是多了些。只道是那里盛产血燕窝,那血燕可是极其值钱的。” “……哦,你也知道那里产血燕窝……”丁三爷温声问道。 “是啊,和我一个州出来的老乡有几个被选去那里当了护山侍卫……” 丁三爷敛目轻呷了一口茶,“你能被选到了此处的陈家庄当小厮,运气也很好。” 那小厮露出了憨憨的笑,“是,这家主子侍奴才很是厚道。这里的夫人更是一等一的慈和人。” 丁三爷轻声应和,目光望向滚雪细纱的云锦布帘子,“是呀……” 他温和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 丁三爷轻轻挪了挪。他坐着的硬黑核木的方凳感觉了有些热了。他坐了该有一个来时辰了。在这个窄小的西厢房中,连一个冷盆也没有放置。 丁三爷心中冷笑,这就是渠州白氏一惯的做派,明明是予他们有利的事,偏偏要摆出这般傲气来。 那小厮看到丁三爷白净的脸面布着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忙从黄梨木的柜架上拿起一把莆草扇,轻轻给他扇起来。 丁三爷对着这小厮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夏风吹起了门帘的一角,有一支荷花镶在百褶裙上,晃过丁三爷眯起的眼角。 终于来了呀—— 丁三爷站了起来。示意小厮打起门帘,“陈夫人,不才冒昧来方,多有打扰了。”说完他稍欠了欠身让到了一边。先前引路的是此处的庄子的管家白四,他侧身立在一边,后面跟着的小厮也低头,等着池嫲嬷引着陈白氏先行。 看到丁三爷居然亲自迎了出来,陈白氏脸上浮起得体的笑容,“舅爷怎么出来了……琐事缠身,实在是怠慢舅家老爷了。您也知道,我刚到了这,里里外处很多的杂事要料理,倒是让舅爷久侯了。” 双方一番客套,好一会才分宾主坐下。 丁三爷轻抿了一口茶,低声叹道:“这次我巡查经过此处,看了看我那外甥。哎……瞧着是越发不行了,……竟是看得有些下世的光景……”说到此处,丁三爷想起陈柬从一出生,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心中倒真的生出些悲怆来,他胖脸上只剩一条缝的眼里,也留下泪来。 陈白氏惊道:“怎会这样?……前几天,才让陈太医去看过的。舅爷不用担心。过两天我再让白管家去京里请些太医过来……一定不防事的……” “哎……,我也知陈夫人是个慈和的,要不是因为您不停给他沿医用药,他也熬不到今天。可是这人熬得了病,却熬不命,他命该如此……” “那孩子是个乖的,老天爷一定会怜惜他的。” “陈夫人慈悲心肠,我是知道的。只是我那外甥说,他很是喜欢这乌云镇的山山水水……那日他跟我说,他看上了那处叫蕤葳庄的地方……他说将来想安息在那处……我想着……我这个做舅舅的是个无能的。也不能让他这最后的愿意也落了空。我在琼州的倒还有几处庄子,其中的那处火焰庄,每年还能出息几个钱。我丁绍想拿来与陈夫人换下那处蕤葳庄,不知陈夫人意下如何?” “舅爷说的是哪里话?竟然是柬儿看上的,我将那处庄子给了柬儿便是……说什么换不换的?莫不是舅爷竟将我当了外人?” “我知道陈夫人是个和善的。可是柬儿他向来是个倔强的。哎,还望陈夫人能看得上我那个小庄子……我虽得了些便宜,想必陈夫人是不会计效的。” “舅爷客气了,您那火焰庄可是盛产上好的煤矿,怎好给了我陈家?而我那蕤葳庄却是个土壤贫脊的,您拿了这金盆子换了这一个破土盆子,这要是要外人知道,该如何说我?我好歹也做了这陈家的当家夫人,如此眼皮子浅,小家子气了,倒让人笑话了。” “陈夫人说笑了,不过是陈夫人怜惜我那外甥一生孤苦,才慈悲心肠让他走得安心些罢了。” 陈白氏拿起一方烟霞色的云绵帕子,拭了拭眼角,“哎,柬儿是个可怜孩子,竟然是他的愿意,我定不会拂了他的意。我一定成全他的。只是换庄子的事休要再提了。” 丁三爷哪里肯,两人一番言语谦让。一直垂手站在一边的丁山只听得快睡着了。一盏茶后,终于白四管家与丁山两人互想交换了双方庄子的地契,随后双方的人一起到此处的州府衙门备过案后,此次交易才算完成了。 茶过了三道,杯续了三盏,等丁三爷带着丁山从那三进院子的侧门走出时,已是午后时分了。 丁山随着丁三爷坐在黑漆华盖的马车里,见四下无人,他这才有些抱怨道:“三爷,你干什么要咒我家少爷死呀?您就不能想点别的理由吗?” “嘿嘿,……傻孩子,这并没什么,没听说过,极其必反吗?你家少爷的坏运气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以后的他一定会否极泰来,百无禁忌的。” “哦,真的吗?我家少爷也该过些人过的生活了。这十几年,少年可真是苦……要不是少爷心性坚定,何人能熬得过来?” “是呀,时过于期,否终则泰,但愿我以后的日子真如舅父所言。”丁山猛地一掀帘子,看到对面的一辆青布马车帘子也掀开了,一双丹凤眼潋滟生辉,难得的里面有些笑意。 “柬儿,你怎么出来了?你这身体……” “无事,此处也无外人,您过来我这里,还要为我的事奔波,我总要过来看一看……丁水,慢些赶车,我与舅父两个慢慢赶回去。”听陈柬所言,丁三爷笑着点头。他看着他那个苍白瘦弱的外甥由丁水扶着慢慢下了车,脸上显出平和的笑容,慢慢向他走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4章 各自 上车的陈柬坐在丁三爷的对面。少年的脸色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了。 丁三爷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温和笑道:“柬儿还是这么谨慎。” 陈柬惨然笑道:“舅爷知道的。我那继母对我甚是关心。只有这般看着我更加的虚弱了些,她才能关怀得少些。” 丁三爷看陈柬越说神情越是涩然,不禁轻声笑道:“柬儿你这粉倒是敷得匀称,要不是我知道你这几天气色好了不少,一定也看不出来的。这一定是丁水那小子的弄的。看不出来,他倒是个细致的。” 陈柬有些不自在,他一个男儿,往脸上敷粉,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是感觉自己有些娘气了。 丁三爷也看出他的不自在,他忙从怀中拿出那个装着地契的一个红漆缠枝纹木匣子,笑着道:“这里是蕤葳庄的地契。你拿着。” 陈柬接过匣子,神情的恭敬地向丁三爷点了点头:“此番有劳舅爷了。不过三舅放心,那个火焰庄,我陈柬一定会还给舅父的。” 丁三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些身外之物,并不打什么紧。只要你的身子真的好起来,比做什么都让舅父开心,哈哈哈……” 陈柬知道丁三爷只道是他小孩子不知轻重,随意便许下的承诺,三舅并不放在心上。但没有关系,他会让舅父知道,那些东西,他都会让渠州白氏一样一样还回来的。无论是他们欠母亲的,还是欠他的,还有他们从舅父那里拿走的所有…… 两辆马车在林中哒哒前行着,一路流下一串串蜿唌前行的马蹄印子。 赶车的丁水看着那一浪浪拂过去,吹过来的绿海林波,心中突生激情澎湃,他张嘴唱起悠扬的民谣调子来,“……土疙瘩里哟,长出白净净的妹妹哟……一生一世哟,哥哥都要护着你哟……妹妹留在我的心间哟……三千里长的墨水哟,画不完妹妹的笑哟……一日不见妹哟,哥哥茶不思哟,……二日不见妹哟,哥哥饭不想哟,三日不见妹哟,哥哥泪满衫哟……身后万水千山哟,不及妹妹一缕青丝一声笑哟,他年策马扬鞭立功劳哟,也不及妹妹皓月盈辉一声唤哟……” 歌声肆意,在群山绿林中一层层回荡开来,在天与地之间飞翔。被赶出马车坐在车辕上的丁山看着丁水唱得高兴,他圆脸露出笑意,也加入进来。 他的声音不如丁水那般曲调婉转,他的声音与他的亲切的圆脸大不相同,他的声音有振人耳膜的尖锐,如鹰鸣,如凰啸,却也别有味道,“说什么金戈铁马,咄——说什么神鬼妖仙,咄——怎敌得过这人世繁华一杯茶……说什么万年功业,咄——说什么花浓人娇,咄——不过是青山古道,一坯尘,咄——说什么惊涛拍岸,奇——,说什么望穿秋水,浓——不过是人世行程,梦一场……说什么寻遍九州,狂——说什么踏破四海,傲——不过是千年孤魂,无处话凄凉……” “都是些琼州那边的民谣,倒是让他们俩个唱出了二三分味道。” “听说这首河山谣,乃是当年齐太祖步臣所唱。” “据说是当年齐太祖初登大位,独自一人登上了望仙峰顶,饮酒狂歌时所唱。” 事实上当年的步臣是将很多的他略略记得的华夏国的一些歌曲全部串联着唱了出来。而守在一边的臣子,侍卫等却以为它是一首完整的歌。而且当年的齐太祖,是唱一句,然后又说上几句话。 当时的他已有醉意,无论是唱的,还是说的,都模糊不清。而当齐太祖酒醒后,宫中笔舍郎问询他当时所唱的是什么时,齐太祖也是说不清的。听到笔舍郎将他醉酒后所言所唱都记下来时,齐太祖也起了一丝好奇。等他看清笔舍郎所记述的内容后,据野史记,齐太祖突然拍桌狂笑起来。直笑得当时一殿之人瞪目结舌。笔舍郎更是吓得伏地不起,瑟瑟发抖。岂料大笑之后的齐太祖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大赞他有才,更是奖赏了他不多的财物。 因为有这一段轶事,这首河山谣更是在大齐国长久的传了下来。 如今的这一首河山谣却是后人根椐零碎的当年笔舍郎的记述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用词造句的习惯所成。虽然这首河山谣的来历有些怪异,但这首民谣里所言所唱抒发出了人心的悲壮,苍凉,却让闻者无不心生怅然,无不感叹一句,似水流年长,飞花漫天美,不过是人世光阴一道景罢了。 穿着妃色散花夹缬对襟短衫,佩着齐胸襦裙,外面的冰蓝色联珠半臂和着一条淡金樱红披帛的陈白氏斜倚在广寒木红七屏围榻椅上,她微闭双眸,正在假寐。 小丫鬟轻柔地从她青丝上卸下一支赤金的蝴蝶步摇,一缕微风拂来,那颤动的蝶翅仿佛要临风飘走,做工之精细真是巧夺天工了。 端着妆匣的池嬷嬷正专注地看着那步摇放入第一层的匣内时,就听一个轻柔的语声淡声问道:“嬷嬷,你说那边庄子的那人真的要去了?” 池嬷嬷被这突然的一问,惊得端匣子的手抖了抖,但她是已有年纪的妇人,久经世事,瞬间就心神稳定了,“大约是真的了。前几天,那边的方婆子还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这几夜,都要换五六回帕子。她亲眼见着了,那帕子全是红的。” “哎,这事你早就禀过了。只是你刚才没听过,那丁三爷居然还有心情跟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厮聊那些子闲话,怎么看也不象是真的伤心?我倒是看出他心情很不错……” “那个丁三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无论是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应该不至于……难道还能是假的?可没见那边请过什么名医。唯一请去的陈太医也是早就说过,没有法子治的,夫人才请过去的……” 小丫鬟轻轻执起陈白氏素白的手,轻轻捋下她手上的一个金镯子,“但愿是我多心了。……是呀,应该是不至于……还有白直、白袍那些黑卫时刻跟着,也没见有什么人来过……哎,也不知最近是怎么回事?我这心总是不安稳,总觉得象是有事发生。” “夫人定是累着了,这才多思多虑。”池嬷嬷轻声安慰。 “当年,我早就跟我父兄说了,竟然下了手,干嘛还要留下这个祸根。”正要帮她卸下陈白氏一边蓝宝石珍耳坠的小丫鬟听到这一句话,心弦一惊,小手颤了颤。陈白氏只觉耳垂一痛,她哎哟一声,她一把将这个小丫鬟推倒,坐了起来。 “滚下去,领三十杖。”小丫鬟伏地只知不停地磕头,不一会青石地面上,就有了道道红痕。她的额头有一汩汩的血流下。 池嬷嬷放下手中的梳妆,也跟着跪下道,“都是奴婢选人不当。奴婢当时只看她手脚还算细白,性子也还沉稳,就选了她来给您做个梳头小丫鬟,没想到却是个不稳当的……” 陈白氏皱起了眉头,“不关嬷嬷的事。不过是小地方的丫鬟,没见过世面。带来的羽蓝、羽红两个又要看着英哥儿……” 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将那个磕得昏过去的小丫鬟拖了出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5章 适可而止 随后就有两个面貌平常,神情平静的大丫鬟走了进来,一个着羽蓝色比甲的十五六岁的大丫鬟招呼着几个小丫鬟将地面收拾干净。另一个着桃红色比甲的才走过来,继续帮陈白氏卸了剩下的饰物,帮她散了头发后才躬身退下了。 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陈白氏歪在青烟紫绣的袱子上,懒洋洋道:“也怪我这几天神思不专。刚才那话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也怪不得那小丫鬟?” 池嬷嬷诧异抬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要饶了刚才那个丫头。 这丫头还是她一个相好的婆子用一支银钗子求了她,她才答应帮着收了那个小丫鬟来侍侯夫人的。 池嬷嬷刚想奉承两句,却又听得陈白氏叹道,“也不用再费力打那三十杖了,刚才在这室内的还有两个小丫鬟,加上她一起都处置了。” 跪着的池嬷嬷心中的喜色还没来及现在脸上,心底霎时就升起阵阵寒意。那两个小丫鬟还在屏风隔间外的偏厅整理衣物,怎么可能听到这厢说话? 可是池嬷嬷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只是低声应诺,刚要出门之时,又听得陈白氏悠悠叹道:“还有那个今日里侍侯舅爷的小厮,吩咐调到夜香房去罢。那样殷勤,还是到那里显摆妥当些……” 池嬷嬷再次应诺。她等了一会,再也没有听到别的吩咐传下来。她稍抬起头,见陈白氏已倒在青花瓷枕上闭上了眼睛,这是已经睡下了。她这才出门去吩咐白管家处置了那三个小丫鬟,还有那个倒霉的小厮,她也得吩咐外院的主事去安排。 一室安静。恬静美丽的妇人在这青纱红被中沉沉睡去。 突然一个脆脆的童声打散了这一室安静,“母亲,我回来了。母亲你在哪里?” 陈白氏睁开迷茫的眼睛,看着跑过来的那个着绛紫色团花吉祥纹的总角小童一头扎进她怀中。他在陈白氏的怀中抬起头来,小童小脸红扑扑,很是英气的浓眉高高扬起,“母亲我回来了。我好想你。我再也不要去那里了” 陈白氏听到他这话却皱起了眉头,“英哥儿,你不是在玉衡先生家吗?这么晚了,怎么回来了?” 听母亲说到玉衡先生,小男孩刚才还兴奋的小脸明显垮了下来,大眼中的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我不要去那里了。那里的人都好凶。” “徐嬷嬷怎么回事,”陈白氏看着追过来的一个稍胖的嬷嬷厉声问道。 “奴婢也不知倒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少爷是一直跟着云家六少爷在一处的。他们两个跟着百川先生在一处学文习字。今天玉衡先生兴致好,听说是老夫人的气色好了不少,晨时玉衡先生这才来考较几个小童子的功课。” “哦,这是好事。可是发生了什么?” 陈英怯怯低下头来,徐嬷嬷的脸色有些发白道,“小少爷刚学到战国策之画蛇添足篇。玉衡先生便让英少爷背诵。少爷记性一向不错,背得很是流利,刚诵到‘……一人蛇先生,引酒且饮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这足’’未成,人之蛇成,夺其卮曰,‘蛇团无足,子安能为之足’……少爷刚背这,不想玉衡先生却打断少爷,然后他问少爷‘这两人,你以为谁说得对?’” “然后呢?英哥是怎么回答的?” 徐嬷嬷吞吞吐吐道:“少爷说,百川先生授课时已经说了,画蛇添足的那人不对。然后玉衡先生又问少爷自己的想法,少爷说先生说的当然是对的。没想到玉衡先生却让人捉了一只四脚蛇过来,对少爷问道,‘你看,其实这世界是有长脚的蛇的。’……然后,玉衡先生又说了好长的一段话,那些话我记不太清了。” 她求助的看向地上的总角少爷,陈英看着她求助的眼神,马上又得意洋洋起来,他拍着胸脯道,“奶娘不识字,不记得玉衡先生说的那些话,我却记得。……嗯,当时玉衡先生吟诵了后面的那段,‘……那人遂饮其酒。为蛇足者,终亡其酒。今君相楚而攻魏,破军杀将得八城,又移兵,欲攻齐,齐畏公甚,公以是为名居足矣,官之上非可重也。战无不胜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后归,犹为蛇足也。’然后先生还详细的解释了这段话的意思。然后他又摸了摸我的头,‘虽说这世上确有四脚蛇,但这个故事所教育我们的做人的道理却是对的,不但是对于官位,爵位需适可而止,还有一些事也需适可而止。’” 陈白氏疑惑问道,“这不过是先生在教导学生,并无不妥之处呀?” “是啊,奶娘也说我当时背得很好的。玉衡先生也没有说我,还夸赞我了,说我是勤奋的好孩子。” “那后来又是怎么啦?” “是下午的时候少爷去上百川先生的课业时,那云家的六少爷却不允少爷再在那里上学,说什么……” 说到这里,那徐嬷嬷吞吞吐吐却说不出来了。 “说——”陈白氏沉声喝道。 “那云六少爷说,他不耻与强盗一起学习。还说什么杀母夺夫之人之子,他不屑与之为伍……” 说到这里,徐嬷嬷稍稍抬头,见陈白氏没让她住嘴,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少爷说他是胡说八道,什么杀人夺夫?……然后他们刚要打起来,不想老夫人出了园子,过来想瞧瞧孩子们上课的情形,就见到了这一幕……然后,傍晚的时候云管家就叫奴婢们离开……” 徐嬷嬷头低低的。在外间没有跟进来的几个小厮也个个脸色苍白。事实上,那云家少爷说的虽然只有这些。但那些云家的下人说的还要难听了得多。说什么一个克死丈夫的寡妇,想男人想疯了,居然趁人之危夺男人……害死了男人的正室夫人,……还对其子下毒……真是蛇蝎心肠,这些徐嬷嬷打死也不敢说出来。这些小厮就更不敢说了。 徐嬷嬷以为会听到暴怒的声音,但出乎意料,上面的陈白氏很是平静。 这一些恶人恶语,她早就听过很多人说过。 但是那又怎么样?道理都掌握在强者手中,弱者是不配讲道理的。 那些儒夫只会背后说一说罢了。 有何人敢当着她的面说? 有何人敢冒着得罪她渠州白氏,和湖州刘氏的危险? 她的大女儿可是刘氏嫡长女,更是与谭家柬州嫡长房的第七子谭延定了亲的。 哼,在这样的世道,只有权势,只有地位才是让人仰视的,让人敬畏的。 至于其它的?其它的那些仁善礼义与她有何关系? “倒底是发生了何事?玉衡先生向来人品宽厚,从不以身世、长辈是非慢看门下的弟子?适可而止?哼……” 她要是适可而止,如今怎会有这么可爱的英哥儿? 如果她不争,怎么会以寡妇之身成为陈家主母? 这是在暗示我何事要适可而止?…… 没有听到陈白氏让她退下的吩咐,池嬷嬷只得一直躬身立在那里,“母亲,你怎么啦?母亲,英哥回来,你怎么不高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6章 一天 看着陈英期盼的眼神,陈白氏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怎么会不高兴?英哥儿回来母亲最高兴了。可用了宵夜了?” “少爷已经用了一些点心。”他的奶娘徐嬷嬷怯怯回道。 陈英又在陈白氏这里说了好一会话。陈白氏细细问了他在玉衡先生处的一些起居,读书之事,直至夜深,徐嬷嬷才带着陈英去了外院。 顾掬尘的日子过得开始规律起来。 早上,她要开始训练顾掬文,她的猎人养成计划,开始一步步施行。 在顾掬尘的认识里,猎人第一是要跑得快。要跑得如风,电。勿必快得过世上任何猛兽。 第二点,竟然是猎人,箭术自然也很重要。不但要练习站着箭,还得跑着能箭,躺着能箭。最后,还需闭着眼睛也能箭,凭着感觉射。那是随时随地都能箭射。当然,这能箭还需要射中。 第三这猎人还得聪明。其实野兽也是很聪明的。猎人通常只是一人独自行动,而森林中的野兽却有千千万万。为了不让猎人被它们合而围之,猎人还得懂兵法。兵之道,诡也。所以这猎人还得是兵法大家,务必让林中野兽对猎人的行踪摸不到,看不到,闻不到,听不到…… 当然作为猎人其它诸如制机关、制弓箭、疗伤、识毒,这些更是必备投能。 刚开始顾掬尘的猎人养成计划授课之时,还只有顾掬文一名学生,后来顾昆偶尔来听了一回,以后他就每天必到了。有一回,顾昆瞪着大眼,问站在的树桩上的自家闺女问道:“丫头,你这个课真的是训练猎人的?我怎么听得要是将你教的全学会了,那不是大将军,也是一代神医。” “当然。如果您与弟弟想以当猎人作为终生职业,这些全都必须学会的。否则,难保有一天会被野兽合围,反攻你们哟?将你们当点心吃了——”当然,这些话更多的是在这吓顾掬文。这小子又在打磕睡。 顾掬文一听这话,吓得人立刻精神了,他现在是顾掬尘的脑残粉,“大哥说得对。只有比野兽还厉害,才能天天有肉吃。……父亲,我们只有比野兽跑得快,比野兽看得远,比野兽跳得远、比野兽会爬树,才能有机会将它们烤着吃呀……” 顾昆撇了撇嘴,如果真的能学成这样,还当什么猎人?那将是江湖绝顶高手呀。 岂不是如天涯门的天权老人一样,是如神仙般的人物。 传闻天权老人能踏风而行,身如飘絮,形如鬼魅。 顾昆心生向往。虽然跟着自己的女儿学习有些丢人,不过,这不是没外人吗?又没什么人知道。 他倒不是想成为天权老人那般的人物了,但只要能有天权老人家一丝丝本事,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骨格已成,年纪太大,学武是迟了。可是他儿子顾掬文正是学武的好时候呀。如果顾掬文能成为了现今江湖闻名的六君子般的人物该多好。 传闻江湖六君子中的真阳君一套烈阳掌,有劈山裂石之威。 风柳君,身若柳枝,一柄软剑舞得密不透风,轻易无人能近其身。 雷鸣君双手执一捶,一捶重若数百斤。双捶动起来,其声有如雷鸣。普通人别说与之对打,就是听到那声音吓也吓傻了。 月华君常年戴着一张银白的面具,一身白衣。听说他只在月华充盈之夜才现于世间。其人来处无踪,如月华高处天上,只让凡人仰视,凡人却不能得见真容。 云雾君却恰恰相反,每每在狂风暴雨天气现如世间。每一次来都来得如云如雾,带着一身的烟雨。而他使的秋水剑舞动起来,也如云雾般晃人眼神,轨迹难寻。 而电弛君,也不知他学的是什么武功,每一次与人动手,其敌人身上有如中了闪电,亮光闪闪,而其身更是麻木迟缓。如此之下,并很少人喜与电驰君的对手。此六人之所以被人称为君子,是此六人为人虽张扬,但却并不滥杀无辜。 而江湖另外四人,红魑、蓝魅、白魍,才是臭名昭昭的江湖四恶。 顾昆想到这四人时,眼神却也眯了眯,那四人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江湖恶人。但愿他的一双儿女此生都不要见到这四人。 看着下面,黑面无须的顾昆明显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顾掬尘摇了摇头。 父亲骨格已成,现在她讲的东西很多也学不得了。算了,她这个当先生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可是顾掬尘放过了父亲,但顾掬文却不干了,“父亲,大哥在问你,手臂的第58处穴道叫什么?它都管着人体的哪些部位?如果被点中人体会有哪些反应?” 顾昆神情尴尬,有些讪讪道:“那个闺女……我……我不记得了……你再跟我说说,如何?” “哼,父亲,说过多少遍了,大哥说她是男的,您要叫儿子?你怎么老是忘记?”被儿子闺女连番打击,顾昆有些恼羞成怒,“小子,我是你父亲,还轮不到你教训我。”说罢拂袖而去。 顾掬尘瞪目结舌,这样也行。 说不过,就摆摆长辈的威风唬弄过去。高手啊。 她以为顾昆再也不会过来听她的讲课了。没想到,第二天顾昆来得比顾掬文还早。以后的每一天,顾昆都风雨无阻的过来。虽然有一些方面,顾昆还不如顾掬尘这个只有五岁小童学得快,但他再也没有耍拂袖而去的长辈威风了。 有了顾昆这个差生垫底,顾掬文的学习积极性更是成倍提高。进展也很是神速。特别于轻功和射箭两门课上,顾掬文很有天赋。而顾昆同学在机关学习,和兵法学习方面远甩顾掬文几百条街了。 从清晨到正午,顾掬尘就与父亲与弟弟一起渡过。而下午她要到前面的山林竹屋处,教庞重石六人学习认字,算学,机关,辩识草药等很多实用的知识。 顾掬尘也发现这六人也各有所好。 俞桐喜欢算学。 叶敏喜欢学习医药知识, 叶策更喜欢各种各样的机关知识。 赵二斗更喜欢那些兵法奇谋之类的功课。 庞重石则对她传授的武功,格斗兴趣高昂。 唯有那个叫俞青,好象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每一样他都中规中矩的学习着。每一样都学得中规中矩。 嗯,顾掬尘叹气,这要在前世,这家伙就是一个学霸啊。 而到了晚上,顾掬尘骑着豹兄到陈家庄为陈柬治病去毒。而等一天忙完,顾掬尘回来时,往往是坐在黑豹兄背上就睡着了。 顾垩氏每一次看着睡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顾掬尘,都心疼不已。 但她也知道,女儿这样,都是为了这一家子。他们在这一处庄子已经住了几个月了,可这个给她们一家带来平稳安宁的地方,她们也只能住一年而已。 一年之后,她们该怎么办? 如果再不想些办法,过了冬天。他们一家又要开始流民生活了。 这几个月里,她吃得饱,穿得暖,这些全是她面前这个还只有十岁的女儿为她们谋得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7章 不速之客 时光跑得漫不经心,顾掬尘追得气喘咻咻。不知不觉,树叶黄了,夏花落了,秋天来了。不知不觉,顾掬尘已来到这里五个多月了。 这一天,顾掬尘趁夜而来,看着那个坐在那里,身体已然好了大半的温和少年,“咦,今晚怎地不敷粉?不装柔弱了?”顾掬尘故作惊诧道。 陈柬回头,看着坐在窗沿上,翘着二郎腿的男装女孩。嘿,瞧着她这般行迹,要不是他天生嗅觉灵敏,怎么会信对面的那个虎头虎脑,调皮顽劣的比男孩子还男孩子的小子,是如假包换的小丫头。 也不知她这般行事下去,将来如何嫁人? 也不知那位看起来明明温柔的顾垩氏是怎么将女儿养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擦过,但知道你大约这个时辰要来,才洗了的。” “哦,原来是这样吗?我不是说你敷粉很美的吗?你干嘛知道我要来,就洗了去?” 被顾掬尘调侃得多了,陈柬也不在乎她暗地里嘲笑他象女子般敷粉的事了。顾掬尘见他见招拆招,根本没生气,她甚觉无趣。她从窗台一跃而下,抓起他的手就开始了诊起脉来。 “嗯,恢复得不错,今天我帮你再施一次针就可以的。其它的些微余毒,你每天按我前两天开的方子吃,再按我改了的泡浴方子泡澡。过了半年左右,你就和常人没区别了。不过,你身体倒底受了这十多年的毒,所以除了练些强身健体法子,是不能修习武功的。” 陈柬听到他的病马上就要好了时,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亮得灼人,却并没有什么遗憾的神情。他对武学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身体没有病痛折磨本就是奢望了。现在不但病痛没了,他还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他如何不喜? “不防,我由来不喜武学。”陈柬停了停,转身看向丁山,“去把那个红漆木匣子拿来。” 顾掬尘微愣,“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要送给我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丁山递过来的木匣,她打开了往里一看。只见沉香木的雕花匣里,却只放着一张颜色发黄的纸。 顾掬尘的心立时砰砰跳了起来,“这是?” “你的诊金。”陈柬淡淡道。 顾掬尘拿出那张黄色的纸张,“你不说让我自己去给陈白氏去要吗?你只会帮我敲些边鼓吗?” “我改变了主意了。我原来不信你小小年纪真能帮我解了这毒的。我只以为你是在吹牛。原先以为你最多帮我调理调理,让我少些痛就顶天了,没想到我这破败的身体真的还有好的一天。” “哎,你是个很好的生意人啊。你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做亏本买卖呀。” “呵呵,是。我陈柬就是这样的人呀。怎么,你失望了?” “不会,此乃人之常情尔。难得你这么坦诚。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给你治一半,留一半的。呵呵……跟你要个庄子你还还扭扭捏捏,一点都不痛快……可惜我人品太高,心肠太软啊……啊,不忍心你这如花美男,碾落成了泥……哎,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哎……我这么心性高洁,难自弃啊……”噗的一声,却是丁山胀红着一张脸笑了起来,陈柬却还只是木着一张脸听着顾掬尘的自我吹捧,边上的丁山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掬尘白了丁山一眼,小子一点都不给面子,“……你现在干嘛这么干脆将地契给了我?就不怕我一走了之,不给你针炙了?” “在你来以前。我陈柬从来不知这个世界安静睡觉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双脚轻松走在地上是什么感觉?我亦不知世界上的膳食原来如此美味?我也不知这世界原来是如此的多姿多彩,我不知……对于你来说,这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多月时光。但对于我陈柬来说,却是你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这对于我陈柬意味着什么?大概只有我才知道。我陈柬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顾掬尘旦凡有事相求,只要我陈柬能做到,赴汤蹈火定然在所不辞。” 顾掬尘点头,毫不推辞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言为定。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哟。” 顾掬尘将木匣交给一直守在一边的丁风,“这个给你,你去蕤葳庄将这个交给我父亲。你带着他到此处府衙备好案。” 顾掬尘看了看了陈柬,又转身看着丁风,“有了庄子的地契,再将我们一家的户藉迁到陈州的乌云镇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小事,丁风,你马上去办事。”虽然已是夜里,但有些事,有些人,衙门总会给些特殊待遇的。在这个时候,在这些人面前,他们的办事效率更是高得出奇。 顾掬尘心情飞扬,忙忙碌碌五个多月,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想象着顾昆与顾垩氏高兴的神情,她的心情更多了些温暖。 不用再颠沛流离了,不要再惶惶恐恐。岁月静好啊。 丁风也很高兴,他的少爷病快好了。这个小神医很给力。不过乡下人,倒底是眼界低了些,治好了他家少爷居然只要一座破宅子。真是傻得不要不要的。丁风墨色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却让顾掬尘看出光芒万丈来,所谓相由心生,不外如是。 顾掬尘转过身,看着陈柬道,“开始。” 丁山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轻风吹起他的袍角,那高高飘起的袍角,暴露着主人的颇好的心情。顾掬尘驾轻就熟开始施针驱毒。蒸腾的热气让陈柬清俊儒雅的面容若隐若现。 窗下摆着的一尊鎏金笑面的大佛,那双厚而大的手正捻着一颗颗同样金色的佛珠,在似真似幻的雾气中突然笑得有些诡异,不知是不是室中的蒸气太浓,还是别的原因,那本该是笑眼微微的眼中,象是涌出了泪水。 顾掬尘耳朵动了几动。霍然她左手探出,右手蓦地抓着十几根金针。 丁山眼睛蓦地睁大,顾掬尘突然如穿花蝴蝴蝶般,居然双手齐动,迅速而快捷的在少爷的背上施针。 丁山刚想张口问原因,有奇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他立刻吞回了就要问出口的话。就在他转身之际,看到顾掬尘已然将他手上的金针全部用完了。 外面似乎有“妈呀”、“该死”等意味不明的声音传来。 此刻正是疗伤之际,顾掬尘不能分神,陈柬同样不能情绪波动。顾掬尘弹手一指,点中了陈柬的昏睡穴。同时双手一抬,将就要倒地的陈柬用双手托起。丁山刚要过来接自家少爷。就看到矮了少爷一大截的小神医,居然毫不费力的托抱着少爷从浴桶中走了出来了。 “我给你家少爷点了穴。不过穴道只能让他昏睡一盏茶的功夫。” 顾掬尘一边将陈柬交给丁山,一边交待,“一会带他入内室,我知那里面有机关。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守着你家少年。来人不知是为你家少爷来的,还是为我而来的?以防来人声东击西,你一定记得不能离开你少爷半步。在这一炷香之内,这些针不能动。你让他趴着。一炷香之后,如果我没时间过来,你就拔去他背后的金针。” 顾掬尘快速交代着。丁山点头,照着顾掬尘的样子托着陈柬转入了内室。顾掬尘摸了摸身上,她是来治病了,没想到今晚还要与人打架。身上并没有趁手的兵器。银针有一些,腰带还在。一听那人来的气势就一定是个难缠的角色。 “小子,我们桃山四老来找你要债来了。”最先听到了却是桃山四老熟悉宏亮声音。 “小子,我们给了你三个多月的时间,你的酒准备好了吗?” “小子,今天我们只要酒……还有后面那个臭女人你帮我们将她赶走。” “是呀,你的酒等一会再给我们。先赶走那个丑女人,这个最重要。” “不好,老大。她要来了。” “是呀,她身上好臭。老二,你有帕子,借我捂鼻子……” “去去,你自己的帕子不用,干什么问我借。我才不借,你又不帮我洗……” “大金,不怕,不怕。现在我们找到人帮你把她赶走了。一会,老四我帮你要烤鸡吃。这小子还欠咱们好多好多的烤鸡。” 顾掬尘根本没心情接这桃山四老的话。她一把扯下大佛手中的锱金捻珠。窗外有红影一闪,一股浓烈得呛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顾掬尘抄起条案上的铜烛台,用力向着那红影拋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8章 红魅 “哎哟哟,小娃娃,干什么这么不欢迎姐姐啊。”话至人到。她红眸红衣,雪肤红唇,笑得肆意。 顾掬尘一声轻叹,“美人姐姐何事光顾?” “还是小娃娃有眼光。就冲你这一句话,姐姐保证不伤你。” “什么?美人,哪里美?明明很丑。” “就是。长得跟个红灯笼似的。” “熏得我大金都吐了。” 刀锋逼近,“好个桃山四老,不要以为你们有云家作后盾,我红魅就会怕了你。” “后盾,什么后盾?”老三大叫着,“老四你帮我看看,我后面可有盾?” 那老四真的围着他打了几圈转,“你后面除了我,还有什么?难道她说的是你后面有我这样神姿英发,武功盖世的兄弟。说她长得丑,她倒夸起我来了。哎哟,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吗?不要……我不要被这个丑女人看上啊——” “没事,就算她看上你,我们也保证不让你被她抢走。”老二安慰。 “就是,丑人多作怪,不必理她。” 顾掬尘抚着额头,看着对面烈焰红裙的女子,这桃山四老不会就是说她长得丑?然后就被她追杀了一路?看着桌上的沙漏,这一炷香的时间,还有一会。听听桃山四老的插科打诨也不错。 那红魅左手正抓着她刚刚扔出去的铜炉。看着她依然神采熠熠的双眼,顾掬尘心中叹气。看来她的迷药没有迷倒她。 似乎是知道顾掬尘心中所想,“小娃娃,看在你只下了迷药,没有施毒的份上,姐姐才不跟你计效的。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好模好样的这样看着姐姐我?” 然而她口中刚说着放过,一点银芒却向着顾掬尘的眼睛射来。顾掬尘身体后仰倒飞而去。那银芒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红魅冷笑一声,“哼,桃山四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找了一个小孩来当帮手。告诉你,小娃娃,没有人能这样看着我?没有人能在这样看着我后,还能留下那双眼珠子。” 顾掬尘在前面闪转腾挪。后面的红衣女子扔出了各种各样的暗器在奋力追。两人一个在屋顶跃过来跃过去,一个在屋顶上狂扔瓦片。 “臭婆娘,不要拆别人家的屋顶。这样是不道德的。” “就是,师傅说过,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嗯,那个老四这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老三,不记得你还好意思说。” “这样不是显得我有学问嘛。……嘿嘿……” “……嗯,还是老大我来告诉你们。这是说,那瓦片不是那个臭婆娘。她还没有问过屋主,”老大捏着嗓子学女声,声尖而利,“‘我用用你家瓦片,好不好呀——?’你看,她确实没有问?这就是不义,不义就是不要脸,就是缺德——” “不要脸,缺德——”另外三活宝齐声喝。 此处的陈家庄是五进的大宅院。屋与屋顶之间,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红衣女子身手了得,顾掬尘身法灵巧。一边跑,脚尖也挑起一片片瓦片,射后身后的红魅。 丁风不在、丁山要守着陈柬不能离开,只有丁云、丁水提着剑向着东西两侧夹击而来。 顾掬尘见来了帮手,突然猛地一转身,手中的一把银针向着红衣女子的面门直射而去。身后的红衣女子一身的攀缘翻越轻身功夫实在是高明,只见她高高跃上起身子,广袖飘扬,向两杆盛放的旗帜。然而似乎是早就想到了她有这一招,顾掬尘的银针刚刚射出,随后一把旋转飞扬的折扇已到了她的胸前。 红魅啊的一声惊叫,情急之下,知道在半空已无法避让,等扇子就要打到她的红衣之上之时,她猛然扯动,将衣服一把扯开一些,那扇子面向着屋顶落去。 “还想撕姐的衣服,姐对你没兴趣,等你长大些再说……嘿嘿……”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如铃铛相激清脆。 但那是顾掬尘全力一击。那一招的劲力倒底击伤了她。顾掬尘看到有一丝血顺着她的嘴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哼,看你还逞嘴舌之利?” 顾掬尘知道,这个红魅不知在哪里早就受了伤。否则以她的内力怎么可能让她受伤?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要脸,我们亲眼看到,哦,……那场景,……” “实在是太恶心了。” “师傅说这样的人不用跟她讲江湖道义。” 在三人的夹击之下,红魅突然右臂扬起,一只弩箭向着顾掬尘当胸袭来。说时迟,那时快。顾掬尘身子一沉,屈膝向前扑到,险之又险躲过了这一招。顾掬尘右手探出,抽出了捆在腰间的藤鞭。鞭如毒蛇吐信,向着红魅的脖子探去。一时后边的丁云、丁水同时攻向红魅的后路。片刻之间红黑青三色身影在稀薄的月光下时隐时现。 院子里,还有四个看热闹的桃山四老跳着脚在院子里叫闹。顾掬尘深以为她与红魅、丁云、丁水四人很象是在表演给桃山四老看的杂耍班子。 桃山四老是几个闹事不嫌事大的。 “小子威武。” “小子厉害。” “小子加油。” “小子揍她。” “师傅说我们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能打女人,但你不是师傅的弟子,你是可以打女人的。” “对,老四说的对。我们是听师傅话的好学生,我们不能打她。但林中的野兽可以。我抓了一只又黑又胖的野猪帮我。让她吃人。哼,我就将野猪扔进洞里。让它踩她,呵呵,……老大,我聪明。要不然你们几个哪里想得到还有这种解决办法?” “哟,你扔的那条野猪太弱了。还是我抓的那只大灰狼厉害。刚一扔进洞里,它就咬了那臭女人一块肉下来。哈哈,还是我老四威武。” “你们都不行。只有我老大亲自出马才行。我抓了一百多只蜘蛛进去,那个丑女人还不是吓得一下子尖叫了起来。跑得连那个男人也不顾了。” “对了,老大咱们把那个男人挂在树上,不会被什么野兽吃了?” “哎,不会不会,他身上也是臭的。那些野兽怎么下得了口?” “可是野兽好象不在乎这个?老三,你说是不是?” “老二,你什么意思?野兽喜欢吃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野兽。嗯……不对,老二,你是不是在骂我?是不是在说我象禽兽?你——请先吃我一拳——”说着他就向老二扑去。 “老四,你说什么?……嗯,有话好好说。师傅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动手了?” “那说的是君子,又不是说我?嗯,不对,……你是君子吗?”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哈哈,我背诵得怎么样?” “会背有个屁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嗯……就是要走得远……爬得高……”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我虽然不记得这是个什么意思?但你说是肯定是错的……” “为什么我说的就是错的?难道你说的就是对的?哼……” 顾掬尘听着桃山四老哇啦哇啦一顿乱吵,只听得一句重点。 他们将那个不知是被红魅抢来的,还是自愿的给她当情人的男人给挂在树上了。 也不知这四个逗比,将那个倒霉的家伙挂了多久? 红魅又向她扔了一片瓦片。顾掬尘侧身旋飞,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了地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9章 卖酒 顾掬尘抬头一看,却见是丁山,“已过了一注香的时间了?” “是呀,小神医,我们少爷已经醒了。可是我不敢去拔那些银针,我害怕力度太大,伤了少爷,或者是力度小了,坏了少爷的事。” 顾掬尘站起身,下来时体内真力已然不足。她刚才摔得不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哎,你将我拉起就不管了。你扶着我点。哎,这是为了给你少爷治病才受的伤。记得一会帮我向你家少爷要一些慰问金,营养费之类啊。” 顾掬尘虽然口中说着要丁山扶着,其实已经自己慢慢在走。她得走一走,才能知道是不是有哪块骨折了。还好,除了一些肌肉的疼痛,骨头倒是没事。顾掬尘看向丁山。 丁山眼睛还看着外面,根本就注意听顾掬尘的打趣,“红魅为何事找上我们?” 听他问到这个,顾掬尘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个……他们好象是桃山四老给惹来的……嗯……桃山四老又是我惹来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顾掬尘解释完,“好了,去给你家少爷拔针去。” 夜色深黑,刚才还隐有几个星子的夜空仿佛也看到了人间的这一场搏斗,害怕得躲了起来。一时乌云涌动,银蛇飞舞。那条条飞舞的闪电,比起顾掬尘的鞭子威力也不知大了多少。 一鞭银蛇舞,十万天地白。 一声暴雷终于撕裂了寂静的天空。天地瞬间白茫茫的一大片。 丁云当先一剑刺向了那一抹红影。他轻功不凡,身形几乎在白色的闪电下看不到影子。 丁水知道,丁云是想快点结束战斗。 小神医了掉了下去,也不知有没有受伤。那一抹红影也跟着落地后,就消失了踪迹。 丁水突然一声唿哨。他刚才听到了桃四山老所言,这红魅似乎很怕蜘蛛。不知这一种小动物,她会不会更怕些。 丁水的一剑让红魅躲闪不及,但她就势向仰,虽然避开了剑招的要害的位置。但倒底还是刺中了她的胳膊。红魅气力似乎不够了,落在屋顶时脚步踉跄了一个。红魅顺势落了下来,却正好避进了阴影里。 丁水和丁云也飞跃而下。随着丁水的哨声,地面上,草从里,有很多的黑黑乎乎的东西悉悉嗦嗦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只的老鼠。 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啊。”终于,一声女子的惊叫响起。一抹红影现在光亮的闪亮下。红魅将剑舞得密不透风。一只只老鼠的随着她的剑舞变成了零碎的老鼠肉。 她一边挥舞着剑,一边向后如飞退去。 丁云、丁水却并没有追赶。 “臭婆娘,打不过了?打不过就跑一点,不丢人的……一点也不丢人。” “对,不丢人,我保证不笑话你。” “哈哈哈……你不笑话,我却要笑话她,她就是窝囊废。她是个不要脸的。” “对,就是不要脸的。居然抢男人。哼。” “就是,这是男人才干的事。却让她做了。哼,这还要我们大男人怎么活?” “是啊,老三我就没抢过。” “抢人不对,师傅说过的。”老二是个乖宝宝。 “对呀。师傅都不让做的事,我们不能做,凭什么她能做。”老四有点羡慕。 “不行,那个男人现在归我们了呀。啊呀。她不会又去抢那个男人。” “不会,我们把他挂在树上了。世上那么多的树。她怎么知道是哪棵?” “我们是桃山四老,那肯定是挂在桃树上的呀。这还用猜?” “哎哟,你怎么说出来了。老二。” “啊,不好,她是不是会找到?” “不行,决对不行。现在那个男人归我们罩着。” “这世上,桃树那么多她怎么能找到?”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错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老大说得对。咱们将那个男的再换棵桃树挂好了。” “对,换一棵。” “走了。” “可是那小子欠我们的酒,怎么办?” “对呀。怎么办?” “那个各位啊。”已经拔完银针的顾掬尘正好听到这句。她眼珠转了转,笑道,“这些天,我是日盼夜盼你们来,可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你盼我们来做什么?难道你的酒多的喝不完了?” “那太好了,拿酒来!” “我们太忙。” “我们有事。小子,竟然我们来了,将你的好酒拿出来。” “我之所以盼你们来,是因为我酿酒还需一些材料,所以这酒一直酿不成?” “缺什么?” “原来不是酒多,原来是根本没酒啊。小子,你耍我们玩?” “你缺什么与我们何关。” “就是,你缺什么跟我们有屁关系?我们只要酒——” “哎,没有这些东西,我就酿不出好酒,酿不出好酒,就还不了你们的债,还不了你们的债,我也没别的法子?”顾掬尘慢条斯理的解释。 “他说的好象有点道理。” “那你说,你倒底缺什么材料?”顾掬尘想了想,这桃山四老长年居在山中,应该有很多的名贵药材。 “人参、灵芝、雪莲、牛黄、麝香、天麻、何首乌,嗯,就这些。其它的我找了几个月,找到了一些,暂时就缺这些了。” “小子,你当我们傻啊。这些东西,我们要留着换衣服,换粮食的。哼……” “那算了。我慢慢找,大约找个十年八年的也就找全了。”顾掬尘毫无不在意道。 “小子,你又在骗我们。” “就是,我从没听说过,酒里还要放这些东西。我们酿的桃花酒从来不放这些。” “当然不是直接放里面,要经过加工。但是你们也说了,你们的酒没有我的酒香。我的酒不但能喝,还能烧。你们的酒能吗?”顾掬尘相当自信的道。 “那你要多少?”桃山老大秒怂。 “那要看你们要多少酒了。我向来是童叟无欺。” “拿一样我说的药材换一瓶酒。”顾掬尘摸着下巴,很好商量道,“就是刚才我说的六样,随便拿一样就可以了。不过我先告诉你们一声,你们拿来的东西越好,我给你们的酒的纯度也就越高,酒味就越足。” 取完针后,陈柬也走了出来,倚在红漆金丝楠木的门边,听到这里时,他微微翘了翘嘴角。 轰隆一声,天边一声巨响。 “好,换就换,你记得我们要最好的酒。嗯,走了,我们办正事去了”桃山老大拍板定下方案。 顾掬尘点头,哎,没想到这桃山四老还有正事? 四人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没入了黑暗中。 ………… “老大,我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在骗我们?我感觉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我们为什么要给他那些东西?” “可不给他东西,他的酒就酿不出来。他没酒,我们喝什么?” “哈哈哈……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们原先也没给过她东西,那她的酒怎么就酿出来了?” “对呀。好呀,竟敢骗我们。等下要他好看。” “对……一定给他好看。……” …… “顾小哥,要下雨了。今天就留在这里。”陈柬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道。 顾掬尘看了看天边层层涌动着的乌云,她摇了摇头,顾垩氏还等着她。 她将两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长长的哨声。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她的豹兄却没有来。 “要下雨了,你的豹兄定是害怕这雷雨天,不会再来了。” 顾掬尘也叹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0章 见面 “你的酒卖得不错。”陈柬轻声称颂。 顾掬尘一本正经点头,“怎么样,你也买点?我可告诉你,我的酒可是限量出售的。而且,我的酒物有所值,用途很多,你买了一定不会吃亏。我的酒不但能喝,还能烧火,还能用来治病,消毒,还能……” “好了,可以了……我买买买。也要拿百年参换一瓶?” “好啊,你有百年参?那太好了,多多益善。” 隆隆的雷声炸响,将她与陈柬的话声掩没。大雨终于倾盆而下。狂暴的风卷着雨滴向着顾掬尘的面门袭来。 “何不进屋去?看样子这场雨今夜是不会停了?”陈柬轻声劝着。 丁山已经给陈柬拿来一件夹棉的披风。顾掬尘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幕。这场雨大约真有还要下很久。 有狰狞的闪电在天幕肆虐。狂风卷起她青色的衣袍,她的身影在电光墨夜中时隐时现。黑夜将她的影子拉长。闪电将她的身影撕裂。她的身影在光明与黑夜中不停的闪现。 陈柬任丁山扶着他往内室走去。他转身之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那个小小的身影,明明还是个孩子,神情却似天边的风云雷电般,带着一种天生的凛然威势。 呼啦一声,有雨丝不甘天空的寂寞,猛地向着顾掬尘的脸上抓来。 顾掬尘却毫不理会,她皱着眉头,象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调皮雨水的挑逗并没有见到成效,“嚓”的一声,又是一声雷响。陈柬向着丁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顾掬尘拉进来。顾掬尘确信听到了裹胁在风声、雨声、雷声之后隐隐的脚步声。还有人断断续续的叫喊声,这声音,隐约有些耳熟。 顾掬尘顾不得那雨水打在脸上的灼痛,又凝神听了一会,额头的青角不由得跳了几跳。 她望了望丁山,“可有雨衣?” “有倒是有,不过没有你这么小的。”顾掬尘想了想,大小不合适,走起来也会成为累赘。她飞身而上,落在院子上的雨棚顶上,拔下靴子里的匕首,飞刀一旋,割下了一块油布来。她将它往身上一罩,向着大雨中狂奔而去。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丁山一句:“外院柴房还有油布……”刚说了开头,就不见了顾掬尘的身影。 “哎,这性子!真象个小子……”陈柬低声叹道。 丁山听得疑惑,本来就是小子啊。什么是象小子?嗯,大约是他听错了。 “也是,屋子里明明有油布,干什么这么着急?雨棚坏了,还得我与丁水来修?……”陈柬淡淡看了他一眼。丁山只觉一股寒意逼人,忙住了嘴。 ……………… 顾掬尘轻功已有了长足的进步,只见她在如狂如疯的雨幕中,身形快如烟如雾向着前方急行。 她每一次落地,就是再一次跃起之时,每一次纵跃,便更快更猛地向前射了出去。她丝毫没有顾惜自己的力气。她痴迷武学,知道凡是在艰难之境,全力压榨着自己身体的极根潜力,武学上才会更上一层楼。 终于,在如瀑的雨幕中,她看到了一个的身影。那人的身影微微前倾,这是狂奔时最轻省的动作。他的双手却紧紧抱着怀中的一个黑黑的……嗯,鸟头。 是小黑。 怎么回事? 这丁风怎么把这只鸟给抱出来了。这小黑才刚学会飞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它亲生母亲的教导。这黑鸟飞起来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黑鸟似乎是只海东青?她也不太了解。已经三个月了,这鸟虽然一直被丁风、丁云两个养着,却莫名其妙对她特别的亲近。那小黑眼神颇利,一下子就看到了对面的顾掬尘,它啾啾的叫了起来。顾掬尘张口想叫住丁风。不想一口狂风裹着雨水和着烂泥碎叶直接灌进了她的嘴里。 她弯腰呸呸呸吐了几口。丁风也看到了她。虽然油布和暴雨遮住了她的脸,可是她身形矮小,不用多费脑子,也能猜到她是谁了。 “哎,你这小子往哪里跑。把鸟还给我?” 顾掬尘吐完刚站直起身子,听到这一句差点又吐出来。在这样的大雨夜,还能这样声音宏亮大叫出来的,也就只有桃山四老这四个天生嗓音生得离奇的家伙了。 果然,在丁风的身后,四条人影正在快速追来。嗯,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兀那小贼,那鸟是小金抓到的,快还给我们。老二,放大金……” “老大,你把背上这家伙扔下来。咱们四个组圆圈阵,将那鸟抢回来。” “扔地上,不行啊。这小子好象快没气了。” “没气便没气,又不是我们害他这样。他死后要找对头也是找那个臭女人。” “不行,他不能死。这小子还浪费了我一棵参。本来可以用来换酒的。他一定要活着。” “对啊,老三说得对,他死了。我们的人参就浪费了。” “嘿,你们说到哪里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的鸟抢回来。” “对了。兄弟们抄家伙呀。”顾掬尘已经来到丁风面前。听到了桃山四老的话,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掬尘的注意力莫名被桃山老大背后的人吸引。 为何那个桃山老大背着,但却因为身形太高被拖在地上的人,莫名的让她心猛地纠紧。她蓦地心里有些发颤。 突然感觉心口真的痛了一下。她征住了,低头一看,却是小黑扇着翅膀向着她扑了过来。它已有些锋利的喙,正扎在她的胸口。 顾掬尘一脸黑线,忙将它的嘴推开。 看顾掬尘神色不好,丁风忙解释,“小神医,我领着顾爷将事情办妥了,送了顾爷回家。不想,这小黑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悄悄跟着我飞了过来,看样子是夜里,它急着找你。我一时没拦住,让它飞了出来。可这雨实在太大,它的翅膀也没长结实。一不小心被大雨打落下来,正好被桃山四老的那只大金看见了。幸亏我及时将它从大金的利爪下救出来。可这桃山四老实在太难缠,追了我一路。” 可能因为小黑从蛋壳中出来时,第一眼见到的是她。她没喂过它几回的小黑却最黏她。特别是晚上,小黑总是要将它的窝放在她的房间才行。要不然它可以叫上一夜。 此时的顾掬尘却没心情安抚小黑。她一下子来到了桃山老大面前,掰开那个男子伏在桃山老大肩上的脸。 淡白色的雨雾在这处林中散开。风卷起雨线,一片片掠进这片天地之中,狂风拍打着零落的残枝树叶,让人在寂寂的暴雨暗夜生出一份凄凉苦楚来。风迷了雨中几人的视线,但顾掬尘还是努力睁着大大的眼睛,不顾冲进眼睛的雨水带来的冰凉,她努力地看着,看着…… 隔着风雨,隔着生死、隔了二世人生,她又见到了她的大哥。她前世的大哥,鲁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1章 悲伤逆流 顾掬尘如遭雷殛。夜色深沉,雷声凶猛,闪电疯狂。四周被雨水打落的残枝树叶落了一地,就连藏在各个树洞,巢穴里鸟类都被惊飞出来,它们没头没脑地在天空惶恐的飞翔着。时不时落下几根羽毛。 顾掬尘全身开始微微打着颤,身体却先于意识冲了出去。 顾掬尘一把将鲁尧从桃山老大的背上扯了下来,不顾小黑从她的怀中掉到了地上,不顾桃山老大的大叫大嚷,不顾桃山四老在那里叽哩呱啦的说什么。 她的世界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的面前,只有这张脸。 面前的这张脸苍白而秀气,她正是前世的大哥鲁尧。大哥长得更像前世的母亲。长长的眉,狭而长的丹凤眼。紧抿的薄唇。大哥今年应该也只有十五六岁的。这张她隔了二世再次看见的脸。 顾掬尘颤着手,伸向了鲁尧的鼻子底下。鼻子底下还有若有若无的气息流动,还好,还好,是活的,是活的。 在这狂风暴雨的野外,在这陈州的荒郊野外,顾掬尘抱着鲁尧,象抱着了全世界。 被她隐藏了五个多月的悲伤,隐藏了五个多月的痛苦,象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处。顾掬尘的悲伤逆流成河,悲伤从她的眼中奔涌而出。 她抬头看向天空,向着墨夜,仰天发出一声嘶吼。 “啊——啊——回来了,回来了——大哥,回来了,回来了——” 其吼声之大,其声之痛,竟盖过了这时轰隆的雷声。还在那里叫叫嚷嚷的桃山四老也好象感受到了那从顾掬尘小小身体发出的悲吼。他们好象看到了那悲伤的浓厚,炙烈,压抑。一向没心没肺的他们一时竟也住了嘴,大地突然安静了,只有顾掬尘的悲吼在天地之间回响。 狰狞的表情,明晃晃的刚刀,被鲜血染红的地面,还有那死不瞑目的圆睁双眼,……乌黑的,拥挤的看热闹的人群,悲悯的、兴奋的、茫然的、不解的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们的脸上轮番交替。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的刑场。顾掬尘陷入了时空轮转中,不知身在何处,身在何方。 丁风早就惊住了。他愣愣抱着刚刚捡起来的小黑,张着大嘴,任雨水打进嘴里,也忘了合上。他看着青白着脸色,紧锁着双眉,神情痛苦,仰天张大着嘴,向着无尽的夜空长声嘶吼的顾掬尘,呆住了。刚才还一个劲往顾掬尘怀中扑腾的小黑也被吓住了。它任由丁风抱着一动也没动了。只睁着黑黑的眼睛不解看着顾掬尘。 “大哥,大哥。”毫不预兆的,顾掬尘放声大哭。其哭声嘶哑,其声之痛彻心扉,其情之悲,都包含在一声声的大哭声里。 这是丁风第二次听到顾掬尘哭了。 如果说第一次听到她哭,让他吓住了。那这一次就是让丁风震憾了。 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该有的哭声吗? 他怎么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呀。 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悲伤? 是他怀中的这个他叫大哥的人吗? 可是顾家是北地流民,在这陈州无亲无故,怎么又冒出个大哥? 难道是顾昆背着他妻子与人苟且生下的孩子? 不对呀,要是那样,那顾掬尘不是应该对他这个大哥痛恨生厌才对吗? 怎么会是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 那难道是做流民的那一年多,遇到了不公之事? 也不对呀。如果是那样,也不至于托到现在才哭了? 上一次的哭还带点孩子气的撒泼打滚。可这一次,以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也感到了这哭声中夹着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悲伤之浓之厚。 顾掬尘还在哭,抱着鲁尧,不管不顾,毫无形象,象个疯子一样放声痛哭。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眼泪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流。 丁风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样的悲伤,发泄成这样也够了。在这样下去,会有损身体的。 他走上前去,小心对顾掬尘的道:“小神医,你怀中的人看着不好。需要救治。你还是先救人要紧。” 顾掬尘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某个方向,嘴里除了哭声,还在大叫着,“母亲……父亲……二哥,你们也回来,不要死,……回来,你们不准砍,不准……” 丁风再次长叹一声,这是魔怔了。 “小神医,快救人啊。再不救,他也要死了——”丁风的叫声,终于让顾掬尘从前世那可怕的行刑现场走了出来。 “啊,大哥。快快……”顾掬尘颤抖着伸出了手,探向了鲁尧的脉门。还好,还好,脉还在跳。 “走,走。”顾掬尘抱着鲁尧脚步有些踉跄,伸手就要去拉丁风的马匹的缰绳。 “还是我来抱着这位公子?” “不用,我来。”顾掬尘坚持。可是她却试了几次也没能抱着鲁尧跃上马背。 丁风实在看不下去,正要抢过鲁尧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跃来。顾掬尘的豹兄来到了她的跟前。 “嘿嘿,还是豹兄仗义。多谢了。”顾掬尘眼睛已肿成核桃,嗓子也有些哑。 她抱着鲁尧爬上了已伏在地上的黑豹背上,伸出手,摸了摸黑豹已经湿漉漉头。 豹兄高昂着头,它心下想到。没想到老子就这么一会不在,这小子就这么伤心,哭成了这样子?看来这小子很喜欢老子呀。那是,本大王是谁?那是此片山头的王啊。 本大王肯供他驱使,这小子一定对本大王甚是欢喜。离了本大王就甚是思念。想到此处,黑豹摇了摇大黑脑袋,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别扭。但它的心却莫名的飞扬起来,跑动起来,更加的卖力,跑得更加的平稳了。 与刚才的大哭大吼不同,顾掬尘一路上很是安静。 此时回陈家庄比到葳蕤近很多,她也就由着丁风带着她又回转陈家庄了。 她给鲁尧点了几处穴道,让他更好的昏睡过去。她细细给他诊着脉,发现他除了身体虚弱,身上有几处不太重的外伤,倒是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大哥为何出现在此处呢?顾掬尘的理智回归,开始细细地想起来。 前世的记忆,不知为何竟有些模糊起来。 是呀,前世也是在这个时期。大哥跟着父亲一起前往各州府巡查北地流民的动向。如果流民暴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要出兵镇压。 那段时间里,大哥好象是大病了一场。但他只说是气候不适,染了些风寒的。父亲也是如此说的。她那时应该也是这个年龄,并没有起疑心。 难道竟不是风寒,而是被红魅掳了去? 掳了去? 重生回来的她曾经想过,要不要重新回到鲁国公府去? 不能说明身份,哪怕做个洒扫的丫头也行,她只要看着前世的家人。看着她们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平安喜乐的活在这个世上。她只要在那些恶人伸出魔手时,跟镇国公,跟大哥、二哥说明前世的事……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太自私。今生她还有另一对父母,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况且,倒那时,他们真的会相信她吗?在她再也不是他们的女儿,不再是他们的妹妹后,他们凭什么相信她? 想到这里,顾掬尘刚刚平静的心里又涌上一股怒意。那个红魅嘛?顾掬尘想起了她的长像来,红魅虽算不上倾城之姿,但她性格洒脱,性情爽利,而且武艺高强。 听说红魅还擅琴艺,而且舞姿不凡。当年一曲飞天舞,更是让无数的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红魅有着不同于大齐女子的浓丽风流。她的美与大齐人崇尚的温婉的含蓄的美完全不同。她象炽烈火的骄阳,她是飞扬的,她是魅惑的,她骄傲地向世人展示着她的美,毫不婉转,毫无大家闺秀的气度,但却是另一种美。野性的张狂的美。难道就因为这样的美色,大哥也如其它男子一样被迷了心智? 可是前世的大哥鲁尧明明有如花美眷,明明家庭和睦的。怎么会被一个身名狼籍的江湖女子迷了心神? 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桃山四老所说,这红魅居然是想霸王硬上弓的。顾掬尘气得脸都胀红起来。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大哥。大哥虽还只有十五六岁,却已是身材颀长,大哥虽然脸色苍白,可眉清目秀,确实是一个儒雅清俊的美男子。 可是那个红魅,那个红魅…… 顾掬尘突然想起那个红魅的离奇的身世来。 据说红魅原来是北漠某部落酋长的女儿,后来也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流落到了大齐,成了大齐人人喊打的江湖女魔头。等等,她是大漠人。那她与大哥之间倒底是怎么回事? 是红魅一厢情愿,还是两人不过是在闹别扭,吵架而已。那前世说的里通外国,不会也有这红魅的因素? 顾掬尘越来越心寒。 难道这红魅在前世她家的灭门案中也插了一脚。 难道那些人安在镇国公府头上的罪名是指大哥通过红魅里通外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2章 斩不断 “哎,小子,你是不是傻了,对着个男人又哭又叫。他又不是女人?你为什么那么激动?怎么他也是我们捡到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桃山四老一些报酬?比如你的那些酒可以多给我一些?” “那是,这小子还吃了我一根人参。哼,你帮他把那人参的债也给还了。” 一根人参?这人没被吃死,也算命大了,丁风在心中叹息。 “嗯,小子,我还背了这小子这么久,你也得给我一坛酒?” “还有我,是我把他挂树上。要不我,他就被野狼刁走了。” 哎,这人被你们几个弄死,真是命大啊。丁风忍不住腹诽。 “哎,小子,你可得把帐记好了。” “是呀,到了你怎么不下来?” “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抱的,又不是女人?” “就是就是,男人都是硬邦邦的。不好抱。” “啊,对了老四,那女人抱起来是什么感觉?老大,你抱过女人吗?” “哦,我抱过?小时候,女人抱过我?你说是不是,老三?哎,再说我抱没抱过,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哪天没在一起?真是的,我没抱过,难道你抱过?” “我没有。让我抱我也不抱,女人很麻烦。你们看刚才那红衣的女人多麻烦?!” “小神医,下来?”丁风走到顾掬尘面前,声音虽轻,却穿透了雨幕到达了她的心里。 顾掬尘猛地惊醒过来。她跳下黑豹的背。转身正要抱下鲁尧时,丁山、丁云跑了出来。 丁云最先抱过鲁尧,率先走进屋里。 顾掬尘紧跟而上,看到迎出来的陈柬,她轻点了点头,哑声道:“借你的地方用一段时间。打扰了。”陈柬神色微露诧异。看着顾掬尘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双眼。 他从廊道过来时,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丁云抱着的男子,他转头看向紧跟着丁云的顾掬尘,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此人是?” “等一会再向你解释。我先去看看他。他身上的衣服也要换下来。不知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我需要帮他换下身上的湿衣。” 丁柬皱着眉头,看向顾掬尘道道:“这些事,你交给丁云去做就好了。再说你给他换衣服也不方便。”顾掬尘一愣,不方便,陈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过她这才想起,确实不太方便。 陈柬转头看向从葳蕤庄回来的丁风,“地契和户籍的事可办妥了。” 丁风点头,“云知府很给陈家面子。听说是我陈家要落下一户良籍,很快就办妥了。” “那就好。”丁柬淡声点头,这才问丁云抱过来的男子是怎么回事。 “……嗯,听小神医叫那男子为大哥,也不知是不是怎么回事?” “她干什么哭了?”陈柬又问道。 丁风愕然,这他哪知道?他还想去问一问那位小神医啊。 “少爷,小的也不知。当时小神医一见到这男子,就又是大哭又是大叫,反正就连桃山四老都让他给吓着了。奴才不敢问。要是一问他,他又大哭大叫怎么办?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跟孩子也没法讲道理。要不,您亲自去问问他。”看着陈柬深思的神情,丁风提了个建议。 陈柬淡淡瞟了他一眼,丁风立刻转身就走。少爷要放冷气,伤不起。 “她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大哥了?”陈柬喃喃自语。 “不知,不会是表哥之类的。难道是顾家那面的?”丁山接话。 “丁风、丁山你们去浴房帮着准备。将顾小哥带出来。他身上的衣衫也湿了。去拿我的旧衣服给她。” “拿您的衣服,少爷您不是不让别人穿您的衣服吗?”丁山顺口就答。话一说出口,他就知自己说错话了。忙点头应诺,“少爷,奴才这就去办。” “少爷,小神医,非得亲自给他大哥洗浴。”丁水跑过来说道。 “胡闹,将她拖出来。她身上的衣衫也湿了,还不快赶紧让她换上。”看着少爷明显充满愤意的神情,丁水有些疑惑。 少爷在气什么? 虽然小神医身上的衣衫确实是湿了,可是浴房的气温一向比外面的高一些。而且,这还只是初秋,天气也不冷。虽然小神医将他身上的油布雨衣全披在了他大哥身上。但小神医是习武之人,哪里有这么娇弱? 顾掬尘抱着鲁尧尽直走进了浴房。她对这个陈家庄已然非常熟悉。 浴房布置的非常的简洁。四壁白墙,桌椅俱全。浴房里间还放着一个罗汉榻。榻上的被褥枕席俱全。 她跟在丁云身后,看着丁云将大哥放在床上,看到榻边放着的干净黑色衣衫。 她就要脱下鲁尧衣服时。虽说她也考虑到男女有别之事,但她只脱下大哥的外衣也没什么?那里面的内衣再让丁云脱就是。 丁云看顾掬尘伸手,却将她的手一挡,将她的动作挡下了。 他的耳力甚好。听到了少爷对丁水的吩咐,但他不能开口说话。 幸好,丁风已然小跑着奔了过来,“小的来给这位公子换衣。小神医您到隔壁的洗浴间先将身上的湿衣服快点换下来才是。” 顾掬尘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哎,小神医跟我们客气什么?”丁风回道。 丁云也早就看到了顾掬尘哭肿的眼睛。不过他不是多事之人,也没法出口询问,只低头沉默做事。 ………… 鲁尧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青纱罗帐,他睁开的眼睛明显透着迷茫。 他坐起身来,看向自己所居之处,这是一间有些空阔的屋子。家俱虽只是半旧的成色,但都是上好的紫檀,沉香木等名贵木材。自己所睡的这张雕花云纹拔步床没有上千两的银子决计买不下来的。这里应该不是红魅儿带他来的地方。 他掀开轻薄的烟云绵的蚕丝被子,沙哑着嗓声道:“魅儿,魅儿——” 鲁尧叫了几声,没有叫来他的红魅儿,却叫来一个身着月白长襟的十来岁的男孩。 男孩身上的衣襟明显是穿的别人的。身上的长衫松松跨跨。脱地的衣摆被他巧妙的全堆在腰际处了,用一根青色藤编腰带系紧了。只是这样显得他好象蓦地长了一个圆肚子。 难道是红魅儿掳来照顾他的小童吗? “红魅儿哪去了?” 顾掬尘正在外间煎药,听到里间的动静,忙走了过来。看到鲁尧要起身,她正想走过来帮忙。不想却听到鲁尧语气亲昵的唤魅儿。 她的心开始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大哥真的对红魅儿有情。 他们怎么会认识? 顾掬尘不动声色,“公子,你找的可是一位喜穿红衣的女子?” “正是,她到哪里去了?” “哼,她能去哪,她将你扔在野外,自己跑了啊。呸!好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哎,小哥,不可如此说她。她其实是个好女子?” “好女子?你别当我小,就不知道。她是江湖上的恶人。是江湖臭名昭著的魔头。” “这……这些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不是这样的女子?” “公子,我跟你说。你一个大好的世家少爷怎么要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小哥,这是我的私事。你还小,有很多事,你还不懂。” “有什么不懂。反正我觉得你这样的好人与她那样的坏人有牵引就是不对!” “小哥也与我是初次见面,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嗯,我就是觉得公子是好人。那个女子是坏人。” “可是魅儿做了对不起小哥之事?”想到这里,鲁尧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是不是对你的父亲母亲家人做了什么?” “哼,怎么你也知道她会对我的家人做些恶事,那你还那样维护她?” “哎,小哥,你不知道。如果没有她,我也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不忍她走上这条不归路罢了。她原先真的是很好的人……” 顾掬尘听到这里心下一震,正想再次问那红魅儿是怎么救的他时,丁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立时汤药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小神医,我看那药熬得差不多了,就盛了来……”顾掬尘点头。说起话来竟忘了炉子上还熬着药。 “小神医,这么小的神医?” 丁风立时自豪道,“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有本事也不在年高。小神医的医术决对是真的好。公子你就放心。” “是吗?小哥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就算是五六岁开始习医,也就四五年而已。竟可称得上神医了?” 顾掬尘听他的语气对她很是不屑,“是,我本就算不上神医,公子还是先喝药。” 鲁尧看他竟不与自己争论,他也忙换了语气,“小哥倒是个能干的。想我还有个妹妹,和你一般年数,却只会撒娇闹人。让她多绣会花她都会抱怨累呢。” 顾掬尘听他谈到自己的妹妹时。刚才还针锋相对的言词,立时就柔和起来。 妹妹,那不是就是前世的自己。 那这一世,她的妹妹又是个什么性子?是他真正的妹妹吗?还是如她这般有一个异世的灵魂住在里面? 想到这里,她的全身突然涌上一阵寒意。 不行,有时间她一定要看看这个妹妹倒底是个怎样的妹妹? 会不会是她这个身体中的原来的那个灵魂,如果是,她就不用担心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3章 理还乱 这世上本来就有那种天赋异禀之人。鲁尧也知道,可能对面这位生得浓眉大眼,古灵精怪的小子真的是医学方面的天才。看鲁尧毫不犹豫的将药喝完了,丁风这才领人下去。 鲁尧看着顾掬尘却没有退下去,不禁有些皱眉道:“小哥,可还有什么事?” 顾掬尘在他喝的药里放了一些助安眠药剂。知道他一会马上就会睡着的。她若是想打听点什么,就必须在他还没睡着时。 “我为公子号过脉了。知道公子此次虽是偶感风寒所致。但公子似乎在为某事焦虑,以至日夜担心。这样长期下去,必将会让公子郁气盈于五脏六腑。于此也会令公子滋生病症。在下不才,愿为公子聊解焦虑。”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操这么多心干嘛?多谢小哥的关心了。”他的事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小孩子说。 鲁尧看顾掬尘实在不会走的样子。他看到拔步床的床柜上,放着几本书。他探身过去,便随便拿过一本书过来。“顾小哥,我想先看会书。如果没事,还请到别处坐着。” 他竟是明着赶人了。顾掬尘心中有些受伤。换了个样子,换了张面孔,她就这么不招他待见了。前世里,大哥对她可是很好的。她要什么?她喜欢什么?他都知道。 她要的,他总会千方百计为她买来。她喜欢的了他会千方百计摆到她的面前。可现在,他就这么不招他待见她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鲁尧看到,他都当着他的面如此直接的赶人了。可这对面这个看着挺机灵的小子,就是不走。 鲁尧心中摇头不止。他心中有事,心情烦闷。这小子却这总是黏着他。他本该很讨厌才是。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就象看着自己妹妹的似的。虽然烦,但更多的是无奈,是纵容。鲁尧有些奇怪自己的这种感觉。他已有几个月没有回家了。也不知家里的母亲可还好?还有妹妹也不知是不是有忍母亲生气了?他这个妹妹真的好生奇怪。他们明明是武将家的孩子,妹妹却不喜骑马,不爱学习武艺,她爱琴棋书画。爱绣花,爱胭脂水粉。虽然这样很不象一个武将家的女儿,但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然泛起一个笑。可是不期然的,他又想到另一个女人。那个红衣妖娆的女子。认识她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的目光望着书页,面前却浮现他当年初见红魅儿的情景。他有目光滤过这书卷墨香,滤过这青纱秋阳,重重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 当年的他还只有十一岁,调皮捣蛋,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都能引起他探寻的兴趣。 那时期,他对军营的生活产生了浓厚兴趣,只要父亲去军营,他总是想尽办法缠着,闹着,非得让父亲带上自己才会罢休。父亲才刚开始的喝止,到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慢慢的,去得多了,军营中的兵士,将官很多都认识了他。他们跟他讲那些战火烽飞的日子,跟他们讲浴血奋战的光辉事迹。讲他们如何三进三出北漠部落的奇袭,讲他们如何大杀四方的威风……这些血色的故事,带给了鲁尧对军营生活的无限向往。 好奇害死猫,其实好奇害死的更多的是人。 好奇和向往让鲁尧竟做出了人生第一件出格的事。 他偷偷藏在了父亲运往北地军营的粮车里。 鲁尧向来是个心思细密之人。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身上带了几百两的银票。 他穿了厚实的衣服,还带了一大包的干粮。他跟母亲说,他想带一些吃的给军营里跟他相处得好的叔叔伯伯。将军夫人不疑亲生儿子居然会骗她。给她做了很多的糕点,烙了很多的烧饼。他跟自己的小厮说,最近感觉有点畏冷,想多穿些衣服,小厮就将稍厚的冬衣给他找了出来。看他突然穿这么厚的衣服,母亲跟帮他将太医找了过来。装个染风寒很容易,只是小厮去煎药时,他就将枕头放在床上,轻轻从窗口跳了出去。 鲁尧将衣服和干粮都裹在身上去看父亲时,父亲还笑话他怎么这么怕冷?穿得这么厚了? 然后,他假装回家了,其实却偷偷躲进了粮车里。士兵们都知道他是镇国公的儿子,他进军营是没什么人拦阻的。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他很顺利的出了京城。 一路过五关,行六州。白天里,他躲在粮车上。到了晚上,他趁着守粮士兵睡着之际,就出来偷守粮士兵的水喝。第二天,虽然那些士兵会奇怪水少了很多,但他们也不太在意这些小事。不过是些水而已。 他三岁习武,骨格清奇,学武天赋奇高。虽然当年的他只有十一岁。他的武艺已是不凡。夜晚出来行动时,他身形诡异,行走如风,几乎没有惊动过什么人。 他特意避开了中军大营,只在后勤这一片活动。 夜晚时,他出来看重峦层叠的大山,站在山上借着月华看星罗棋布的阡陌道路,只觉心潮起伏,愉悦非常。 月光如丝如缕绕在大齐的万里河山上,也绕进了少年的心中,织成了一个,守卫河山,建功立业的梦想。 少年登高望顶,看这万里河山尽在他的脚下。在夜色月光的遮掩下,更增了一份神秘,引得初历世间的青葱少年激情澎湃,意气飞扬。 如是,他白天睡觉,夜晚出来活动。倒也奇迹般的相安无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到达北部的鄂州境内之时,父亲所带的粮队遭到了北漠骑兵的突袭。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站在山上正欣赏着北地的风景时,要问为什么夜晚他能看什么风景?他身上有会发光的夜明珠啊。而且他是习武之人,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 然后他突然看到了一片移动的黑色山峦。 那山峦如波浪般趁夜而来。 那是北漠铁骑。 他们的马蹄都缠着厚厚的麻布。这样他们行动起来,就不会过早的暴露身形。 当他看到那足有几千人的骑兵队伍时,他还记得当时,他除了惊诧,还有兴奋,他觉得他要立功了。他要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他将是挽救整个粮队的英雄。他将会是父亲的骄傲。 他的心就要飞起来了。他就要受到万人瞩目,千万将士将对他感恩戴德了。 可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当他飞快跑下山,向着营地的方向奔去之时,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忘了取下身上的夜明珠。就是那颗夜明珠发出的光芒,让北漠的一位神射手发现了他。 神箭手向他射出了一箭。 那箭来如风,去如电,那是可以将天上的苍鹰都能射下的箭。 他感到背后的风声袭来,卓越的武学本能使他的身体有了本能反应,就在羽箭的带来的劲风袭上他的后背之时,他的身体突然向右倒去,箭尖终于避开他的要害位置,只射中了他的胳膊。但他却不甚一脚踩空,摔下了悬崖。 然后,他就人事不知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它的四壁是红红的木板。他的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他想要喊出来,他想坐来,然后一束光突然进入了他这个狭小的世界 他以为他到了天堂。 面前红裙女子姿容明艳,笑如骄阳魅,身若柳条软。 她的眼睛大而圆。她的眼睫长而翘。她的脸庞白而亮。她的红唇娇而媚。 当年十一岁的鲁尧,心猛地狂跳起来,脸莫地烧了起来。他想坐起来,离那张娇艳如烈阳的脸更远一些,本能的他害怕那女孩子看见他的脸上不自在。但他一动,身上的伤就带给了他的剧痛提醒他,他还在人间。 他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女问道:“你是谁?我在哪里?” “我是北漠的阿迪娜。你在我的帐篷的柜子里。你是我今天放羊时,在大齐那边的山谷捡来的。”她的声音清锐如泉水叮当。 “你是大齐人?”鲁尧点头。 “那你不能让人看到,要是让这里的人看到你,他们会把你马上杀了的。我是将你藏在草料里才将你带回来的。格布菘是我的奴隶。她懂点医术。每天的夜晚她会来给你换药的。记得,你千万不能出去。”说完阿迪娜就要走。 “你知道我是大齐人,为什么还要救我?”鲁尧不解。 “我姆妈是大齐人。姆妈说大齐和北漠都是苍天的子民。他们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而不应该互相仇视。” 原来她的母亲是大齐人。看样子她的母亲也是位心地单纯之人。 大齐和北漠从来没有互相扶持的时候,只有互相争夺,互相防备。 少女说完就转身走了。 她发如墨,影如血,背影散在了掀开的帐帘外。 当他依少女的吩咐,再次躲进那帐中的衣橱时。突然想到,不知他的父亲怎么样了? 父亲不会受伤了? 他刚才对那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女子生出的虚而飘缈的旑旎心思恍然就消散了。 阿迪娜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来看看他,和他说一会话。 她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她的羊群。今天母亲羊又下了几只羊羔,有哪几只总是特别的淘气,它们会在她骑马的时候藏到她找不到的地方,每一次,都是忠实的闪电帮她找回来的,闪电是只牧羊犬…… 每一次,他都有意无意问她们部落勇士的动向,阿迪娜总是说,勇士们每天都要到酋长的帐篷。每一天回来的时候就会少一些人,伤一些人。 鲁尧从她的只字片语中,听出了那场战争应该进行得很激烈,似乎双方都没有战到便宜。每天夜晚来给他换药的格布菘只会说北漠话,他问不出父亲的情况。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4章 家国恨不舍情 他每天躲在帐篷,每天除了能和阿迪娜说说话,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幸亏阿迪娜的帐蓬并没什么人来光临,日子过得倒也闲睱。住了这么久,他也发现,这个部落的人对阿迪娜的态度也很特别。有些仇视,有些畏惧,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猜想大约因为阿迪娜的母亲是大齐人的原因。 他鲁尧的伤还是慢慢好了。 格布菘虽然是个奴隶。但她治外伤颇有些道行。半个月后,他回到了大齐。趁着夜色,趁着雨夜,趁着北漠的部落的勇士巡查松懈之隙,他冲入了大齐的山林中。 他有很好的辨识方向的能力,即使在深夜,他也很好的识清了东南西北。 他终于不用再躲着平日里最熟悉的那些叔叔伯伯了。 当他一身脏污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都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听到他是藏在粮车上,已然跟了他们一个多月时,他们更是对他目瞪口呆,刮目相看。 他原以为他能象个英雄的一样立在他们面前。可是他那时却只是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红脸甚觉羞愧。当他看到重伤的父亲时,他的悲伤一波一波漫延过心尖。鲁国公听到他偷偷跑出来的前因后果,更是气得刚开始结伽的伤口又裂开了。 当年十一岁的他终于知道冲动的后果,如果不是他足够幸运。他早就被一箭射穿了心脏。如果不是他足够幸运,他早就掉下悬崖时,就摔了个死透。要不是那崖下的那棵小松树帮他缓了一下,要不是阿迪娜那只调皮的小羊糕正好跑到那个山谷吃草,要不是阿迪娜足够善良,要不是……有那么多的要不是,这才让他还有机会流下了眼泪。 后来,他终于知道,虽然他没有对父亲粮队示警。但那一支势不可挡的羽箭,带着战场哨兵极其熟悉的劲风,立刻引起深夜巡防的斥侯警觉。 他们派出了最有经验的斥侯,成功探到了敌人来袭的情况。前哨立时放出了示警信号。 大齐军终于惊动,迅速组织了有效的抵抗。两军来了个正面交锋。大漠的精锐铁骑即使不是在奇袭的状态下也是战斗力惊人。他们还是带给了大齐军队严重的损伤。但如果是在毫不准备的偷袭情况下与他们相遇,那大齐的这支运粮队就必然是灭顶之灾。 当那些战将知道那支发出劲风的神箭是冲着鲁尧去的时候。大家都是又惊又怕。同时也暗自庆幸,要不是他们的国公爷世子的歪打正着,他们可能没有命再活着了。 知道了情况的将士们对他更是热情得不得了。他们称他为福星。将来若是他为将,必定是一代福将。 何为福将?那就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存在。福将的运气往往是逆天的。就算是父亲听到将士如此称呼他时,他脸上的那两道浓眉也挑得高了些,并没有阻止战士们的打趣。 一代福将鲁尧,自小扬名。 他似乎得到了预想中的热烈的欢迎。可是他却再也没有那飞扬的心情了。 他没有与父亲说他滚落悬崖之后的真实情景。他只是说,摔下去之后,不久他自己就醒了过来。刚开始他行动不便,只能慢慢在那谷底自己找草药慢慢养伤。 父亲并没有起疑。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功夫已是不俗了。 平日父亲对他颇为自豪。能独立一人在深山谷底存活,在父亲心里定然认为他的嫡长子做来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是其实那并不是一件小事。那抹红影在他的心中终是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他夜晚还能梦到那抱着雪白羊羔的红衣身影。白天里似乎总感觉有人在跟他脆生生的说话。 不久父亲派先锋营将他送回了京城。母亲见到了他,对着他就是一顿戒板。那然后一年内,母亲都将他看管得很严。他每天的时光就是家里,书院。跟着他的小厮也从二个变成了八个。 母亲是谭家的女儿,谭家人以特别讲规矩出名。母亲因为他的这次出格行为,对他的教肓进行了深深的反省。于是捆绑他的规矩多达二百九十多条。时光会磨灭很多的东西,包括记忆,那抹红色的身影也慢慢在他的记忆中淡去了。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再见,他以为他已彻底忘记。 这一次他随父亲出外巡查,居然又一次见到了她。 她居然是江湖恶名昭昭的红魅。 她来刺杀父亲。她举剑刺向父亲的那一刻,他看到她眼中的决然,那眼中的滔天恨意。 她的眼底再也没有纯真。再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眼中燃着的亦是愤怒的火苗。 可是当她知道他就是她当年救的那个少年时,当她知道她要刺杀的对象居然是他的父亲时。 她为什么会流下了眼泪? 她为什么会转身就走? 他向父亲领命去追查她的下落,他向父亲发誓,一定好好搜寻她的踪迹。他其实没有跟父亲说实话。他确实是带着擅长的士兵查到了她的下落。但他并不打算将她交给父亲。 他不明白她的仇恨从何而来? 他不甘心,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再一次骗了父亲。 他终于找到了她。 可是事情为什么是这样的? 她的母亲死了,杀死她母亲的竟然是他的父亲。 为什么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大齐北部边关是与北漠相连的地方。 几乎每年,北漠的铁骑总会对大齐的边关城镇发动一二次奇袭,他们抢劫粮食,钱财,女人。 北漠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它是由一个个的大部落组成。北漠并没有成立国家。只是由各个部落组成了一个部落联盟的地方。他们的部落联盟首领称大酋长。 为了对北漠人形成威慑,大齐驻军同样也会对北漠的部落主动出击。 那一年的那一次,就是父亲亲自带着骠骑营对阿迪娜的部落发动了围剿。而阿迪娜的母亲在那一次围剿中死掉了。而阿迪娜的父亲,则带着他的儿子们逃走了。根本不管她母女俩。 她是北漠布和部落酋长第十三个女儿。 她虽然是酋长的女儿,可是她觉得她与他们奴隶的女儿并没有区别。 她每天与奴隶一起放牧,一起吃饭。 只有父亲来了母亲这里之后,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一阵子。 格布菘也是她放牧时捡的。有了格布菘,阿迪娜有了唯一的朋友和唯一的奴隶。 “你们为什么要来我们北漠抢劫,你们大齐人为什么要做强盗?” 当时她一身红衣,剑尖森然,凛然指向他,厉声质问他。 看着她因为愤怒而胀红的脸,他也来了脾气,当时他冷笑道:“你说过,你母亲是大齐人。那你应该也是大齐人。如果没有你父亲带人劫走你的母亲,也不会有你?你凭什么指责我父亲?你知道,你的父亲杀了我们多少大齐人?” 他一鼓作气将心中所想都说完了。可是看到她颓然放下剑,坐倒在地时,他又于心不忍了。 他走上前去,想去安慰她,却听到她不停喃喃低语,“我倒底是大齐人?还是在北漠人?我倒底是谁?我为什么要出生?母亲,我该为你报仇吗?可是如果我不报仇,我还能做什么?为了报仇,我付出了太多……” 他听到阿迪娜的哭声。他听到了她说的话。这些其实不是她的错,可是这倒底是谁的错? 父亲没有错,他只是想守护好自己的国家罢了。 阿迪娜没有错,她只是想为母亲报仇而已。 他呢?他也没有错呀。他只是不想成为忘恩负义的人罢了。 如果没有阿迪娜,他或许早就在清醒前被山谷中的狼给吃掉了。 那这些都是谁的错? 是谁的错? 他怔住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阿迪娜将一把白色的粉沫对着他一扬,将他迷昏了。 这以后的他,记忆就开始了模糊了。 十几天了,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清醒时,总是看到红魅儿冰冷的眼神,恶毒的话语。这时的他好象成了阿迪娜的出气筒。 可是他迷糊时,总觉得有人在他轻声细语,温柔歌唱。 有温柔的小调,总是在他的耳边轻声唱着。有些是大齐的小调,有一些又好象是北漠的民谣。是谁? 因为只要他清醒了,对着的永远都是红魅儿冰冷的眼神,刻薄的咒骂。 他清醒时总是想要离开,他想逃离。 他想父亲了,他想母亲,弟弟,妹妹了。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已经幻灭了的梦。而且这个梦已经成了噩梦 他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噩梦。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总是逃不开,她在他的饮食、衣服上都下了迷药。 这种迷药让他身体中的真力焕散,身体无力。 他开始有意识的吃他所能吃的任何对解迷药有效果的草药。可他不是大夫,他并不懂怎么配出解药。他只是记得有几种草药有解除迷药的效果。 终于他发现了,他身体对迷药的抗药性越来越强了。 他的身体开始有了一些力气。但他还是假装着昏迷。可是当他清晰感觉到夜里的那些原来都不是梦 在他耳边轻声唱歌的是阿迪 不一样的阿迪娜…… 只活在他假装昏迷的夜中,象开在暗夜的花,盛开在他的心尖。 他开始犹豫了。 他开始舍不得走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5章 大师兄 顾掬尘看着鲁尧这发呆状况,大约还需一会,她转身向院子走去。突然鼻尖突然嗅到一阵幽幽的冷梅香。那香悠远沁人,让人一闻就心为之震,神为之夺。 顾掬尘蓦地站住了,紧跟在她后面的和父亲一块过来的顾掬文一头撞在顾掬尘的后背。 “怎么啦?大哥?”顾掬文瞪着大眼不解问顾掬尘,他大哥刚才还神情柔和怎么突然就变得眼神凌厉了? 顾掬尘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看向院外的一棵大树后。 有人。 有人尾随着过来探看她的父亲和弟弟过来了。 顾掬尘心中生寒,如果此人真是对他们有敌意之人,那她的父亲和弟弟恐怕现在早就是两具尸体了。 看来此人应该并无恶意,只是此人来意为何? 如此深夜,潜形藏迹而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顾掬尘转头对顾昆和顾掬文道:“父亲、小文我有点事,你们先进去。” “大哥,我和你一起?是不是有坏人过来了。我来帮你。”顾掬文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兴奋道。 “小文听话。父亲——”顾掬尘看向顾昆。 顾昆会意,只是他也道“尘儿,外面可是有什么人来找你麻烦。我能不能帮你的忙?”顾掬文颇为无奈。 顾掬尘只得向丁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照看着顾昆和顾掬文两人。丁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顾掬尘脚下轻动,身形连动间,已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院中。 “不知何方高人驾到?”顾掬尘朝着那梅香飘来的方向抱了抱拳。早就有人通知,顾掬尘的父亲和弟弟过来看他。陈柬也披身起身,沿着长长的甬道,从前院走了过来。 陈柬带着丁云也来到了院中。夜晚的星辰虽然亮着,但也终究是清冷的。它们汇聚在陈柬的眼睛中,让他的神色在星光的照耀下,也变得有些冷俊。丁云紧紧跟着少年,少年这几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此时的少年看着就像院子里的那块青色的石头一样,有些清冷,有些坚硬。 他和少爷来到了院中,少爷站在了顾小哥的身边。他们并肩而立,共同看向院外的那一片林子。 “咦,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父亲和弟弟他们来了,将你扰醒了。实在是抱歉呀。” “嗯,我也来见见他们。……你在看什么?” “啊,我,我在等人。”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清棱棱的声音蓦地响在院子里, 在如水月华中,一个白衣身影蓦然显现。 顾掬尘一惊,她竟没有看出刚才的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此人刚才藏身因在那一片树林中,只是她怎么连他的身形也看不出。 黝黯的院子被月光照得影影绰绰。 一院安静无声,树叶被秋风吹得唰唰作响。而那一袭白衣颀长男子身影,似乎亘古以来就站在那里,似乎不管苍海还是桑田,他也从未动过。 那白衣身影衣袂翻飞,白衣翩翩,仿佛与月光同在,仿佛他就是月华所化的神祇。 顾掬尘眯起了眼睛。还好,这一看就是绝顶高手的家伙身上没有杀气。 她再次向他看去,想看一看这白衣家伙倒底长什么样子? 终于在如银的月光中,她看到了来人脸上的那张如月华同色的银色面具。 “月华君?”顾掬尘与陈柬几乎同时道。 “啊,你真的是月华君,是月华君。父亲他真的是月华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的顾掬文高兴的叫道。 “小文,父亲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倒底是什么人嘛?嘿嘿……月华君,你还收收徒弟,我做你徒弟,好不好?”顾掬文奔了过来,仰头看着月华君问道。 “我还不想收徒!”月华君冷冷答道。 “啊,为什么?大哥说我天生骨格清奇,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你不收我为徒,你会后悔的。” 月华君沉黑澄澈的声音从上到下看了看顾掬文一眼,淡淡道:“算不上骨格清奇,只是尚可罢了。” 顾掬尘扶额,就不能给小孩子点信心吗?非说得这么直接的吗?还好,顾掬文脸皮厚,倒是没太计效尚可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他仰着小脸问道:“月华君,你吃饭的时候怎么办?你这个面具也没有嘴巴呀?只有两个洞。你应该在嘴巴那块再挖个洞。你这样呼吸也不方便?你干嘛不在鼻子那里也挖个洞?” 顾掬尘听得想笑,其实她也想问的。可没好意思。顾昆看着他儿子居然问这么无礼的问题,忙一把拉着顾掬文就走。月华君是他的心中的神仙,可不能让他儿子亵渎了他心中的神。 他拖着顾掬文走了,丝毫不理顾掬文的大叫大嚷,“父亲,你干嘛拉我啊。我还没问月华君,我还没看到他面具后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他为什么要见大哥啊?他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顾掬文小朋友走了。 “真没想到,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居然能最先发现我。”月华君看着顾掬文道。 他的声音极淡极冷。那声音似凝于梅尖的一点冰晶,风吹过,雪覆过,但却让心生清雅的香气。连声音都能听出一番诗意来。这人连声音也让人沉溺其中。但在这沉溺中却又让人从心底明白,这样的高岭之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这男子生来就是让人仰视的存在。是凡人不佩看到他的长相,所以他才戴着面具吗?千万不要是受了火伤之类,毁了容,所以才遮掩面容的。 “月华君,深夜造访寒舍,真令舍下蓬壁生辉啊。”此时陈柬也走上前来朝不请自来的人招呼道。 那月华君朝他瞥了一眼,然后,他“咦”的一声,看向陈柬,“你就是陈源的嫡长子。你的身上的毒居然好了?是谁给你解的?咦,不可能了。你的毒已入肺腑,怎么可能解掉?是何人?” 立时刚才还清冷如仙的男子终于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陈柬微愣,看向顾掬尘,不知她给他解毒之事能不能透露给此人?月华君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可是他的毒本来就是有人特意下的。如果知道此毒是顾掬尘解的,此事一定会给她带来麻烦。 但是他下意识的那一眼,已经给了月华君答案了。 顾掬尘看着月华君缓缓行来。他如雪的袍角微微扬起,似一大片月光在他的轻行缓步中伸展,铺就。无数的星光在他的脚下漫延,在如许月华的照耀下,在夜神为他点亮的灯盏间,男子慢慢朝她走来,朝她走来—— 顾掬尘睁大了眼睛,心仿佛停了跳动。 怎么会有人连脸都不露,就能让能失了心神? 离得近了,顾掬尘看到,这男子手如玉,耳如玉,脖子也泛着如玉的色泽。这就是个玉人啊。 看着对面的十岁青衣小童张着大嘴,瞪着大眼,一副看呆的表情。男子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他在顾掬尘一尺开外停了下来。 他如玉的手缓缓的伸出,慢慢地慢慢地摘下了面上的银色面具,顾掬尘蓦地睁大双眼。 月华似乎在那张光泽流动的脸面前也失了颜色。他的相貌竟是难描难画。 他无疑是俊美的,俊美无双的那种美。 他无疑是骄傲的,不将凡尘中人放入心中那种傲。 他无疑也是清冷的,清冷得成了自己的世界,不融入这世间的那种冷。 “小师妹,你好。我是你大师兄,沈谨余。”他说。 “小师妹,小师妹——”啊,顾掬尘终于从痴迷美色中回过神来。 “大师兄,你是大师兄?你真的是大师兄?大师兄是你,你是大师兄,真是太好了。”顾掬尘语无伦次,情绪激动。 不顾形象的她一下子扑了过去……嗯,扑到了他的脚下。她猛地抱住了沈谨余的大腿,“嘿嘿,大师兄,以后小师妹就靠你罩着了。” 沈谨余轻声笑,“嗯,好。听师傅说,小师妹小小年纪,在医术上的造艺极高。看样子却是真的。” 听到如此神仙般的人物夸奖她,顾掬尘居然有些心虚。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哈哈哈……”沈谨余大笑起来。清锐的动听的笑声,真比最美的歌声还要好听啊。 沈谨余突然伸手抚了抚还在抱着他大腿的顾掬尘的发顶,温声道:“首次见面,大师兄送你一个见面礼。” 他伸出如玉的手,在他那如雪的广袖中掏摸,可摸了半天也没见他摸出什么来。 顾掬尘听说仙子师兄居然还要送礼物给她,抱着他腿的手也松了开来。 她站直了身子,期待地看着她新认的大师兄。 然后她清晰看到,大师兄妹那如玉的脸,慢慢染上了红霞,“出来的太久,……那个,这个……见面礼,大师兄以后再给,可好?” 能亲眼看到仙人羞涩,顾掬尘其实就觉这是大师兄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当然礼物是越多越好的。顾掬尘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看到她这样的神情,沈谨余脸更红了,“那个……小师妹呀,其实我身上本来是有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的。可是怎么就找不到了?……啊,……我想起来了,一定是师傅偷去了。我就说临走时,他老人家怎么那么热情,非拿着我的袖子嘱咐……啊哦……师傅可真是的……”说完,沈谨余还恨恨地跺了跺脚。 顾掬尘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这个拍头,跺脚的大师兄一定是突然被夺舍了? 好萌,好萌,真的好萌。 请还给她刚才那个仙人般的大师兄。真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人啊。 顾掬尘刚生出的对这个大师兄妹的敬畏也莫然其妙飞走了。 她的神情也开始放松下来,“没事了,大师兄,你记得还欠我见面礼就行。不过,下一次的见面礼可得翻倍才行。” “好,大师兄,一定会记得的。那个,……小师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将陈柬他那一身渗入骨髓的毒给驱除干净的?” “没问题。正好,我也有很多问题要向大师兄妹讨教。”顾掬尘领着沈谨余走入了内室。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6章 往事如沓 鲁尧的思绪还在延展…… 那时的他看着静静睡在他旁边的她,他抬起的双脚怎么也迈不出那个潮湿阴冷的洞口。 望着她美丽的脸庞,望着她即使睡着也紧锁的眉头,他怎么也不忍心离开。 她是他开在心尖的罂粟花,美丽而又含着剧毒。他想拔去,却又舍不得。 顾掬尘看着鲁尧拿着那本书。那是一本静心咒。应该是陈柬每一次发病时,拿来静心凝神,养气忘忧的佛经。 大哥什么时候开始读佛经了? 何况那佛经还拿倒了,一本拿倒了的书,这是在练习那门子的读书神功? 他到是看得出神,还看这么久?哼,正是意乱情迷。就为了那个该死的红魅? 看着鲁尧眼神迷离,脸色在时而苍白时而羞红间不断变化。 看着这们神不守舍的鲁尧,顾掬尘的心越来越沉重。 哎哟喂,苍天啊,大地啊,天上地下的诸天神佛啊,她该拿这样的在大哥怎么办? 敲他一闷棍,让他醍醐灌顶? 顾掬尘有些蠢蠢欲动。她眼神四处乱睃,不继在心中评估拿多大,用多大的力?用什么角度可能达到灌顶之功,醍醐之效?无奈,操作有风险,后果太厉重。伤不起,伤不起!顾掬尘只得放弃。 大哥这样的豪气干云的家伙,怎么成了个为了感情拿不起又放不下的黏糊人? 为什么前世的她丝毫不知一向清俊儒雅而又武艺卓绝的大哥原来还有过这样的一段感情? 可是前世大哥明明是结了婚的,明明与大嫂琴瑟和谐的? 是他与大嫂演得太好,还是她眼不明,心不清? 怎么她现在所闻所见的全然颠倒过来了,原来她大哥竟心有所属? 看大哥这样的情形,明明是情根深种呀。 窗外秋阳明亮,光芒万丈。院子里,桃山四老也知有为何事吵得热闹。明明这样的阳光明媚,窗明几净的室内,顾掬尘却觉身在数九寒冷,冰刀霜剑严相刮。 她心肝脾肺肾都很冰冷。 难道前世的那个里通外国的罪,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是那个红魅假大哥之手行的借刀杀人之策? 而明明聪敏睿智的大哥却是她的帮凶? 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那样一个江湖的魔头,大哥他置父亲母亲不顾,置他的弟弟妹妹不顾,置镇国公几百条人命不顾,置国家安危不顾? 那他还配做她的大哥,那他能做她的大哥吗? 他还是人吗? 想到这里,顾掬尘看向鲁尧的眼神由温暖也开始变得审视。 鲁尧眼神依然迷蒙,依然在倒看着他那本静心咒。 顾掬尘想起那个张扬绝美的女人,红魅。 不管她是什么魅?只要她还敢对她大哥出手,对鲁国公出手,那她顾掬尘就决不放过。 还在沉迷自己的回忆中的鲁尧,手中的书已滑落在锦被上,顾掬尘轻轻扶着向后倒去的鲁尧,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她轻轻叹了口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的大哥这是在过关,还是在历劫啊? 前尘若梦,她不能也不该囿于前世的那些印象,有些事她必须睁大自己的眼睛,自己去看,去了解。 她需着眼在当下,为了这一世的父母家人,为了前一世的父母家人,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自己的将来,好好筹谋计划。 顾掬尘搓着眉心,一脸的沉重。她还是去看看风尘仆仆赶来看她的父亲和弟弟。 已在门边立了很久的陈柬眼中闪过深思。 床上的男子与她是什么关系?昨夜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夜。今天还是时刻守在这里。陈柬看着她看向那男子的眼神,那里明明有着无比的亲近? 可是没道理啊? 刚才他听到那个男子对她说的话,他明明是不认识的她的? 他隐约记得桃山四老好象说过,这个男子与江湖著名的魔头有关系。 那她与他又是什么关系?陈柬右手食指轻轻弹动了几个,那动作仿佛空气中有一张看不见的桌子,他正在上面敲打。 ………… 顾掬文第一百零一次奔向了大门外。顾昆实在忍不住了,喝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大哥她不会回来了?你不是收到丁风送来的信了吗?你不是验过笔迹了吗?你不是还让小黑带信了吗?你不是刚才还收到了小黑带回来的回信吗?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父亲,你是在念经吗?我不是在关心我大哥吗?他怎么还不回来?他不在,我做什么事都没劲啊?他不在,也没人告诉我做得对还得做错了呀?他不在,我觉得一点都提不起精神啊。他不在……” “停,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什么呢?臭小子,什么叫他不在?不准这么说——” “那怎么说啊,大哥本来就不在嘛——” “还说,还说。”顾昆啪地拍了一下顾掬文的脑壳。 彼时两人正在练习射箭。 这一阵子,顾掬文已然开始学射移动靶。而顾昆一直在练习蒙眼射靶。 此时顾昆眼上的蒙布巾早就被他扯了下来。顾掬文虽说在射靶,可他半个时辰不到,不停的跑到外面十多趟了。惹得本来也有些心绪不宁的顾昆也没心思练箭了。 顾掬文不停的探头探脑,实在让他心烦意乱。 顾昆摸着这一阵子隐隐作疼的膝盖,心中也很焦虑。 原本每一次他膝盖疼时,他的女儿就会很体贴给他制作膏药,还会亲自给他贴上。她还会哆里哆索的告诉他每天晚上做哪几个动作,如何活动膝关节,如何按压哪些穴道,长期坚持下来,膝盖的疼痛就会缓解。 可是现在他的膏药已经用完了。他体贴的闺女在哪里? 那一夜,当丁风找到他说,这葳蕤庄以后就是他顾昆的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垩氏也是满脸的不相信。 当他们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后,才算有了一点点真实有感觉。 那天夜里,丁风带着他见了陈州知府,看着那陈知府对着丁风也是客客气气的样子。他终于开始有点相信了。等他拿到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地契时,等他拿到他们一家新的户籍册子时,他才终于相信了这事是真的。不是他顾昆在做梦。他顾昆,一个靠打猎为生的乡野汉子也有了自己的庄子,自子的林子,他也有自己的产业了。有了要能传之于子孙万代的产业了。 他当时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他与顾垩氏兴奋的等了她闺女一夜,可是直到第二天的清晨,他闺女也没有出现。 虽然他与顾垩氏接到了丁云送来的顾掬尘的信。 他数次比对了那字迹,那暗号,那语气,一百次的确定这信是她闺女写的,决对不会有错。可是他还担心。顾垩氏更是愁眉不展。刚刚拿到地契和户籍册的大喜事也没能让她开颜。 比起这幢庄子,这片山林。对他们一家人来说,他女儿的安全更重要得多。三天了,他与顾垩氏都茶饭不香。 今天他又让小黑跑了一趟,虽然信上还是那些话,可是思念好象更加多了些。 他的女儿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他们一家的主心骨了。 她不在这庄子里,他与顾掬文每天平日必须的训练都心不在焉了。就在昨天,陈家庄的丁风送来了这个庄子的钥匙。整个庄子,包括里面的家俱,都是他们家的了。 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是因为他的女儿不在这里。他们的欢乐也没办法起航。 虽然丁风无数次回答了他们一家的问询,她的女儿之所以暂时不能回家,是因为陈家庄来了一个新的病人,她女儿需要为他医治。 可是这是治什么病?还必须时刻呆在庄子里? 是不是她女儿受到了什么权贵的挟迫? 是不是她如果治不好那人女儿就要有危险?啊,真是太可怕了。顾昆越想越害怕。他觉也睡不着了,每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晃过来晃过去思索办法。 “父亲你不觉得奇怪吗?大哥怎么会要在那庄子里十多天。大哥说最少要呆十天。为何要呆这么久?大哥给那个什么陈家大少爷治病,我们也是知道的,你看看,大哥她还是每晚都回来,是不是?” “对啊。不可能现在因为一个莫名其妙捡来的人,就要晚上还住在那里啊?”顾昆十分赞同顾掬文的分析。 “就是啊,你看大哥她一拿到葳蕤庄的地契,然后就被留在了陈家庄,这……这两者是不是什么关联?”顾掬文现在说话的语气很象顾掬尘平常给他上课时的样子。 顾昆啪的又拍一下顾掬文的头,骂道:“你说什么?你说明白些,别给老子耍花腔。” 顾掬文不满地摸着自己的头,抱怨道:“不要总是拍我的头,大哥说,脑袋是最需要保护的地方,父亲你不要将我拍傻了。……好,我说,我说,您又要拍我啊?……大哥教过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从种种迹象来看,大哥可能被软禁了……” “啊,你也这么想?”顾昆没等顾掬文说完就打断道。问话时,他不知不觉声音有些发颤。 顾掬尘说的,和他昨夜想的不谋而合了。 “我还没说完啊,……父亲你想啊。大夫给什么人治病不能回家?” “这,难道那人得的是传染病,所以必须关起来?” “不可能。你想,如果是那人真的是什么天花之类的传染病,那小黑传来的信是真的?我和大哥是有暗号的。我写信的时候特意加了进去。只有大哥能看懂。大哥还夸我机警来着。所以那信决对是大哥写的。”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只能说明大哥是自愿留在那里的。她自愿为那个人治病。那个人对大哥很重要。” “啊,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哎,只要她没有危险就行。” “可是,父亲难道你不好奇,倒底是什么人令大哥如此重视?哼!她连我这个亲弟弟也不管了,连课不上了。我倒要去看看,那人是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7章 父子二人组 “说走咱就走。”顾掬文豪气道,“天上的星星参北斗……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刚才还蔫蔫的顾掬文立时就蹦跶起来,跳着,唱着就往外走。 “臭小子,你回来。”顾昆一把拿住顾掬文,“你知道陈家庄往哪边走?还什么说走你就走……” 顾昆丝毫没注意他与只有五岁的儿子说话,居然象是跟平辈之间的交谈。大约这两人经常同时一起听顾掬尘这位先生讲课。两人那时刻属于同学关系。不知不觉中顾掬文和顾昆就有了这种朋友之间的默契。 “父亲,你可真笨啊。我们不是还有小黑,小黑它去过啊。它知道!” “小黑?你确定,你找它问路,它能告诉你?” “呵呵……父亲,它不能告诉我,我又不会鸟语,但小黑会带路的呀。我们跟着它,不就行了。” “你确定,我们能跟上小黑?虽然它还小,飞得不太快,也不太高,但那也是在飞。而且,小黑一向喜欢乱飞,我们跑着它,怕不得得走上好几天?” “不会。我们每次让它送信,不是也送到了吗?” “是送到了。但都是几天之后我们才收到回信的,也不知它是耽搁在路上,还是在陈家庄贪玩了。” “哎,早知道前天丁风过来时,我就让他带我去那庄子看看了。” “那怎么行?你也得带上我才行。” “那好,我和你母亲说一声。” “咱们真的去陈家庄?”顾昆低头问儿子。 “当然!”顾掬文拍板决定了。 顾昆转身去告诉顾垩氏,“我去跟你娘说一声。可是我们走了,留你娘一个在庄子里,她能行吗?” “那,怎么办?” “你娘一个人在庄子里,我也不放心啊,不安全啊!”顾昆刚站起来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重新坐在院中的大青石上。他皱着眉头,左右为难。 “我看咱们还是不去陈家庄。等丁风再过来,我帮你去看看你大哥,你留在这里陪着你娘。” 顾掬文反对,“父亲,要不然,你留下,我去。” “你去?你怎么去?你才五岁。你要是敢一个人去。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爹,大哥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就让我去闯闯?” “闯你个头,你小子才五岁,就想出去闯……我看你就是欠揍。”顾昆怒瞪顾掬文。 “你在家,陪着你娘好了。我去。”最后顾昆道。 “你们都去。我没事的。我将房门锁紧,不会有事的。”一个温柔的语声突然加入了父子俩的谈话中。 “我也担心尘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这孩子平常那么懂事。她还那么小,什么事,都想着一个人担着。”顾昆抬头,看到顾垩氏正盈盈向他走来。 “可是,阿娇,你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看着走过来的妻子,顾昆迎了过去,轻声道。 “嘿,你们俩可真是。你平日里不跟闺女学了很多东西吗?。你还跟我炫耀你的那些机关做得有多么的精巧,威力多么大,难道你那些东西不可以拿来用?只会拿来显摆的吗?你呀,……”顾垩氏微微一笑,“真是糊涂了,闺女每天教给你们的这些,不就是让你们拿到这个时候用的吗?将你学的那些机关,阵法都弄上,就也没什么人可以伤害我了……” “对呀,哎哟,还是娘聪明。走走走,说做咱就做。父亲咱们这就马上开始做……” “臭小子,你这是说你父亲笨呀,是不是?” “嘿嘿……没有,我说我自己呀,……是我笨……” 两人热火朝天开始为这葳蕤庄做这种各样的布置。其实他们不知道,这个葳蕤庄有一个最精密最安全的通路,顾掬尘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没来及告诉顾昆他们。那个时候,这个葳蕤庄还不是她们家的。 顾昆使出他十八般武艺。将顾垩氏行动的卧室与厨房整了如铁桶一般牢固。 等他们子二人将家里布置完,已是三天之后了。离顾掬尘在陈家庄居住的第六天,父子二人清晨从威蕤庄出发,向着陈家庄而来。 这一天,风轻云淡,秋高气爽。 在起伏连绵的大山,在郁郁葱葱青黄交错的林间,有两个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里面艰难穿行。小黑的飞行完全是任性而为。根本就按道路的走向,通行的风便与否飞。 大人身上穿着一张大弓,小童身上背着小弓。他们身上穿着青黄交错的粗布衣裳。裤脚都用长长的绷带紧紧的绑住了。大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大的兽皮包裹。 苍山翠柏中,天空中,一只的黑色的海东青时高直时低时左时右的飞着。它飞一会,还会找一颗高大的树在上面休息一会。有时兴致来了还会跑去追捕野兔,松鼠。 然后就听一个童音道:“父亲,你看看,小黑又去捉松鼠了。我们刚才帮它猎了只野兔。它怎么就不能好好飞啊?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陈家庄啊?” 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那有什么法子?咱们三个,只有它识得路啊。” “哎,都怪我,丁风来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让他给我们将路线图画下来啊。小黑太不靠谱了。它也太不听话了……” 似乎听到了主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小黑很高兴,它啾啾啾的叫着,嗖的一下飞到了顾昆地肩头。它还用小黑头蹭了蹭顾昆的脑袋。 顾掬文很生气。他鼓着腮帮子,举着小弓对着小黑,愤愤道:“小黑,你给我好好的飞,再不好好的,我就给你来一箭。哼,出来二个时辰了,我们才走了十来里路。你再不听话,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陈家庄?……” 小黑却不知道小主人在说什么。还以为他又要射错物给它吃。它高兴的围着顾掬文绕圈圈。 顾昆哈哈大笑,“小黑它能听懂你的话才怪?你不是说,你姐她不会有事,那你急什么?做事这么毛毛躁躁,怎么行?。” “是大哥。”顾掬文纠正顾昆。 在顾掬文的心里,他真的已经将顾掬尘当成了他的大哥了。如果是姐姐,很多事就不能跟他一起做了。他还想以后带着大哥到处游山玩水,笑傲山林。如果是姐姐,就只能象母亲似的,出个门,还有很多的顾忌。还是大哥好,姐姐当大哥挺好的。 “好,是,是你大哥。咱们家有了新的户籍。现在我顾昆有三个孩子了。你大哥,顾掬尘。你大姐,顾掬晨。晨曦的晨。还有你顾掬文,我的小儿子。记住了。” “呀,太好了,那我想要姐姐时就有姐姐,想要大哥时就有大哥了。好好!还是大哥想得周全。”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无能了。” “才不是呢,大哥说,父亲是最好的父亲。是父亲带着我们从北地的洪水中逃了出来。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您也没想过拋弃我们。” “她是这么说的?”顾昆的声音有些哽咽。 “是啊,大哥她就是这么说的。” “我顾昆有她这样的女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是大儿子,您怎么又忘记了?” “哈哈哈……是……是大儿子,我顾昆最厉害的大儿子。……你是我小儿子,都是好孩子,都是我最顾昆的好儿子。” 顾掬文挺起小胸脯,点头同意。 “哎,自从你大哥拜了那赖公为师后,咱们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就是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也太忙了点,前一阵子好歹上午还在庄子里。这几天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了,也不知她在给谁治伤?” “哼,不管这人是谁?我见到他,一定给他好看,就因为他,让我这么久没见到大哥?” “小子,就你……能把人家怎么样?你大哥怎么教你的?为人做事最忌冲动。你现在人小力小,能如何?一会见到那人,切忌不可无理。”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现在我每顿都吃肉。吃肉长得快,我很快就会长大的。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象大哥一样,保护母亲,为家里做事了。” 父子两人在这里说得正欢。在远处一颗树梢上静静躺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白衣身影。 他前一阵子呆在京城,事情做完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哎,太累了。 他看到这一片苍翠山林,象一片绿色的海洋,让他一见就眼明心净。他很是喜欢。他是洒脱不羁之人。这一阵子被俗事缠杂,只觉遍身染尘,十分让他不爽。看到这片林子他就想静静在里面躺上一躺,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没想到,一只笨鸟带着两个笨人在这片林子一个劲的转圈,还不停地吵,烦死了—— 他本是在此小憩。却不想让这二人一鸟扰了清闲。他从躺着的树枝上坐起身来,原是想换个地方接着睡。 却不想在那一大一小两人谈话中居然提到了赖公。虽然他也没太听清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但赖公两个字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是什么人提起了他的师傅? 白衣人于是改变主意,决定跟着这对父子。他倒要看看那小孩那么崇拜的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突然小黑扑地一下从顾昆的肩头飞了起来。 顾昆眼神蓦地锐利起来。他抽弓搭箭。箭尖指向一处,顾掬文也立时弯腰纵身,向着旁边的一棵树灵巧的攀沿而上, 不过片刻他们都已做好了对敌准备。 顾昆暗叫一声不好,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让人听到了?都怪他太大意,女儿说了,她女扮男装之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他是看这荒山野外并没什么人,这才失了警惕的。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身影从一棵高高的树上轻盈落下。 顾昆在那白衣身影旋身之时,只看到那里有白光一闪,一只白色的大鸟从那棵树上一飞而起。 顾昆握着箭羽的手终于松懈下来。刚才那一瞬,他还以为看到的是戴着银色面具,白衣翩翩的月华君。 他还讷闷,不是说月华君只在月华之夜现身吗? 可现在是青天白日,他怎么就现身了? 没想到一眨眼,白人就变成了白鸟。 难道是最近太崇拜月华君,让他产生了幻觉? 顾昆不觉有些脸红。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向那一片林子望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8章 探看 可是顾昆看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现,小黑也飞了回来重新落在他的肩头。 “小文,你看到了什么?”顾昆还是不相信刚才所见是他的幻觉。 “看到一只好大的白鸟,那是白鹤?还是白鹰?”“啾啾啾”,小黑的淡黄色的眼睛闪着愤怒的光,围着顾掬文转圈。 不是鸟,是人啊,是个白人啊。你们眼睛是瞎的吗?小黑叫。 小黑很愤怒。这两个主人都很笨,刚才哪里是什么白鸟?分明是一个人呀。它不要跟着这么蠢的主子混了。还是那个叫大哥的主子最聪明。它要去找他。 跟在他们后面的月华君也吃了一惊,好机警的海东青。他不过是看了这个方向一眼,就让那只海东青发现了。也不知很少能被人类驯养的海东青怎么会被人类养大了?而且这些人明显不懂如何驯化它。将一只好好的海东青养得这么肥胖,这样养在的海东青,怎么飞得高?怎么飞得快?也不知他们想没想过。这样的海东青很容易被人箭下来烤着吃掉呀。哎,真是丧了海东青鸟中之王的称号了。阳光映在白衣人清**人的眼睛里,那人似乎在发光。 ………… 大约绕了九十九条岔路,爬了九十九座小山坡。 直到深夜,父子二人灰头土脸,两人都是满脸的疲惫,一身的风尘,终于看到隐在层山树林中的那座山庄。 等他们两人终于看到了在月色下晃着的那块陈家庄的牌匾时,顾掬文脸上欢喜起来,可是却连说话的力也没多少了。他有气无力,“哎哟,终于到了,父亲,我们终于走到了……” 就在父子两成功抵达目的地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关键时刻,父子两人的意见再次发生了分歧。 “小文,去敲门。”其实顾昆本是打算自己敲门的。只是他的双手都没得空闲。他背上驮着包裹,双手都拿着猎物。肩上趴着小黑。他实在是腾不出手去敲门了。 他是山里人。他是勤劳的人,他是个不喜欢浪费的人。 于是凡是顾昆所走之地,遇到跑着的野物时,而且他是在身上带着箭羽的时候。要想要他忍住不狩猎实在很难。 这一路上,顾昆大显身手,在他箭术更上一层楼的之后,那些但凡被他看到的动物,很少有能逃脱他魔掌的。刚开始,还有顾掬文小心的提醒,“父亲,这片好象不是咱们的林子……” “父亲,天好像快黑了……” “父亲,天黑了,我们就看不清小黑了……”可是慢慢地顾掬文看到越来越多的猎物,想到这些最终会被变成一碗碗的红烧肉,最后还会成功抵达他的肚子时,他就将小嘴抿紧了,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除了小黑吃掉的,其他的都背在顾昆的身上了。 只见顾昆身上,肩上着趴着两只狍子,腰上挂着几只山鸡,双手还提着几只灰毛兔子。 顾掬文倒是想帮父亲分担些,也帮着拿一些猎物。只是顾昆坚持不准。 他看着只有五岁的儿子,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也没有任何抱怨,心中已经对他这个小儿子非常自豪了。哪里还会让他背这些野物? “父亲我们虽然猜着大哥应该没什么事?但凡是要做两手准备。这样。父亲,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带着小黑先进去。一会如果情况不对,我让小黑给你报信。这样也免得有人将咱一锅端了。” 顾昆皱着眉头看了顾掬文好一会,他心中很是纠结,然后突然叹道:“也不知,你跟你大哥学那么多花花心思倒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怎么觉得不太好啊。” “怎么啦?父亲——” 顾昆不理他,走到庄子大门口,伸脚就是一踹,大门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顾掬文吓了一跳,“父亲,你在干嘛?现在这庄子什么情况我们还没有摸清,你怎么踹门啊?哎哟,这下人家就算原来不想找我们麻烦,现在也肯定会找我们麻烦的。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他那十分稚嫩的脸指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父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样子。 “哼,看你跟着你大哥都学些什么?一件小事,这么墨墨迹迹。哪里还有半分男子汉的气概?这一路,老子都快被你给绕得头大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让他们开了门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老子怕个啥?” “可是父亲你知不知道?这门看着旧,其实很贵的,它是正宗的金丝楠木做的大门呀。父亲啊——算是把你身上的猎物全卖了,也不值这大门的一个边角。你知不知道呀?” “啊,真的吗?这门看着破破烂烂的,真能那么值钱?臭小子,你干嘛不早说,现在怎么办?你来看看,看有没有踢坏。你先找个东西把那个脚印给擦了,快点——” 顾掬文忙抬起袖子使劲地擦那个灰泥脚印,他趴在门边细细检查起来,看了一会,没发现有新开的裂缝,这才高兴道:“没事,没事。金丝楠木很结实的。要是随便这么一踹,就坏了。那也肯定是假的。嘿嘿……” “臭小子,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父我力气不够吗?” “不会,决对不是。父亲最厉害,父亲最威武。呵呵……” “这还差不多。”顾掬文这小子马上拍马屁。 后面跟着的白衣男子听着这父子俩在这里闲聊,甚觉无趣。可他也不敢靠近。他只想知道他们所说的大哥,是不是就是师傅新收的那个弟子? 只是师傅明明跟他与师弟说的是新收了个皮癞的丫头。也不知这两人口中说的是不是小师妹了? “踢够了,检查完了,还要不要进来?我慢慢等,你们俩慢慢玩……”突然一个凉凉的声音道。 顾掬文抬头,吓了一跳,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长体壮的家伙站在了墙头,正冷冷看着他们。顾昆和顾掬文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开了。 “顾爷和小公子,你们怎么深夜来了这里?”一个他们熟悉的声音问道。 “是丁风。那他是谁?”顾掬文看着抱着双手,斜眼看着他们刚才站在墙头的壮汉。 “他是丁水。不知顾爷带小公子来干什么?” “我和父亲来看我大哥。我大哥在不在?大哥,大哥——”在门口,顾掬文就叫了起来。 “丁先生,我这个小儿子他有点……想他大哥了,这不,非得吵着来看看。我就顺便来送他……” “原来如此。两位请进……” 一听可以进去了,顾掬文来不及等丁风让开门,就从他的腋下钻进了院子。 “大哥,你在哪?我来看你来了。大哥——”“ 端着药正要往里送的顾掬尘仿佛间听到了顾掬文的声音,还在奇怪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了? 就见一道久违的身影象离弦之箭向着她冲了过来。 顾掬尘吓了一跳,她慌忙将手中的药碗向着院中的石桌扔去。同时,她身体向下一沉,大喝一声,“停。” 顾掬文的冲势被她这一喝,终于缓了缓。那药平平稳稳落在石桌上。落地无声。 “大哥——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回来啊?大哥,你有没有想我?”顾掬文还是扑进了顾掬尘的怀中。 “大哥,你知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想你想得都瘦了好多?他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你怎么也不想我?这么多天也不回来看看我?你知不知道,你都好多天没听给我讲课了?你……” 一连串的控诉喷薄而出,顾掬尘被她噼啪啦说的有点发愣。 一抬头又看到丁风领着身高体壮的顾昆走了进来。她忙要走过去,与父亲见了礼。 不想顾掬文忍不得离开她,竟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顾掬尘哭笑不得,只得站在那里不动,恭身朝顾昆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她很尊敬父亲,但与父亲之间却不如顾掬文对顾昆那样随意,“父亲深夜到此,可是家中有什么事?” 刚才看到顾掬文欢脱的样子,家里应该没什么事。不过还是问过,她才放心。 顾昆摇头道,“家里并无事。只是你母亲惦记你,派我与你弟弟过来看看。”他全身上下,仔他细细看了看顾掬尘好一会,见她脸色红润,并没有什么不妥,这几天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顾掬尘听了顾昆所言,心中也有些内疚,想必虽然收到了她的信,但顾垩氏还是不放心她。她又看了看顾昆和顾掬文两人,这两人一定也很担心她。她看这两人一身风尘,忙道,“父亲与弟弟先去洗浴,然后再用些饭食。” 想到顾垩氏,顾掬尘心下一惊道,“母亲一人在家,怎么是好?” 顾掬文抢先答道:“大哥放心,父亲安了很多的机关,我也设了一个阵法在院子里。娘亲不会有事的?” “哦,小文越来越聪明了,那就好。不过,我明天还是随你们回家去。母亲一人在家,倒底是不安全。” 听到顾掬尘终于要回家了,顾掬文高兴得蹦了起来,“好呀,大哥,明天咱们就回家。” “大哥,你倒底在要给谁治病,连家都不能回?我去看看好不好。”顾掬尘想,鲁尧迟早也是要与他们见面的。遂点头。 “他是桃山四老救过来的。我那天本想赶回家中,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桃山四老背他来找我。他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我想着竟然我动手医治了。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就住在这里了。没想到竟惹得父亲母亲为我担心了。” 顾昆听到了顾掬尘的解释,虽仍心有疑惑,但总算完全放了心。 不过他还是奇怪,这人是染的风寒。但陈家庄这么大的宅子,难道就找不到了一两个侍候人的奴婢?非得他闺女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这整天盯着。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说女儿不应救人?但他总感觉这个人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否则他闺女救人也罢了,决不会还坚持在此日夜服待。 顾昆好奇心起,那男子倒底是何方神圣?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9章 凌云志 且不知顾昆见到鲁尧时会认为他是个什么神,但说顾掬尘与新认的大师兄进入客室后两人见面的情形。 她看着这位清风明白般的大师兄,笑得欢喜,“夜已深,大师兄今夜就住在这里?”沈谨余点了点头,并没有推却顾掬尘盛情挽留。顾掬尘看了看这间被褥齐备,桌椅洁净的客房,好象也没什么要她帮忙的。丁云已然将两盏清茗沏上,退了下去。 看着顾掬尘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庄子当成自家一样的往里领客人,陈柬不禁有些好奈。他也跟在了他们的后面。毕竟,他才是这庄子的真正主人。 庄子廊道上的引路灯笼映得他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 室内,顾掬尘和大师兄对面而坐。 看着对面品茶的沈谨余,顾掬尘眨着眼睛问道:“大师兄,你能呆在这里多久?我家在前面的庄子里。明天你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沈谨余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想着她小小年纪居然就能解了他与师傅都解不了的毒,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来,“好呀,我一定会去的。只是我与二师兄一道过来的。也不知二师兄现在到哪里去了?” “你们怎么走散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谨余垂了垂眸,轻轻咳了咳,这才缓缓接着道:“……嗯……我走到此处林子,见这片风景甚好,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然后就不知他走到哪里去了。”原来如此。早听过。这位大师很是疏懒。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 “……二师兄,他居然有时间起你一起。他不是一向很忙吗?” “连你也听过过你二师兄的”沈谨余颇感诧异,“是啊。他一向俗务很多。最近他又领了大理寺侍卿之职。在京时,他与我和师傅负责京中时役的事情。如今师傅在京城,他便主动请缨到京外调查一件杀人案。他央我与他一起。这里有些关于毒药的事情。” 查案子查到想到林中睡觉。这位大师兄确实够勤勉。 二师兄郭立前世因为镇国公府的通敌案而卸了刑部侍郎之职的。 那时新皇步钊将鲁国公通敌卖国的案子交由大理寺辑查。郭立作为刑部最高官员却说此案证据不足。推却了充当案件主理的之职,并且不准大理寺受理此案。 新皇一怒之下夺了他刑部侍郎之职。 却不想于此之时,西凉派十万大军屯兵大齐西部,兵锋直指大齐。而朝中诸将却无人敢应战。郭立却主动请璎亲赴边关领兵。 前世的自己对郭立是感激的,认为他能为了国家仗义直言,不惜己身,什分难得。 哪怕在刚重生到这具新的的身体之后,她对他也是感激的,甚至是崇敬的。可是现在,有什么涌入了她的脑子,让她突然灵光一闪,顾掬尘觉得事情或许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在此之前,她一直将郭立当成了自己恩人般的存在。就为了他说的那一句:鲁国公精忠报国,决不可能投敌卖国。鲁国公不惜己身,半生戎马,实令郭某心敬之。 那时的郭立还洒泪来看过鲁国公。 当时纷扬的小雨打温了他的衣衫,打湿了他披散的长发,他披荆而来,形容狼狈,但却是她那时冰冷心中的一抹阳光,一抹温暖。在那时,在那刻,那是她所感受到了不多的温暖之一。 他当时痛哭他的无能。痛骂着里朝廷的不公。这样不公的朝廷使英雄含冤莫白,怎堪引导万民……。 可是现在想来。如果他的真的象他表现的那样为他们一家的案子尽了力,那前世的自己一家为何还会受灭族之祸? 如果新皇真的因为他的仗义直言而对他生了厌弃,为何还会让受他帅印? 为何还让他亲领三十万大军? 顾掬尘揉了揉眉心。 就在鲁国公府行刑的前一天,郭立就领兵出征了。 现在她细细想来。前世的郭立正因为他为了镇国公的仗义直言的行为,坚持相信镇国公的忠诚的勇直。他才赢得了很多的镇国公旧部义无反顾的追随。他才能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就集结了三十万大军。 而新皇步钊才敢在十万外敌来袭之际,就举刀杀了大齐的一代名将鲁国公鲁诤。并将他们一家尽数诛杀。 正是他郭立给了新皇这样的底气? 郭立,好个郭立!事情是这样的吗?如果是,如果是,顾掬尘的手所握成了拳。 “小师妹,我问你话呀?你是怎么给那人解毒的?你怎么突然就发呆了?” 顾掬尘回这神来,每一次想到前世那桩灭门案时,她的心绪莫名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或者她的这种不自觉养成的习惯还会跟随她好一段时间? “这个呀,很容易啊。因为那些毒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份。所以不能全部驱除了事。” “哦,你不驱除,那他是怎么好的?我观他的生机已现,身体算是康复了。难道说他的身体中依然有毒?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大师兄最善长以毒攻毒。那你最该知道,有些毒对身体是有益的……或者人们不管那叫毒了,叫良药。” “可是你如何区分哪些是对身体有益之毒的,哪些以是要拔除的?两者已经混在一起十几年了?” “这个呀……这是我作为你的小师弟的独门秘诀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也不得不可以,你拿东西来换?” “拿东西换?可以……只是你为什么总是称自己为小师弟。你明明是个小丫头?” “是啊。以后,大师兄,你也要记得,必须称呼我为小师弟?” “为何?你明明是一个女孩子?” “因为我将来想披红跨马,出将入仕,小师弟我要与朝中官司纵论大齐风云啊。” “你,你,你。哈哈哈,小……小师弟,你知不知道。让大师兄称呼你一声小师弟没什么,但你想要出将入仕很难?”沈谨余突然拍桌狂笑起来。拍得已被他放下的玉色茶盏摇晃不止。 “有什么难的?”顾掬尘云淡风轻道。 “……哈哈合……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沈谨余又开始笑。看着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大师兄,顾掬尘深深觉得刚开始见到的那个如谪仙般的人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你可知,对于像你这样的平民来说,要入仕,那是要参加科举的。这是从大齐建立以来,就由大齐太祖皇帝定下来的。大齐几百年以来,太祖立的规矩很多都被改变了,但是只有这科举制度却一直被大齐的历代皇帝沿用了下来。你是女孩。大齐并没有女人的可以参加科举的制度。你如何参加?” “嘿,我可以女扮男装呀。” “你……你,你根本不知此事有多难,哼。你一个小孩子想事情太天真了我也不怪你。但你要知道。参回科举的学子,无论是谁,都要经过很多道搜查,要经过搜身。” “我知道。”顾掬尘还是无所谓的道。 “哈,你知道?你还要这样做?那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躲过那些监人的搜查?”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搜查的?学子要光着身体在独立的房间任几个太监同时检查。你还能说你能过检查那一关?” “我知道。山人自有妙计……”顾掬尘强装镇定道。 沈谨余一愣,实在想不出,倒那时顾掬尘有什么办法?。 “好好好,就算你过这关有办法过去。可是,你可知这样男扮女装,是欺君之罪?一旦被人知道。你的家人瞬时就有灭顶之灾。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知不知道……” “我。……我知……可是,我,我必须这样。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我真的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她想过的。可是她一个乡里丫头。要对付的敌人却是未来的皇帝。 她如果连接触她前世的那些仇人的机会都没有,以如何能将皇帝拉下马? 如何能将前世那些陷害她的势力连根拔起? “这些,你都知道,你还要这样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说师傅怎么又要收徒?原来他收了个小疯子。” “大师兄,大师兄。你放心。就算是被发现了,诛九族。但那也与师门无关的。那诛九族,诛的只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哼,你以为我怕的是这个。好好好,你。小师妹,……哼,对了,是小师弟。你就是这样看大师兄的?” “我,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大师兄你为我担心。我不是冲动。我会做好安排的。我不会让我的家人受到伤害的。就算是我被发现了。他们能杀的也就是我一个人罢了。” 看到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十岁的小丫头,轻描淡写说着如此让人惊悚的话。她的神情还是那样的郑重。 他心中对师傅他老人家的佩服突然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师傅他是怎么从天下这么人中找到这么一个奇特的疯子的? 怪医门,怪医门?真是一一窝子怪人。 他一直觉得二师弟,就已经够怪了。 可是就算是二师弟在这个小师妹的面前,肯怕也只能甘拜下风了。二师弟,他一个贵妃的亲弟弟,却要学医。而等学医有成后,却学而不用,根本不行医。他又入朝为官,去审什么案子? 在这里腹诽旁人的沈谨余不知道,他自己在世人的眼中更是是怪人中的怪人。 “疯子,疯子,都是疯子。”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0章 都是疯子 “不疯魔不成活,疯子就疯子?” “什么意思?”沈谨余俊美无双的脸蛋,此刻跟个孩子似的,充满了好奇。 顾掬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地在屋里中转着圈,还摇头晃脑,“就是说,做一件事,没有走火入魔也要做的疯子精神,是很难做好的。” “……嗯,倒是有些道理……”沈余细细地想着。 他看着顾掬尘小小的脸庞,还稚气的年纪,沈谨余觉得他有义务最后郑重的告诫这个刚认的小师妹。 “小师弟,我观你小小年纪,就能治好我与师傅都无能为力的病,你的医学天赋实是非凡,其天份更是在我之上。你何不在这世间行医为生?现在的世上,女子少有行医者,你若行医,生活必然是无需担心的。何必去参加什么科举?”沈谨余语声温和,透着一股善意的执着。 “哎,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个世上,治了病,救不了命。我的事,不是医术好就能解决的……” 沈谨余被顾掬尘话声中的沧桑听得吓了一跳,“什么,你也不打算行医?哦,天啊。这都什么事呀?二师弟不行医,你将来不会悬壶济世……,这算什么事。……哎,我不行医……是因为性子太懒惰,有点时间都花在研究毒药上了。……可,你没必要啊。你这样的天赋……这不是浪费吗?这,这,……天啊,师傅倒底由了三个怎样的徒弟呀。”看着大师兄在那里夸张的长吁短叹。 顾掬尘也想抚额长叹。老天请还给她那个如仙如画的大师。这个象话唠般的,您先收回去,好不好?顾掬尘在这里腹诽。 顾掬尘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谁让是大师兄带的头呀?再说我也不是不救人。我一定会救我所能救之人,治我能治之人,医与我有缘之人。” 沈谨余终于从坐着的椅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哎小师弟,你怎么可能如以说?这与我有何关?我……我只是不惯与人打交道。我……” “我不是想怪磊师兄了你……淡定,淡定,我是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想以怎么样的方式治人?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救人?这些是我们做大夫的权利,是不是?” “哎,你倒是能说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谁让师傅那么多求着当他的徒弟的人他不收,非要收我们三个?哈哈哈……三个疯子……哈哈……都是些疯子。妙妙妙!我也觉觉我是疯子了……哎也许我在世上的眼中,很早就是疯子了。” “好,不错。要不要跟师傅说一下,将怪医门改成疯子门算了。大师兄你说好不好?”顾掬尘笑嘻嘻道。 “啊,拉倒了。还是不要举动去他老人家面前讨打了。想来,师傅他老人家大约也没将怪医门的希望寄托在我们三个的身上?……是了,怪道他老人家非得帮我们收了那么多的徒弟……嗯,哎,我的徒弟最多,好象有九十多个了,二师弟才十多个,师傅他老人家最是偏心眼啊。干什么我的徒弟就那么多,二师弟的就那么少?我自己的徒弟我有很多都不认识,有一些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师傅说,这以后他收的徒孙就算在你头上了。还好,我的徒弟数目也就这九十多个了。……二师弟的也不会再多了……哈哈哈……只剩下你了……” 顾掬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可以这样的吗?真是长了见识。 “好呀。反正那些徒弟也不用我教,只要他们不给我惹麻烦,我管他们做什么?” “呵呵,不惹麻烦……嗯,但愿。或许你运气好,那些人不会给你惹麻烦?” 看着沈谨余的表情,顾掬尘警惕起来,“会有麻烦?” “肯定呀。你以为师傅他老人家是那么好相与的吗?他都是欠了人家的,赖了人家的帐,所以迫不得已就收了那些人当徒孙。你知道二师弟此次出来是查什么案子吗?” “是什么?”顾掬尘真是好奇了。 “就是查他所谓的徒弟关敬贤的案子。那个关敬贤比他都大,他还要去管这些琐事。嘿,真是让师傅他老人家坑得没法子呀?” 顾掬尘却被这个案子本身吸引了,“关敬贤杀人?” “是呀,听说这位关敬贤是京城出了名的君子。最是守礼之人。但那天也不知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却公然在皇宫,在太后的寿宴之时,杀了平远王的继世。” 这案子还是发生了吗? 这案子在前世就成了一桩悬案。明面上,这案子是最简单的一个案子。杀人者,证人都在现场。关敬贤根本无可抵赖。可是这案子也透着无比地古怪。 这关敬贤就算是再蠢,对那刘氏就算是再恨,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而且是在皇宫里,是在太后寿宴之时,当众杀人。这不是和太后过不去吗?这不是和皇家过不去吗? 几位刑部查案高手经手也没能查出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怀疑状敬贤是中了某种盅术之类。皇室对此事也很重视,这种在不知不觉中就可能控制人行动的事,没有人不害怕? “那关敬贤是二师兄的徒弟?”前世从示听说过关敬贤行医啊。 “别说你没听过,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听师傅说。是因为他妻子身体多病,当今世上也少有女人行医的。男大夫给他妻子看病又多有不便,所以他就跟师傅学了一些妇人调理方面的知识。” “哦。这样。就因为这样,师傅让代二师兄收了这个徒弟?不对,这种事也要当师傅的管,这与当师傅何干?……我的天,以师傅这个德性,……不,以师傅他老人家那个品性,他会给我收多少个徒弟?嘿嘿……真是天下没人的午餐呀。” 沈谨余看着顾掬尘转着大眼睛,在那里东拉西扯,就是不说她是如何给陈柬治伤?不禁心道,好个小狐狸。 “小师弟,倒是相信我,初次见面就将心中所想最大的秘密告诉我,也不怕我将你的事告诉旁人。比如……”沈谨余的跟光看向门口。 顾掬尘眨了眨眼,“大师兄是江湖有名的六君子,怎会不守信任?嘿嘿……再说我竟入了怪医门,做了你的小师弟。这等事不与你打招呼,等到大师兄将我的事与更多不知情的人说了。那样不是更不好了?” “那你怎么不如此交待师傅?你不怕师傅说出你的女儿身?” “呵呵,师傅他老人家说话向来不靠谱。他说话的没几人会相信的。况且他爱酒如命,喝洒的人喜欢人说醉话……,所以他的话的可信度……” “哦,原来如此。不知小师弟,要怎样才肯告诉我那驱毒之法?”沈谨余决定不再跟顾掬尘转圈子。夜已深了,他又犯困了。 “呵呵,这个呀?……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猎人,我还有个弟弟也要当猎人。所以……那个猎人需人打猎,那个……打猎他需要林子呀,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所以……” “小师弟,你要什么就直接说了。不必吞吞吐吐。正好,我还有见而礼没有送给你……”沈谨余的语气居然非常的和气。 “呵呵,就是……我想要一座山,或都是一座庄子……一片一百多亩的田庄也行……我很好说话的……” “就是这个。你痛快地说不就完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我在崎州还有几座山庄。那里我从没去住过。送一座山给你并无不可。……不过,看你这样子,你刚才你所说的事,你真不是开玩笑,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那是,如果她的事发了,那可真是诛九族的大罪。她怎么能让顾昆他们因为她的缘故再来个灭门惨案?那是逃跑的窝越多越好呀。 人说狡兔三窟。其实窟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但看着大师兄如此痛快的样子。顾掬尘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也有些脸红。 “好,我这就告诉大师兄,此驱毒法称为换血大法。” “什么,换血大法?换血大法?……这怎么听怎么是邪术?……这不是魔教的邪术?此法怎么操作?……” 啊的一声,站在门口的陈柬不经意也发出一声惊叫。陈柬知道,屋中的两人早就知道他站在了门口,却并没有停止说话,想必是并不忌讳他听到的闲聊。可是他这么一想,就听到他所听的内容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离经背道。这下好了,他走了不是留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一个小姑娘,居然想要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他惊得那一刻都忘了呼吸。 真是闻所未闻。这是在戏文里才听说过的情节呀。那位女附马,据说也是当年齐太祖酒醉后虚构出来的。几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女扮男装而参加科举的人。 他才刚刚调理好自己的情绪,但他又听到了什么?换血大法?这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事呀。 明明顾小丫头,给他治病时,并没有动用什么换血大法呀。还是在他不知不觉中用了此法? 陈柬的脸色有些苍白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虽然比起别的这个年纪的少年成稳很多,但这些悚然听闻的东西听得太多,他也有些头脑发昏。他努力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走了进去。 陈柬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月华君,我是陈柬。一直没有机会感谢月华君在我年幼稚之时为我医病之事。多谢了。”说完他青衫飘飘,朝沈谨余行了一礼。 “只不过是多年前的旧事,提它作甚?此番不请此来,唠扰阁下了。” “何谈唠扰?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唤一声就是,小厮一直就在门外听侯差遣。”两人又相互客气了几句。陈柬这才告辞离去。 看着陈柬的背影,沈谨余叹道:“其人心性之坚,乃是是我平生之仅见。” “哦,没想到大师兄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或许这世上还有比他能忍,能容之人,但是我不是没见到吗?” “哦,那师兄能告诉我,这些年你又与多少人打过交道?” “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嗯,但确实不错。反正我是没有他那样的坚忍的。我要是长处受这种毒的折磨,一定,每天都大叫大嚷……我丫的吵也吵死个人给我垫背。” “小师弟,继续跟我说说你那个换血大法。” “嗯,做换血大法的那些东西都在葳蕤庄。此法,需得我用那些东西做示范才能说清楚。”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1章 追来 “这个,那个……”沈谨余正不知如何解释,就听院中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顾掬尘隐约还听到了顾掬文的声音,“怎么回事?走,大师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沈谨余其实是想先睡上一觉的。他对什么样的热闹都不感兴趣。可是顾掬尘根本就没有等他回答,就拽着他的袖子,直接拖着他往外就走。 沈谨余的长眉微不可觉的皱了皱。拽着他那只雪白袖子的小手也不知洗没洗? 两人施展轻功,身形连动了几下,就来到了庭中的院子里。顾掬尘向院子中一扫。看到顾昆和顾掬尘已站在院中,正仰着脖子身上看。她也向上看去,就看到,在数盏灯笼光的应当照下一身的红衣的红魅儿临风立在屋顶上。在她东西两方立着风云两个小厮。 那红魅儿的一身红衣好象又在哪里刮烂了。她的形容略显儿狼狈,与那一天过来时唯一不同的是,她手中所拿的武器不知为何变成了一支锋利的马槊。她冰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恶魔。 有夜风吹过,似乎那身红衣已遮不住红魅儿玲珑的身体了。 为袭击做好了准备的红魅儿,没有攻向身后的丁风、丁云两位小厮出招,却向疯了一样向着拿郎牙棒的桃山老大冲了过来。 她的马槊闪着嗜人的寒光,“桃山四鬼,他呢?他在哪里?他到哪里去了?……你们说……他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你们拿命来——他是你们害死的。是你们害死了他,对不对?你们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你们去死——” 桃山四老象是也被这红魅儿一次一次的主动挑衅给惹怒了。他们四人飘身而上,几乎同时落到了屋顶,“哟呵,死女人,你居然还有胆再来。嘿。看咱们今天桃山四老将你打得满脸包。”说着桃山老大抽出了他巨大的郎牙捧。最先郎牙棒与马槊迎面相撞。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振着人的耳膜轰隆作响。 “操家伙上啊。这臭女人竟敢骂我们是鬼。你才是鬼,红衣女鬼。哼,吃我一伞。”桃山老大的粉红大伞向着红魅儿罩去。顾掬尘撇了撇嘴。这怎么看,怎么象是去给红美人送伞,这是怕她被月光给晒黑了吗? “啊,臭女人,疯女人,你真过来了……你不要过来,你再要过来,再过来……我真的要打你了。”抱着狐狸的也不知现在排第几位的大叫起来。 “老三,我来帮你。这个女人她是举动挑衅的。师傅说了,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要最先保护自己。”这位应该是老四了。 “对啊。兄弟们一起上啊。打啊——” “小爷爷,我也来帮你了……啊呀,看我的流星追月千里神风箭来也——”顾掬尘看到,人小腿短的顾掬文走了过来。只见他反手抽出背后的小弓,他沉身迈步间已弯弓搭箭,一气呵成,话出,箭射。 顾昆来到顾掬文身边,看着儿子说射就射,不由惊道,:“小文,你又不知道桃山四老与这位红衣姑娘是怎么回事,干嘛就放箭?” 说是迟那时快,红魖然只将马槊一抬,就将顾掬文的箭挡开来。她平常媚如丝的眼睛此时却只有冰冷。她瞪着顾掬文厉声道:“小孩子,不要放肆,不要找死。” “哼,你这个红衣姐姐一看就不是好人。深夜到别人家。张口还要杀人。一定是坏人。”顾掬文对着红魅儿毫无畏惧道。 他转身看着顾昆,“父亲,这女的不是好人。我们帮那四位小爷爷。” “哎,小子,你的箭术不错,可是你这称呼不对呀?爷爷就爷爷,怎么成了小爷爷?”桃山四老向来是好热闹的家伙。他们一边与红魅儿刀光剑影打着,还有空与顾掬文聊天。 “小爷爷不好吗?嗯,那就桃花爷爷好了。” “桃花?不错。桃花爷爷本事很大,小子,我们不要你一个小娃娃帮忙。你呆在一边看着就行。嗯……顺便学几招。放心,我们不收钱……” 此时的红魖儿身前是桃山四老,顾昆和顾掬文几人。身后有陈柬的风云两位小厮也向她攻来。她已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中了。 看来这红魖不知是在哪里受了刺激,又返身去找鲁尧,却找不见了他,这女疯子就又找到这里来了。 顾掬尘起到可能就是因这个女人,这才给了前世那些想害鲁国公府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一想到这些,她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她右手一探间,一把闪着蓝色光的银针就向着红魖面门而去。这是她特意制作的带毒的防身暗箭。 让这该死的红魅儿开出满脸的红桃花,让她这张迷惑人的祸水脸再也迷惑不了大哥。再也不让她还有机会害人。同时,丁风丁云同时出手,向着红魅的致命之处刺去。 “不要,你们不要杀她。住手,快住手——”鲁尧听到了红魖的声音。不顾还虚弱的身体冲了出来。他刚冲出来,就看到了让他心惊胆颤的一幕布。他强提内力,就想飞身而上。无耐他的身体还未好,飞到半途就掉了下来。幸好,顾昆反应迅速,键步而上接住了鲁尧。顾掬尘的心思都在红魅儿身上,却是晚了一步。 “魅儿,我没事。我没事,你快走。你们不要杀她。她是来找我的。你们不要杀她——”听到他这一声喊。刚才还懒洋洋呆在顾掬尘身旁,好象要睡着沈谨余,突然动了,众人只见到白影一晃他就到了红魅儿身后,然后他广袖一扬间,那几只眼看就要射到红魅面上的银针突然就拐了个方向,朝着天上飞去。 “大师兄,你干什么帮这个妖女?” “哦,我……我不该帮她吗?……我救错人了吗?可我看那位公子好象不想看她出事呀……而你好象很在乎那公子……” 顾掬文挠着脑袋,一脸困惑转身看着追出来,脸色苍白的鲁尧,“鲁哥哥,这红衣女人倒底是谁呀?大哥,我们倒底要不要动手啊?” 顾掬尘恨恨的看着鲁尧,恨铁不成钢呀。这个被美色所迷的大哥一定不是她大哥? 顾掬尘提起一口真气,声音朗朗在院子里回响,“红魅儿,我大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那样折磨他?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们救得及时,他就要死了?就要被你活活折磨死?……你每天给他喂毒,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好狠的心肠,好毒的心肠——”如雪月光照在红魅儿身上。照得她的脸色更白了些。 顾掬尘人小,声音却着实不小。 红魅儿看着顾掬尘,看着这个小少年大眼中冰冷如雪的眼神,她的心弦莫名其妙的颤了颤。 这小子是谁?为何有对她有如此刻骨的仇恨? “……你,你还好。他们待你怎么样?你……”她低头看着正仰头看着她的鲁尧。因为鲁尧的叫喊,因为沈谨余的制止,屋顶上的桃山四老与丁风、丁云都暂时停了攻击。 “放心,肯定比你待他好……他很好。只要你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好得不能再好了。……他没有被你折磨死,真是饶天之幸了。怎么你还不死心。非要将他弄死你才放心吗?” “我,我没有。我不是想……你是谁?” “他是救我的小大夫?”鲁尧转头看着顾掬尘,“顾小哥,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了,你让她走,让她走——” 顾掬尘还没有回答,桃山四老就在屋顶上跳着脚反对。踩得屋顶的瓦片咔咔响。再次被吵醒的陈柬带着丁山、丁水一起走了出来。丁山一走出,就看到了桃山四老跳脚的这一幕,不禁连连叹息,他和丁水又有得忙了。刚盖好的屋顶啊。 “不行,打她!” “揍她。” “你是傻子吗?她给你吃毒,你也吃?” “你肯定是真傻?她这样坏,你还要放她走。你是脑袋肯定是被石头砸过?” “哎,你把左脚抬起来。” “干嘛让我抬左脚,抬右脚不行吗?不对,我干嘛要抬脚?” “先练习一下,一会咱们四个一起踢她。你左脚,我右脚……” 鲁尧根本没注意到桃山四老在说什么,他跑到那屋顶下面,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着红魖儿,“你走。我决不可能让你杀了我父亲的。你母亲的死我也替你痛心。可是这一切的源头却是你父亲。要不是你父亲当初从我们大齐将她抢走。就不会有那些事。我知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拿走就是。但只要我活着,就决不可能让你再动手刺杀我父亲。” “什么,她还想杀父亲。她,不行,她决不能走。我决不放她走。” “父亲?尘儿啊。你什么时候又认了个父亲?”不想顾掬尘这边正满腔愤怒,顾昆却走到了她旁边,不解问道。 顾掬尘一腔愤怒,立时泄去了不少,“父亲,说错了,是这位鲁公子的父亲。” “顾小哥,你放她走——”鲁尧恳求道。 “不行,她居然敢刺杀当朝大齐镇国公。此乃杀头之罪。怎可放她走?” “顾小哥,算我求你了。让她走——让她走——” 沈谨余让他们吵得头昏,打着呵欠问道:“小师弟,我倒底听谁的?” “哼,你是谁的大师兄妹就听谁的呀——” “那好。你们快点我……呵欠,我有点困了……” “鲁大哥,你醒醒。这个女人她是你家人的仇人?难道你这样放纵她,竟是不将你父亲的生死放在心上吗?她可是想杀你父亲之人——” “我不是,我不是这样想的。她曾经救过我。我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我不能。” “那你就打算这样永远纵容她。因为她救过你。所以你允许她杀了你的父亲。” “不,决不是这样。” “那你总得想个解决的办法?” “我……我。你,……你。红魅儿。” 鲁尧看向站在屋顶的红衣女子,突然涩声道:“红魅儿,你听着。将来,如果你落入我手中,我会放过你三次,以尝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三次之后,你与我便是生死仇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晚是第一次。你走,走——”鲁尧的声音蓦地拔高,“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2章 告白 顾掬尘看了看鲁尧,又看了看红魅儿,长叹一声。 “大师兄。放她走。” “红魅儿,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小师弟面前的。竟然我小师弟不喜欢你,那你这个天涯门之人就不要再来惹他。我小师弟是我怪医门之人。若你敢伤我小师弟一根寒毛,那就修怪我怪医门不顾江湖道义了。怪医门必对你天涯门不死不休……”如泉水般的清冽的声音缓缓地说着。那一股与生坐具来的霸气,却让任何人也无法忽视。 这一刻,天不动,地不动,风不动,月不动,人不动, 顾掬尘却心中感动了。多好的大师兄,头一次见面,他就这样维护她。好人啊。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除了来自家人以外的,对她的毫不原刚,毫无理由保护。她喜欢,护短的大师兄,威武! “大师兄,谢谢你,谢谢你这样保护我。嘿嘿嘿,有你这样的大兄可真好……大师兄霸气侧漏。” “怪医门?你原来就是那个毒医,沈谨余。哼,毒医又如何?你以为你是毒医,我就怕了你?我红魅儿决不受人威胁?” 红魅儿持着马槊放着狠话,但沈谨余就在她旁边一丈开放。她手中的马槊却动也未动,而且,顾掬尘眼尖地发现,她还往后退了一点点。所谓,色厉内茬就是指的她现在这样的情形。 “走——红魅儿。你好自为之。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天涯门?天权老人?我们怪医门向来没有将那好名好利的天权老人放在眼中。”沈谨余半眯着眼睛,开始打着呵欠,懒洋洋的对红魅接着道。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却让所有人都听出了铿锵金石之意,其中的威胁意味,也让红魅儿脸色更是苍白了,她抖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涯门的人?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大约是这一会,沈谨们的招牌面具取了下来。是以红魅儿便不识得面前之人便是名闻天下的月华君。她只知他是毒医沈谨余。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做?你知道你是谁吗?哼……你是天权老人的待妾。你是天涯门的四大护法之一。你还是北漠的十三公主。” “你……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 “哎,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的那位公子,你最好放手。这一点,你必须牢记。那公子是清白世家的大公子。你竟以身作价,换得了这一身的功夫。就不要再妄想你那些不能奢望的东西了。哎。我是一个懒人。本不管你这这些事。可是我的小师弟好象十分关心下面的那位公子……不得已,我也只好提醒你几句,你还是莫要招惹下面的那位公子了……嗯,好象又说了一遍。我一犯困,就好重复呀。十分抱歉……”顾掬尘听得翻白眼,不是重复,是有点絮叨。 “什么,红魅儿,你,你怎么可能……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有了一身真力?你,……你怎可如此自轻自贱?”鲁尧苍白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自贱?……我能怎么样。我只是想给我母亲报仇而已。我只是想能活着报仇而已。我只是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北漠人说我是大齐……他们都会防着我。大齐人又说我是北漠人。他们更是仇视我。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你会如何做?……阿尧,你说阿尧……我能怎么办” 红魅儿情绪突然变得有些颠狂,站在屋顶,哭喊道:“……我……我不想,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要这样伤害我?我没有对北漠人、北齐人做过任何错事时,他们就开始对我恨,就开始怨我。那么我让他们恨我恨得有理由,就像他们骂我的那样。我给他们恨我的理由,这样多好,是不是?” 鲁尧看着已经泪水涟涟的红魅儿,喃喃道:“……我,我永远不可能是你。所以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哼,……因为这个世界的人都恨你,都怨你,你就要有这个世界的人都毁灭吗?可是,你的母亲她是爱你的。你想过她吗?她想你变成这个样子吗?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们对你的恨,缘于你的父母。你为何不去怨恨生你爱你的母亲,却知道去怨恨他人?是因为,你的母亲给了你爱,你的父亲给了你命。那些恨你的人,因为他们不喜欢所以你就要伤害他们吗?所以你就可以毫不愧疚去伤害他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冤有头,有债有主……你竟不知恨所起,亦不知怨从何而来,你在这里悲愤什么?……尔将仇恨入此生,一腔悲愤渡余年。你以怨恨之眼看世人,世人还之以怨恨罢了。你何来如此的悲愤?。” “你……你一个小孩子凭什么来教训上我?” “哼,我不是我要教训你。我只是不明白,难道因为你母亲之死,你便要杀尽这天下人吗?以你之言,北漠人可杀。北齐人可杀。那这个世人何人不可杀人?难道是西凉人?是西凉人——你,原来是这样吗?原来全是你——”顾掬尘质问道。 红魅儿蓦地脸变得煞白。在如银月光下,竟是白得透明了般。这是心虚?顾掬尘看到了。她的心虚和惶恐在月华下无所遁形。 顾掬尘也愣住了。难道这才是事实?因为恨,让这红魖要儿失了理智,竟投靠的是西凉人?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鲁国公一家就成了她报复的磨刀石。所以前世的在西凉犯边之时,就是鲁国公一家被诛杀之时吗? 似乎全身的血都涌上顾掬尘的头顶。 她,她……真该死啊。 她真是不可理喻,如此的不明是非之人!一直紧盯着红魅儿的鲁尧也惊住了。 “魅儿,你真的投靠的是西凉吗?你,你不要骗我?你骗不过我,你的眼睛骗不了我。我见过你曾经的洁净无诟的模样。你是不是心虚,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你……你,你竟糊涂至此吗?” “你看得出来,你能看得出来吗?我为什么不能恨?他说得对……无论是北漠人,还是大齐人。我都恨。……都不是什么好人……都该死!这世上,没有了北漠人,没有了大齐人。是不是就没有那些恨?没有那些弄不明白?就没有什么北漠人,就没有了什么渠州的嫡长女,……哈哈哈……是不是。以后只有西凉人,以后这天下就是西凉的。阿尧,你说。这样多好!竟然没有了大齐人,没有了北漠人。那我们之间的恨是不是就不存在了。是不是你就能永远呆在我身边了?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恨?哼。我怎么能不恨?在我走投无路之地。我以为遇到了那样慈祥、那样仙风道骨的老人。我以为他救了我?可是没想到,那样仙风道骨的皮囊下却有那样龃龊的灵魂,是那样可怕的灵魂……” “他怎么啦了?红魅儿,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他是天权老人?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天权老人的。那个什么天涯门竟待你不好。我便帮你灭它们,可好?魅儿,你莫要伤心,莫要哭了。”他说得异常温柔。 看着这样的鲁尧。红魅儿哭得更伤心了。泪水在月色的下如玉生辉。 红魅儿临风而立,闭了闭眼。似乎下了莫大决心道:“阿尧,你放心。那一夜我给你的身子是清白的。”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丁风突然一个跟筋从屋顶直接栽下来。丁云马上跟着,也跃下了屋顶。 顾掬尘也惊得张着大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还是凄风苦雨的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一会,就成了以身相许的情深似海。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无可捉摸啊。不对不对,这女人好不要脸,竟然夺了她大哥的真操。还这样站在屋顶上,当着这一院子,老的老,小的小说了出来。太丢人。她听得都觉脸红。她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顾掬尘看着还立在那里的大师兄。沈谨余似乎也没想到,这红魅儿话风陡转间,就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连他这样云淡风轻的人,也差点让红魅儿给惊掉了下巴。 那红魅儿好象不知什么叫尴尬,还在那里娓娓说着,“阿尧,我想的一直是你。你要了我的身子,……我……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也没有怪过你。我也希望你莫要后悔,莫要恨我。……我只是告诉你……我向草原的长生天发过誓。我这一生,只会与我所爱之人共赴巫山。我虽然名声不好。可是我从未与别的男子有过肌肤之亲。我没有,从没有……”她的眼泪簌簌而下。 站在下面的仰着头的鲁尧,听着红魅儿的深情告白,脸色时红时白。他的眼神左睢右瞧,就是不敢与红魅儿炙热的眼神对视。 “你的身子还长在你身上。鲁大哥,什么时候要了你的身子了?”突然间,一个清亮亮的童音加入了这一场深情告白。 咳咳咳,这回院子里,想起了的咳嗽声更是此起彼伏,简直是咳得惊天动地了。陈柬强忍着脸上的红胀,手都有些抖。山、水、风、云四小厮早就咳得岔了气。 顾昆更是想将顾掬文的嘴马上捂上,不想顾掬文又蹦出来一句,“臭女人,就会骗人。你的身子好好的还在那里,就会睁着眼说瞎话。哼,坏女人——”这回,好象连月光都尴尬起来,树叶婆娑间,塞成了一地颤抖的影子。 “不要说了,快走,我们回去。”顾昆将手死死捂在顾掬文的嘴上。 丁云、丁风刚向陈柬看去,看到他也点了点头。两人也让开了,跳下了屋顶。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3章 奈何 远远的顾掬尘还能听到顾掬文不甘心的愤愤之言,“父亲,你干嘛不让说……我说错了吗?我说错啥了……那你说说看,我倒底哪里说错了?……你们大人怎么这样?说不过,就只会以大欺小,哼……” 顾掬尘听得摇头不止。 此事本就是少儿不宜参予的。父亲又怎么跟他说得清?大人之间的这些爱恨情仇有时连大人们自己也分不清是是非非? 沈谨余看着顾掬尘,见她只定定看着红魅儿,眼中的燃烧着悲愤的火苗,她的小手早就紧紧所握成了拳,以致指尖都握得发白了。 顾掬尘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依她之意,这个红魅,定然是留不得的。且不说她在江湖上作恶心多端,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杀她,她也死得不冤枉。 这个无耻的红魅儿,前世灭门之仇定也有她参与,她得死。 可是她看着鲁尧,看着他凝望着红魅儿时眼中的深情。顾掬尘就只能长叹一声,看来今天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将红魅儿杀了。 “阿尧,陈尧。”红魅儿的眼中似乎只有鲁尧一人。 她对月站在屋顶,飞吹红衣,一眼望去,透过那如血衣袂看去,连这月光似也染上了血色。翘檐飞凤在月色的投影下,将她的影子拉成了长长的一条,然后风过,影乱,最终碾碎在片瓦屋脊里。 “阿尧,我告诉你,我刚才杀了他,我杀了他。哈哈哈……他是你们大齐武林中的神,他是古道热肠,他是扶危济困,他是高风亮节的神,你们心中的神……可是那又如何?在我眼里,在我面前,他就是一砣屎,一砣臭狗屎。现在我将他杀了。将他剁碎了,喂了狗。……他终于去了他早该去的地方。他装了一辈子的好人,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他是好人,……哼,可是他不是……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们以为的那样的人。……有那样的无耻的灵魂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做好人?不他连人都不配做,他不配……他只配喂狗。他再也不能恶心到我了。我终于能好好吃饭了……阿尧,阿尧……哈哈,你为什么不能早生几年?那样我们就会早一点认识。若早相见,就不会在我母亲死后,不会在你父亲杀我了母亲之后,我还会喜欢你。哈哈哈……要么。我晚生几年,如果我晚生几年,那样,我们即使认识,也将是生死仇人……自开始便是仇人,那样也好,……人生若只如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若只如初见,只若初见……” 顾掬尘看着那红魅时哭时笑,其状竟如疯颠了般。她又看向已跌坐在地的鲁饶,惊诧发现竟不如何时,鲁尧面上早已满是泪痕。 顾掬尘突然觉得头大如斗。如此境地,如此情境下,她纵是再想杀红魅儿,也无法不手。她手中的带毒银针松开了。 看懂了顾掬尘的无奈。沈谨余余扬了扬大袖,轻盈从屋顶飘身而下。 “哎。真是无聊。太无聊。什么情,什么爱……转眼都成空。”沈谨余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只青花酒壶。他仰着头喝了一口,大声对月吟道,“怕相思,忆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一丝……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人到情多转情薄,而今真个不多情……梳洗罢,独倚望江蒌,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晕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少许洲……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各万缕。……哈哈哈,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悔当初相见。哈哈哈……”他喝一口酒,就咏一句诗。他缓缓而行,缓缓而吟。 月光扑伏在他的脚下,他身上有星光相约凝聚,清辉璀灿。他象落入凡间的仙人,神秘,而又孤独。顾掬尘纵是满腹心思,也不禁心中喟叹。 大师兄,这咏的是鲁尧,还是他自己。这般对月成饮之人,这般伤怀之人,是在叹旁人,还是在叹自己…… 竟知相思了无益,又何必吟相思。 难道,大师兄他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情伤?难道这就是他轻易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缘由? 哎,人生而多艰,生而多艰啊。 顾掬尘一抬头,看向屋颀上那个红衣女子之时,却不知那红魅儿不知何时早已离去了。只余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的鲁尧。他还在那里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那个早已没了红魅儿的屋顶。 顾掬尘走到鲁尧面前,扶着他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大哥,你与她是有缘无份,还是早点将她忘了。” 不料,鲁尧却紧紧盯着她,问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好?不要说什么医者仁心的鬼话。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待我不同。” 顾掬尘一愣。怎么扯到她的身上了?她在跟他谈红魅儿呀。 为何待他好,这事要她怎么说?难道说他是她前世的亲大哥。就算她说出,也不会有人信啊。 她对着鲁尧,恨恨道,“你别想岔开话。我说的都是为你好。真的是为你好。”顾掬尘苦口婆心,丝毫不在乎她已在鲁尧的心中成了长舌之人了。 这红魅儿,无论如何也不是大哥的良人啊。 有家仇国恨掺和在里面,这样的感情,哪里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哎,我怎么感觉你是我娘亲啊。顾小哥,我的事不要你管。别忘记了,你只是个大夫,不是我娘?” 顾掬尘听得一呆。叹了一口气。 这是说她未老先衰吗?她才十岁,怎么可以象他娘?最多象他妹妹?看顾掬尘扶着鲁尧行走颇为吃力,丁风丁云两来都走了过来左右两边扶住了鲁尧向内室走去。顾掬尘缓缓跟在鲁尧身后,竟是早就忘了还要跟陈柬打声招呼。 霎时,人都走了。只留着陈柬与丁山丁水还站在这一院清冷月光中。 …… …… 四面绿色,天空蔚蓝。林中鸟儿叫得悦耳。 在那一座青碧色的翠竹中。却有窸窣衣襟摩擦声传来,不一会又有卡吱卡吱人走到竹制地面的声音。 一个梳着两丫髻,着一身靛蓝细布对襟衫子的女子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她长得眉目清秀,面色红润,大约十三四岁左右。于这身素色衣衫下,只见她着一双桃红色如意花鸟纹的绣鞋。 女子揉着眼睛,低头间就看到了她穿着的漂亮绣鞋。就听她啊的一声,刚才还半睡半醒的眼睛也蓦地睁大,“啊,怎么将这双绣鞋穿上了。是了,是昨夜放到床上了。难道是晚上掉了下来,所以今晨我就顺便穿上了 ?这绣的花可真好看。还是留着虎哥过来的时候再穿。虎哥最受干净,他上课也喜欢大家安静些。穿上这软底的绣花鞋,走在竹楼上就没那么大的声音了……也安静些。” 她这样喃喃自言自语,竟是弯腰一把将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她就那样只着一双雪白的罗袜,踮着脚又走了回去。 “咦,敏儿,你做什么?怎么将鞋拿在手里,脚上却只着了罗袜?哎,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鞋子买给你,就是让你穿的。你干什么却将鞋子捧在怀里。难不成,你竟想穿在手上不成?哈哈哈……”俞桐本是随口一说,但想着如果叶敏手上穿着这双绣花鞋的光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叶敏让俞桐抓着她穿着袜子的样子,本就脸红了。此时又听俞桐故意笑话她,不禁羞红着脸嗔道:“桐哥哥,说什么呢?” “敏儿妹妹,你与你的桐哥哥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呀。”赵二斗托着声调故意怪声怪气地说道。 “就是,何事这么开心啊?”庞重石瓮声瓮气十分不满,“虎哥,好几天都没过来了。你们也不知道担心。有这么好笑吗?” 叶敏低头,看到起早出去缎练回来的俞青几人,“大哥,青哥哥,你们就回来了。”她看到几个都大汗淋漓的坐在下面竹楼外的栏杆处,他们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看得叶敏脸又红了红。 她长得清秀,加上这几个月,顾掬尘将他们的生活安排得妥当。 不过几个月,她不便红润了不少,还长高了一些。 “啊,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还没做早饭啊。你们等着我。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不用急,敏儿妹妹,我们今天是特意早点回来的。早饭,你慢慢做就成。我们还需要商量点事情。” “妹妹,你等等我。我来帮你烧火。” 俞桐走下竹楼,赵二斗朝他挤眉弄眼,“啊呀……桐哥哥,你是不是也送我一双绣花鞋啊,奴家也要一双绣花鞋——”听赵二斗故意调笑他,俞桐憨厚的脸也有些恼。 他伸手拍了赵二斗一下,“说什么呢?你以后不也一样要说媳妇?虎哥说了,只要你有相中的,他负责帮你操办……” “我是在说你,你却又说到我头上。咱们现在日子刚好点。哪有那些心思?我又不是你。你与敏儿妹妹是自小定的亲。又是两家老人离去时,都嘱咐过的……”赵二斗说到这里,却蓦地停了口。 俞青高大的身子也弯了下来。他的母亲都在当流民的这一路上死了。他今年不过也只有十三岁,前一阵子腿伤好了后,他就和庞重石跟着顾掬尘开始习武。 这一阵子吃得饱,穿得暖,他更是见风就长,几个月不到就长得又高又壮了,跟原先瘦得竹杆似的他象变了一个人。 “哎,要是我们早点遇上虎哥这样的人就好了。我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病死了。虎哥医术好,心肠又好……可惜。我娘她没能挺过来……”此时,俞青高子的个子一下子卷了起来,蹲在了地上,他大眼竟还有些红。 “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做什么?虽然虎哥来了信,说这一阵子有事不能过来,交待我们按他在时一样,按规矩练习。但我们竟然商量过,还是到葳蕤庄去看看为好。万一,虎哥真个碰上了事,我们也能搭把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4章 二师兄 夏天刚过,秋阳扑天盖地撒开来。五男一女的六个少年正在赶路。几个少年着一色的青布短襟。其中一人有如鹤立鸡群高出另个几人一长截。那唯一的女子在青色对外着了一件略淡的浅青色襦裙。几人皆身佩弯刀,身后有长弓,背有箭囊。 “啊,哥哥,刚才有一只狐狸跑了过去。咱们要不要射?”一个清脆的女声惊喜叫道。 “不行。我们赶路要紧,免另生支节。”回答她的却是一直走在她旁边的面貌憨厚的男子。 “不要再跟我提狐狸。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猎狐狸。”那个个子最高的少年不满道。 “青哥哥,你让狐狸吓着了。放心,刚才那只是一只白狐狸,不是金狐狸。”另一个干瘦的少年笑嘻嘻道。 “不管什么狐狸都不敢惹?”高个少年毫不避忌他的嘲笑。 “狐狸皮是很贵的,如果没伤到其皮,那一张狐狸皮子可以卖不少银子,怎么也够咱们吃上一年了。” “哎,就算是猎到了狐狸,那皮子我们也是不能卖的。在这陈州,我们如果真的猎到了狐狸,除了偷偷让给庄头代卖掉。我们这些寄居此地的流民是没有资格卖的。”俞桐道。 俞青却没有其哥的心思重,不在意道:“不猎便不猎。狐狸也没有多少肉?还不如猎个兔子来得实惠。好歹兔子肉还能吃。那狐狸肉也太骚了。” “怎么样,妹妹,你可是走累了。我来背你。”这一行六人,从一片林中,奔行而过。只有中间的一个青色少女身影,略略慢了些步伐。 “不用,大哥,我自己会走。” “我来背你。我们得快点赶路,如果没什么事,我们下午还得返回来。”俞桐走了过来,不顾那少女推辞,背起那少女就跑了来。都是些少年人,跑起来脚下轻便,竟并无多少声音发出。 叶敏眼神颇好,羞红着脸从余桐的肩头望去。却见到远处一条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啊,那里好象有人。不对,我好象听到了吼叫声。这声音好熟。” “是豹兄” “快走。小心行动,不要发出太大声音。” “敏儿,你再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猎杀豹兄。” “我没看太清,只看到了个淡色的影子晃过去了。难道,是虎哥出事了?那虎哥不会有事?那人身形好快,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不会是受到了朝廷人的追捕?” “还能怎么办。无论如何,虎哥于我有救命之恩赐。多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庞重石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虎哥的安全罢了。”叶敏眼睛都红了,眼泪就要往下掉。 “石头,我只不过问一声,你怎么就急了。平日里我们都是一起上课,难道也就你与虎哥有情义。我们就都是些忘恩负义之辈吗?”赵二斗跳起叫。 “吵什么?现在咱们要进入备战状态。看到地上的足迹了吗?我们从这些动物的足迹辨识出那只有虎哥的黑豹往哪个方向跑了。”俞桐喝住情绪有些激动的赵二斗。他看向一下低头查看地面的叶策, “可看出了什么?”叶敏早就从他的背上下来。皱起了秀眉,擦掉了流下的眼泪。此处这也蕤葳庄已是不远了。 …… …… 玄衣黑发的郭立,追查嫌疑人的线索到了此处。他此时正趴在一个斜的土坡上,看着前方。他天庭饱满,剑眉朗目,但脸型却略为方正了些。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凌厉了几分。此时他的目光沉沉,一动也不动盯着前方。 那个落在他头上的皇太后寿宴杀人案子根本就无头绪可察。最为重要的就是那燃在静安殿的安神香。就算是那香里曾经掺杂过什么,但那不同的东西早在他过去查时就燃尽了。就算还有些什么,那嫌疑人也早就抹去了。 只是他受平远王世子步拂炎所托,说什么一定要找出步拂花做下此桩案的罪证。行凶者关敬贤本是他的朋友,他自也不相信此事是出于关敬贤的本意。此案定然是有人从中作遂。萍州关家更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希望将关敬贤从大理寺刑房中提出来。只是毕竟此事是在太后寿宴当众而为,就算皇室再怎么势微,也还是要点脸面,谁敢公然将关敬贤放出来。 郭立不相信他的好友会愚蠢至此,当众如此做,怎么可能? 若不是有这当众行凶这一条。肯怕他也就早被关家赎买出来了,替死鬼也定是早就找好了。 他被步家和关家夹在了两头,受够了其间的夹板气。只得假借调查疑犯,出了京里。 他与大师兄一起倒也过了些闲散日子。 跟着大师兄同行,就算是想忙起来,也是不行的。 大师兄食不厌精,行不落尘。 每一到休息时,他必是得睡足了才会起来。每一次卧榻处也必是那个地方最的好的客栈。每一顿膳食都得是此处最好的酒楼。再加上,大师兄只要将他那张银色面具一带上,便是朋友满天下。宴请更是不断。这都走了差不多走了二个多月,才走到此处。 他也是忙惯了的人,这会静极思动。竟无意中听说,此处的明月楼曾来过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象明月楼那样的青楼场合来个什么据说国色的美人本无甚稀奇。但他听得那两个闲汉说的那个美人长得很高,竟是比那个本就很高的闲汉还要高些。如此高挑,还能得一声美人的称呼,其实是并不多的。 本来大齐女子大多身材偏于娇小。这仅有的一些高挑美人大都有名有姓,有户籍可查。只有这一个,宛如昙花一现,竟是其不知从何而来,又到了何处? 那步拂炎的庶弟,正好也是一位眉目如画的倾城公子。他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潘氏所生。听说其样貌更是酷似其母。莫不是这步拂花竟男扮女装,躲避步拂炎的追杀? 这两兄弟谁是谁非,其实他也不感兴趣。当年的那个潘氏之死也是不明不白的。这些世家大族内院之事,更是说不清楚。 这步拂花更是在他母亲死后到了他舅家,如此躺避,可见其内情不同一般。步拂花也不再出现在京城。直到他在前年十三岁稚齿中了探花。那一次的跨马游街,探花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也不知在那一天,年纪轻轻的步拂花就攫取了多少颗少女的芳心。 他现在只感兴趣的是,这步拂花当时倒底是怎么办到的?他真有那些有可操纵人行为的盅吗? 这种操人心的南派盅门门派几百年前就受到了齐太祖的绝对打压。 难道这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他调查到此处,查到那个高挑美人曾经出现在了此处。 不想他却看到了面前这有趣的一幕。 他看到一只皮油光锃亮的黑豹象个人一样,仰天躺在地上晒着太阳。口中还叨着明显是已经烤熟了鸡。而更为奇怪的是,一只胖乎乎的黑色的海东青却站在他的肚皮上,双脚一上下在那黑豹的肚皮上踩着,竟像是在给那豹子按摩似的。它的嘴里也没闲着,正啄食一只还在滴血的地鼠。 郭立眼瞳微缩,墨沉的眼珠中涌起了浓厚的兴趣。这只黑豹竟吃的是熟食,一定是被人驯养了。而这只肥胖的海东青也应该也是人养着的。否则天空翱翔的苍鹰总会如此胖。这是唯恐人射不下来吗? 驯养这两只的主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他原是准备不动声色尾随两只。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刚才明明还懒洋洋的黑豹,不知是如何发现他的。突然那只黑豹就象一道黑色的旋风,张着镣牙森然的大口向着郭立当面咬来。那喷出的强劲鼻息,更是吹得他那被束得一丝不乱的发冠都晃动了几下。 郭立的手中幸亏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刃,就在那极为惊险一刻,他体内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反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捷起来。他立时侧转了身体,刺出了手中的刀刃。那支黑豹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会先行自救,果然那只黑豹将张口的大嘴向一边侧开,躲开了他的一击。轰然间,正在他纵跃开来时,那只胖胖的海东青的一双鹰爪向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抓。 郭立侧身一滚,就着他所趴着的斜坡,滚了下去。等他滚到坡底,站起身来。正自警惕两兽合击之时,却闻听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长啸。那啸声,虽真力不足,却后力绵长,直传出了这么远。那黑豹听到后,立时停止了对他的攻击,寻声而去了。而那只海东青在他的头顶飞了一圈后,大约是觉得不是下面之人的对手,也晃悠悠的飞走了。 郭立在余悸未消后,却还是决定寻踪追寻这黑豹的踪迹。他倒要看看那养豹养鸟之人是不是步拂花? 他的后背火辣辣的。刚才还是挨了那只海东青的一爪。 一丝微笑浮上了郭立的冰冷的脸庞。刚才那一瞬,他确实感到了死亡的威胁。是他大太意了。刚才那只海东青肥胖的身体给了他轻敌的理由。但是有时候,死亡是不用太多理由的。一点点疏忽,就足以致命。 就在他眼神锐利看好查那只黑豹足迹时。他的身后也有几个人正在追索他的踪迹。 几个少年在烈焰阳光下都眯起眼睛。 “看到没,大约在半个时辰前,这里发生了一场人与黑豹的战斗。”叶策趴在林中原来郭立趴着的地方,“当时他就趴在这里。看着对面。而对面的那个痕迹身形明显是一只豹子的,而且这只豹子当时应该是仰躺着的。野兽一般不会在野外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的,除非有它极其放松,确定没有危险这时,放会如此?你看,这时还有一支鸟尾羽。这支黑色的鸟羽,是鹰类的羽毛。而能这样在一只海东青面前,这样露着肚皮躺着的,我知道的除了虎哥的豹兄也没谁了?” “是呀。喜欢让人挠痒痒的豹子,我也就看过虎哥给那只豹子这么干过。” “可是真的很奇怪,这里却没有一个小孩子的脚印。虎哥一定没有在此次战斗中出现。那只黑豹倒底是谁在给它挠痒痒。难道是小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5章 来到 郭立看到了一座山庄。此处山庄透着岁月的沉淀。青砖红墙的一座小庄院。门口的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书的葳蕤庄。其上的漆迹驳落,也不知经历过多少的年头。 他寻着那只黑豹子的踪迹一路追赶。其中竟出了些差错。不知是不是那只狡猾的豹子发现了他,臆将他将错的方向引,还是无意间,这只豹子又发生了它自己也意料不到之事,反正郭立踪迹到了这一片区域时就变了零乱起来,那豹子似乎因为什么事,变成百浑的兴奋。 几十个成圆圈的足迹,让他什么不解。难他追寻的不是一只的豹,而是一只猫。这竟象是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似的,如此踪迹实让他查无可查。 他干脆随意选了一处方向走了过来。不想,却是这样一座小山庄。郭立却不知,那只黑豹主走到这一处时,闻到了它无比熟悉的肉包香味,这才不顾啸声过来向着顾垩氏先讨吃的。 说起顾垩氏与这只黑豹的交情由来,那就是个日久生情,波澜起伏的过程。 当第一次看着顾搂尘居然骑着一只会吃人的黑豹子,顾垩氏吓得直接昏了过去。是顾掬尘掐人中,按穴道才将她救醒的。 然后没说的,只让这只黑豹稍稍靠近,哪怕是远远看让顾垩氏看一眼,她也要吓得心慌意乱好一会。 但俗话说,习惯成自然,顾垩氏吓着吓着就吓成了习惯。 这时间一长,顾垩氏慢慢看也可以靠近一点黑豹子了,再加上顾掬尘在旁扇风点火,撺掇使力,每一次喂食时,她先上叫上顾垩氏在一旁看着,慢慢地她直接将投喂黑貌兄的活计都交给顾垩氏。 顾垩氏去了惧意后,也与这只黑豹亲近起来,竟似将它当个孩子似的侍着了。 在豹兄眼中。只要见着这个女子,它趴下来,抬抬爪,那就有大把大把的吃的给它送过来。付出的一点点温顺,就能得到大把的美食,黑豹觉得这实在是桩伐算的买卖。 只是它没想到,这习惯性的讨吃行为,却无意中乱了郭立的追踪行动。 顾垩氏让让顾昆与儿子一起去看女儿时,虽说得无所畏惧,但其实她的心里却是害怕的。昨天一晚,她都没怎么睡着。今天一早她起得很早。忙碌能让她忘记了恐惧。她蒸了十几笼肉包了后。她自已却只随便吃了两个,一样的包子,她却感觉味同嚼蜡。 她想着也不知儿子女儿几人今天能不能回来。她可得准备些好吃的。 这样一想,顾垩氏她又蒸了几笼枣泥糕。想着夫君回来了,可能晚上还会喝些酒,她又拿出昨天夜里卤的几斤鹿肉,细细切好了。 她弄好了儿子夫君两人喜欢吃的,心想着也不能单撂下顾掬尘呀。想着女儿顾掬尘平素里虽不挑食,但见她每一次做了烤鸡时女儿总会多吃些饭。于是又想着先将鸡杀了,料理好了先腌上。等着夫君女儿,儿子一回来好马上就可以烤来吃。 顾垩氏她走了出去,想着今天多杀一只,让女儿吃个尽兴也好。 现下她的手头也宽松了不少。前一阵子,也不知她女儿从哪里打了一只老虎回来。单论那虎皮就卖了不少银子。几只鸡她自是不放在心上。她走到院中廊下的鸡笼旁,她打开笼门就弯下腰去捉,她心无旁鹜正要逮住那只最肥,最漂亮的芦花鸡时,突然感觉身后有异。 她忙转身看去,却见自家的墙头,站着一位墨发玄衣的青年公子。那公子正眉眼沉沉的盾着她。顾垩氏“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你,……你是何人,怎么不请而入?你还不快走。否刚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郭立觉着面前这张妇人的脸,他有些面熟。 他也没有回答顾垩氏的问话,他是来找人的。他能肯定豹子的主人一定不是这妇人。他调动真力,仔细地感觉这个庄子。此处的庄子里确实只有这一位妇人在此。也不知这庄子里的人都去了何处? 难道那只黑豹还真是这个妇人养的?这觉不可能,但他瞬时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其实刚才是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这个庄院的。但这庄子里那浓郁的肉包子味道,直诱得他饥肠辘辘肚子开始反抗他强大的意志了。然后他就十分不君子的不知不觉就翻上这庄子的墙头。然后他看到了此处庄子院子的情形,很普通,很随意,几张青石桌子,几处假山。几个水缸。还摆着几张石凳。院子中还有一处凉亭。一旁的夹道,花圃里本该因是种满了各种时令花朵的时候,此时却被各种菜疏占满了。此时的郭立不会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院子,却给了他平生最大的教训。 郭立一直向那香味的来源处望。可这样的眼神,在顾垩氏看来,就是有如狼一样的择人而噬的凶恶。她死死抿着嘴,防着自己再次惊叫。 郭立皱起了眉头。刚想询问,是否可以卖些饭食给他。他的右手从怀中掏去。 就在郭立就要将怀中的银子掏出来时,说时迟,那时快。一却利箭带着抛如破竹的气势向着他的胸口射来。 生死之时的这一刻,说来很长,其实很短。只见那箭扯碎了一箭的金色阳光,向着它此行的目的地,一往无前地射出死亡之箭。郭立瞳孔急骤收缩,他的右手已到了胸前,他猛然提气纵身之时,已拋出了手中之物。那物闪着银光,向着箭羽的的主人击去。 俞青伏地草地上,看到了那朝着他面门而来的银色暗器。他定睛一看,却是一锭银子,一锭银子,怎么会是一锭银子应该是杀人夺命的利器才是啊。难道这人不是想要杀人,只是想往那庄子里面扔银子。 完蛋了,是个误会呀—— 但此时,却不是最好解释的机会。他弹身向后,身子象一只巨大的青色风筝,斜斜飞了出去。同时,那锭惹祸的银子也落在了他刚才伏身处。 “啊,是银子,有人用银子作暗器?俞青,给你,你射了一箭,人家还给了你一锭银子,这买卖做得不错。”赵二斗兴奋地跑了过来。 “二弟,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人来意不明,不可卤莽行事?”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人掉到庄子里面去了。我们快去看看。” “刚才听到有妇人的叫声,不知是不是虎哥哥的母亲?” 此时郭立已然坠了下去。他的双脚刚上踏上院中的青石地面。然而,地面上还是平整之地,却莫名其妙的移来了一口大水缸。那缸里装的也不水,是一排排闪着蓝色光芒的铁钉。 郭立眼睛瞪大,强行扭转身体横着飞出了一丈多远。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刚才还只知道惊叫的的妇人,正神色苍惶地抖着手,按在一张小石凳上,正闭着眼向下摁着什么。 郭立叫道:“阵法,居然是加了机关的阵法。这位婶子,我来此并无恶意。你休要再动此阵了。” 顾垩氏哪里还管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的院子来了男人。这男人没有敲门,他是从墙头翻进来的。这人他能是好人才怪?好人应该是从大门进来的。 “你,不管你是谁?现在马上给我出去。要不然,我,……我夫君儿子马上就回来了,定然让你好看……”顾垩氏自来是个温柔的妇人,从来没跟你放个狠话,也不知说什么才能威胁到人。 “婶子,我只是想过来讨些饭食吃,并无恶意。我也不知,这么大的庄子,竟只有你一个妇人。” “嗖嗖嗖”三支利箭同时向郭立射来。顾垩氏的双手也按在了那桌子的一只凸起处。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粗哑的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惊得顾垩氏手向下一压。 立时院子摆着的那只石凳突然奇迹般的翻转过来,就在它们翻转的同时,那石凳的下方,居然腾起了一道道白烟。 那烟雾瞬时散开。郭立暗叫一声不好。他立时屏气蔽息。可是好象为时已晚,就算是抿住气息,他仍然觉得眼前黑影重重白雾蓦然散开,在他昏倒之时,还听到那后来翻墙过来的几个少年兴奋的大叫声,“乾坤挪移阵,啊,看来真的是虎哥家了。虎哥——”他大叫。 “这人怎么办?” “先捆起来” “哎哟,虎哥的迷药就是厉害,要不是我随身带了解药,怕不是也会被迷倒。” “真的,虎哥还用这迷药迷倒了桃山四老。” “不知虎哥这迷药还有没有?哈哈哈,有了这迷药在手,这天下何处去不得呀——” “顾姨,你别害怕。我们认识您儿子。这人一定不是好人。咱们帮你将他绑起来。等着虎哥回来。我们交给他处置。” “江湖上高手倍出。那些人会在你掏出这迷药之前,就会请你到阎王爷那里去喝茶的。”一个声音笑嘻嘻道。 顾垩氏在放出那迷药之后,也往口中塞了一颗药丸。然后,她就看到从墙头一连串跳下六个人来。其中居然还有一位小姑娘。看到这个女孩子,顾垩氏的心反而放松了下来。这都带着一个小姑娘出来抢劫了,应该不会是穷凶极恶之徒。 但她的手一还是按在了那张桌子的另一处凸起。 “哎,别。顾婶婶。我们是虎哥哥的朋友。” “是啊,我们知道他这几天有事出去了。就想过来看一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真不是坏人。虎哥,没人提起过我们吗?”顾亚于氏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几人。 人高马大的俞青走了过来,“虎哥还给我治过腿。我们在前面十几里地的一处林子里一处竹楼住着。对了,那竹楼,还是虎哥与我们一道盖的。他真的没说起地我们?” “虎哥?”顾垩氏皱着眉头问道。 “对了。你看我们这记性。虎哥他说他名叫顾掬尘。我们是他打死一只老虎时救的。当时我们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一直就虎哥叫着他。这一样子叫习惯了,也改不过来了。哎哟,还有,他还说,他还有个弟弟叫顾掬文。是不是?”听到他们说出了顾掬尘的名字。顾垩氏的神情又放松了不少。 “她是说过,你们。只是,我却不知原来她还叫你们叫作虎哥。你们就是那帮孩子。那你是——” “我是俞青,他是俞桐,是我哥。” “顾姨,你好。我是叶敏。我们冒眜前来。让您受惊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6章 龙王庙 “我是赵二斗。” “我是叶策,是叶敏的哥哥。” “顾太太,我是庞重石。”几个少年热情的介绍着自己。看着他们纯仆的笑容,顾垩氏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顾垩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看来,这几人确实是她闺女这一阵子都在照料的那几个孩子。 “原来是你们呀。对了,快进屋坐着。对了。你们还没吃饭?这会也快到晌午了。来,一起吃点。” 顾垩氏领着人就往厨房里下走。那院子中间还绑着一个被她迷昏的人。有了这几个半大小子在这呆着。她也不会渗得慌了。顾垩氏牵着叶敏的手,一边热情的招呼后面跟着的几个半大小子,一边问叶敏一些他们的情况。 她的思绪还时不时想起刚才的那个不速之客。看那人的一身玄衣。衣服料子一看就是名贵的广绫云锦。还有那人头上那簪发的墨玉冠,那样温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品玉石,更是普通平民可以戴的了的。现在她将这么有身份的人弄昏了,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几人都是以俞桐为首的。见俞桐对顾垩氏的盛情挽留没有反对,几人都高兴想来。 原来虎哥的家是这样的呀。听虎哥说。他一家人总共才四个人。这么大的院子,却只住了四个人?是不是他们以后也能住进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总算是今年冬天可以熬过去了。 顾垩氏是很随和之人。与这几个少年不一会就变得亲近起来。顾垩氏更是看几人在日头底下赶路,想是累着了,想起前一阵子顾掬尘酿的果子酒。这酒连顾掬文也可以吃上一杯。想来倒些给这些半大孩子吃,应该没事。于是她从酒窖里拿了几坛子出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几人见了桌上肉菜齐全,居然还有酒,更是神色欣喜。 蒸包子,杀鸡、劈柴,烧火,这些事,这几人做来也很麻利。顾垩氏再收拾了几个小菜。一大桌子菜就摆了上来。几人跟顾垩氏一起用膳,吃得很是开心。有了虎哥的原先说的话。几人更是已经将这个庄子当成了自己家里一般,看哪里都觉得亲近。 众人聊起郭立处置一事,都觉得等顾掬尘回来时,再审郭立最合适,是以一直也没有人再来看他,就将他放在了院子中间,烈阳之下。 郭立被庞重石用最粗的麻绳,绑成了个粽子似的,一看就非常的坚实。叶策还跟着顾掬尘学了些点穴手法,点了郭立的几处穴道。以防着他内力恢复,挣脱绳子逃走。看着放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的郭立。还是顾垩氏于心不忍。想将郭立放到了院子靠亭子处的那一处阴凉之地。 昏迷中的郭立似乎还在适图反抗,只见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薄唇紧紧抿着,长眉紧紧皱着。大约是骤不急防就被迷昏,他向后倒时又摔到青石地面,他的后背应该是哪里受了伤,有淡淡的血腥气逼入了顾垩氏的鼻子。 “那人是不是受了伤。你们谁去看看。要是一个不小心,失血过多死子,怕是不好。”顾垩氏轻轻道。 “太太说的是。这人一看穿着,似乎有些来历。敏儿,你身上可还有金疮药。” “有的。”此次出来。这些他们都伤药准备得齐全。就怕出来的时候遇到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受伤,果然这药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来给他敷药。”赵二斗自告奋勇。他先将绑着绳子解开了,掰过郭立的身子,见他后背的玄衣那一处的颜色格外深了些。他用手轻轻扯一了扯,竟是粘在了一起了。想必是这段时间后背流了血出来,凝固了。“太太,他后背的衣服粘在伤口上了,我必须划开他后背的衣服,才能给他上药。” “好,你小心些。”顾垩氏转过身去。 赵二斗撸起裤脚,从绑带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要朝郭立背人的衣服划去。 “住手。”一声清喝炸响,然后突然间,一道白影一晃,一股强大的劲风猛烈向赵二斗兜头袭来,赵二斗整个身子立时向后飞去。 叶策运起轻功,后发先至,在三丈外接住了赵二斗,但他整个人却被带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这才堪堪将他接住了。他一低头看到,赵二斗身体软绵绵的,眼睛紧闭,却不知是生是死。叶策心中刚一紧,就觉手上一疼,只听咔嚓一声,他接人的双手生生脱臼。 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生生将一声惊叫咽回了肚中。 “啊”叶敏却惊叫一声。奔到了大哥叶策身边,她颤着手,从怀中摸出几粒治内伤的药丸,分别喂到了叶策和赵二斗口中。那赵二斗嘴唇却已是乌紫,气息微弱,她强行掰开他的嘴,捏碎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来人好强的内力。这还是来人没存心伤人的情况下。 如果是此人动了杀心,怕是他们几人齐上,也不是这人的对手。 俞青大急,不管不顾,抽弓搭箭,向着那道白影就是接连三箭连发。庞重石手中拿着的一双铁锤也向着那道白色身影就冲了出去。俞桐也拔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大刀,与庞重石一起从东西两侧而夹击而上。而那白衣人站在那里却并没有躲避。他一张极俊极冷的眼只淡淡看了两人,然后弯腰将躺在地上的郭立抱了起来。白衣人如玉的手指按了按郭立的脖子动脉处,如玉生辉的人在感觉到那处的跳动后,神情这才明显松了松。 此时铁锤和大刀双攻到。白衣人只把他那白衣广袖拂了拂,庞重石、俞桐就觉手腕处一痛,铁锤和大刀就从他们手中挣脱,嘭嘭的两声就掉到了地上。在青石的地面上生生砸下三个坑来。 俞桐见不过是一个照面,手中的兵刃就被无声无自息的打落。他悚然而惊,拉着庞重石就向后急退而去。他刚走两步,就觉胸口一阵巨痛,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来。庞重石也是刚退出两步,就脚下一软,扑到在地。嘴边还有一丝血液流出。 “你们是何人,怎会对如此待我二师弟。真是好大的胆……”白衣人扫了院中人一圈,眼神冰冷。 顾垩氏听到他居然是玄衣人师兄。 怎下怎么办?迷药已经用完了。当时顾昆为她设置机关时,只想着,这迷药用上一回,不管来的是谁应该也倒了。是以他也没有在别的机关上放置迷药。再说这药制起来也不简单。他们要到陈家庄去,一路上还要带上一些。 顾垩氏心中慌乱不已,那只能,只能用上最后一道机关了。当时,顾昆设下这道机关之时,千交代,万交代,不到生死关头,不到万不得以,千成不要用。 那现在算不算生死关头?顾垩氏想着,她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二斗,再看了看脱了臼的叶策,吐了血的俞桐,昏倒了的庞重石,还有在一边哭哭啼啼的叶敏。 顾垩氏不知如何是好?今天这是怎么啦?这才几个时辰不到。已经有第三驳人来造访她这庄院了。她在此地也住了几个月了,一直安安静静的。 顾垩氏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几人瞬息之间就昏的昏,伤的伤。她看了几人的位置,再看到几人此时的情形,终于银牙一咬,做了决定。 她眼睛一凝,飞快跑了几步,她跑到廊道边的一根柱子上,手一按,按住了那根黄梨木柱上的一处按钮。顾垩大叫一声,“卧倒——” 然后就见院子里,看着摆得毫无章法的几个大水缸,突然猛地碎裂开来。里面埋着的很多的火石炸药瞬间引燃,猛地炸响。一时,埋在缸中的沙石,铁钉被巨大的炸裂力量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来。 那站在院中的白衣人抱着郭立,突然感到地面一阵晃动,一个巨大的洞口在他的脚下霍然裂开,他眼神一闪,此时向上飞去,必然会被此时巨大的炸裂力量击伤,虽然他有真力护体,但他此时怀中还抱着二师弟。必然要分心。他不能保证此时在院中密密麻麻的沙石铁钉中还能毫发无伤的出来。他的思绪也不过是动念间,他立时向着那隐有光亮的洞口坠了下去。 天空有几注浓黑的黑雾腾空而起,象是在天空盛开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 …… 顾掬文今天一大早就跑到顾掬尘的房里,“大哥,快起来,快起来。我们回家。早点起来,早点回家。” 顾掬文听得顾掬尘答应他今天回去。他更是一夜没好好睡觉。家里还有母亲,他也是很黏母亲的。毕竟他不过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顾掬尘也有点担心顾垩氏一人在庄子里,“好,起床,回家了——” 这姐弟俩在这里火急火燎想早点回家去,偏沈谨余是个不着急的。 天边鱼肚白,小黑起来捉鼠时,他鼾声隐隐,好梦正甜;晨曦破晓时,小黑吃饱时,他呼吸绵长,好梦正香,朝阳初升,小黑吃饱溜食时,他才微微睁开那朦胧双眼,打着呵欠起了床。 “急什么?这一大早的。你们都进来几趟了。还有那只鸟,这一天的,它又没个营生,起那么早做什么?起来倒也罢了。还要在那里啾啾的叫。它是海东青,不是喜鹊。叫得再好,也报不出什么喜讯,瞎叫个什么劲?”大师兄的起床气发作得很猛烈、毒舌技能全开,一时连鸟带人,一屋子但凡喘气的都让他给损了一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7章 烂摊子 就这样,沈谨余慢条斯理的享受着他的早膳。那样子仿佛是大王在视查他的领地。 他一道道细细地品,慢慢的嚼。 顾掬文围在他的面前,一遍遍摧。 “大师兄,你是女孩子吗?” 沈谨余正在品尝一只晶莹锡透的水饺子,闻言抬头,“怎么?” “只有姑娘才象你这样吃饭,每一次那吃那么小的一口,你的嘴张不大吗?我看你的嘴也不小啊——” 沈谨余淡淡瞟了他一眼,接着慢慢吃,顾掬尘发现他的迅速仿佛更慢了些。 “住口,小文。”顾掬尘看着清风明月般的大师兄,真是看人不能只看脸呀,如此仙人般的人物,居然与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计较,“大师兄你慢慢吃,我们慢慢等。” “嗯,还是你这个做大哥懂事些。小家伙你可得向你大哥学着点。你们请我到你家里作客,怎么也得懂点礼貌?” 顾掬尘非常恭敬地点了点头。 在沈谨余用完白玉饺一蝶,八宝黄金粥一小碗,蔬菜饼一张,火腿肉十片,鸡蛋羹一勺,豆浆一杯后,他的早膳终于用完了。 顾掬文看着沈谨余动行悠雅的用膳,也不知为什么,他越看越饿。原本吃饱的肚子忽然象似又空出了一大块,他伸出小胖手也拿了一张蔬菜饼吃。 他吃东西一向快速,等了吃了三张饼时,沈谨余那一张才吃了两口。 看着顾掬文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沈谨余屈起如玉的白晢手指弹了弹顾掬文的头,“牛嚼牡丹,牛嚼牡丹——”摇头不止。 顾掬文十分不愤,反驳道:“象你这样,一天刚吃饭的时间就要几个时辰,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人生在世,吃喝玩乐而已,你还想做什么?” 顾掬文听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吃喝玩乐就是你天生的大理想了。”他突然跳下了凳子,来到沈谨余的对面,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可长点心,你这样属于胸无大志,不行不行。好男人应志在四方,除暴安良,剑行天下,行侠仗义、仗义疏财、排忧解难……” 沈谨余的眼神却直直盯着那个顾掬尘印在他手臂上的油手印,摇了摇头,“哎,浪费了。浪费了,我才上身半个时辰……”丝毫不管顾掬文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表他伟大的人生理想。 他还是直直盯着那只油乎乎的手印,对此毫无反应 “什么?”顾掬文见他着着他胖胖的小手瞧,疑惑道:“哎,什么浪费了?” “这件软丝银霓雪锦缎,千绣阁的出品的衣服不能再上身了。” “什么,这样就不要了。不穿了。这么好的衣服。你这个败家子!”顾掬文的小身子立时跳起来,他脸色微红,气势磅礴道,“我不过是一时忘记了手上有油,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这是什么锦?这么好的衣服怎么可以不要了?” 沈谨余那双深幽如寒潭的眸子只那么扫了顾掬文一眼,顾掬文就突然觉得似面有千丈巍峨高山矗于他面前,他的小嘴就再也吐不出一句话了。 顾掬尘耸了耸肩,“我弟弟也没说错了,你这确实太败家了。再说啊,大师兄你也不至于。我的衣服经常有油印子,还不是照样穿。就算是衣服破了,补上了,这是可以穿的……” 沈谨余也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顾掬尘照样低下了头。 “千年华玉藏之于深山,被世人采掘而出,因了我的佩带,才能得了这俗世的赞赏。冰蚕玉锦,因了我穿之用之,它才能尽展风采。世生万物,能有所得,有所用,便不再是浪费。”沈谨余败家败得理直气壮,还给出了理由。这理由也十分的高大上。 “那是,那是。这世间万物,但凡得了你老人家俯身垂眸一眼,那也是千世万载修来的福,不是浪费。怎么可以说是浪费。”顾掬尘搬来了小兀子,站在上面,走到慵懒坐于食案前的沈谨余背后,伸出小手,给他捶起背来。 “大师兄,您老慢慢吃,再慢着吃。再用些——” 顾掬文撇着小嘴,对顾掬尘的狗腿行为十分的不耻,“哼,你们俩都慢慢吃,再慢慢换衣,再慢慢等着太阳下出来?”说完,他小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哎,小文,你等等我,咱们俩先去收拾些东西带给咱娘。” “哼……”顾掬文十分傲娇,理也未理顾掬尘,脚下的步子反而更快了些。 等顾掬尘一家子收拾完东西,等得花儿都谢了。才见沈谨余犹如闲庭信步款款而来。 陈柬也带着几个小厮在凉亭一起等着这位怪医门最神秘的大师兄。 陈柬早知这位怪医门的毒医的生活习惯。虽知他只是在他的山庄过一夜就走。但他还是请来了飞将楼的大厨亲自给这位美食家做膳食。更是还请了千绣坊的绣娘。几十名绣娘连夜缝制给他量身定制的衣服。 做这些事,陈柬并没有丝毫勉强。要不是这位毒医在他小的时候给他调理了几个月,他也等不到他的小师妹来给他解毒了。 当初,那个一脸机灵的十岁小女童,踏着月光来到了他的面前,十分随意的拿出了那块怪医门的四叶牌。 当时的他是怎么想的?当时的他也只不过将那当成一个有点意思的玩笑罢了。反正,连陈太医,已给他下了死亡通知了。却没想到那一夜,那个机灵的着了一身男童装的小丫头却真的带给了他生的希望。平生第一次,终于有幸运之神眷顾了他。这些都是怪医门带给他的。 他的思绪正飘远时,却见突然有月华之光现于这晨曦灿阳之下。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白衣仙人。 那男子神形缓步,轻步而来。他墨发如瀑,只用一根湖碧天蚕滚雪细纱带系着,他着一身象牙白色的织锦道袍,腰佩青玉缠枝莲纹佩,脚穿千年蛇蛟厚底靴。这通身的贵气与他的清冷傲气奇异地融合了在一起。 顾掬文看得都瞪大了眼睛,“天啊,竟是比镇上的楼里的姐姐还要好看,怎……”然后他下面的话就被顾昆捂住了。虽然即使是顾昆,也是看呆了的。但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特别是不能象他儿子这样说的。千万不能将闺女的大师兄比作镇上那些青楼里的姑娘,这不礼貌,也不厚道啊。 沈谨余抬起头,看着陈柬,无奈道,“你给我做的那些衣服,选了这许久,也就这一件还有些样子,勉强还可以穿。其它的那些衣服……那也能叫衣服?莫不是让我与孔雀当兄弟。那些衣服看得我眼疼,太花哨了……”他冲陈柬抱怨过后,话风陡转,又微微一笑,“到是那个叫绿萝的奴婢还乖巧,为我挑的这些佩饰甚合我意。” “不过到我家玩,干什么穿得这么、这么晃眼。又不是去相媳妇……”顾昆刚将捂儿子的嘴放下,没想到这小家伙又冒出这么一句。他只好再次捂了儿子的嘴。 好在,那沈谨余也没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只淡淡瞟了顾掬文一眼,就不做声了。 陈家庄给顾昆和顾掬文配了一辆马车,还附送车夫两名,丁风、丁云。 顾掬尘倒骑着黑豹兄,闭眼假寐。 沈谨余骑着一匹通体无一丝杂毛的大白马。那马虽长得彪肥体壮,却十分的畏惧顾掬尘的小黑的豹。 沈谨余十分看不惯大白马的怂样,深觉丢了他大师兄的威风,就故意赶着那大白马靠近那只小黑豹。 这样那大白马更是让那黑豹吓着跑腿都软了,跑得那就一个慢。这一路的速度可想而知。 顾掬文现在也不急了,对他来说,能在外面走,就十分的新鲜。况且,他们走的回家路与他们来时的路并不一样,在前面当马夫的丁风似乎在特意绕路,专捡着景色优美的地方走。 “啊,好美——大哥,你看,那瀑布。啊,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小顾掬文开始诵李白的诗。 顾掬尘被他大哥大哥叫着也没有睡意。眼睛所即之处,那一浪晃过一浪的绿海山林。缓风过,那海变化作无数道细细的绿河小溪,微微起伏。急风过,那海就变作怒海急流。 他们这一行人,入林赏异花,进山看奇岩瀑布。一路上,沈谨余看得十分的舒畅。 此时,他们正停在一处林海中的一处深幽清潭的边。顾掬文好奇看着那潭,弯腰捡下一粒石子,投了下去。就听“嘭咚”一声,响得十分深沉。 日光下彻,里面的七彩石头历历在众人眼前,里面的水藻浮出,如丝如缕的冰寒之气化作一团团的烟气。就顾掬尘愰然间似乎看见潭底一团黄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顾掬尘正想看得再清楚些。就再次听到“嘭咚”一声,这一次却响得清浅。 “啊,不好,大师兄投河了。” “胡说什么?”顾掬尘白了顾掬尘一眼。 “可是这沈公子这是在干什么?” “可能他是想洗澡了——”丁风慢悠悠道。 这一位客人虽只在他们庄子住了一夜,但这位之任性而为的脾性,他可是深深领教了。 “洗澡,现在?这真是——”顾昆叹了一口气。他心中焦急。顾垩氏一人在家,他不放心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8章 悲喜两重天 “洗澡?就在这青天白日,天当被,地为床,就在这么大的太阳下要洗澡,上帝啊,来救救我……” 顾掬文最先叫了起来。而这外上帝之说,乃是顾掬尘某一次教他练习一套内家拳法时,顾掬尘在示范了N遍后,顾掬文仍然无法领悟透时,他所说,“上帝啊,来道雷劈死我。我不要这么笨的弟弟啊——” 当顾掬文听到顾掬尘的解释,知道“上帝居然是一位神时,”他就经常将上帝挂在嘴边了。 “咳咳,那个小文啊。天为被,地当床,不是这样用的?” “那什么时候用?” 顾掬尘尴尬,“……嗯,那个,你还是这么用……” “……哎哟,我去,大哥,你好无聊!一会不能这样,一会又可以。你不是被你这个大师兄传染了……” 顾掬尘翻着白眼,“我的天啊,你可不要象他学习,他这是比女孩子还爱干净呀。……嗯,虽然你是……”话说到嘴边了,他十分机灵的看了看丁云、丁风两人忙转了话风,“……反正,你不要向他学。太麻烦了……” 他说声未落,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深潭跳跃而出,“小子,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沈谨余从潭里出来之时,一身湿漉漉,头发和全身就滴着水珠子。但就在他旋转着腾身向上飞跃而出之时,一层层白色的雾气团团将他围绕着。等那白雾气散尽,众人定睛看去,就看到依然丰神玉般的沈谨余。仿佛他从未跃进潭底,从未全身湿透过。 顾掬文眼睛中早就没有刚才的鄙视目光,现在他的目光里只有小星星,“大师兄,你刚才那个是什么功夫?我可以可学?你可不可以教我。有了你这样的功夫,我是不是不用换衣服了,母亲也不会帮我洗衣服了……” 沈谨余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顾掬文,“……你想学我的功夫,就是为了不用换衣服,不用洗衣服……嗯,如果你把这个吃了,或许就可以了学!”他长吸了两口气,白玉般的手从大袖中伸出,其上捧着一团金黄的东西。 顾掬尘早已看清,那看着金黄的一团,实际上是由无数的小颗粒组成。 “是鱼卵!”顾掬文也认了出来,“你得煮熟了才能吃?生的,我吃了会吐……”他张着大嘴,还没有合上,就见到沈谨余薄唇边泛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那只捧着鱼卵的手,一下就到了顾掬文嘴边,“小子,我告诉你,只有你姐才能叫我大师兄,你不能!所以这是惩罚……呵呵。记住……以后叫我沈大哥!” 顾掬文只觉那滑溜腥腻腻的东西顺着他的喉咙钻了进去。那一股腹臭味,直熏得他的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他弯腰狂吐起来。 顾昆看了看顾掬尘,又看了看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却还在那里狂吐的顾掬文,“这,尘儿。这是……” 顾掬尘却走到正饶有兴趣看着顾掬文的沈谨余面前。顾昆以为闺女会说一说她的大师兄。却不料反而见到顾掬尘躬身朝沈谨余行了一礼,正在躬身吐得凶猛的顾掬文看到大姐居然朝那个害得吐的家伙行礼,气得也不吐了,跳起来叫道:“大哥,我倒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啊。这家伙让我吃生鱼卵。你还要谢他——” “此乃几百年的冰雪银鱼产的鱼卵,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而且就算是有人有幸遇上,没有深厚的内力,也无法入得这冰寒彻骨深达几百米的深潭去捞取。大师兄,将如此珍贵之物送给我弟弟。我这做大哥的代他道一声谢。”顾掬尘不理他,还是缓缓说道。 沈谨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刚才还气愤得恨不得打沈谨余的顾掬文这会情绪急转弯,这回是高兴外加激动得跳了起来,“啊真的吗?大哥?是不是吃了这个,我就会增加一甲子内力,然后,我象天下无敌了。是不是,是不是?” 顾掬尘听得他的异想天开,瞠目结舌,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异想天开……不会?……难道是我给你讲过这样的故事?” “对呀,有一天晚上,是你说的。在一个子虚国一个叫乌有的人掉到悬崖下面,吃了一棵赤果,然后就长了一甲子的内力吗?” 顾搂尘汗,那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顾掬文还要缠着她讲故事,她就随口编了一个最最最简单的故事糊弄小朋友。没想到小朋友当真了。其他几人听到子虚国的乌有就知是个瞎编的故事,齐齐翻白眼。这骗小孩子也太不用心了,好歹编个其他的名字呀。 “小文这个……呀,故事大多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为了让人听得爽一点,那也有夸大的成份,所以对不起你的期待,这个冰雪鱼的鱼卵,除了能强健身体,抵触寒冷有点帮助,并不能增加内力,一甲子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哎哎哎,瞧你们这哥俩都是没良心的。我冒着那么冷的寒潭水下去给你们捞的,却被你们如此嫌弃。嗯,那好,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吐呀……这回吐不出来还不行了——”沈诺余冷冷道。 他从大袖中摸出一坛酒,对着天空饮了一口。 顾昆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这三人在那里抬杠。丁云本就是不能说话的。丁风本想插上两句嘴,可看着谪仙人般的大师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居然还白了白,更是将自己当成个木头人。 “大师兄,我没有这个意思。呵呵,大师兄是好人呀。您这是看我这弟弟长得太不合您意,略施了施援手。我知道。我真知道。嘿嘿嘿……咱接下去上哪里再瞧瞧?没准还能发现点灵草灵药。” 顾掬文看自己的姐姐又开始了狗腿模式,大约这一次是为了自己,看着也没那么碍眼了。丁风看着三人都没有反对,又开始绕路模式。 三人又开始赏风赏景之旅。几人兴致皆不错,连丁云刻板沉默的脸,也偶尔会露出了笑容。只有顾昆离自家庄子越近,心中却越来越不安定,他皱着眉头,内心蛟腾鱼跃。可是看着沈谨余的兴趣盎然的样子,只得沉默不语。 沈谨余对着天空感叹,对着山岩与奇石感叹,对着飞瀑与流泉感叹,对着鸿雁与麻雀同飞于天空感叹…… 也不知是不是顾掬文的运气太好,还是沈谨余的眼神太利。其间,他再次于千尺飞暴间摘得一朵棍梧花,也送给了顾掬尘。 当时的沈谨余淡淡道:“送给你了。这朵花可使你的内力在经脉中运行更为通畅些,虽不能让你一下子增加一甲子内力,但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而脸皮越来越厚的顾掬文则丝毫没将沈谨余的阴阳怪气放在眼里,一把将那什么棍梧花咽下肚后,也学得顾掬尘的样子对沈谨余行了一礼,笑嘻嘻道:“多谢沈大哥了。” 纵使走得再慢。他们也是骑马赶路,离得葳蕤庄也越来越近了。 风吹草低,各种气息扑面而来。有草木的腥香,有花木幽香,有……有绵远沁人、醇馥幽郁的……酒香。正在喝酒的沈谨余闻到了不同于自家酒味的香味,更是心情一震,心中一阵清爽。 沈谨余与他师傅赖公一样好酒,但他的好酒也与赖公的来者不拒不同。沈谨余只喝令他心悦之酒。若这酒之香之味不合他的脾性,纵使它再名贵,再让旁人追捧他也是不喝的。 此时,于这万物清香之中,这酒的香味已令他愉悦,那它就是他悦之酒。 “小师弟,我先走了。那里有好酒。”他的声音未落,吆喝一声,那匹吓了一路的大白马终于可以离开那吓人的黑豹子,更是撒开四蹄,跑得如风快。话落之后他的人已在十丈开放,那大白马竟是一只千里神驹。 顾掬尘跟一众人大惊,这位之抽风任性实乃他们平生之仅见。顾掬尘看到他离去之方向,心中一动,大叫道:“那是去我家……”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已见不到了沈谨余的背影了。 然后,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顾掬尘就看到了天空那朵让她心胆俱裂的蘑菇云。顾昆也看到了,吓得脸色苍白如纸。 顾掬文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哥,你看,好特别的云彩。居然是从地面上长起的乌云,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的话落,并无任何人回答他。周围是死一般的安静。顾掬文霍然转身,除了他,所有的人面色都十分不好。 顾掬文反应过来,那个地方是葳蕤庄的方向,他吓得立时眼泪就象下雨似的,他哭喊着大叫道:“啊……怎么回事?是娘……娘居然动了最后一道机关?娘怎么样了?娘,是娘出事了——呜呜呜……快快快,父亲我们快走——” “走,快走。我们快走……丁兄弟,我们快走。”顾昆的声音抖得厉害。 他与顾垩氏是十多年的夫妻,两人感情甚得相得。想到他不过离开了一天,他的妻子可能就出了事。七尺大汉差点当场落泪。 而顾掬文这一路上玩得高兴,又得了两味对以后的练武大有裨益灵药,更是让顾掬文的心情飞扬,欢喜得这一路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象一只快活的百灵鸟般。可此刻的想到母亲可能出了事。不是可能出事,是一定出了事,否则母亲不会动用了父亲设下的最后一道,最为厉害的机关。 顾掬文的心瞬间入了冰窖。悲伤得眼泪横流,立时就哇哇大哭起来。顾掬尘一听到顾掬文的哭声,也想痛哭一场。 “什么……什么最后一道机关,怎么回事?”顾掬尘问。 “呜呜,父亲把你前阵子做出的火药用了一些埋在了院中的大缸里……我们是怕有那些乱民入山庄,娘会……可是没想到娘真的用到了这个机关。哇哇……都怪我。要不是我吵着要出来……娘就不会出事……都怪我,要不是我……” “闭嘴……谁说娘就一定出事了。况且大师兄也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娘一定不会出事的……父亲你不要慌。我先走一步。” 说着,她一拍豹头,黑豹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它开足马力全力奔跑起来。这半天已经够让它憋屈了,这么慢的走路,怎么能体现了它的豹王威风?它如一道黑旋风向着那朵黑蘑菇云冲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9章 晴天霹雳 豹兄是欢快的,顾掬尘是心急如焚的。 秋阳在黑豹的身前撕裂,合拢。景色在顾掬尘的眼前模糊,清晰。她不断抬手拭着眼睛,仰头,又低头。 终于她来到了葳蕤庄,还好。庄子还在。还好,她放在外面的那些顾昆知道的火药威力并不在,只有那炸药的暴炸时声音大了一些,那些只是些真正用来唬人的东西。 快如闪电,顾掬尘跳进了院子,从黑豹背上跳了下来。 然后,她看到了一院子的尸体……一院子的尸体…… 顾掬尘觉得她可能中了暑。她头昏得厉害,眼睛也昏了,心也昏了,这天也昏了。 地在动吗?……假的,这一切一定是假的……假的……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那个一动不动趴在那里的穿着青烟紫褙子的妇人一定不是顾垩氏。 那个壮得跟头牛一样的一定不是俞青。那个嘴角流血,脸色苍白的睿智少年一定不是叶策。 还有那个仰面躺在那里的一定不是从来想事周密的俞桐。 那个……那个脸色乌紫的一定也不会是跳脱的赵二斗。 还有那个总是无条件的维护着她的庞重石,她面前的这一个一定不是他。 嗯,好象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谁? 风吹过,晴天的霹雳响在了顾掬尘的头顶。 她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步朝顾垩氏走去。 她是她的母亲,才一起相处了五个多月的母亲,可是她的温柔善良让顾掬尘真正从心底将她当作了真正的母亲。 “是……是虎哥吗?小心,小心……前面地上,那个洞,小心……”有一个气息不继的女子声音急急道。 顾掬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掉一手的湿润。她终于看清,从一张石桌下,爬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叶敏,叶敏,你还活着……还活着。这怎么回事?”她的理智终于回拢,定了定神,止住了身体的摇摇欲坠。她快步走来到了顾垩氏的身旁。顾掬尘深吸一口气,快速探出手,感觉手上传来的一丝丝热乎乎的空气流动气息,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她将顾垩氏掰过来,细细察看了她全身。见除了一些沙石划伤,并没有其它的伤。她放松下来。顾掬尘心中大定之下,做事就有条不紊了,一个一个,她快速检查着。擦好有无外务,喂药,上金疮药。金针刺穴,还好,虽然伤有重有轻的,但都还活着。 而受伤最轻的叶敏因为即时躲进了桌子底下,已走了过来。她也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他们一个个搬进了内室放到了床上。一番救治之后,众人先后都醒了过来。 顾掬尘想到以大师兄的内力,在认为赵二斗可能是想杀他二师弟之时,那时他定是处于盛怒之下,却还只用了二分的内力伤了赵二冰龙,顾掬尘就一阵后怕。她这时现反应过来,大师兄定是听到了她最后喊的那句,那是我家……想必大师兄出手之时,就已想到可能是她家里的某人,这才没有立时下杀手。 想到大师兄是因为闻到了酒香才脱离了她们的队伍独自跑进了葳蕤庄时,顾掬尘轻声问顾垩氏,“母亲招呼俞桐几人吃饭时可是摆了酒?” 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顾垩氏服了一粒药丸后,总算是有力气说话了,“是呀。我见这几个孩子都不错,是些厚道孩子。你酿的那什么果子酒,小文都爱喝。我想他们也应该会喜欢的。……” 只听到这里,只听到这里,顾掬尘就开始抚胸口,难道这场无妄之灾,全是因她酿的那该死的果子酒之故?……这……这可是敲破她脑壳,她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顾掬尘一激泠,后知后觉得才反应过来,顾垩氏最开始是说,因为一个玉冠玄衣男子闯了进来,然后是俞桐几人进来,然后就是……就是大师兄。大师兄居然称那个玄衣公子为二师弟。 顾掬尘惊得跳了起来。 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会是炸成碎片了? 不可能?那二师兄他不知道功夫如何,但那大师兄能瞬间用内力烘干衣服,其内力之纯厚可见一般。决不至于这样。可他们现在在哪里? 她这才想到那个院子中的大洞。大洞! 顾掬尘觉得天空又在响雷,再次晴天霹雳。那是她再见到葳蕤庄的第一眼,就心跳如鼓的原因。那是葳蕤如此让顾掬尘重视的原因,这葳蕤庄的下面有一个地道。 这个秘密本来是会在几年之后暴出来的。几年之后,北部多处骤起地动。民众开始恐慌,矛头更是直指皇帝不仁,以致苍天动怒。如此谣言居然深得民心,各地暴乱一发不可收拾。而几年之后的这处叫葳蕤庄的地方也被一股流民势力闯入。那股流民将那几个陈家庄头杀了。而几个庄头也来了个鱼死网破,临死之前引燃了屯在庄子里用来庆祝过年的炮竹。然后,葳蕤庄被炸得支离破碎,但炮竹引燃时,大多数的人只受了些轻伤。虽然炸死了几个流民,那几个庄头也死了。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庄子地下竟然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流民往坑里四处挖掘,居然发出一条巨大的秘道。 这处秘道据后人考察乃是齐太祖刚起兵时,他培养的工程队挖掘的一处藏身之所。 只是后来齐太祖洪福齐天,竟是没有用的过此处的藏身之秘道。以后的以后,日理万机的齐太祖更是将这一件事丢到了脚底板,至死也没想起这一喳。一直到这伙子流民无意中反现了此处。这处的密道已经在葳蕤庄地下静静呆了几百年才重现世人面前。 此处的秘道应该是藏过一些的粮食、衣服,兵器之类的。但早被不知什么人取走了。那齐太祖并没有在密道中留下钱财。 是来他那时刚刚起事,最缺的就是那玩意。纵使有了钱财时,他也用那些来养兵了。所以当那些流民兴奋异常的以为发现了藏宝洞时,发现了除了这条年久失修的密道时,当里的兴奋激动心情也可想象出来。齐太祖此人十分的牛叉。他一生纵横捭阖,东征西伐,十分的精彩。但如此人物,却并没有留下什么巨大的财宝秘藏之类。 据史书记载,齐太祖曾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言,他这一生决不建陵墓。他死后,其尸身扔入大海。他曾说,他不想损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惹得后世之人为了墓中的财物,再生血雨腥风。他说,世上最不能考验的便是人心。一个好人也有可能在巨大财富面前,心生贪念,继而再生杀念。虽说好人经不起考验,自有错处。但那个将大量财物置于他面前,引诱他的人,也是有错的。就是他递出了那把杀人的贪欲之刀。此言在后世几百年引起了无数学派的争论。但当时的齐太祖,手段铁血,无人敢反驳他的决定。 而现在顾掬尘想到的却是,她的藏身之所终于还是被人无意中知道了。这是天意吗?当年的流民因为有了这一处的藏身之所,迅速壮大起来。她倒不是想壮大自己的什么势力,她只是想找个安全的龟壳,好躲藏啊。 那时的顾掬尘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她想起她将来要做的事。她以平民之身想将未来皇帝拉下马,此事自然非常危险。所以这是她为顾昆、顾垩氏、顾掬文留下的第一个藏身之所。可是现在这个藏身之所,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的家人,却被顾垩氏误打误撞难炸开了。而第一个进入之人却是她的大师兄。 顾掬尘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掬尘脑中思绪东游西撞,却一刻也没有迟疑跳下了那个黑黝黝洞口。 洞里很黑,洞壁却很干燥,看来这洞里有很好的通风系统。她细细感觉风的流向,从怀中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沁了松脂油的火把。一边走,一边呼唤大师兄。这密道设计复杂。再加上有些地方因为年久失修有时一处通道走出好远,却又塌倒的山石堵住,她又只得转回去,重新寻觅另一处通道。 洞里漆黑,她的火把只能照亮一块不大的地方。偶有几只老鼠,蟾蜍,蜘蛛……在她的光亮中一闪而逝。 她正在聚精会神搜寻大师兄在踪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的呼吸喷到了她的脖子处。顾掬尘心中大惊,身体就地一滚,右手扔着举着手把,左手已然抽出了腰中的腾条鞭。 “嘿嘿。小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好玩,原来你喜欢在家里挖洞呀。” “你叫的大师兄是谁?” “谁是你大师兄?” “老四,快闻闻,我在这洞里闻到酒味了。” 顾掬尘在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穿着喜庆的桃山四老时,一下就放松下来。她头一次觉得面前的这几个穿桃花杉老头如此好看。她还没来得开口,就听到这四个逗比居然说这洞中有酒味,她忙喜道:“再闻闻,是哪个方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是?凭什么?” “你会给我们酒喝吗?” “就算是给酒喝也不能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她本来就欠我们酒,她欠我们好多的债。” “你忘记了,她是在骗我们。还骗了我们好多次……” “对了,她倒底骗了我们什么来着?” “你问我,我问谁?” “你问谁关我何事?” “我记得他是想骗我人参,雪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0章 探秘道 顾掬尘听到桃山四老还在没完没了的争吵,心急如焚,面上却平静如波,她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桃山老大忽问。 她现在终于能分清这四位中谁是老大了?只有老大的束发的发簪上刻的桃花是四朵。其它的则按他们的排行,分别为一朵、二朵、三朵。顾掬尘心中腹诽,大约每一位桃山四老的口袋中都至少要装这样桃花朵数不同的四枝发簪。因为他们的排行是每月一变的,这样以这几位的脾性非得吵翻天不可。想想也是,他们是四胞胎,又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刚生下来之时就被扔入深山。倒底谁则是真正的老大,大约只有他们父母知道。可是其父母渺渺无踪。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安排自己的排行。虽然看得好笑,但却也有太多的心酸无奈。 “你叹气为什么?”老二问道。 “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叹气的?”老三鄙视顾掬尘。 “就算是你叹气,欠我们的,你还是要还。”老四很精明。 “所以,叹气没用,不用叹气!”老大总结陈词。 顾掬尘抚额,“我之所以叹气,是因为预备留给你们的酒,被人喝了。我追着那偷酒贼追到此地,却发现了此人逃进了此处的秘道。哎,我是无所谓,那酒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是要给你们的。我只是替你们可惜罢了。” “什么,原来就是这人偷了我们的酒吗?”老四着急。 “你干嘛什么不早说?”老大瞪眼。 “老四,那酒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老三问狗鼻子老四。 “走!” “抓住那人!” “还我们的酒!” “真是不知马五爷长了几只眼,竟敢偷我们的酒?” “揍他一顿!” “竟敢惹咱们桃……” “……” 顾掬尘提起全副精神跟着桃山四老,听着他们花式吵嘴方式,她心情放松下来,又开始欣赏起桃山四老四人奇葩的施展轻功的方法。 只见前面的四人有狗刨式轻功,有猴子捞月式的弹跳式,而且是倒立式的轻功,有打着一把大伞贞子飘飞似的轻功,也还有骑在狼牙棒上飞行的轻功。看了一会,顾掬尘还是对这位骑狼牙棒纵跃的家伙最佩服。这得多厚的皮,才不惧被那狼牙棒的尖刺刺穿呀。 “兀那恶贼,将酒拿出来!” “吃我一棒。”桃山四老一见到谪仙人大师兄就打作了一团。无奈大师兄功夫高绝四人使出看家本领,也没有讨得半分便宜。桃四山老也不傻,见武斗不行,便改作了文斗。开启嘴炮模式。桃山四老混迹市井山林,最擅长泼妇式吵闹分式。其不过片刻就问候了大师兄母系亲属几个遍。 顾掬尘看到清明月般的大师兄抱着一位身站票玄衣的眉目冷俊的公子,他皱着眉头,额角青筋一个劲的跳动,却没有再对他们出手。想必他一定是识得桃山四老这几人处事风格的,也不想让这四人给缠上。 顾掬尘看着这样一个仙人般的大师兄公主抱的却是这样一位青年公子,表情纠结的样子,心中涌上笑意。还有他这抱人的姿式,嗯,实在是有些妖娆……打住打住,顾掬尘觉得自己的思想不纯洁了。 “大师兄,你怎么到了我家却跑到这里来了。嘿嘿,害得小师弟这顿好找!” “这是你家?” “这是你大师兄?是你大师兄怎么还敢偷我们的酒?” 顾掬尘从衣袖中掏出一把铜匙,对着还在跳脚大骂大师兄的桃山四老道:“这是西边酒窖的钥匙,里面放着给几位的酒。但还请桃山四老不负所诺。每拿走或者吃了一坛酒,还请留下一样药品。要不然我下一次酿酒,少了原料,却是酿不成的,那酒窖里上层是纯度高一些的……”顾掬尘话还会说完。手中的铜匙就被他们抢走,只见四道红影快速纵跃而去。 “走了,吃酒去了……” “哆嗦什么……” “老大一会谁先喝?” “老规矩……” “……” “大师兄,这位是二师兄。我来抱着,看把您给累的,这额角都出汗了。”顾掬尘十分狗腿,拿出帕子就要给大师兄擦,“我来帮你拭一拭。” 沈谨余躲开了她的手,十分嫌弃,“你这帕子洗没洗干净。”顾掬尘翻白眼,十分干脆利索地将帕子放回了袖中。 “不用你抱。如果这庄子是小师弟的家。我还是自己抱着,免得庄子有又有什么人对我二师弟下手?” “是误会。真是误会。大师兄你想想。我问过当时的情形了。那人让人误会要伤害大师兄的是赵二斗,他是我一位朋友。他如果真想杀了二师兄,也不会还要将他掰过来,从后背下手,是不是?反正那时的二师兄是昏迷的状态,他想杀他,就前面动手不是更方便……” 沈谨余却不为所动,他那时想过那人可能是想伤了郭立,以得到某些利益,却不是想杀他师弟。因为当时那人身上并无杀意。否则那赵二斗岂还有命在。但他向来不惯与人解释,“……哼……你是说,你的人将二师弟迷昏,并无过错吗?” “错错错,全是我的错。都是我没交代清楚了。怪我娘将饭食做得太香,才引得饥肠辘辘的二师兄枉顾了道义礼法,也是我不该将在酒中放入千里香,才引得大师兄急不可耐。全是小的错。嘿嘿嘿……” 沈谨余听得白玉般的脸染上了红晕。他将手中的二师弟向着顾掬尘拋去,“给你抱便给你抱。” 顾掬尘手忙脚乱的将手中的火把向着一边一扔,那火把稳稳插入了土石地上。她双手这才将将接住了郭立,“大师兄,我是小孩子,你还真将人交给我啊。我哪里抱得动?我就是客气客气啊——”顾掬尘跳脚大叫,她一接住郭立,立刻将他放在地上。她一手把住郭立的下巴,略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郭立的下巴一下就脱了臼。即使在昏迷中,郭立也痛得闷哼了一声。顾掬尘唇边略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意,然后将一棵黑乎乎的药丸弹入了郭立的喉咙里。见喂药成功,她又一手扶着郭立的下巴,又听“咔嚓”一声,郭立的下巴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的眉头也再次皱了皱,轻轻哼了一声。 顾掬尘拍了拍手,高兴道:“好了,一会他就醒过来,没事了。” 却听一个凉凉的声音幽幽道:“你好象不太喜欢人二师兄?”那是,前世最让她佩服的人,有可能在将他们一家送上断头台之人是一伙的,她能喜欢才怪,可是现在她也没打算做什么,这事还是她的臆测,没有证据,她自不能冒然出手。 “怎么会?我们才初次见面。二师兄这么丰神俊朗的人,我怎么会不喜欢?” “你是何人?”果然躺在地上的二师兄片刻之间就睁开了眼睛。 顾掬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我是你小师弟呀。” “小师弟”沈谨余将郭立扶着站起来,郭立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他的身体一向不错,虽然还有些中迷药的后遗症,但他已迅速进入了状况,一站起身就质问顾掬尘,“师傅只说最近收了个黏乎丫头,怎么又成了小师弟?”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容清一个颜傲,但皆是人中龙凤自生光芒之人,在这只有一个火把的昏暗地道上,风仪难掩。 顾掬尘郑重朝二人行了礼,“两位师兄在我葳蕤庄受惊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还请随我出来再说。” 郭立朝顾沈谨余望去,沈谨余却云淡风轻地道,“小师妹偏爱当个小师弟,那就是我们小师弟了。你总爱较真。管那些做什么?竟是师傅收下的徒弟,小师妹也罢,小师弟也罢。凭她高兴便好。” 郭立摇头,“大师兄,你这人总是这样任性?这怎么可以?竟是女子就该贞静娴雅,在家学习针织、女红。就算是拜了师傅学医,也该在家潜心学习医术。纵是要出门,也要带上幕蓠才是,如此女扮男装,成何体统?” 顾掬尘泪目,这位二师兄是个老古板呀!看他说得义正言辞,顾掬尘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突然想起,顾垩氏说过在她还没有出生之时,那个大和尚那一段。 “二师兄教训的是,只是我娘亲在怀我之时,曾得了一位大和尚的告诫,我是天生命硬之人,只要将我当成男孩子养活,才能不让家人受我连累。” “……原是有如此苦衷,命数之说虽说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毕竟事关你的家人,竟是如此。这也是你一番孝心。那便如此罢。那走,小师弟。” 顾掬尘长吁了口气,领着二人向外走。 “此处庄子中的地道是怎么回事?”走了一会,沈谨余突然问道。 顾掬尘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遂推说道,“回大师兄,我这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家庄子地下还有这样一条地道。”没想到走到大师兄后面的郭立却道,“此处地道应该是齐太祖着人开凿出来。” “哦,竟是齐太祖时期之物。二师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沈谨余来了兴趣。 “你们看。此处……”他指着一处黑漆漆长着青苔的一处,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拂过那些青苔,丝毫不在乎弄脏了手。 青苔拂过,便露出了那处岩面的一段奇形怪状的符号,并附写了一首诗,却是李太白的《侠客行》。郭立轻轻摸着那一行行弯弯曲曲的线条,长叹道:”听说这世上只有齐太祖一人才懂得这种文字。后世这人称这为天书。然我却不这样以为。我觉得这是齐太祖自行创立的某种文字。如果真的是天书,齐太祖为何不将此传于他的后人?齐太祖此人雄才大略,一生更是做下无数惊天动地大事。但唯有这种特殊的文字他却没有传于后人,这种文字大约只是他聊发忧思时兴之所致创造出来的罢了。“ 郭立手指细细抚过那一行行的天书文字,长叹完,又抚过那首豪气无比的古诗,诵道:“……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郭立似乎很喜欢这道诗,吟到其中他喜欢之句,还要反复吟诵。而顾掬尘却在看到那写在古诗前面的那段用汉语拼音写的一段话时,心中惊涛骇浪顿起。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1章 齐太祖的吐嘈 那段用拼音写的却是顾掬尘有一样穿越经历的齐太祖十分白话的吐嘈,和留下的真正宝藏。 顾掬尘一行行看过去,在心中默默拼了出来。 她一边看,一边用手拂开一片片的青苔,看完这位受世人景仰的齐太祖的用拼音发出的巨长吐嘈。顾掬尘深深觉得,这家伙是真的寂莫了,才会这样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的话。这些用拼音写的东西很象那个已经作古的几百年的齐太祖正在跟她聊天。 我是赵吟风,是一位工程机械博士,我还是一位记忆大师。我不是现在这里的这个叫步臣的家伙。老乡啊,你也帮我听听,你听听我穿的这个身体叫的这破名字。 这是什么玩意? 也不知这家伙的父母亲是不是在喝得五迷三道时,随意取得。更让我瞠目的是,就这名字却也是堂堂正正登记在户籍上。后来我则知道,这个臣字居然在古代还有指男**隶的意思。嘿嘿,我可是长了知识。作为一个博士我连这个也不知道,本因感到羞愧的。可是老子一点也不。呵呵,……我很想直接改成不臣。这样才和我意。老乡,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知道了取这名的父母此名不是告诉自己的儿子不臣服,要造反,而是告诉他的儿子,不要做奴隶,要做个不入奴籍的良民。嘿嘿……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名字。 不过,老乡我跟你说,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步臣此名,就等于老天在冥冥之中告诉我让我造反呀,推翻这个的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 这是让我不造反都不行啊。不臣,不臣于任何人,不臣于这个我看不顾的世界,所以我只好真的不臣了。然后我就真的造反了。顾掬尘看到这里暗暗磨牙。她真的想说,老乡,这么长长的一段其实用一句话就解决了。你干什么这么哆嗦? 老乡哎,也不知我能不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一位老乡。如果遇到,不管是谁,我一定抓着他或者她陪我喝三天三夜的酒,唱他三天三夜的人生如梦啊。 嘿嘿,可惜,此愿到现在也没能完成。老乡啊!你知道我是搞机械的,那些什么步枪,什么炸弹,那制作起来咱轻而易举啊。可是,老子胆小。倒不是怕死的胆小。老子只是怕造得杀孽太多,死后坠入畜生道就不好了。这样老子就再也不没有机会还与我那前世的妻儿再见了。哎…… 哎,说出来丢人啊。老子受了那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正统教育,按道理该对这些是嗤之以鼻。可是老子真是怕了。太怕这苍天的恶作剧呀。老子也想呀。管他死后有没有灵魂,投胎之类的。对生命敬畏些,总不会错的。老子现在也是有信仰的人了。 嘿嘿……老子信命啊。这个不服也要服。老乡,我也不知你是男是女。如果是女的,我留给你的这个我研发出来的最小巧,最灵敏,最具杀伤力的手枪可能你不会感兴趣。如果真是那样,小姑娘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女人吗?最希望的大约是找一个长得帅过月亮,闪过太阳的天下第一大帅哥,然后这个大帅哥又对你情深似海痴心一片,天崩地裂情不移之类的。 嘿嘿……老乡啊。这个愿意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那都是比中亿万彩票还难的事。如果老乡是妹子,我真的只能抱歉了。还有妹子们喜欢的珠宝金银,我也是不敢留的。虽然我现在那玩意有太多。但都让老子给造了。说白了,咱就是最大的一个败家子呀。凡是能散财的又对世上没坏处的事,我几乎全做了。 嘿嘿,……现在已经有人夸我是天纵奇才了。那是,咱不是天纵奇才,也没人配得上了。咱可是集结了上下五千年的智慧。偏老子的记心一级棒。所以咱不奇才谁奇才?老乡,你说是不是? 如果老乡你是男的,还是个勇猛威武好斗的汉子,那我恭喜你了。呵呵呵,……你中大奖了。老子是那个世界顶顶有名的机械工程博士。那是比那个蜘蛛侠里的那个专门搞破坏的博士也不会差。当然咱不是反派,咱是正能量暴棚的正义之士。所以老子憋坏了。老子有一肚子的热武器图纸不敢说出来。那是真的不敢说呀。所以老子自来到这个世界,就只敢一个人睡啊。就算是现在有了那个喜欢杀猪的屠户妻子。但咱也不敢跟她睡一块。 老子其实是个技术型人才,不是搞政治的料。可是现在也得厚着脸皮硬上。 老乡,你看到这可千万不要抱怨,我知道我这吐嘈有点长,有点哆嗦。嘿嘿,不过,老乡你想想,我到此地三十年了,还没找到了一个真正能说得上心里的话人,你说我能不啰嗦?我这是憋了三十年的话,一锅端给你了。所以,老乡,你该感到荣幸呀。 顾掬尘看到此处。每看几行字。就会间或会解释一个那留的手枪的设计图原理。 如果你若嫌弃齐太祖他老人家太哆嗦,略了过去。直接看图。那么对不起,即使你看到了,也无法将这些零件组织在一起。顾掬尘想想也好笑,这是有多么的寂寞的想找人聊天啊。想起那首据说是齐太祖所写的《山河谣》的最后那句,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顾掬尘也不觉心生凄然。满世界的人,却没有一个能与他心灵相通之人,却无一人能说知心话之人,是寂莫的! 顾掬尘看到了一部分手枪的零件图。其尺寸比例皆是用拼音写成。一些技术参数皆精确无比。只看了一部分,顾掬尘也对这些零件的设计之精巧,之巧妙深感佩服。她细细在心中默记下来。看来专业人事就是专业人事。何况这位不但是专业人事,还是专业人事中的最高端的存在。可是看着她抹完青苔后又浮出的一大篇拼音文字,这么一大篇的大段吐嘈。顾掬尘真也是跪了。 为何这位齐太祖一点也不高冷啊?那些高人奇人但凡要留下些什么给世人,是唯恐不高深莫测,唯恐不神秘难猜的,唯恐不言简意赅。哪里象这会,这是唯恐说得不够仔细,唯恐你看不到他这长篇大论的裹脚步聊天方式。 我都写到哪里了?让我看看。不管了,我自己看得也有点眼昏了。想到哪就写到哪里? 此次我虽然大胜而归,却无端心中惶然。于是在此开始挖掘了此处秘道。每天与工人们一起上班下班,竟仿似回到了前世的上下班之时。心中逐渐安静。在这心中安静平和之时,总是会想起我前世的生活。 我是个天才。还是个真正的天才。 老乡你可别笑呀。 这个老子真不是吹牛。 老子善长画面记忆法。嗯,还是不要自称老子啊。这显得老子是个粗人啊。嘿嘿。老子在这里生活太久,有些被同化了。老子长得细皮嫩肉,那是决对的小白脸。在这个世界,我长得很适宜泡妹子,但不适合我要做的事了。没有威慑力啊。所以斯文有理的我,没事总自称老子。这显得豪侠不少。 顾掬尘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此处又记下了几处关于那个手枪的零件所在的位置。顾掬尘抚额。 顾掬尘丝毫没有注意到,沈谨余看她在那面青苔岩壁上,如痴如醉的看着那些如天书般的弯弯曲曲的文字脸上的所表现的惊诧神色。难道他们这个小师妹居然能看懂这些文字。她的表神时哭时笑,那上面倒底写了些什么? 如果顾掬尘听到她二位师兄,居然用如痴如醉形容此时的她,一定会跳脚反对的。她这是看得眼花缭乱,但又经不住诱惑,咬才往下看的好不好?其实顾掬尘现在也不知道,就在她看到齐太祖用拼音称呼她为老乡时,她的眼中就流下了眼泪。她在这里不断吐嘈齐太祖的寂寞,其是她自己何常不是寂寞的? 我的生活平淡但却很美满。 我有个妻子,还有一个可爱淘气的儿子。 我的妻子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幼儿园老师。我父母对我从小严厉,但却并没有虐待过我。他们对我期望很高,而我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我的国家平和安定,我有家庭安定平和。没有什么轰轰烈烈要生要死的爱情,但也幸福着。总之,我的人生,我的家庭在我的原先的世界里是普通的、祥和的。岁月静好,一切皆好。 直到那一天,我在一次新研发的人工智能机械臂中发生了意外。 也不知那段含有人工智能的机械手臂那一天那一刻是怎么啦?是不是它真的产生了人类的思维,产生了人类的感情。对我生出了愤怒。愤怒我日以继夜的折腾它。那一天,我记得太阳亮得晃人,风柔得诱我,那一天,老子的心情也很好。那一天的试验,在正常情况下,那段渗透了人工智能的机械臂应该将我轻轻抱起再将我轻轻放在操作平台上。可是那一次试验中,这该死的机械臂,却死死将我抱住,象对待生死恋人般热烈,然后我就在它热烈的拥抱中窒息而亡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2章 不密 关于这一段齐太祖之前世是如何死亡的这段,齐太祖他老人家吐嘈了几万字。要不是这其中居然还杂缠着齐太祖另外修的十几处秘道的地址,顾掬尘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睁着发红的眼睛,脑袋昏沉沉的细细一行行的看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中的火把被二兄拿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一碗热乎乎的参汤端到了她的嘴边。 顾昆带着顾掬文站在了她的身旁,“尘儿,还是先喝点东西。再重要的事,也得吃饱喝足而好干活不是?”顾掬尘接过参汤,一仰脖喝了下去。“这汤熬得不错。谁做的?” “大哥,是一位新来的姐姐。她说她叫叶敏。她居然还叫我小少爷。嘿嘿……我现在居然也是少年了。大哥,那你是不是就是大少爷,……还是大少爷威风些呀。……这是什么呀?我怎么看不懂?” 顾掬尘刚想说,这是一种文字,大哥有时间再教你。转身发现了郭立在此,心生警觉,暗怕自己太过粗心大意。她就算是再激动,也应该在他们走出秘道,离开山庄之后,再来细看的。怎么一看下去,就忘记了时间。实在是要怪齐太祖书写在上面的言语太过和气,其上说的又让她太有同感,她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她身在何处? 虽然这面拼音文字墙其实是郭立发现的。但这其中有武器制作图,就容不得她再随随便便了。这位二师兄的细心很让她佩服,居然能发现隐藏在这一片青苔下的文字。也不知他是怎么通过什么蛛丝马迹瞧出来的。如果没有二师兄,她也不知能不能发现这里沉封着一个与她有一样来历的人给她留下的宝贵财富。 顾掬尘又开始搓着眉心,她这与生俱来的直肠子,总是不会多绕些圈圈。这么显然易见的事,却让她办成了这样? 她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原本她是打算将这拼音字符教给顾掬文的。现在她也决定效仿齐太祖,就让这种文字烂在自己的心中,她终其一生决不会将它传于任何人了。这面岩面干系太大。其中的那一种热武器手抢就不该是出现的这个世上的东西。还有那十几处秘道的地址,更是不能让她现在还不够信任的郭立所能知道的。 “师弟,你真的能看得懂?”郭立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缓缓问道。 顾掬尘抬头,这才注意到那时不时传来的清爽凉风,居然是大师兄一直站在一边,给她摇扇的结果。天啊,居然是一向清冷的大师兄,给她摇扇。 顾掬尘受宠受惊,“大师兄,多谢。这怎么敢劳动您?”她岔开了话题,没有接郭立的话。 她转向身后那片还有大片大片的青苔岩面,“大师兄、二师兄你们都上去。我正还要一会。”说着伸手是拿郭立手中的火把,顾掬尘发现郭立的脸色有些青。 “大哥,这位是你的二师兄啊,我进来这里有一会了,看到他一直帮你举着火把,大哥你谢了大师兄,怎么不谢二师兄?”顾掬文为二师兄抱不平。 顾掬尘有些尴尬,白了顾掬文一眼,“就你能耐,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是,二师兄。在说二师兄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孩子的计较。” 她朝二师兄看过去。却见他仍然是铁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顾掬尘有些讪讪。对着四人摆了摆手,“多谢,一起谢过了。”她抢过二师兄手中的火把,“还是我自己来把。二师兄你到庄子里好好歇着。还有父亲与弟弟,我这里不需要什么人。你产帮我好好招呼我的二师兄。”接着她转过身去,继续看岩壁。 “小师弟,你能不能将这种文字教给我?”后面郭立突然凉凉开口道。 顾掬尘心下一紧。她现在好想有粒后悔药可以让她吃下去,她真的不该当着二师兄的面就看起这些东西来。实在是刚开始看到的那一大段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全都是步臣无关痛痒的废话抱怨而已。可是看着看着她就看到了那些手枪零件,她就知道自己又做了件最愚蠢之事。可是那时就算是知道已晚了。大师兄二师兄又不是傻瓜,不但不傻,还都是些绝顶聪明的家伙。所以顾掬尘不知不觉就被自己给坑了,也被齐太祖给坑了。要是齐太祖留下这些东西时,能直接了当点,她也可能装作看不懂,然后等一个人的时候,再来静静地看呀。可现在是骑虎难下之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不管不顾的先看完再说。 她真的应该在大师兄、二师兄离开之后,慢慢地看,可现地怎么办?这里有秘道的地址,有那手抢零件的制作图,她永远也不可能将它教给任何人了。 “小师弟,你可否能将这种文字教与我。我保证可以开出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似乎看不到顾掬尘的顾左右而其它,似乎看不到顾掬尘眼中的拒绝。郭立再次掷地有声问了出了。他这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的坚持,让顾掬尘看到了他想学习这种文字的决心。顾掬尘的心再次抽紧。 郭立也是激动的。他已在几处地方看到过这种文字。他知道这些文字是齐太祖所创。本以为这个世上决不会有人再识得此种文字,没想到他这种新认的小师妹却知道。难怪师傅会再次收徒,这个小师妹真的不是一般人啊。他在顾掬尘的旁边细细观察了她很久。他看着小师妹时而流泪,时而讪笑,时而不屑,时而心有戚戚然,时而又抿嘴而笑。这表情她都是由心而发,决不是作假。只有真正看懂了岩壁上的文字,才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没人能知道,他心情有多激动。齐太祖是他心中的神,现在他有了一个了解神的机会,有了接近神明思想的机会,他怎能不激动? “我在其它几处发现了这种文字,我愿与小师弟共享那些文字,如何?” 顾掬尘神色镇定起来,“大师兄,你想多了。这些文字里面,我也只能看懂一二。我想你也听师傅说过,我曾遇到了一位白须老人。他传了我一些医术。也传了我一些这些文字,可惜,我天资鲁钝,不合他意。所以他老人家飘然而去。二师兄倘若真的对此文字感兴趣,不如,二师兄还是全力寻找这位老人家最好。” 郭立只是静静盯着顾掬尘,脸色沉沉,什么话也没说。 顾掬尘实在没有法子,接过顾掬文的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管你信不信,她就是不告诉他,他能怎么样?如果他强行出手,她也不是好惹的。虽然才见面不久,顾掬尘已然看出,这位二师兄性格非常霸道。顾掬尘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眼中闪出超出其年纪的果敢神情。 “二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小师弟竟是对此文字也是一知半解,想来是不好意思当你的先生,你这般咄咄带人,委实失了气度。”大师兄清雅的声音适时想起。 顾掬尘感激看了一眼沈谨余,她转过身,接着看那面岩壁。一声轻哼传来,有脚步声离开了。那火把的火芒闪了闪,又重新稳定下来,顾掬尘看着郭立远去的背影,眼神闪动。 “小师弟,莫在意。二师弟他就是这个臭脾气。其实他人不坏的。”沈谨余看着这两人刚见面就心生不睦,暗自着急,忙过来打圆场。 “人不坏吗?但愿……”顾掬尘的喃喃低语散在了风中。 郭立迈开大步走了出去。顾昆忙跟上。他深以为顾掬尘真不懂待客之道。这位据说是她二师兄的公子,先是被他妻子迷昏了,又被他闺女气走了。 这如何是好?可不能真的结了仇呀? 且不说,顾昆出得秘道,一番低头作小赔着不是。顾掬尘以为已经生气走了的二师兄,居然就这样冷着一张脸安安静静地留了下来。 顾掬尘转头接着看那面青苔岩面。 顾掬文笑嘻嘻伸过头来,“大哥,这里是不是留下的绝世武功秘籍,所以你才看得这么入神?” 顾掬尘屈指弹了弹他的大脑袋,“在你心中,就只有绝世武功吗?其实就算是绝世的武功秘籍,也不能一蹴而就。” 顾掬文夸张捂着额头狂叫,“好疼,嘿嘿……大哥,你心情不好就爱拿我洒气。” “什么心情不好,你大哥好我心情好得很。” “哼,就会糊弄我。”顾掬尘神秘兮兮,从怀中拿出一个大油纸包,“给你,这是母亲做的包子,还是热的。大哥,你先吃的。”顾掬尘脸上露出微笑,接手接过,“好,还是小弟对我好呀。” 顾掬文看着顾掬尘绿乎乎的手,十分的嫌弃,“大哥,你先洗洗手再吃。” 顾掬尘不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素色帕子,垫在手上将包子吃了。她看着大师兄道,“大师兄,你将我弟弟带上去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一会让叶敏下来给我送些吃的就是了。” 沈谨余看了看顾掬尘,清冷的眉眼皱了皱,“你不能等一会再看吗?” 顾掬尘摇了摇头,她觉得还是一鼓作气看完,再将那些图纸牢牢记在脑中再靠得住。沈谨余见劝不住顾掬尘,将顾掬文拦腰一甩,甩在肩上迈步走了出去。丝毫不顾顾掬尘大叫大嚷。 顾掬尘接一行行看了过去。齐太祖在这里象一个与自己最亲近最熟悉的朋友闲话般。他将他一生的起起伏伏,心路历程写了下来。其中语气大都是时断时续。所书也是想到哪里写哪里?只有写到那些武器零件事,他的语言风格则会严肃谨慎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3章 屠户皇后 日日盘漆坐洞中,天天面壁费思量。 顾掬尘已经面壁思索了三天了。这三天中,其实第二天顾掬尘已经看完了。但她还是坐在岩壁前,她眼睛直直盯着那面已然被顾昆挑来水全部清洗干净的岩面。在这三天,顾掬尘除了吃饭,和解决必要的生理需求,几乎一直坐在那面岩壁墙面前。 顾掬尘已三天没有睡觉,她的眼睛已经通红。顾垩氏也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下来看过她一回。但顾掬尘就是不想离开那面笔迹遒劲的透刻着一代伟人生前生活细节的岩石山岩。 看着那面墙,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白面学者着一身龙袍端然坐在龙骑上的情景,看着那面墙,她仿佛看到那白面学者着一身金黄战甲欲血杀场的情景。看着那面墙,她仿佛还看到那位白面学者站在那位拎着一把剔骨刀大声吆喝卖肉的姑娘面前的情景…… 顾掬尘太累了,已沉沉睡去……梦中的她唇微微嘟着,仿佛正在做着一个遥远的香甜的梦。梦里顾掬尘虽未回故乡,但却见到了老乡。 顾昆刚想将躺在那面拼音岩面地面上的顾掬尘抱起来,一只手先他一步抱起了顾掬尘向前走了出去。 顾掬尘在梦中也仿佛觉得她身上的蓦地冷了一冷。 “郭公子,还是我来背着尘儿。怎好劳动阁下?” 郭立只淡淡一声,“无防。”就抱着顾掬尘大步走了。 他健步如飞,片刻之后将顾掬尘放到卧室,然后他就那么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一张紫檀腾椅上,居然没有离开。他静静看着叶敏脱下顾掬尘的靴子,帮顾掬尘洗了手,擦了脸,甚至在叶敏给顾掬尘脱下外衣时,他也没有出去。 顾昆和顾垩氏在一旁看着十分的尴尬。顾昆多次邀请郭立出去喝茶,郭立不动如山。顾垩氏也多次提醒,她儿子安静的睡眠环境,也被郭立一句,“她是我小师弟!是自家人”给顾垩氏堵得哑口无言。虽然不能将他出去。顾昆和顾垩氏也是不敢出去了。毕竟女儿过了年,也就十一岁了,怎么也要开始男女大防了。 郭立是世家公子,这些他当然懂。但他就是想试一试,看看他的小师妹会不会在梦中说一些梦话,然后透露出一些关于天书的一些事情。至于其它的,在他板着脸教训小师妹一顿后,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他已将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小师妹当成了自家人。对自家人可以训,可以打,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况且师傅也说过,让他与大师兄见到这个小师妹好生照看一些。他正在不是正在照看吗?他睁着眼睛直直看着,照顾着…… 顾掬尘确实在做梦。她的梦中居然没有那些她心心念念的武器,没有那些建功立业,战场浴血。甚至也将那一声血雨腥风的刑场她也没记起分毫。她的梦中只有一卷少年慕艾,天子与平民女的浪漫恋情。 风中花香过,道旁树影婆娑。少年脸色苍白,腿有点抖,将天边的那轮月色也抖成了一地零落的碎银。然后有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拈花朝他微笑,少年眸中天地顿失了颜色。花开了,心窗儿也打开了,世界只剩下了你妍然盛放在我面前的颜色,看得见你,听得到你,世界只剩下了你。 看得然后天雷勾动地火,烈火遇到了干柴。爱情轰然盛开,如火炽热,如风狂暴…… 突然有一个着银甲持长矛的战将来到了正歪歪的顾掬尘面前,顾掬尘再向前看去。那个那歪歪出来的被美色迷得痴痴呆呆的白面学者轰然化开成了虚无。 “哎,老乡,你那想到是啥玩意?”是齐太祖步臣的声音 “你是齐太祖?” “什么太祖,老子是赵吟风。这些是你想出来的画面?化掉,化掉,重新想。”步臣持着银枪指挥她。 “哎,这是齐成宗时期著名的文学大家胡风给您与皇后写的传记开篇呀。”顾掬尘十分的抱屈。 “那些个文人想的东西哪有一处是真的?” “那一个天子与一名平民屠户女是怎么发展奸……不那个发展出感情的?当时是怎么回事?” 步臣很是干脆的满足了顾掬尘的好奇心,“那时,我又一次得胜而归,确实身体是有点疲累的,但决对没有腿抖。还有那时那风中也没什么花香,倒是血腥气浓厚。不但有从战场上被风刮过来的血腥味。还有一些是因为前面的大街上有一位正在卖猪肉的大姑娘。当时,她那个肉摊上还有血肠卖。” 饶是在梦中,顾掬尘嘴角也抽了抽。但赵吟风却好象十分的怀念,只听他娓娓道:“那时我那婆娘她手中也没有拿什么花。她的手中拿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那是把真正的大刀,少说也得个一二十斤。当时她挥着这把大刀,月光印在那把大刀上,闪出一片银光,哎……很美……那是一种钢刀被姑娘挥起的美。老子至今还记得我那婆娘扯着嗓门大叫,她叫的是,‘卖肉,猪肉便宜卖了。正宗的五花猪肉哟,卖完收摊了。十个铜板可以买二斤了呀。’那嗓门可够亮的呀。比起我们这些当兵的大老粗也不差什么了。嘿嘿嘿……不一会,她的肉摊面前就围了不少人了……” “然后,您老就被她迷住了?”顾掬尘讪讪问道。 “是啊。怎么不可以?你见过一个那么漂亮的姑娘挥起大刀的情形吗?那样子真的很美……当时我就被她的剽悍给迷住了。” “咳咳咳,那个太祖,你老这审美真的没问题。那前世的老婆不会也是这种彪悍个性?你就是因为她剽悍,所以就发誓娶她。可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被她迷住呀?” 虽然问得有点蠢,顾掬尘还是决对问出来,“因为她真实,她活得真实,她喊得真实,她说话真实,当然,嘿嘿,她长得也很漂亮。” 顾掬尘无语。 “哎,老乡,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见过最美最漂亮的姑娘不知有多少?可是那些女子我一看就倒味口。”齐太祖十分的傲气。 “哦,那又是为何只喜欢屠户姑娘?” “因为我见过那些被送到我面前的姑娘都太假。她们太假。假的让老子倒味口。那些女的,一个个无疑是美丽的,可是那种美,就象插在花瓶里的花,只是漂亮,没有活力。她们的一颦一笑那都是为了勾搭男人练出来的。做什么都透着刻意……都透着虚假的。让老子实在受不了……你知道的,老乡,……老子一个技术型人才被迫搞起了政治。老子被逼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说了很多现在都听得想吐的假话。你说。老子再整一屋子这些假模假式的婆娘围着我。你说我还活不活啊……想想都觉得恐怖啊,……太不得劲了。” “那对面的这个专门猪肉姑娘就是真性情?就算她现在是真的,那她入了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可就不一定了?” “事在人为,你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可以?”顾掬尘向着对面看去,只见那屠户姑娘确实漂亮。只见那姑娘清艳绝伦,身材高挑,身段妖娆。她正举着大刀一刀又一刀砍下面前客人要的猪肉斤两。一滴滴汗珠从她白晳的皮肤上流了下来,一路顺着面颊,一直流进了她的脖子,然后流进了…… “哎,老乡,那可是我婆娘,你想那么细致做什么?你将她的面容虚化处理。听到没有?马上虚化,模糊处理哎,不对,我在那岩面上也没说我婆娘长什么样子?你是怎么想象出她长这样的?” 顾掬尘抚额,就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什么身段好,长得前突后翘,面貌精致,……但他是天子,他最大。 “好,虚化,马上虚化。”顾掬尘伸出一指,轻轻一点,那前面的卖肉女子马上变得面貌模糊。连面前痴看着的屠户女的男子也倏然不见。嘿嘿,齐太祖不允许。必须消失。梦中顾掬尘成了创世之神。 “后来呢?”顾掬尘问,这是听故事必须说的三个字啊。 “哎,我说老乡,你这人不对呀。我写了那么多的战场奇谋、那么多的技艺精巧的武器。什么诸葛神弩,还有什么天女散花、万花筒呀。你怎么就不梦上一梦。偏要梦见我婆娘?” 梦中的齐太祖也是这么不讲理。“太祖大人,咱是女子,看看史上最有传奇色彩的皇后,也不过份?”看着齐太祖臭臭的脸色,顾掬尘在梦中也十分的狗腿,“那再换,下一个镜头。” “算了。别换了。竟然你好奇,说与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实你不要失望才好?其实没你想到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嗯……花我是送过一回。好象一辈子也就送了那么一回。那回还被他臭骂了一顿。她说我挺好个大老爷们,不干正事,尽干些采花遛狗之事。还有……你知不知道,那花是刘嫂子家要卖到了城里去的。她家也叫那些收入,你都采了,让人家孤儿寡母怎么活?哈哈哈,……老子当时就大笑起来,痛快啊,老子那一次是真的笑得开心,就冲她竟敢指着我鼻子骂,老子当时就觉得,老子的老婆,非她莫属了……” “啊,哈哈哈,不错,够味……”顾掬尘大笑,终于来了些兴趣,“后来你是怎么追到她的?” “追女人哪里有什么诀窍,只要你是真的喜欢她,只要用心,就算是最傻的姑娘,她也会看见的,会感觉的到了。我无非是帮她挑了挑水。给她那生病的母亲找了个名医。给她的弟弟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然后她对我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哦,你就大功告成了……哎,这也太不屈折了,还是那位胡风先生写得更好看,更搧情一些……” “咄”的一声,齐太祖突然大怒,他蓦然拿出长抢毫不客气的朝着顾掬尘就是一枪。顾掬尘的身影在那个地方如风散开。然后又在另一边凝聚成形,“哎,赵吟风,你不厚道呀。我是你唯一的老乡,你也下得去手?” “小子,你知道什么?所有的最好的幸福都是平淡中开始,平淡中结束。那些跌拓起伏,坎坎坷坷的,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那里是幸福的样子?谁不愿意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得这么折腾着来。这不是有病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4章 主仆之礼 被无端骂有病的顾掬尘有些尴尬,“那个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不是。你们的故事曲折点,回忆起来,不是更够味……”顾掬尘诞着脸笑。 “……哎,我倒是希望那时她就从了我,可惜当我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我了……” “咦,这倒奇了。你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高富帅,她凭什么不愿意呀?你可是当时的大齐天下最尊贵之人啊。” “那是,那时咱是大齐最帅最亮的高富帅了。可是她说,她这人是直肠子,整不来那些弯弯绕。以后肯定会让我的那些后宫女人们当猪宰了的。她不想当猪,只想杀猪。所以她不能跟着我……” “哈哈哈……妙啊。这话让她说的。她其实就是想独宠啊。有水平。大刀一挥,快刀宰乱麻啊。” “……然后我只好对着太阳神发誓,咱终生只娶她一个……” “太阳神?真有那样的神仙吗?嗯,你倒是能胡编。……她信了?要知道男人的嘴,小孩的脸,那都是不能信的。因为他们都是变化莫测,比天气变得都快啊。” 齐太祖脸色越来越青,“男人哪有这么不可信?小子,不对,小姑娘,你这样是不对的。……” 顾掬尘干瞪眼,打断步臣的长篇大论地为天下男人正名的话,“咱现在说的是你和你老婆的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不是在说我,……呵呵,你老这故意岔开话题的意图太明显了?是不是皇后她也没有信?” “……嗯,也不能说相信了,也不能说没有相信?……” “嗯,还可以这样?” “她说先试着相信我。但如果我又看上了别的姑娘,她还是要回来接着卖猪肉,所以她央着我将她的这个卖肉摊给留下来。一定要一直给她留着……”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后来的那个被层层保护起来,到现在都成了风景名胜的卖肉摊不是您想留下来,而是不得不留下来啊?原来那什么要纪念相见的一瞬间的心动的感觉纯属人们美好的臆想啊?那个肉摊是皇后她给自己留下的退路,嗯……不错,还好,你还算有点良心,没让皇后再回来卖肉……哈哈哈……妙……妙哉,皇后可真是位妙人!” 顾掬尘在梦中跺脚狂笑。然后她笑着笑着突然喉咙一窒。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让口水给呛住了。 有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轻轻给她拍着后背。顾掬尘睁开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清泪流了下来。 顾掬尘看着隔自己不到一寸的俊脸,神情有些迷茫,一时想不起来。 这人是谁? “可是要喝些水?”郭立温声问道。 顾掬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终于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服待自己的人是谁? “二师兄,你还在?你不是走了吗?”郭立原本温和的脸色霎时青了青,“最近也没什么要事,便想在这里住上几天,怎么小师弟不愿意我住进来?” 顾掬尘讪讪,“怎么会?大师兄在哪里?” “他这几天一直在和那桃山四老一块喝酒……” “什么,一直在喝酒。我那酒窖中的酒后劲可大了,……” “嘿嘿……是啊,他们已经醉了几天了。我去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只是醒来后,可能头会疼一阵子。我着了你庄子里的几个小厮去照看他们了。” “小厮?”顾掬尘下意识反问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想必是赵二斗他们几个身体稍稍好了一点,就下地做事了。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在这个世界的上就象是杂草一样,卑微而又顽强的活着。它们不畏风雨不惧冷凛寒冬,只要有一丝春风拂过它们生存的土地,它们就能奇迹般的从地上拱出新的绿芽出来。一茬以一茬,无穷无尽。她也是从烧焦土地上长出的这样的杂草。与前世生来京是世家名门之女不同。这一世,她是一位真正的草根一枚。 本来她早想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他们介绍给他们的父母。没想到他们却是自己主动来到了她的山庄。带着一身的血雨腥风来到了她的身边。也不知是是不是苍天对他们的命运安排,还是对她的警告。顾掬尘只能叹气。她历来是个一往无前的性子,管它是不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她总得要不枉重来这一遭,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因莫须有的猜测而退缩。 “他们身体可还好?”顾掬尘已然起身,披上外袍,着了靴子,就要往外走。 “哎,你等等。你的头发还没梳。这样子散着头发就出去象什么样子?” 顾掬尘有些错锷。她什么时候与二师兄这么亲近了?这话说的随意中透着亲昵。顾掬尘瞬间黑了脸,“不打紧。” 顾掬尘随手抄起放在梳妆台上的一枝乌木钗,她的目光却并没有看向那支金库子。只是手下意识伸向惯常放钗子的地方。 只见她手指灵活的在头顶绕了绕,就挽了一个发髻,然她将乌木钗一插,就算是完成了挽发。挽完发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发钗的手感怎么不一样了? 顾掬尘转头向梳妆台看去,那支阿爹给她亲手做的青竹钗还静静放在那里。那她头上簪的发钗又是什么?她摸向头上的发钗就想要拔下来,“你头上的乌木钗,是千年的乌木制成。乌木清凉性静,有沉凝神清上的奇效。小师弟,这支钗就算是我这个做师兄的送给小师弟的见面礼了。” “千年乌木做成的,这么贵重,我怎么受得起?”顾掬尘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又想拔下那支乌木钗,一只大手按在她的手上。 “小师弟,还是不要拔下来了。我观小师弟最近好象有些神魂不稳,刚才在梦中。小师弟,一时大哭,一时大笑。如此这般,终是不妥。小师弟乃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神魂不宁的坏处。” 神魂不宁吗?她刚刚过来那一阵子,确实夜夜做噩梦。只是这一阵子好了一些。她也没放在心上。顾掬尘想了想,没有再推辞,她朝郭立恭身行了一礼,道:“多谢二师兄惦记了。多谢了二师兄的礼物。我现在去看看大师兄他们。” 说着顾掬尘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就到了正房外面。远远她看见叶敏正陪着顾垩氏在做针线,顾掬尘欢喜地走上前,“母亲,叶敏。早上……”她刚想说早上好,可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上午好。”她立时转了话语。 两人看到她,皆脸上露出了笑容,顾垩氏笑道:“尘儿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算是醒了。那郭先生说你是神魂太疲乏了。这样多睡一睡,对身体有好处的。可是饿了?” 顾垩氏站起来,拉着她就往花厅走去。 “虎哥,我留下吃食在炉子上热着,现在就可以吃了。”叶敏神色温和的扶着她另一边胳膊,顾掬尘有些好笑,“我只是睡了一觉,又不是病了。做什么要扶着才能走路。” 她看着叶敏,问道,“你们在此住在可还习惯。” 叶敏知道她这是要谈道他们几个的安置问题了,忙点头道:“顾太太,顾老爷待我们很好。我们都很感激的。” 顾掬尘摇头道:“你们刚到我这葳蕤庄,就受了这无妄之灾,真的很抱歉。” “虎哥……都是我们太莽撞了些。你不要怪我们就好。”这声音粗声粗气,却不是叶敏的声音。 “庞重石,你也能下地了。不错,万幸,我大师兄向来性子宽和,没有下重手,没伤着骨头就好。” “是,那位沈先生亲自给我们几个看过了。说是误会因他而起,自然因由他解决。嘿嘿,那位沈先生还说我天生神力,是个好苗子,还传了我些使力招式。……” “哦,那倒是不错。我大师兄功夫了得,你能得他指点,也是一桩机缘。” “不光是我,还有赵二斗他们几个,沈先生都指点过了。”庞重石挠着头发,憨憨道。 “是啊,虎哥,我们这也是因祸得福了。我感觉我的轻功又好了不少,现在跑起来更快了些。”赵二斗从一棵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身体轻盈,落地无声,确实比起原先的轻身功夫又好了不少。 “虎哥,我们几个都得了那位沈先生的指点。连我这个在学武上没什么天赋的他都指点了一些对敌方法。我们几个行为不经思量,给您惹麻烦了。” 俞桐走上前来,朝顾掬尘施礼。施的却是仆从之礼。温和的叶策,高大的俞青也走了过来。六人一起跟着俞桐朝顾掬尘行了同样的仆从之礼。 顾掬尘想了想这个世界的规矩,淡淡道,“我父亲母亲乃是平民之身,暂时你们就以我父亲的亲戚之名留下来。若有外人来此,也如此对人言。” 几人互相看了看,皆点头称是,走了下去,各自去忙,对他们来说,只要能留下来就可以了。他们能有一个容身之所,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有一个有归属感的窝,挺好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5章 足生六趾 顾垩氏看着他们离开,连叶敏也退下了。她这才有些忧虑对顾掬尘道:“你领的这几人看着都是些厚道的好孩子。可是我们毕竟刚来此处。如果光靠狩猎养活这一些人,怕是不够啊。而且现在已是秋天,到了冬天已无猎物可猎,倒时我们又该用什么养活他们,这……如何是好?” “无防。这些我已考虑过了。过一阵子,我教他们开垦北面的那片土壤肥沃的山地,将那一片林子伐了,辟出一片梯田出来。嗯,能有个一百多亩地,就够这些人吃用了。我再找些营生,到明年,再领些和眼缘的又厚道些的流民孩子过来,再教他们如何适弄田地,也就是了。生计应该问题不大。” 顾垩氏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听到她明年还要领些人进来,神情更是有了疑惑,“尘儿,你要这么多人干什么呀?你倒底要做什么?” “做事呀。我庄子虽然不太大,住进个一百多人,应该没有问题。一百多亩地,还要做些别的营生,没人怎么行?就这么几个人干,会被累坏的。” 顾垩氏不理她故意岔开的话题,执着问道,“尘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要这么多人倒底要干什么?” “如果梯田开出来,没有这么多人也忙不过来,你说是不是?再说我还想再另外做些其它营生,也需要人……” 顾垩氏愣愣看着淡然说着这些的她的十岁女儿,真的只剩下了点头了,至于她想做些什么营生,她也不想再问,只觉自己这几十年都白活了,处理起事情来,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顾垩氏暗自下了决心,一定好好向自己的闺女学习,好好管好这个家。顾掬尘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引起了自己母亲的奋斗之心来。 顾掬尘打开了酒窖的大门。其实酒窖的门也是虚掩着。一股浓烈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顾掬尘抬头看去。就见到在一堆酒坛上,仰面躺着一位白衣公子。一缕阳光从上方天空直照了进来,照在墨发披散的男子身上。只见他浓密的长睫在他白如玉的肌肤上抽下了一道弯弯的阴影,仿似新月染色。顾掬尘看清了男子俊美的面容,叹了一口气,居然是大师兄酒醉了。 顾掬尘看到在大师兄的脚下倒着一地的桃花身影。遥遥看来,似铺展在醉仙人脚下开出的一堆堆的桃花。 顾掬尘看着那几个东倒西歪的身影,走了近前。看了着,伸手过去,探了探桃山四老的几人的脉息。见四位老人家皆是气息绵长,平稳,看样子并无大碍,她这则放了心。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她从中倒出几粒药丸,挨个喂了下去。吃了这个,酒醒了也免得头疼之苦。 顾掬尘这才来到大师兄的身旁。伸手搭上了大师兄的脉门,刚一入手,就不竟大吃一惊。 入手的大师兄冰凉的体温就已让她很吃惊。她再凝神号脉,再次让她吃了一大惊,大师兄的左手脉息,沉沉浮浮。气息居然时断时续,按说这样的脉息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可是大师兄看着功夫高强,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啊? 看着那如蝶翼的浓睫似乎抖动了几个,顾掬尘再一次号上另一边的脉门。这一回,她的脸色彻底青了。这大师兄右边的脉门的脉息强健,博动有力。 这时怎么回事? 难道是某种奇毒?竟是半边火热,半边冰寒。 顾掬尘突然想起,前世的怪医门的毒医在江湖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他倒底是生是死,肯怕也只有怪医门的人才知道了。 这样清风明月般的大师兄确是中了一咱奇毒。她从未听说毒医有什么生死仇人,也没听师傅提过了啊?再怎么是记名弟子,这个赖公也是会告诉他的。因为如果连自己门派的生死之敌都不知道,万一撞人抢口上怎么办?万一救了仇人又怎么办? 以大师兄如此高的功夫,他自己又是解毒圣手,依然也解不了此毒? 难道这就是他在看到她居然解了陈柬之毒时,情绪如此激动的原由?她说的换血大法,听得吓人,不过是输血而已。将身体已带有毒素的血液排出去,重新输入不含毒素的血液。但是这种办法,需要有相同血型的血液,而且必须是那些身体健康之人的血液。 哎,也不知大师兄此毒是不是他的敌人所下,还是他在研究毒药之时不小心染上的? “怎么样?有办法吗?”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道。仿佛那声音的主人问的不是自己的病情。 “可以。不用要付出些代价。”顾掬尘注意到在她说出可以治好时,大师兄的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眸子,明显亮了很多。顾掬尘有些好笑,看来不是真的对自己身体漠不关心,只是将痛苦藏得很深罢了。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大师兄那让人发指的生活习惯的由来了。大约是以为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才那样在吃穿住方面那般苛刻的用心。他是想把几十年的人生,浓缩在几年之间享受完?象大师兄这种人,奇毒在身,还无事人一般在外面行走这人实在是太少。所以在前世,竟无人知道毒医也中了毒。 也不知这是不是上天对他研习毒药的惩罚。 “你这种毒,我也不知是什么毒,大约是很多种毒素混在一起制成了。如果此毒是别人给你所下,想必他自己也是不会有解药的。如果是你长期接毒药所至。那我也就能明白,为什么你都还样了还可能安然无恙活这么些年?一定是你的身体产生了某种抗药性。使得这些毒药在你的身体中发生了变化。” 顾掬尘抬头看着已然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的大师兄,微笑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你这毒从何而来吗?” 沈谨余定定看着这个说能帮他解毒的小师妹,不知为何?她说了她能,他也就那样信了。她说得一点也不慷慨激昂,一点也不郑重。就那样说得随随便便。可他心中却一下就坚定的相信了。 这个还只有他胸口这么高的小姑娘,跟他说话的神情,却象个大人一样。 其实他身上的毒无关任何人,是他自作自受,自己弄上去的。是因为他过于爱好研习毒药,也染上的。 他都不知他自己亲自试过多少毒?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是天生的疯子,他是被他的家族给逼成了毒医。 这事跟他的身世有关。 他是崎州嫡系的沈家的长子。 他长象清俊,智商也无问题,却是被父母遗弃之人。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天生足有六趾。两足皆是。 所以他在见到桃山四老才会有些心生新近。所以他与他们来了个不醉不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桃山四老因其父母不能养活他们而遗弃了他们,而他作崎州第一世家的嫡长子本该衣食无忧,还是一样受到了遗弃。原因只是因为他的双脚上都多长了一根脚趾。所以他与常人不同。他有十二根脚趾头。 他是被师傅抚养长大了。 六岁以前他活得无忧无虑,活泼开心。师傅带他很好。衣食住行都照顾得他颇为周到。他那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六岁那年,那个男子与师傅的一番谈话。他出于好奇,躲在窗外的一棵树上偷听。这本该是任何一个淘气小男孩子都会做的事,却改变了他一生。 原来,那个中年男子居然就是他的父亲,他是他们嫌弃扔掉的孩子。因为据说足生六指的人都命硬,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是以,他们将他扔给了师傅。那日一个春天,百花争相盛开,而他的心中却只盛开了一朵彼岸花。春风不入他的心,死神却让六岁的他生了期盼。 那一天,他没有回家,他一个人游荡在黑漆漆的夜色里。他觉得竟然父母亲怕被他克死,干嘛不一生下来,就将他溺死算了。是的,他很痛苦。不明白自己是哪里不好?他们要扔了他。 那一夜,他脱下了靴子,拔出了匕首。向着自己的脚趾就挥了下去。可是有东西比他快了一步。一条全身通红的赤炼蛇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脚趾,他昏了过去。匕首落在了他的脚边。他只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六岁小孩子。很多的事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所以的父亲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唯独他的父母不是? 师傅找到了他,帮他解了毒。可是他却象着了魔一般,疯狂地迷峦上了那种让他昏迷过去的感觉。 他开始疯狂的试毒行为。为此,师傅含着眼泪打了他很多次。师傅还数次警告他,不要私下就想着割掉那个多余的脚趾。后来师傅看他实在痛苦的样子。终于找来治外伤的圣手神医。可他却拒绝了将那两根脚趾割掉了。他觉得竟然父母因为这两个脚趾而讨厌他。那他偏要留下它们。 这也是与父母的对抗了。 时间象一只永不疲卷的磨盘。它磨掉了生活中的那些痛苦,也磨出了生活的新滋味。 随着年纪渐大,他也慢慢将这一切都放下了。唯有喜欢研究毒药的这种习惯,却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师傅为此训过他无数回。见他屡教不改,也只能听之任之。 然后他居然无心插柳儿成荫,毒医之名让江湖中人人对他敬而远之。后来。崎州的沈氏又将他认了回去。 他这才知道,因为财产分割问题,崎州几支嫡脉发生了几次火拼。因为他这江湖的毒医恶名居然有了利用价值,他们就将他请了回去。象是请来了一尊瘟神,人人对他又敬又畏。 彼时,他的父母在几次内斗时,一个病死,一个惊马而死。他父母不在了。他的几个兄弟姐妹虽然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对他恭敬有加。可怕他分去了那些父母遗留下来的财产,私下了却派出几批暗卫对他行刺杀之事。于是他便戴上了面具,对那些暗杀人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竟然他们想让他死。那他便让他们死。天公地道,无可指摘。于是,他成了那支嫡系中唯一活下来的他父母的儿子。而那些来暗杀他之人很多是在江湖做下诸多恶事之人,他三尺青锋剑杀了那些江湖恶人,他这完全是自卫的行为,又为了他再次在江湖上创下了新的名头,月华君。他私以为。这个名头比起毒医来,还是让他很满意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6章 长大 想到这里,沈谨余唇边泛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意。 月华君也罢,毒医也罢,只不过是个称呼。 在世人眼中,对月华君是敬,对毒医是畏。是敬是畏,不过都不是他,全都不是他。他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六岁时惶惶无措的孩子,这些年从未长大过。他的心停止了生长。师傅就常说,“徒儿呀,你怎么就是长不大啊……” 以前他总是不懂,他明明已长成了堂堂男儿,为何师傅总说他没长大? 在这个世上,但凡见着他的这身皮囊,皆要赞一他一句风华无双。可是在他的亲人眼中。他却是个生来就畸形的人。他在他们眼中大约是个恶魔? 他是个克父克母克亲人的灾星。现在终于让他们如愿了,他们真的被他克死了。他成的是他们心中的魔呀。其实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就算是被他们扔到河里,他也没有在半夜扎过纸人诅咒过他们呀。现在,他的灾星之名终于成了事实。他的父母之死,就算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那些族人也一定会将这一切安在他的头上。 他的兄弟姐妹的死,其实他也只是处于自卫而已。他们想让他死,他就以同样的方式还回去,他觉得,就算是天上最慈悲的神佛,对此应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还有那个将他请回来的,他的二弟,居然是被他吓死的。哈哈哈……想起来他只觉得好笑。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要出手,就可能将他的亲弟弟吓死。这得多么害怕他呀。他的二弟,看着那些一直与他争斗的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死了。他这才想起,他接回来的这个弟弟是天煞孤星的,原不一生下来,就被扔到河里要溺死,没想到却被人救活了。想起自己也有可能被他克死。他的这个二弟便开始日夜忧虑,茶不思饭不想,觉也不敢睡,慢慢地他就想出了病,也不过两人年时间,他就被他想象中的恐惧给吓死了。哎,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真的是荒谬啊…… 顾掬尘看着她不过问了一句,你这毒是怎么回事?她的大师兄就变得眼神迷离,脸上神情似悲似愤。顾掬尘心中也开始叹息,看来大师兄中毒这事还有些复杂,如果他不想说,便不说罢了。 “哎约,大师兄,你不想说便不说罢,算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身体中的这些毒素大约在你身体中沉积的时间。以便作出合适的解毒方案,也好调整药物的剂量。我真的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想法。”顾掬尘抬头解释,可不能让她的大师兄产生误会。他可是她的大师兄啊。是她要抱紧的很大的金大腿。 “不是,只是想起一些旧事。这毒应该是我从六岁时候就开始有了。”沈谨余弹了弹衣袖,俯身看向顾掬尘,突然他一弯腰,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顾掬尘“啊”的一声大叫道。她这个大师兄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沈谨余不理顾掬尘的尖叫,唇边居然泛着一丝笑意,他将手臂一抬,将顾掬尘稳稳放在他的一肢胳膊上。顾掬尘更惊了,脸蓦地胀得通红。她虽然只有十岁,但这样被一个成年男子抱在怀里,嗯坐在他胳膊上也不行啊。 沈谨余看着她通红的脸,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天生足生六趾。”沈谨余突然幽幽说道。 顾掬尘却没管沈谨余在说什么,她的身体突然猛地向上弹跳而起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一落地,就听到沈谨余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顾掬尘有些迷茫,“你脚生有六个脚趾头,和你中毒有什么关系?” “你不奇怪吗?”沈谨余紧紧盯着顾掬尘的眼睛。 “奇怪什么?奇怪你脚生六趾?这不是很正常吗?这种是那个受精卵……嗯,咳咳……这个你听不懂,咱换个说法,就是那个胎儿……嗯,在女子体内发生分裂时……不,就是胎儿生长时,产生了一些异变而已。……这样的人有很多呀。也不奇怪。比这更奇怪的人我也见过不少。还有两个人连在一起的,还有更多的……” “你真的不害怕吗?”沈谨余更低地俯下身,眼神异常的温柔着着顾掬尘。 他的小师妹眼神清澈,里面不杂一丝鄙视,不含一分恐惧。 “害怕?”顾掬尘更奇怪了,“害怕什么?害怕你?还是害怕你的六趾?”她抿嘴笑,“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还见过生了两个脑袋的人。那样的人也其实没什么,只是在母体生长时发生了一些差错罢了。” 那个世界的前世的她的一个闺蜜是一个外科医生。她那个闺蜜还亲自给那人做摘除的手术。 “你不知道天生六趾的人,都是命硬之人,更是克父母克妻儿克兄妹的天煞孤星命格。” “哦,还有这种说法?我还真不知道……这命格不是按人的出生时辰算出来的,没听方还可要按人的外貌形象推算啊。就算是相学上,也只看人的五官,手相。难道还有看脚?呵呵呵……真是莫名其妙……” “小师弟,你不信?” “这个相学,命格学,竟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算是对命格的一种敬畏……就算是那种大师推算出来的命格,不是还有,人定胜天的说法吗?天道只得七七四十九。总会遁去一,这一,就算是人为,就是变化。即然是能变化的,那信与不信又有何不同?” “人定胜天,人可以战胜天道……人定胜天,变化……是啊,命格也是会变化的……哈哈哈,小师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一个十岁小孩子尚且知道的事,我却囿于其这么多年,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难怪师傅总说我看着聪明,其实是一愚人……” “可是大师兄你还是没有说出你是如何中毒?还有你六岁那年倒底是中了什么毒啊——”顾掬尘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十分不解,她与他的话题怎么老是被绕开? “我六岁那年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中惊惶无措,只觉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都在厌误我。师傅说,他是在河边捡到我的。……那时我就想,原来我的父母根本不是想遗弃我,应该是想溺死我的。只可惜,苍天不忍心我死在那河里,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我居然碰到了师傅。……我那年深夜出去,在外不分东西南北的走,我特意避过了人多之地,只往那深山老林里走。后来,我拔出了随向携带的利器,想将那惹事的多出来的脚趾头切下来。呵呵……我那时我想的是,是不是我没有这两个多余的脚趾头,我的父母就不会嫌弃,他们就会将我接回去了。……只可惜,直到他们死时,他们也没有想过接我回去。大约死前还在想,是不是因为生下了我,而我没有死掉,才带给了他们祸事,所以他们才那么早早的去了?可惜,他们的死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而是我的那个五伯父出的手而已。我那个五伯父嗜赌如命,将祖业输了个精光,就伙同他的儿女们打起了我家的主意。……嗯,扯远了。……后来一只赤焰蛇咬了我一口。呵呵……在我昏迷倒地之时,我仿佛在那时看到了我的父亲母亲微笑着向我抻出了手。……我真的是个愚人……后来我就怎是想再次见到父亲母亲那样对我微笑,我想再次拥有那种被他们接受的感觉……哪怕是幻觉,我也是不在乎的。于是我在被师傅救醒之后,就开始主动找赤焰蛇。……我想再被它咬一口,可惜那种蛇很少,我就找别的蛇代替……哼,居然我成功了几回,见到了我的父亲母样……慢慢的我就喜欢研究毒药了。……师傅这些年,为了我的身体也想过不少办法。但我试过的毒实在太多,这么些年下来,他也没有办法,无能为力……” 外面的秋阳正暖,顾掬尘却听得越来越寒冷。 这是怎样的绝望再让一个六岁的孩子竟对自己下毒?只为了能在幻觉中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竟如此损害自己的身体? 哎……竟是不爱,又何必要生? 竟然生下,又何必遗弃? 她转头想擦去那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大约是大师兄真的放下了。他们此时走到两边厢房的甬道上。这个时辰,母亲和叶敏一般都在东厢房做针线,她们肯定也听到了。她一抬头,看到正在上面检修屋顶的赵二斗、叶策、俞桐几人。他们几个都表情呆愣,眼中皆有同情、怜悯之色,大约是听到如此世家大族公子,身世竟如此悲苦,令他们起了同情之心。 顾掬尘眨了眨眼,抬袖间,拭掉了眼角的泪水。以大师兄的内力,自然知道他们都这在此。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 “你准备怎么给我驱毒?”在前面慢行的沈谨余并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 顾掬尘清了清嗓子,跟他细细讲解起何为换血之法来。人体主动取出一定剂量的血并不会对身体有损害。她还细细讲述了什么是血型,人与人之间,那些看着颜色相同的血液,还可以分出几种的型号,同种型号的血液可以互相输入。话说,那个世界的那个前世,她一个不是医学专业的人之所以懂这些,全拜她的那个好闺蜜,还有她那个性情和和蔼的闺蜜爷爷。因为他们一家的医学世家身份,她也学了很多这样的外学专业时间。那个时候,闺蜜作动物解剖实验总要拉上她。后来更是做人本解剖也将她拉上。还非得让她穿上制服,说什么,这是为了避邪。她便成了闺蜜的镇邪神器。 真想不到,那个时候,那么不情愿做的事,却成了现在的她救人的神器。 嗯,原来她不是神器,闺蜜才是啊。那些事,那个世界的事,她以为她都忘了。没想到不是忘记了,只是被她压在了心底。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7章 一起 沈谨余听得聚精会神。他本是学医的,很多东西他接受起来很容易。不知不觉中,他们终于来到了顾掬尘特别为准备的医务室。顾掬尘刚才说得入神没有觉是,此时突然停下来,就觉是有什么不对,怎么两个人走路,会有了三个人的脚步声? 顾掬尘蓦地一转身。就看到悠哉哉跟在他们后面走的二师兄郭立。只见秋风送爽中,郭立一身玄衣,负手而立,说不出的意态风雅。 顾掬尘却瞬间黑脸。这二师兄倒底要不要点脸?她也没请他跟过来。他就这不请自来,这摆明是想看她给大师兄的解毒的全过程。 郭立也黑了脸,这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同样的小师妹,她对她的大师兄与二师兄的态度如此不同? 真是爱记仇的小丫头。他不就是一见面就训了她一顿? 他不就是有点惦记她知道天书的事,想求她教教他吗? 他也没对她做什么事了? 她怎么就不记人点好呀?她母亲将他迷昏的事,他不是也没计较嘛,他这么个宽宏大度的人她就不能感激一下,将那什么天书教教他? 她怎么就不能多想想他的好处?就知道一见到他就摆个脸子给他看。真是的。小气丫头。她倒底知不知道,谁才是最可怕的人呀?大师兄可是江湖人人惧怕的毒医。那是据说连头发丝都带毒的人。真是,这小丫骗子怎么不没见她给大师兄甩甩脸色。就知道看人外表,根本就不分不清好歹。其实他长得也不错呀。在京里,有多少小姑娘看着他就脸红的,只有这小丫头,一见他就瞪他。他还送她乌木钗了。她那个大师兄送她什么?就送她一张仙人的俊脸?小丫头,真是的……郭立在这里一顿腹诽编排顾掬尘。 “我的事,二理弟也是知道的。是我让人请他过来的?怎么给我解毒之时,还是让二师弟一起吗?毕竟有很多事,你一个小丫头,总是有些不方便。”叫人请过来的?她怎么没注意。大师兄什么时候开口叫人了? 沈谨余出来打圆场。顾掬尘只得轻轻“嗯”了一声,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郭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他堂堂一个东城郭神医,现在给她打下手,她还什么态度? 象什么样子? 她倒底知不知道,他郭立也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哼……郭立长长地吸了口气,决定不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在相看两相厌的情况下,顾掬尘和郭立就开始了全力给沈谨余的驱毒工程。 顾掬尘给沈谨余的驱毒理论原理是,她中西医相结合的方法。 首先她告诉沈谨余找来一些身体健康的人给他们与他做血型配对。她以为这一过程一怎么也得一会?要一时请这么多愿意无偿供血的正义人士,也得一番口舌。就算是沈谨余是月华君,怕是也要一会的。 她还是先出去找顾昆、顾掬文聊聊梯田规划好。她也可好出去透透气。 总是看着郭立板着一张脸,训她。她的肠子中的郁气积累得够多了,她得出去放放。那哥们对着她研制出来的掉瓶,训她,那玻璃边缘制作的不光滑,对碰上管道,针管也训她。这个做得管道做得太硬,那作坊手艺不行,那个针管做得不直,简直是垃圾云云…… 不行不行,她还指出他帮忙搬动泡药欲昏迷的大师兄,她忍。顾掬尘走出医务室,深深吸气,深深呼气。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没有与他家伙在一起时窒息。 丫丫个呸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弄一套设备出来。 顾掬尘只见沈谨余往窗外的天空扔出了一枚信号弹,碧蓝碧蓝的烟雾在空中散开。然后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也不知从哪里,就撺进了三十多个人高体壮的男子。他们统一着一身黑衣的侍卫服。惹得俞青几个都各持武器追了过来。还好,这一对,那几位没有冒然出手。看到淡然站在外边的顾掬尘,几人这才散开了。 刚走出房门,还没缓过气的顾掬尘只得重新走了进去。开始给这三十多人进行血型配对。 “这些方法都是你想出来的?”郭立看着已经给沈谨余配型成功,正在给大师兄进行排血输血的顾掬尘问道。 这种换血,输血行为,自然只能温柔的慢慢来。于此慢慢排出一些带毒的血液,输入没有毒素的血液,慢慢稀释掉血液的毒素浓度。此后她还得给大理由兄进行金针刺穴的排毒,还得每天泡药欲。让毒素通过皮肤的毛细孔排出来。还有每隔几天,她都需要根据她诊脉的结果适时调整泡的药欲单方的药物种类。当然口服的汤药更是必不可少。而这种每天必喝的汤药单方也需及时的调整。 “不,这是别人想到的,他告诉了我而已。” “是何人?是何人如此天才,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想到血液稀释毒素并不难,难的是怎么知道血液还分型号的。” 顾掬尘白眼,这个她的二师兄应该叫十万个为什么呀?真是爱挖人家的秘密啊。她冷笑问郭立,“二师兄,你是不是太爱刨根问底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小丫头,我是你二师兄……” “警告你,请叫我小师弟。” “哼,如果你不告诉我谁告诉你的,我就叫你小丫头。” 顾掬尘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话真的是对面这个一看就是个老古板的家伙说出来的。 “你羞也不羞,这样逼我一个小孩子。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在郭立心中,没有胜之不武之说,胜利就是胜利。 顾掬尘看着郭立,要不是泡药欲,熬药这些事这家伙做的真的比别人强。她还真想把他赶出去。 大师兄很配合她的治疗方案,每一个步骤都是配合得一丝不苟。这样三天之后,沈谨余告诉顾掬尘,他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顾掬尘大喜,这证明她的这套治疗方案有效果。 她的这种从全方位的出发,从身体的各个方向全方面驱除毒素的做法,只要这个方案有效果。只要这人,身体没有油尽灯枯,就会有回天之法了。 “小师弟,你这种由内而外,再由外而内的去毒方法,是不是只要这人没死,就可以解毒?” 郭立这几天十分的勤快。几乎衣不解带在守在大师兄身边。凡事他都是亲历亲为。只要是关于大师兄治病的事,他都做得十分的积极。顾掬尘眼神复杂,也不知怎么说象郭立这种人。要说他对医术着迷,偏偏他现在是朝迁的大理寺卿。并不行医。象郭立此人,但凡只要对一件事认了真,就会全力以赴。 “不一定。首先,我做这些,是因为在知道大师兄内力深厚的情况下,我用的一些药的剂量很大,普通的人根本受不了。当然,普通人如果中了这么多的复合毒素,肯怕也早就死了。还有大师兄是习武之人,在每一次泡药时,他都可以自行运转体内的真力,这样可以很好吸收药浴中的药性。这些都因人而异。但……”顾掬尘抚着下巴想了想,“差不多找不到解药的,又不知是中的什么毒的情况下,应该都是可以用这样方法的,理论上是这样的,实际上其实还要看这人的体质能不能熬过这样的折腾……” 郭立眼睛霎时亮得灼人,他竟然一把将顾掬尘高高的举了起来。 “小师妹,不不,小师弟,你真的是天才。绝对的天才。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我看你在汤药里连碳都用上了。你说是有吸附毒素的作用。我怎么就想不到啊?我郭家祖师爷就说过,百草可入药,万物可入药。只要用对了地方,用对了时候,都能对治病有用的。” 古人说话就是喜欢夸张,什么万物可入药。虽然有一些确实可以入药,万物可入药决对是不可能的。不过好也懒得与郭立计较这些措词夸大的问题。这家伙本来就受较真,她再跟他较真这个,怕是一整天就不要忙别的了,刚跟二师兄争辩就完事了。 因为庄子里突然多了大师兄的三十名侍卫。顾掬尘本着不能让人太无聊的待客之道,提前开启了预备明年才开始干的梯田工程。这几天,这几十人开始伐木造房,平整梯田。按照梯田的形式,一层层开出一块块良田来。 这几天庄子根本就没有闲人。 大师兄的身体在慢慢变好。她除了在每天例行的金针刺穴要亲看进行。每天三次的例行诊脉需要她,每过几天的单方调整需要她。全他的郭立都包做了,做得又好又周到,她于是做了甩手掌柜。 在搞清了梯田的开掘原理后,俞桐便将一应事务全部管理的很好。于是在开梯田这件事上,顾掬尘再次无事可做了,成了甩手掌握。顾掬尘只得将自己安排进厨房。毕竟现在厨房还只有顾垩氏叶敏两人在操持。 可是看着劈柴劈得活力四射的庞重石,烧火烧得口水直流的赵二斗,看着洗菜洗得温文尔雅的叶策,切菜切得眉飞色舞的叶敏,安排菜蔬安排红光满面的顾垩氏,顾掬尘深深觉得想不当甩手掌柜也难。 哎哟,她竟然无事可做了?顾掬尘仰天长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8章 农人与猎人 “哎——”顾掬尘正在仰天长叹,没想到旁边也有人先她一步发出了叹息。顾掬尘一转头,居然看到胡子拉喳的顾昆也在长长的叹气。 顾掬尘一愣,怎么还有人在此? 这是葳蕤庄的第四进房的一处小院子。此处她原先不常来,是因为它被上了锁。后来也没怎么来,是因为她有点忙。忙着给人治伤,忙着给人驱毒。 今天得了半刻空闲,又闻到这院中的桂花香,双脚便不自觉就走到了此处。此时她听到顾昆也长长叹气,眼睛却下意识盯向顾昆的胡子,“父亲,你怎么又留胡子啦?留胡子不好,容易长虱子……不对,父亲,你干什么叹气……” 顾昆一把将大手盖在胡子上,憨憨笑道:“那个闺女,这个胡子,我一会就去剃掉……决对不会等到它长出虱子的……哎,这是小事,……尘儿,父亲能不能跟你商量个大事,我……” 顾昆的话还没说完,一边就撺出个小脑袋来,顾掬文瞪着眼对顾掬尘道:“大哥,你说话不算数,哼,……” “哦——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顾掬尘奇怪了。 “你说过的,这一片的林子都是留给我和父亲打猎用的。可是现在你说话不算数,……你……你现在为何将林子都砍了,还将林子弄成梯田?你……你让我和父亲以后到哪里去打猎?那里的动物,都跑到别人家的林子里去了。我刚才去看过了,还跑了三只野鸡、二只灰兔子。现在是秋天,它们长得可肥了……哼,我让那些侍卫赶紧抓住它们。可是他们理也不理说。还说什么,他们主子只吩咐他们只需听从大哥的指示。旁人不必理会。大哥,……你看看他们狂得。要不是我怕伤到他们。我早就用箭射了。谁还没事去找他们帮忙。哼……哼……真是岂有此理?大哥,你每天教我射箭,以后我和父亲难道每天就只能对着天空射汽球,射飞靶玩吗?” 顾掬文板着小脸厉声质问顾掬尘。他显然很愤怒,连小脸都气得通红了。 顾掬尘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为什么她必要在每个山庄开出一片至少能自给自足的田地出来,但是她现在不能说呀。难道她说你大姐我是重生过来。很多事能未卜先知。她就算如此说,有人会信?至少面前的两人是不会信的。 她知道,这以后的几年,大齐北部的将发生了多处地震。 这种天灾,应该,大约是地下的岩石破裂、错动把长期积累的能量急剧释放出来。决对跟什么皇旁的仁政,德行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这里的人却将这些巧妙的结合了在了一起。 他们说之所以多处地动乃是苍天震怒了,那问题来了?苍天为什么震怒啊?人类是聪明的,自己给出了问题,自己又马上做出了回答,这是因为皇帝不仁,其德行有亏,才会如此。至于皇帝为什么会背这个黑锅。那谁让你叫天子啊?天地的儿子,是代表上天,代表神明来统治这些愚民的。现在苍天的愤怒,愚民也不傻,立时将皇帝推了出来背锅了。 那时人以为惶惶,造成了大齐国内几百年来最大的内乱。那时还不是太子的步钊更是趁机大肆宣扬苍天对监国的太子也生了怒气。因为老皇帝早就让这一场动乱给吓得病倒了,不能再上朝了。步钊大肆散播谣言说什么苍天之怒,不但是对皇帝,也是是对太子监国的不利的震怒,他这一滴冷水滴下去,更是使得原本就乱得一锅粥的大齐国内形式,几近崩塌。单从这一点看,这位后来的步钊皇帝根本就没有将什么国计民生放在心上,他只在乎他的皇帝龙椅。什么父亲的生死,什么兄弟的生死,皆不可他的考虑范围。此人之刻薄寡恩可见一斑 当年本来形式大好的太子步琦立时失了民心。原本支持太子继位的世家大族,朝廷官员,更是立马掉转屁股,齐齐坐到了秦王的阵营去了。那几年之后,政局动荡,天下大乱。那时候,粮食几乎和金子一个价,饿死冻死之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少。要不是看着家里还有这两位喜欢当猎人的家伙,顾掬尘都觉得她很想把整座山头全部都开辟成梯田了。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讪笑道:“父亲啊,小文啊。这个你们不要担心。我就只开那一片坡地。……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看两人仍然紧紧盯着她,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顾掬尘咳了咳,扶着额头道,“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我那个大师兄,……不是那个着黑衣服的,是那个帅得比太阳还耀眼的那位,他家很有钱,嗯,也很有山,好多的山——,你们放心。为了补偿你们俩人的损失的那一片林子。我决定了,一定跟他多要一座山头。本来他是已经答应给我一座山头了。” 顾掬尘仰着头,开始数手指头,“……我说得委婉点,应该可以要到手。他说过,教一他换血大法,他就给我一个山头。再说我帮他驱了毒,他怎么也还得给我一座山头的?再加上那个长得很朵花的家伙还答应给我三个山头,这样我是不是就有六个山头了……” 站在顾掬尘对面的爷俩眼睛越睁越大,看着漫不经心数手指头的小小身影。此时太阳西沉,金色的晚霞将顾掬尘的身影渡上了一层金色,爷俩同时觉得,对面的正一本正经数手指头的家伙,一定不是人呀。那就是位大神呀。什么叫只有六个山头,她以为是在数自家地里的萝卜吗? “够了,六个已经够了,……六个山头够了,原来大哥还有六个山头……”顾掬文一眼呆滞说着。 “闺女啊,不是儿子,不对,是尘儿呀……够了,有六个山头,也够我们爷俩狩猎的了……” 没想到这回不同意的却是顾掬尘。她摇头道:“六个,哎……还是太少,还是太少了,太少了。……时间不等人呀,看来还得想办法……哎哟,对了——” 顾掬尘一拍头,愰然大悟,“竟然能坑了大师兄两座山头。为什么就不能坑二师兄呀,咱不是还有二师兄可以坑吗?真是,再怎么也不能厚此薄彼的呀……” “可是怎么才能坑到二师兄呢?”顾掬尘摸着脑袋,皱眉深思,“……不能明目张胆的抢,咱是文明人呀。咱得想个好办法……怎么才能合理合法并且让他心甘情愿给咱拿两个以上的山头出来呢?” 顾掬尘摸着下马,眼睛滴溜溜的转,“二师兄,没有病,就不能靠救命之恩要挟,他也没有中毒,这也就不能借解毒之名行强抢之时,让他……哎,要不,咱给他下点毒,然后再帮他将毒解了,再好好帮他调养调养身体,……嘿嘿……那样治好后,他肯定感激我,他一感激我,我就跟他要一座小山头……小文,你说大哥这主意怎么样……”顾掬尘俯低身子,弯腰摸着顾掬文毛茸茸的脑袋,眉眼弯弯问道。 “不怎么样?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这话你就是说着玩的,是不是?” 顾掬文突然一个劲的跟顾掬尘挤眼睛,“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跟你说呀。我那二师兄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坑他坑谁?” “大哥,你今天没练功吗?你冥想冥想,要不然打打坐?” “小子,你犯傻啊。这大太阳底下,打什么坐?” 顾掬文双手一摊,无力道:“……大哥,你今天好迟顿?” “我迟顿什么?也是,这几天让大师兄的毒给我整得连做梦都是怎么调整方案。这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候,迟顿就迟顿……” “咳咳咳……”对面的顾昆和顾掬文突然猛烈咳地了起来。爷俩不但突然间咳得厉害,而且还在不停给她挤眉弄眼,那眼神已经开始透着绝望了。 “干嘛,我跟你们俩说呀。不管是多少座山头,你们也得给我留出一片山坡地做良田,就算不给我制成梯田的林子,也得有片山谷地做良田也行。反正你们不能这么霸道。” 见父子俩还是不停使眼色。顾掬尘也有些生气了。本来心情不错,想逗两人乐呵乐呵,结果说着,说着,真有点生气了,顾掬尘决定耐下性子跟两人解释解释,“我跟你们说呀。那个……人都是要说五谷杂粮的,不能刚吃肉。所以,要吃粮就得有地种,你们说是不是啊?”顾掬尘极其温柔和煦的向两人说着。那样子跟哄幼稚儿园的孩子也差不多了。 “到那时候,你当你们的猎人。我当我的农人。咱们互通有无,我将多余的粮食卖给你们,你们将吃不完的肉卖给我。到时候,咱们都两相得宜,岂不妙哉?哈哈哈……你们说是不是?” “妙你个头,大哥,你就要倒大霉了……哎。大哥,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顾掬尘瞪眼,伸手敲顾掬文,顾掬文翻着白眼推开她的手,“是笨死啊,是笨死的啊……”然后他看向顾昆,哼了一声,怒道:“父亲你怎么就只会捂我的嘴,就不会捂大哥的嘴吗?你看现在大哥把该说的不该说都说了,现在怎么办?” 顾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去捂自家闺女的嘴,他自己给出了解释,大约是女孩子,他不能这样粗蛮。他这做父亲不好这样做。他脸色有些苍白了抬起头,走到院听那枝花开正盛的桂花树下,伸着脖子看着那掩在绿色中的那袭黑色衣袍。顾掬尘再听到顾掬文说不该说的,就知事情不妙。虽说她说的这些有一些是开玩笑,但若真是被当事人听到了当了真,也不是好事呀。 “郭兄弟,我这大儿子有点憨,说话都是有口无心的。您老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啊。” 顾掬尘睁大了眼睛,她真没想到,这郭立会躺在这棵树上。这小子好狡猾,他明明刚才还在给大师兄泡药浴啊,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此处是第四进的一个小院子。她也是因为这片清静,又有这一株茂盛的桂花树,桂花顠香,让人一闻就心情舒畅。她进来时明明探擦过,此处除她与顾昆、小弟三人,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类的呼吸声啊。这二师兄肯定是练成了什么龟息功之类的功夫了。哼,真是什么人学什么功夫,小人就会学缩头乌龟功。 “哎,我本来只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没想到听到了有人一门心思想着坑我一把,哎,……我郭立也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丧心病狂……” “咳咳咳”这回终于轮到顾掬尘猛烈咳嗽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9章 质问 “那个会咬人的狗都不叫……啊呸!”顾掬尘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她这着急,脑袋就短路的情况可咋整?这不是自己骂自己是狗吗?这也太没骨气点。顾掬尘心中对自己都开始鄙视起来。 郭立如寒星般的眸底深处,也滑过一丝笑意。 顾掬尘却没注意郭立的神情,自己这个蠢样子,都让二师兄给看去了,已足够让她感觉失了面子了,眼角余光居然还看到顾掬文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暗自银牙一咬,遂决定将这家伙也一起拖下水,“小文啊,我教你背的那些文雅的古诗、名言什么的,拿出几句给大哥撑撑场面——”顾掬文看到顾掬尘缓缓说道,一派教书先生范。 顾掬文居然马上进入学生模式,想也未想就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大哥是君子。是以心中坦荡,决计对郭公子没有不敬之意,皆是有口无心之言……” 郭立还没说什么,顾掬尘并点头以示赞许。 “哦,那我这个就要被人下毒的受害人是小人了?你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的?害人者是君子,受害的是小人,这就是你们兄弟俩对君子和小人的看法……”郭立言辞犀利。 顾掬尘再次摸了摸鼻子,对着顾掬文板起脸,“……用得不对,换掉,换掉……” 顾掬文皱起秀气的小眉头,挠了挠头,又道:“……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位郭公子,你可以打听打听,我大哥平时的为人。她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心思纯净之人,岂会真的害人?” 顾掬尘点了点头,摸着下巴,可惜,她下巴上没有突然窜出一缕山羊须让她摸。她一脸的孺子可教样。 郭立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轻“哼”了起,冷冷道,“跟我来。” 他黑着一张脸,从桂花树上跳了下来,向着前院的医务室走去。 顾掬尘低头跟上。顾昆和顾掬文看着情况不对,也要跟上。顾掬尘朝他们摆了摆手,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没事。父亲,小文你们回。放心……我是我们怪医门最小的弟子。他一个做师兄的肯定要多照顾我一点,多体谅我一点。决不可能因为一句玩笑话而对我做什么的。再说,小文,你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你大哥如果真要对他下毒,哪还用等到现在啊。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她现在这里和顾掬文解释安慰脸色都有点吓白的顾昆、顾掬文,那郭立却猛地转过身来,厉声道:“我看我真的要代师傅他老人家给你一些教训不可。你一个女孩子。说什么脱裤……如此粗俗,如此不雅的话,你竟张口就来。你是如何习得四书五经,礼义廉耻的?” 顾掬尘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低着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了。 一路上,看到低着头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郭立背后的顾掬尘,庄子里的待卫,和俞桐他们都非常吃惊。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庄子名义上虽说是顾昆的,但其实大事都是要顾掬尘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拿主意的。可现在看一身意气飞扬的顾掬尘突然就变成了这个一副俯首听令的样子,一时人人都很好奇,这倒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新来的二师兄如此厉害吗? 顾掬尘刚开始确是有点害怕的,但她是历经生死之时,大风大浪她都见过了。是以不过片刻工夫她就放松下来。 她是真的不喜欢郭立,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直肠子。就算她是疑邻偷斧的多心了。她就是一看到郭立就象刺猬似的全身的刺都张开了。她知道这样其实很没有道理,对郭立也不公平。那些关于前世的一些推算,虽然很有逻辑性但是她真的没有一丁点证据。况且还些事还没有发生,郭立更没开始做。她如果现在就真的对郭立下手?比如下毒之类的。那她早就在看到他昏迷之时,她早就下手了。 虽然不能当着大师兄的面。但大师兄离开之后呢?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也不会。她不能成为连自己都厌误的那种人。 她还亲自教导顾掬文,有罪当罚,这有罪当然是事实犯罪。而不是憶想中的犯罪。 她又想起了那个红魅儿。来这里不过五个月,她就见到了二个可能与她前世的灭门案有关联之人。可是她对那个红魅却不同。红魅儿本就是有人命案在身的江湖魔头。听说她曾因人骂了她一句妖女,她便跑到那队家里,将那家三十二口人诸杀怠尽。如此穷凶极恶之人,就算她没有在前世她家的灭门一案中有所牵扯,杀了她顾掬尘也不会心存愧疚。可是面对现在已成为她二理由兄的郭立,她却只以采取远之防之的对策。不能对其有任何的伤害行为。 正想得入神的顾掬尘突然撞上了一堵温暖的墙。这墙居然还很有弹性。 顾掬尘摸着被撞得很疼的鼻子,瞪眼看着转身面对她的郭立,“二师兄,你是故意的!再说,你那是人的身体吗?怎么比石头还硬?” 顾掬尘揉着鼻子轻声抱怨。 郭立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心中的郁气突然就散去了不少。他蓦地想起,当看到她出乎常人的奇思妙想。她居然能想到,通过换血的办法解毒,那时的他无比兴奋的心情,当时他一激动,竟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当时他也没觉得什么,此时想来,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起来。对面的小孩子怎么说也是个小丫头。都怪这小丫头片子偏要着什么男装。要是一直穿着花裙子,他哪里会那样失态。他觉得耳尖有些热。 正在抱怨的顾掬尘眼尖的看到了郭立那向来白晳耳尖突然通红起来,不禁霍然睁大了眼睛。她则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居然触及了这位老古板的灵魂深处,让他感到了羞愧。 对了,一定是老头子交代过他,一定是要他好好照顾她。可没想到。这家伙,一见面就训了她一顿。一见面就惦记她的拼音天书。哼,……想到赖公,顾掬尘莫名其妙就有了底气,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了那么象做了亏心事的心虚了。顾掬尘看到安安静静睡在红漆雕花拔步大床上的大师兄,底气又足了一些。 大师兄总是给人一种清风明月般的风华来。看了看静谧安祥的大师兄,顾掬尘的眼底不自觉温柔了很多,眼底的那抹锐气突然就化开了。 郭立看到这里,心底不知不觉又添了一层堵闷,“小师弟,你为何我如此防备?我能看得出来的。我是大理寺卿。这些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小师弟,你可能给我解惑?” 顾掬尘眼露诧色,“怎么会,二师兄,你多心了……”老子就是打死不认,他能拿她怎么办?室内气氛一时凝滞。 丁风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客气给两人各沏了一杯白毫银针。这茶听说名贵至极,乃是极品现茶。这还陈柬昨天派丁云送过来的。也就二两不到的茶叶。看着丁风殷勤得过份的态度,顾掬尘莫名觉得有些刺眼。这么贵的茶,就不能换一种茶叶沏。茶水房那里不是有老青茶、大红袍,那些不是也算得好茶吗?或许是看出了顾掬尘的不舍,刚要走下的丁风突然被郭立叫住了,“再给我沏一杯。” 说着,郭立举了举空了的白玉茶盏。顾掬尘抽了抽嘴角,丫的这是真正的牛饮啊。今天有这么热吗?至于渴成这样吗?见郭立喜欢自家少爷送来的茶,丁见也觉得与有荣焉。立马过来又沏了一杯,还殷勤的问道,“我家少爷听说您到了此处,特意让我带来了问侯。这是今年我家庄子新出白毫银针,如果您喜欢,我这就叫人给您送来一些。” 顾掬尘黑脸。丫的不是说极其珍贵,这么上赶着送人的东西,还真没看出来有哪里珍贵了? “也好,那就多谢你家少爷了。听说你家少爷身体好了不少。” “是啊,托顾小神医的福,我家少爷身体确实轻省了不少。” “嗯,那就好……”丁风躬身退下。 郭立这才缓缓道,“我刚才听说你甚是惦记我的山头。哎。俗话说,亲兄弟明算帐。我也做刑案的。见得也多了。我既然学了你一套最新的解毒之法。原是该送你一个山头的。” 顾掬尘一脸的理当如此,算你识相的毫不客气。本来就是呀,她这套中西医结合的疗伤法子,可是集结了上下五千年的智慧结晶,送她一个庄子本就没什么呀。 “但是——”郭立轻呷一口茶,幽幽道。 顾掬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怕这“但是”了。这一但是,什么“东西”都能给“淡”没了,“逝”没了。 “但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心甘情愿给人东西是一回事,但是若人家千方百计算计着来。我反而不想给了。” 顾掬尘撇了撇嘴,“您直接说不给不就得了。还绕这么一个大圈,您累不累……您如果没别的事,咱就先回去。咱还得回去复习一下四书五经,咱还得考秀才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0章 反对 看着顾掬尘说走就真的往外走,郭立不仅摇头道,“这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你这性子怎么这般说风就是雨。就这个样子怎么还想做文人,当文官,还想考秀才?……嗯……,不对,你怎么能考秀才?你是小师妹呀。你是女子呀。大齐建国几百年,还没有出过一位女秀才,更不要说一个女子混迹在官场中。小师妹——你是在逗笑吗?” 顾掬尘瞪眼看着郭立,她现在有心情跟他逗趣玩吗? 他以为她已经将她对他的不喜表达得很明显了。她与他有开始逗趣的情份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顾掬尘想,最好,她与他这一辈子,都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此时她说出她有考科举的计划,也是看到师傅的面子上。看在怪医门的份上。最好是他能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他的大度。不至于从别处听说她的事,一惊一乍,露了马脚,从而产出别的支节。 郭立皱着眉头,看着顾掬尘郑重的严肃的神情,他漆黑如潭的眸子眯了起来,他此时神色冷凝,自有一股威势,这种气势一股都会随着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给与他对视的人带来或大或小的压力。 此时,他如寒冰的眸子,透着彻骨的冷,“你不是三岁小儿,你应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我已经跟大师兄说过了。大师兄说,我这想法虽然疯狂,但人生在世,能找到二三件让自己疯狂的事,也不容易。对了,他还大大赞了我,直夸我有理想,有报负,是个很不错的妙人呢。” 他哪里说她妙了。更没说过她是什么妙人。他明明说她这个想法太疯狂,她就是个疯子的,躺在拔步床上的沈谨余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决定还是装睡,看看二师兄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来着。 “大师兄历来不通人情世故。他说的,你怎么能信。再说他是大师兄,很多事,他能做,你不能。你不要忘了,无论你怎么变,怎么穿男儿装,你就是女儿身。这个世上,女子本就不如男子。男儿能做的事,女子就是不能做。这没有什么道理也说。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床上的人开始暗中磨牙,这是说谁不通人情世故?他可是他的大师兄,他是老大啊。真是不知尊重的小子。 沙文猪啊。又一只沙文猪。什么叫没什么道理可说,这丫的就是蛮不讲理吗? “你怎么这样说大师兄,大师兄那样的人,洒脱自在,不将世俗之礼放在眼里,这多好啊。哪象二师兄你呀,在红尘中染了这一身的利欲熏心,这是从里到外透着黑呀,您倒是表里如一了……”顾掬尘毫不客气的还嘴。 要不是这家伙是怪医门的人,她干什么跟他说这么多废话。还得经过他的同意。哎,顾掬尘叹气,重生五个多月以来,她借助怪医门在名气良多。她不盛了怪医门的情到时候再让怪医门受她所累,怎么也得先打声招呼呀。忘恩负义什么的。她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呀。她就算不能给怪医门争光,也不能给怪医门惹祸不是。 “师傅不会同意的。” “我会看去跟师傅解释的” 嘿嘿,师傅老有家得了她金针十九法,哪里还好太多干涉她的事情。再说不是还有死缠烂打、先斩后揍,撒娇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咳咳咳,虽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计策,但只要是有用的计策,那就是好计策啊。 反正顾掬尘觉得搞定赖公那是分分钟的事。 郭立看顾掬尘的神色,就知道拿出师傅出来吓唬小师妹,没什么效果。 “倒底是为了什么?” “啊,什么?” 郭立臭着一张脸,“你知不知道科举考试时的规矩。” “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你还这样做?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这是只要有一点点地方出了差错。就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我知道。我家就只有我父母,我的弟弟。我会给他们找好退路的。” “哦。所以你到处坑别人家山头?” “嘿嘿,话不能这样说呀。咱可不坑人,咱可是凭本事拿的……那个……二师兄呀,那你的山头,可不以给我呀。东城的山头,那可是在贯通南北的隔带呀。是老地段呀。” 郭家的祖先据说是救过齐太祖的神医郭久溪。而齐太祖为了感谢郭久溪的救命之恩,遂将那条贯通大齐的南北的大峡谷,大齐人一般称那段峡谷称为隔带。隔断东西,贯通南北的地带。齐太祖将这隔带赐给了郭家之人。以便郭家后人行医治病采集药材。 传说,当年的齐太祖身受重伤之际找到了郭家,在他家租房居住,称郭家的祖先为东家。哪想,这东家居然还是位会医的东家。大约因为这段渊源,这条狭长的隔带,世人皆称之为东城。所以东城并非城,而是一条狭长的峡谷隔带。其实当年齐太祖赐给郭家时,只说郭家只有使有权,没有所有权的,自然也不会有地契什么的。可以后几百年的延续下来,很多东西便也约定俗成。世人皆知那条狭长的狭谷东城,是属于郭家的。而地契更是由后代皇帝亲自批准了。 在东城以采药为生的平民是要向郭家徼税的。这么多年下来,郭家光是药材药铺这一项收入,就颇为可观了。郭家祖上传下规矩。凡是郭家嫡系子孙不管将来要做什么,都必须学医三年。以示不忘祖先,不忘本。也是知道东城郭家的山头的重要性,顾掬尘现在看向郭立的眼神,很是期待。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如果能将那种曲线天书教给我,我还可以给你另外一座地理位置更好的山头。” 反正他名下的山头,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座。少个一二座也没什么。何况他从师妹处学的这种方法,不但能驱毒,还能治病。光这一项技术,也能带给郭家子孙,巨大财富了。师妹这点倒是没有说错,她这确实算得上凭本事抢山头的。跟抢山头的土匪比,还是要文明很多的。 顾掬尘装傻,“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真是不太懂,我也就是一知半解的水平。” 郭立摇头,再次将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 “你真的必须这么做吗?” “什么,你是指天书,还是指我科举的的事。” 郭立长吸一口气,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科举!” “哦,对呀。我决定了。我这个人,比较有上进心。而且,我觉得我天生才高八斗,才华横溢。象我这们的人才,埋没在三尺后院岂不是糟塌了?这个老天也是会觉得可惜的……呵呵,二师兄,你说是不是?”现在顾掬尘有点后悔,要是在见到赖公的那时候,她就着了男装,现在哪用得着这么多事还跟这位解释。那她就一瞒到底…… 躺在拔步床的沈谨余差点没憋住被顾掬尘的厚脸皮给气笑出来。 什么才高八斗,什么才华横溢。就她这一副惫癞样。能让人联想到那些风采风流上去吗? “这世上这人,生来就分了三六九等。有人生来就锦衣华服,有人生来就是衣不蔽体。你一个平民之身的小丫头,想通过科举,进入仕族——” 顾掬尘再次翻了个大的白眼。丫丫个呸的,这是瞧不起她呀。二师兄这是自认为自己高高在上。什么高高在上。几百年前。他的祖先不也是一个乡下土郎中。一个土郎口跟她这个猎户之女比好象也没高贵到哪里去?一个档次啊。 郭立却没有看顾掬尘的脸色,接着往下说,“进入仁族,进入上层,进入决策层。这样冒着抄家灭族之祸,也要进入那个阶层。你?你难道是有一个仇家在那里?,这仇家他还是一个大人物。一个你不进入那个层面,连面都见不到的仇家……” 顾掬尘悚然而惊,差点从坐着的圈椅上跳起来。丫丫个呸的。真他妈的不是人呀。就这点时间,他居然就能得出了真相。这人的脑子里,肚子里的弯弯绕得多少呀? “原来你真是为了复仇——”郭立冷冷盯着顾掬尘。 顾掬尘强作镇定,轻轻端起了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大口,“哎哟,二师兄这是在刑部呆得太久?这心呀,也跟您这身衣服似的,都染成了黑色了。你看谁都是有阴谋的。我一个小孩子,父母俱在,哪里来的仇家啊?” 郭立皱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是啊。你哪里来的仇家?你一家从北地而来的流民。本是穷困病弱,三餐不济的处境。是为何结的仇?……在你遇到我师傅之后,你家的情况就陡然发生了变化……” 郭立知道她们一家是流民的事,一定是顾掬文这个大嘴巴告诉他的。他怎么什么都和人说? 不行,一会她得对他进行保秘教育。这说话也得分对象。象对面的这个家伙。长的是狗鼻子的家伙,那是能说一个字的时候,决对不能说两个字。她就说了这么一句,她想考秀才,这家伙居然就能推测到自己考什么劳什么科举是假,而是有大仇在身。这得长多么灵敏的鼻子,才能想得这么远啊。 看着一身玄黑制服的郭立,顾掬尘真心佩服。这是真正的朝廷鹰犬,厉害。 “那都是托了师傅他老人家的福,我们一家才能死逃生。”顾掬尘点头对郭立道。 郭立却没有被他的空然插话打断思绪,“难道是来此时,有人对你们一家做了什么,所以结了大仇?” “也不对,你是有功夫在身的。如果是那样,你大可以用一身功夫去对付那人就是。你还有毒,还可能用剑,还些还不是任你选?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倒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不说,我决对不会同意的。” 他又不是她爹,凭什么?告诉他一声,也是不想师门莫然其妙卷进去。主要也是她的师傅赖公她见不到呀。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两位师兄,不赶紧说与他们知,等到下一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没准她那时早就封侯拜相了呢。顾掬尘十分不要脸的想。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1章 突然 “我不会同意的。我会修书一封给师傅他老人家。让他过来一趟。处理此事……” 叫师傅就叫师傅。难道他以为师傅会将她逐出师门?如果真那样。她就让师傅将她教的金针刺穴法给吐出来……嗯,不对,让师傅他发誓永远不能再用金针刺穴法……嘿嘿,……她倒要看看师傅他舍得舍不得? 顾掬尘摸着下巴,开始黑化。 她当然知道她所做的事不是过家家,她是害怕的。她所害怕是顾掬文他们因她这事受到伤害。 顾掬尘不知道的是。前世的时候,因为没有她的重生。顾昆一家虽然也遇到了赖公。可当时赖公因为心系京城的时疫,只给他们开了一些单方,抓了二剂药就走了。 后来顾垩氏在那个破庙呆了几天。可是那破庙本就四处透风,如何养病。 顾垩氏身体本就弱,如此几天,她再次染了风寒。顾昆想打些野物卖些钱财给她买些药材治病。 可他自己也是食不果腹,很多天没有吃饱饭了,打猎时力气不济,哪里能打到猎物?他又要时时提防庄头来巡查,注意力也不集中。最终他也没有凑足抓药的钱财。顾垩氏几天之后就死在了那座破庙里了。而顾昆就地草草安葬了顾垩氏后,带着一身的悲伤带着顾掬尘、顾掬文两姐弟往北地乡村走去。 途中顾掬尘体力不支再次病倒。顾昆身无分文,有哪里有钱请到大夫。不久,顾掬尘的原身也在回乡的路途中去了。 最后,只剩下父子俩了。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了家乡。 父子俩一路长途跋涉中,两皆心力交瘁。顾昆更是为了保护沿中那些想要拐卖顾掬文的拐子博斗了几回,受了内伤。 回到家家后,顾昆的心神一松,再加上心中难受,思念自己的妻子女儿,终于再也撑不住病倒了。不过二个多月,也就去了。最后只剩下了顾掬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独自生存。虽然有了邻居一些照顾。但乡民也大都穷困。自家人吃食还不够,能有多少留给他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子。这样饥一顿饱一顿顾掬文总算是长到了十多岁。然后就是那次北部地动的大灾难,顾掬文被选中,参加了流民暴动,最后被乱刀砍死在战场上。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顾掬尘是不可能知道的。前世的她作为鲁国公的女儿,根本就没有机会遇到顾昆这一家人,自然就更不知道这个普通的猎户家庭的悲惨人生了。 “小娃娃,不好了,有人又到你家来抢酒了。” “又是那个臭娘们来了。她从我手里抢走的……呜呜,我还没开始喝的。她为什么不抢老大的,不抢老二的……” “老四,你怎么盼着我们被那娘们抢酒?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兄弟们……” “老大啊——可是你们不是常说,咱们四个是有福有享,有难同当吗?……” “啪”桃山老大跳起来给喝得眼睛都半眯的老四一个爆粟。 “有你这样解释有难同当的吗?” “老大,你又打我……看我当老大的时候不揍回来。” “揍,你倒是现在就揍一个给我看看。你看看你,就你喝得最多,都站不直了……” “那还不是我的药材最多嘛。是我最卖力。” “哼,你卖力,你卖力你鬼?那天那根参明明是我最先看到的。就你跑得快。” “那……那也要我跑得快啊……”桃山四老蹦跳着跑了出来。满身的酒味,走路都有点打晃。顾掬尘皱眉,这是又喝多了呀。哎,这四位怎么就看上她的庄子呀,呆了这么些天,喝了多么多的酒,就是不走。也不能逮着她一个人开始坑啊。这四老应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顾掬尘有点奇怪,什么贼这么大胆?这哪里是偷,这是明抢呀。她问道,“四老,以几位的功夫,也挡不住来人吗。” “我不是来偷酒的。我是来买酒的。这酒,阿尧他很喜欢喝……” “他病还没好。怎么能喝这么烈火的酒。你……”她前天才去看过鲁尧,他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他心情一直不开朗。眉宇间总藏着一丝郁气。 顾掬尘抬头看着立在屋颀上的红魅儿,不对,她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顾掬尘看着红魅儿,见她一手抱着一只黑色的粗瓷酒坛,一手扶着腰际的剑柄。今天的红魅儿居然面色红润,黑发润泽。竟然好象比上次见到她时更漂亮了。 顾掬尘心中的愤怒开台沸腾。刚被郭立训了半天,这会正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丁风,丁云守住此人。这一次可不能让她再跑了。红魅儿,人和酒一起都留下——” 顾掬尘眼神冷酷。 郭立看着暮色下的青衣小童,居然有种渊停岳峙的气势。 话落人动,顾掬尘已抽出了腰间的腾鞭。红魅儿皱着漂亮的秀眉,“我是看天你帮阿尧治了病,这才没有跟你计较。你不要不知好歹。要知道我红魅儿可不是好惹的。” 顾掬尘根本没有再跟她说话。她身形晃动间,已站在了屋顶。向着红魅儿当头就是一鞭甩出。杀气森森。 红魅儿身形向后急急倒飞而去,同时,她从腰际拔出了那柄黑色的剑。剑一出,顾掬尘就知道,这柄剑应该就是天权老人那从不离身的沉水剑。沉水剑出,寒气森然。瞬间,顾掬尘的腾鞭就与沉水剑交锋了几个回合。顾掬尘的腾鞭加入了冰铁天蚕丝。那腾条更是由天下极坚极韧千牵腾织成的。 顾掬尘身法灵活,胜在招式诡谲。而红魅然沉水剑其势大而沉,胜在功力深厚。 据说,天权老人为了得到这位绝代风华的红魅儿的芳心,将其身三十年的内力输入了红魅儿的体内。天权老人在江湖的名声甚好。此事更多的说法,是这红魅儿引诱了天权老人,才使得江湖传奇老人如此。顾掬尘看到其每一次使出的内力,气息温和纯正,却是武学了上极其清正的内力。 顾掬尘应付了几招,已力有不殆。她修炼时日太短,功力不够。 此时,有两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扑将过来。正是丁风、丁云。 甫一交手,丁风、丁云就对视一眼,不过是几天不见,这红魅儿的功力居然大涨。 想来上一次,一定是她刚刚杀了天权老人,内力耗损了。两人一方步步紧逼,一个轻松应对。即使在三人的连环夹击下,红魅儿也毫无落败的迹象。一时间屋顶上,剑、鞭、刀、拳、踢、掌影齐出。 顾掬尘心下着急,眼角看到负手看热闹的二师兄郭立,不禁气道:“二师兄,还不过来帮忙。” “这是你与这位红衣姑娘的事,我为什么要掺和?”顾掬尘无语。 “我来。”一个清雅的声音突然道。 郭立一征。看到居然是白衣飘飘的沈谨余跑了出来。他不仅气道:“大师兄你是不是魔征了,就会惯着这……这小师弟。这红魅儿如今是天涯门的掌门了。你这是要给她帮忙,还是让她去闯祸?” 沈谨余只淡淡的瞟了郭立一眼,“二师弟,就是想得太多了。做什么事都想得这么多,等你想周全了,事情做起来有什么意思,人生的趣味就在于不知其过程,也不知其结果,要的就是这份不知道呀……” 顾掬尘却也大惊,“大师兄,你怎么可以出来?你进去躺着。这里,我们三个应付得过来。” “是呀。沈公子,你还有病在身?我来帮虎哥。”却是俞青正巧从外连回来。他话音落,双手抽背后的大弓,只见他弯弓搭箭向着红魅儿连射三箭。俞青向来喜欢三箭连发。红魅儿看到一时又有俞青,沈谨余加入,知道事情不妙。眼中已有了慎重,退缩的情色。 顾掬尘看到了沈谨余双眉之间的那团黑气。那是她将全身的毒素积于胸腔,而今天本是她准备将它从腹中逼出之时。可是没想到沈谨余却擅自动用了真力。如果这次毒素再次扩散全身,要想再次将它们凝聚而出,却将是更难了。 顾掬尘在趁着俞青射出三箭,红魅儿躲避之时,顾掬尘来到了沈谨余身边,“大师兄,此处确实不需要你。二师兄,你带大师兄下去。” 郭立也没等顾掬尘叫他,他早就飞身落到了屋脊。 “大师兄,这有关你的身体,你不要再任性,随我下去。好好好,我答应你帮她,一定帮她抓住这个江湖大魔头,好不好?走——”说着他接手就去拉沈谨余的衣袖。 “哈哈,生死生命,富贵在天。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是我愿意的死法,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的。……我曾警告此女,不要生出现在我小师弟面前,而她却当成耳旁风。今天我怎么也得给她个教训。要不然,难道我这个江湖毒医说话这么不管用了吗?如此不被人当一回事,我这毒医哪还有脸混迹江湖呀?” 他们说话间,俞青见红魅儿躲开了他三箭,再次射出了三箭。而桃山四老刚才醉得连走路还走不稳。现会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爬到屋顶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2章 滑脉 “桃花爷爷,你们会掉下来的。”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在下面跳脚叫道。 顾掬尘眼角余光往下瞟去,就见顾掬文这个无孔无入的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处蹦达了出来。 “小娃娃,没事。你桃花爷爷这点高度还不放在眼里。”老三的小刀突然变顾了丈二长在大刀向着红魅儿就挥去。 “那是,就算是几千丈的岩悬崖咱也如履平地。”老二的大金甩了出去。利齿森森,向红魅儿腿咬去。 “咱们的房子就建在悬崖边。这一点高度,对咱就是如履平地。嘿嘿……”桃山老大抬头仰脸,洋洋得意。同时手中的桃花大伞向前刺出,刺向红魅儿的双眼。 “啊,花爷爷,你们这么厉害啊。那你们可要教教我啊。啊哟,千丈悬崖边建房子啊……牛呀。桃花爷爷,你们太牛叉了——” “嗯,牛叉是什么意思?”桃山老二挠头看向顾掬文。同时狼牙棒出,打开了一招来自红魅儿的偷袭。 “彪悍啊,大神呀,反正就是厉害——”顾掬文解释。 顾掬尘在顾掬文与桃山四老闲话时,已与丁风、丁云合力与红魅儿过了好几招了。那红魅儿不但要防备他们,同时还要防着桃山四老时不时的冒出一招。 郭立不想沈谨余在动用真力,只拉着他守在了红魅儿的退路。顾掬尘的目光如流水般向院中看去,见赵二斗几个也从外面的梯田干活归来。想必不到半个时辰,那三十多个侍卫敢要回来用晚膳了。红魅儿知道事情不妙,手中的沉水剑,舞得密不透风。 红魅儿忽然眼中精光大盛。顾掬尘心中警兆,脚下意识向后一侧。一霎间,红魅儿沉手剑猛然挑向了自己的左腿,然后,她左足抬起,向着沈谨余飞身踢了出去。 现在只有这个好象在养病的毒医不能擅动真力,只有从他一处才能突围而出。顾掬尘大惊,看着一物向着大师兄飞了出去。郭立唰的抖开了一柄大折扇。那扇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尽数将向着大师兄兜头射去的那道道金芒兜住。 沈谨余终于大怒。他身形一动,白衣广袖一展,白衣飘飘,向着红魅然攻了过去。他终于动用了真力。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却是大师兄隔空甩了红魅儿一啪掌。那红魅儿的脸立时肿成了馒头。 “要不是看在鲁国公世子的分上。我这一掌,就可要了你的命。哼,蠢妇——” 顾掬尘却心中着急不已。她注意到,大师兄那团黑色开始下行。这是要扩散的征兆。 红魅儿向来心高气傲,此时被当众打脸,她顶着半边高高肿起的脸,恨恨瞪向了沈谨余。她的嘴角也沁出了血丝。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她一掌将丁风、丁云推开,根本不顾顾掬尘还在旁边还在时不时偷袭。她右手青光大盛,她竟调出了六分真力,向着沈谨余就是一掌击去。 顾掬尘看着那团青色光芒。大眼一闪,一个大胆的主意袭来。她右脚向前,立时施展了千斤坠。 “不要动,大师兄。”众人听得大惊。不要动,这是要他大师兄站在那里挨打。这是要趁机杀了沈谨余吗? 郭立更是大惊,双眼圆瞪,一柄黑纸扇就挡在了沈谨余的身前。顾掬尘却也不管它。只见她双手抱圆,居然迎上那团青色的掌风。 “不可,小子。你找死了。”桃山老四跳脚大叫,“你接不住的呀。你这是要找死——” “大哥,你让开啊。”顾掬文急得都要哭了。顾昆也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连屋顶也飞不上去呀。 顾掬尘全部心神都在双臂之间。她开始施展了最为精妙的四两拨千斤之法。这一招,他在初遇赖公时也使过。这几个月来,她更是不断的巩固练习。她本身功力不足,只有用心学好这一套借力打力的法,在遇上敌人真力高于她的时候,她则能有还手之力。是以,她练得非常勤奋。只见顾掬尘双手划圆间,那青色的内力在她的左右手间也开始流动起来。 它们好象突然有了意识,居然也按着顾掬尘双手划动的方向转动起来。 “太极阴阳拳”桃山四老大叫。 “居然还有人会太极功法。小子,你是哪里偷学的?” “一定是的。” “小子竟然是偷学的。那见者有份。你可得教给我们四位老人家。” “那是必须的。” 顾掬尘不管她,炯澈的目光一动,右手向前,那团的青色的内力大半向着呆了瞬间的红魅儿临头击去。 “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顾掬尘之能用这招四两扬千斤如此顺手。是因为她在原来的太极掌法中加入了很学的力学方面的原理。她按照物理力学的方面诠释了全新的太极四两拨千斤的法门……总之她就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是古今结合。 “让开。”顾掬尘这一喝,如舌绽春雷,这一声喊,顾掬尘更是加入了她自身内力的。她大喝的对象却是郭立。她现在没时间跟郭立解释这么多。她的胸口隐隐作疼,她也是在勉力而为才使出了这一招。 郭立被她冷凝的一喝,下意识就让了开来。 他正暗自恼怒自己为什么要让开。就见顾掬尘左手一团青色的气劲,还在不断的流转。 顾掬尘看向沈谨余,同样说了两个字,“不动。” 沈谨余目露诧异,但他却没有动。顾掬尘左手缓缓推一出,向着沈谨余的胸口就是一掌。 “啊,大哥,你干什么?” “小子,打错人了。在后面。那臭娘们在后面。” “啊,老四我撑不住了。这娘们发急了。” 红魅儿躲开了顾掬尘右手一掌。却也进入了桃山四老的包围之中。俞青再也不敢放箭了。刚开始他站在下面还能时不时冷不叮的放上几箭。但现在战况混乱。特别是桃山四老打得好象是醉拳似的,站都站不直。他生怕伤到自己人。一时桃山四老和丁风、丁云六人开始与红魅儿的缠斗。 沈谨余毫无抵抗的受了顾掬尘一掌,突然胸中一疼,“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心中却猛地一松。 郭立反应过来本是想大声喝斥顾掬尘在做什么。见沈谨余吐血昏倒,忙跑上前,伸手接住了沈谨余,但在看到沈谨余吐出的那一大口黑血时,忙住了嘴。 他突然想起,天权老人所习真力乃是青玄内功。而这红魅儿的内力,乃是天权老人所授。 传闻,天权老人乃是雪山派的弟子。却不知什么原因被赶出了雪山派。青玄内功清正平和,确实是最佳调息内力紊乱的功法。 大师兄不顾他所阻,擅自在驱毒期间动用体内的真气。他体内的真力本就是冰火两重天马上就会混乱的局面。此时强行从丹田处调出真力,内息紊乱是一定的了。刚才小师弟将来自红魅儿处得来的那三分青玄真力,一分,打入大师兄胸口,逼出陈毒。二分则被小师弟暗中导入了大师兄的丹田处。如此一举两得。竟驱了毒,又不至让沈谨余免掉了将来的走火入魔之苦。 郭立对顾掬尘目露赞许。能在电光火石的战斗之时,还想到这种先破后立的驱毒方法,郭立抱着沈谨余跳下了屋檐,几个纵跃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顾掬尘也没时间对郭立的赞许表示鄙视。她又不是为了他。她救大师兄,要他赞许什么?但对于郭立对大师兄的关心她是不会怀疑。此时的大师兄体内的那丝青玄真力,还需外力的导引。而功力颇高的郭立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顾掬尘此时还在与红魅儿缠斗了。打了这么久,也够了。她真的是不想再见到这个红魅儿了。至于以后鲁尧的反应。她私以为,长痛不如短痛。 顾掬尘右手悄悄探入大袖中间,悄无声从袖中摸出了几根沾了强力麻药的银针。她食指弹动间,将几根银针射了出去。纵使红魅儿的内力再高。经过了这么多人,轮番上阵与她斗,她有些体力不支了。她美艳绝伦的脸上香汗漓淋。心中暗骂这些人都不要脸,这么多人,围着她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女人斗。一点江湖道义也不讲。好无耻,好不要脸。真是比她这个江湖魔头,还不要脸。 就在这时,几丝银光一闪,红魅儿向后一躲,但稍一分神,一枚银针射入了她的右肩。她身形立时一晃。眼前发黑,不好,有毒。 红魅儿看向顾掬尘,眼中怒恨之极,“有毒,你无耻。” “我无耻,还是你无耻。”顾掬尘看着红魅儿的眼神开始迷茫,她右手探出,捏住了红魅儿的脉门。同时她左手已抓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向着红魅儿的脖子就要挥下。然而远处突然有青色身影急奔而来。 “不要——”顾掬尘一惊。是大哥,是大哥鲁尧这来了。 顾掬尘眼神一利,毫不迟疑就要砍下。 “啊……”是顾掬文的叫声。此时的他已紧紧闭上眼睛。年仅五岁的他其实已经见过了很多的死亡。但这却是第一次亲眼看他大姐杀人。 可是,顾掬尘却突然感到手中红魅儿脉息异样,她的脉息如珠走盘,她的心霍然大震,大叫了一声,“滑脉。怎么是滑脉?怎么会是滑脉?” 暗中咬破舌尖,正凝聚内力,就要向顾掬尘胸口攻去的红魅儿也愣住了。她久在江湖,虽然并不学医。但什么是滑脉,她还是知道的。她下意的伸手捂住了肚子。顾掬尘还在暗自咬牙。眼前却有青色人影一闪,顾掬尘一惊之时,手中的红魅儿已被一个长身玉立的高大男子抱住了。 “大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3章 失望 “魅儿,你怎么样呢?顾小哥,你对她做了什么?”顾掬尘翻白眼,对着下面赶过来的俞桐一帮人道,“你们先去用膳。这里没你们什么事。” 俞桐知道这是虎哥不想一些事被他们知道。这是主人家的隐私。他低声应诺,就领着一帮人走开了。 围过来的丁风、丁云两人站在顾掬尘的身后,以便保护他。这个后来的青衣鲁公子看样子就来者不善。鲁尧清俊的脸时青时白,跟个变色龙似的变过不停。他发黑肤白,眼眸似冰中的漆黑曜石,冷得让人心生窃意。 顾掬尘看着脸色气得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鲁尧,真的有些无语了。 她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事,只是一些麻药,药性过了,就无事了。” “真的。”鲁尧居然有些不信。 顾掬尘气结,“哼,怎么?你不信?你以为我对她做了什么?” 鲁尧看向众人,气愤道,“各位也是在江湖中混过很多年头的。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女人打。你们还讲不讲江湖道义?” 顾掬尘没想到鲁尧居然能说邮这样的话,顿时对鲁尧只余深深的失望。 “……哈哈哈……”顾掬尘仰天大笑,“真是好笑。一个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魔头,你却口口声声在这里跟我讲什么江湖道义。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而且,你有没有看清楚。这里是我家。你的这个相好,你怀中这个女人,她是不请自来。……哼,她居然跑到我家来……偷酒,……不,说偷酒还是客气的,她那是抢……那是明抢。……你现在却让我跟她讲江湖道义。你怎么不说让我放两挂鞭炮热烈欢迎她来抢我家呀……哦,对了……我还得写一幅对联欢迎她。……上联,我就写,江湖大魔头红魅到此一游杀人抢美酒,下联写,国公府少将鲁尧来这三呼弱女不能伤。哈哈哈。难道忠君爱国,深明大义、义薄云天的鲁国公竟教出了你这种不辨是非,不识好歹,不顾家国的人。你这算什么?你对得起你的父亲母亲。你母亲乃是最讲规矩,最讲礼义之人。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跟一个江湖人人谈之色变的江湖魔头纠缠不清,居然……我都替你觉得丢人。你这是丢你祖上的脸……你父亲为你请封世子时,难道就是让你在这里跟这个江湖魔女谈什么情情爱爱的吗?你知道她是谁?她都做下多少让人发指的事?她是想杀你父亲的人,你醒醒!……哼,我看你这是你这是想将你父亲母亲活活气死的节凑?你这是想让你整个家族都为了你这所谓的感情陪葬吗——” 顾掬尘指着鲁尧的鼻子怒声大骂。她真的很想掰开鲁尧的脑袋看看倒底是什么让他对这个红魅儿如此放不下的。她气得脸时红时白。胸口起伏。身体中受的内伤很重了些。 站在下面的顾昆看着大惊,这怎么看,怎么都像父亲教训儿子啊?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怎么可能是父亲训儿子,他闺女是闺女不是儿子,等等,是儿子也不应该象父训子呀。他闺女才这十岁啊。 那不会是他闺女看上这小子,在吃醋?哎呀呀。他家闺女还这么小,应该不懂这些的?这也差太多了。再说这小子也不行啊。他已经让人姑娘珠胎暗结,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好小伙了……不行,决对不行……可是看着又不象是吃醋,还是更像父亲训儿子呀……顾昆在纠结。 “顾小哥,你说的都是为我好。我知道。我都知知道。我不会象你想的那样的。我不会……我知道……”鲁尧低着头,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样子。怎么办?又有点父亲训儿子了?可是这父亲还没有儿子腋下高,这也不对呀?不对就算是一般高,那也是不对的…… “顾小哥。我,……魅儿,她偷酒?”鲁尧忙岔开话题。 一个羞怯怯的声音突然回答道:“阿尧,我看……你好象很喜欢喝这酒。我想找桃山四老买一些。……可他们又不卖我……我便只能偷偷跟着他们。才知道原来这酒是这位小……小哥的。我原也是想买的。可是桃山四老说那里的酒,小哥都卖给了他们。我只好偷了一坛。……”却是鲁尧怀中的红魅儿咬破了舌尖,强撑着没有昏过去,断断续续开始回答鲁尧的疑惑。 红魅儿从袖中拿出了那个黑瓷粗酒坛。亏得刚才打斗那么激烈,居然没有碎掉。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使得这坛酒能保全。看得这个刚才还威风凛凛,霸气狠厉的江湖魔头,瞬间就变成了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只见她双眼含着毫不掩饰的深情,举着手中的酒坛,一张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羞怯怯道,“给你。阿尧,酒。”然后她又看向顾掬尘,从头发上拔下一支点翠嵌珍珠翡翠发钗下来,“顾小哥,这个给你,算酒钱,可好?” 顾掬尘别过脸,抬了抬袖子。站在一旁的丁云眼尖的看到,顾掬尘抬袖间,一口鲜血被她从袖中拿出的一方青帕擦掉了。转身后,顾掬尘神色如旧,伸手接过那支钗子,依然冷冷看着红魅儿,对着暮色天光,看着那支钗子,轻声讥讽道:“嗯,是只好钗子。原来你刚开始是想买呀?哼,你那是抢?……竟是买,刚才为何不拿出来买?” “顾小哥。我代魅儿向你道歉了。这酒就算是我买的。我……我是想问。你刚才说的滑脉是什么意思?” 顾掬尘哈的一声,作势抱了抱拳,点了点头,微笑道,“恭喜啊。你喜当爹了。” 看了看已将头埋进了鲁尧怀中的红魅儿,顾掬尘本想再来一句,只是不知,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但她还是将这话给死死咽回了肚里。这个红魅儿虽然十恶不赦,但在这孩子应该是大哥的。这是作为女人的一种直觉。想了想,顾掬尘突然觉得什么没趣。她怎么真的觉得她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似的。只是她这个婆婆年纪未免小了些。 顾掬尘意兴阑珊道:“算了,其实,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怎么又把自己比作狗了……你们走之前把我的帐结一结。” “帐?不知鲁某还有什么帐要结?还请顾小哥明人不说暗话。” “哼,鲁大哥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为鲁大哥治病的诊费,您可还没给?而且,你的相好的跑到我家偷酒,又跑到我家屋顶打打杀杀。这酒钱估且就用这支钗抵了。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也不太计较了。但我那诊费却是不能免了的。我想你大约也知道我的规矩。我的诊费是按山头来算的。一般是一条命换一个山头。所以还请世子殿下有时间将你名下的庄子,地契什么的送过来。至于这屋顶修缮费用。暂且就算一千两银子。……让我想想,应该就这些了,听清楚了吗?听清了,你们走。” 顾掬尘挥挥手。 鲁尧愕然,“那个,顾小哥,你看你所诊费换成银子好不好?我给你银子行不行?……我还没有成家,暂时名下没有庄子……” “你没有,你父亲不是有?你母亲不是也有吗?反正你也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将他们的产业先败掉一些,也没什么?你心疼什么?” “你……你为何一定是山庄啊。还请顾小哥更外出个价。” “价我已出了,你竟然给不起,那还要我出什么价?也是我错辜你鲁国公世子的命的价格。原来你鲁国公世子的命连一个小庄子也不值吗?” “……好,我回家就把庄子的地契拿过来。顾小哥,抱歉了。” “抱歉什么。记得快点着人来还我诊金就行了。不必客气。”顾掬尘一脸的漠然。好心累了。算了,管他怎么样?至少大哥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挺好。她也只想先要一个庄子,争取些她与鲁家之间的关系。以后好找些机会与前世的父母亲见面。至于他们会不会对自己生现成见,嗯,那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顾掬尘搓着眉心。她真不适合这些权谋类的东西啊。 “对不起,打扰各位了,给各位添麻烦了”鲁尧着向一院子老老小小的人恭了恭手。 “哎。你这就走了。我说了,那酒是抢的我们的。小子,你让他走了。是不是要陪我们的酒。” “好,两坛就两坛。”顾掬尘脸色有些苍白,她再也没精力跟桃山四老纠结这些酒的事了。她着急将这一院帮子人都打发走。她有点支撑不住了。刚才强行接住红魅儿的那一招青玄真力。她已受了颇重的内伤。 鲁尧看着顾掬尘苍白的脸色,已为他是看到他与红魅儿心生厌恶了。不知为何一想到顾掬尘厌恶自己,心中莫名觉得非常难受。他再次恭了恭手,抱起红魅儿跳下了屋顶,几个纵跃间,就跑出了葳蕤庄。 身后传来桃山四老的高兴的大叫声,“好了,抢走了一坛酒,得了两坛。不错不错。” “是呀,赚了。哎,你说。要是那娘们再过来。我们是不是还可让好抢走一坛酒。” “是呀。是不是她抢得越多,我们反而能有更多的酒喝。” “对呀。” “就是。” “聪明。” 顾掬尘靠近丁云,轻声道:“扶我下去,到我房间……” 丁云一惊,看到了顾掬尘苍白的脸色,这顾小神医这是终于撑不去了。他还以为吐完血就没事了。他点了点头,不经意的托着顾掬尘的一点胳膊,跳下了屋顶。顾掬文和顾昆追着过来,但他们哪里能追上丁云。 “父亲,大哥的脸色好白,大哥好象不对劲。” “她受伤了。咱们过去看看。”顾昆的声音有点不稳。自始自终,他的注意力全在顾掬尘身上,哪里会没看到她吐了血。 一时刚才还气氛凝滞的院子,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一院的寂静。 刚走过来的郭立深深看着顾掬尘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原来也是个喜欢逞强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4章 父母之爱 刚才郭立帮沈谨余调整了一遍内息。见大师兄睡了过去。他担心这边的情况。也不知他新认的这个小师妹能不能控制住场面。他匆匆赶了过来。却见到了丁云扶着脸色苍白的顾掬尘匆匆回去的情形。郭立目光深远,他的鬓发很长,被残落拋洒的太阳金光照成一道朦胧的剪影。将他精致的略显方正的轮廓略去了几分锋芒。他向着顾掬尘的居处缓步行去。 顾掬尘以手捶枕头。 三天啊,整整三天了啊。她连这个房门都没能出去。 那天她刚走进自己的卧室门,就昏了过去。顾掬尘这一昏倒,可把丁云吓怕了。他们的少爷对这个小子是如何重视他是看到眼里的。如果顾小神医在他看顾的时候,出了问题,他怎么跟他家少爷交代? 幸好郭立很快赶了过来。也不知郭立是怎么和随即赶过来的顾垩氏和顾昆说的。 她的父母,还有顾掬文轮番守在了她的房间里。事无俱细都是顾垩氏他们几个亲历亲为。她好说歹说,可他们连让她出去透透气,也不答应。 顾垩氏看着将头埋进了枕头里顾掬尘,一脸的好笑,“郭神医说了。你就是操心太多,一个十岁小孩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尘儿啊,你还是好好再修养一阵子再说。……哎,你这个猴子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成了。尘儿啊,你前天才醒过来的。你知不知道……那天你那个样子可把我们吓坏了。当时啊,你脸色那样白,嘴角居然清空流了血。你说你一个小子,为什么要去跟那个什么以红魅理论,听说她可是江湖魔头。要是惹得她到了魔性,真对了做出什么事,可怎么是好?……你小弟那天一看到她那样,就吓得大哭起来,他直哭了一晚,第二天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尘儿啊,你一个这小孩子。也不知怎么心思这么重……郭神医说,你肝气郁结。肾阴虚……还有什么脉象细长……还有什么紊乱之类的。反正,你以后都要少操心些。” 顾垩氏将手中洗过的帕子轻轻帮顾掬尘拭了拭脸,“哎……都是我们这做父母太无用了。才让你小小年纪累成这样。你这一个月就不要想着出门了。” 顾掬尘长长地吸了口气,心中暗骂。郭立,她好想打死他怎么办?这是想暗中坑她吗?什么肝气郁结?她自己就是大夫,还能不知道肝气郁结是个什么样子?她前一阵子确实有点失眠多梦。但这一阵子,她已自己调理过来了呀。 顾掬尘心一向很大,她性子果敢坚毅,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勇往直前的。虽然刚重生过来时,她有些心情郁郁。但她一向很会自我开导,那些郁气早就散了,所以什么肝气郁结,哪纯粹是扯蛋…… “我二师兄现在何处?” “郭先生他在帮你大师兄疗毒。说这几天都没有空闲。” 这是怕她去找他,躲着她了。现在顾掬尘真的后悔在给大师兄驱毒时,什么都没有避着他。没想到这家伙刚则学会她都的东西,就把她这个当师傅的扔过墙了。 “母亲,我和身材体真的没事了。我二师兄就是吓唬你们的。真的。我就是那天和那个红魅儿斗了几招。受了点小伤。现在偶尔出去走一走,保证不会有事的。” “不行!”顾垩氏斩钉截铁。顾掬尘扶额,“我是受伤,不是做月子啊。怎么能连门都不出了呀?”顾垩氏啪的打了顾掬尘一下,“说什么,你……你这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 “大哥,大哥。你真的好了吗?”一个身影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到刚坐起身的顾掬尘怀里。 “大哥,你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吗?呜呜。……那个郭神医说我太烦了,不让我来看你。我昨天就想过来。却被丁云伯伯挡住了。……嘿嘿,我刚才瞅着他好象上茅房了,我瞅着空就过来了,厉害……” 顾掬尘摸着弟弟毛茸茸的头发,“傻小子。丁云伯伯不在,不是还有丁风伯伯吗?他就是特意让你过来的。你以为是你藏得好?” “啊,原来是特意放我过来的呀。我还以为要跟桃花爷爷借几坛酒,将他们两个一起灌醉了才能进来……” “哦。你还想过用这招。不错。遇到事,还知道另辟徯径,而不是一味的蛮干……小文可真聪明……” 顾掬文让顾掬尘夸得不好意思了。小脸都羞红了。顾垩氏看着她们姐弟俩如此亲近,她也很高光。她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前一阵子,还感觉这个女儿跟他们生了一些隔模,但这一阵子看来,却是她想得多了。 顾垩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文儿,你也闹了你大哥一会了。快跟我回去。让你大哥,好好休息。” “啊,就要走啊。我才刚来。大哥,你不犯困?”顾掬文很不愿意走。 她哪里会犯困?她都快睡了一下午了。看着金乌西沉。一天又要过去。顾掬尘也觉无耐。她眼珠一转,向着顾掬文道,“小文啊。你去跟丁风说。让他带个信回陈家庄去。让他家少爷帮我一备一些童生试的书籍过来。” “啊,童生试?大哥,你真的要去考秀才?” “是呀。反正我也出不去。你就帮大哥稍个信?” 顾垩氏却听得直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突然想起,她怀顾掬尘时,那个大和尚说的话,“……历劫携愿前来……” 她这个闺女一定是有些来历之人。她还是不要阻止她了。 算了,不管她闺女做什么,她都支持她的。 顾垩氏起着夫君昨晚说的话,“……咱这闺女是个有主意的。有时候我在她面前,竟然都有些畏惧,也不知是为什么?俺也不胆小之人,年轻时也是猎过老虎的人。可是居然见到自己闺女也生了畏惧。……哎,真是有点丢人。我也就跟你说说,旁人我可不好意思说说。……现在想想,要不是她的那套针法……赖公也不会帮我们借得此处葳蕤庄住。如果咱们一家还住在那个破庙里。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阿娇呀。不管咱闺女想做什么,咱们都不要反对了……任她去做。哎……突然想起当年那个大和尚说的话了。现在想着,那大和尚说的虽然乱七八糟也听不太懂。但听着咱这闺女上要出去做大事的。咱们这做父母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拖她后腿了。她想铸什么便让她做好了……哎。你不知道,我一看到她那样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郭先生说她是操心太过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呀。却象个大人一样操持着这个家。我真的有愧啊。……我突然感觉她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二短,我们这个家的天可能就要塌了……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我也知道,现在的这个庄子,那个陈家,那有郭先生、沈先生他们都是趁着咱女儿才会如此等我们这一家人的。……哎,都是我个做父亲的没什么本事,家里的大事,都是她拿主意……那个郭神医的话都能听。那个郭神医的话有道理。她年纪还太小,操心这么重的心,倒底对身体不好。咱们一定得让她好好休息。梯田那块,有桐哥儿他们几个。……哦,对了,今天丁家那个……嗯妖里妖气的小厮,嗯,叫丁水的是。他推了一车酒过去了。银票给我了。我一时因着闺女的事把这事都忘了。……哦,原先我还以为她一个小孩子酿酒就是好玩。没想到那酒居然那么值钱。听那丁家小厮说。上次拿的那十来坛酒一运到丁家酒铺不动二天就被买光了。……哦,听说是镇上新过来的……云家。全部买走了。给你,这是他拿来的一万两银票……” 顾垩氏看着正和顾掬文笑闹的顾掬尘,眼中想起昨天听说自家那些黑瓷酒坛里的酒居然能卖一千两一坛时,她当时惊得就大叫了起来。她当时拿着那一万两的银票,手都是抖的。现在她再也不用担心这么多人吃饭没银子了。她现在有些相信那个大和尚说的话了。 她与顾昆从来不会酿酒。她这个女儿也不知是怎么会的?这回她和顾昆达成了默契。他们都没有问过女儿。省得他们要是问了,她家闺女还要编什么山中遇老人的故事出来。 她家虽然家道中落,但见识还是在的。这些什么医术、酿酒枝术都掌握在世家豪族手中。平常的老百姓就算是有天赋佳得习得了这些技术,也会被世家族豪族招揽走的。也不知这陈家是不是也要招揽她家闺女? 顾掬尘特意在顾垩氏面前说出她想考童子试的决定,就是想看看顾垩于氏的反应。她还以为她一定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征得顾垩氏的同意。 可是没想到顾垩氏除了刚开始的皱了皱眉头,就是一脸的平静,而且现在这一脸的理所当然是个什么鬼?顾掬文这个傻小子听了只知道兴奋,她早就预料到了。可是她母亲居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就让她意想不到了。 当时她说出想进入官场时,就连郭立一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听了也吓了一跳的呀,可顾垩氏怎么没什么反应?她是不是不知道,如果让人拆穿了她的身份,她与父亲弟弟会有什么后果?还是她根本没听明白? 仿佛是知道了顾掬蓦然瞪大的眼神是因为什么,“傻孩子,你为我们做了这许多,我与你父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你是要做什么。你放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你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和你弟弟也会好好活着的。现在你父亲没事就钻那条秘道,……” 顾掬尘的眼睛突然袭击然就红了。这就是父母之受。不计后果,不计回报。只因为自家孩子喜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5章 少爷倚楼独吹箫 月朗星稀,万簌俱寂里突然传来了两声“喵喵”猫叫。一双闪着绿光的眸子,迈着优雅的步子,如流水般的曲线线条在夜中如一道流光跃进了葳蕤庄的却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豹。 黑豹其实是很委屈的。想它一只堂堂豹王却被迫学猫叫,它的豹脸可丢不起呀。可是有什么法子?豹王诚可贵,烤鸡实在香。若为烤鸡故,豹王可变猫。学猫叫就学猫叫,反正它也看过了,附过也没有别的同类出现,它做的这么丢脸的事也不会让同伴知道的。特别是它相中的那只漂亮的母豹子就是决对不会知道的。 顾掬尘瞪眼。这只懒豹子它就不能快点。兜兜转转在附近溜达这么久,也不知是什么磨蹭什么。 顾掬尘这二个月来,每天都被关在房间里而看书。她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几个月中,顾掬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 其实她的内伤早在一个多月前早就好了。郭立这家伙的医术确实很好。不但治好了她的内伤,就连原身的因为营养不良而烙下的很多毛病也被调整好了。 这二个多月来,她被逼着喝了那苦得无以复加的汤药。这些苦药,实在是太苦了。可是她又惹不得倒掉,这药里可有很多的名贵药材。这都是钱啊。这么多名贵药材,也不知郭立是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即使再苦,她她只能咬牙喝掉了。现在顾掬尘真感觉她连头发丝都带着药味。 顾掬尘其实对明年的县试并没有太多的压力。相比起能不能过县试。她更担心,怎么才能拿到推荐贴,从而获得童子试姿格。关于这些考试的一些细节,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找陈柬帮忙了。 顾掬尘骑着黑豹狂奔向陈家庄。 丁水默默给少爷倒了第二杯香茗。看着对面身形优雅的翻书的清俊少年,丁水忍了许久,眼睛时不时向少爷瞄上两眼。似乎是感到了自家小厮的目光,对面的少年垂着眸子,遮去眼中的一丝焦虑。陈柬头也不抬地道:“可是有话要问?” 丁水微微诧异了一下,少爷他是长了几只眼啊。明明在看书的呀。他是怎么知道他有事要问的?丁水不知,长期的病痛折磨,也使得陈柬的练就了过人的五感。 丁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少爷,这么晚了,今天那顾小哥,应该不会来了。少爷还是歇了?” “哦,是吗?她说过今天还有一些问题要问我的……”阿柬放下了手中的书,揉了揉酸涩的眼,慢慢站起身来,他这一阵子身量又长高了一些。虽然只有十二岁多一点的少年,已有了长身玉立的感觉。他抬头看着从窗棂处透过来的月色,伸手推开了窗户。 少年抬头看着外面皎洁的明月,清澈的眼眸中立时盛满了月光。刚沐浴过的他,墨发披散,只用了一根碧玉簪松松挑起一缕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余下大半头发都披散开来。夜风拂起了他的墨发,他的嘴边似挑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夜风中送来了一缕奇异的香味,那是独属于那个象男孩子一样张扬的女孩子的体香。 陈柬顺手拿起放在窗案边的一支青玉箫,将他放在唇边。立时,一段如流泉般的乐曲泠泠漾开来。一曲高山流水被陈柬吹得娴熟优美,还带着主人的一丝喜悦。 “啊呀,没想到你还会吹箫,吹得还不错呀。”一个一袭夜行衣的小童跳到窗棂上。她就那么搭着二郎腿,也不进来,也不出去。看着陈柬,她笑得灿烂。 见陈柬似要停下,顾掬尘制止,“挺好听的,将这一曲吹完。”一曲终了,“哎,士大夫们一个个都挺有才的。六艺中也有乐之一项,我选的是琴。你难道选的是箫?我听得不错。你能帮我制一把琴吗?我知道你陈家铺子有很好的制琴师傅。哎……柬大哥,你能再帮我找个好点的琴艺师傅吗?” 陈柬淡淡点头道:“好。学琴师傅我都会帮你找好。这六艺还好说,不用搜身。那诗赋、策论两门考试都需要搜身……”陈柬向顾掬尘看来。那眼神很是明显。顾掬尘土心猛的一点,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知道她的女儿身的?难道是在给他治疗的时候?不管了。这小子长大后是著名的狐狸,原来现在还没长大就是只小狐狸了。什么事也瞒不住他呀。 丁水其实对少爷那句考试要搜身有些莫名其妙,这个连他这个只识几个字的小厮也知道,有什么好特意提醒顾小神医的。不过看两人这么一会就谈到四书五经里去了,他也不好插口。 他生得人高马大,人一靠近。整个人的影子就笼住了两人。当然也遮住了两人正头挨头看的书本。两人抬头,皆看着他沏完茶退出了书房后,才重新将视线落回了书本。 顾掬尘转头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笑道:“知人才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柬大哥可谓是让这句话做得很彻底。” “哦,为何如此说?” “柬大哥对这几个小厮可谓是知人善用。对自己也是够有毅力。” “哈哈哈,你这样奉承我,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丁水,想让我换个小厮啊。”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呀,……他长得也太有压力了……” “不是。……哈哈哈,他也不过就那回用小蛇吓了你一次,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眼,记到现在……”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算了,不和那小厮一般见识了。为什么那个丁水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好象怕她将他的少爷带坏了似的,带着防备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她又不是拐孩子的怪叔叔,至于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吗? 看到丁风就想着这家伙居然还能御兽。那些密密麻麻的蛇呀,想想就好可怕的说。 顾掬尘清了清嗓子,目光才重新回到了书本。仔细听着陈柬由浅入深,缓缓给她讲解着那些经书的释义。 除了一些四书五经方面的知识,陈柬还给她讲解如今大齐朝廷的大体局势,对其中一些有影响力的官员的也作出了犀利的评价。 因此顾掬尘顺便知道大齐最著名的大儒如今正在乌云镇。如果能得到这位先生的一封推荐信就不要再去求镇上那几位牛气冲天的老夫子了。可惜,引起云玉衡先生的注意,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更别提如何让大名鼎鼎的他心甘情愿给她一个乡野平民的写推荐信…… 顾掬尘毫不客气的问了出来。面前有个智囊人物,她干嘛不用。她才懒得费脑细胞去思索这些问题了。 她本就不擅长这些谋算方面的事,这些事还是交给专业人才最好。 果然狐狸就是狐狸,陈柬听到他问到这是个问题。只抬头想了片刻,就给出了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让她在月神节那天惊艳……不是很有个性的出现在玉衡先生面前。 还有十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月神节。她可以在月神节这天,在合适的场合,让玉衡先生看到她的文彩。因为月神节这天,稍有点资材的人都会在街上挂出一两盏花灯,以向月神祈求来年的丰收。而每一盏花灯之下,都会藏有一个字谜。或者是半副对联。或是半首诗。顾掬尘看着还在娓娓而谈的陈柬,他在细致周密的靠诉顾掬尘要如何展示机智,幽默的谈吐,如何展示读书人的气度。 顾掬尘开始搓眉心。他知不知道?做诗什么的,她真的很不在行呀。 她是学理科的,数理化她学得很好。但做诗就真的很差劲呀。而且差不多的好诗都让齐太祖他老人家给抄完了。她就算是想投机取巧,所能抄的也不多呀。何况到时候考哪方面的诗她又不知道。万一玉衡先生让她来个现场做应景诗,她做不出来,那可怎么办? 顾掬尘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参会加科举,实在是因为。这个大齐的科举是经过改良的,感谢万能的齐太祖,他将大齐的科举进行了改革,与时文、六艺、诗赋、策论之外还特别加上了有格物致知。这个格物致知,其实就包括了数学,地理,物理这些方面的知识。而格物致知在整个科举中占了半数的考分。 顾掬尘觉得她在这个格物致知上拿过好成绩不成问题。但这里面最让她头疼的就是诗赋了。这是她的短板。这陈柬居然让她拿着她最不擅长的诗赋跑到玉衡先生面前去卖弄,这是嫌她不够丢人吗?所以这个方案马上被她否决了。顾掬尘轻抿一口茶,打断了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款款而谈的陈柬,“这个方案不行。换下一个?” “为什么不行。这个是第一方案。你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玉衡先生面前才会让他印象深刻。” 当然此时说这话的陈柬不知道,顾掬尘将会以另一种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让玉衡先生终生难忘的。 “因为我不会做诗!” “什么,你不会做诗,你还一脸自信的要参加科举。” “诗赋不是在科举的占分比例不大吗?我在别的方面好一点就行了。比如六艺,格物致知方面我还是很厉害的。”顾掬尘摸着下巴道。 “……好。那就第二个方案。”陈柬看了顾掬尘好一会,徐徐接着说,“玉衡先生是位孝子。她的母亲病了。或许你的医术可以派上用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6章 月下横琴 和尚了空 “这个也不行。据你所说,玉衡先生的母亲现在有陈太医医治。陈太医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内科。我不如他,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可他说我的病他治不了。可你,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大夫却轻易治好了。你怎么还能说你不如他?……” “哎,什么叫轻易治好了?那可不是我轻易治好了。是我经过千辛万苦,不畏艰难险阻才能给你治好了病——” “是……是我说错了。”着一身月白长衫的陈柬见顾掬尘开始歪缠,只得微笑道歉。 见陈柬漫不经心,一看就对她说的不太信的用子,顾掬尘眨着大眼道:“其实医者一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可能在疑难杂症上比他见识广一些。但在内科方面真的不如陈太医……” “见识广一些?你?这你这样的年纪,凭什么见多识广?” 顾掬尘眨了眨眼,不好,一不小心又让这只狐狸抓住了话尾。她见这话题开始跑偏,赶紧将话题纠回来,“有没有第三个方案?” “第三个?……嗯,那就只能以诚动人了。比如在玉衡先生家门前跪上了一天两天的,或许玉衡先生能看到你心诚的份上,给你指点一个学问。……”顾掬尘扶额,耸了耸肩。 陈柬瞟了瞟顾掬尘,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随意在顾掬尘旁边的腾椅上坐下,轻轻呷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如果想效果好一些最好在下雨、下雪天再跪……或者你以赤子之心打动他。象是将身上的衣服送给那些衣不蔽体的乞丐,将自己的食物,还有将自己家的银钱送给那些流民……” “停——”顾掬尘着陈柬。这位真的不是也穿过来吗?这位是拍苦情片的大导演?这说的,一套套的。那些事情她可以做,但那决对不是因为要做秀而做。她可以做这些。但只能是因为她想这么做,而非其它任何理由。她不想将自己的良心都拿出来染上利欲。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陈柬转头看向顾掬尘。两人离得很近,近得呼吸相闻。近得陈柬能看清对面小丫头脸上的细细的茸毛。陈柬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烧,让开了稍许。顾掬尘却毫无所觉,室内蜡烛的光被夜风吹得轻轻摇动,将书房的光线也晃得明明暗暗了。 看着陈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顾掬尘很无奈。她看向外面的天空。月光如昼,星光璨灿。 书房中的沙漏中黄沙已经只剩一点点。夜已深了,她该回去子。 “走了。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明天就休想再出来了。嘿嘿……丁云、丁风是不是?”顾掬尘看着窗外的一株大树,提高声音道。 有两条黑色的身影立时从树上跳了下来。两人从窗外跳进了书房。 “郭公子最先跟过来。后来沈公子又将郭公子引走了。然后是桃山四老也跟了出来。被丁风引到镇上的明月楼去了……咳咳……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今天他们可算是见识到桃山四老这四位的巨大破坏力啊。那四位老人家一跑到那明月楼,那是将一楼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有谁见过到了那样的场景,不去看姑娘漂不漂亮。却只看她们穿的衣服。见到漂亮些的衣服,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往下趴。趴完她们的衣服居然就直接往身上穿。惹得来逛楼子的客人大笑不止。他们也不看姑娘,全看这四个活老耍宝去了。气得明月楼里的妈妈直接要将这桃山四老打出去。这可正合了这四位的意。他们正愁这阵子没有什么跟他们过招玩,于是一番剑雨拳头后,明月楼就被闹了个天翻地覆。那明月楼的妈妈看着满地打碎的瓷器,桌椅,更是气得直接昏了过去。那热闹看得丁云、丁风两位都差点忘记回来了。 “哦,我大师兄也出来了。”顾掬尘心中一动,皱眉问道。虽说大师兄的毒被二师兄治得差不多了。可是这深更半夜他出来凑什么热闹。她丝毫没有替郭立操心的意思,偏心眼的顾掬尘自己自然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公平。 “是,你出来之久,那两位就跟过来了。” “……原来我身后还这么热闹呀。” “走了。柬大哥。过两天再见……” 顾掬尘说走就走,如一道风,跃出了书房的窗户。跳到已等得不耐烦的黑豹身上。 远远的仿佛有琴声、万剑声传来。顾掬尘一惊,难道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因为她打起来了?不好,可不能让大师兄吃了亏。 “豹兄传那个方向走。”顾掬尘掉转了豹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驶去。 披着一身月光,顾掬尘如一道流星滑入了无边的野外森林中。 隔着很远,她就看到了乌云镇那个最高的山峰的峰顶,隐隐立着三个人。 三人中,白衣飘飘应该是大师兄沈谨余。那个玄衣猎猎的肯定是二师兄郭立。而站在他们俩对面那个身披袈裟光头又是何人? 顾掬尘从黑豹身上跳了下来。如蜻蜒点水般来到了山底,她攀着从崖顶垂下的腾条,一点点往山顶上爬。养了这两个多月,顾掬尘手中的硬茧也有了变软的趋势。她胖胖的手抓着粗糙的腾条竟然感到了一丝丝摩擦的疼痛。这让顾掬尘感到了郁闷。看着手背上那五个深深的肉窝,顾掬尘终于感到这二个多月养出来的胖肉带来的负累。 在她攀爬的过程中,上方间或传来断续的琴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离得近了,顾掬尘终于感到那琴声与旁的琴声的不同。每一次琴声响起之时,她总有一种冲动,想松开那抓住腾条的双手。她想就此放弃。放弃向上攀爬,放弃无妄的复仇计划。放弃,放弃…… 那若有若无的琴声带给她的冲击,令顾掬尘攀爬的速度慢了很多。顾掬尘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疼痛对人来说自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有时候,这种疼痛却能带给人理智,让人相信,自己还在尘世间起伏。自己还有尘世在喜怒哀怒需要感受。而不是自我感觉已到了天堂,就此放手。 顾掬尘终于攀到了山顶。她没有急着出去。她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借助岩边的一株树叶浓密的灌木目不转睛地着着一丈开外的紧张对峙的三人。紧张是顾掬尘自己的感觉。事实上,三人中,大师兄还是惯常的那种闲散的神情,对面的那个如雪峰白莲的和尚也十分的云淡风轻。 只有二师兄郭立眼神的冷厉的看着对面的那个沐浴在月光中如站莲台的和尚。 那和尚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得如极佳的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那和尚的眼角眉稍仿若自带清辉,眼中似掬了月华,眼波流转间尽显出尘之态。他似并不将对面的二人放在眼中,神情很是淡漠。 那和尚右臂处托着一张古琴,他左手按在琴弦上,却并没有弹。只听他含笑对着沈谨余道:“……沈施主我想你可以好好跟你的二师弟解释。你给我的那味“清尘“是做什么的?” 和尚的声音如他带给世人感觉一样,飘缈清悦如梵音。大师兄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这二师弟最较真了。我跟你说。我真不是故意透露消息的。我给了你清尘这回事,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怪只怪我师弟太狡猾。” 那和尚淡然看了看沈谨余,手中的琴再次拨动。郭立的剑带着森然寒意,映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寒意逼人。但他的剑尖没有劈向那个皎洁如月的和尚光头,却砍向了那和尚手中的古琴。 和尚的拨琴的手不停。双脚也没有停止动作。他一脚向前,那脚个的石头突然无端碎裂,另一脚一扫,那些碎石就象突然灌入了神魂意识,向着对面的郭立击去。 沈谨余白衣广袖一拂,将那些碎石击飞。 “那个,和尚啊。能不能不要谈你那劳什子琴,旁人的琴声让人悦,你的琴声让人烦呀——”清冷的沈谨余开始抱怨,皱着长眉。十分的不耐烦。 “沈施主,贫僧法号了昭明。贫僧在这里奉劝两位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昭明和尚横琴于膝,就地坐于山石上。顾掬尘发现,刚才那人还清风明月般的和尚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此时的和尚变得巍峨如高山之威,皑皑如雪山之寒,他弹动琴弦的动作开始急如暴雨般激烈起来。 顾掬尘感到了那琴音对她的心绪的扰乱越发强烈了。她紧紧掐着自己的一只腿,疼痛带给了她清醒,也止住了她屡屡想脱口而出的尖叫。 顾掬尘看到二师兄出剑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也开始变得混沌。她也不知道帮谁好。看着那自称昭明的和尚,顾掬尘撇了撇嘴。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劝说的那几句话说入了佛门?看着那和尚眉清月朗,气息绵长的样子。哎,不错呀。这小子,嗯。不对。是这个和尚确实按照他的吩咐按时吃药了。 “出来。”站在一边看着毫不动作的沈谨余突然大声喝道。 顾掬尘一惊,难道是她被发现了?她正想走出去,反正是自己的师兄,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想到前面一棵高大的树上,跃下了一个大脸,大耳的肥胖的和尚。 “我说昭明徒儿啊,你这梵音琴练得不怎么样啊。都这么久了。你对面的这两位施主还是神志清明……哎,真是日愚不可及……” 那和尚那么大一砣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时。顾掬尘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她觉得一会应该会有一片烟尘随着那和尚散开来的。然后她就看到那和尚象一片胖树叶般落了地,没带起一丝尘土。月也朗,风也清,顾掬尘心中惊叹,大和尚好深的内力。 “了空和尚。”沈谨余看着从树上跳下的这个胖和尚,大吃一惊。 了空和尚游戏红尘,在大齐国是很出名的和尚。再加上了空和尚交友甚广,世人没人敢对他无礼的。刚才这了空和尚居然说对面的这位平远王庶长子步拂花是他的徒弟。那他的师弟想将这个已变成了昭明和尚的步拂花代入京城那就是决不可能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7章 了空寺 听到大师兄叫出“了空和尚”这一称呼,顾掬尘也是大吃了一惊,看向那个大和尚的眼神立时充满了钦佩。 只因为了空和尚太有名了。这个了空和尚是十分俱有商业头脑的和尚。他在大齐国内有开办了……不,捐建了很多的了空寺。顾掬尘么以为,这也是了空和尚如此出名的一个重大原因。一个了空和尚,却有这么多的了空寺。这了空和尚简直大熊猫啊。这就是明星效应。这就是冠名权,这就是公关效应。这了空和尚想不出名都难呀。 大约大齐国有几百个了空寺,但却只有一个了空和尚。 无他。这些了空寺都是了空和尚云游天下化缘得来的。这个了空和尚这所以能化出如此多的香油钱。只因为他的一个方面的绝学——卜算。 世人皆说这了空和尚是开了天眼之人,能知过去未来。传闻,他的每一卦最终都会应验,无一不准。而正因为有了这一能力,世人对他更加的敬若神名了。即使做人佛门中人,他嗜酒、嗜肉、言行更是肆无忌惮,也被世人说成是游戏红尘。是洒脱的化外之人。 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无一不想求得了空和尚一卦。这番操作之下,了空和尚一卦,更是万金难求的。 顾掬尘暗暗咬牙,要说会做生意。那眼前的了空和尚称第二,大齐没人称第一的。至于她的千两一坛的酒,在了空和尚万金一卦面前,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见了了空和尚,郭立也收了一身的厉气,对着了空和尚行了个揖手礼,“原来是了空大师。不知大师深夜到此,可是有何事。” 了空和尚摆了摆手,“老衲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看这处的山峰很是合贫僧之意。遂选了此处来教笔座下弟子。却没想到,让两位俗人给扰了场子。”这和尚一开口说话就毫不客气地指责郭立、沈谨余两人扰了他教导弟子。 顾掬尘有点替大师兄着急,正想着出来开口为大师兄说上两句好话。就听郭立已然冷声开口,“了空大师,我是大理寺卿。我现在怀颖你的徒儿昭明,可能跟京里的一桩案子有关。我需要带他入京城调查清楚,以还他之清白。”二师兄似乎毫不畏惧了空和尚的声名,在了空和尚面前,也毫不惧色。 “哦,原来如此……”了空和尚那一身青色的宽袍突然无风自动,鼓动如球,“原来是跑到我了空和尚面前来缉凶。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徒儿犯过什么案子?我想这位施主一定是弄错了……刑部是?刑部尚书谭卓然好象还欠我一个大人情。老纳到时会去告诉他一声,我的昭明徒儿那是比清水还干净的人,决不会与你说的什么案子有关。他更不会跟你到什么刑部的。” 郭立眼角抖动,淡淡道,“如果是了空大师说这人是清白的,那是从上到下,从皇帝到乞儿都会相信他是无辜的。无论刑部再查出多少证剧,都是无用的。”顾掬尘瞪目,这么牛啊。那岂不是神一样的存在。他说,有罪便有罪,说无罪便无罪。这可真是神说,这世界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有异曲同工之妙。哎,要是她有这样的威望,还用愁大仇不能报吗? 沈谨余却上前一步,对了空和尚道:“某觉得和尚竟已入佛门。红尘中事还是少管些为妙。” 昭明看了看沈谨余一眼,这位毒医终于又开始自称某了。这是生气了吗?原来当初他给他那一味清尘毒药时,也是在生气呀。可是竟然当时他在生气,又为可要给他呢?气氛在沈谨余问出这一句带着指责意味明显的话时,就窒住了。 昭明的右手突然向着膝上的琴弦一拂。一段如泉水丁当的乐声从他的手下如月光般流泄而出,“有朋知远方来,不亦悦乎,竟是故友,何故避而不见?”他看向的方向正是顾掬尘藏身的那个巨石方向。 顾掬尘左右看了看,等了好一会,也没再见有人再出来。看来这一回终于说的是自己了。她摸了摸鼻子,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顾掬尘一出来,首先看向的是大师兄的方向。沈谨余当先走了出来,似要挡在她的面前。顾掬尘摇了摇头,她来到了昭明面前,恭了恭手,“和尚,我可跟你说。你不能因为你当了和尚就可以赖我的帐呀。我今天就是远远看到你,这才想起我还有些诊费没有收。……咱可不是朋友,咱是你债主来着。” “哈哈哈,俗话说,亲兄弟明算帐,就算是亲兄弟,债也不会抵消的。朋友可以做,债也是要还的……”刚才还云淡风轻的昭明和尚突然大笑,让沈谨余和郭立都吓了一跳。郭立看着他向顾掬尘走了过去,也走上前,挡在了顾掬尘面前。昭明看了看两人,笑着对几乎被遮住了看不到的顾掬尘道,“这两人倒是对你不错。你小子有福气。” 顾掬尘从大师兄的腋下窜了出来,看着好象又长高了不了的步拂花,笑道:“他们是我两位师兄,自然对我好。你为何去做了和尚?难道就是为了躲避我这二师兄?” 昭明如玉的手轻轻拍在顾掬尘的头顶,“你小子还是这么皮赖。跟我去了空寺一趟。我将你的诊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随师傅云游到此处,本是想亲自去交给你的。没想到能在此巧遇,我将它放在寺院了,你可愿随我去取?” “啊,还要我去取?……你不会来个杀人灭口?” 不出意料,她的头顶又挨了昭明的一下,“杀你灭口还用到了空寺吗?” “那是。了空寺是积善的寺院,不是强盗窝。”说话的是在她出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的了空,“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顾掬尘疑惑道:“大师,我们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哦,哈哈哈……那是自然……你当然不可能记得我。你那时还在娘肚子里,自然没法子记得我。” 顾掬尘觉得这个和尚很是特别,有时候自称什么贫僧,有时候自称老纳,此时却只自称我。 “原来你就是那个给我取名字的大和尚啊。”顾掬尘收了脸上的笑嘻嘻的神色,郑重向胖和尚行了一礼,“多谢大师赐名。” “不用谢。老讷与你有缘,你这便到老袖的寺里住上一阵,听听和尚给你念念经。” 说着,他那青色的袍子鼓荡起来,顾掬尘娇小和身体就不由自主随着和尚一起向前飞纵而去。 “啊,大和尚你要做什么?我不喜欢听经呀。再说我还没和母亲说……” “两位代你们的小师弟向他的父亲母亲说一声。就说了空和尚借他们的儿子用一用。” 顾掬尘心中大叫。什么叫用一用?老子还不想出家当和尚呀。难道大和尚想让她当徒弟。不会?这了空和尚被传得这么神,肯定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女子无论如何当不成和尚的。 被了空纯厚的佛家内力带着,顾掬尘施再展开太极借力身法,并没有得费太多劲,就跟上了了空的迅速。山林如飞向后倒飞而去。顾掬尘黑女飞扬,眉目舒展,心情很是不错。借了点了空的和尚的真力,她又找到了前世飙车的感觉。 一只白晳的大手抓住了顾掬尘的手。顾掬尘转身看去,见到是已改名为昭明的步拂花牵着她。男子的手有着当今贵公子的柔软白净。掌心留着一层硬硬的茧。为了抄近路,他们三个并没有走林中的小路。而是在林中的树梢上纵跃前行。远远看着很象三只大小不一的猴子。出于前世的职业习惯,顾掬尘的手自然而然的按上了他的脉门,“步大哥,你的身体大好了。竟是比我预料的还要好。是了空大师另行给了你别的调理方子?还是有别人在为你的身体作治疗。” “……哦,是吗?我也感觉现在有精神多了。……没有。我一直吃的是你给的单方。不过师傅教了我一套梵音功法。我感觉……才练习了几个月,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两人正在高速纵行。因为还在说话,也只有停在树梢上的时才能开口说话。因而慢慢地他信就离了空和尚越来越远了。 了空停在一棵树上,静静看着后面手牵手的两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望向明月皎皎,群星灿灿的的天空,“老衲虽然能窥得一线天机,但这天道倒底会是个什么样子,老衲却是看不清了。” 他看着并肩而行在月色的那两人。一人如明月般带着一身清冷,另一个却如烈阳般带着血与火的炽焰。也不知这样的两个人,将如何在这天地之间掀起淊天浪潮。 “不错,能看一场烈火焰焚城,快哉快哉。”他从大袖中一掏,可是左掏大右掏,也没见掏出什么。 “咦,老子从桃山四老那偷的酒怎么不见了?莫不是又被旁人偷走了。……真是好大胆的,居然在我了空的头上动土。” “快点,小家伙们。”携着莫名的怒火,了空居然动用了佛门狮子吼神功。这一声喊,在这月华如雪的山峰回响往复。 顾掬尘正与步拂花讨论他所学的梵音功。那步拂花好象根本不知道顾掬尘在掏他的武功绝学,十分合作的细致耐心的解释这梵音功法的功诀。顾掬尘慢慢的发现这梵音功,是通过振动琴弦的频率扰乱人的神魂。使得在战斗中的人因心绪不宁而产生破绽,从而达到取胜的目的。顾掬尘十分佩服创造这一功法的牛人。比起那些纯粹以娱乐人为目的乐曲,反而这种让人心烦意乱的乐曲,更让她心生向往。魔音过耳,比仙乐萦耳,更俱霸气侧漏的威风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8章 三骂皇帝 正在酣然入梦的顾掬尘突然被声声撞钟声惊醒。她弹跳而起,揉着眼睛骂骂咧咧,“老子想读的是诗经,不是想学和尚念经。她干嘛一大早就要去听和大和尚念经。而且老子还是个女的。这个了空和尚是不是不知道老子是女人啊?那我要不要去向大和尚坦白。”顾掬尘碎碎念。 顾掬尘看着从窗棱外透出的漆黑如墨的天空,辜记现在也就丑时左右,也就相当于半夜三点。昨天入睡之前,她本来是很高兴的。步拂花将他的诊费如数送到她的手里,让顾掬尘喜出望处的是,这其中居然有一处位于京城附近的庄子。真是太好了。为此,她也不太在乎陪着了空这个臭棋篓子下了三盘棋。在寺中的小沙弥第十次来请了空大师用膳后,顾掬尘终于在饿昏之前,吃到了寺中的铁锅焖红烧肉、沙锅玉米炖排骨、手撕羊排后,于是顾掬尘的抱怨立时咽回了肚子里。让顾掬尘吃惊的是昭明和尚居然是与他们一道用膳的,当然这不是让顾掬尘吃惊的主要原因。让她吃惊的步拂花居然也是不禁荤腥的。 “昭明大师,原来你也吃肉?”昨天她看着正咬着一根红烧猪蹄的步拂花问道。 顺便也将步拂花帮她剃好鱼骨的鱼肉放入口中。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师傅说了。我在红尘中出家,在了空寺出家都是一样的。佛祖并不看重这些外在形式。” 顾掬尘垂眸掩去眼中的一丝笑意。不就是为自己的口腹之欲找一个借口罢了。如果真的不在乎这些?为何寺中的其它的和尚却要守那些清规戒律。 那了空和尚似乎会读心之术,斜斜瞟了顾掬尘一眼,含糊不清道:“这只是我了空一门的规矩。寺中的其他和尚不在我的规矩之内。” 顾掬尘点头,突然象发现新大陆的似的,惊声叫道:“咦,昭明大师,你怎么头上没有烧戒巴呀?”那了空和尚淡淡看了看顾掬尘一眼,突然间“哈、哈、哈”大笑起来。 顾掬尘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大师在笑什么?” “……哈哈哈,我在笑你呀。不是老衲不往他头上烫戒巴,是贫僧不敢呀。” 顾掬尘奇怪了,“不敢?为何?还有大师不敢做的事?” 传闻了空大师最是言行无忌,大齐的几任皇帝都是被他骂过的。 当然怕骂皇帝其实不奇怪,朝廷中一些御史就经常这样干一干。他们或是为已请命,或是为了在史书留名,每一朝,总有这样几个人的。但了空和尚却是其中的翘楚。因为那些御史一但骂完皇帝,大约以头撞柱,死了。或者被皇帝束之高阁,再也不用。当然遇上一个名君,还是有升官重用的机会。只可惜,大齐这样的名君委实太少。 骂完皇帝一点事没有,大齐只有了空和尚一人耳。 更让人奇怪的是每一个让他骂过的皇帝,都会倒霉。这事就很让人惊奇了。 上溯前三朝,那时大胖和尚了空还是个小胖和尚。 小胖和尚头一次下山跟着师傅去化缘。正赶上齐喜宗选秀的时期。大批大批从各地选来的姿容,家世,才情俱佳的十三到十六岁秀女源源不断被选往皇宫。当时的了空和尚问明这些秀女的去向后就陷入了沉思。直到等他有机会在文武百官面有见到皇帝时,当年他这样问齐喜宗,“不知陛下年方几何?” 当时的齐喜宗十分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当然皇帝这所以能老实回答,也实在是没法子跟他生气,了空和尚的师傅的来头也有点大。 他答,“朕已是弱冠之年。” 了空突然愤怒道:“贫僧听闻陛下今年入选的宫女有三万一千六百四十人,去年入选宫女一万三千七百三十九人。前年入选宫女,二万一千六百四十一,再加上先皇留下的二万六千七百三十一名宫女,以陛下现在皇宫中宫女数就有九万三千多人。”了空小和尚的数算还是学得很好的。 小和尚接着道:“陛下可否能告诉贫僧。每年要为这九万名宫女备下多少钱粮?要耗费多少布帛?请问陛下在如今北地大旱,北漠、西凉屡屡犯边之时可曾为这天个想过?陛下每每在宫中歌舞升平,肉林酒池之时,可曾想过这天下黎民?陛下每天坐在这深宫,做这些荒淫无道之事时,可想过为君之道乎?象陛下这样的荒淫之君,民弃之、地弃之、天亦弃之,象陛下如此无德无仁之君怎配为君?” 满朝文武无一不惊,齐喜宗更大怒,他立时吩咐御林军绑缚了空和尚,立时行刑。 据正史载,了空和尚当时面不改色,毫不反抗,任侍卫绑之。为了彰影皇帝的威严。皇帝亲赴刑场,看刽子手行刑。然而就在刽子手高举大刀之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涌涌,雷声大作,而身披袈娑的了空和尚全身突然金光大作。刽子手的刀开始抖了。就算到了就要人头落地之时,那了空和尚依然面不改色。全身佛光普照的他突然指着前面的皇帝,大声喝道,“昏君,民厌之,地恶之,天劈之。” 齐喜宗已气得全身发抖。本来他在看到了空和尚全身突然佛光大用之时,就心生了惧怕。他是个少年皇帝。性喜愉色。本来他就是皇帝,喜欢女人本不是什么大毛病。今天被这个秃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骂,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何下得了台。可是他真的有点怕了。 大齐是佛教盛行的国家。看着已经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当年的那位皇帝只能硬挺着,努力站直了。然而就在了空指着他鼻子说出”天劈之“时,天空的一道闪电骤然落在了皇帝的头顶。一阵劈啪炸想之后,皇帝陛下就成了一块黑得锃亮的劈柴。 自此了空和尚一骂成名,无人敢惹。 无论是当年的顾掬尘还是现在顾掬尘每每看到大齐史诗的这一段,都对这个了空和尚的崇拜不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此之后,如论是谁当了皇帝,都不太敢招见他了。可是皇帝不想见他,他却是可以见到皇帝的。特别的皇帝上朝的时候,几本上是没什么敢拦阻他。虽说子不与怪力乱神,但人内心深处,都是害怕真的有神明存在的。何况,当年了空和尚一手指出了一道天雷,天雷劈死皇帝这样神也又神的事,哪一个做皇帝的不畏惧。 当年的那一幕是很多文武百官亲眼见证过的,后来的继位的齐道宗想来个杀人灭口都不行啊。另一桩好处是,自了空和尚这一骂之后,以后的历代皇帝参选的秀女决不敢超过三百之数了。 了空和尚第二次出现在文武百官的朝会了。 那年的他已是个大胖和尚了。他十分有礼貌的参见了吓得面色如土的皇帝陛下,然后他施施然站直了身子,平静问先皇道,“敢问陛下其文治武功可比太祖乎。” 齐道宗脸色胀红,但不能不答,“朕不如。” 齐道宗已经如此谦虚了,没想到了空还是大怒了,他指着皇帝厉声大骂道:“竟知不如,陛下何敢求长生?敢问陛下可有脸乎,敢问陛下以何脸面向着这苍天求得长生。齐太祖以无上文治武功方才得九十三寿数。而陛下却想向这苍天、向这万民求得长生不老之寿数?陛下不顾民生疾苦在民间建了无数的道观,征集无数的珍惜药材,医者、术士为陛下一人练丹,陛下征集无数的民力财力向上天祈求长生之道。向陛下这样无脸,无皮,无耻的昏君倘若真能得长生,天理何在、公道何在、道义何在?请问倘若陛下真能长生,至太子何为,至这天下人何为?天下人不直皇帝久之。陛下已是民厌之,天厌之,贫僧亦厌之。贫僧耻为陛下之民。请自弃之。请自弃之——” 说完了空和尚拂袖而去。先皇更是气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倒在龙椅上,自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嗯。顾掬尘看到这里时,只觉大快人心。真是比诸葛亮厉害多了。不过,顾掬尘当年翻遍史书,总结出,当时的先皇已服丹药十多年,丹毒早已入了五腑六俯。就算是了空和尚不气他,他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这第三骂,却是在此前不久。也就是此次北地大水,流民大批南下之时。这一次了空大骂皇帝的情形,是陈柬跟她说的。 当今在位的圣上性喜风雅,尤喜游山玩水之乐。几乎每年,这位皇帝陛下都会耗费大批的人力财力为他出游各地造大批的游船,建很多处行宫。更别说每年皇帝还要派出的数量众多的采风官员。 据说,这一次北上京城,这位大和尚再次上朝了,他仍然礼数十足的向着当今皇帝三跪九叩。 当然当今陛下也没比前两个皇帝出息多少,他吓得脸都白了,连叫个平身都颤颤惊惊了,“平身,爱卿退朝……” 皇帝陛下竟是直今退朝了。但让皇帝陛下十分尴尬的是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动弹。 现下朝廷的文武百官不是秦王党,就是太子党,都是各怀心思之辈。竟是无一官员退朝。 皇帝更是又气又怒。“你们皆反了吗?” 而这时的了空和尚已然平身站了起来,他一站直肥胖的身体,果然就开始指向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陛下也知他们反了吗?你可知这天下之民的民心也已反了。你睁开你看只看得见山川,大河的眼睛,也看看这世人。也请陛下看一看这天下百姓的疾苦。陛下还请看清您所坐的龙椅,您看清了吗?那是用累累白骨做成的。陛下看看您新制的那艘巨航,那是用北地流民无数的人头铸成了。请问陛下可坐得安否?可航行得安否?可食能知味,可夜能安寑否?陛下可知此次北地大水因何而起?此次大水又死了多少人?陛下不怕吗?陛下就不怕他们从地狱中爬出来质问陛下?为何多年大河河堤不修,却可以年年修那些遍山遍地的行宫?为何多年河道不疏,却可以年年修那越来越华丽的大船?陛下仰望青山,绿水之时,可曾看到那青山染血,绿水浮尸?当陛下仰望苍天之时,可曾看到那蓝天白云间,都满是那些冤死之人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们正在怒视着陛下,正在叩问陛下呀——陛下心可在?陛下眼可在?陛下呀——当你酣然入梦之时,可曾害怕?那些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啊,贫僧已看到了,陛下可曾看到——陛下可曾害怕,他们的涛天的怨恨会将陛下你拖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陛下你看见的虚假的太平盛世可欢喜乎,可能安心否?悲哉——痛哉——我大齐万里大好河山为何就出不来一个明君啊——”了空和尚仰面大哭,拂袖而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9章 听经 顾掬尘当时看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了空和尚,心情是复杂的,心里是钦佩的。 深夜陪吃的两位和尚胃口似乎都很好。顾掬尘不知不觉吃得也比平常多了。这是很自然的条件反射。其实她是开心的,她又有了三座庄头入了囊中。为此浮一大白一点也为过。 顾掬尘还是错辜了自己的酒量,以她现在十岁多的小孩子根本不是前世的自己。她怎么躺在这床上的,她的记忆已模糊了。醉意迷蒙时只记得有一双白晢柔软手将她抱了起来…… 被寺中钟声叫醒的顾掬尘匆匆跑到寺中院子里的深井旁。费了点力,打了一桶水上来。舀了点水浇到脸上,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捋了捋脸上的水,拿起搭在院子边的白布汉巾,正要往脸上擦。突然灰色的院中蓦然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人。一个身着青色大斗篷,长二丈高的巨型大汉。那大汉长发披散,看不出相貌,只有长长的舌头吐在外面。 顾掬尘眼睛眯了眯,手中的白色汉巾迎风一卷,被她卷成了一根白色的粗绳子,向着大汉的脖子就卷了过去。 然而就在那白绳子就要到达那大汉的脖子时,那大汉突然全身就动。从胸口,头上,另外又长出了四个脑袋出来。 “不好玩。你怎么也不尖叫?” “是啊。还是那个小小娃娃更好玩一点。那叫得那个声音,把老三我都叫了一跳。” “那是,连他娘都吓得尖叫起来。他爹腿也有点腿抖。” “什么?你居然去吓我母亲?哼,好呀。你们四位老人家,是不是太无聊了。这个月再也没有酒给你们喝了。”这四个不知分寸的,怎么跑去吓顾垩氏?这要是吓出了好歹可怎么办? “什么?为什么?我们刚刚采了些何首乌回来。你说这个也可换酒的——” “谁让你们跑去吓我母亲的?你们难道不知,我母亲不懂功夫,是位弱女子。你们四个堂堂江湖豪杰,四个跑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们不觉得丢脸吗?脸都没有了,还喝什么酒?” “小子,我们不是想去吓你母亲。”老大委屈解释。 “是呀。我们只想逗逗你弟弟。”老四跟上。 “你弟弟叫得太大声,把你娘引来了。” “所以你娘看到我们也大叫起来。然后把你爹也给引来了。” “他到是没叫。就是拿小杌子就来砸我们。我们四人不方便躲呀——” “然后,你娘看到老二的脑袋从肚子上长了出来。” “然后……你娘就昏了。”老四总结。 “什么,我娘让你们吓昏了。好好好……”顾掬尘气得就要抽出腰间的藤鞭。 老二、老三跳起来就跑开来,连连摆手,“没有。老四你说话怎么不说完。你娘被你爹掐人中,……醒过来了啊。” “嘿嘿……你弟弟倒是看清了老二,那小子可真奇怪。看清了老二,居然大哭起来。” “然后,你大师兄过来了。你那个叫叶策的,赵二斗的那帮小家伙也一起过来了。” “哼……那帮家伙。你娘明明醒过来,那帮家伙居然还是将我们赶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太过份了。” 顾掬尘眯着眼睛听了半天。听到顾垩氏没事,就懒得理这四个逗比,向念经堂走去。 念经堂在了空寺的早课殿的侧后殿。它是在了空寺后院避出一间宽敞的偏殿。顾掬尘抬头正大殿挂着,“了空殿”三个大字。殿中菩萨金身,罗汉法相栩栩如生。顾掬尘看着菩萨慈悲,金刚怒目,安居一殿,心中莫名多了些感悟。 顾掬尘垂目一扫。见殿中莆团上坐着双掌合十,垂目念着佛经。下首除了昭明和尚,还放着另一只莆团。殿中香油佛灯点了几十盏,明亮如昼。 顾掬尘蹑手蹑脚走到了莆团旁。轻轻与昭明和尚并肩盘膝坐在了了空和尚的对面。 了空和尚在顾掬尘盘膝而坐的时,掀了掀眼皮,接着合掌吟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顾掬尘垂眸听着了空大师十分有韵律的浑厚声音听着和尚念经。这是一部很通俗易懂的心经。 顾掬尘不明白,大和尚为什么要她一个女子来听什么心经。可是这并不旁碍她接着闭目打瞌睡。 昨夜,她就算是在酒醉之后,梦境里居然也是这个大和尚。 在梦中,她一直在问,“大师,你是怎么引雷的。难道是事先在齐喜宗身上安了什么引雷器?哎,还有,大师,你为什么不在宋道宗刚刚开始求长生之道之时就向他谏言呀?为什么你每一次都是在皇帝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后,才去骂他呀。你不是可以预见未来吗?你本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要去阻止他们呀。是不是,如果你事先阻止这一个个的昏君,那前世的鲁国公就不会有灭门之祸。”梦中的她不停地追着了空和尚问。可和尚理也不理她,只是象现在一样,垂掌合什,吟诵心经。慢慢地在悠长的吟诵声中她的身体缓缓向挨着她盘膝而坐的昭明身上靠去。昭明口中念的也是心经。不知什么时候,他右边的肩膀就靠上了一个软软的脑袋。昭明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毛茸茸的脑袋。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昭明看着明显已经睡着了的顾掬尘,他的身子不自觉的往前靠了靠。了空看着昭明如此方动,长叹一声,停止了念经,“昭明,此殿就你我她三人,你无论做何遮,又如何能将她藏起来?” 昭明清冷的眸子有些讪讪,“师傅,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现在天时不过寅时,还这般早,他如何能不困?” “哎,你以为我闲得无聊呀。我也有点犯困。”见了空大师如此坦白,而且又自称我,就知道师傅其实心情很好,“我观她神魂不稳。本欲为她铸一场安魂法事。可是我昨日卜了一卦。为师怕那样做反而损了她的运道。想来想去,还是我师徒二人给她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心经算了。她年纪还小,神稳不稳之症应该还不严重。……你这些天,好好照看着她一些。我可不太会照顾小孩子。……若不是她,你此时早做是一堆白骨了。你帮她念上这四十九天的心经,也算是还了她一些因果。记得每天的寅时到辰时带她到此殿。” 原来是这样吗?顾掬尘的眼睫眨了眨。顾掬尘是以习武之人,象她这样的人,只会在确定真正安全之时才会放心睡去。否则即使睡着,也不会真的安心。即使睡着也要睁着一只眼睛也就是指这种情形了。 终于确定这两人不是对她打什么坏主意,顾掬尘的心神放松下来。 哎,这了空和尚不错了。居然为了她这么一个乡野丫头卜卦。那可是万金一卦的了空卦呀,值了!有了这一卦,又可以白吃白住一个多月。这便宜不占是傻瓜呀。顾掬尘自我安慰。其实她是适图跑出了空寺的。可惜,在昭明和了空两人的眼皮底下,她的那些伎俩,根本无法遁形。 顾掬尘暗自咂咂嘴,放心睡去。她神情一放松,身体自然就软倒下来,她从昭明的肩膀上滑了下来。一直滑到他的双膝大腿处。顾掬的小小的身体慢慢倾倒,躺平。她的脑袋还十分不老实在在昭明的盘膝而坐的双腿处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昭明被她动来动去,清冷俊美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长长的剑眉也皱了起来。膝上躺着一个人,让他很不舒服,可是看着顾掬尘安静的睡颜,昭明决得他还是忍一忍好了。 顾掬尘感觉好算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枕头,她顺便动了动,这才安安安稳稳地听着了空和昭明念经文。只是就在她进入似睡非睡之境时,感觉经文好象发生了变化。见顾掬尘终于放下了戒备之心,了空和尚口中的经文一变,已是换成了安魂心经。了空大师的声音浑厚、宏亮,昭明和尚的声音清冷、幽远。两人在声音在敞阔的佛殿中,交融回向,让顾掬尘听得身心舒展,彻底进入了深度睡眠。 等她神清气爽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在原来的禅床上了。这间房间布置简陋,但却异常干净。可是等她看向窗棱外的天色时,她大吃一惊,“咦,怎么这么晚了。都是黄昏了吗?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还睡了这么久?” 顾掬尘匆忙洗漱毕,她腹中实在饥饿,决定先祭了五脏庙再说。她向外走去。 “听经使人心静。施主睡得久些不足为奇?”顾掬尘抬头,正上了空大师穿一身黄色袈裟缓步而来。 “大师,可是有事?” “吃你定然腹中饥饿。老衲已命昭明去厨下拿些吃食过来。”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啊,那怎么好意思?我自己去就可以。” 了空咕咕大笑起来,拍着肚皮笑道:“无防,只是些许小事。他以后要为你做的还有很多。这是他欠你的。你不要不好意思。” 顾掬尘看着空大师不象是要走的样子,她只得拿着两只莆团过来。一只递给了空和尚,一只自己用了。等两人都盘膝坐定。顾掬尘见了空和尚只盯着她看却久久不说话,顾掬尘让和尚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难道我脸上有东西?”“哈哈哈,怎么会?施主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实乃大富大贵之相。”原来是来给她自命相的吗?这么说以后,一般还有但是?果然,就听了空大师一个大转斩,长叹一声,“但施主一路血雨腥风,还是需多多听听佛经教义。” 这是说她以后会杀很多人。顾掬尘心中一紧,开口道:“恭迎大师教诲。” 没想到,那了空大师似乎侧耳听了听,话见一变,也不自称什么老衲,贫僧了,直接就自称,我了。 “什么教诲不教诲?我只是见你听了二个时辰的心经,居然睡了这么久,我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罢了。看来,你的神魂不稳症比我想的要严重很多……” 顾掬尘眨了眨眼,“原来大师和昭明师傅给我念经是在在下治病呀。多谢大师和昭明师傅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0章 月神节 “谢我就行了,至于昭明他,你就不必谢了。”了空大师摸着胖大的肚子笑道。 “……”顾掬尘无语,有这样当人师傅的吗?顾掬尘无意中向禅房的窗外瞟了一眼,这一眼,让她立时紧张起来。 从窗户的天空有黑影向她急飞而来。那黑影象一片乌云从彩霞漫天的天空破风而来。 顾掬尘倒退两步,大叫道:“小黑,悠着点,悠着点……” 可是那只胖胖的黑色身影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打算,它带着来自天空急风,从窗户跃了进来,刮得放置地上的几个莆团都飘动飞舞。小黑已长得很大了。可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看到顾掬尘,就想她怀中扑。 顾掬尘,一手伸出,在它就要扑到她怀中之时,一手抱住了它的头,安慰的抚了抚,帮它顺着颈上竖起的羽毛。小黑享受得小黑眼都眯了起来。居然发出啾啾的叫声。顾掬尘看着好笑,顺手又将刚捋好的毛又弄乱了。 “好了,知道了。小黑最乖,小黑最能干,小黑最棒……” 顾掬尘一手轻拍它的头,一手拿起捆在海东青脚上的纸条,只见纸上的字条上写着:“大哥,今天是月神节啊。知道吗?月神节可好玩了。听赵二斗说,今年的乌云镇的月神节,一定会比往年的都热闹。据说是镇上来了大人物。大哥,没准咱们还能见到这到这个大人物呢?对了,桃花爷爷今天没回来吃饭,也不吃跑到哪里去了?他们不是因为将我吓哭了,就不敢回来了?父亲说了,我是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如果你见到他们,告诉他们一声,我不生他的气了。他们抓给我的小兔子被我烤着吃了。你让他们再给我多抓几只,我就原谅他们好了。”顾掬尘看得好笑。纸上字迹歪歪斜斜,还有几处字写错了。 “大哥,记得晚上出来玩啊。我们都等着你。父亲这次说什么也不准我来看你。你被抓到了空寺要做什么?难道是那个胖和尚想要大哥当和尚吗?……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俞青大哥愿意让我骑他脖子上,母亲同意了。快点过来呀。我等你,急急急。我给小黑喂饱了才放它飞走的。它一定会飞得快点?” 顾掬尘笑着低叹一声。拍了拍小黑的头,示意它可以走了。小黑颇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飞向了高空。 顾掬尘看了看已然飞得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海东青,在满目晚霞中想起以前与大哥鲁尧、鲁智参加月神节的一些趣事来。她的唇边不自觉泛起阵阵笑意。 有脚步声传来,随着那脚步声而来还有诱人的食物香味。 顾掬尘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她忙转身,看着从门口走来的着一身青色僧袍的男子,他锃亮的光头,象在发光。他全身都沐浴在傍晚橘红色的阳光中。 昭阳俊逸无双的眉眼正含着笑意,“阿尘,来,等久了。快来吃。”顾掬尘愣神。这和尚这样称呼她是不是有点太亲近了。她与他有这么熟? “昭明,你陪着顾施主用膳,为师先走了。”顾掬尘起身恭送了空大师。这人已活成了一道传奇,顾掬尘对他总怀着敬畏。尽管这了空大师待她很是平易近人,这种敬畏也没有稍减半分。 男子修长如玉的手一件件将那个大大的食盒中的饭菜摆在了食案上,摆在食案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嗯,怎么有两副碗箸? 顾掬尘也就稍稍愣了愣神,就将这么一点小疑惑放到了一边。 “昭明和尚,你们了空寺的大厨手艺不错呀。居然做荤菜也做得这么好?” “这些不是寺里的师傅做的。是我的一位小厮做的。李夜行出来——” 顾掬尘正啃一只鸡腿,就看到一道黑影从窗户跃了时来。顾掬尘看了看门,这天也没黑啊,就不能走门吗?怎么鸟和人都愿意从窗户出入呀。 “李夜行,以后这位小哥的的膳食,你就负责了。记得每天都做他喜欢的饭食。阿尘,你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告诉我的这位小厮就可以了。” “李夜行!”看着一脸木无表情,但全身都透着精明干练的李夜行,顾掬尘诧异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李夜行躬身朝已盘膝而坐的顾掬尘行了一礼,“多谢虎哥对我那些朋友的照拂。” 顾掬尘放下竹著,一脸正色对李夜行道:“他们帮我干活,我付他们工钱,算不上照拂。倒是你,不错呀。这些饭菜真是你所做?真看不出,你原来是这般手艺。可惜了……你这么会做菜,也不知跟谁学的?”“小的母亲颇膳厨艺。我小时候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原来是祖传的手艺。难怪了,辛苦了” “虎哥喜欢就是在下的荣幸。”说完李夜行又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昭明师傅很会调教人啊。要不是我记心不错,这冷不丁一见,一定会以为这是另一个人了。” 步拂花也在顾掬尘对面盘膝而坐,拿起另一双筷箸,另一只碗,也开始用起膳来。 “阿尘直接叫我昭明。” “嗯,为什么?”正忙着给鱼挑刺的顾掬尘大眼迷茫。 “嘿嘿……放下。我来帮你挑。我师傅说,我入佛门只是为了躲劫。劫过了,我还得入红尘。做不得一辈子的和尚。要不然,你还是叫我步大哥?拂花大哥?……嗯,你还是叫我昭明顺耳些……” 顾掬尘满脸黑线,她怎么感觉哪一个也不顺耳。嗯,算了,一个称呼而已,没必要这么纠结。顾掬尘嘿然一声,“昭明大哥,我是不是除了听经的时候必须在寺中,其它的时候都可以自由活动的?” “当然。阿尘只是暂住本寺,又不是被关在小寺了。” “那就好。”顾掬尘吃饭很快,但动作却并不粗俗,反而透着一种洒脱优雅。 一会用饭毕,顾掬尘简单嗽了嗽口,就朝步拂花摆了摆手,“走了。” 步拂花叫住顾掬尘,“哎,等等,我与一起去。可是要去乌云镇参加月神节。” “你也要去看。你是出家人……” “谁说出家人就不能参加了?师傅让我在这段时间守护你的安全。我自能要跟着你才能保护你呀。” 嗯,说好的自由活动呢? “好,一起。” 两人越往山下走,人越来越多了。 今年的月神节似乎比往年热闹很多呀。前世的她住在京城,每一年的月神节都京城的各个巷道都是人山人海,灯光璀璨。可这里乌云镇只是一个小镇,月神节也这么热闹么? “快走。玉衡先生因为其母亲的病大好了。要答谢咱乌云镇的父老乡亲的。去晚了,可赶不上领月饼,米粮了——”顾掬尘看到一个黑脸老汉挥着一根汗烟袋,喘着粗气,招呼跟在后面的几人。 “哦,真的吗?真的有月饼?玉衡先生他们家准备了那么多的饼吗?”一个怯怯的声音道。 “一定有月饼呀。听说是从京里运过来的。”一个胖胖的老妇人慈爱的摸着手上抱着的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 “啊,是京里来的呀。俺还没有尝过京里的月饼。”后面一个中年大汉也憨憨笑道。看样子这是一家子人。 顾掬尘与穿着僧袍的昭明并肩而行,那一行人从他们身旁过去时,都很恭敬地朝昭明施了礼才过去。这些本地乡民都对了空寺出来的和尚心生敬意。每一年,了空寺都会散出一些米粮,布施山下的饥民。 看着一队队往乌云镇赶的人群,顾掬尘皱了皱眉头。她抬头向远处看去,那处的山道上也是陆陆续续的三三两两的人群。 “今年不是有北地流民过来吗?怎么月神节还这么热闹?” “小哥,你不知道?听说今年陈家的当家主母也过来了,还带着她家的小少爷也来了咱乌云镇。听说陈家也设了好多的发放点,发米粮,吃食了。小哥快点。迟了怕领完了。”妇人是个热心肠的,看着顾掬尘长得白白净净,心生欢喜,劝说道。 “陈家?” “是呀。听说陈家的主母是个最仁厚的人。怜惜乡人饥苦。真是仁义的妇人呀。” 这一次跟顾掬尘搭话的是一个镇上的书生。他穿一身月白长袍,白净的脸庞都冒着细密的汗滴。他一边从袖中拿出一方蓝色方格帕子擦拭着额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水囊,啜饮了一大口,才长吁了一口气。旁边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从林中的小路上蹦跳着撺出出去。惹得几个粗壮妇人骂着追了过去。 原来是那个白氏散财了呀。 怜悯世人是假,想让玉衡先生看到是真的? 早听陈柬说过他的这位主母此次来乌云镇的主要目的是想让她的幼子拜入玉衡先生门下。虽然此次做慈善是另怀目的,但倒底是做善事。 “这么多人,也不知俯衙可有这么多的兵力维持治安。”步拂花却有些忧虑。 顾掬尘一惊,“快点走。我家小弟可能已到了镇上。” 昭明看了看天色,“无防,现在还早。” 顾掬尘情知他说得不错,但心中莫名焦急起来。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慢慢而行的丁风只不过与一个闲汉拌了两句口角的工夫,一抬头,就不见顾掬尘的身影。他往旁边一扫,丁云早就在一丈开放了。 “丁云,你也等等我。真是的,刚才那个闲汉明明是他先撞的我,你也不帮帮我。不能说话,站在一边帮我撞撞声势也行呀。倒底还是不是好兄弟?” 前面几个跑得热了的大汉,脱了衣服,光着脊梁,露出上半身的赖汉听得丁风这样一喊,都转过身看着丁风,眼神冰冷。丁风讪讪住了嘴,他才不敢这帮人一般见识,还是先追上顾小哥要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1章 光头上的小童子 顾掬尘一路狂奔。她惊喜的发现她的轻功好象又更进了一步。顾掬尘着一身青色细布短衫,用青竹簪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顾掬尘长得浓眉大眼,五官大气,配着她最近越来越白净的肤色,显得十分的精灵活泼。 “小子,,你个猴崽子跑这么快干嘛。现在还早,还没到发月饼的时候。”一个妇人笑骂道。顾掬尘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朝着那妇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哎哟,你个臭小子,还吓唬老娘。看我不揍你。”妇人作势欲追。可哪里追得上跑起来如一阵风似的顾掬尘。 “小子——这谁家小子?怎么跑得这般快,跟黑旋风似的?小心摔着——”一个憨憨的老汉笑着在后面喊着。 顾掬尘回头朝这个憨厚的老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在这个以世族、豪族建立起来的游戏法则的阶级分明的世界,这些面有菜色,腹中难得饱食的乡民心中,那一块甜甜的月饼就能带给他们如此多的开心与希望呀。在这个命贱如草的乡民心中,却终究还怀着一颗热枕的善良之心。 “没事的,我摔不了。”顾掬尘转头答道。然后,她就撞到了一人身上,一个趔趄,顾掬尘差点栽倒。后面传来一片兴灾乐祸的哄堂大笑声。 顾掬尘转头看那个差点害自己摔掉的家伙是谁?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眼神如狼一般恶狠的男子。“小子,你找死啊,敢撞你爷爷。” “你爷爷我撞了你怎么啦?”顾掬尘人也没站起来,下意识回嘴。 “爷爷我揍死你——” “嗯……,乖孙啊。你这样不孝,你爷爷我也不想当你爷爷了,你居然要揍你爷爷我.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孙子哟——”顾掬尘假装抹眼泪。旁边路过的行人窃笑起来。那汉子更是大怒,挥起拳头就要打她。那汉子旁边立时也围了一群和他一样衣服破烂,眼神凶狠的人。 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阿尘,干什么跑这么快。这位施主,对不起了。”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昭明将顾掬尘抚起,看向那个被顾掬尘撞倒的男子合什赔了礼。那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挥起的拳头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他看到旁边的长身玉立,身着僧袍的昭明,昭明容清目前明,气势巍然。旁边一群作势就要群欧顾掬尘的人,似乎也认识昭明。有一个似乎是领头的男子,直朝顾掬尘呸呸吐了几口痰,“小子,以后说话小心些。不要再撞到我们手里。” 一群人大呼了几声秽气,骂骂咧咧走了。 前面的那十几个和刚才那男子一样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顾掬尘注意到从他们破烂衣衫上露出的身体上还有道道伤痕。他们那些身上那些多处已结伽的伤痕代表什么? 顾掬尘和昭明见对方没再多作纠缠,就走开了。那些虽然脸色苍白,却神情也不似善类,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大狱中放出的囚犯。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也不太象是乌云镇的闲汉啊。”顾掬尘摸着下巴问。 “不象。不知是不是盗匪之类的人?”步拂花随口答道,他牵起顾掬尘的手,“走,莫要再撞到人了。找到你弟弟他们要紧。” “对呀,快走。” 两人如游鱼般从一个个行人间穿了过去,这一回却再也没撞到别人了。 “妹妹哟,细腰儿软哦—— 哥哥我啊,偷偷儿瞧哦, 想要伸出手来哟,摸一摸哦, 又怕那个妹妹哟,将哥哥我来打哟—— 天上飘来一朵云哟, 遮了天光哦—— 哥哥伸手摸哟, 白白的妹子哦, 你去了何方哟, 天上的云哟,那可是妹妹你哟——, 哥哥哦看不看到你哟,摸也摸不着了哦, 哎哟哟哦,真是急死个人哟——” 后面也不知哪个闲汉大声嚎唱起来,那是一首俚歌。那汉子一通扯脖子大唱,惹着妇人一片笑骂,汉子们则齐声喝采。 顾掬尘和步拂花终于一片嘻闹声里终于来到了乌云镇。 看着挂在树上,屋檐上,门口前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那彩灯数量之众,如天空的繁星,落在了人间。 顾掬尘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她也就几天没来乌云镇,这镇子怎么就这个样子。 靠街的房舍都被粉刷一新了。站在门口悬挂彩灯的奴仆、小厮都衣着簇新,象是过年般,人人脸露喜色。顾掬尘抬起头,看着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糟糕,这可到哪里去找人?此时有巡逻俯衙兵,她又不敢跳上屋顶。 顾掬尘身量还小,即使这样抬着头,视线也被那些高出她很多的人挡住了。 “阿尘,你可以坐在我肩膀上找。”步拂花看他小小的个子踮着脚,蹦跳起来找人的样子有些好笑。 “嗯,”顾掬寺转身看着身材颀长的步拂花,呵呵笑了两声,“真的可以?” 昭明看着对面这个大眼睛的小少年眸光闪出的狡黠,暗叫一声不好。也不知这小子又想出什么坏主意?只见顾掬尘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方淡蓝色的素色棉帕子出来。步拂花正疑惑,他好好的拿帕子出来干什么? 难度是他的脸上落了不洁之物。 然后他就觉眼前一花,顾掬尘轻盈一个翻跃,步拂花就觉得头顶一沉,顾掬尘已然踩在了他的头顶。 昭明气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只是让她坐在肩膀上而已,可没说让他踩在他的头顶上啊。 他把他的头当什么了?以他的脾气就要将他从头上扯落下来。可是这时他却听顾掬尘站在他的头顶,高兴叫起来,“小文、父亲、母亲、我在这里。你们在那里等着我呀。” 顾掬尘站在垫了帕子的步拂花的头顶,她踮着脚尖四处。终于看到了坐在俞青宽阔肩膀上的小弟,顾掬尘拼命挥手。她这一大叫,围在她身旁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刚才还在看那些漂亮花灯,这时皆抬头向她看来。 他们见到一个古灵精怪地小童,居然踩在一个俊美无比的和尚头顶上,都轰然大叫起来。“哪里来的淘气童子,怎么站在大师头顶上去了?” “快下来,大师的头顶也是你能乱踩的吗?” “大师,你也太心善了,怎可纵容这童子如此?” “下来,不成体统——” “真是世风日下,没有家教——” “……” 昭明已在了空寺一段时间。边上的乡人很多认识昭明和尚的,知道他是大齐朝圣僧了空和尚的唯一徒弟,那他就是将来的圣僧啊。圣僧的头那是除了佛祖,谁也碰不得。真是好狂妄的童子。 “昭明师傅,这位小哥是谁啊,你竟让他踩在你的头顶上。要知道,和尚的头顶都是经过佛祖开过光的。小子,你这样也不怕佛祖怪罪呀。” 顾掬尘找到了顾掬文和父母亲的位置,放下心来。父亲母亲身旁还围着庞重石、叶策、叶敏几个,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顾掬尘心情愉悦,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顾掬尘一惊,难道和尚的头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她轻盈翻身落下,拉着昭明的手就跑。 她一边走一边对步拂花低声道歉,“对不起,昭明大哥。我就是一时着急。忘记你是出家人。出家人还有这个禁忌?我是真的不知道。呵呵……那个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今天是月神节,边上有巡城待卫,我也不能跳到屋顶上,或是雨棚上。所以,一时着急……咳咳,那个,我是垫了帕子的,……我的帕子也是洗干净的……” 步拂花瞪眼,怎么感觉阿尘他越解释,他就越生气,怎么破? “……咳咳……我家少爷在前面的客栈定了雅间。顾小哥领着家人一起到前面的雅间观灯。” “哦,有雅间?” 想想一路上看到了这人头攒动的样子,这人实确有点太多了。乌云镇的小镇街道着实不太宽。在雅间坐着看花灯也免得家人受到伤害。顾掬文也还小,长得又秀气,要是遇到拐子可就不好了。顾垩氏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好。” 丁风见顾掬尘答应了,忙跑到前面引路,丁云则向顾昆他们一群人走去。丁风、丁云两人都身材高大,又是身有武功之人,再加上步拂花身着僧袍,又是了空寺的僧人,人们很快就让出了一条通路出来。 顾掬尘来到乌云镇的最高建筑“巅峰楼”门前也就一会的工夫。 整个“巅峰楼”一共六层。它的下面三层是酒楼,上面三层是客栈。整幢巅峰楼都是陈家的产业。所以在今天这个万众欢腾,客栈暴满之际,陈云还能轻而易举的预定了三间雅间。顾掬尘在巅峰楼门口就遇上了顾昆一行人。 “大哥,大哥,你好厉害啊。”他左右看了看,眼珠咕噜乱转,低低凑近顾掬尘的耳朵,“我看到了,大哥居然可以踩在人的头顶上不掉下来。我让俞青大哥让我踩一踩试一试,可是他不愿意——” “咳咳”顾掬尘清声咳嗽起来,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步拂花一眼,拍了顾掬文头顶一下,“小子,你又淘气。你俞青大哥那么高,你坐在他肩膀上也是一样的。” 走在后边的步拂花听力甚好,听到这一句脸这下脸更青了。这是说他比那个叫俞青的矮吗? 他明明已经很高了好不好?他转身向旁边的这个高壮的少年看去。嗯,也就比他矮了那么一点点罢了。他转身看向正和父母见礼的顾掬尘,不自觉抿紧了薄唇。这小子什么眼神? “小文,胡说什么?你俞青哥哥是怕你摔下来罢了。看你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向你大哥告状。”顾垩氏笑骂道。 俞青在一旁呵呵地笑,一点也没有因为被告黑状生气。这小娃娃对他挺好的,知道他吃得多,饭量大。总是给他带一些零食给他吃。什么窝丝糖、炒米糕、芙蓉饼……每一样都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对他来说,这两个多月来,虽然每天都要下地刨田,但他身上穿得暖,腹中吃得饱,干起活来那就是乐事一桩啊。毕竟他也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孩子,居然每天还有零食吃的日子简直太幸福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2章 巅峰楼 顾垩氏看到了后面着僧袍的步拂花,忙向他施了一礼,问顾掬尘道:“尘儿,这位是——” “哦,他是花和尚——”顾掬尘随口答道。 顾垩见顾掬尘这样随意对了空寺的高僧,隧瞪了她一眼。旁边正走过来的向步拂花行礼的俞桐、叶策、庞重石、叶敏几人都低头憋着笑意。唯有赵二斗实在没忍住“噗”的一声叫了出来。 步拂花淡淡瞪了他一眼,“贫僧法号昭明。俗家名步拂花。” “虎哥,原来他不是花和尚,是步和尚。那就不是和尚呀。”赵二斗又蹦出一句话,就挨了俞桐一下。 俞桐忙陪礼道:“昭明师傅,我这兄弟最是言行无忌,还妄大师勿罪。” 步拂花却是不答,板着脸就迈步走上台阶。俞桐几人都颇是尴尬。赵二斗更是撇了撇嘴,好小气的大和尚啊。 “生气啦?做什么这么小气?出家人不是讲究四大皆空吗?四大都空了,这心胸就应开阔才是。是不是?” 顾掬尘追上身着青衣僧袍的步拂花,一把挽住了他的手,或许是初次见到步拂花他是女子打扮,这第一印象太深刻,她总下意识觉得她与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不自主她就心生亲近。嗯,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应该是差不多的? “哎,你真生气啦。昭明大师,你真生气了。我代他们象你道歉了。” “那是神仙……”顾掬尘摸头,是说她会道歉是神仙吗?“会四大皆空的是神仙。我不是。” “哦,原来是指这个。”这人高子这么高,所以反射弧就比旁人长吗?嗯,有道理。 顾垩氏看着顾掬尘挽着步拂花的手,轻轻蹙起了秀眉,“昆哥,你看。” “看什么?”顾昆顺着顾垩氏手指的方向看,就看到几人的后脑勺。 “看什么?” “哎,你往哪里看?我让你看看咱尘儿挽着昭明大师的手了。”顾垩氏奏近顾昆,低低道。 “看到了。怎么啦?” “哎哟,你掐我干什么。”顾昆叫得稍稍有点大声,走在旁边的俞青和骑在上面的顾掬文一起回头。 “父亲怎么啦?是有蚊子咬您吗?秋天的蚊子咬人可疼了,我刚才就让它咬了一个大包。我这有大哥备的驱蚊药,父亲,娘,你们要吗?” “不要,不要。”顾昆有些讪讪。就算是蚊子咬了,老子也不会叫好不好?他怨念看着有些脸红的顾垩氏,就不能轻点掐吗?这是在外面呀。如果是在自家房间里,她怎么掐,他也不在乎呀……顾掬文见父母亲有些奇怪,就转过身去。大人总是有些古怪的,除了他大哥,其它人都很怪。他看向窗外的那五颜六色的彩灯,人头攒动的外面,有些蠢蠢欲动,还是外面好玩呀。外面那个卖糖葫芦老头好可怜,他还有那么多的糖葫芦没卖完。他连牙都没有,拿回家也没法子吃呀,他要不要帮他的忙,帮他把吃掉一些呢?顾掬文小朋友很纠结。 “我让你想想,咱尘儿”——见小儿子走远了一些。顾垩氏接着瞪顾昆,还特意在说到“儿子”上加重了语气,“咱尘儿挽大师的手了——。咱尘儿月十岁多了,过了年就是十一岁了。是大人了——” 顾垩氏的眼神暗示意味太明显。顾昆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说,顾掬尘是一个女子居然与一个男子这样亲近。况且这人还是个和尚,十分的不妥? “嗨,这有什么?你刚才没看到。咱闺……咳咳……,咱尘儿都踩人大师头顶上了。那大师也没见说她什么呀。没事,没事,咱尘儿生来就不是一般人。嘿……那原先的大和尚不是说了吗?” “什么,她还站人家头顶上了。这可怎么是好?阿弥陀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是要折寿的呀。天啊。明天,你一定带我到了空寺里去拜一拜佛。希望佛祖他老人家莫要怪罪才好。” 本来一脸欢愉的顾垩氏突然就脸色苍白了。顾昆深觉自己说错了话。他们的声音越说越大,顾掬文也听到了。他对着父亲顾昆吐了吐舌头,对着他母亲道:“娘,父亲他看错了。大哥明明是站在旁边那个卖糖葫芦的靶子上。” “真的。小文,你没骗我?可吓死娘了。……嗯,不对,那糖葫芦靶都是稻草扎的,怎么能站人?” “娘,你忘记,大哥会功夫啊。而且功夫很高哟——” 真是这样吗? 顾掬尘骑在俞青的肩头,低下头低低跟顾昆道:“父亲你好笨呀。这种事怎么可以和母亲说呀?大哥说了,咱们家母亲象鲜花一样,经不得风雨打。以后大哥做的这些离经叛道之事千万不要和她说了哦。”顾掬文象一个大人一般嘱咐顾昆。 顾垩氏见顾昆没有跟过来,转头看去,见顾昆居然在和儿子说悄悄话,不禁好笑,“哎,你们父子俩在干什么。真是弄不懂你们两个。你一个当父亲怎么和儿子有这么多话说?在家里天天说,这在外面还说过没完。你看看尘儿和昭明师傅都走进去了。” 顾垩氏不禁有些恼,这个闺女真是不能要了。怎么不一家人不走一块?非得跑去跟一个和尚混一起?哎,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行,她都想到哪里去了?她女儿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呀。不,现在不是女儿,她女儿现在是儿子。 “顾小哥,我们少爷在三楼的雅室等各位。” 丁风走上前来引导一行人往前走,顾掬尘问道:“昭明大师,今天了空大师也会出来看灯吗?” “师傅不喜这些热闹。这一阵子,师傅他老人家要闭关。以后你要到他闭关之所去听经了。” “哦,那了空大师闭关之所是何处?” “了空殿!” 顾掬尘翻了个十分不好看的白眼。这不还是一个地方吗?顾掬尘注意到在她们走往第三楼的时候。巅峰楼的下面一楼、二楼、都是人来人往。着了蓝色布袍的“巅峰楼“小厮,一个个都是脚步迅速来来去去,却都能忙而不乱,一看就是时常经历这样忙碌的。来这楼的人皆没了饥寒之色,脸上的神色也更为闲适,一个个皆将视线看向街面。 身着一件月白长衫的少年,肤白眉清,清俊儒雅。笑着向顾掬尘两来走了过来。 顾掬尘和步拂花就要迈进雅室门时,门就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丁水与丁山躬身立在门口。 “柬大哥,节日快乐!月神节快乐啊。”顾掬尘笑呵呵呵向陈柬打招呼。她举目一扫。见房间布置低调而奢华。透着房间主人的品味。 “同乐。”陈柬含笑点头。桌上香茗糕点齐备。屋内布置清雅,临窗的青玉瓷瓶里插着一枝望月尘、一枝零落梅。顾掬尘看着那一红,一蓝的两枝花。天啊,现在是秋季他是如何将冬季的花给侍弄开的。 嗯,有钱就是任性呀。顾掬尘轻嗅房间淡雅怡人的花香。她眼前一亮,看到紫檀平角长桌上放着一架连珠式黑漆古琴。 “今天还可以听琴?是你弹?”顾掬尘看向跟着过来的步拂花,“咦,我父母亲和小文他们怎么没进来?” 步拂花瞟了顾掬尘一眼,“你倒还算有良心,还记得你的父母呀。” 顾掬尘有些奇怪,她是哪里惹得他了,说话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说好的出家人戒嗔、戒怒呢? 顾掬尘脚步飞快向门口走去。 “你父母和那几个你的小厮我让丁山引他们去隔壁的另两间雅间了。” “我去看看他们。”说完一阵风跑了过去。室内一时安静。 陈柬在乌木卷书式扶手椅上坐下,亲手持桌上的铜壶给步拂花沏了一杯半天腰。 “此茶虽算不得名贵,但茶味淡雅绵长。大师应该会喜欢。”说完也给自己也沏了一杯。顺便将另一个空杯子也沏好了。 “你是陈家的大少爷,你的气色明明不错。可为何要敷粉?”正喝茶的陈柬,不想这位出家人说话如此不给情面,当面揭人短。他一下惊住猛地咳了起来。 “你还好。”正弯腰拿起茶盏的步拂花一手持茶盏,云淡风轻地看着一直隐在房间角落的丁水给他顺气。这小厮也是有趣,干嘛瞪他呀。他说的都是实话呀,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 “咦,柬大哥,你怎么还咳起来。不是感染风寒了。我看看。” 跟父亲母亲打个招呼的顾掬尘见父亲母亲单独在雅间,呆得还挺好。她感觉自己全身有点太亮,还是让父亲母亲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也好。连顾掬文都跑到俞桐他们几个一起了。顾掬尘交侍他们几句,就又走了回来。 顾掬尘抓着陈柬的手就给他号了号脉,“咦,脉息沉稳,有力。挺好的。” 顾掬尘看了看旁边的茶盏,“原来是喝茶呛着了。真是的,又没人给你抢,你喝这么急做什么?” 顾掬尘把完脉,觉得陈柬身体毫无问题,正好觉得口渴,端起桌上的一个茶盏,就要饮下。步拂花移步走过来,抢过她手中的茶盏。 顾掬尘气道:“干什么,不让喝呀?” 步拂花轻笑道:“错了。这杯子是这位陈施主的。” “哦。那我的就是另一杯了。”顾掬尘再次伸手,不料手下再次一空。 “大哥,这杯给我。我刚才吃了几颗兔子奶糖,好渴呀。” 顾掬文一口喝干,咂咂嘴道:“正好,温度刚刚好。” 顾掬尘无法,看看旁边却没有空杯子,“我的这杯给你。” 陈柬眯眼。她喝他的不行,难道喝他的就行。 步拂花瞟了陈柬一眼,淡淡道:“我的这杯,还没喝过。” 顾掬尘才不管这陈柬干嘛看步拂花的神色不对劲了,端过步拂花手里的茶盏,一口饮尽。 顾掬尘向窗下望去,看着随着暮色四合。花灯次弟点亮。一时华光灿烂,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哥,好漂亮啊。这乌云镇可真好。比起家乡镇子上每年过的月神节热闹多了。” “家乡?小文,你还记得家乡的月神节啊?” “只记得一点点,还记得有一回我坐在父亲的肩头,想买一盏花灯来玩。可是父亲翻遍了全身,就是没有凑够铜板。买。然后我就在那里大哭……以后的事,我不记得了。……大哥,我是不是让父亲难过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3章 醉太平 “你那时还小。没有关系。你那时怎么会知道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你以后可得和父亲一起,好好照顾好母亲。你可是我们顾家的男子汉!” “哎,大哥,我会的。我刚才就好好教了教父亲如何讨娘欢喜了。” “……”顾掬尘扶额,也不知这小子又出个什么主意。也不知她父亲顾昆怎么在儿子面前混成了毫无父亲威严的样子。哎,也不知这是不是她的错。 两人正在闲谈。 陈柬缓走到放着古琴的靠窗位置,他白皙修长的双手拂上琴弦,霎时一缕缕清锐的琴声,如汩汩的流泉倾泄而出。琴声悠扬,一种伴随着抚琴之人从心底而生的喜悦充斥在琴声中。 “这是醉太平的曲谱。”顾掬尘叹道。 步拂花也走到窗户边,看着下面星星点点的花灯,叹道,“太平吗?愿太平呀!” 他象是变魔术般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玉笛出来,亦放到唇边,对面下面的一片热闹繁华吹奏起来。他双手按动笛孔,那乐声就如展翼飞翔的蝴蝶,在乐的海洋灵动欢快翩翩起舞。 顾掬尘眨眼,这两人兴趣倒好,也来了兴致,她在室内看了一圈,然后来到了那枝望月尘面前,扯下一片它的叶子,放在唇边,和着那醉太平的调子,追上了俩人的节奏,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一时一曲醉太平在这雅室内如山间的流泉,哗哗地流得欢悦。 慢慢的楼下有人探出头来,看是什么人在此弄琴吹笛。醉太平的乐曲清澈明净,如来自深山幽谷,有着脱尘出俗的静谧安宁。那乐之流泉静静流淌,淌过了生活的波澜,淌过了艰难的颠沛,淌过了最痛苦的风霜,又淌向了最美好的时光。 顾掬尘垂眸,看着下面的街道来了一溜的青碧马车。只有中间的几辆马车是枣红色的,那几辆马车上更是还有几十人侍卫在旁保护。也只有这些枣红色的马车是由两匹马拉着,那马匹皆是毛色锃亮,一看就是良驹。这是哪家的大臣女眷也出来看花灯。等等,在乌云镇能有此排场的,除了陈家,就只有云家了。顾掬尘看向陈柬,她就说这小子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在此吟风弄月鼓捣风月了。原来是为了吸引云家的注意啊。嗯,不对,这小子不会是为了她?要吸引注意力,这陈柬要吸引玉衡先生的注意力好象远不需如此。这两家原本就是世交呀。 后来顾掬尘才知道,这一曲醉太平的目的远不止如此。此时清风朗月里弹的醉太平,却是十面埋伏里的杀人局啊。 楼下的那些马车在听到这琉璃般清透的乐声,很多的马车帘子无风自动,或全部掀开,或是掀开一丝缝隙,都偷偷向这楼上三人看来。三人中最为俊美不凡的却是一个和尚。如银月光泼散了他一身。他如神邸垂怜世人般幽远。一时楼上楼下很多人都看得呆了。许多人目光痴痴,神情淘然。 一轮明月已然升了起来。那一溜的马车的前进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在她们的窗前完全的停了下来。一个青袍老人扶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妇人坐在那辆最大的枣红马车上,那老人将一边的车帷幔全部掀了开来,一边抬头向着临窗吹奏的顾掬尘、步拂花、陈柬三人看来。他目光深沉幽远,如利剑直指人心深处。 陈柬清俊儒雅,步拂花出尘如画,顾掬尘灵动狡黠,三人竟是各具风采。 “什么时候,这乌云镇有了这般出彩的三人。这三人皆眉隐风雷,眼聚潮涌。……三从尽皆是追云逐月之啊。这三人本应毫不关联,没想到让他们能坐在这一处的却是那个顽童。”那老人突然自言自语道。 那满头华发的老妇惊道,“衡儿竟对这三人有如此高的点评吗?” 老妇人也来了兴趣,她看向窗口,不觉也赞道,“那个和尚竟是比画的姑娘还漂亮些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俊的人。此位大师幸得是出了家,要不然也不知会惹动多少女儿家的春心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和尚,这般容色?……那个弹琴的书生少年也长得不错,清秀得很啊。嗯……只有那个坐在窗台的小子好象有点顽皮。……哈哈哈,居然还对着老身眨眼睛……” “顽皮,母亲是指那看着年纪最小的那个顽童?” “呵呵,就是他呀。倒是比咱家的老六还要顽皮些呀。这小子是谁家的?坐在那里,也不怕掉下来。哎,这是只皮猴子……” “顽皮?此子似有些不妥?”青袍老人突然道。 老妇人奇道:“嗯,有何不妥?” “这顽童周身似满是血色尸海……这,这……莫不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他一个乡野小子……看他的衣着,虽然干净,也不过是些细棉布衣衫,应只是一个家境稍为殷实些的普通人家的孩子。看他束发的那枝青竹簪,竟只是用一根普通竹子制成就可知了。” “嗯,不错。看这顽童的衣着确实似普通乡人家的孩子。可能是陈家管事家的孩子也不一定。” “不对。”那青袍老人突然又道。 “哎,衡儿啊,怎么又不对了?” “母亲你看那个俊美的和尚虽然在全心吹笛,但他身体前倾,眼角望向的却是那个顽童。这明显是时刻要保护的这顽童的态势,他这是如果他顽童掉下去,他就第一时间冲出去的姿式……还有那个弹琴少年,眼神所视的方向也是那个顽童。他那眼神决不似看一个管家儿子的眼神。” “那又如何?衡儿管这许多作什么?老身只觉得他们三个在一起吹了这曲醉太平,再和着这场繁华热闹甚是应景。这琴声也罢、笛声也罢、那顽童的树叶吹奏也罢,都让老身心情畅快。这么些年,老身也好久没这般畅快了。引凤,来来,去叫云管家过来。”一个俏丽的十五六岁婢子应了一声,从后面的青碧马车上走了下来,走向了后面的另一辆马车。 不一会,从后边的青碧马车上就跳下了一个精干的中年的汉子。汉子来到老妇人身前,低首行完礼道:“老祖宗叫奴才有何吩咐?” “嗯,你着人打听一下那坐在窗台上的那顽童是谁家的孩子。还有,一会打赏十两银子给那顽童。那旁边的大师和那少年就不必打赏了。打赏倒失对他们的恭敬。那大师应该是那圣僧了空师傅说起的他那徒儿了。那个少爷似也有些面善。莫不是陈家那孩子?不是说,那孩子病得起不了床了吗?这在夜色看着除了脸色苍白些,好象也没有传言说的那么严重啊。居然弹得一手好琴?不错不错的孩子……”见云管家还在等着,老妇人挥手让云管家下去了。 她看向旁边的儿子,叹道,“哎,这一次老身那娘家的远房堂哥的侄孙女也过来了。听说正在前面的慈善棚子发放吃食、米粮……衡儿,你是知道她的打算的,她那个孩子你也见过了。你……哎……” “那个孩子倒是个好的,只是那孩子眉隐血煞,恐是最近有血光之灾,看他能否过得了这天命之劫再说。” “呵呵……老身看,衡儿你这些年研究易经,都快成算命的了。到不到就是命理,命数啊。……不是还有一句人定胜天吗?……也不要太相信这些了,……嗯,也不知你说的准是不准。就你说那个青衣顽童那些……一会说他是普通人家的皮猴子,一会又说不对。那你倒是说说他倒底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反正老身也让云管事去问过了。老身倒要看看,你这易经倒底是准还是不准?呵呵……” 玉衡先生一看老母亲难得露出儿童的般的好奇,也来了兴趣,“好啊。这曲醉太平传闻也是齐太祖所作。这曲调很长,等他们弹完吹奏完,也得好一会子。咱们今天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本是想到咱陈家的布施子去看一看罢了。这早一会去,晚一会也不打什么紧。咱们母子两人就好好望月听琴,也做一回雅人。嘿嘿……” 云老夫人听了点头微笑,情绪颇佳。 “师傅,这小子我们认识啊。他就是卖我们酒的那小子。师傅,老祖宗,你们还派云管家给他银子做甚么?他就是个骗子。”青碧马车上,又有几个人下来了。这一回却是四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们身如孩童,脸却布满岁月的苍桑。他们一下马车,就引得路旁让路的行人齐声惊呼起来。他们那标志性的桃花衫实在是太俱有识别度了。一下车子乌云镇的很多人就认出了他们,这四人就是前几天大闹明月楼的四个老不羞啊。 听到路人的惊呼议论,玉衡先生皱眉,喝道:“你们四人竟去哪样的场所胡闹了?!哼,回去之后各抄一遍礼义。” “我们,我们……”平常伶牙利齿的四人却一声也不感反驳,老老实实低头,点头。一副标准的学生挨老师罚的老实样子。 “没想到小骗子还会吹树叶,听得还很好听呀。”四人觉得失了面子。老大率先从抄书的打击中走了出来,惊叹道。 “怎么不走了?”四人一人开了口,其余三人嘴就不停了,但动作之间却十分的小心翼翼。犹其是看向玉衡先生时。 云老夫人笑眯眯道:“哦,你们四个老小子过来。为何说那个顽童是个骗子?” “……嘿嘿此事说来话长……” “哈哈哈,竟是还有故事啊。老身就着这首醉太平,听一段太平故事也不错。你们且说来听听。” 四人顿时有了兴趣,恢复些平日的跳脱活泼,七嘴八舌将整个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云老夫人则听得时而生气,时而大乐,时而抚掌,时而又沉凝不语。 玉衡先生一直听得面无表情,只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这才道:“原来却是个心善的呀。可她这满身的血煞气又从何而来?本朝民生凋蔽。俊才之士或是藏于山野,或在栖身大家世族的主事之人身旁,这朝廷之上,有才之士竟是聊聊无几了。哎……就像我面前楼上的三人。一个探花却入了佛门,一个智算之士却假病藏于深宅,一个勇猛帅才却在游戏乡野,哎,难道这大齐气运已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4章 风吹夜色浓 站在两旁的乡人看着街道正中坐马车的贵人都停下来听楼上人吹小曲。他们也安静下来,这一刻,在这片天地间,这些乡人觉得他们与这些贵人是平等的。他们平等地站在这一片夜色中听曲。 夜风徐徐而来,墨色在如星子般的人间彩灯驱赶下,似也淡了些许。 穿着烟纱散花褙子的陈白氏站在自家的布施棚面前。她今天特意打扮得端庄得体。墨发如缎的头顶挽了一丝不苟的圆髻,只插了一根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的银钗,耳上也只坠了莲子米大小的银蝴蝶耳钉。陈白氏看着透过四面屏风看着对面那些衣着褴褛,目光灼灼盯着那些米粮吃食的贱民,陈白氏的垂眸掩去眼中的鄙视和厌恶。 深夜色浓,漫天星辉下,陈白氏轻轻哄着怀中抱着的英哥儿,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四扇红漆桃木屏风将她与英哥儿的身影遮挡住了。外面还有她云家的几十名护院将那屏风外面围得跟铁桶似的。陈白氏并不在乎外面的热闹,她面无表情看向头顶的星空,她在这里如坐针毡,要不是为了她怀中的英哥儿,她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周围全是那些贱民,那些贱民看向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她们的眼神让陈白氏那年在野外遇到了那批饥饿的野狼来。那是那恐怖的经历她不想回忆。但现在她莫名感到了那种恐惧,都是这些贱民让她想起了那个场景。真是该死! 陈白氏恶狠狠地起着,只要在玉衡先生他们过来时,拉开屏风,给一两个贱民发放一些米粮就可以博得心善之名了。到时让英哥儿帮着她递一递东西,再将英哥儿领到玉衡先生背一背诗文,玉衡先应该会对英哥儿心生好感的。就算是玉衡先生心如铁石,这一次一同出来的不是还有云老夫人吗?那云老夫人与她白家可还沾着亲的。那老夫人一定会劝说玉衡先生收下她的英哥儿的。她的英哥又乖又聪明,谁敢不喜欢他? “娘亲,我困了。我一会还要背书给云爷爷听吗?” “嗯,当然要的。不过现在云爷爷还没有过来,你可以先在母亲怀中躺一会。等会母亲再叫醒你。” “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在云爷爷家读书才行啊。家里的孙先生也教的挺好的。他从不打英哥儿的手心。可是……百川先生背不出来就要打手心。我……手好疼……” “乖,以后好好背书,就不会被打手心了呀。好,你先睡呀。” 站在一边的池嬷嬷见自家夫人老是将目光瞥向旁边的云家的布施棚,遂上前安慰道:“刚才让羽蓝去探听过了。说是云家的车队走到巅峰楼那里时,听……听到……咱家大少爷在那楼上弹琴曲,听人说弹的是醉太平,弹的还挺好。所以云家的老夫人停下来听曲了,因此耽搁住了。” “什么,咱家大少爷?那个病怏子?怎么会?池嬷嬷,你不是说每夜都会见到带血帕子被扔出来吗?怎么会还有力气来巅峰楼弹曲?难道……难道是他一直在骗我们?不可能呀,他身上的毒连陈太医都说无药可救?更没见有什么名医出没那个陈家庄呀。只听说这小子倒是找了个十来岁的乡野小子做玩伴。听说为了那小子,咱家的葳蕤庄都让他送给人家了。真是好大的手笔。我说怎么丁家三爷非要买那个庄子,连火焰庄这么重要的庄子都惹得拿出来交换?不过是一个乡野平民,还以为能保住我陈家的庄子。” “夫人是说……”池嬷嬷问。 “这事先不急,过一阵子再说,总得等咱们家的大少爷好好过过瘾。那个小子和咱家的大少爷可还亲近?” “听说这小子每回都是晚上去的。”“晚上,晚上?……哼,身体都这样了,还想做那档子事……听说丁三爷送给他的绿萝他根本就没放到身边,原来是喜欢男人……哼,真是贱人生的贱种……” 池嬷嬷不敢做声了,这些话主子说得,她可不能说。她看陈白氏又将目光望向云家布施棚的方向,忙转移话题。 “……呵呵,夫人多虑了。刚才羽蓝丫头也说了,她说咱家少爷也不知怎么搞的弹着弹着就昏了过去……” “嗯,就说不可能会好了。这是逞强想在玉衡先生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哼,也不看看现在那个不中用的身体……难道还想与咱英哥争……嗯,好了。池嬷嬷,叫人将屏风拿开。想必云家人马上就会经过此地了。英哥,乖,快醒醒。咱们出去,外面的花灯可好看了。” “可是母亲我只想睡觉,刚才我已看过花灯了。”陈英揉着眼睛道。 “哎,池嬷嬷拿凉水沾帕子过来,给英哥儿洗了脸,让英哥儿清醒清醒。”一番忙乱,英哥总算能睁开眼睛了。 屏风开了,陈白氏走了出来。面前的排队等着领米粮的人似乎更多了。一旁的白管事,在每一个已领过的人双手上都会画一道红色的漆印,这印子要几天才能消失掉。刚才有狡诈的贱民用墨汁涂黑,想要再来领第二次,被精明的白管事发现了,还发生了一番混乱。陈白氏听到白管事的禀告,更是心中烦躁,一般贱民领一次,还是领两次,那点米粮她还不放在眼中。反正她在这乌云镇也只做这月神节这一晚的善事,又不是真的想长久做下去。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她本就没有细细安排过。挥手让白管事将那几个贱民赶走了事。 陈白氏带着陈英款款走了出来。乡民大都还是心生感激的,都行礼向这位大发善心的夫人道谢。有一些妇人在领走那些米粮后,还会给陈白氏跪下来磕几个头。 陈白氏看着跪在乡民端庄的悠悠道:“你们都是我陈家的乡人,多年来蒙各位在我陈家庄子、田地劳作,如今乡民有难,我只不过略尽些绵薄之力,不值得各位如此道谢。” 乡民嘴拙,但感恩之心却是真诚的,依然咚咚磕完头才会走。因为要亲自布施乡民,那几十民护卫,只有离得陈白氏远了一些。一时陈白氏的周围除了池嬷嬷,羽蓝、羽红两上贴身丫环了,这几个帮着她拿东西。 慢慢的周围来领东西的乡人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个身材高大,脸色苍白,满身横肉的高大男子。 陈白氏皱起了眉头,看向池嬷嬷,“云家的马车怎么还没到?” “应该快了。”身形略高的羽红回答道,“婢子好象都听到了马蹄声了。” 陈白氏心定下来,打消了到屏风里呆一会再出来的打算。 “这位夫人,你怎么发的这么慢,你到是快点呀。夫人你长得可真美呀,”突然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道。那男人还趁机在陈白氏的手上摸了一把,“夫人你这手可真白啊,老子摸得又嫩又滑呀。哎,老子可是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 “大胆,”陈白氏大喝,“白护院,将这人拿下来。”池嬷嬷立时上前,将陈白氏和陈英挡在身后。显得忠心十足。 白护院立时应道,带着几个护院就走了过来。 “快点将他拿下。”陈白氏想快点解决了这人,接着发放米粮。她可不想云家人过来看到是她家的棚子前一片混乱的样子,这样她这个当家主母多没面子。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啊,凭什么拿我……哈,原来你们不是来做善事,你们是来欺负我们这些无辜乡民的……” “乡亲们呀,陈家欺负人。啊……陈家护卫打人了,快来看呀。他们做善事是假的。”那汉子被两个护卫夹着胳膊,还在尖声大叫起来。陈白氏听到他说她这做善事是假的,更是气不可遏,“快堵上他的嘴。” “为什么要抓我兄弟?” “快放开她。” “兄弟们抄家伙。” “就是老子们都在这里老老实实排队领粮,你们凭什么抓他。” “兄弟们走啊。咱们可不能再次被抓住了。好啊,抄家伙。” 一时几十条大汉子同是亮出他们手中的武器,他们手中的武器倒是十分的常见,棍棒,菜刀、铁钳、斧头之类的武器。他们今天才从被关押的地方逃了出来。本想就此遁入山林。没想一出来就听到今天镇上还有米粮领。他们还是昨晚才吃了一顿饱食,就算要逃入山林,怎么也得弄点米粮才行。 本来他们想找一家富户去抢一些钱财吃食的。没想到他们刚想开始行动,就被人盯上了,追了出来。还好今天是月神节,人很多,他们一散入人群,那帮人就找不到了。可是一直在一旁的巡俯兵又让他们伸出抢人钱财的手缩了回来。 刚才他们看到巡衙兵往那一边走了。他们赶紧跑过来领米粮。那边云家领米粮的棚子还要什么户籍册子才行。只有这陈家的布施棚没有那些规矩。他们派了刀疤汉吓跑了那些要过来领粮的乡民。他们几十个兄弟一起围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刚领了两个人份的,赵大这个色坯居然老毛病发作,调戏起对面这位夫人来。 现在再骂赵大也无济无事了,只有趁乱抢走那些摆在那里的米粮,然后逃走。 他们这几十个人本就是靠杀人抢东西过活的极恶之徒,一看良民做不成了,立时恢复本来面貌,将一路顺来的藏在身上的武器全拿了出来。那些护院平日里也就欺负一些老实的奴仆乡民还行,何曾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凶徒。 一个冲在最前头的护院被一个手持斧头的大汉一斧头就劈下了人头,立时鲜血崩溅。几个还要上前去抓人的护院忙忙向后退去。陈白氏吓得脸色发白,在那暴民拿出斧头之时,她就将陈英紧紧护在了怀中向后退去。 “杀啊,杀一个赚一个呀……”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大声叫了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5章 陈白氏之死 正往后的陈白氏脸也苍白如纸,旁边的池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个大汉看到羽蓝的娇美脸蛋,色心大起,一子跑了过来,伸出枯瘦的大手就撕向羽蓝的衣服。羽蓝淡黄色的衣裙一下子被撕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大红色的肚兜。羽蓝惊得大叫起来,她看到陈白氏,就想往她身后躲去。陈白氏将她一推,该死的奴婢,居然想祸水东引,把那大汉引到她这里来吗?羽蓝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她想爬起来,那大汉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身上……陈白氏转过脸,向后疾退。 她也吓得发抖了,脸色苍白,推开羽蓝后,陈白氏一把将陈英死死护在怀里,倒退往后走。身前有几个护卫护着她往后退。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一条不知是谁的手臂被砍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吓得想尖叫,但看着怀中已经哭得声嘶立竭的陈英一眼,她咬紧牙关,拼命忍住了。她闭着眼睛挥开那条血淋淋的断臂,那断臂再次飞了起来,也不知落到了哪里?陈白氏不断提醒自己,她不能倒下,她怀中还有英哥儿,她的英哥儿还只有六岁,需要在她的保护下才能平安长大。 池嬷嬷看着这样的情形,慢慢的脚步离她家夫人越来越远了。可是就在她想退去这个可怕地方时,突然围过来的乱匪,迫使她的脚步又向陈白氏的方向挪动着。 不知什么时候,陈白氏发现那些挡在她身前护卫都不见了。那些护卫倒的倒、伤的伤。 有匪人挥着菜刀朝她冲了过来。她转身急急跑,怀中紧紧抱着陈英。或许是想抓住活的她,那些已些发了狠的山匪,居然没有扔出手中菜刀,他们是惯做山匪,他们知道,只要抓住了面前这个据说是陈家的当家主母的女子,那就是抓着了一座金山。想通这一点,那些匪徒几乎全部朝陈白氏围了来。 陈英早就吓得更大声地哇哇大哭,陈白氏现在没有时间安慰她的宝贝儿子。如果可以,她也好想哭一哭的。 陈白氏拼命的跑,她以为她跑了很远,可惜连自家宽大的布施棚子都没能跑出去。还好,没有那些让人恐惧的脏手碰到她。此时没有回头的陈白氏不会看到,那些乱匪被另一批人围住了,他们象是一群很特别的巡衙兵。 然后,陈白氏突然被什么绊倒了,是什么?她低头看去,原来是她搬来的桃木屏风。她重重倒在地上,在倒地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护住了怀中的陈英,任自己的手肘地上擦掉一层皮,有什么人重重的踩在了她的身上,她向后看去,竟然是池嬷嬷,池嬷良机脸色惊恐,拼命往前走,哪里还管踩到了什么东西。 陈白氏大骂出来,“池嬷嬷,走开,快走开。滚,再不滚我杀你全家。” 池嬷嬷似终于听到了她家夫人的声音,低下头来,然后,有一只铁称砣扔了过来,正好砸中了池嬷嬷的头,她的额头砸出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砰的一声倒下了。池嬷嬷立时倒地,正好砸在了陈白氏背上。 “抓乱匪啊,有乱匪出来了。”不知什么人在大叫。 听到有乱匪跑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有很多人是想到乱匪狰狞。一个个开始惊慌四处乱跑起来。 陈白氏艰难的推开身上压着的池嬷嬷,刚起站起来。就觉得背后有几双脚步重重的踏在了她的身上。怀中的英哥儿更加尖锐的哭了起来。背部传来了阵阵剧痛,有血从她的口中当涌了出来。一口鲜血正好滴在在她怀中哭得声嘶竭的陈英眼睛里。陈英觉得立时他的眼前到处都是红色的了,他终于受不了晕了过去。 陈白氏觉得似乎有无数双脚从她的身上踏了过去。 “羽红,羽蓝。——救救我。”陈白氏大叫。突然想起在她倒下之前看到羽蓝被扯下衣服的情景。 “都是些没用的。还有羽红呢?羽红在哪里?怎么一直没看到她,这个贱婢,扔下我和英哥儿,自己跑了。” 躺在地上的陈白氏只看到眼前有无数脚走过,背上有无数的脚踏过去。整条街道都乱了起来,有一队衙兵正在追那帮乱匪。正看花灯的人民被吓得四处奔跳,本来在陈家这一处的布施棚的人就最多。所以此处也是最乱的。全个棚子几乎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匪民也开始狂性大作,他们见人就砍,就求能跑得快一点。 陈白氏全身都在痛。不断有人从她的背上踏了过去,她觉是她全身的骨头都被踩碎了。 “快跑,快跑,有乱匪过来了。他们杀人了——” “快跑——” “不好啊,迟书生的手都被砍下来了,快点跑,不要再去领什么东西了……” “胡三的腿也被砍折了……” “赵五的肚子都被那帮恶毒划开了……” “啊,不要再说了,跑啊——” “……” 有什么在她身旁倒下了。是一个小小的木板凳。她艰难伸手将那只小凳子拖过来。她努力躬起自己的身子,将它放到了她与英哥儿之间。她的英哥儿全身都软绵绵的,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英哥儿不会有事? 不会,不会的。云家的人应该就会到了。她只要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了。 她紧紧地伏在了小板凳上面。背上的还有人在从她的身上踏过。这些该死的贱民,就算是到了地狱。她也要找他们算帐的。 倒底是谁在害她?倒底是谁?那些乱匪是怎么被带到她的面前的?是什么人在安排这一切,而自认聪明的她却傻傻的一步步迈入了那个人布下的陷井。可笑的是直到死,她也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倒底是谁这般恨她,恨她恨得非得让她这般痛苦的死去,她将被万人踩踏而死,是谁?陈白氏的七窍都有血流出来。她全身的骨头都被踩碎了。 全身都被踩得没有了一块完整的血肉了陈白氏,现在连手指头也动不了。她想再看看她的英哥儿,在临死之前,再看他一眼,可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了。痛,全身都在痛,最后连痛也不属于她了,带着对陈英的无比担心,陈白氏永久地失去了意识。她死了,死得无比的惨。生前风光无限,高傲要强的她,死后却象一堆烂泥一样静静被踩在她生前最瞧不起的贱民脚下。 ……………… 吹完了一曲醉太平,顾掬尘看着街外如繁星点缀夜空的花灯,“真美啊——”她赞叹。 “这么隔着这么远看,总觉得象是隔靴骚痒,不痛快呀。咱们还是到下去逛逛。”她建议。 “柬大哥,你怎么啦。”顾掬尘就见,她刚说完这话,刚才还好好的陈柬突然向后倒去。 丁山眼急手快,一下就接住了他家少爷。 他能不眼急手快吗?他家少爷刚跟他使了眼色的。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假装昏倒?但他是位合格的小厮了。看到陈柬昏了过去,顾掬尘也忙走了过来,她的手刚搭上他的脉,手就被陈柬捏了一下。 顾掬尘一愣,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是假装的呀? 顾掬尘看了看敞开的窗口,还有人在监视他吗?哎,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也真是愁人。明明病好了,一个男子出个门还得敷粉假装病弱。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这陈柬就准备这样敷一辈子的粉?哎,真是可怜呀。顾掬尘抿着嘴,笑眯眯的想。 见顾掬尘一边号脉还一边笑,步拂花冷冷道:“装的?” “咦,你怎么知道?”顾掬尘奇道。 “哼,他气息很正常,这也就骗骗别人。嗯……难道外面有人在……” 顾掬尘作势掐了掐陈柬的人中,“是呀,骗骗外面的人……” 陈柬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却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哎,总这样,陈擅越不累吗?贫僧看你今天明明开心得很呀。那醉太平差点让你奏出了洞房花烛的感觉了。” 顾掬尘假装气愤道:“昭明大哥,不……昭明大师,记得你是大师啊。怎么可以随便就说着洞房花烛之类的俗世之语?” “你那小厮不是说我不是和尚吗?再说我的和尚是有期限的。了尘大师也只答应做我三年的师傅,三年后,我就不是和尚了。” “还有这样当和尚的?真是闻所未闻?” 了空和尚这是搞的实习期还是怎么着?真是奇人做奇事?顾掬尘看着在雅间的陈柬,丁山见他们听到步拂花如此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奇怪呀,也是,了空大师可是接连骂死了两个皇帝的神奇人呀,他还能做什么让人惊奇的事?再惊奇也没法让人吃惊了? “不好了,虎哥,前面的槐树街乱了。听说来了乱匪,有很多有受了伤。”赵二斗急急跑到顾掬尘面前,飞快地说道。 “哦。有乱匪?对了,我父母和小文没有出去?” “我正是要来告诉虎哥一声的,刚才顾老爷经不住小文少爷的一再央求,跑出去看花灯了。” “什么?” 顾掬尘大急,一急之下,就从窗口纵跃而下。身旁有人轻轻拿着了她的手。 “昭明大师。”顾掬尘侧头,“这点高度,我的轻功还应付得过来。” 步拂花笑道,“不是让你叫我昭明大哥吗?” “嗯,……呵呵……等昭明大师长出头发来就是我的昭明大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6章 飞檐走壁 “小子,认了我这昭明大哥,不会吃亏的。” “这又不是做买卖……” “不是吗?我以为阿尘你什么都要算得分明的。” “将我想成这样的人,昭明大师还让我叫你大哥,不怕我一身的铜臭味污了大师身上的佛光。……呵呵……” “佛是来普渡世人,没听说世人能渡佛。”步拂花傲气道。 “……” 顾掬尘说不过这小心眼,又爱逞口舌之利的和尚,只能闭嘴。 她再次抬头,寻找小文和顾昆、顾垩氏一行人的下落。看着顾掬尘又在找人,步拂花下意识开了一点。这小子不会又要站在他头顶上找人?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站在他头顶上了……最多让他站在他肩膀上了。虽然师傅说,没有这小子,他早就是一柸枯骨。但被人站在头顶,总感觉不太好了。步拂花觉得,最多他找两个砖头让他站在他肩膀上,应该就和站他头顶的效果是一样的。和尚步拂花正在纠结中。 没想到,顾掬尘根本没打他光头的主意。顾掬尘暗暗提了内力,一个纵跃,就跃了临街的屋檐。步拂花暗自松了口气,这小子这回怎么不怕巡衙兵找他麻烦了。他稍一犹豫也跃上了屋顶。嘈杂的声音里,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呼声、喊声,“不好了,听说槐树巷有乱匪出入。” “啊,狗蛋他娘,前面大乱了,你怎么还去槐树巷了?……” “……有人被踩死了……” “……有人的手被砍了下来了……” “真的,我还看到有人被那个乱匪划破了肚子。” “啊,好吓人啊。他肠子都流出来了……” “哦,兄弟都这样说了,你们干嘛还往那边跑。” “……俺孩子到那条巷去看花灯了呀。……我的嘎小子啊……” “……不好,俺家那汉子还在那边领米粮……天啊——” “……” 无数的叫声喊声充斥在顾掬尘的耳畔。从刚才的欢喜的笑闹到现在惊慌的尖叫,也不过只隔了一条巷子的距离。她心急如焚,在沿街的屋顶快步如飞。屋顶上已有不少的人,一些是看热闹的乡人,还有一些是稍有武力的人被拥挤的人潮挤得只好跃到屋顶的人,另一些就是象顾掬尘这种找家里亲人的人。 见自家的屋顶都快赶上下面的街道热闹了。一些泼辣的妇人,扯着嗓子开骂,“你们这帮浑蛋快给老娘下来,靠……踩碎了瓦片你们得陪。否则小心老娘跑你家屋顶去砸石头。” “兀那赖汉,踩了俺的屋顶就想跑,还不快扔十个铜板下来。不然老娘立时让巡衙兵抓你。” “呸,下来……你们给老娘下来,下来。小心生孩子没**,……” “……” “父亲——母亲——小文——”顾掬尘大叫着。她自然是没工夫给她踩过的屋顶的人家扔铜板的。 还好,那些伸出头的妇人,正准备用污言秽语招呼还敢在她家屋顶蹦来蹦去的人。一抬头,却见是一个俊得天怒人怨的青袍僧人带着个小子在他们的屋顶跑,关键是她们何曾见过这般俊秀得好象在发光的和尚啊。那些妇人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哪里还记得骂人。 不少人妇人更是在那青衣和尚走后,开心道:“啊,天啊。这么漂亮的和尚一定是圣僧。圣僧呀,那可是受佛祖廦佑的人。没想到,……居然圣僧到了咱们家呀,……他还在咱家的屋顶站了那么久,这么说咱家也是被佛祖光顾过了。刚才对了圣僧是站在哪里来着?那一块,千万不能动。这事一定得告诉儿子,可得让咱家子子孙孙都记住了。那几片瓦就是咱家的圣瓦……”于是从此之后,这一带就有很多间的房顶漏水,而主人家却不允修理的怪事。 这些顾掬尘自然是浑然不觉的。她一边跑,一边大叫着。眼睛不停地扫着下面的人群。可是她的声音却被掩没在无数人的喧闹声里了。 顾掬尘的不知道叫了多少声,跑了不知多少个屋顶?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被步拂花紧紧抓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上已然潮湿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她发出的喊声象在哭。 下方,纷乱的人潮越来越乱了。顾掬尘的眼神从下面一个个人的脸上略过。视线也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有青色的衣袖拂过了她的脸颊,然后,她的视线又开始清晰起来。 “阿尘……别急,会没事的。” “阿尘……你那个叫俞青的小厮个子那么高,没什么人能他绊倒的。小文会没事的。” “阿尘,你父亲的身手不错,护你母亲没有问题的。” “阿尘,我听李夜行说,他有个兄弟天生力气大,如果他们一起出去。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父亲母亲的。阿尘不要急……” 有一个声音如清风般拨开她面前的血溅,踏尸的恐怖幻象,让她回到了现实,拉回了她的理智。 “是吗?” “嗯,父亲是很不错的猎人。” “他叫庞重石,对呀,他天生神力,没人能将他推倒的。一定没有人能将推倒的。对,他们不会让父母亲出事的。” 每一次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响起,她就这样一遍遍的答着。每一次的回答,她又增加了一些自信,她脚上的力量又会再度凝聚。 突然一声长啸穿透了阴霾直达顾掬尘的心底。顾掬尘霍然抬头,看到在隔着几条巷的对面的屋檐上,顾掬文小脸红扑扑的骑在了二师兄的肩头,对着她挥手。旁边站着战战颤颤站在一边的顾垩氏,顾昆则在一旁扶着顾垩氏,瞪着眼睛看着她。顾掬尘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三人,见父亲母亲也只有脸色苍白了些,身上不象受了伤的样子。顾掬文张着嘴巴在朝她大叫。看小文一脸兴奋的神形,应该也没受伤。 顾掬尘也只能从口形辩认出,说的大约是,“大哥,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顾掬尘心神猛地放松。坐到了的屋顶上。 “我早说了,你的父母和小弟不会有事的。这下阿尘放心了。” 顾掬尘点头,抬头看着眉目如画的青衣和尚,“多谢昭明大师了。我这人遇到点事,就容易冲动,失了理智。刚才听到那边有人说有女人和小孩子被踩伤了……真是吓死我了。” 、“你的家人平安,真好。” “嗯。” “我送你去和你父亲母亲会合、” “你送?我自己过去不就行了。”顾掬尘疑惑道。 “你现在还可以使用轻功?”步拂花似笑非笑看着她。 顾掬尘一愣,这才发现她刚才用力过猛,这会,一时松了崩紧的心弦,竟难得凝聚内力了。 “好,有劳大师了。”顾掬尘重新站了起来。将手伸向了步拂花。 “小子,干嘛跟我这么客气。” 步拂花,一把搂着顾掬尘的腰,几个弹跳纵跃间,来到了顾垩氏他们面前。顾垩氏看着步拂花搂着她闺女的手,秀眉蹙了蹙。顾掬尘却并注意到这些细节。只高兴看着她平安的家人,脸上的笑得灿烂。 “母亲,父亲。你们无恙就好。” 顾掬尘看向郭立,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二师兄了。” 郭立摇了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小师弟的大礼。” “大哥,大哥。你来了。刚才好吓人。我们刚走到这里,就听到前面有乱匪过来了。俞青哥哥、赵二斗哥哥他们就带着我和父亲母亲赶紧跑了……啊……没想到走到这里,正好遇到沈大哥,和郭大哥也过来了……然后沈大哥一个人往前面去了。郭大哥就将我们放在屋顶上来了。” 顾掬尘看着顾掬文兴奋的神情,说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知不知道,这般混乱的情形下,一个不好就有被踩伤、甚至踩死的都有可能。 本来想给他一个暴栗。都是这小子非得吵着出来看花灯,才惹得她差点没让这小子吓死。可是看着顾掬文一副顽童开心模样,扬起的手也只在他的头顶狠狠揉了一把。 顾掬尘笑骂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闯了大祸,要不是有二师兄在此,你还不知会怎么样?” “小师弟,不必如此说。你的那几个小厮将伯父伯母护得很好。” “是吗?咦,他们在哪里?” “我们在这里,虎哥。”屋顶下面露出赵二斗的头。也不知他从哪里拿来一架梯子,他笑嘻嘻探出头来,“虎哥,我刚才也听到你在那屋顶叫顾老爷他们了。可惜我们答应了,你没听到。” 他爬上了屋顶。“哦,你看到我?” “是啊。我刚才在那棵大槐树上看到的。”顾掬尘心中一动,觉得这此后如何远距离联系是一个马上要解决的问题了。否则,三天两头吓她一吓,她还怎么做事? 不一会,顺着梯子爬上来一溜的人。 顾掬尘心情很好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笑道:“一会可得赔不多修屋顶的钱了。” 赵二斗高兴摇头道:“不用。店家说了。能得圣僧在屋顶上多呆了一会,他们家一定会生意兴隆的。这梯子还是他主动借给我们的。” “真的。听说他们都知道昭明大师是了空圣僧的徒弟,自然也是圣僧。圣僧落飞檐乃是大吉大利这兆呀。”一向稳重的俞桐居然也应和。顾掬尘看向其它几个,见他们一脸的认同,顾掬尘瞪大了眼睛,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脑残粉?想到这个词,再看着云淡风轻站在那里的步拂花,顾掬尘突然哈哈哈大笑。这些脑残粉知不知道,这位圣僧曾经被人已追得只得扮成个女人,不但扮成了女人,还被卖进了青楼? “嗯,确实如此。咱也算是沾了圣僧的光了。” 顾垩氏看着顾掬尘肆无忌惮的大笑,实在忍不住,出言责备道:“尘儿,你在圣僧面前如此无礼的大笑,象什么样子?” “……哦,好,……哈哈哈,母亲,我不笑了……嘿嘿,我就是高兴咱还有这等好事。终于不用赔瓦钱了。看来当个和尚,特别是当圣僧的还是有很多的福利的。” 和尚不用交赋税,国家还会给寺院拨一些田地供寺院的和尚日常开销。更别说每年还有信徒所捐香火钱。嗨,真是比那个世界的公务员还让人心生向往啊。要不然,等她报了仇,也去当一当和尚? 真的?阴谋在黑暗中发酵。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7章 高山仰止 顾掬尘正想带着一家人慢慢离开这里。此时正有一批批的巡衙兵往这里赶。人群已慢慢被驱散开来,秩序被稳定下来。正要从郭立的肩膀上下来的顾掬文突然惊声“啊”的叫了一声,顾掬尘一惊,“怎么回事?看到了什么?” “……大哥,大哥,你看……那里有个小孩,他在看着我。我看到他了。他还朝我笑,他的嘴角流血了……啊,他身上的妇人好象……好象……死了……啊,大哥,那个小孩好可怜……” 顾掬尘刚开始还以为是顾掬文有什么不妥,此时心下终于放松下来,她伸出双手,就要接着从二师兄肩膀上下来的顾掬文。可顾掬文这小子不知又打算做什么,居然不从二师兄肩膀上下来了。顾掬尘怕他又出什么妖娥子,遂淡淡道,“你看到有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看到一大片的人呢?我也没有惊叫……” “大哥,他受伤了,他流血了。大哥,你救救他。他看着好可怜。”见顾掬文前所未有的如此坚持,她也起了好奇心。 忍不住也向顾掬文看着的方向看去,“哪里有小孩子。我就看到黑黢黢的一片人头。” “是有个小孩子趴在那里,他身上的妇人好象已经死了。不知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奶娘之类的人。”没想到郭立也这样说。 顾掬尘嘿的一声,“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长了千里眼了。” 她再次掂起脚,向前看去,“嘿嘿,我没看到什么小孩子,却看到了大师兄在给人治……治手。嗯,我过去看看,也许还能帮他点忙。” 郭立一把抱着想要从他肩膀上下来的顾掬文就再次放到了肩膀上,“师弟,我带着你弟弟去看看那个小孩子了。他竟然能从千万人中看到那个小孩子,或许他俩之间有些渊缘。呵呵……你去帮大师兄。我去救那个孩子,看看他还能不能活?” “看一眼就有渊源……切……二师兄,你是不是也想出家剃度了,这么相信因果前缘?” “小师弟,不是要出家才相信这个因果的——”话音落,郭立如一道急飞的黑云飞纵而去。眨眼间人就已只见一个背影了。顾掬尘看向惊诧瞪着离开的郭立背影的顾垩氏和顾昆两人,尤其是顾垩氏手指着郭立离开的方向,整个人有都有点抖。张开的嘴半天也没合上。 顾掬尘立时有些埋怨二师兄,怎么就不能靠谱点,她的小弟才五岁,前面的那么混乱的地方,一定是有人受了伤的,那就一定有血腥气。刚才还听说有断胳膊断腿的人在那一处啊。 顾垩氏能高兴让她弟弟让看这些才怪呀。怎么也不问问人家的父母,就擅自将人家的儿子给拐跑了?这二师兄真的是大世家的公子吗?怎么这么没礼貌? 顾掬尘看向顾垩氏,有点讨好道:“母亲,您别担心,我二师兄功夫很好的,不会让小弟受伤的。再说小文是男孩子,见些血腥场面,壮点胆气,不是坏事。”她见顾垩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的气消了不少,忙微笑上前,“……我抱你下去的。我保证决不让您磕着一点。” 顾垩氏总算是从儿子被人拐走的事实中回过神来,想想闺女说的也对,男孩子总去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的,现在的世道也不太平,那些血腥场面,连她一个妇道人家也见过不少,她抬头看着已长到她胸口位置的闺女,嗔道:“去,你这么小一个人,怎么抱得动我。哎,你那个二师兄,做事怎么就不会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呀?就说他将我拉到这个屋顶这事说。你知噵吗?……他呀就用那从人家店里扯过来的店幌子将我一卷……然后就那么直接将我甩到了屋顶上了……他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闺,……那个尘儿啊。你不知道,也幸亏我这一阵子胆子大了一些,要不然就能活活让他给吓死……嘿,真是个卤莽的……” 顾掬尘崩着一张脸,表示和母亲一致枪口对外,一同对二师兄进行讨伐,心里想到却是,二师兄要是给您商量,您能同意上屋顶才怪,当年一定是最乱的时候,二师兄一时情急,又不能直接抱着顾垩氏上高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就只能如此行事了? “就是,二师兄他一向有点二,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你真的敢从这梯子上下去吗?” “没事,我先站在下面,你母亲就不会害怕了。” “顾老爷,我和兄弟们先下去,帮你们扶着点梯子。在说我们在下面,万一夫人出点什么差错,我们也能接住。”这一回却是叶策抢着答道。 “对啊。我下去就跟店老板借一床被子用一用。让顾夫人放心走下走,万一没踩稳,我们几个也能接住她。”赵二斗补充道。 顾掬尘抚额,她怎么莫名感觉有些想笑。她努力憋住,对脚还是有点抖的顾垩氏道:“叶策的这个办法不错。我决得挺好。” “哎,也怪我,学不了轻功。要是象尘儿一样轻身功夫好一点,也就带着你飞下去了。” “……你不要再跟我提什么飞了。有了刚才那一下子,我的眼前到现在还是在转圈。哎,尘儿,你来扶着我点。我走下去。” 顾掬尘立时上前,抱着顾垩氏的腰,手上用了点内力,带着软手软脚的顾垩氏,一个旋身就将她放在梯子上。顾垩氏一声尖叫过后,见已站在梯子上,下面有夫君抱住了她的腿,她的心终于定了些,对着将脸凑到她眼前,都快贴上她到脸上来的顾掬尘白了一眼,瞋道:“还说你二师兄,你也没好哪里去?” “是是是,母亲,你不要怕。母亲是最厉害的呀。你看,原先你看到我那只黑豹不是也怕。现在不是一点也不怕了。慢慢就好了。” 顾昆连忙道,“孩子她娘,你不要怕,我就在下面。” 顾掬尘点头对着顾垩氏安慰,“没事的。何况还有叶策、庞重石他们几个在下面用被子接您呀.” “我不怕,我什么时候怕了,我是你娘。你这孩子……” 看着父亲一点点抱着顾垩氏的腿,顾垩氏一点点蹭着下到了地面。看着父亲小心翼翼护着母亲的样子,顾掬尘有些羡慕。前世今生好象都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会护在她的身边。大哥,二哥护着她,那也不过是哥哥护着妹妹罢了。而那个人,那个前世与她定了亲的人呢?顾掬尘眼中的神色却寒了起来?前世书房中那封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封通敌信?那个人好象很得父亲鲁国公的喜欢,允许他随意出入他的书房?那个人好象也没有这样护着她的时候,……想起他时,她好象也没什么感觉了,除了那点点怀疑……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磨灭很多的东西。只不过几个月的时期,她就忘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 “在想什么,你父亲母亲和你的小厮们都下去了,只剩咱们俩了。”步拂花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掬尘白了他一眼,“我也没让大师你不下去呀——”她一个翻身落了地。看着父亲还在安慰母亲,顾掬尘对俞桐交代道:“你们几个先护着我们父亲、母亲回去。一会到了人少的地方,叫黑豹出来,给母亲壮壮胆。” 然后转身看向顾昆,顾垩氏,“父亲母亲我去将小文找过来。一会就送他回家。” “好,尘儿,你也要小心些。听说那些乱匪还没被尽数抓住。”顾垩氏有些担心道。 顾掬尘点头。目送着俞桐几个护着顾昆、顾垩氏离开,这才向着刚才看到大师兄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的三三两两都是往外走的人,看到他们这两人还要往里走,有好心的人就出来劝道:“大师,和这位小哥,你们还是不要去看了。前面都让巡衙兵围住了,听说死了很多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让看的。” “多谢提醒,贫僧只是去看看可否能略尽绵薄之力。” 那几人听步拂花如此说,想起什么来,忙敛眉朝步拂花行了一礼道:“大师是赶去超渡那些亡魂。哎,这也那些人前世积了福德,能让圣僧的徒儿给他们超渡,是他们的造化了……” 步拂花再次合双手合什垂目,手中的佛珠转动,“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顾掬尘看着这样敛眉垂目的步拂花。点点星光下,步拂花僧袍微摆,风吹摇动间染了他一身的月华。在此时此地他全身莫名让人感到了佛祖慈悲世人的肃穆。 那几人看步拂花如此庄严之像,更是直接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步拂花捻动了佛珠转身就走。顾掬尘只得跟上。跟在他的后面,再也不敢随意说话了。清华夜色中的青衣僧袍背影让顾掬尘生了敬畏之心,只得三缄其口。 一只大手啪的敲了她的头一下,“刚才叽叽喳喳,怎么这会就不说话了?” 顾掬尘挠了挠头,“呵呵……昭明大师,原来真是大师,让本凡人的俗世之人的敬畏之情如皑皑雪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啊,大师之威严让吾辈凡人可望不可及啊……” “啪”的一下,顾掬尘的头又挨了一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雪山那么高,那么冷,我又不是雪山派的人,怎么这么说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8章 满月夜的青衣恶童 “高冷是夸人的。高冷男神、高冷和尚、高冷大师……多么美好的赞美。”顾掬尘在前面走得摇头晃脑。 步拂花脾气本就温和,听他不断打趣他,他也只摇头不语。见顾掬尘终于恢复了一惯的灵动活泼,唇角还泛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顾掬尘的眼神十分的纵容宠溺。他并没有同胞兄弟姐妹,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大约从来眼中就没有他这个亲人。那么这个救了他一命的乡野小童,他并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 被巡衙兵赶出来往外走的人群中,有有偶一抬头,看到在前面飘然而来的青衣僧人,看着如此俊美不凡的人出居然露出佛祖拈花的淡淡笑意,他们似莫然似被失了定身咒,呆住了。更有有几个路人脚下打跌,左脚绊右脚,一下子扑伏在地。在些甚至就直接跌到了步拂花的脚跟前了。这一道跌倒了一串串就这样被迷住的人。 顾掬尘看到这种情形,哈哈哈大笑起来。 天啊,人美成这样,这都成了和尚了,还能真的迷倒人。真的迷得倒了地呀。真是无差别杀伤力惊人的颜值呀。 如果是在战场上,岂不是让这昭明和尚笑上这么一笑,就能普渡得世人就此放下屠刀了。 顾掬尘越起越觉得那场景十分的可乐。她“咯咯”种笑个不停。 步拂花看着象是被人点了笑穴的顾掬尘,突然大手一伸,搂着她的腰就往飞向屋檐。 顾掬尘一愣,“哎,昭明大师,我不用你带着也能跟上你。我轻功很高明的,嘿嘿嘿……” “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阿尘打算笑到什么时候而已?” 顾掬尘板着脸,刚想再打趣步拂花这比女人还祸水的容貌几句,突然眼睛一凝,甩开了步拂尘的手,向着一处跃了过去。步拂花就见顾掬尘眨间之间拿出了一只手来,那应该是一个青年男子的手,苍白,修长。那个在满天星辉下,那个十岁多的小男孩十分淡定的从一家店铺的匾额后面拿起一支血淋淋的手。那只手是整支胳膊被会砍下来的,边缘处居然还有血珠一滴滴渗出来。 步拂花看了看那支断手,又看了看拿着那只血淋淋断手淡定细看的顾掬尘,潋滟的眸子动了动,淡淡问道:“你这么仔细的着这只手,难知道是想将它烤着吃?” “哇”的一声,顾掬尘作势欲呕,白了月光下清逸出尘的步拂花一眼,“昭明大师,你一个出家人,说出吃人肉的话,真的好吗?…呵呵……如果想吃,还是另寻一只。这只手,好象还可以接上去的。看着还挺新鲜,应该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顾掬尘将那只血淋淋的断手一所甩在肩头,迈步就往前走。这形象……这形象是不是太凶残了些,偶有路过的人,看到那青衣小童身上的那只大人的手,有些胆小的妇人立刻尖叫起来。顾掬尘转身看着一边尖叫一边还忍不住朝她看的那些人。耸了耸户。拿着那只手,看着一脸无奈看着她的步拂花很是不甘道:“就我这样的扛着断手的人,为什么就吓不倒了几个人了?你看看他们,除了恐惧,居然还有兴奋……他们除了尖叫,好象也没怎么样呀?……失败啊。连桃山四老都将我弟弟吓哭了。我这一恐惧造型,怎么连个小孩子都没有吓哭?” 顾掬尘突然看向步拂花,愰然大悟道:“错错错,都是你的错。有你这个镇邪圣僧在此,我怎么吓得住人?” 顾掬尘眼珠一转,拿着那只血淋淋的通红的手,突然将它举了起来,眼含深情望着那只断手,对着满月大声吟道:“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诅丧步拂花用一个微笑就能让路人摔倒好几个人,而她顾掬尘忍着恶心将那只明显是男人断手杠在肩头,除了引来路人的尖叫,根本就没人摔倒。事实太残酷,她太挫败了,好不好?于是月下的青衣小童就对月吟出了这首《钗头凤》,可是吟着吟着,突然就真的心生惆怅,想起了前世鲁国公的那些家人,那些往事来。眼角竟真有泪滴下。下面路地的行人哇哇开始狂吐的,被妇人抱在手里的小孩子立时吓得大哭起来。有胆小的老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一下子就昏撅了好几个。步拂花看着下面的纷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立时纵跃而去。真是太恶心了有没有?他看到阿尘居然对着一只断手如此深情,居然真的流了泪,他也好想吐一吐啊!这肯定不是他亲人的手……步拂花有些不确定地想。 然而这天是月神节,是有嫦娥奔月传说的月神节,是齐太祖化名苏轼做下千古名诗的月神节,那首《水调歌头》更是被人津津乐道了好几百年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此时在仰望着这浩瀚星空的人,多的如这夜空的繁星。在正坐在巅峰楼的顶数一名十岁多的小姑娘,她一张粉嬾娇美的脸蛋眼睛里却现出了只有成年人才会有有惆怅来。她两只白玉般的小手托着下巴,抬着头看着天空如银满月,正在吟诵着这道《水调歌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然后小姑娘一个不经意的一瞟就看到了站在层顶上那个临风而立的青衣僧人,那僧人那时正举头望月,僧袍拂动翻飞,直如仙人临凡。她正瞪大一双美眸,看着痴了之际。突然斜侧里,一个青衣小童,拿着一只断手对着明月挥了挥,她甚至眼尖的发现那只带着手的断胳膊好象还在滴血。那青衣小童,嘴唇翕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然后他居然还凑近了那支胳脯。他,他是不是……难道他还要啃那只手吗?满月吃人的青衣恶鬼,……小女孩眼前蓦然出现了这一幕布。她”啊“的一声尖叫,向后便倒。 “秀儿,你怎么啦?”一个着藏青长袍的少年跑了过来,抱起倒在地上的那个十岁的清丽小姑娘。少年将小姑娘轻轻放到了床上。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他有点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妹妹怎么突然就吓得昏了过去了。想着妹妹是在自向窗外赏月时,被吓得倒在地上的。他也来到了窗户前,探出脑袋向外面的四周看了看。 窗外星河璀灿,月如银盘,夜色静好。窗下人头攒动,花灯如虹,盛世繁华。 哪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吓他的小妹? 其实每个人身上几乎都藏着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一个善于发现这源泉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快在适应生活带给他们的苦痛与灾难。也只有当人在陷入绝境之时,才会知道拥有这样一个坚定的精神源泉有多么重要。 这些精神的源泉洗去了人身的痛苦,洗去了俗世尘埃,它能让人在片刻就恢复如初。 第二天那个少年惊诧地发现,他担心的粉团子般的小妹好象丝毫没有被昨天的吓得昏倒情况影响,当少年问起她为什么会昏倒时,她只说是被一只野猫吓着了而已。看着又恢复如初了的妹妹,少年没有再刨根问底。 顾掬尘当然不知道她有意而为的一个恶作剧以后会带给她那么多的麻烦。 此时的她又被步拂花搂抓着在屋顶飞纵,有些凉意的夜风吹起了顾掬尘散落下来的头发,风吹衣袂间两人同样的青色衣角一同在夜风中翩翩而舞。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顾掬尘看到了站在被众多的俯衙兵围住的大师兄。他的脚下躺着一条条的汉子的尸体。这些人就不能先将尸体搬走吗?前方一个白白胖胖着皂色官俯蓝雀补丁图案的男子,咦,这不是有官员在此。这人应该就是本县的县令。周围围着的人群象被提着脖子的鸭子,一个个都看向白衣飘飘的沈谨余。 “他们在等知府来人。这事肯怕县令也不管不了的。那几个杵作大约已做过检查了。此事很清楚,只要等……听说云家的玉衡先生正在此镇,大约要等他来看过。”步拂花看顾掬尘皱眉疑惑,帮她解惑道。 顾掬尘点了点头,看着场间的大师兄正忙着给躺在地上的人施针,她突然大喊一声,“大师兄,等等……” 众人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大喝声,齐齐抬头,就看到站在对面屋檐上的青衣小童。那小童还挥着一只血淋淋的人手,众人皆有些目瞪口呆。 趁着众人呆征的一瞬间,顾掬尘和步拂花同时跃下。她站在沈谨余面前,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青衣书生道:“这只手应该是这位书生的。大师兄你先将他弄醒。我要问他一个问题。” “小师弟,你想干嘛。这位书生被这些乱匪砍伤后,就昏在了此地,如果不是杵作刚才检查之时,他还有些气息。他就怕当尸体处理了。我将他救醒后,他却如大哭大闹不止。我才点了他的昏睡穴。小师弟,你要弄醒他作甚么?” “问问他还要不要这只手呀?要是他还要这只手,我就帮他装上。要是他不要了,我就把他扔掉好了。我背着这只手,可不是为了好玩的?” 原来不是为了好玩吗。步拂花瞟了顾掬尘一眼,淡淡想。看着他拿着那只断手,兴致勃勃的样子,还以为他拿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了。 “你说什么?他这只手居然还能接上?”沈谨余长眉挑得象要飞出额头了,他惊喜叫道。 “当然能呀。要不然,你以我拿他的这只手干嘛。虽然这只断手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是那也不是我的手呀。我没事拿他的手,当然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他接上呀?要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啊的一声,”沈谨余一指点出后,那个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书生睁开了眼睛,他努力坐起身子,沈谨余可不会扶他起来,他是最爱洁之人,要不是因为对医术的痴迷,他是碰都不愿碰地上的书生一手指头的。顾掬尘一下了跑过去,将艰难要站起来的书生扶了起来,她将那只断手举到书生面前,“书生呀。这是你的手是。”那书生一把将那只手用左手抢了过来。 “这是我的手,我的手。是我用来写字的手。是我将来考功名的手,是我出将入相的手啊,……可,呜呜呜……现在一切全完了。” “我可以帮你将手接起来……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不是好人。我帮你接手,你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此,你可还愿意让我帮你接手?” 周围听到这小童自称自己不是好人,皆出古怪的神情。 “你真的可以将我的手接好?” “当然。我可是怪医门的小神医。我的医术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厉害得很。”顾掬尘恬不知耻的自我吹嘘。 步拂花很想翻白眼,但为了神秘的圣僧形象还是忍住了。沈谨余却实在忍不住瞪了顾掬尘一眼,天啊,他家师傅是收了个多厚脸皮的家伙。这脸皮都快有巅峰楼那么厚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9章 医者之心 “我让……”她刚说了个开头。 步拂花和沈谨余居然同时异口同声道,“他应该没有山庄……” “他肯定不会有山林子给你……” 顾掬尘抬头看了看两人一眼,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我知道,他以不是你们这些富二代,肯定没有山庄给我的……我又不傻,诊费一向是而人而异的……” 嗯,还有这样收诊金的?而且这样不公平的收诊金的方法怎么可以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口来吗?医生一般都是私下里心照不宣这样做的。 沈谨余和步拂花向对方看了一眼,同时在心中这样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被他被讹诈了呀。 “请问……这位小神医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看你这样子,是读书人?那你就……”她刚说到这里,人群涌动间,突然向左右两边分开,一个青袍老人缓走了过来。那老人身材削瘦,却精神矍铄。 “救人以危难、急病本是医者之责,现在你不赶紧为他治疗,却在这里讨价还价,其言其行如同奸商,请问,你可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医在心,心正药自真。而今你医在手,却心不真,眼里心里只有黄白之物,你的医术可见不过如此罢了。小娃娃,难道你的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教你医术的师傅,难道不知,你品性狡诈,心已被利欲熏染,不可为医!” 顾掬尘看向青袍老人,这老人一来,就连白胖的县令也向他躬身行礼。顾掬尘是认识玉衡先生的。玉衡先生为人端方严谨。见她在与人治病之时还在讨价还价自然会心生不喜。 可是顾掬尘她这辈子本不不打算以医为职业行走于世间。此生她只会救她想救之人。难道因为她学了医,因为不想救那些她不想救之人就是犯罪吗?这岂不是说只要在她的面前倒上一地的病人,不管这些人是恶是善,只要她不救,她就是不义不仁,就该受到遣责?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她笃信好人有好报,但她从来不愿做烂好人。 “这位老先生说话真是好生有趣,第一,这人不是我所伤,老先生这般指责我,是不是无源可溯。第二,我为什么就得非得不收分文救他?他又不认识他,万一他是十恶不赦之人,我刚救了他,他就捅我一伤,这位老先生又怎么说?还有这位老先生,竟我不配为医,其实我也不是医者。从来就没打算要悬壶济世。要不是这个病人是我大师兄当看过了。我又恰巧捡到了他的手臂,这人也算是与我有缘。我也没打算帮他接这条手臂。还有最后一点,你竟然说了算。像你说的只有象你这样品行高洁的人才配为医,那么叫请这位老先生来来给这位书生治手好了。我让开那就是,我也没强抢着非得要给他接手,您这样不管顾就对着我一顿开骂,好象有点不讲道理呀——” “……你这是狡辩……” “我哪里狡辩了?不过就是治个病而已。给人治病天经地义要付报酬。医者也是人,人总要吃五谷杂粮的。难道老先生觉得医生只要靠高尚的品德就可以活着了。难道先生请人给您老母亲治病,是不要付人诊金的吗?” “我自然要付诊金。”玉衡先生很自然答道。 顾掬尘“哈”的一声笑了起来,“老先生真是好笑,你竟知要给我治病的医者付诊费,为何我向这位书生索要诊金就是不利欲熏心?” 玉衡冷冷盯着顾掬尘良久,却再也没说什么。 “这位老先生,谢谢……多谢了……不过,如果这位小神医真的能治好了我,我愿意付出我能付的任何代价。”坐着的书生扶着断臂处,忍着痛苦艰难道。他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脸上涌了出来。大师兄从袖中突然拿出一支银针,刺向了书生的几处的穴道,书生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额角不再流出泪水。玉衡先生眼睛一亮,这位白衣男子才像个代夫的样子。而对面这个狡诈的青衣童子好得多。 “哦,老先生,你看他对我说的话没什么意见,请问你还要什么要说的……”“哼,”玉衡先生除了重重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了。 书生眼中透出狂喜,他断断续续说道:“这位小神医,只要……只要你能帮我接上我的手,只要我能做事到的是,我一定答应你。” “哦,你是书生应该是识字的。以后,你就帮我教十年小孩子读书识字,以偿诊费如何?” “啊,我真的还可以用手写字,只有我能,我一定答应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嗯……没事,反正我也不怕你赖帐的,我大师兄是毒医,你也不敢……”顾掬尘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沈谨余忍不住撇了撇嘴。怎么又用他来吓唬人?他有这么吓人吗? 顾掬尘十分随意点了点头。玉衡先生一听,诊费居然是让这书生教人读书识字。嗯,这确实不算过份,虽然时间有点长,但如果真能将手接上,那十年时间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是,真的有人可以将断了的手接上吗?这个陈太医好象都不能做到啊。陈太医可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了。陈太医都做不到的事,这个十来岁的男童就可以做到?那他得几岁习医,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生而知之之人? “大哥,大哥。你真的可以接上他的手。那这个小哥哥的脚你能不能治?你是不是也能治好这位小哥哥的腿……” 顾掬文骑在郭立的肩膀上大叫着走了过来。顾掬尘一愣站了起来,看着郭立怀中抱着一个穿酱紫色的团花如意袍的小男孩。男孩子脸色苍白如纸,脸上满是血迹和污渍。 “大哥,你帮我看看他的腿还能不能治?……”坐在地上书生眼睁睁看着顾掬尘刚要动手给他治疗却又走开了,急得直想说话,却又不敢。 一直站在一旁的玉衡先生走上两步,止住了顾掬尘前进的道路:“凡事需讲先来后到。你应该先为地上这位书生诊治才是。” 顾掬尘耸了耸肩,“忘了跟先生说了,我不是医生,你说的那些规矩我没必要遵守。还有我虽然学了医术,却不一定就要拿出来用呀。我自己学的医术,什么时候拿出来,在什么人面前拿出来,全看我的心情……嘿嘿……老先生一定是学识渊博之人,您老好好找一找,我如此这般,可是犯了大齐哪条律法?” 玉衡先生被他气得脸都胀红,可是却也无话可说。这个小子说得不错,他自己学的医术,用与不用确实他管不着的。 顾掬尘转向看向书生,安慰道:“书生大哥放心,我一会就过来。” 顾掬尘见玉衡先生不做声了,向他施了一礼,绕开两步,走向郭立。看着郭立怀中那个衣服都被血染红的小男孩子。原来穿的不是什么酱红衣服,而是染了一身的血衣,至于衣服原来的颜色,却是再也看不出来了。 顾掬尘捏了捏那孩子软绵绵的双腿,摇了遥头道:“他的腿骨都碎了。再也没法接骨了。” 她又看了看小孩子的脸色,看样子二师兄已经给这小孩子做过最紧急的处理了。 “啊,大哥,那他就永远走不了路了吗?”顾掬文紧张地道。 “是!”顾掬尘答得很肯定,“郭大哥也这样说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大哥的医术更好一些。要不然沈大哥的病大哥就能治,他就治不了……可是没想到大哥也说一样的话呀。”郭立黑了脸,这小子还骑在他脖子上,就这样说他,就是太不给他面子。“下来你……”他一手抱着那个断了腿的小男孩子,另一手向上抓着顾掬文的衣服,就将他放到了地上。 顾掬尘抿嘴,“二师兄,你可真小心眼,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也是个孩子……”顾掬尘无语。 她突然觉得周围好象又多了很多的。她抬头看去,见着一身月白长袍的陈柬静静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郭立怀中的小男孩。 “柬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和玉衡先生一道过来的。”顾掬尘抬头,果然看到一溜的马车停在路边。那些马车帘子都无例外拉开了缝隙,至于是什么人在偷窥,就不得而知了。 顾掬尘四下一扫,看到了已被安置在木板上的书生。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差点把这位书生给忘记了。”玉衡先生听他说居然将病人的事忘记,更是气得直瞪眼。 顾掬尘没注意到玉衡先生和一众看她的不善眼神,她就是让人知道,她啊不是个好脾气的大夫,省得到时候,什么头疼脑热的人都来找她看病,那她就不用做别的了。她四下找了找,眼神一亮,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放在一个已然成了尸体大汉的手边,“就是它啊。看样子不错。” 说完她拿着那把还带血迹和泥沙的菜刀,一下塞到了一直杵在那里的大师兄,“大师兄帮我把这菜刀洗一洗可好。记得洗干净点啊。” “哎,小师弟,这么脏,你给我?这里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可用吗?”沈谨余捏着菜刀就要扔掉。 众巡衙兵看向自家县令,县令看玉衡先生,“看我做什么,按她说的做,我倒要看看他倒底要怎么接手臂?” “大师兄——”顾掬尘拉长声音叫。 沈谨余用两根手指拎着菜刀,咬着牙道:“小师弟,这里这么人,你为何非得让我去洗菜刀。还有小师弟呀,你让我洗菜刀做什么?虽然我确实有点饿,但现在不是做菜的时候,再说我也不会做啊。” “谁说我要做菜了。对了,洗完了再帮我磨一磨,然后再帮我在滚水中烫一烫。” “小师弟,你还没说为什么让我做这些?” “因为你很爱干净呀……” “……”沈谨余无语。是他的错,谁让他太爱干净。他知道医生用的东西都需要干净整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0章 神医救人用菜刀 等沈谨余磨洗完菜刀,顾掬尘已经拿出了身上的高度酒精,迅速地开始处理书生胳膊处的伤口。 火烧火燎的痛感让书生“啊”的痛叫起来。现在已到了子夜时分,但那些巡衙兵除了有几人因为拖开那些尸体离开外,其余人的几十个巡衙兵还是留在四周。因为他们的老大陈县令也站在那里。本来有很有眼色的店家给县令大人拿来一张太师椅请县令大人坐下,可是就连玉衡先生都站在那里,他一个小小县令怎可在翰林大学士面前托大坐下? 玉衡先生低头向老仆吩咐了一声,周围的那一溜的青碧马车,一些已经开始往回走。玉衡先生来到了满发华发的母面前,云老夫人眼角还有泪花,老人最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形。尤其是看到了陈白氏那样惨烈的死法,让老人当时就流下了眼泪。“母亲还是先回去。这位青衣童子治病的手段太过血腥,母亲还是不要看了。”云老夫人点头离开了。她年纪已大,本来今夜是想看一场热闹,没想到却发生了让她意想不到踩踏事件,老人的心底可能还有些愧疚,是不是她不该这样在月神节之夜发放那些月饼,引来了那些人? 顾掬尘抬头看向周围围着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有一些人自动给他举着一盏盏的气死风灯,使得她的面前亮如白昼。 看着送完母亲,依然走了回来,还笔直站在那里的青袍老人一眼。老人年纪大了,不要回去休息吗?顾掬尘想,她也看到了也笔直站在她身边的陈柬,她看着陈柬笑道:“柬大哥也不用回去休息吗?如果不回去,可别只呆看着,过来帮我递东西,可好?” 今晚的陈柬似乎有些安静。自从那曲醉太平后,陈柬再见她后就没有开过口说话。他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过来。他低头看着摆在那里的一堆东西。这是顾掬尘刚才叫人准备的,柳条,尼龙细线,黄泥,裹在了白色棉布里的一排排大大小小的镊子,银针,金针…… 看到顾掬尘给陈柬安排了活计。郭立将怀中的孩子教给一旁的陈家仆人,“这是你家的小少爷,你们看顾着。”那人却是丁水,丁水骤不急防对被强行塞进来的陈英吓了一跳,差点没扔手就给扔出去。丁水看向自家大少爷,陈柬朝他点了点头,丁水只得苦着脸,先行回去将陈英送到乌云镇的白世宅子。 此时沈谨余终于细致地将菜刀弄干净了,他迈步来到了顾掬尘的面前,他的手中菜刀锃亮如雪闪着森然的利光,“给你!” 玉衡先生看到那白衣一洗不尘的公子毫不迟疑的将那把菜刀递给了青衣小童,难道他作为大师兄,就不怕这么小的孩子会是在胡闹。 青衣小童举起了菜刀象他见过的那些厨娘切菜般将书生那断胳膊处的不齐整的烂肉切了下来,他手尘灵活,切下来的碎肉在地上迅速堆积起来。 玉衡先生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喉咙里涌,皎洁如银的圆月安静挂在了天边。曾被无数的文人骚客写诗赞美过的月光却被同样是文人的他看出了森然寒意来。四下里已响起了一片的惊呼声。这些巡衙兵虽没上过战场,虽也是见过些血腥场面的,就算是他们这样的兵士,也是头一次这样将人用菜刀片肉片的场景。但他们还算是勉强能站直了在那里的人。而从青碧马车上探出的一个个的满头珠翠的女子的呕吐声,就又给这血腥气中又添加了另外一种不好闻的刺鼻气味。 青衣小童毫不为外界众人的这些反应影响。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拿出柄锤子,锯子动作起来。 锯掉那些碎掉但还连在胳膊处的骨头。整个过程小童手腕稳定,拿着据子的手不见丝毫抖动。可见他心情平静。然后就是针各种各样长短不一的银针,还有那些细得几乎看不清的细线。小童的手指翻飞,灵活异常。他象是一个手艺精湛的绣娘,正在缝制一件新衣般,穿针引线。青衣小童看了看站在他前前的白衣公子和板着脸的玄衣公子,居然语声清晰的开始解说起自己手下动作来。如何动作,从哪个角度,用多大的力……诸如此类的接骨方面的知识。 玉衡先生虽然不医者,但也如果这个小童接这书生的断手的手法,那肯定是是独门医学绝技啊。没想到这个小童却毫不藏思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玉衡先生看了看左右,也不觉得替那几个呆在一边看得眼神晶亮的镇上老大夫高兴,这也算得上是大机缘了。如此类似的伤口用多大型号的镊子,用多粗的柳条插入接骨才能接上骨头……这些东西,玉衡先生自认他就算是知道了,怕也是不敢动手的。这样的东西只有学医的人听了才有用的。 玉衡先生是很有研究、学习精神的学者,他仔细看着青衣不童的一举一动,眼睛眨也不眨。有忠实的老仆人不知从哪里给他拿来了一个小杌子。玉衡先生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老仆无法,只得站在他的旁边,轻轻扶着他,帮他支撑的着身体。他看着青衣小童眉宇间的那隐隐的血腥气,这样的人,不过十岁的小儿,就有这样的心志,如果以后要弄出些血雨腥风也不奇怪了。 接手臂的书生已然被点了昏睡穴了。那月白长衫的少年一件件递出了手中的东西。有细细密密的汗滴从青衣小童的额际,鼻尖流了出来。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淡蓝色的手帕,给小童轻轻试去了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衡先生只觉他的脚已然站得发麻了。那小童终于在涂了一层黄泥的伤口处再用一层层的白色棉布缠住了他的胳膊。 最后那青衣小童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安静站在他面前的十几个人。那些人由家着扶着坐在小童面前。他们有的断了腿的、划破肚子的人,背上划开大口子的。虽然有一些人已有镇上的医者处理过了。可是听说这个正动手接骨的小童,真的是怪医门的人。怪医门出来的那一定是神医啊。十几个人用期盼眼神望向青衣小童。 玉衡先生觉得这个势利小童应该会与这一些人有一番讨价还价的。可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小青居然只说了一句,“大师兄,二师兄,我刚才做的,说的,你们应该听清了。我实在是没力气动了……听清了,就帮我帮他们解决了。……我来说,你们动手……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一时,沈谨余和郭立马上给那些人依顾掬尘的指点处理起那些人的伤口来了。他们本就是大齐名医,医术自然很好。两个给人治疗的起来如行云流水,居然看着还很有美感。哎,美男就是美男,做什么都觉得他很美。 居然没有推辞,居然没有走掉,居然没有问诊费的事情,居然就给这些穷苦百姓的治疗了。玉衡先生终于苦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原来不过是一个嘴硬心善的小家伙,那就好,那就好。他也就不用担心他那一身的血煞之气会给这天下苍生带来浩劫了吗?大约不会对这个世间带来灾害了? 玉衡先生这样想着,披着一身的月光就向那辆枣红色的马车走去。他的母亲早就乘另一辆马车离开了。他既动了,四下的那些青碧马车也随着他一起离开。寂寂的街道上发出了马蹄跶跶声,车辙发出的辘辘声。陈县令看着云衡先生走了,这里一应事务他也料理清楚了,最让人好奇的断手热续医技他也观看完毕。 虽然刚开始有些心颤,可看着就被青衣小童熟练无比的动作吸引住了。 白胖的陈县令看着安静站在一边给那位青衣小童端茶递水的清俊少年。也不知是这位陈家大少年是怎么想的? 是他亲眼看到了那个被抬出了死得极其凄惨的京城贵妇人、陈家的那位当家主母。这位陈白氏在陈家的地位很是不凡。听说当年陈家家主陈源因为一起军粮案,差点补抄家灭族,就是那位白氏家的孀居之妇义然挺身而出,救了陈家一族的人的性命。但是就算是陈家所有的人都对那位夫人的心存感激。陈县令想,这其中决对不包括对面的这位陈家的大少年。听说就是为这位陈家新娶进门的继室,才使得对面少年的亲生母亲悬梁自尽的。世家大族里,这些事,他也看得多了。他就是陈家的一个房支的儿子。这些年也亏得陈家家主陈源的帮助,他才能在县令的位置上站稳脚跟。 陈县令起身向着陈柬向告辞,“陈少爷,本俯就先回去了。……陈少爷,现在夜已深了,你不要先回去休息?……” 陈柬抬头,终于缓缓开了口,他面色平静,说话虽轻,但却说得很清晰,“我朋友还在这忙碌,我怎可独自离开。多谢陈县令挂心了。” 陈县令不好再开口提醒了。不是说这位陈家公子最是聪明灵慧之人。他怎么就听不清楚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啊?继母被踩踏而死。作为子女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如此云淡风轻,居然还留在镇上观花灯,看热闹不回去了?他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为继母披麻戴孝,痛哭流涕。不管平日里这继母与继子倒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人死为大,现在都应该伤心才对。历来孝道最大。何况天下人读书人的楷模玉衡先生还在这里,更上表现出对继母之死的悲伤难过才行。何况刚才玉衡先生的母亲还哭了一场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1章 一诺 千里花灯海,夜色如雪白。 陈县令摇着头走了。 顾掬尘坐在那里,刚开始还得眉飞色舞口齿伶俐的指点两人。能指点当世两大名医,这可是倍有面子的事。当世同时指点过两人的,还只有赖公一人耳。她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感觉了,能不眉飞色舞吗? 步拂花一直安静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过什么话,更没有象陈柬一样时不时帮顾掬尘递一些吃食。此时,也不知的他也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张铺了软垫的清红漆扶手圈椅。顾掬尘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样就坐了下来。时间悄然而逝,顾掬尘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陈柬看到,伸出手想将她抱起来放到街边的陈家客栈睡,但另一只手更快的伸了出来。那手的主人一把将顾掬尘拦腰抱起,就要离开。 陈柬抬头看到抱着顾掬尘的居然就是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青衣僧人。他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拦住了步拂花就要离开的脚步。看了陈柬一眼,步拂花合什道:“施主,阿尘明天还需听我师傅念经。贫僧这就带他离开。” “听经。她为何要听了空大师念经?” “阿尘的神魂不稳,贫僧与师傅每日需为她念二个时辰的安魂经。”步拂花解释完抱着顾掬尘就飞纵而去了。正在忙碌的沈谨余和郭立几乎同时抬头,看了看步拂花的背影一眼,然后又齐齐看向陈柬。两人不知又同时想到了什么,皆皱了皱眉。 这时一个恍恍惚惚地儿童声音突然响起道:“大哥……我大哥呢?我娘呢?我父亲……我大哥在哪里?”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的顾掬文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刚睡醒一时还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街上安安静静,他睡在一张腾椅上,身上还盖了一床薄薄的毯子。 这些都是顾掬尘叫人帮他盖上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睡过去。是以没安排人送他回去。丁云向来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只记住他们少爷的吩咐,那就是跟着顾掬尘,保护他的安全。至于顾掬文,对不起,那不是他的任务。也幸亏还有丁风是个伶俐的,看了看他家少爷,跑过来道:“这位顾小少爷,小的是送他回家,还是带他回陈家庄?” “送他到葳蕤庄。他父母亲亲交代过的。……陈家庄这几天会不清静,……” “是。”他正要抱走顾掬尘。 没想到沈谨余、郭立同时出口,“将他放在这里,我们会带他回去的。” 陈柬皱眉,虽然听到了顾掬尘叫这人大师兄,二师兄,但将她的弟弟交给这两人真的可以吗? 陈柬来到走到还在喊大哥的顾掬文面前,轻声问道:“小文,你是跟这位风叔叔先回去。还是跟着那两位你……你叫他们什么?” “……那是沈大哥、和郭大哥,可是我大哥的师兄,可是我大哥哪里去了?”顾掬文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回答蹲在他面前的陈柬。 “她去了了空寺。你跟着丁叔叔回家,好不好?你父亲母亲还在等你回去……” “小娃娃,跟什么丁叔叔?还是跟着你桃花爷爷——”声到人到,只见几道红影呼啸欢叫的向顾掬文扑来,他们身影如风似电,迅速非常,抄起顾掬文就走。郭立看到人扑来就已收了手中的银针,向四人射了出去。沈谨余抬头看向来的几人一眼,淡淡道:“桃山四老,无事。他们认识师弟。” 郭立却只道了句:“大师兄,剩下的几人就交给你了。” 丁风大急,待看清来人,更加急了。这四人本身就跟孩子似无法无天。让这四人带着顾掬文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出来? 可是这四人身手不凡,他一人不是对手。他看向一直守在少爷一旁的丁水、丁山。 “丁风,我只是少爷的小厮,少爷还没发话。”丁山笑眯眯地道。 “小文,你想跟着谁回去?”被这些人推来推去的折腾,顾掬文的睡意也去了不少。看着还在帮人治病的沈大哥,和站在那里看着他的郭大哥二人,又看了看脸色明显不太好的陈柬,顾掬文眼珠一转,“桃花爷爷你们会送我回葳蕤庄是?” “哦,你还要回葳蕤庄啊?好。咱们先到葳蕤庄。然后再到云家庄……”桃山扛着顾掬文转身就走。没想到刚才还站在那里不动的郭立一个侧身拦住了桃山四老四人的后路。 “小文,下来……我答应你大哥,一定要送你回家。今晚你只能跟着我——”他的声音沉沉。 一直站在一边等着两人治完伤的病人亲属的眼神又开始惊恐起来。这几人不会又要打架。 他们这一众人此时依然还是在大街上。因为他们的身上的伤一个个身上都有浓厚的血腥气,临街的店铺没有人愿意他们腾出屋子。不过倒是给他们一些帮助,譬如,搬来了椅子,烧来了热水,还拿来了一些食物。此时,这些人看到似乎街头又要开始打架,一个个开始退回了自家店铺。只留下无处可藏的伤者亲属了。 “郭大哥,桃花爷爷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顾掬文觉得这事没必要这么执着。 “不行。因为我承诺了你大哥。承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了。”郭立面色冰冷地道。顾掬文看着他,有些害怕起来。 他转身看向桃山老三道:“桃花爷爷,我还是跟郭大哥回葳蕤庄好了。要不然,你们又要打起来了。也不知道还要打多长时间。我好困,我想回家了——” “不行,我将你交给他了,不是显得我们几个怕了他。” “就是,老大说得对,这岂不是要坠了我们桃山四老的威风。” “太对了。我们桃山四老怕过谁?” “走,咱不跟这黑衣小子哆嗦,送这小娃娃到葳蕤庄,咱们再将他带到云家庄,反正也顺路。” “哦嗷,小子,跟桃花爷爷去玩哟。哎哟。你桃花爷爷居然又要被罚抄书。小娃娃,你帮爷爷抄几遍,爷爷给你好吃的呀。” “小娃娃,我还叠了好多的纸飞机,一会交给怎么玩?老好玩了——” “哦,走了——”四人再次准备走。 一剑破空而来,郭立不再出声,向着抱着的顾掬文的老三刺出一箭。桃山老三将顾掬尘一扔,老桃山老二接住。 “郭大哥,桃花爷爷也是要送我回葳蕤庄,一样的一样的,不要打了。”顾掬文在空中大叫。 “不行,你大哥是让我送你。”郭立冷冷答。 “……哦嗷呀,要不要这么较真啊……”顾掬文大汗。 这时桃山老大的一柄大伞向着郭立当头罩去。那伞尖上还有银芒向着郭立刺去。郭立足尖一点,向着上方飞去,同时,在空中向着桃山老二的后背打出一掌。老二次将顾掬文向着老四抛去,老四扔出手中的金色狐狸。狐狸凌空乱甩,向着郭立放了一连串的屁。郭立却并没有象老四预计的那样捂鼻后退。而得纵身向前,向狐狸刺出一箭。狐狸大惊,“啾啾啾”叫着,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一落地,转身就逃。 “好臭……”众人捂着嘴四散逃开,一个个骂骂咧咧。 顾掬文被抛来抛去,居然没有大哭。他忆起了顾掬尘向她传授的轻身功法。他大眼一转,皱着鼻子,一手捂着鼻子,居然在郭立刺出一箭,桃山老二将他扔出之时,暗自提了一丝真力,身体灵活旋转了几圈,足尖落处正是郭立的剑身之上。这一个状况突如其来,郭立也愣了一愣,那桃山四老更是齐齐大惊,“小娃娃,危险——” 郭立反应颇快,立时将剑平平收回,另一只手伸出,将顾掬文抱在怀中,转身就走。 “站住臭小子。”桃山老四在跳脚大叫,却没有急着追,而是转身看着其它三人。 “老大咱们还追不追?今晚咱不如果不回云家庄了,师傅又要将罚我们抄书了……” “可是师傅好象说……” “咱不追他了是不是很没面子……” “没事,咱先追一会,然后等没人瞧见咱们再跑到云……” “……” 大街终于清静。那些藏在门缝后偷看的人终于又敢打开门了。他们再次围在那个依然在月下忙着给人治伤的白衣人身边。 等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时,最后一个病人和他们的亲人也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白衣人的衣服终于不再一尘不染,那上面各色脏污终于在那仙人和白衣上涂上了尘世的色彩。他清俊的脸上现出了疲惫之色。谢绝了有人留他住下的好意,沈谨余执意离开了。他步行缓缓,这条血溅花灯踏尸骸的长街被他甩在了身后。 顾掬尘在寅时被步拂花准时叫了起来。昨晚实在太累了,这回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步拂花将顾掬尘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见顾掬尘困成这个样子。他摇头哭笑。 无法,他只得亲自拧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了脸。看着顾掬尘篷乱着头发就要往外走,只得抓着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将顾掬尘按坐在小几上坐下,亲自给他整理起头发来。步拂花给顾掬尘扎了一个孩童本应该扎的一丝不乱的总角,他做起这些很是熟练。 他几乎是在舅家长大的。虽说舅家人等他颇好。但他自十岁以后,梳头穿衣这些日常琐事,都是自己做的。他容貌太盛,那些贴身侍侯的丫环小厮总是做着事就会看着他出神。 他不喜。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2章 三世人生第一次 顾掬尘昨夜是被步拂花抱回来的。步拂花帮她脱了靴子,换了外衣,就将她放到了床上。那外衣已染上浓厚的血腥气。步拂花昨夜亲自帮他洗了外衣现在还晾在外面,呃,没干。 昨夜他看顾掬尘身上的内衣还算干净,可是好象出了很多汗。本来想抱着他洗漱一番,可看他实在是太累,也就放他睡下了。 顾掬尘梳完头,迷糊着睁了眼睛。看到镜中昭明大师正从低头在非常仔细细给他梳头,那黄色木梳拿在他白皙的手中,轻轻滑过她黑色的秀发,在加上大师秀色无敌的颜值,画面十分的养眼。 这三世人生,除了没有男子给她梳过头。顾掬尘突然心中鼓胀胀的有些发涩。然而看着那梳的发式,顾掬尘霎时黑脸,“总角。大师,你帮我束髻就好。我不要梳总角呀。”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子。 “呃?……你一个小孩子不梳总角,还梳什么?你还没到束发之龄啊。” “……” 算了,看在他梳得很不错的份上,她就忍了忍。 她一抬手,一股汗酸味就盈绕鼻间。顾掬尘霎时脸红过耳,昨晚出了这么多的汗,居然没沐浴就睡了。她看了看自己穿的还是昨天的中衣,还好,还好。清白还在。嗯,那个,这个好象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顾掬尘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步拂花,一出口说话居然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先去沐浴,请问寺中浴房在何处?我等会再……再去听经……” “哦,寺中的僧人沐浴都在那里……”步拂花仍然是一副寡淡的神情,似乎丝毫没有察觉顾掬尘的不自在。他如玉白的手一指。顾掬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间木房子、在后山 顾掬尘飞起似地跑了。她跑到太急,竟没有听到后面的步拂花还说了什么? 顾掬尘走到那个木头房子前,居然门都未关。她迳直走了进去。顾掬尘左右看了看,浴房很大、干净,中间一个很大的池子里的水清澈如碧,其上居然还冒着热气的,热气袅袅间,使整间红杉木房子似在云端。 顾掬尘被诱惑了,抬脚就想跳进去。她伸手刚解开中衣的系带时才发现,换洗衣服呢?她没有带?。她是前天晚上被了空大师带过来的。这一天一夜她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还能想起换洗衣服之事? 有脚步声缓缓而来。顾掬尘莫然的紧张起来,这才想起,刚才那门好象是开的,她进来时,也忘记了关门。她也搞不懂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童,只要不脱光,男女差别根本就不大啊。可是她就是紧张,她紧张个什么鬼?她暗自唾弃自己了。 青衣翩翩的步拂花款款而来,看到他双手捧着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衣僧袍。顾掬尘眼睛亮了。 “阿尘,你好象没带换洗衣物?这是一套小沙弥没穿过的僧袍。以后你在寺中的穿着僧袍出入。还有一套我帮放在你的禅房。” “……嗯,好。多谢昭明大师了。”顾掬尘隔得老远回答道。不知为什么,在浴房看到步拂花跟在别的地方看到他怎么会感觉不一样? “师傅已到了空寺,要开始讲经的,你快点……” 顾掬尘点头,单手行了一个佛礼。 步拂花转身,步伐虽慢实快,不一会就消失了在浴房门口。 顾掬尘看到他走出了浴房门口,然后就出去了,……出去了? 顾掬尘瞪眼,怎么就不关门啊?教养呢?让狗吃了吗? 她飞快窜到了门口,正想将浴房的门走去。就见一个秀秀气气的小沙弥双手抱着一堆衣物走了过来。呃,她终于明白昭明大师为什么不关门了。 这是,这是,这个小沙弥也要洗浴?苍天啊。原来这是个公共浴房吗?天啊。完蛋了,她就说怎么这处浴房怎么这么大?怎么办?怎么办?顾掬尘眼珠溜溜转,看着越走走近的小沙弥,她正想跟小沙弥好好商量商量,告诉他凡事有先来后到的道理。让她先洗,他再洗。如果他不同意,顾掬尘甚至怎么敲昏他都准备好了。 可是她刚刚抬起手,就看到一溜的光头正捧着僧袍往浴房而来。 顾掬尘捂脸,打昏一个容易,打昏一串好难。 顾掬尘抓起那一身换洗的僧服,飞快跑上了后山。 竟然能引来温泉。那这浴房的温泉源头在哪里?她到那里洗好了。天空还只露了点鱼肚白,低而旷远,还有稀疏的星了坠在上面。 道阻不长,她片刻就到了。 顾掬尘顺流而上,原来那些温泉水是被引进管道,然后那管道被架在了空中一直向上蜒升。顾掬尘顺着那些管道一直就来到了山顶上。然后她看到了几个围着一圈的大大小小的温泉池。那池子旁边还有八个小一些的椭圆的小池子。看着看着,顾掬尘仿佛大悟,啊呀,如果这些温泉池没有被热气遮敝了形状,那就是一朵硕大的莲花。 顾掬尘四下地看了看,又静静侧耳听了听,应该是没人的。顾掬尘弯腰试了一下水温,很好,不是很热。她欢喜得一下子脱光了,就跳下了最大的那个温泉池里。 “靠,好舒服。我洗刷刷……我要洗澡,心情好好……噜啦啦……噜啦啦……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小心跳蚤好多泡泡……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左搓搓右揉揉,我的浴缸好好漂亮,呼啦啦啦……”顾掬尘心情不错,一边洗澡,还可以一边看风景呀,一边唱歌。 正在隔壁的小浴池练习憋气的男子听到上面似乎有人声,哗啦一个从水下钻子出来。他看到大浴池里,正有一个疏着总角的小子在大浴池欢快地扑腾。咦,这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不知道敢用这个大温泉的水?这大池的水是人问题呀,……只有这小温泉池的池子才可以直接洗。 他惊叫一声,“哎,小子快出来,这水有问题……这个池子是不能直接进去。” 顾掬吓得立时大叫,反射性地拿手扫在胸口,“你别过来。”喊完才发觉有点傻。 “你是谁?”好像更傻。 “你怎么会在这里?”傻得没边了。 顾掬尘惊急中问了一大串傻冒话。幸亏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她手一伸,将脱下的那衣服直接拿到水中,在手下迅速穿好了。 难度是第一次纪念日? 会长针眼的。但不看白不看啊。身材不错。这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身材。嗯,长得也不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顾掬尘脑中有点空,想不起更多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看着对面的小子看听了他的话,居然不第一时间跳出来,却在那里色眯眯盯着他看。他原本着急的表情也呆了一呆,这小子不会是被热泉熏糊涂了。 此处的热源十分的古怪,这大池的水看着明明和小池一样,但只要有人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铁定会昏倒。他刚才进去憋气时,还没见到有人过来。这小子应该也没进池子多长时间。几息的时间而已,应该还不至于昏倒了。顾掬尘看着青年男子居然恬不知耻的在她面前裸奔。这是太……太不要眼。却见那男子手一伸,这是要对她动手动脚了,流氓啊。男子看顾掬尘还是瞪着他,一动也不动,确定这小子一定是被熏糊涂了。他就要将小子提起来,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顾掬尘着一身湿衣,如鱼跃龙门般飞跃出水面,几个旋身,就落入了另一边的小池子里。“砰”的一声,溅起一片的水花。 “原来你会功夫。会功夫你刚才还那么呆。啊,小子,你将我的衣服弄湿了。这个怎么办?我没得衣服换了。哎,……那将你的衣服给我算了。” 顾掬尘张了几次嘴也不知说什么。难度怪他不该洗澡的时候脱了衣服? “我的衣服,你怎么能穿?我是小孩子……” “小子,逗你的。你还当真了?”男子笑得没脸没皮。 “咦,你也知道你是小孩子。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跑到这么了空寺的后山来了。”男子一边说,一边就要走下温泉池。“别过来——” “哎,小子,怎么又是这一句?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 “你到另一个温泉池——”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小子,你知不知道好歹?刚才要不是我,你就很可能英年早逝了。这可是大恩啊,可你小子,连声谢谢也没说,没教养的小子……”刚才刚顾着看美男出浴图了,这不是没时间吗?等有时间了,这不是又怕被你看吗?虽然她看了他,但他却不能让他看她……有点纠结了。 “谢谢!”顾掬尘说得很真诚。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3章 再现童年的样子 “咦……你这会谢谢倒是说得顺溜。”顾掬尘看他执意要到她所在小温泉池,只得退让,再一次撩起一片水花趁着水花溅起之时旋身跳到另一个池子里。 “小子,你跳来跳去,做什么?就不能好好走出来,再走下去。显摆呀?显得你功夫高。”顾掬尘翻白眼,显你妹呀。老娘这么走出来,老娘就露了呀。切,不要脸的毛头小子。只有这样有水花遮掩,她才好混水摸鱼呀。嗯,不对,好象没鱼可摸。只要不露陷,就万事大吉了。 “小子,你没剃头,却着一身僧袍,何故?” 故你妹呀。哆里哆嗦,洗完就快走呀。走了她好起来穿衣服呀。 顾掬尘神色有掩不住的焦急,“我是俗家弟子。” 好了,她回答了,他可以滚了吗? “啊,俗家弟子?是何意?”丫的,难道,这个世界竟没有俗家弟子一说。啊呸,这怎么回事,会聊话题越多了。 “就是不剃头发的和尚……”这回解释清楚了,可以滚了?!顾掬尘深呼吸,脸有点黑。 “不剃发还能叫和尚吗?真是千古奇闻。”顾掬尘心中开始抓狂了。 没想到对面的青年越说眼睛越亮,竟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再不走,老娘真的要出绝招了。她的手中捏着一粒石子,如果打中这小子的昏睡穴,她就可以穿衣服了。她还要去听和尚念经呀。 了空和尚专门抽出时间念经给她一个人,是千载难得的机缘。可不能浪费人家的好意。顾掬尘手中的石子之所以迟迟没出手,实在是这小子,刚才确实救了她一命。 顾掬尘到现在也没明白这大池的水是怎么会让人昏倒的?证明这大池中致人昏迷的神秘东西一定是无色无味,很难让人发觉。对着救命恩人出手,不厚道啊。顾掬尘右手抬起,手指一弹,趁着对面青年不注意的时候,石子毫不迟疑弹了出去。没想到却恰巧在这时候那男子头低低,似被水下什么事物特别吸引注意力,那石子飞了空,擦过他男子头顶飞了出去。 顾掬尘一惊,已知不好,抄起一旁的僧衣,就往身上胡乱一裹。不管了,湿了就湿了。她象一只敏捷的猴子般,一下就纵上了树梢,然后在一个个树梢上飞跃向了空寺。 此时晨曦已现,了空寺的飞檐翘角在青山碧水间发出神秘的金光。 青年男子躺开了顾掬尘的石头,却没有去追顾掬尘,“昏睡穴?为什么要打我的昏睡穴?是要做什么秘密的事不能让我知道?真是奇怪的小子?还好不是死穴。否则,我也不能留你性命了。”男子穿上湿衣,走了两步,衣服上腾起阵阵热气,不一会那衣服就衣袂翻飞,竟是干了。 “咦,那是昭明大师?”他举目望去,右手的手松开了,就听几声叮当,几粒鹅卵石在青石铺成的温泉池边滚动一会,不动了。 “这昭明大师对这小子很好了。居然还运功帮那小子烘干了衣服。这小子倒底是何人?有点意思……”男子口中嘟嘟呶呶走下山去。 ……………… 顾掬尘见步拂花一看她,就用内力帮她烘干了衣服,对他笑得更灿烂了。 “昭明大师,是不是误了听经的时间。” “嗯。”步拂花毫不迟疑点头。 顾掬尘挠着头,“那咱们快点走。” “不忙这一时。”说着他递过来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顾掬尘大喜,“我还真饿了。昭明大师吃过了没?” “我吃过了。”看着顾掬尘两三口就吃完了个包子,腮帮子里却是鼓鼓的,“慢点吃。反正也是迟了。不要呛着。”他从袖口掏出一条青色帕子,轻轻给顾掬尘拭去了嘴边的残渣。 顾掬尘有点脸红,“昭明大师,我自……己擦。”然后她习惯性的左掏右掏。呃,忘记了换了衣服,外衣昨天好象换下来了。等等,那青帕子莫不是她的。她的帕子十分简单,青棉布做的,然后四围锁上边就完事了。刚才那帕子和她的好象是一样的风格。 “这是你的帕子?”顾掬尘看着步拂花收回放入袖中的青帕。 “不,它是你的帕子。”顾掬尘黑线,她的帕子,你干嘛收进去这么理所当然?算了,虽然是她的帕子,不过也没绣名,绣记号。拿走就拿走。 “你怎么不在山下浴房沐浴,非得上山顶上。我忘记告诉你山上的大池子是不能用的。还好,阿尘用的是小池子。” “没有……我用的是大池子。我在山上遇到一人。是他告诉我。” “哦,呃,我从来没上山顶上沐浴过。不知是哪位施主?竟然能有山顶上的温泉浴房的资格。”他见顾掬尘一眼困惑,遂解释,“……此处的山下有我了空寺的僧人看守。哪位施主应该是经常来我寺布施的施主了……” “那温泉有人看守?……我怎么没看到?”顾掬尘挠墙,不会,难道她沐浴时,还边还人在旁边看着。天啊…… “他们是在入口处守着。但了空寺过去的人,他们是不会询问的。”还好,原来是守在山下的。 清晨的微还很凉,再加上他们俩的纵跃的迅速很快,还好,她的衣服是空的,否则染上个小风寒,那是一定的了。 赶到了空殿时,顾掬尘进了空殿头一次神清气爽。被那个男子吓了一跳,精神整个都处于亢奋状况。顾掬尘想,这回听经无论如何也不会睡着了?可是没想到不到几息的时间,她再次居然不受控制睡去。在睡着之前,顾掬尘模模糊糊想,神棍原来也是有真功夫的,这一念经就能将人念睡着的功夫,真是比她的迷香手段高太多了。看来这了空大师也不算是假神棍了。 ……………… 禅床上的淡褐色的帏幔,不停地晃动,荡起阵阵波澜。一只黑色的大脑袋不停地蹭着她。顾掬尘一把推开这只闹腾的的鸟头。怎么又睡着了?这是听经,还是催眼。 夕阳斜觉,呃,今天醒得好象比昨天早了一点。她半眯着眼睛去摸放在丁架上的毛巾,一双手更快地拿起了毛由。顾掬尘一怔,看到昭明大师清风明月般的站在那里。一个悦耳至及声音传来,“我来帮你。”拧干的温热的毛由轻轻擦过她的脸,顾掬尘就要往外走。 “等等,坐下,头发还没梳理。”呃,不是梳过总角了吗?怎么还要梳?她一摸头发,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总角之头被散开了。除了夜里睡觉时,顾掬尘会散头发,白天小憩她都是合衣而卧,不散头发的。无他,太麻烦。 这般蓬着发到处晃确实不妥,无法,她只得老老实实被摁坐在铜镜前。昭明大师轻柔熟练地的帮她通着头发。顾掬尘将他的如此热衷帮她梳头的行为,理解为,因为他现在没头发可梳的缘故。 小黑一直围着她转圈,顾掬尘低头间,才发现,它的脚上绑了一个小小竹筒。顾掬尘弯腰拿下竹筒,想象中头发被扯疼的痛感却没有。 顾掬尘将手中的纸条展开:尘儿,你弟弟让桃山四老带到云家庄去玩了。我让赵二斗到云家庄去看看。桃山四老那几人带孩子我也不放心。顾掬尘皱眉,这四个老顽童怎么这么喜欢跟小文玩。真是让人愁。这四人象是狗皮膏药般黏上了小文真的只是为了玩?……真不知拿这四个老头如何是好? “刚才山下值事僧人来报,你的大师兄、二师兄过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他们现在在哪里?” “你急什么?他们还没到。” “谁说我们没到……我们这不就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白衣在前,黑衣在后,顾掬尘的两位师兄皆负着手,施施然走了进来。 “呃,不错,小师弟,你这个样子才象个孩子子样。”沈谨余一看到顾掬尘鸦黑头发被弄成了总角发式,立即赞道。 顾掬尘嘿嘿笑,摸了摸自己的总角头,“还是昭明大师手节好。我自己可不会梳。” “没想到大师居然还会做些琐事。” “这些日常琐事贫僧自小就亲自做。” “哦。” 几人在宽敞的禅房外间坐下。有小沙弥给几人沏了寺中自己出产的清茶。茶香袅袅中,郭立率先开口,“小师弟,昨天,你的那种缝合,开刀的治病方法。我与你大师兄研究了了很久,觉得应该是可行的,但具体如何,还得看治疗后效的果……是以……我让人将十几人都接到了了空寺外寺的香房里住着,毕竟经了我三人之脸,也不能因为别的差错出了问题就不好了。”当然可行,这开刀治疗做手术的西医治疗方法,又不是她独创造的。至于效果,好象无数的人证实过了。呃,不过反正她的两位师兄整天游手好闲,找点事做,挺好……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研究劲头了。 “哦。很好,还是二师兄想得周到,我虽然在很多动物身上应证过效果了,但毕竟人和功物不一样……可是……你们将他们放轩在威蕤庄就是,干嘛放到这了空寺来。”顾掬尘有些不解地问郭立道。 “听说小师弟,需在此听经。毕竟此术乃是小师弟独创,小师弟的经验定然是比我们强一些。万一那些病人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们也能及时找到小师弟商量……”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4章 童年进行时 呵呵,这是将她当镇山神兽使了。不错,不错。没想到,她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了。 “不知我弟弟是什么时候被桃同四老带到云家庄的?两位师兄以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将我弟弟带去了那里的?”他们两位可是两大高手啊,他们又不是门神只能看不能动,干什么让小弟被那四个不靠谱的家伙带走。 清冷的声音说的话非但一点也不清冷,居然还透着淡淡的嘲讽,“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何况那被偷的还和那帮贼是一伙的,那就更是防不甚防了。昨夜,我便完整无缺的将你弟弟交给了你父母。今早却听到赵二斗来说,你的弟弟又不见了。幸亏你弟弟还知道点事,留了纸条。这才没让你父母当场急昏了……” 顾掬尘一听跳了起来,“好小子,无法无天了。居然敢瞒着父母偷跑出去。看回来我不打肿他的屁股。那四位不靠谱的家伙,那是能跟着跑的吗?要跑好歹看清人再跑啊……哎……” “……”沈谨余、郭立同时无语。有这样的大哥教,难道弟弟会跟人跑。有这样说话的吗?什么叫看清人?他弟弟才五弟,哪里分得清好赖人?再说人心诡诈,有时候连自己也无法把握,何况是对一个孩子? 顾掬尘眸光微闪,象是没有看见两人瞬间黑沉沉的脸色,转头向一直默默饮茶的沈谨余,起身朝大师兄行了一礼道:“那些病人就拜托大师兄照看了。我这就去看看弟弟,也不知他在云家是怎么样了?”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步拂花也立时起身转身朝两人道了声,“阿弥陀佛”,追着顾掬尘走了。 郭立腾的坐了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向你行礼,却看了未看我一眼。要知道那些病人可都是我在照看。真是岂有此理,太不知歹……” “哈哈哈,谁让你说她弟弟来着?她弟弟再不好,那也是她弟弟,她定是恼你说她弟弟长短了。” “哼!她倒是护短。我还是她二师兄呢?怎么不见她也护护我?”郭立脱口而出。 沈谨余似笑非笑看着脸黑如锅底的二师弟,斜睨了他一眼,“二师弟,你与她弟弟争什么——” 郭立重重咳了一声,“对了,昭明大师怎么总是跟着小师妹?他不用修行吗?……他倒底知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呀?小师妹这样与一个和尚朝夕相处,可不行!” “那又如何,她的父亲母亲都不管。你又管什么?再说,你没听昭明大师说吗?小师妹神魂不稳。大约是了空大师交代过让昭明大师时时跟着小师妹?以了空大师佛法之高深,不可能看不出小师妹就是小师弟的。他如此这般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咱们俩还是不要干预大师对小师妹的安排了。” 郭立拧着眉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叹道:“哼,大师兄倒是放心。大师兄,你给他的清尘难道真的没有迷人心智的效果?” “呃,二师弟不宁问多少遍。如果那清尘真的如此厉害?那我岂不是能天下无敌了。散上一包清尘,让敌人做什么,他们做能做什么?再说,你不是也拿罪囚做过试验了吗?……二师弟呀,你这性子可怎么办是好?凡事不要过于较真了。再说你查的那个案子中那个被害人刘氏手中本就有几条人命,死了也不冤啊……” “我哪里是为了那刘氏,我是替关兄……哎,算了……你说得对。他竟是了空大师的徒弟,应该也不是他。了空大师能知过去未来,应该不会收这样的人当徒弟。……走了。我还是去看看昨天那接手臂的迟书生去。刚才他好象还有点发烧……” “是呀,做我们能做的,管我们能管的……管不了的不是还有别人……” 两人迎着越来越西沉的夕阳,离开了禅房。 ……………… 顾掬尘眸色浅浅看着面前紧闭的朱漆大门。只见在夕阳映照下,漆黑大匾上书写着“云府”两个大字。 顾掬尘毫不迟疑咣咣敲门,不一会小侧门慢悠悠的打开了,就出来个干瘦的老苍头,“小子,你敲这么大声做什么?搅了刚才老头子的好梦……呵欠,小子,不要淘气,想讨打是吗?……快走,走开,走开些……” “我来找弟弟……嗯,就是被桃山四老带回来的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您看到了?” “老奴看没看到都不重要,请问小子你有拜贴吗?” “拜贴?我现在没有,你等我进去给您弄一张行不行?” “砰。”老苍头白了顾掬尘一眼,在她面前咣当关上了小侧门。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顾掬尘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不行嘛?干什么动不动就关门啊?也不知她如果刚才从侧门挤进去,会不会被抓住呀。顾掬尘挠了挠头,有点苦恼。 似乎看出了顾掬尘刚才想做什么,步拂花一把拉着她就跳上了云府对面墙头的一棵大树上。然而没等站稳,就有一支羽箭笔直向他们射来。顾掬尘正要跳开,就见步拂花青衣僧袍一展,就将那支羽箭倒转了箭头,向着原路返了回去。墙头一动,一名玄衣银甲的驽箭手出现在了墙头,看到自己刚才所箭这人居然是圣僧的徒弟。他一惊朝着步拂花就施了一礼,“不知是大师,某家还以为是企图刺探云俯的歹人,某家莽撞了。” “无防” 听到步拂花没有计较,云府暗卫点了点头,就倏乎不见了。 “看到了?”“看到了。呵呵,只是刚才昭明大师怎么不让那暗卫放我们进去?” “这只是一名暗卫,管理来人出入之事,不是他的职责,他也办不到。” 顾掬尘回头看着老神在在站在那里的步拂花,点了点头,“昭明大师,原来这云俯防守这么严,幸亏刚才没有卤莽。……可是现在怎么办?咱们又没有云家拜贴,怎么进去?” “进不去。只能想办法让你想见的人出来了!” “哦,好办法,可是我怎么能让小弟知道我来了呀?”顾掬尘摸着下巴想。 “你不是有小黑吗?” 顾掬尘摇头,“云家有驽箭。小黑太胖,会被射下来的。小黑如果受了伤,小文要哭死了……哎……”她可忘不了,当年小黑学习飞翔,以因为太胖,从半空摔了下来,摔折了翅膀时,顾掬文哭得那叫一个惨。害得她保证了一百遍,她能治好的话,他才止了哭的。 哭?顾掬尘脑中灵光一闪。 步拂花看着顾掬尘却有些无语。竟然知道胖鹰飞不快,他怎么还将那信鹰养那么胖?不对,那只鹰虽说胖,明明飞得很快呀,不一定会被驽箭射下来的。 “那就无法,阿尘,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 她想办法?她又不是三头六臂,要是她是孙猴子就好了,变成个苍绳,嗡嗡嗡,她烦死云家人……,让她关大门……让她吃闭门羹。 夕阳斜斜,如金泼展,赤乌将人世间最华丽尊贵的颜色公平无比的抚在万物之上。 顾掬尘看着地上她与步拂花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她头发上的总角更是被拉出了高山大川的错觉。 嗯,头发?总角?对呀,老娘还是小孩子呀。她不是前世的韶华之龄的少女,也不是前前世那个大龄剩女。她现在只是一个乡野小孩子呀。她只是一个孩子,呃,孩子总是可以胡闹的呀。笨呀,顾掬尘啪啪拍了自己额头两下。 “下去。” “呃,阿尘想到办法了。” “想到了。” “哟。是什么好办法?”几息后,步拂花就看到坐倒在地,放声大哭的顾掬尘。步拂花如玉白的手指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小孩哭什么的,最烦人了…… “啊,呜呜——弟弟,我要弟弟呀。云家爷爷快把我弟弟还给我——” “弟弟……呜呜呜……我是大哥,你快出来看看你大哥呀。” “弟弟呀——哇哇——” “弟弟——呜呜——” 顾掬尘哭得极是大声,她出声之时再声音中夹了一丝内力,更是动用了佛门的狮子吼,那声音的威力,可想而知。真是如魔音贯脑,要人命的绕梁三日而不绝。 终于侧门再一次打开,那个老苍头这回晃悠悠走得快了很多,“小子,你不要闹了。云家不是你这样的小子能闹腾的。听老头子的劝,快点走。否则等会,你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顾掬尘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他。威胁她,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她哭得更大声了,“呜呜,云家诗书传家,却不让哥哥见弟弟,枉顾人伦啊,呜呜……” 老苍头一惊,这是哪里来的泼皮小子,居然知道给人乱扣帽子。他也生气了,颤颤微微举起一根棍子就要往顾掬尘头上招呼,“老头子打死你个口出妄言,口没遮拦的臭小子。玉衡先生人品贵重,岂容你随意污蔑。” 这老苍头恁地忠心。 “哇哇,云家打人了,云家人不让我见弟弟,是不是你们云家人对我弟弟不好——弟弟,我可怜的弟弟呀——” 老苍头被顾掬尘哭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看着坐倒在地,满地打滚的小子,语气转缓,“小子,真的需拜贴才能见到你弟弟。这是规矩呀……老头子也没有办法,况且,你那弟弟是被骑在桃山老大人脖子上带进云家的。那四位老大人对他很好……他不会有事的……小子,求求你,你可别哭了,哭得老头子脑仁都疼……别的小子哭顶多有点烦,可你这小子一哭,这是要人命呀……哎,你可别哭了,就算我老头子求你了还不行——”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5章 无敌哭功 顾掬尘哪里有功夫管他?她正哭在兴头上,她还没有把门哭开,她不能停。 孟姜女还能把长城哭倒,她不信了,她就不能哭倒一张门。 她哭哭哭…… 对面的红漆大门没有开,旁边的门却有几家门打开了,出来一群群受宅子主人指派来打听情况的奴仆小厮。 “真是,这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哭得这么难听?”有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厮这样说。顾掬尘竖耳白眼,心情不爽之下,将一个原本清秀白净的小厮看成了歪瓜劣枣也就不过份了。 顾掬尘暗恨,哪里难听了?再说老子是在哭,不是在唱戏,还好不好听?没听说过哭还要哭得好听的。 “这小子怎么这么大胆?这可是云家,跑到云家大门前哭,这是给云家添堵啊。这小子怕是活不成了……”老娘干什么活不成了,丫的这小子是眼瞎了。她旁边立着圣僧的代言人啊。 “听他哭他弟弟。莫不是云家有人抓了他弟弟?”还是这位老人家有见识。 “不会呀。云家是积善人家,不会胡乱抓人的。”切,这是云家的脑残粉。 “就是,这小子明显是乡野村人。云家人抓他弟弟做什么?” “要不是抓了他弟弟,这小子在这里为什么哭?”她也没弄懂为什么在这哭?她后悔了。哭得好累,有没有? “哎,不管她为什么哭,这小子都活不成了……”切,又一个眼瞎的。 “也怪不得人家,这是在自己找死了。也不知是谁家孩子?”谁?说谁,她可不会找死,她还想活一百年啊,一百年…… “咦,这孩子老汉好象见过。啊,他……他是那位菜刀神医……” 菜刀神医,这是什么鬼称呼?顾掬尘有将那位大叔嘴堵上的冲动。 “是呀,那天老婆子也看到了……啊真的是他啊。他是神医?啊哟喂,这样的神医老婆子也是第一回见,这也太难哭了……” “是真的吗?是那位神医菜刀?” 居然还有人赞同这个称呼。顾掬尘看象那个说话的人,仁兄,你难道也没长眼睛,象咱这么玉树临风的人,好意思叫那么难听的混名? “是,决对错不了。虽然他换了衣服,换了发式,但决对错不了。小的眼睛从来不会认错人的。”长得这么白,记性还这么好干什么?真是的,看那么清做什么?她又不是她什么人,哎…… “哈哈哈……这算什么菜刀神医,这是……”顾掬尘侧耳,看来还是这位大叔有眼光。 “这明明就是一哭包神医啊……哈哈哈,这明明就是一个胡闹的小孩子。不对,那天他不会也是在胡闹?” “……啊不会。那可是人命关天之事,怎么可能让小孩子胡闹?” “不会,那天不是还有位白衣公子和黑衣公子吗?他们是真正的神医。我见过他们给胡三治伤。一看就是经常帮人处理伤口的大夫……” “那这小孩子难道真的是神医?我看到他居然在教那两位公子……” “可这菜刀神医也太能哭了……” “真的好奇怪。” “那是,听说他就是怪医门的……” “这小神医要是一边哭,一边给我治病,我可受不了……这哭得要人命……” “……哎哟喂,就不能停一会,哭得老婆子想吐了呀……” “……”顾掬尘哭得也有点累。她的哭声中可是加了内力的。可是奇了怪了,连旁边的大门都被她哭开了,没道理,云家的大门就是哭不开了。 倒底怎么回事? ……………… 云家内院。 玉衡先生听说桃山四老居然带了个小童回来,一打听居然还是昨天那个拎把菜刀救人的小子的弟弟。他也起了好奇心,将正和桃山四老玩躲迷藏的顾掬尘叫了过来。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玉衡先生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看着被长随带过来的顾掬文。 “回爷爷,我叫顾掬文。”顾掬文看着坐在对面神色温和的老人十分有礼貌回答道。 “那你大哥叫什么?” “我大哥?”顾掬文眼珠一转,大哥好象说不要轻易说她的事情。她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些不能说的事情之内啊。好纠结啊。顾掬文皱着眉头怯怯道:“我大哥就叫我大哥呀。” “我问你大哥的名讳.”玉衡先生十分有耐心,轻轻品了一口茶。 “大哥只让我叫他大哥,没让我叫他名字,我不知道呀……” 玉衡先生终于放下了茶盏,“……你大哥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顾掬文想了想,这个应该能说,“我大哥教我识字,练武?” “教你识字?教你练武?你家没请先生吗?” 嗯,大哥好象说过财不露白,这个应该不能说,“我家请不起先生。父亲说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当猎人的。只要识得几个字,会射箭就可以了……” 玉衡先生看着面前眉目清秀的小男童,这小子没几句是真的。看他眼珠转得这个欢快啊,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孩子。现在的孩子都是要成精了吗?一个不十岁的孩子挥把菜刀给人接手臂,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着他的面就敢不说实话。 真是……真是好大的胆……玉衡先生就要对撒谎的小童小惩大戒时,就蓦地听到门外的哭声。 那哭声仿佛长了钩子般,直钩得人的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玉衡先生立时皱起了眉头。见对面的顾掬文却高兴的跳了起来,“我大哥来。我大哥来了。我大哥也知道我到这里来玩了啊,……我要去见我大哥……” 他蹦跳着就往外走。“站住。你不准出去。” “为什么,云爷爷?” 玉衡先生却没有回答顾掬文,立时吩咐长随道:“立时吩咐下去,谁也不允出去。不许开门。就让他哭,……让他哭个够……我倒要看看他能哭到什么时候?……哼……” 是那个眉间隐着血煞的小子吗?他才不相信那样少年老成,眉隐山河的小子这样如一平常小儿般哭闹会没有目的。这小子一定有很目的……一定是除了想见弟弟,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是想见他?是啦,他一个乡野小子,除非他主动约见,……可是见他做什么?想拜入他门下?……不对,这小子不是自吹已拜在赖公门下了?那他倒底想做什么?玉衡先生心中如猫爪在挠,很想知道,怎么办?……在大齐想在他面前讨好卖乖的人多如繁星。无非是想得他一两句指点,想拜入他的门下……但这样想通过大哭忍起他兴趣的,倒是几十年来头一回了。想见他,……他偏不见那小子……哼,让他哭个够好了……嗯……所以有时候,其实老人和小孩子是一样的。爱堵气。 和步拂花的男生女相不同,顾掬尘则是女生男相。 她的长相英武大气,是以就连精通易学的玉衡先生也没有看出顾掬尘的女儿身份。当然玉衡先生丝毫没觉得他一个堂堂殿阁大学士与一个十岁乡野顽童较劲,是不是有失身份。 玉衡先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就看到撅着嘴,斜着眼看他的顾掬文,想起刚才这小子质问他的话,玉衡先生板起眼训道:“因为你对我撒了谎。君子养心,莫善于诚。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而水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你需知,人无信而不立。……罚你三天不能见你大哥!……来人将他带下去。”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小厮将愣在那里就要大叫的顾掬文拖走了。 外面的哭声还在持续传来,玉衡先生也觉得脑仁开始疼了。 他吩咐下去,“走,去看看。” 长长的廊道上,各院的主奴仆小厮受各自主子的指派都跑了出来,看外面的哭闹倒底是怎么回事? “下去,聚在这里算什么!”玉衡先生怒。 一个锦衣玉面的八九岁小童朝着他扑了过来,“爷爷,外面那个小子哭得好烦。我背书都背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让人赶走他?” “小六,你需知,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爷爷,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不该浮躁了,孙儿不该不静心读书,孙儿不该被外物所扰。” “好,知道错了就下去,下午将我刚才所说的抄写十遍!” “爷爷——就是那个小子的哭闹声,害得我绣花时手抖了,让针扎了一下,出了好多的血。爷爷你看。爷爷,一定让人打那个小子一顿……”小姑娘看着玉衡先生擒着眼泪告状道。 “是呀。跑到咱大门口哭闹,真是反了天啊。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又跑过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小姑娘。 “小九,小十二,爷爷常跟你们说,女孩子需娴静温雅,道德经有云,……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你们两个回去抄《女诫》十遍!” “好了,都下去。此事任何人都不得再多说一句。”玉衡先生板起脸。刚跑到他跟前告状的姐弟三人互相看了看,不情不愿的走了。 哭累了的顾掬尘有些骑马难下了。她以为哭一会,就会有人来带她见云家主事之人的。当然,她也想到,那些云家主子会有人想要责罚她。不过,嘿嘿,她是不怕的,她旁边还站着昭明大师。他可是圣僧的唯一徒弟。圣僧了空是皇上都忌惮的人,这云家的人应该没理由不忌惮圣僧的徒弟啊。扯虎皮向来是顾掬尘擅长做的。她可是借着赖公的虎皮,做了不少事了。现在借一借圣僧这张更大的虎皮,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6章 诊费抵束修 朱漆大门轰然打开。这张平日里只开侧门的的大门,居然为了一个大哭大闹的泼赖小子打开了。刚开始听到他们老爷这样吩咐的小厮还愣了好一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应该马上让他们冲出去,将那小子打上一顿?怎么还要打开大门迎接他,难道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以后有更多的人增相效仿吗?跟着过来的小厮们也差不多有同样的疑惑。直到玉衡先生说了两遍后,才猛地醒快悟过来。打开了大门。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长身玉立,俊美无双的青袍僧人站在那一脸泪痕的小子边上,哦,原来是在迎接圣僧高徒啊。这就难怪了要开大门了。 看到居然开的是正大门,顾掬尘也有些诧异。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做到了真正的收放自如。步拂花松了一口气,饶是他暗念佛门静心经,也还是被顾掬尘那绕梁三日的哭声哭得脑瓜仁疼。小孩子确实是不好哄啊。自此步拂花便留下了对无辜小孩子的坏印象。 顾掬尘站了起身,看到从大门走出来的青袍老人,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要向老人行礼。一块帕子伸了出来,帮她擦去了脸上涕泪纵横的脏污。 玉衡先生看到这一幕,恒定无波的眼眸也闪动了一下。这圣僧的唯一高徒,对这个小子恁地亲厚了。 顾掬尘被步拂花擦脸都擦习惯了,没觉有什么不对劲,她弯腰拱手,向玉衡先生行了一礼,站起身平静道:“参见玉衡先生,小子冒眜造访,只因我家顽皮小弟在贵俯逗留,却没有经过我父母同意。受母亲所托,小子特意过来探看一下,还请先生允许。” 一旁的步拂花见到居然是云家族长玉衡先生亲自出来,忙合什行了佛礼。玉衡先生忙回了礼,却也没忘记一旁的顾掬尘,瞪了她好几眼。 “冒昧?打扰?小子,你也知道是打扰?你弟弟乃是我那桃山四弟子带过来的。据他们所说已让你弟弟留有书信给你的父母。你为何还要跑到本俯门前大哭大闹。” 顾掬尘滞了滞。她能说她不大哭大闹她进不来这云家大门啊,他老人家也不会出来见她呀。她大眼一眨,对着前面蓦地就喊了一声,“桃山老大,将我弟弟还给我……” 出来的众人不约而同将后看去。桃山四老也奇怪了。他们都藏得这般隐蔽了。是怎么被那小子看到的?趁着众人转头之际。顾掬尘足尖一点,一个闪身就来到了玉衡先生眼前,一下子就拽着他的衣袖不撒手了。众人向后看去时,果然看到了几个花白脑袋排排低头站在假山前。顾掬尘看到她,咦,没想到她随口胡说的,也成了真的了。 玉衡先生也愣了一下,瞪了四人一眼,“回去写一百篇大字过来。”桃山四老苦着四张老脸,低头走叫苦不迭地走开了。 处罚完桃山四老,玉衡先生转头才发觉衣袖一沉,他急急转头,就看到一张讨好的嘻嘻笑脸,“云爷爷,我就是来见见我弟弟。我娘十分惦记着,……您也知道您俯上规矩大,没有拜贴,我也进不来。……小子只是怕小子娘担心,不一着急就急哭了,您可能不知道小子娘身体不太好,……是以,小子……小子不是故意的……就怕他在您的俯上吵着您老人家。” “吵?还会有人比你更吵吗。你弟弟则才当着我的面就撒谎,我罚他三天不许见你了。” “……哦。哈,居然当着您的面撒谎,确实该罚。”臭小子,撒谎也不看清楚人。这么古板的老东西,就算是要撒谎,也不能让他发觉了。技术不过硬呀,“……不过。您是罚他不见我……又不是罚我不见他呀。没事,我去见他,不算违背您的处罚,我也就跟他说几句话……呵呵……” 玉衡先生差点没让顾掬尘的无耻狡辩气死,板着脸、瞪着眼道:“还不放开我。”他又看了看步拂花,“大师,这臭小子是你带来了,大师也该管管,怎么任他在本俯门前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打扰云檀越了。我这弟弟性子跳脱活泼了些,还请云擅越见谅。” 弟弟?对这个称呼,不但玉衡先生觉得奇怪,连顾掬尘眼睛都蓦地睁大了。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大哥了?就那个鲁尧大哥她都快被愁死了。再来一个,她要还是不要?这是个问题?……不过,他是圣僧的高徒,好象认了他当大哥,她也不吃亏呀。顾掬尘十分精明的想,市侩气满满。 “大师的弟弟?” “义弟?” “原来是大师的结义兄弟。”他看着左邻右舍探出来的脑袋。 玉衡先生只得道:“有什么事进去再说。”院内古径通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路边菊花绽放、芙蓉争妍。远处有清雅的桂花香传来。秋海棠迎花摇摆。 一行人缓缓走进了廊道。顾掬尘还是拽着玉衡先生的袖子不放。不但没放,另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她就这样侧着身子走,也不怕不好走路。玉衡先生淡淡撇了他一眼,骂道:“你这泼猴,干什么还不放开我袖子。你就不怕摔着了。” “啊,嘿嘿。那个不是怕一放开了,您老人家又要叫人揍我吗?” “哦,你也知道你做的事该让人揍——” “嘿嘿,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不是就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嘛。嗯,好象第三条没有……呵呵……” 后面跟随的几名小厮皆脸色古怪。虽说小孩子是喜欢哭闹,可是这事,不是别人说的吗?有小孩子自己这样说自己的吗? “云爷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俯上哭了。我今天可真哭累了。您怎么才出来啊……以后,小子我天天到您书房来见您,好不好?” “什么,天天?天天到我书房来哭?……” “不不不,小子是想拜您当先生呀。嘿嘿……云爷爷,你还不知道!我不但哭功天下无双。我的聪明也是天下无双的……呃,您别瞪我,小子这个真没骗您,你收下我……然后小子下个月就考个童生回来。然后明年我考个秀才……再然后我就考解元,然后我再考会元,然后我再……” “得得得,你可别然后,然后,再然后啊。然后,老夫叫人来揍你一顿你信不信……小子,你这瘶蛤蟆的嘴,打得好大的呵欠啊……老夫可还没答应你臭小子……” 顾掬尘眼珠转了转,“云爷爷,您低头……我跟你说件事,我说了,您就一定会答应小子了?” 看着神神秘秘冲他眨眼睛的顾掬尘,玉衡先生板着脸,难道老夫听了真的会答应他,他听了也不答应……呃,他就这样做好了。想好了对策,玉衡先生弯下了腰。然后顾掬尘双手拢耳,在玉衡先生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就只见刚才还板着一张脸的玉衡先生的脸蓦地青一阵红一阵。最后,他点了点头,“到老夫书房来。等你过了老夫的考较再说。哼……还不放开老夫的袖子……” “嘿嘿,我这就放开。嘿嘿,先生,您走这么快做什么?您等等我……” 步拂花也脸色古怪。虽然顾掬尘拢着手,声音很低,但架不住他有功夫在身,听力比常人好很多啊。 顾掬尘刚才低声说的是,“云爷爷,我刚才给您把了脉。您是不是每次更衣时,那里都疼……我可以帮您治一治?……那个您不要怕。这一次绝对不用动菜刀……您看您就收下我。那个……小子就不收您诊金了,所以您也不能向我收束修,呵呵……小子这不算过份,是?小子保证一会就给您施针,下午你就感到成效。……您这个病,大约每个月施三四回针,连续半年就能彻底根除了……嘿嘿……云爷爷如果不相信小子我的医术。也可以等半个月之后再说,那时候,迟书生的手大约就能拿起筷子了……那时候学生再给您施针也可……” 原来端方古板的玉衡先生也有隐疾啊。看着一副学子求学拜师的情景,硬生生被顾掬尘弄成眼前这样一副互惠互利做交易的画面,步拂花真是无语了。 他跟在顾掬尘随着玉衡先生来到了玉衡先生的书房。看着了空大师的高徒也跟了进来,玉衡先生皱了皱眉,“大师可否到隔壁的耳房休息。” 步拂花看向顾掬尘,“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玉衡先生瞪眼,他难道还会吃人吗?这大师可真是? 步拂花的脚步刚走进隔壁,就听到隔壁书房传来了杀猪似的惨嗥声。 “让你这臭小子在本俯门前哭。”一支毛笔冲着顾掬尘砸了下来。 “让你小子诊费抵束修!”一本厚厚的书砸了下来。 “让你抵束修!”又一本书砸了下来。 “让你诊费抵老夫的束修?”玉衡先生好象对这个特别的怨念。都连说了三遍。这句话真的这么遭人恨吗?顾掬尘真的没觉得。这明明很正常呀。 他给诊金,然后她再给束修,反正都是钱,给来给去多麻烦,两相相抵,都不用给了,这不是妥妥的简单吗?干什么气成这样?看着脸色铁青的玉衡先生,顾掬尘还是忍住了问出口的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7章 先生啊先生 步拂花被顾掬尘的惨嗥吓得立时施展了佛门的梯云纵,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又回到了书房门口。然后他就看到,一个老人家,一个小孩子正围着黄梨木大书案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看着那扔得满天飞的书房器物,可却没有一样能砸中顾掬尘的,步拂花凤眸眨了眨,站在了门边没有动。 “先生啊先生,您还是别砸了。那只碧玉青花茶盏看样子很贵,一定值很多银子啊。”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扔下手中的东西的玉衡先生一下就甩出了手中的杯子。 顾掬尘一个跳跃,伸手接住,“先生啊先生。您老可看好了,这茶盏要不是我接住了,它就碎了。所以这杯子是我的了。嘿嘿……您一会可不能说我是偷拿了您的茶盏。”说完,她毫不犹豫揣怀里了。 “你这个油滑不要脸的小子,你还敢揣走老夫的杯子。” 呼啸风声后,一只紫色茶盏扔了过来。“嘭”的一声,茶壶落地。 玉衡先生愣了一下,拿起案上的一卷书册就砸了过来,他气愤道:“刚才的茶壶你小子怎么不接着?” “啊,先生啊先生,原来那是茶壶啊。我还以为是您的夜壶呢?您怎么不早说,您说了,我肯定帮您接住呀……还有那只茶壶,也有点像夜壶……” “你……你你……”玉衡先生气得须子都颤抖了起来,“你寒碜老夫是不是,你小子见过有谁将夜壶摆上桌子上?……那你倒是说说看,刚才那卷书你为什么不帮老夫接住?你还想做读书人,怎么不知道爱惜书册。”爱惜书册他老人家还用书册砸人呀。这可真是只允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先生啊先生,那书倒地上它也摔不坏,我接它干嘛。”顾掬尘一副老头子你好笨,我懒得搭理你的神情。 玉衡先生这回气得不但胡子抖,连全身都在抖,“好好好,你给老夫滚,滚,滚出去……” 一只砚台砸了下来,其面甚至还有没用完的墨汁在。顾掬尘一个旋身,轻轻托住,然后又轻轻放到了书案边。她一脸的笑眯眯。 “怎么这个不揣怀里了?”玉衡先生冷笑道。 “啊,先生啊先生,您老可真好。将这砚台赏给我了。这可是古砚。多谢您老?”玉衡先生瞪眼,想再拿一样东西砸这小子,可满桌空空只剩那只揖鱼大师的绝品紫砂壶了,其他的东西都在地上了。 “小子,老夫是问你怎么不揣怀里了?老夫说赏你了吗?” “先生啊先生,我又不傻。那里面不是还有墨汁。揣怀里它太脏啊。你老让我将砚揣怀里,不就是将砚台给我了吗?这‘揣’和‘给’好象也没太多区别,是不是?”顾掬尘还是一脸的气定神闲。象是丝毫没注意到玉衡先生已经频临暴走的边缘了。 玉衡先生追得有点累了,关键是顾掬尘实在跑得太快了。他根本追不上。他扶着书案站定。顾掬尘十分的有眼色,立时将另一边厚重的大师椅搬了过来,“先生,您坐?” 玉衡先生铁青着一张脸瞪着顾掬尘,然后缓缓坐下。顾掬尘赶紧在对面的笔直站好。 书房内一时安静。 窗外葱茏花木,随着夕阳的投射,影影绰绰在半开的窗棱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阴影。 有两个长随立时走了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又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连出去前,两个长随都看了顾掬尘一眼,眼中居然是满满的钦佩。顾掬尘眨了眨眼,佩服她什么?佩服她能惹大名鼎鼎的玉衡先生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佩服她能让玉衡先生有砸东西的冲动……哎……如果是这样,那还是不要佩服她好了。 “你真的想拜我为师?”玉衡先生神色平静,面无表情问道。 “当然。”顾掬尘双眸明亮,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嘻皮笑意。眸冷神明如一位成人般坚毅。这种坚定让玉衡先生对接下来的考较期待起来。 “据老夫所知,你已拜赖公为师。” “赖公乃是我医学之师,玉衡先生将是我学业之师!两者虽皆是师傅,但术业有专攻,师傅自然也会不同。” “凡司其身,必慎五本:一曰柔以仁,二曰诚以信,三曰富而贵勿敢以骄人,四曰恭以敬,五曰,宽以静。这五条你可能做到。”玉衡先生问。 “友人者,非敬人也,自敬也。贵人者,非贵人也,自贵也。小子加勉之。”顾掬尘答。 “哼,老夫看你这小子油滑至极,一条也没做到。哼……是何人为你起蒙?” “我母亲。” “哦,你母亲竟通四书五经。” “不通。是母亲教我识了几个字。……我们镇上有书铺,小子手脚灵便。便会偷一些回家来看……” 她话还没说完,玉衡先生三声“滚滚滚——”大喝出声。 “先生啊先生,都说了连别生气。小子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滚,老夫再也不与你这窃书之人共处一室!” “先生啊先生,您消消气。窃书者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不能算偷……君子固穷……” “你小子又在狡辩,君子,你也能算得君子……”玉衡先生又气得胡子抖了抖。 顾掬尘见火候差不多了,连忙跑近眼前,给玉衡先生啪背。手下突然如蝶般迅速点中几外穴道,然后一手略一用力,啪的一声拍了后背一下。 玉衡先生突然身子一弯,”噗“的吐出一大口瘀血出来。 “嗖嗖嗖”,书房中突然现出六个黑色的身影。 步拂花立时出现在顾掬尘的身旁。书房中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玉衡先生吐出那口血,突然觉得连日来胸口的堵闷不畅散了开去,立时全身都松泛开来。又有小厮进来清扫了地上的瘀血。 玉衡先生转身看着仍然还是一脸笑嘻嘻的顾掬尘,“小子,你是故意气我的?” “故意?”顾掬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子倒是有这个打算,可惜,小子还没打算故意气您,您就生起气来了。” 玉衡先生定定看着顾掬尘,“呃,你还是不要故意再气我了。你这不故意气老夫都气成这样,你这要不故意一气,老夫怕是没命站在这里了。……你怎么知道我胸口有瘀血?” “号脉呀——您不是知道吗?我抓着您手腕不放呀?要不然您以为我干嘛抓着你一个老头的手不放,您的手腕又不像小姑娘的,皓腕如雪,手软,皮肤滑,又嫩……” “你——”玉衡先生左右一找,终于还是拿起那个象夜壶的茶壶,向着顾掬尘当头就要砸下。 “先生啊先生,这个茶壶我真的不喜欢,您再砸,我可真的不接了呀。砸碎了您老可别心疼。先生啊先生,我看您还是换个茶壶喝茶。这个长得真的太像夜壶了,看着不犯咯人吗?,您老说是不是?” 又让顾掬尘惹生气玉衡先生瞪着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是不是又在讨打。这茶壶乃是揖鱼大师制作的绝品。这盏钓春来的茶壶怎么就象夜壶了。” “好好好,反正是您老用。您说不像就不像好了。”顾掬尘十分好说话的摆了摆手。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她还得抽点时间去看看顾掬文,然后再给顾垩氏写回信呀。天色不早,还是早点做事要紧,可不能再这位这么爱生气的先生生气了。 “先生啊先生,你还要不要考较我?如果不用考较了,那我是不是通过考较了。那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来您老人家的俯上的听您授课了?” “小子,那你可知我的胸腔里怎么会有瘀血?” “这个,看您的脉象,这瘀血在您体内大概有十来天了。应是是十天前,您老摔了一跤,正好伤到了胸口处,这瘀血是外力挤压所致。” 十几天前,他起床时确实硌到了桌案边。当时也觉得没什么,就没有太在意。可是每天都有俯里的大夫给他在请平安脉,那些都是宫里有名的御医,他们却没有一人诊断出来。只道他是肝气郁结所致的胸口堵闷,要不是他自己真的咳出了这么一大团的瘀血,他也只道自己是担心老母亲的病,才致胸口堵闷的。他本来是不信一个十来的孩子医术竟会比几十岁的老太医医术要高。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迫使她不得不信。他的隐疾,几位老大夫也在给他冶疗了。连陈太医的药他也喝了不少,没见丝毫好转。难道他的病,这油滑小子就是他的希望? 见玉衡先生象看珍稀大熊猫的眼光看着她,顾掬尘立刻板起脸,抬头挺胸,大声道:“先生啊先生,那夜您不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了?我是神医啊……神医者不神怎配称什么神医?您老说是不是?小子从来不说大话的……” “哼……小子,你的脸呢?它在哪里?” “嘿嘿,脸啊,先生啊先生,一不小心,让小的吹跑了——” “咳咳……明天带你的银针过来,为我针炙……” “退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8章 先生玉衡 “好,我退下。不过,先生啊先生,你问这话一听就是外行啊。银针我是随时带在身上的。这可是小子吃饭救人命的家伙。当然要随身带着。” “小子,你再啊啊叫先生。老夫就揍你满头包。……”玉衡先生咬牙切齿,“那是叫人该有的声音吗?那是乌鸦叫……哼!” 顾掬尘抚额,“非主流呀。先生啊不,先生……” 玉衡先生黑线。好好的叫先生不就行了。怎么他又成了“不先生“ 看玉衡先生又有暴怒的趋势,顾掬尘抬脚就往外走。刚走两步蓦地一个急停,一个转身,就又跑了回来。 刚坐下来,准备打开书册看书的玉衡先生只觉有阴影又挡住了看书的光线了,抬头惊道,“咦,怎么还不走?” 见到刚才还一副嘻皮笑脸的丫头此时却神色郑重,玉衡先生更诧异了。只见顾掬尘突然躬身朝玉衡先生行了一礼,然后跪下“咚咚咚”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弟子姓顾名掬尘,祖籍鄂州连天镇人。弟子给先生磕头了。” 顾掬尘知道,以玉衡先生在大齐的地位,还能费神骂她这个老百姓两句,在她大哭大闹云俯别庄后,也没有将她一顿棍棒打出来,那这决不会只看了圣僧的面子,那是对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没想到月神节之夜,居然有如此收获,真是意想不到啊。竟然玉衡先生对她起了兴趣,她干嘛不顺势拜入玉衡先生门下。呵呵……顾掬尘在心中得意地笑。 玉衡先生看着这小子居然就势要拜入他门下。深幽如潭的眼睛眯了眯,挑眉看着磕完头,却未站起身的顾掬尘,这小子此时正仰起的脸又是一副皮赖样,哼,就知道这小子正经不过半炷香。 玉衡先生咳了咳,“嗯,……竟然我的束修都充了你的诊费,那你这个弟子老夫也只得收下了。……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可知此句何义?” “小子猜猜看,”顾掬尘翻着眼睛,挠着头。 玉衡先生额角青筋又开始一抽一抽的跳。 “啊,小子猜到了,是不是懂得学习的人不如喜爱学习的人,喜爱学习的人比不上以学习为乐趣的人。呵呵,先生,小子猜得可对?” “哼,你竟知其义,就该以此为鉴。孔夫子当年教导子路时所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可你看看你,明明知道,却佯做不知,是何故?” “先生太严肃了。笑一笑十年少,小子还是小孩子,不可太过于严肃了。这样容易长皱纹,长了皱纹就成了小老头。成了小老头,小子以后怎么娶媳妇呀——”顾掬尘答得很是顺溜。 “哼,小毛孩子倒是想得长远。滚——” “好的。先生,弟子马上滚,咱滚……说滚咱就滚,路见不平一声吼啊,风风火火出书房哟——”顾掬尘扯着嗓门,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出了书房门。 “胡闹——”玉衡先生指着顾掬尘恨声道。 步拂花负手站在书房外的走廊上。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听着书房的动静。有时不时路过办事的奴婢们,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这个美得比院中芙蓉花更迷人俊和尚,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了。慢慢的,这时不时路守的奴婢就越来越多了。步拂花蹙起了眉头,眼神冰冷的扫过一排排假装在做事的奴婢们。众奴婢只觉身上一寒,心里发冷。错了错了,这哪里有芙蓉花迷人,这明明是夺人命的煞神呀。众婢再也不敢造次,轰然散开了。 步拂花却看着人散开后,神色刚刚平和,却见又一个小厮走了过来。他皱紧眉头,那小厮好象也被他的黑脸吓了,但还是小心地走近前来,“小的主子让小的来告诉昭明大师一声,被桃山老大人带回来的小孩现在后厢房西次间写大字。” 步拂花合什,“阿弥陀佛,多谢你家主子了。”那小厮忙退下去了。 风吹花草动,夕阳徐徐下沉。 一会儿,顾掬尘走了出来。她居然是唱着歌从玉衡先生书房中出来,步拂花转身,看着一副皮猴子样的阿尘,他摇头轻笑,忍不住抚了抚顾掬尘的头顶,“胡闹!哎,阿尘,你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些许,那可是玉衡先生。刚才玉衡先生的长随已告诉了我你弟弟在哪里,走,我带你去……” “玉衡先生也是先生啊。也不能阻止小孩子胡闹啊。小孩子不胡闹,还算什么小孩子?呵呵,……昭明大师,我说是不是?昭明大师,你小时候,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吗?” “没有。”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啊。他是庶子,父亲本就不喜。母亲心情郁郁。他向何人胡闹去? 步拂花看着胡闹了一通后,阿尘居然就成了玉衡先生的弟子,饶是听了全场,他也弄不明白阿尘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时候,做玉衡先生的弟子这么简单了? 大齐的玉衡先生可是这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他差不多已被天下的读书人奉为神明了,这样的人却就这样轻描淡写收了一个平民百姓的孩子当弟子,这又是为什么? 虽说天下人都称他为玉衡先生,但其实玉衡先生的亲传的弟子并不多。 这人和人真的是比不得。 看阿尘胡乱出招,就这样做成了很多人梦寐以求都能难做成的事。好象是如此简单,形同儿戏似的。 他当年呢? 他当年还只是想拜入玉衡先生弟子潘樊门下时,就那样难了。当年舅舅托了人,找了关系。还特意办了几场文会,将他是神童之名传了出去。这样之后舅舅又备了厚礼,三顾茅芦之后才求得潘樊答应见了他。见面之后,更是考较了他二个多时辰,这才勉为其难收下了他当弟子。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可是看着旁边这个眉若剑刃,鼻若悬胆,眼若秋水的小子,如此轻而易举就成了他先生的先生的弟子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步拂花笑得宠溺。他伸手抚了抚顾掬尘的发顶,“我观阿尘似不象原先那般老成了,终是多了些儿童的活泼了。” 顾掬尘有些不自在,毕竟她也是算是几十岁的人,这样以孩童的思维行事也是头一次,刚开始她也是有些抹不开的。不过想想,她本来就是孩子呀,也就没多么多的心理负担了。君不见桃山四老四人加起来的年龄都二百多岁的人,还不照样与孩子们胡闹。 “昭明大师,其实少年老成并不是夸孩子的话。是那孩子的悲哀呀。人最好就是活成当时最好的样子。倘若童年的时候就把老人的事情做了,那他的童年该是何等寂寞啊。” “寂寞啊……是……是寂寞……”他就是寂寞的。童年时,在舅舅家,看着表哥,表弟他们一起在外面玩的那么开心。他也是羡慕的。 他们两人缓缓走在长长的廊道边,时不时有跑来跑去办差事的小厮,奴婢,会偷偷停下来一会,看他们一眼。 “对了,昭明大师,你说我先生说,拿我的诊金抵他的束修,他干什么那么生气?” 步拂花挑高了一边的眉,唇边擒着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你真不知道?” “是,不知道。难道我应该知道?他根本没必要那么生气好不好……要知道我的诊费可是很贵的。他应该高兴才是啊。毕竟,我听说镇上的陈先生的束修也就是每月三十斤的粟米而已。我的诊费是一座庄子,这得买多少斤粟米啊。” 这时偶尔有奴才听到顾掬尘的这句话,不可置信看着顾掬尘,一别见了鬼的神情,掬尘摸了摸鼻子,“哎,你瞪我干。虽说你们的玉衡先生比那镇上的陈先生的束修要贵一些,……但也不会贵太多。”她的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对面的奴才撇撇嘴,刚想开口讥讽两句,就看到了旁边步拂花看着他的冰冷眼神,只得忍着鄙夷走开了。 “呃,确实不贵,不贵……哈哈哈……”用眼神赶走了小厮,步拂花自己却大笑起来。他长得太美,这样真心愉悦大笑起来,恰如百花盛开,皎皎如月亮,清清如莲雅,直美得夺人心神。 看着廊道边那几个看傻了的呆头鹅,顾掬尘突然幽幽长叹道:“哎,一个男人长得美成这样这是浪费了,要是我长成这样就好了……” 步拂花笑声一收,淡淡看着顾掬尘道:“为何长在我脸色上就是浪费,长在你脸上就不是?” 顾掬尘话一出口,就知道这话有毛病啊。这不是明说自己不是男人吗? “……那个,口误,昭明大师,你还没告诉我,为啥诊费不能抵束修呀。” “你啊。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呃,原来如此……原来还是读书人的清高呀。”一转眸间,她看到四个熟悉的脑袋在那里探头探脑,左看右看,形如做贼。 “桃山老大,你们鬼鬼崇崇在做什么?带我去见我弟弟,如何?” “好,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 “哦,我弟弟在做什么?” “那小娃娃在帮我们写大字。” 顾掬尘怒,“呃。为什么要我弟弟帮你们写大字。” “因为他更捉迷藏输了。” “就这样?”顾掬尘不信。什么时候顾掬文这么老实了。 “呃……那小娃娃还说,让我们四个出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要是玉衡先生要找人揍你,让我们帮着求求情。”嗯,这还差不多。 “小子,你可将咱们四个害苦了。”桃山老大瞪着顾掬尘。 “怎么啦?”顾掬尘呆。 “臭小子,就是因为你在大门外哭,我们才出来看,因为出来看,所以被师傅罚抄一百遍大字。” “你说这事是不是怪你——”抱着金狐狸桃山老二鼓着腮帮子也瞪着顾掬尘。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9章 蚂蚁搬家 顾掬尘在心中默默腹诽,谁要跟你们四位讲道理,怕是要讲一辈子也讲不完了。 顾掬尘眼珠一转,笑道:“嘿,我一会教你们一个如何迅速写出一百篇大字的方法,怎么样?” “……哈哈哈……真的,小子,你可别骗我们。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嘿嘿……走,小娃娃就在那个房间里。” 四人听到有办法偷懒少写大字,蹦跳欢呼如孩童般欢叫起来……呃……这是被玉衡先生罚出心理障碍了? 秋风吹,花草香,夕阳斜。 顾掬尘走进了西厢房的西侧房里。 房间很大,桌椅床凳俱全。紫檀木书案上,堆着一沓沓的雪白宣纸。另一边还有几张宣纸胡乱放在一边。雪白的?说好的伏桌写大字的小娃娃却没见踪影。 “咦,小娃娃哪里去了?”老二跑到那沓书案前,“啊,这骗人的小娃娃,说好帮我写十篇大字了。才写了半篇。” “哼,你还有半篇……我的呢。我的就写了三个大字……小娃娃骗我,怎么就写了三个大字。” “你们那上面至少有字。我的上面是什么?你们看,居然画了一幅画。呃,这画的是什么?这是我吗?哎哟,这小娃娃怎么将我画成了一只土狗?” “不对,应该是只老虎?哟,这下面是什么?是蚂蚁,哎哟,怎么让蚂蚁爬进来……” “这小娃亏我还拿了几块芙蓉糕吃。居然还一边画一边吃糕点。哎哟,这么多的蚂蚁……可他居然一个字也不给俺写。不写字,画幅画也好了。老三的小土狗画得挺好看的。……” “老二,你说什么,老大明明说象老虎的……” “什么老虎,就你长得也不象老虎,……” “我长得不像,难道你像……” “……” 顾掬尘没有理桃山四老的吵闹,她忙着找着顾掬文。四人找了个遍,哪里有她弟弟的身影。 微风吹,刮得大开的窗户上咯吱咯吱向。顾掬尘抬头,在斜阳余辉下,窗台上那个浅浅的黄色小的脚印映入了她的眼眸中。 臭小子,跳窗户前,要记得把鞋底弄干净呀。 顾掬尘一掌撑在窗棱上,轻轻一跃就跳了下去。后院是一个不小的庭院,与前院百花争研不同,后院只种了一些常绿的树木。顾掬尘低头看着那一溜小脚印痕迹走。顺手还摘下一只金灿灿的桔子,“嗯,味道不错。” 片刻之后,她就看到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的顾掬文。他正蹲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顾掬尘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嗨,小帅哥,请问地上长出花来了?” “啊——”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地面的顾掬文吓得跳了起来。 “咦,大哥……大哥,你吓我……哎哟,吓死宝宝了。” 顾掬文伸出手,狠命将他的总角头弄得乱乱的,“摸摸毛,吓不着。小子,这地上到底有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大哥让你随时保持警惕之心了。丢爪哇国去了……何况还是这么个不熟悉的环境?” “嘿嘿,大哥。我这不是忘了吗?大哥……你来看……这些蚂蚁真的好有趣。”原来是在看蚂蚁啊。呃,她好易也玩过蚂蚁……蚂蚁,蚂蚁,童年的玩伴呀…… “比起有趣,我觉它们更加有用。呃,泡酒很好。蚁酸可以入药,……” “大哥,不是呀。原来你么小的蚂蚁还这么好玩……这些蚂蚁居然还懂兵法。” “哦。”顾掬尘瞪眼,“它还懂兵法,这是要成精的节凑?我来看看……”她向地上一溜的蚂蚁看去。原来是蚂蚁在搬家呀。它一只只搬着米粒,碎糕点渣之类的家当,正在忙忙碌碌。 “你看,大哥。我刚才特意到了点水放到这里。哈哈,他们居然知道抱成团,将那些饭店,糕点碎屑,碎肉渣放到里面,然后这些蚂蚁就抱成团,开始顺着水飘过去了……这是丢卒保车之策呀。” 顾掬尘淡笑道:“……万物自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虫有虫道,鼠有鼠道……” “……大哥,你先不要说话。再听我说啊。”顾掬尘蹦达更欢了,“后来,我将它们好不容易抢的食物又用棍子放到一起,还用一个小树叶压着,大哥,你猜,这一回它们会怎么办?啊呀……大哥,你猜猜猜” 最讨厌这猜猜猜的游戏了,“我猜不着,然后呢?”顾掬尘只得配合问。 “然后我发现我的手居然有十几处疼……啊,原来那些蚂蚁还知道兵分两道,一路渡江,一路杀向了我。哈哈,真是好聪明的蚂蚁。它们居然知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顾掬尘看着被蚂蚁咬了还兴奋跳着的弟弟,很是无语,这熊孩子的脑回路真是让人不可捉摸,“我看看,蚂蚁咬哪里了。小文,有些蚂蚁有毒,咬完手上会长包的。” “没事。没事,大哥。我抹了连翘叶的汁液了。”顾掬文摆手。 顾掬尘不理他,抓起它的手。看到他的手上只有几个浅浅的小包,上面确实有淡黄色的汁液水。顾掬尘闻了闻,还不错,没有弄错,是连翘叶没错。 “走。你也玩够了。还是让大哥送你回葳蕤庄。” 顾掬文点头道:“我今天与回去。但明天还要过来……云爷爷说他可以教我读书习字。大哥,你这一阵子要到了空寺听经,也没时间教我。叶策哥哥,他们识得字还没我多,没法教我。” 顾掬文仰着小脸,眨着大眼,左右看了看,凑近顾掬尘低低道:“听桃花爷爷说,云爷爷很有学问。比镇上的陈先生还有学问。而且……嘿嘿,我问过他了。他说不收我的束修。大哥,是不是很划算?又不收钱,还可以在这里与桃花爷爷一起吃饭,不用给饭钱。” 顾掬尘“啪”的打了顾掬文一下,然后看了摸着头,不解看着他的顾掬文,不禁扶额长叹,“小文啊,男子汉要有气度,你这副小家子气可怎么是好?”哎,这小子大约是在当流民的一年多,给饿怕了,留下了后遗症,“小文啊,咱现在有钱了。咱不能这么贪小便宜,……太丢人了,要知道贪便宜吃大亏……” 顾掬文丝毫不以为意,洋洋得意道:“不会,大哥,你放心。我问过了。这位云爷爷是真的,不是骗子。他不会反悔回头再朝我收钱的。” “……”好。能得玉衡先生启蒙,是比跟她混强。 她拉着顾掬文的手就要走。 没想到顾掬文却道:“等等。好歹这些蚂蚁陪了玩了一场。我将它们的食物还给它们。”顾掬尘一听这样说,再次向地上的蚂蚁看去。就见顾掬文将一小堆用干树叶遮住的饭粒,糕点碎屑、和碎肉扒拉过去。 本来漫不经心看着这一切的顾掬尘,眼睛扫过那些碎肉时,眼睛忽然一凝。这是什么?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掬尘随手折下两支树枝,夹起地上的一点碎肉,举起来对着渐沉的夕阳眯起了眼睛。没错,她没有看错,这是紫河车?而且这紫河车还很新鲜,这是还没足月孩子的紫河车。难道是这内宅内有何人流产了。顾掬尘也不以为意,这种事在哪一个深宅大院都很平常。 “大哥,你怎么逗蚂蚁呀。你把那肉还给蚂蚁们……它们好不容易才搬过来的。你看,那棵树下那个洞就是它们要搬去的家了。” “……”顾掬尘翻了个白眼,“好。”轻轻将这点紫河车的碎肉放入那蚂蚁窝里。 有个熟悉的青色身影轻轻停在了她的身旁,“那是什么?”声音清雅淳厚。 顾掬尘抬头,看着步拂花淡淡道:“是还未足月之妇人的紫河车。”“……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车?”正在安排那堆蚂蚁食物顾掬文听到两人的低声交谈,仰着小脸问道。 “你听错了。”顾掬尘面不改色的骗小孩子。 落日余辉下,有一行人袅袅而朝他们行来。顾掬文终于安置好了他那些蚂蚁伙伴,看着对面走来的与他一起玩的四位玩伴也在这一行人中,蹦跳着就跑了过去。 桃山老大平地拔起,一个弹跳,伸手就抱住了扑上来的顾掬文,然后毫不迟疑将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四人起起落落,蹦蹦跳跳却没有离开。呃,他们四位老人家从来都不会没好好走路。他们一会翻几个跟头,一会做几个鬼脸。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那些衣着鲜亮,妆容精致的丫鬟婆子们。 那些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对桃山四老的任何举动,皆视而不见,显得十分的训练有素。顾掬尘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领头的女子是个大约二十几许的妇人。那妇人身材玲珑,皮肤白皙,容貌秀雅,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十七八岁的丫鬟,两位有年纪的壮硕婆子。 那秀雅妇人见了步拂花,眼中迅速闪过了一丝惊艳,随后隐入眸底深处不见。妇人上前朝步拂花行了一礼,“大师,这位顾小神医。我家老爷让妾过来专请几位过去用晚膳。那位顾家小哥,四位老大人会照顾好的。我家老爷交代过四位老大了,顾小神医可以放心。” 桃山老大眼巴巴看着顾掬尘,“小子,你就让小娃娃跟着我们吃饭。” “对呀,我们与师傅一起吃,吃不饱。” “与师傅坐一起我都不敢夹菜。” “食不言,师傅说。” “身要正,师傅说。” “脚并扰,师傅还说。” “吃干净,师傅还说。” “什么细嚼慢咽,什么喝汤要小口,什么不能咀嚼出声了……哎哟……师傅吃饭好多规矩……俺们受不了。小娃娃也受不了,他还是跟着我们好。” “……”顾掬尘无语。 她也好想跟着桃山四老一起走,怎么破?这么多的吃饭规矩她也会受不了的。 “大哥,我跟着桃花爷爷去用晚膳了。一会见呀。”顾掬文笑得灿烂跟顾掬尘打完招呼走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0章 钟鸣鼎食 秀雅妇人说话很是得体风趣,一路上妙语连珠不断。顾掬尘走到她的旁边闻到阵阵异香扑鼻。她发如鸦青,肤如雪白,目含秋水,唇似点绛,确实是个美人,“妾刚才听了这位顾大公子的奇事,大为钦佩,听说顾大公子如今又成了我家老爷的弟子。真是恭喜公子了。” 顾掬尘,“能得先生收下小子做弟子,确实是小子的荣幸,值得道一喜,多谢夫了……” 这位侍妾好象在玉衡先生面前很得宠。她被玉衡先生收为弟子的事也不过就半个时辰之前,这位妇人就知道了,“夫人抬举了。” “当不得顾大公子一声夫人。妾身只是老爷的侍妾罢了。叫妾身姚姨娘就是了。” “哦。姚姨娘客气了。那小子也当不得什么顾大公子……小子只不过一乡野匹夫而已,不是什么大家公子。” “……咯咯,顾大公子倒是有趣。能称老爷的一声先生,自然就是公子。……昨天我可是听闻顾大公子居然用一把菜刀就可以为人接断手。哎哟。这可真是神仙般的手段……贱妾对厨艺很感兴趣。只是没想到妾身惯常用的菜刀居然还可能用来治病……真是闻所未闻……哎,月神节那天出了那等人间惨事,……陈家主母在那夜去了,那陈家小少爷更是伤得严重,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位陈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慈善人,那天本是去做善事的,没想到,老天不开眼,竟让这样的人去了。哪些乱民可真是罪该万死、罪大恶极了……” “嗯,是啊。当时他们被赶来的巡衙兵给杀了。” “是呀。幸亏陈县令的巡衙兵来得及时。要不然也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妇人看向步拂花,眼中俱是感激,“听说大师还特意为那些的亡魂念了枉生经。超渡了亡魂,也省得这些人心有不甘,化为厉鬼,再祸乱世间就不好了。……大师辛苦了。” 步拂花淡然回道:“这本是贫僧应做之事。” 秀雅妇人眼神明亮,对着步拂花露出了一抹极美的笑容,“听说大师随圣僧云游天下。到此地不过月余时间。能得圣僧与大师在乌云镇驻足,真是此镇万民之福止。” 步拂花,“……” “……”顾掬尘看天。这奉承之词也太……呃……好听的呀。这和尚怎么就不好好接着啊。多么好的一顶高帽子,扔了多可惜。 “大师可还要在此镇停留数日?” “此事家师还未有言明。” “圣僧多年不现世间,没想到此次会突然莅临乌云镇,不知可是……” 顾掬尘暗自佩服这位秦姨娘,她怎么能无视对方的神情,找出各种不重样的话题出来,还聊得兴致勃勃。“ 一道穿花拂柳,走过一条条的回郎,跨过一个个的小院。夕阳斜沉,回廊上有婢仆开始挂起一个个照明的红灯笼来。就在顾掬尘绕得有些头昏时,就见迎面走来十几玉冠博带的少年。 顾掬尘一愣神间,就有一个玉面小少年迈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大声质问道:“小子,你是何人?这是钟鸣院,不是你一个乡野小子能来了。” 顾掬尘的注意却全在中间的少年身上,只见那少年清俊的眉眼,一张脸总象时时挂着笑着,一看就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二,……哎哟……,小子也不知为什么要来此?是这位姚姨娘让小子来此处……”顾掬尘将一声二哥生生吞进了喉咙里。她前世的二哥还是这么玉树临风,彬彬有礼呀。在这一群少年书生看她的目光都透着高人一等的傲气。只有她的二哥看她的目光一直平静无波,没有那些自视甚高的傲气。 “姚姨娘?” “六少爷,这是老爷吩咐的。”姚姨娘看向步拂花与顾掬尘,笑道:“妾身只能领你们到这里了。那鼎食院妾身不好再进去了。等下会有人领顾大公子和昭明大师去见老爷的。”说着领着一行人自处忙了。 “我爷爷?哼,我爷爷为什么要带一个山野匹夫来此处?有四位老大人带来的那个猎户小子还不够吗?怎么又有一个,这还有完没完啦——?” 步拂花牵起顾掬尘的手,“走。不要让那位云檀越久等了。”他牵着顾掬尘的手丝毫没有看旁边的一行人一眼,迳直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哎,小子问你话啊——你怎么就走了。哎,你难道也要到鼎食堂用膳。你也配……小子——”云六公子说着就要追过去。 “六少爷,你看——”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 “鲁二,你要我看什么?” “有人来接那小子和大师过去。” “咦,那是云泊,他亲自来迎这个……这小子,倒底是什么身份?看他居然穿了一身的僧袍,又不是小沙弥?穿得不伦不类的。这小子难道是有了不得的身份?” 鲁二不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小子盯着看了好一会。这里这么多少年郎,那小子为何独独注目他一个人?他对那小子的感觉也有些奇怪,总感觉那小子让他无来由觉得很是亲近。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向来记心好,他记得一定没有见过那个小子。 看着眉头皱成了疙塔的云六,鲁二笑道:“急什么,进去问问你爷爷不就知道?” “说得那么简单。弄不好,我又要被罚抄书了。爷爷认识那么多人,也不是每一个都会向我介绍的……爷爷也真是,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今天带来五岁的猎户之子,下午就惹得他大哥在大门口一顿哭闹……真是没见识的愚民。能进我云家的门,多么人求都求不来。那哭闹的小子倒象我们云家拐了他弟弟似的。你说气不气人?……我就那么问爷爷一下,为什么不叫人将他打跑,结果就被罚抄书……哼……现在我看见这些山野村夫就生气……” “我也听到了那小子的哭气了……”一个圆圆胖的十三四岁的少年道。 “对啊。对啊。关鲧,不光你听到了,我影怕是这方圆十里地的人都听到了那哭声……从来没听人能哭出有让人撞墙效果的。那哭声象是有人拿了锯子在我的脑袋里搅一样。哎。云六。你说是不是这里的小孩都是这们哭的吗。天啊。到现在我都感觉耳边还有那烦死人的哭声。” “又是我也学得这样哭,我父亲也不会总逼着我来读书了。哎……”关鲧道。 “靠,你这个没志气的。没听说还有人想学哭的,呵呵……只怕是你真的哭得那个样子,咱们也不会再叫你跟着出来了——”说完这少年重重在关鲧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噗,好你个谭大,你拍得我好痛。你可是习武的。手这么重,你就不能轻点——” “疼?疼——你干嘛不哭,不是要学哭?你倒是现在就开始呀,来,给爷哭一个瞧瞧——哈哈哈……” “你,谭大,下次不要再抄我课业了。” “……”谭大摸鼻子,气馁,“关鲧,我就是开个玩笑,兄弟,别生气……” “云六,你爷爷在这乌云镇还要住多久。” “刘四,你问我,我问谁去?老祖宗说,她老人家要叶落归根。你说她老人家都这样说了,我能问出咱们什么时候回泽州的话吗?”他要敢问出来,爷爷就敢打断他的腿。难道他还能盼着老祖宗快点叶落归根,让他好回泽州?这可是大不孝之罪。 “云六。咱们明年真的要在这陈州的督学考秀才?” “要不然呢?谭大,你想在哪里考?是你们的阑州?咱们现都只是童生。在这里考试,还有我爷爷他老人家提点提点,他随便一句话,没准就对我们考试有莫大的帮助。……哎,只有通过明年的各州俯举办的院试考,才可以参加后三年的秋闱考呀……不管以后参不参加秋闱,明年的院试考,总是要去考的……” “我也只不过这么一问。” “云六,咱们干嘛不到你们云家的泽州参加督学考?” “是呀,泽州的水土更养人些。小生总感觉这里空气有些干燥。” “你以为我不想呀。我在泽州呆了好些年了。这个什么乌云镇,我也是头一次来……呃,不对,陈七,你是陈家子弟,难道这乌云镇,你也没来过?……” “我哪里来过。我从小住在京里,后来又随着先生四处游学,这里也是第一次来。” “……”云六啪的打开了一把山水折扇,猛地扇了几下,“走啦!用完晚膳后,咱们晚上再到东院的莲花亭赏莲去。刚才我姚姨娘说泽州本家送来了几蒌子的肥蟹。一会咱们几个赏蟹作诗,岂不快哉……” “哦,秋蟹最是肥美,好——” “哈哈哈,关鲧你对吃最是在行,一会你好好品鉴品鉴,保证不让你失望。我特意从泽州带过来的两个擅长做蟹的厨娘,一会用晚膳时,你可不要吃得太饱,记得空出点肚子,留着多吃几只蟹……” “那是自然……” 众少年皆大笑。 “哦,今天下午有人到云家庄哭闹?”鲁二却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 “是呀。也不知是谁借了那小子的胆。” 一行人说笑着向鼎食堂走去。 “呵呵,倒是有趣。” “鲁二,你竟还说他有趣。” 难道不有趣,如果他猜得没错,那哭闹的小子就是前面的那个被云泊迎入了鼎食堂的小子。敢在云家大门前哭闹,不但没事,还能被奉为坐上宾,此事难道不有趣? 看刚才那小子的气度,实不象就畏畏缩缩的乡野之人啊。看那小子那样子,他觉得怕是见到皇帝也不见得会露出畏缩的神情。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1章 第101 古人云 顾掬尘迈步进了鼎食堂。后面的那些议论皆被她听到了耳里。 赏莲吗?已是深秋,哪里来的莲花?怕是只能赏满池残荷,然后吟几句酸诗来悲秋。都是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郎来。青春飞扬,意气风华少年时呀。 片刻之时,顾掬尘就来到了鼎食堂,她抬目望去,见铁划银钩的鼎食堂三个字在夕阳余辉照射下发出幽沉厚重的金光。 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玉衡先生,看来大人物总是最后到场的铁律没有变。 屋内的陈设十分的简单,此堂功能一目了然。阔大的厅堂,一大半摆着一色的黄扬木为芯,鸡翅木为边的六张食案。有三张食案边的腾椅已经摆好了。这就是饭堂呀。 突然想起弟弟顾掬文说的可以不花钱吃云家的,她忍不住抿嘴而笑。 领着她与步拂花一起进来的云泊是个十分沉默地的老人,一路上除了告诉他是玉衡先生的长随,奉玉衡先生之命引他们到鼎食堂外,几乎就没再说其它的话。 “小子,怎么能跑到老夫蹭吃蹭喝,十分开心?”玉衡先生着一袭深青道袍走了进来。咦,看来不大人物也有早到的时候啊。 “见过先生了。”顾掬尘躬身。 “昭明大师,我命人为师傅备了素斋。”虽说步拂花是晕腥不忌的,可也没有推辞之意。竟然是素斋,自然是要另辟一桌的。 “多谢了。”步拂花合什,在腾椅上坐下。 一时,玉衡先生三人皆安静坐下,静等用膳。负责传膳的侍婢手脚轻巧的上了饭食。和顾掬尘想得丰盛不同。她与玉衡先生面前也只得四菜一汤,两晕两素一个素菜汤。 顾掬尘看去,见旁边除了步拂花的那桌素斋,还另外摆了一张大食案,其上倒是摆着了十几样菜式。顾掬尘看去,也不过是将她面前的四菜一汤,重复三遍而已。顾掬尘笑意盈盈着着那些婢子如穿花蝴蝶般走来走去。 在落日金阳中来她们面无表情的端静神情,更顾掬尘突然觉得似乎吃饭这件再平常原来也可以变得如此肃穆。不一会,那一行她才遇到过少年书生就说笑着走了进来。他们本是说笑着打闹着进来的,但一眼看到凝目看着他们的玉衡先生,立时说笑声叫戛然而止了。齐齐向端坐上方的玉衡先生躬身行了礼。 立时,鼎食堂内落针可闻。安静极了。 可是这不包括那位盛气凌人的云六少年。安静几息之后,他瞪着眼看到安然坐在玉衡先生对面的顾掬尘愤火磅礴,“你怎么坐我爷爷那张桌?” 云六公子很委屈,他这个亲孙子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可以与爷爷共食的,凭什么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野小子却可以。 “哦,我呀。你不想让我与玉衡先生一桌用膳吗?”看着站在少年书生的鲁二,顾掬尘眼神温和,十分的好脾气,“你让我与先生坐,我听你的便是。那我来与你坐,好不好?真没想到。小子我这么招人喜欢,竟有人抢着邀我共桌而食啊,初次见面,这位哥哥就这么舍不得与我分开,连用膳也要与我一起……真是好哥们。”说着她走到云六公子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六嫌弃的躲到一边,“你,——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谁想与你一起用膳了?你这个粗野的乡下匹夫。” “住嘴,”玉衡先生怒喝出声。云六一听爷爷居然不帮他,帮着面前这个乡下小子,更是委屈不已,连眼眶都有些红了。但却再也不敢吱声了。 顾掬尘看着他这委屈样,跳起来,拍了拍他的头,哎,长得太高了也不好,害得她还得跳起来了。云六打开她的手,朝她瞪眼。 “哎。嘿,兄弟,你知道吗?古人云,仗义多为屠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所以说,你这读书人与我这屠狗辈相交,并不吃亏……哎,吃亏的人是我呀。你想想呀……你是读书人,心思儿多,肚子里花花肠子也多,止不定哪天就对我负了心……而我呢,一个屠狗辈出身的,天生的直肠子,不会耍花腔,我这屠狗辈光知道仗义了,就决不会负了你,所以你就不用防着我了……你想想,我要防着你负心,你不要防着我负心,你说是不是还是你更划算些……”众书人瞪眼,没听说这样解释的。“你……你说谁会负心……”云六气得瞪眼道。 “……”众人无语。怎么越听越奇怪? “哦——,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那你来我这钟鸣院做什么?……说——臭小子,你来干什么”玉衡先生越听越生气。随手抄起桌上一碗野鸽冬瓜汤就朝顾掬尘砸了过来。 顾掬尘弹跳而起,她长眉一挑,身形蓦地拔高,在空中极为灵巧迅速旋身,一手抄起碗,端着碗将扬散出来的汤水尽数又收到了碗中。站在一旁看少年书生们,只看觉眼前青影如风似电的在他们的眼前转动,看顾掬尘笑眯眯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冬瓜汤放到了他们这一桌的食案边。众少年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 顾掬尘似乎没注意他们的神情,俏皮的眯起一只眼,另一边大眼睁开,朝着他们眨了眨眼,“先生定是看你们读书辛苦,给你们加餐。慢慢吃呀。我闻得这汤很不错啊——” 众少年呆愣在当地。这小子好高妙的轻身功法。 玉衡先生听顾掬尘这样一说,更加生气了,“好啊,你小子不错。仗着你有功夫是不是。” 又一只碗兜头朝她砸了过来。顾掬尘一声轻啸身形在空国如蝶翻飞,再次尽数在空中接住了肉块,在空中她居然还有时间大叫道:“老头子,你能不能讲点理?这话可不是小子说的。那是古人说的,……没听小子加了,古人云啊?” 玉衡先生也懒得跟她狡辩,干脆站了起来,又拿起桌上另一只碟子朝着顾掬尘砸了过去。 “老头子!你居然敢叫老夫,老头子。老夫打你这下目无尊长,断章取义的小子。” “哎哟哟,先生啊,你自己都自称老夫了呀。老夫,不是就是老头子吗?再说,你本来也够老了,头发都白呀……我说的是大实话啊……咦,难道您不是老头子,您是大姑娘?”顾掬尘故作诧异,“啊,不会。难道您还真是大姑娘?呀苍天啊,大地啊……先生,这是真的吗?真的呀?你不会真是大姑娘易容了。……那您这易容之术可谓是独步天下了——小子佩服,佩服——” 看着顾掬尘浮夸的表演,旁边的一众少年皆忍不住的笑出声来。鲁二含笑看着故意耍宝的小子,摇头轻笑不已。 这时,一个着月白长襟的公子与一个玄衣公子相携走到了门口。玄衣公子看到素来庄严肃穆的鼎食堂,此时一派暄闹,吃惊不已。看着向来古板端肃得玉先生居然在砸东西更是瞠目结舌。 “慎之,玉衡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进去管管——”那玄衣公子说着就要往里下去。 月白公子伸手拦住了他,凝眸道:“寒林,先看看再说。” “这……也好。”似乎毫不知道自己正成为众人关注对象的顾掬尘,看玉衡先生气得又砸出了几只碗蝶。顾掬尘看到砸出的居然是一盘香酥鸡。她最受吃鸡,跃起旋身之际,接在了盘中。扯了一支鸡腿,塞进了嘴中,还笑嘻嘻对众书生显摆道:“还是先生对弟子好。他老人家这是怕我饿过劲了,给我送一盘鸡吃。没想到,他老人家还知道小子我最受吃鸡呀。” 刚停了砸东西,不停顺气的玉衡先生,对他居然恬不知耻这样说,气得再次伸出手,不想却摸了个空。他低头一瞅桌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东西可砸? 他的膳食碗碟全被顾掬尘摆到了另一张大食案上了。顾掬尘一手拿着一盘子香酥鸡,一手端着先前接住的一盘凉拌三丝,放到了众书生的大食案上。她来到了那个叫鲁二的书生眼前,轻轻推开了站在鲁二旁边的书生,指着丝道:“鲁二哥,你最近有些上火。吃点这个,正好清清肠胃,去去火……” 见一众书生看怪物般看着她,顾掬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了下巴,讪笑道:“初次见面,也没什么见面礼好拿,小子是个穷小子,只得借花借佛,毕竟这菜虽不是我家的,但小子我也出了一份力,是不是?,就算是我孝敬各位的……” 刚喘匀了气,正好叫人另个摆一餐膳食的玉衡先生,一听她居然拿着他的菜去孝敬别人,怒气噌地又涨了起来。左右瞅了瞅了实在找不到要扔的东西了,他干脆站起身,走了过来。 鲁二瞥了顾掬一眼,凑近她,一字一道:“小子,你怎么会我鲁家的轻功千手观音。” “呀,这是千手观音吗?我师傅教我的时没说过了这招叫千手观音,……嗯,不过这名不错。好,我决定了,以后这一招,就叫这个了。多谢赐名。” “虽然,你的千手观音和我鲁家的稍有不同,但决对是我们鲁家的功法。” “功夫传承,自来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我这个竟然与你家稍有不同,一定是你祖师爷的另一个传承之人了……”她耸了耸肩,“这个谁说得清……” 似乎没有看到玉衡先生怒气冲冲直冲她而来。顾掬尘一动不动站在鲁二身旁与他贴耳低语着。玉衡先生一把拎起她的衣领。顾掬尘慢条斯理抓起桌上了一只一鸡腿塞进了中里,“大师,救救我——”她看向自始自终不动如山,正慢条斯理拿着一只白面馒头的吃得优雅的步拂花。好无情的大师,就不能帮帮她了。没看她被人抓住了吗? “阿弥陀佛,阿尘是自作自受……” 顾掬尘:“……”说好的同盟军呢?她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顾掬尘叹气:“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看,这话得改改了,改为唯老头与和尚难养也——”被玉稀先生擒着衣领的顾掬尘丝毫不畏玉衡先生的怒气,又信口胡说道。 “胡闹,大师岂容你随意诽谤……”玉衡先生怒道。 他本是文弱书生此时又在发怒中,擒着顾掬尘走得又急,一个没注意就被桌边的一个腾椅绊倒了。“小心——”众人大惊,急急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玉衡先生向后便倒。顾掬尘也是大惊。她身子一沉,脚上暗运了千斤坠,右手一扶,稳住了玉衡先生后,她一旋身,衣领就被从玉衡先生的右手中脱出,一手抱着玉衡先生,她平地拔起,踏脚而上,几个旋身后,抱着玉衡先生轻轻落地,然后将被转得有些发晕的玉衡先生放到了腾椅上。顾掬尘苦着一张脸,十分委屈道:“先生,小子真是冤啊。您看,刚才要不是小子,您可就摔了。您老还请原谅则个。呵……呵呵,你看,别人动不动就来个英雄救美,我呢?动不动就救个老头……也……挺好,挺好……” 玉衡先生磨着牙道,“你给我好好坐下,用膳。等一会老夫再和你小子算账。再贫嘴一句,你今天的晚膳就甭用了……” “……”顾掬尘一本正经坐好。 一时早有仆妇拿来的一桌新的膳食。 众书生刚开始还对顾掬尘有些轻视,看他居然可以轻描淡写的将先生砸来的饭食,一滴汁水不漏的接住,这身手,他们这些人,怕是无一人能做到了。众位眼高于顶的少年,看向顾掬尘的眼神终究少了些傲气,多了些佩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2章 白家来人 一时鼎食堂终于安静。 两位在门口站了良久的公子这才不紧不慢的步履走了进来。顾掬尘目不斜视。那两位公子向玉衡先生见完礼,与众少年书生一起坐到大食案上坐下用膳了。窗外,夕阳如灿,窗内,一时安静,三桌用饭的食客只余极其轻微的咀嚼声了。 顾掬尘刚才一番蹦哒,也是累了。不但将一盘的香酥鸡吃了。还连吃了两大碗饭。一时吃饱喝足,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呵呵,吃撑了……先生家的菜食味道真不错。” 对面的玉衡先生不知不觉也多添了一碗。费力扔了那么多的杯盘碗碟,他也累了,不知不觉饭量涨了不少。玉衡先生瞪着对面吃饱了摸着肚皮的顾掬尘,冷冷道:“关键是不花钱……”呃,顾掬尘抬眸,看着上首玉衡先生瞟过来的眼神,难道顾掬文这小子说的话,这么快传到玉衡先生耳朵里了。哎,大宅门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叽角旮旯都藏着人呀。顾掬尘目光闪烁,突觉脸有点发烧,真是都对顾掬文瞎说什么实话。哎……丢人了…… 顾掬尘用膳速度很快。玉衡先生看着对面的小子,他明明吃得很快,但一点也不显粗鄙,用餐仪态居然能称得上优雅。玉衡先生如潭的双眸闻了闪。顾掬尘知道长者都没有离席,她还不能走。她其实是明白玉衡先生好意的。将她特意叫来与他坐在一桌用膳。这证明了玉衡先生对她的重视。这样以后她在钟鸣院修学时,也能少与那些世家弟子产生冲突了,至少在表面上让那些世家少年不会对他太过排斥。 真是用心良苦,顾掬尘心存感激,脸上原本的赫然之色散得无影无踪。呃,脸皮厚什么的,也是天赋啊…… 为了感激这老头子好心,顾掬尘决定了,她以后一定,必须,特别……多气气他……气一气十年少嘛……古人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来着?…… 这位玉衡先生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毕生的精力都在那些书海中了。这位玉衡先生修馔了许多了齐太祖时期留下的著作中诸错漏之处。他更是著有多部经书子集多部。他还是大齐著名的书画大家。他终日伏案著书,时间长了,身体素质方面是不好的。要多运动些才好。生命生于运动啊。 顾掬尘目不斜视,后背挺直,坐姿端庄,垂眸敛目,这样看去,竟透着几分乖巧出来。玉衡先生一抬眸,就看到刚才还皮得跟猴的小子,居然正襟危坐起来,有些奇怪。看向最后进来的两个后辈,难道是与这两人有关。这小子莫不是也惹了他们两人。哎,真是个麻烦的小子。 没想到后来进来的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公子居然就是刚才见过面的男子啊。她才在了空寺后山遇到过他,他就是那个被她撞上正在沐浴的男子……哎……那男子也定是认出她来了,顾掬尘心中想着,当时临走之时,弹出的那一声小石头,定然是被他发现了。那时她就大吃一惊觉男子有些面熟,现在想来,这人前世她也应该是见过的。只是在哪里,她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他好心出言提醒她。她却朝他他扔了石头。真是十分的不厚道。顾掬尘目不斜视,执起公箸给玉衡先生布菜。 玉衡先生挑眉,看着眼神躲闪明显有些紧张的顾掬尘,又看看最后进来的自己的大孙儿云楚,和白家的白暮小子。这小子倒底是惹了哪一个?臭小子,见了老夫也没见他怕,怎么会怕这两个小子?玉衡先生觉得自己居然还没有自家孙子让人畏惧,十分不爽,脸色更黑了几分。 一时用完膳。众人跟着玉衡先生后面鱼贯而出,然后就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只有极为苦逼的顾掬尘,终于尝到了这次胡闹的成果:罚抄云氏家规一百遍,一百遍。那么三百多条的云氏家规,再抄一百遍……顾掬尘扶着额头,从玉衡先生书房走了出来。 顾掬尘并不知道,从隔着书房的另一个厢房,在她离开后,也走了出来,两人看着她的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慎之,见人气你他爷,你怎么也不管管?” “我只看到爷爷被气得面色红润了,还多添了一碗饭。” “呃,慎之此言何义?” “爷爷不会随便就收一个人为弟子的。而且,我云家的云氏家规向来不会让外来抄的?”正在为抄云家家规的顾掬尘不知道,在云家人眼中,她一个乡野小子,能罚抄他们云家家规居然是莫大的荣幸。真是己之蜜糖,彼之蚍霜…… “我打听过了。这个小子,原是猎户之子,拜在怪医赖公门下做弟子,自称神医,自称能为人接断臂。他倒底是不是吹牛我不知道。我过来时问过云泊了。刚才我爷爷吐了一大口瘀血出来。听说爷爷吐出这口瘀血之后,就跑过去训了我六弟半个时辰,说话中气十足。……我也略通歧黄之术。观爷爷气色果然好了不少。爷爷这十几天一直食欲不振,气色亦不佳。……你也知道,爷爷俯上常驻有御医。他们一个个皆是杏林高手。可是这些行医几十年的人,天天为我爷爷请平安脉,也没有诊出他腹中有瘀血。而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子却一下就诊了出来,不但诊出来,而且一粒药没用,只用言语逼出了我爷爷腹中的瘀血……如此手段,确实当得神医之名……” “你是说,他是故意在气你爷爷,目的却只是为了他身体好?” “因是如此……” “真是古怪的小子。他竟有如医术,定是吃喝不愁的。却为何又要的拜入你爷爷门下,难道他竟是想入仕不成?现在的朝堂,象世家大族出身的尚不能有如何作为。他一个寒门仕子能有什么出头之日……不过也是,他是怪医门的嘛……不怪怎配称为怪医门的?” “……且不说这小子了,……寒林,你是打算入仕了吗?” “这事,我还在考虑。当念之世,朝纲不振。皇上又被了空大师气得一病不起。太子党和四皇子党斗得不可开交。我们白家推我入仕,也只是想在朝堂上拥一份话语权罢了。只要这些争斗没有牵涉了我琼州白氏的利益。族人是不会管的,我在朝堂上处境如何的。倘若的有官员联合起来打压琼州族人的利益。那我的处境就堪优了。受夹板气还是好的,就怕……哎……”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哎,这话各大世族如何不知。特别我大齐几大世家,你争我夺,却又互相牵涉。可是大齐的国力却一年比一年势微。” “各自为政,又互相牵制。这就是如今世族之间的关系了。” “此次你大姑的死,你可查出有什么不妥?可否也牵涉世家之间的利益纠纷。” 白暮摇了摇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明面上,是因为我姑姑开的布施堂引来了大量的佃奴,乡民,甚至流民前来领取米……据说因为有人抢米粮之物拥挤起来,将我姑姑挤倒,恰逢有一队巡衙兵抓捕恶匪。一时有人喊了’有匪徒来了‘,以至百姓恐慌,胡乱拥挤,而将我姑姑踩踏而死的。” “哦,你说的是明面上。那事实上呢?” “哎,其实哪用查?我姑姑肯定是补人害死的。只是也不知向来精明的姑姑,为何会亲自过来给人施粥。还有一向谨慎细致的姑姑,为何没有让白管家看那些来领粮的百姓的户籍。不管怎样,这背后之人之心思可谓深不可测。历来法不责众。月神节那天,来乌云镇的观灯之灯,怕是不下二三万人,如此多人,到哪里去查,就是的齐太祖在世,也不可能将这几万人全部抓起来处罚……”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说起话来也很直接,“那寒林猜这幕布后黑手会是谁?” “原先我想有可能是丁三爷,丁绍,只是他这一阵都不在陈州。……” “……听说你那外甥伤得很重,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醒过来了,可是情况并不太好……这辈子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要不,请刚才那小子去看看。他不是吹能断臂重生吗?也不知她能不能接断腿。” 白暮摇了摇头,“月神节那天他就已看过了。他说外甥腿骨已全部已碎掉了……” “我刚赶回来。你等我换件素服,跟你一到陈家庄去吊唁。” “……今天还不行,过几天。那里正闹着……我父亲祖母与外甥女都过来,和陈家在如何安葬一事发生了分歧。正式吊唁,还要过几天。” “哦,何至如此?” “我祖母希望我姑姑能葬入陈家的祖坟。可是陈家族人皆出来反对,不愿将我姑姑的尸身运转京里祖坟安葬。” “不是听说当年你姑姑还救了陈氏族人吗?当年的军粮在岷州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而运粮的官兵却无一伤亡。堪称当年的一大奇案了。要不是你姑姑以大部分嫁妆发卖为陈家重新筹得十万担的军粮,那陈家族长,陈源早就人头落地呀……陈家一个延误军情的罪是怎么也脱不了的。如今只不过是要求的葬入祖坟,为何这般阻拦?” “哎……人走茶凉,自古皆如是……我姑姑乃是横死之人。再加上最近有流言说,我姑姑是生来不祥的之人,命犯贪狼星,如若让她葬入祖坟会给子孙后代带来血光之灾……不过是些有心人放出来的无根无据之言罢了。” “哦。这流言倒底是从何而来?可能找到那放出流言之人。只要找出此人,定然就是与你姑姑被害之死有关之人了,也定是月神节踩踏事件的主谋了。” “啊,说是这么说。可是此种谣言本来早些年就有了……那时传出此言的是刘家。你也知道我姑姑是寡妇再嫁之身。当年刘姑父与姑姑成亲三载都病死了。那些刘氏族人就说我姑姑乃是天生不祥之人了……硬是将我姑姑休回了娘家,只留下了她二岁的女儿在刘家……哎……早些年我祖父更是因为此事,生生气死了。也因为这事,这谣言就传得越发得广。如今再查这源头只怕是不可能了……” “也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走,白兄今夜就留下。我与白兄把酒畅谈。如何?”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3章 定亲对象 “呃。看我这记心。今天泽州本家拿来了几篓子的蟹。我那几个弟妹正闹腾着要赏莲吃蟹。走,咱们也去凑一凑热闹。” “这样不好。咱们俩都过了弱冠之龄,与那些刚过外傅之龄连束发之龄还未到的小子怎么能凑一块处?” “呃,怎么这么说?咱们也刚过了弱冠之龄而已……怎么就不能凑一会?你看我爷爷还不是和一垂髫小儿玩得挺好……” “哈哈哈,那倒也是,老小孩子,老人本来就与小孩子性情类似,不过,咱们去干嘛,难道与他们抢蟹吃?……嘿嘿,真要抢,我可不是那些臭小子的对手……” “嘿嘿,咱不用与那些小屁孩子抢。咱们俩另辟一桌好了。莲花亭那边有曲水流觞。那些小子今天定会作诗的。提起作诗。寒林你可算是个中高手了……不知最近有什么新作?” “哎……现在哪还有心情做诗?” “呃……也对做诗向来是讲求机缘。这机缘如流星赶月,可遇而不可求呀。”两人边走边说,。 莲花亭坐落在一片繁花碧翠之中,两人步履缓行慢慢向那处亭中行去。 这厢顾掬尘好不容易躲过了玉衡先生的咆啸,处罚。走出书房门外,穿过一道回廊,正好遇到了云泊,“云泊,你可知我弟弟在何处用膳?” “清雅阁。”云泊答得很干脆。 他回答了她的问话,转身就要走。顾掬尘发愁,这左一堂,右一院的,她要找到什么时候。她着急伸手就拽住了云泊的袖子,“去泊,你现在不忙。可不可以是带我去“清雅阁”。” 云泊木着一张脸,“老奴很忙,还要去侍侯老爷。” “……”顾掬尘扶额,“那你倒是帮小子找个小厮带我过去啊。” “老爷没安排老奴做这个。” “……”顾掬尘再次扶额,“那你倒是告诉怎么这会到处找不见到小厮,奴婢?” “几位小少爷要办赏莲宴。庄子里的但凡有些空闲的奴婢都到那里帮忙做事去了。这是别庄,比不得京里的庄子。婢仆不多.”云泊还算皱着眉头答了。 “那小的到让谁带我去找?” “此事你自去找管家,” “那管家在何处?” “老奴只是奴仆的人,哪里知道管家现在何处?。”说完他一把打开了顾掬尘的手,木着脸走了。 顾掬尘瞪眼,转身自向一直悄无声息站在一旁的步拂花,试探道:“昭明大师,你知道清雅阁在哪里?” “阿尘,我也头一次到云家别院。” “好啦,只能自己慢慢找了——” 据说这云庄别院还算是小庄子了。……呃,可这小庄子占地面积也不下百亩了。顾掬尘没有此处的地图,又是头一次到这云庄别庄,对她来说,无疑就是一座迷宫。 顾掬尘从挂在腰间的荷巴上掏出一枚铜钱,她拿的正是一枚庆丰铜钱。两面都印的是齐太祖。正面雕的是齐太祖着衮冕坐在龙椅上,反面雕的是齐太祖跨马着甲手持方天画戟。 “没法子。只能赌运气了……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如意灵。太祖兵锋所指,就是吾之心向往处!咄!”顾掬尘瞎念了一通,将铜钱向着空中一拋。铜钱在空中旋转着几圈,落下了又旋转片刻才落下来。顾掬尘赶忙低头看,连步拂花也向铜钱看去。只见手持方天画戟的齐太祖兵锋所向正是东面。“好,咱们就走东面。”齐太祖可是她的老乡,应该不至于骗她。 “如果是反面,你待如何?”步拂花有些好奇。“能待如何?接着抛啊。怎么也能拋到太祖老人家的方天画戟出来。” 顺着东边的方向,顾掬尘负着双手走缓步而行,两人跨进了一道道月亮门,居然没见到有奴婢在外走动。桔黄色的灯笼光已然挂起。 云堆风聚,夜色已至。月隐星无,秋风凉凉。 可得赶紧找到顾掬文,今夜好象要下雨。她还说过要带顾掬文回家呀。又走过一道的月亮门,终于在朦胧灯光下,看到了有一个小婢探头探脑从林荫道中袅袅面来。 顾掬尘正想快走几步,拦住她问一个话。就见那个长得明眸皓齿的小丫鬟眼神闪烁,神情紧张。这小婢好象有些不对呀。凉凉的夜风送来了秋的芳香,风吹花草动,俏婢鬼崇来。顾掬尘嗅了嗅,空气中不知何飘来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顾掬尘眨了眨眼,拉着步拂花就隐在一棵树后。顺着廊道昏黄的光线下,顾掬尘只见那个俏婢左右看了看,似是觉得没什么人,放下怀中的一个黑粗瓷里东西,又从怀中拿出一枝小巧的锄,挖了起来。 一把拉住皱眉就要上前的步拂花,“吁,趴下。” 步拂花皱眉看向顾掬尘,虽别说什么。但他潋滟的凤眸将想说的话都说了,顾掬尘神情郑重,轻轻道:“你太高了。你看——”她手一指。 步拂花看去,只见在朦胧的灯光下,他的光头青袍的身影被拉得长长。有一部分甚至投放到回廊里了。这样,那个小婢一经过廊道就会发现。步拂花只得依言伏低一些。 “长高了也不好。不但费布料,还不好藏身……”顾掬尘低声附在步拂花的耳边打趣道。步拂花转头看向他,眉眼含笑,上下看了看顾掬尘。那意思不言而明。 哼,她不是矮,她只是还小,没来得及长高呀。 顾掬尘按着步拂花的后背,两人伏在柳树下的菊花丛里,透过浓密的菊花丛向前看去。就见那小丫鬟挖了一会,就将黑坛里的东西倒入了刚挖好的坑里,然后细细的填了土。那俏婢做完这一切,再次左右看了看。见并没什么人路过,正才施施然往来时路回去了。 待那俏婢背影消失不见了,顾掬尘一下窜了出去,折了一根粗树枝,开始扒拉开那堆埋的东西。慢慢,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些边角边角的碎肉,顾掬尘用两根细树枝夹了起来,就着廊道上的昏黄灯光,眯着眼看。 “是紫河车。”有人在她耳边道。 顾掬尘瞪眼,一个和尚怎么会知道这玩意的?看着顾掬尘清澈大眼的露出的不可至信,“阿尘怎么忘记了?是你告诉我的呀。” 顾掬尘拍额头,下午刚见过这东西了。刚开始还以为是云府中有人小产了,所以将这东西埋了,然后被蚂蚁找了出来。可是现在这情况好象不对啊。顾掬尘看着那一堆的东西,就这一堆处理后的边边角角,怎么也得三个左右的紫河车。看这紫河车的新鲜度,应该就是今日所产的婴儿的。这个宅院怎么也不可能同时有三个妇人流产呀。顾掬尘看出来,这些紫河车是没有足月的婴儿留下的。 “走。”顾掬尘拽住步拂花的手,顺着那丫环的踪迹就来到了宽敞清雅的院落。一片的青竹在夜风拂动,瑟瑟发出阵阵轻响。 顾掬尘强拽拉着步拂花,伏在了窗户底下,听壁角。 步拂花眉心都蹙成了一个疙瘩。他贴近顾掬尘的耳边,轻轻道:“不妥。阿尘,此乃云府,不可如此造次。” 顾掬尘眨眼,刚要开口,就听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处理好了。” “是,回小姐,姨娘的话,婢子都处理干净了。” “没人看到。”这声音听得耳熟,居然就是姚姨娘的声音。 “婢子左右看过了,没有人。院子里的柳叶,柳葶都被叫去六少爷的赏莲宴了。” “那就好,退下去。” 然后是好一阵沉默,然后是一阵阵干呕声。等了良久。步拂花又想起身走开之时,那清脆少女的声音带着咽声道:“姨娘,我非得吃这个吗?……太恶心了,我不想吃,我一想起来我刚吃的是什么,我就想吐啊……” “冰儿,你虽叫我一声姨娘,可我是你的亲娘,我不会害你的。你看看我,吃这东西这么多年。如今四十多岁了,才有这般颜色。这天下男子没有几人不好色的。有一张好颜色青春常驻的脸,就有了在这后院立足的资本。……为娘吃这东西几十年了,才能保持双十年华的模样。……虽说你父亲是个不好色的,他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在女色上也不着紧。可是就算是他这样的人,还不是有二个小妾。……而这一回之所以选我陪他过来。不过是看我在老太太眼前会讨好逗趣罢了。” “……是呀姨娘,我以后嫁了人家,对婆婆恭敬乖巧些也就是了。不吃这玩意行不行。况且你也说了,父亲能只带您一人来这别庄,与你的颜色也没什么关系。” “你知道什么?若不是你父亲时常叫我过去为他磨墨添香,你以为老太太会答理我。而你父亲要不是看我长得养眼,他能时时叫我过去帮她磨墨?文人更是讲穿风流雅致。就算是看朵花,那也得是能赏心悦目的才能放在眼里。……姨娘将你父亲的衣食照料的妥妥贴贴,从来不做你父亲不喜之事,咱有今天的光景,……要不是我在你父亲面前还有几分得脸,你以为老太太为给我机会在她跟前讨好逗趣?” “这也太难了。姨娘,我怎么觉得女子嫁人就象是进了龙潭虎穴似的。好可怕……姨娘,我不要嫁人了……” “傻孩子,竟说傻话……哎,女人原比男人活得辛苦些,若是不好好筹划筹划,那就更不容易了。” “可是冰儿觉得若是心悦一个男子,再对他使心机,……这这不好?!……” “我的傻孩子啊。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孩子啊,女人不能将所有的指望都寄在一个男人身上啊。……哎,姨娘也知道。这世上的女子无一不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可是姨娘举目看去,能做到只守着一个过日子的在京城除了鲁国公,闵正公,也就没什么人。那些庶民中到是常有,可是那些男子并不是不想,而是无足够的家财罢了……” “……不要说了,再说冰儿都想剃度出家算了……” “嗯,……冰儿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青灯古佛岂不更苦。你看咱家的太太。早年也不知是何事惹了老爷生气,除了必要的场合,她常年礼佛,不是她不想出来管事,是因为这是老爷的意思……” “可父亲除了修书,就是训六弟和他的那几个弟子。一年也难得来姨娘这里几次,姨娘不寂寞吗?……” “……冰儿,你不过是舞勺之龄,怎好知道这些?这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比起姨娘原先食不裹膓日子已好得太多。姨娘从未后悔过。况且我还有你这么个漂亮可人的女儿,有什么可寂寞的?,还有两个年你就及笄。老太太本为了定的那步家庶子步拂花的,只是那步拂花与平远王世子不睦。而且平远王好象也不待见这个庶子。……你虽出身云俯,家世不错,可毕竟是是庶出,你嫁过去肯怕不好立足。……” 顾掬尘听到这里蓦地睁大了眼睛,差点没惊叫出声。用手指着步拂花,手抖个不停。原来偷听偷到人家未婚妻这里。怪不得这下子,不想过来听。难道是知道这是他定亲对象的闺房外?……哟,是了……这云家的庶女配平远王的庶长子倒也是门当户对。 云家乃是泽州第一世家。玉衡先生更是大殿阁学士,这本应该是一桩金玉良缘。可是看着步拂花毫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即使在夜色中也灿然生光的光头。顾掬尘翻了个白眼。现在这人在出家了,什么缘也只能泡汤了……虽说这昭明大师出家只是为了避劫,乃是权宜之计……但让人家闺女白等这几年,如果女孩子愿意也就罢了。如果不愿,那就是耽误人家姑娘了。 “听说他大半年更是音信全无。……前年他初中探花时,我也是远远看过一眼。那模样倒是极好的。……呃,不对,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遇到一个和尚看着有些面善,可又实不想不出来再哪见过了?难道那和尚就是……不会。他一个堂堂王爷之子,就算是才不受待见,也不至于出家啊……如果是就好了……那退亲之事就是顺理成章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4章 君子如鼠乎 才听到这里,顾掬尘只觉身旁人一动,她见步拂花就要站起身来。顿时大急,来不急多想,顾掬尘忙整个人就扑到步拂花的脑袋上,她紧紧压住了步拂花,凑近他耳边,着急低声道:“哥们,咱们现在不能出去。等一会,等一会。咱们现在是在偷听,偷听……不能现在出去。让人抓住了我,啊,那老头一定会罚我再抄云氏家规的,那玩意太多了,呵呵……”她一着急,连哥们都叫出来了。 “……”步拂花脑袋被顾掬尘按住,想强行起来,自是不难。 顾掬尘说话的热气喷在了步拂花的耳畔,带起阵阵痒意,步拂花皱起眉。就顾掬尘十岁小孩子的身体哪里能制得住他?但听到顾掬尘语声的恳求之意,他心中长叹一声。他又不傻,怎么会跑上前去,告诉屋里的两人,他们在偷听。他只是觉得那个姚姨娘要出来了。他们得赶快离开这里罢了。 顾掬尘没听到声音,“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呀。” 顾掬尘缓缓抬起头,放开了步拂花。感到身上的顾掬尘离开了,步拂花也抬起头来。微弱光线中,一张被碎草叶和碎树叶糊满的脸,现入了顾掬尘的眼前。 “……”顾掬尘拼命忍住就要喷出口的笑意,这样的形象配上他那张倾国倾城的俊脸,莫名变得充满了喜感,这个样子可比他着女装时还要让她印象深刻。 步拂花冰冷的眼神,让顾掬尘生生憋回了就要喷出口的笑意。完了,完了,大师要生气,她还是赶紧跑。 屋内的灯也不知为何蓦地亮了一些。顾掬尘听到了咯吱开门声。那姚姨娘就要出来了。顾掬尘微躬着身子悄悄往后退向一旁的竹林。她的脚落地极轻,唯恐发出大的响动,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一只大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步拂花搂住顾掬尘的腰,身体平地拔起,两人如秋风中飘动的落叶般,悄无声息中,跃出了月洞门,向外走去。步拂花仍然没有松开顾掬尘,顾掬尘仰着脸上看向脸上还一些青草碎的步拂花,摸了摸鼻子,“昭明大师。你生气呀。要不要我帮你擦擦脸?”说完她抬起袖子,掂起脚就往他脸上擦去。 “没有!”步拂花松开她,抬步就走在前面。 没有才怪,说话这么冷。现在是秋天,也不夏天,放冷气让人很不爽呀。 步拂花斜睨了又诞着脸走到他旁边的顾掬尘,抬起手,僧衣青袖拂过脸畔,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恢复了干净。 “昭明大师,我觉得那小姐应该是个温柔的。如果你不愿她退亲,将婚期推迟几年就是,再说……”顾掬尘知道他心情不好。就算出了家,人的七情六欲自然还有,被人嫌弃,搁谁能开心? “闭嘴……” “……”顾掬尘瞪眼,闭嘴就闭嘴。呃,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了。好个昭明大师,莫名其妙,要使性子生气,干嘛朝她发火,又不是她要退亲。真是的,有本事去让那小姐改变主意啊。呵呵,看你一个光头,去跟人家祖母说这事,还不得吓死人家。 顾掬尘朝着步拂花狠狠翻了两个大白眼。但她的脚步却还是自动自发跟着步拂花走。走着走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大师,这不是去清雅阁的路?” “呃……我要去文正院找玉衡先生。” “昭明大师,你去文正院。……那好,我去清雅阁。咱们一会再见。” “不行!你得跟着我。” “啊,为什么?昭明大师啊,了空大师就算是说过让大师保护我的安全,可也没让你时时跟着我呀……况且,我不是还有丁风,丁云两个小厮在暗处吗。” 提起这两人,顾掬尘就来气。只有步拂花在她身旁,这两人就不知躲哪里去偷懒去了。害得她刚才想他们问一下清雅阁的路,也没得到回应。 “大师啊,你是去跟先生谈私事。我在旁边听不好?” “不行——你太能惹事。一会止不定又给我惹出大麻烦出来。”说着就要上来抓顾掬尘的手。顾掬尘一个闪避躲开了他的手,身子向着来时路跑去, “我去找弟弟了,昭明大师,你放心。我不会惹事的。”刚跑出一段距离,眼看就要被步拂花抓住了。就听一个熟悉的童音。 “大哥大哥——” 顾掬尘抬头,看到骑在桃山老四脖子上的顾掬文,喜道:“小文,你可让大哥好找,走——跟大哥回家。” 顾掬文却答非所问道:“大哥,桃花爷爷说前面的那里有秋蟹吃。我要吃螃蟹。螃蟹可好吃了。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一回……” 顾掬尘曲指弹了顾掬文一个暴栗,“什么很小很小的时候,你现在也很小……” “啊,大哥太暴力了,动不动就打我。呵呵,哎哟喂,我让大哥打得没力气了,……我要去补充点能量,大哥……螃蟹可好吃了,而且,不花钱的——咱们吃完了,还可以拿几个回家,一会带给父亲娘亲。他们一定很高兴呀……“ “……”顾掬尘捂脸,“小文,明天大哥到镇上买一大篓子蟹给你,让你吃过够,好不好?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啊——” “乌云镇无蟹可卖。”有人立时打脸。 顾掬尘瞪着步拂花,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没想到顾掬文这个小没良心的丝毫不领他的情,只听他弯着一双童真的眼,甜甜道:“嘿嘿,大师,虽然你剔了头发,或是我还是认得你哟……你还欠我五两银子呢?……大师,你还记不记得呀,……如果你现在身上没有银子,那等你什么时候收到了香油钱,记得还给我啊……我还得攒钱给我母亲买螃蟹吃……是……大哥……”哼,竟敢怼他大哥。他大哥是老大啊,谁也不能不听大哥的。 顾掬尘终于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丢人,有没有,这个财迷弟弟她不想要了,行不行? “好。小施主,贫僧记住了。” 呃,还真要还啊。算了,吃蟹就吃蟹。她也好久没吃螃蟹了。 “丁风丁云,贫僧去去就回,人们俩护好阿尘。” 步拂花似乎在对着空气吩咐。说完后他一手轻动,一条亮如银蛇的东西就从他的袖中射出向着顾掬尘而去。顾掬尘最怕蛇,刚想退开之际,就见那条如白蛇的东西就缠上了她的腰。竟然是一柄软剑。 “送你了。”只说三个字,步拂花几个闪身间,就不见了踪影。 同时有细微的身影在顾掬尘身后响起,呃,还真有人。顾掬尘一转身,就看到了黑衣黑发的两个高大身影在廊下显出了身形。这两人刚才看她如无头苍蝇般在这宅子里乱走,怎么不过来帮忙呀? 顾掬尘一生气,将蹦哒着正欢的顾掬文从桃山老大的脖子上扯了下来。桃山老大神色不善,瞪着她。可就是不说话。顾掬尘看着其他三人,眼睛瞪着她,手指着她,就是不吱声。 顾掬尘神色古怪,细细一想,刚才桃山四老安静站在一旁,也一直没有说话。不说话的桃山四老,太古怪了有没有?她问顾掬文,“他们是不是好久没说话了……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哪里好久?” 说着顾掬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沙漏来,“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原来是你不准他们说话的。……小弟,你太牛了。”顾掬尘朝自己弟弟竖起大姆指。 “我哪有不准?我与他四人比算数,谁输了谁就一个时辰不准说话。然后,他们四个全输了。” “……”顾掬尘看向被她牵着走的弟弟,“你与他们比算学?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哪负他们呀。我出的题还是一百以内,他们居然还要靠数树枝来算……真是逗死我了。我闭眼都可以算出来……” “能算出来了不起,大哥是怎么教你的?公曰:敢问何谓敬身?……” 顾掬文“啊”的尖叫,“大哥又要背书啊!”可是迫于他大哥的敬畏,还是苦着一张脸答道:“……孔子对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如是,则能敬其身。” “哎,你竟然知道此理,还倒处显摆自己的本事做什么?” “可是,我不是君子。当君子好累,好无趣。” “为何如此说。”顾掬文仰着头,将一张小脸皱成了一条苦瓜,“温温恭人,如集之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哥,你看,做个君子。我觉得就象做只老鼠似的,东也怕,西也怕,一天到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太不好玩啊……” “……”顾掬尘眼尖的发现,有两人从一旁的小径走了过来,这才想起要去捂顾掬文的嘴。可是很显然,为时已晚,顾掬尘看到走过来的两人皆皱起了眉头。 顾掬尘想挽救顾掬文的三观,低头训道:“虽然古人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但咱们看书,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刚才,你说是如那样当君子的毕竟是特例,不能引此语来形容所有的君子。” “呵呵……还是大哥读书读得多。大哥也说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好好呀,是不是我以后再也不用背那些又绕口,又难懂的四书五经了。……反正我是和父亲一样当猎人的,不用学那些……” “……”顾掬尘一时没找到词来教肓,不好文只好武的弟弟,文武兼备的重要性。 就听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道,“小子,就你这样的德行,怎可教化他人。勿以恶小而为之,小子,你对昨日对我作个的恶行,可有反省之心。似汝这种严以待人,宽以待己之人,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不准说我大哥。凡是我大哥说的都是对的。凡我大哥做的都是对的。凡我大哥讨厌的人都是坏人。”顾掬文小朋友跳着脚怼对面的月白长衫公子。 “……”呃,她什么时候,也有个脑残粉了。顾掬尘摸了摸鼻子。 “小子,竟敢将君子比作鼠类,真是岂有此理?!谁给你的胆子?” “我又没说你。你管我——”顾掬文翻白眼。 顾掬尘一抬头看着对面的公子,眼前莫名其妙晃动着温雅君子全身光溜溜的情景。 她抬手搓了搓眉心,叹气道:“我错了还不行。兄台没必要抓着不放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我刚才不是没打中你吗?……还有请问您是哪位?” “哼……心不诚……” “他是云府大老爷的大少爷”一边的玄衣公子摇出扇子答道。 “原来是大大,失敬。大大请问你们是不是也要去赏荷品蟹,正好咱们一起。” “你叫谁大大?” “哎,大大真是好词,你别跟我急眼,这大大两个字就相当于大哥的意思呀。” “是呀,我大哥有时候就自称大大的。”顾掬文小朋友帮腔。旁边还有四个哑了声的桃山四老当啦啦队。 “大大?呵呵呵……有意思的称呼,可他不叫大大,他是云楚字慎之。” “哦,原来是慎之兄,失敬了失敬了。” “谁允你叫我表字的。” “叫你表字?”这谐音……呃,不太好。 “好好,那我叫你云楚兄,如何?” “谁允你与我称兄道弟。” “云大公子。”这回没毛病了。顾掬尘见这人明显就是想找茬的,赶紧看护着顾掬急走。桃山四老见他们停下来时,就急得一会窜出来,一会又呼啦啦窜回来。四人不停的掏出怀中的沙漏,一脸的苦大仇深。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5章 曲水不流觞 “对了,谁邀你去赏荷品蟹的?”云楚追上想一走了家的顾掬尘。 一时跑过桃山四老听到这话,一个个皆用手倒掉着自己。他们一个个瞪眼,抬脚,手指,张口。就是不发出任何声音。 大概平日里,他们四个的古怪形径太多,竟无人问他们为何不开口说话。但他们的一番动作表达的意思很明显,顾掬尘和顾掬文两人是他们邀请的。云楚知道,虽然这桃山四老虽然行为如孩童,但架不住四人是被爷爷当亲子般教导长大的,就算他是玉衡先生的亲孙子,也不能不对四老无礼。一时只得闭嘴。 顾掬尘看向一旁摇着一把纸扇的玄衣公子,笑问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我姓白来自渠州。” “渠州白家。哦,你是来吊唁的?” “是呀。听说那天,我那外甥还多亏你这弟弟伏义相救了。” 一直跟着大哥走的顾掬尘,见提到自己,仰着秀气的小脸,问道:“是说我?——呃,是那位小哥哥吗?他好了吗?” “他醒过来了。不过不太好。那天多谢你了。” “哟,不再谢。我也没帮什么忙。都是郭大哥救的他。……他真的再也站不起来?” “是啊。哎,没办法。这是他的命。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的时候告诉他,还有个小弟弟惦记着他,问起过他……” “哦。我叫顾掬文。……可是我不太喜欢读书。人更喜欢学武。我跟父亲说,我想改名叫顾掬武。可是父亲没同意……” “呵呵。”白暮蹲下身,摸了摸顾掬文的头,“叫顾掬文也挺好听的。” “真的吗?也是,被人叫得时间长了,也听惯了。”顾掬文大眼睛转了转,从怀中掏了掏,“前几天,父亲亲自做了一只会跳的青蛙给我玩,”说着,顾掬文叫那用竹子做的青蛙放在地上。然后按了一处,只见那青蛙就一蹦跳起来,“白大哥,你叫了什么名字?呃你刚才问我的名字,我也得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大哥说这叫礼尚往来……这里,你按动这几处就可以跳了。你将这个送给那个小哥哥,告诉他怎么玩……我大哥还给我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叫青蛙王子。等我有时间了,就去找他讲给他听好了。……唉,对了,他住在哪里?” 白公子摸了摸顾掬文的头,温声笑道:“我名白暮字寒林,我外甥名陈英,你可以叫他英哥儿。他就住在乌云镇上的陈家庄上。你找乌云镇的青树胡同就是了。” “嗯,好我记住了。到时候,我让桃花爷爷带我去。他们会飞。我还可让他们带着他飞。你叫他不要伤心了。” “好。我一定跟他说。” 顾掬尘看着蹲下身子,与顾掬文平心静气说话的白家公子。点了点头。白氏寒林公子,真有陌上人如玉的温润公子。只是这人他到底前世在哪里见过? 荷花亭坐落荷花湖畔。而这荷花的水是从后山的一道飞瀑流泉引下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叫荷花湖中不见一朵荷花了。但是倒是还有一些黑色的莲篷。接天莲叶无空碧之景。还是可窥一貌,只是映日花别样红,就真是不见踪迹了。 亭前的一大片特意修剪出来的草地上,特意开掘了一条细而弯曲的小溪。十几个少年书生正三三两两坐地小溪池的两边。他们面前的都摆着一个小食案。案上摆着十几样螃蟹菜式。微远处,有几十个待婢,正在一旁的十几个炉子上烹制螃蟹菜品。一时空气中拋洒着阵阵蟹香酒香。饮酒品蟹确实是雅事。只可惜,此时天公不作美。 月藏星隐,天沉沉。 那些少年看来已是玩了一阵时间了,远远的还能听到轰然的叫好声。看来又是有少年做出了令人击掌相庆的好诗了。 荷花莲四周已挂起了无数的灯笼。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有眼尖的少年看到他们走过来。少年的味道笑打闹声也静了一瞬。顾掬尘抬头,天空低垂。这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哎,大哥,你也过来了。”云六一下就看到了他玉树临风的大哥,立时,其它的人都成了背景板。直到跑到眼前,才看到今天第一让他讨人厌的顾掬尘,还有他那个也很讨厌的弟弟。 “这是我们举行的螃蟹宴,什么时候请了你们这俩穷酸过来了?” 顾掬文人虽然小,也知道对面小哥正拿鼻孔看他,这是看不起他和他大哥呀,他立时瞪着眼道:“我和大哥是桃花爷爷请过来的……哼,你竟对桃花爷爷请来的人如此无礼,等我明天我见到云爷爷,一定要问云爷爷。你学的礼义何在?” “你……你一个乡野匹夫,懂什么礼义?” “不学礼,无以立,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顾掬文毫不示弱。他大哥在此,他还怕谁? 见对面的小子气得眼睛都瞪圆了,顾掬文更傲娇道,“这位小哥,你一见到我,就骂我与大哥为穷酸。如此不懂礼义,是欲与禽兽为伍乎。”哼,大哥说过讲自己的理,让别人无理可讲。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哼,让他瞧不起他大哥。他大哥是谁?那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你……你竟敢骂我。我打你。”顾掬文向后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扭头冲云六做鬼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小哥哥,说不过我,就想动我,果真不是君子。小人也——”顾掬文也不怕。关键是云六正被那个叫白暮的大哥哥给抓住了。 “你……你这恬不知耻的匹夫。来人——赶他们走。” 桃山四老挡在顾掬方面前,对就要上来抓顾掬文的婢仆怒目而视。可是他们还是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看来还是记得赌输了,就要遵守赌规。赌品不错。那些被云六喝斥不得不上前的婢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在这云俯别院的人,谁不知道桃山四老?谁都知道他们不能惹,就连自家少爷也不敢惹。不说玉衡先生的维护,单他们四个难缠的古怪性恪也够人喝一壶的了。 实在看不下去的鲁二走了过来。拉过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云六劝道:“他们竟是四位老大人请过来的。咱们还是不要赶他们了。” “小六,不可如此无礼。”云楚就跑了过来劝道。这两人竟是爷爷已然批准的收为弟子,那小六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们就是不对的。要是让爷爷知道,小六怕是又要受罚了。 “寒林兄咱们也到曲水边置一桌螃蟹宴。小六刚才你们在曲水流觞,玩的是什么令?” “我们在玩飞花令。”嘴快的陈七答道。 “哦。这个好。”云楚附掌。 顾掬尘再次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是在离亭子近一些好。于是叫过在一旁侍侯的婢子,将他们这一桌螃蟹席面挪到了离荷花亭边最近的地方。 云楚与白暮两人合在一起开了一席。顾掬尘两姐弟与桃山四老也开了一席。桌上的香辣螃蟹,清蒸螃蟹,炒螃蟹,蛋锔据,桔酿螃蟹,……顾掬文很是高兴,抓起一只大螃蟹就开吃。旁边的桃花四老也立时开动。他们的吃饭一惯十分的无羁。顾掬尘本也不是来玩风雅展示什么诗才的。并也如几人一样盘膝而下,开始吃了起来。 云六看着吃得毫无风度的几人,大声哧笑道:“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顾掬尘翻了白眼,心想:我吃我的螃蟹,你们做你们的诗,各得其所,何其快哉?干什么来咒骂我。他瞪着沈六公子,懒洋洋就是一句,“竖子也。勿聒噪乱试听。”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云六再骂。 “哼,阁下何不同飞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顾掬尘捧云六,心想我都夸你了,你可别骂我了啊。 “大哥,你怎么还夸他呀。”顾掬文吃蟹黄吃得嘴边黄黄。顾掬尘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 “不请自来,君额上似可跑马——”云六讥讽顾掬尘姐弟俩是两吃白食的厚脸皮。 顾掬尘白了云六一眼,却没有回骂,只是对着天空,突然就一声长啸。一时曲水边的众人都很讷闷,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天空。 正怼顾掬尘怼得高兴的云六却不由自主向后退去。顾掬尘看着他这怂包样,不禁好笑。 云六看到他这一眼,却更害怕了,这这这……小子他会功夫,他是知道的。 可顾掬尘却没有如他意料的扑上他揍他,只是将一只还没吃的螃蟹向着空中一拋,一只不知从何入蓦地飞来的胖胖的海东青呼啸着就从空中扑了下来,正好用嘴叼住了那只蟹,它叼住蟹却没有飞起,而是扑腾着翅膀在众书生的头顶上空盘旋飞了几圈,带起一阵的尘土飞扬,“快走,快走……你,你你,你是故意的。还不让它走……”众少年书生皆站起身,指着顾掬尘怒目而视。 白暮看了看顾掬尘平静无波的脸,笑着对云楚道:“看来。你爷爷这位新收的弟子生气了。你那六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人家这不但警告了你六弟,而且是对那些小子隔岸观火的态度也很不满呀。” 顾掬尘看着还站在对岸指着她的云六,这才慢条斯理看着道:“赏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你说谁横行?”云六喝道。他上下看了看顾掬尘一眼,一眼看到顾掬尘的束腰的腰带居然闪着寒光。脸色更是一白,但还是大着胆子,指着顾掬尘,“你一个书生居然带剑,你……腰中雄剑长三尺,群家严慈知不知?” “大哥,啊,他怎么知道你的身上居然悬着软剑。我还是刚才才看到的。你不是说,这是昭明大师送给你吗?大哥好厉害啊。” “画地成圆,祝尔长眠。”顾掬尘咬开一只螃蟹,挑开里面蟹黄,含含糊糊说道。小孩子吵架什么,好无趣呀。 “不得其死然!”云六气红了脸。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顾掬尘挑出一只蟹脚里的肉放到顾掬文的盘子里。 “叱嗟,尔母婢之。” 顾掬尘眼睛渐渐冷了。骂她无所谓,怎么骂到她母亲头上去了?顾掬尘手已握成拳。那云六看顾掬尘终于不做声了,挺胸抬头,觉得自己终于在骂之一战中旗开得胜,他昂着头道:“飞花令怎可与粗鄙之人行。” 顾掬法看云六公子屡骂也与顾掬文是粗鄙之人,冷笑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6章 雷雨夜讲无羁 “……”云六气得手抖。刚想张口再骂两句。 就听一个苍老沉厚的声音大喝道:“闭嘴,一众臭小子,真是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顾掬尘一惊,就看到玉衡先生与步拂花披着一身夜色而来。 顾掬尘一看到老头子双眼喷火,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的样子,就知道这老头又要揍她了。哎,她一边叹气,她一边提步迎向了玉衡先生。“先生,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赏莲品蟹?来来,弟子扶着您点。您看看,您走这么快做什么?” 她一脸的笑眯眯说着,就要去扶玉衡先生。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头子应该不会打她了? 这小子倒是好胆,送上门去给老爷子揍,白暮想。 玉衡先生,果然扬起树枝,兜头就给了顾掬尘一下,顾掬尘不敢躲得太明显。只得侧了侧身子,让树梢扫中了她的肩头。 “胡闹,胡闹……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哼,平日里的温良谦恭呢?礼义廉耻呢?能容能化呢?” “大哥,大哥,你怎么不快跑。云爷爷。不是我大哥的错……是他,是他说我和哥哥是什么匹夫的,他还说我们是粗鄙之人。” “……”玉衡先生看了看顾掬文,不为所动,再起扬起树枝,朝着顾掬尘打了过来。 顾掬尘不乐意。这还没完没了,她转身就跑。玉衡先生愣了一下,这小子好大的胆,他还敢跑?居然还敢给他跑开了。挨他玉衡先生的训居然还敢跑?他抬脚就追了过去。顾掬尘总是在树枝就要打到她的霎那才跑开,这惹得玉衡先生更生气了。跑了一会,玉衡先生明显有些累了。他站定了,一下一下喘着粗气,额角竟有汗渗出。 哼,打不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他还打不着自家孙子了。 看向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云六。玉衡先生扬起树枝,照着云六就没头没脑的打了十几个。云六可不敢象顾掬尘那样跑开。他要是敢跑,一会还不知要受什么惩罚呢。云六双手抱着头,看着站在一边气定神闲看热闹的顾掬尘,心中悲愤不已,他一定是爷爷捡来的孙子?旁边那个小子才是爷爷亲生的。看着自家爷爷抽起他就没完没了,后背其实并不怎么痛。爷爷年纪大,又没习过武,力气小,但当着这么多同窗好友的面被爷爷打,太丢脸了。 云六委委屈屈求饶道:“爷爷,你刚才也听到,是那小子在骂我。他骂我,您怎么还打我?……” “哼,他骂你?你不去故意惹他,他怎么会骂你?他又不是疯子,会无缘无故骂你?” “就是,我又不是疯子,才不会无缘无故骂你,”顾掬尘强调,“还是先生火眼金睛,一下就看出谁是谁非了。先生是包青天啊。” 玉衡先生打了云六几下,看到顾掬尘居然还有胆凑在他眼前过来。刚要再次挥起手中的树枝揍这没脸没皮的小子几下。 轰隆一炸声,黑色的夜空突然生了愤怒,咆哮怒吼起来。一时电闪雷鸣风聚起。这方荷花亭的上空立时风起云涌。 顾掬尘双手齐出,抱起玉衡先生就走,几个起落间,就来了荷花亭里。将玉衡先生放到亭中的红漆小杌上后,顾掬尘嗖的一下赶紧跳开来。玉衡先生被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这样抱过来,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张了几次口,只憋出一句,“老夫自己会走,要你多事?” “你老走太慢,您看……”就在顾掬尘话声落时,豆大的雨滴呼啦啦落了下来。亭边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着。更有几只被风雨打落下来。灯笼的烛火也被吹得灭了好几盏。顾掬文被桃山老大抱着,其余人也立时急急跑了进来。但多多少少也淋了些雨。顾掬尘将顾掬文全身上下看了看,见他只略淋了几滴雨,也就放了心。步拂花站在她旁边,静静看向外面的风雨。那些侍弄宴席的几十个婢仆也呼啦啦拥了过来。有忠心的仆人想冲出去,去给主子们取雨俱过来。 此时回去,定然会被浇透的。 “算了,不要回去了,等等。此是阵雨,过一会也就停了。”玉衡先生开口阻止那几个婢仆。众婢仆都过来见礼谢过自家老爷。 此时已是秋末,秋雨已有寒意。一众人都拥有进来。因为顾掬尘离得亭子近,又是最先进来的,占得了一个亭中为数不多的小杌子。 亭外暴雨如注,一时众人皆静。 顾掬尘眼珠一转,下这么大的雨,也没法带顾掬文回家了。她轻轻咳了咳,“各位,各位,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法回去了。为了酬谢先生给小子的这顿肥美的螃蟹宴。小子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作为顾掬尘的忠实粉丝的顾掬文马上从木凳上蹦下来,跳着脚拍手道:“好,好,好,大哥要讲故事了——大哥讲故事最好听了——” “哼,一个乡野……能有什么好故事讲,无非是些鬼怪传说了。”后面的“鄙夫”两个字生生被沈六咽回了肚子里。看着端坐在上首的玉衡先生一些更难听的话,他也不敢说了,只轻轻哼了一声。鲁二、陈七,谭大几个少年却都没有吱声,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皆端肃着面容,一色的面无表情。 “阿弥陀佛,九霄龙吟听古今,风潜云骤怀过往,阿尘竟然有兴趣讲故事,贫僧洗耳恭听。” 顾掬尘脸皮一向颇厚,丝毫不理众人中只有两个捧她场的听众,她清了清嗓子,开讲,“‘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夷陵老祖死了……莫玄羽……”刚讲到魏无羡献舍重生后成了疯子莫玄羽。 “哼,果然是些鬼故事。”云六轻哼。 顾掬尘不理他打岔,继续绘声绘色讲着她的故事。她的口才不错。声音转换间,时而苍老,时而清越,时而惊恐,众人慢慢被她引入那个时而血雨腥风,时而诙谐趣味,时而悲伤深情的故事中了。就连原本漫不经心的玉衡先生神色也肃穆起来。 “……玄武洞中斩妖兽,大梵山下救苍生……” “……忘羡曲终人未了,倾心因起又陈情……” “又见云深不知处,旧忆历历在目中……” “……黑夜黑衣黑长发,白袍白羽白抹额……” 就在众人听得入神时,顾掬尘看到在雨中有一行人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前面的几人正是她才见过不久的姚姨娘,旁的走一位绝美的少女。 少女撑着一把绣烟雨红南的油纸伞。她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与姚姨娘只有三四分相似,眉眼间却多了些书卷气。只见她发如鸦青,腰若柳软。风吹起她身上的石榴红散花水雾花裙,缓缓行动间如一朵盛放在风雨中的雪莲。 哦,赏莲的莲花此时终于到了。 少女行动间,自带一股风流。只见她的另一只手如姚姨娘一样也拿着一个长长的石青色包袱。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婢子,也照样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一行人慢慢向着荷花亭而来。 顾掬尘见有人走了过来,立时住了嘴,停了要讲的故事。 “咦,小子,你怎么不讲了?然后怎么样?” “大哥,快讲快讲。夷陵老祖和含光君倒底哪个更厉害?……还有那个含光君好威风呀……避尘剑真的这么厉害吗?比大哥的三尺剑还厉害吗?” 三尺剑,什么鬼?是说步拂花送给她的这柄软剑吗?三尺剑?不错的名字。顾掬尘低头抚了抚蹦跳着的顾掬文头顶,“等一会,有人过来了。” “顾小哥,后来呢?” “顾小哥快快讲来……” “顾小子你不要卖关子了。快讲……” “顾小哥,为何不讲了?” 居然这么有礼貌称她为顾小哥了。怎么不叫她鄙夫啦?这些清贵的世家公子居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顾掬尘伸手指向了姚姨娘一行人。众人看去,终于看到了在风雨中行走,依然风姿绰然的姚姨娘和那少女一行人。当看到那个少女时,顾掬尘眼尖发现,有几个少年眼中都闪过了惊艳。呵呵,真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顾掬尘的目光特意扫过了,她二哥鲁二,鲁裕。还好,面容平静,眼神无波。还好,没有被迷住了。这女子现在可还是步拂花的未婚妻。而且她记得前世与二哥订亲的也不是这个云家庶女。 顾掬尘向着还在让她接着讲故事的少年书生解释道:“我接下来的一段有点血腥。如果吓着对面的姑娘,就是小子的罪过了。” “哦,原来是姚姨奶奶与……” “这是……” “……”看来有先生在此,什么形容美女的话也不敢说。 片刻之后,一行人终于走了进来。见到姚姨娘过来。众来一时安静,让开了一条道来。 坐在上首的玉衡先生看着走来的自己侍妾,只是微微颌首。看着姚娘身旁的豆蔻少女,却皱了眉头,眼神凌厉起来。他的女儿怎么可以在这么多外男面前现身? 姚姨娘也看到了玉衡先生的眼神,但她为了女儿也只能勇敢一回了。她拉着自一进来后,就低着头的女儿一起向坐着的玉衡先生曲膝行过礼后,这才笑着道:“妾身看着风雨大了。庄子中的婢仆又大都在此处筹划蟹宴。一时找不到这么多人拿伞具,所以便将冰儿也带过来了。” 玉衡先生看着围在亭子外围的几十个婢仆,点了点头,气顺了一些。亭中的奴婢赶紧过来帮忙。一时亭中除了飒飒秋雨声外,只有各自拿取雨俱的声音。片刻之后,每人都得了一身雨衣,一柄油纸伞。就连顾掬尘与顾掬文也没有撂下。 众人拿上自己的雨俱后,并没有如姚姨娘想像的那样起身离开。甚至那些也分到了一把油纸伞的婢仆也静静站在那里,他们齐齐看向的对象居然是亭中那个青衣僧袍的十岁小童。 哼,难道这个乡下粗鄙小童竟比她的女儿还要好看吗? 姚姨娘蹙眉,说好的拿上雨具就走呢? 如果众人都走开了,那她的女儿就可以故意走到她相中的那少年书生面前。来个脚下打滑,跌倒什么的……少年慕少艾,这些年轻书生,肯定会起怜香惜玉之心的。他们定然会扶起她的女儿。然后……然后的事就好说呀。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故意支来了这么多婢仆,知道会下雨,也没有让婢仆拿上雨俱……倒底是哪里出了差子? 她还在这里踟蹰,玉衡先生却已板起脸赶人了。 “好了。东西送到了。你便带着冰儿先回去了。” 姚姨娘再也无法可想,只得拉着女儿袅袅婷婷走了。 那些围在一边的几十个婢仆披着雨衣走到外面,外面在雨水中的桌椅碗碟还要清理干净。那些婢仆一边干活,时不时就有人停下来,侧耳聆听亭中那个青衣小童抑扬动挫的说故事声。 “……前世是非再起,今生再度相逢……”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十五岁,同窗日,天子笑,君不饮……” “……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同往碧灵潭,共落水行渊……” “……岐山射箭取额带,难阻魏婴不修仙。众家誓师讨无羡,老祖血洗不夜天……” “……三千修士围魔殿,今生缘尽难回天……” “……身死魂消乱葬岗,酒酣入喉断离肠……此生有幸再遇,了断仙家恨与愁。江湖恩怨风雨后,琴笛合奏长情留……” “……姑苏城外两杯酒,冷月暖竹一心剖,金陵江城仅为友,魏婴蓝湛齐白头。夷陵老祖成往事,一生道侣携同游……”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7章 没法断 “明月清风晓清尘,傲雪凌霜宋子琛。敛芳瑶琴金光散,泽芜洞箫蓝曦痕。如子如兰茶未满,旧识思追酒已温。红尘焉有忘机语,梦醒愿为无羡人。”顾掬尘用不知哪位高人写的诗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 “……好了,好了,好了——小子的故事讲完了。”顾掬尘一抚掌结束了这个故事。一时安静,顾掬尘举目看去,见书生少年们眼神迷茫,一个个还沉浸在故事当中。 雨停云收,夜色浓。正想叫过顾掬文一起回葳蕤庄时,耳边突然被四个巨大的吼声震了震。顾掬尘掏了掏耳朵,嗨,桃山四老才老实一会而已。 “好故事,好听。小子。因为你的故事,我都忘记哟……俺一个时辰的闭口禅修完了。哟呵……老子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不过,小子你的故事有的地方听不懂……” “是呀,听不懂。只有打架的时候说得还不赖。” “……还有邪祟是什么?俺们怎么没见过?” 顾掬尘正在这里掏耳朵,一个比桃山四老更大的吼声就奔腾而来。 “好好一个除魔卫道的故事,让你小子讲成什么样了?你为什么非得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断袖故事。老夫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臭小子——” 一只鞋子照着顾掬尘的面门就丢了下来。步拂花伸手一抓,抓过她的胳膊将还有些懵逼的顾掬尘,躲过了鞋子暗器的袭击。将顾掬尘抓着躲开了鞋子的攻击之后,步拂花立时松开手,不想身子还没站稳的顾掬尘却探出身体,伸手一抄,将那只鞋子抄在手中。 顾掬尘转头一看,找到了鞋子的主人,端庄古板的玉衡先生。他老先生居然气得脱了鞋子朝她扔过来。这可真是气得狠了。顾掬尘心中暗笑,耽美啊。老夫子不生气才奇怪呢。 她笑眯眯大叫道:“先生啊,脚会着凉的……冤枉,这个真不是我瞎编的,这都是我从书看的,断袖?什么断袖,我不懂啊。……我真不关我的事。这个故事他就是就这样写的啊……这可真是千古奇冤。……还有啊,先生呀,你的脚可真是太臭了。您这是多久没洗脚了啊……” 顾掬尘拿着鞋子,脚下步履匆忙:“假道学。先生啊。你要是真不想听,小子没讲完时,你老干嘛不扔,非得小子讲完了,才扔鞋子,虚假——” 玉衡先生,深幽的眼眸子闪了一下,脸现赫然之色。看着面前一众弟子杵在跟前,脸上更是怒色博然。他眼光一扫,没找到合适的可扔之物。他气得伸出手,就要亲自追出去捶这小子几个解气,可刚一脚,却觉脚底一凉。一只鞋子已扔出去。他干净弯腰除下另一只鞋子,抬起头,刚要扔出去,办只见面前空空如也。那可恨的小子背影已快到月洞门了。 顾掬尘朝已经骑在桃山四老脖子上的顾掬文叫道:“风紧,咱哥俩闪哟,先生啊,记得穿鞋,小心着凉——”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臭小子,你将老夫的鞋子还回来——” 抓着顾掬尘的步拂花,看着被人扶着跳脚追过来的玉衡先生,不忍道:“阿尘,你还是将鞋子还给先生!” “为什么?才不……哼……小子给他讲故事,讲得口干舌燥,他还不领情。居然还拿破鞋子扔了,真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步拂花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一盏荷花亭的灯盏走在顾掬尘的身旁,那提灯笼的手居然还捏一串佛珠,斜睨了顾掬尘好几眼的耸,这才似乎是很随意道:“呃,那个,阿尘……你为什么要讲这种……故事?” “什么这种故事?这故事不好听?……嗯,这故事怎么啦。除魔卫道,不是很符合佛门的降妖除魔的佛门经义吗?” 顾掬尘与步拂花快速走出了云家大门。后面跟着蹦跳跳的桃山四老,和顾掬文。他正被换脖子骑的游戏吸引,直逗得咯咯直笑。 “哟,桃花爷爷又开始飞了哟。” “呃。”步指花看着身后的蹦跳欢叫的几人继续他刚才的话题,“那个故事不适合小孩子听。也不适合小孩子讲。” 顾掬尘这才摸了摸鼻子。昭明大师说得对。她总是忘记自己现在的年纪。作为小孩子的她讲这样一个深情的断袖的故事,真的有点古怪。她怎么一得瑟,就又忘记她自己还是童年。只适合讲,武松打虎,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这种有感情成分的东西真的不适合她讲。 可是现在讲也讲了,也没法子将讲完的故事再吞完去,顾掬尘只得笑道:“没事,小文应该只顾着听那些打打杀杀的地方。其它的那些地方……呃……” 顾掬尘有些尴尬,“其实我也不懂。这是我那次去明月楼,……呃,就是上次看到你那回,从一个客人身上掉了下来……呃,我一好奇就捡了过来,就拿过来看……” “咳咳,……好。你不懂也是应当的。……咳,怎之你要知道那样的……不好……你以后可千万不要被这本书影响。” 顾掬尘瞪大了眼睛。终于听懂步拂花的话。她只道他为何说话如此吱吱唔唔?这是怕她因为读了这本书受了不好的影响,因此也走上断袖之路。 顾掬尘这样一想,又想到刚才步拂花帮她躲过那只鞋子袭击时,没有象平常那样,搂着她的腰,只拽着她的胳膊,然后就立时放开。 她向来不在乎这些小细节。一来自己还小,二来步拂花乃是出家人,三来她这世重生归来,一门心思只想复仇,她是不会再复仇之前想这些感情方面的问题。 她看着眼神躲闪的步拂花,突然福至心灵。 难道这步拂花是怕她与他断袖?所以现在他就开始避着她了。 呵呵,断袖——她这辈子怎么与人断袖?顾掬尘似笑非笑看着步拂花,与平常一样,想抓着他的手往前走。步拂花身体似微不可查的一侧,她伸出的手一空。 顾掬尘眨了眨眼,再次伸出了手。呃……次次抓了个空。原来不是自己多心啊。 顾掬尘越想越好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捶胸顿足的笑,一边笑还一边语不成调道:“那个昭明大师啊……你放心,我是不会断袖的……决不会,……那个,没法断……条件它不允许……没法断……断袖……断不了啊,难度太大,估计在今世是办不成的……哈哈哈……” 步拂花看着笑得如此夸张的顾掬尘,实在有些无语。 她笑得厉害,一手挥着玉衡先生的黑底皂靴,一手指着他还在笑。那鞋子挥出的气味十分的不好闻。 “阿尘,能不能将这鞋子还给玉衡先生。……呃,真的有点臭。”他走在顾掬尘的身旁,那鞋子的气味,让小有洁癖的他有点受不了。 “好,还,还还……我还……嘿嘿嘿……总不能让老头子光着一只脚走回去。” 顾掬尘对着夜空就是一声长啸。几息之后,不但小黑从天而至,一只黑豹也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顾掬尘扔出这只鞋子,这只胖鸟还很是聪明的,扔螃蟹时,它用嘴叼着。顾掬尘现在扔出一只鞋子时,它就用爪子抓住。顾掬寺对着小黑喊,“还给那个老头。知道吗?就是刚才拿树枝揍我那个老头子。看清了……”小黑在顾掬尘的面前停下来,又想往她怀里扑。顾掬尘赶紧躲开。小黑的脚上还抓着鞋子。而且小黑长得飞快,个头已很大了,它这一扑下来,她可受不了。 小黑看顾掬尘躲开了它,眼珠委屈看了她一会,终于三步一回头,不甘不愿的飞上了天空。 顾掬尘就要跨上豹背,就听顾掬文来到她旁边叫道:“豹兄,是豹兄……大哥呀。我总觉得叫一头豹子为豹兄有些奇怪……大哥虽然我自己的名字不能改。可是这个黑豹的名字怎可以改一改。”顾掬文让桃山老三停下来,跟顾掬尘商量道。 “呃。我给你几息时间,你想一个。”也不知为什么她弟弟对改名字起了兴趣,小孩子的心思也没法猜。顾掬尘只得点头道。 “啊,只有几息时间。我,我……大哥,你刚才讲的故事很好听,那个夷陵老祖好威风。要不然咱们就叫豹兄改名为老祖。” “噗哧”顾掬尘差点没让自己口水给呛着。伸手就弹了顾掬文一个暴粟,“臭小子。你大哥我还只管它叫兄弟。你竟叫它老祖。一会咱俩回家,父亲非得气得打烂你的屁股不可。老祖这个名决对不行,另外想一个……” “不行吗,老祖多威风。……要不叫魏无羡?魏婴?……呃,叫避尘,叫蓝忘机,叫含光?怎么样?这么多名字,哪一个名字都很好听。””啪“的一声,顾掬文的头又挨了一下。 “不行,小娃娃。这是豹子。你那些是人名。豹子不是人。”连桃山四老都反对了。 “对啊。这名字不行,不符合豹子的形象。” “那是。我看长它这么黑。就叫黑豹行了。” “……” 顾掬尘已跨坐在黑豹身上。听着顾掬文在她旁边不断的绞尽脑汁给豹子取名。他取一个名,旁边的桃山四老四人,就能找出一千种一万种理由否定。一路吵吵嚷嚷到也很是热闹。这桃山四老从小生活的山里,惯走夜路。一路走得颇快。 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照在熟悉的葳蕤庄三个大字上。顾掬尘竟有了些思念。这是她的家。她要守护的家人都在这里了。 “虎哥回来了。”守在门口的赵二斗最先看到了顾掬尘。 “顾老爷——虎哥回来了。”他打开了大门,朝庄子里喊。 从庄子里不一会就奔出来俞桐叶敏几人。夜色颇深,这些人竟都特意等着他们回来。 顾掬尘看到顾昆与顾垩氏相携而来,连忙走上前去,先向两人见过礼。走上前扶着顾垩氏问起庄子里一些事情。 “尘儿,不用担心。我与父亲都挺好,葳蕤庄一切都好。” 顾昆接口道:“是呀。尘儿,听说你这一阵子要听了空大师讲经,你两位师兄便将那十几个伤者都接到了空寺的去了。但那几十名待卫还留在庄子里。这梯田也弄好了。虽说过了种粮食的季节了。但种些油菜,白菜、包菜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拿到镇上去卖,也能有些收入……” “尘儿,放心。俞桐他们很能干。叶敏经过你的指点,做的饭菜很不错了。听说是你让俞桐从山下的流民中找一些中意的人过来。现在庄子又来了一百来人了。这两天叶策正地教他们规矩。就等你回来做安排。我想呀,厨房里得安几个人了。这人越来越多,做的饭也越来越多了。” “母亲不用担心。训完的人不全留在这个庄子里。还有五个庄子要安排些人过去,那边的梯田也应该待弄出来,明年就要开始春播了。所以时间有点赶。” “什么,还有五个庄子?!”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8章 安排 “是呀。都是您儿子给母亲赚下的。这下您不用担心太多人吃饭将您的钱子花完了。没事,人多力量大。他们以后在庄子里可都得靠力气吃饭。咱葳蕤庄决不养闲人。” “你想好了就好。只是我看你,这些天忙得白天连人影都找不到。你还小,有些事不急。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不急,儿子什么都不急……哎哟。小文——”顾掬尘转身朝后面喊。皱眉四下里找了找,却没有见到步拂花的身影。顾掬文取了一路的豹子名,也没理出哪个名字更合适。顾掬文从桃山四老的身上下来,向站在一旁的顾昆见了礼,就扑到了顾垩氏怀里撒娇道,“娘啊。今天大哥,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好好听。那里面的有个叫夷陵老祖的可真威风了。我看大哥的黑豹兄也挺威风。……母亲你说,我帮豹兄也改个名字可好?……将它改名为‘老祖’,怎么样?娘亲,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威猛?” 顾垩氏听得嘴角直抽。她还没来及训他,顾掬文就被站在一旁的顾昆纠着衣领提了起来,“老祖!你管一头豹子叫老祖,就不怕顾家祖先从坟头爬出来找你算帐。臭小子,一天不揍,你就皮子紧是。”说着照得他的屁股就打了两个。 “啊,啊,疼啊,疼啊——大哥啊,父亲要打死我了。”叫得那个一个惨绝人寰。 顾掬尘抚额,莞然道:“被打疼了。叫母亲护着你就好。做什么叫大哥。大哥说得多了,也是要挨揍作的。小子,莫不是你想拉我下手,来个有难同当。” 顾掬文伏在顾昆的两只胳膊上,听顾掬尘不但不帮忙,还一副认灾乐祸地说着风凉话,眼珠一转,转身看着顾掬尘瞪眼,“哼,你不管我——嘿嘿,要不要我将你今天讲的故事再讲说给父母亲听一听。”他虽然没听懂那夷陵老祖与那含光君为什么关系那么好。可是却看到了玉衡先生朝大哥扔了鞋子,大哥挨了骂。断袖什么的?倒底是什么?难道是说夷陵老祖的衣袖断了。可是为什么衣袖断了,玉衡先生却在那里生气?大人的事总是有些莫名其妙。顾掬文挠着脑袋想。 顾掬尘这回可真有点急了。伸出手捂住了顾掬文的嘴,抬头对顾昆道:“父亲,你放心,他不会管豹兄叫‘老祖’的。只要他敢这么叫,我帮您揍他。……要不你与母亲商量着给豹兄另外取个名?……嘿嘿……” “……唔,”顾掬文扒开了顾掬尘的手,“我也要,我也要取名……” 得了取名瘾的顾掬文立时从断不断袖子的纠结中走了出来,他从顾昆的胳膊上蹦下来,一脸的兴致勃勃。哪里还有刚才撕心裂肺的戚惨样。顾掬尘仔细看了看,见他脸上连点泪痕也没有。这小子纯粹是在干嚎。一时寒暄着往里面走。叶敏与另两个眼生的小姑娘提着几盏灯笼在前引路。见顾掬尘向那两上小姑娘望,“这是俞桐大哥从那些流民中买过来的丫冰头。这两个是年纪稍大,成稳些的。她们现在都在厨房帮着做事。” “哦好。这些事你与我母亲商量着办就是。”两人见提到了自己都过来见了礼,两人都被顾垩氏赐过名了,一个阿桑,阿榆。顾掬尘在前面与叶敏问着这些日常琐事。 顾掬文这才想起他给父亲母亲带来的几只清蒸螃蟹,他乐颠颠跑了过来,举着手中的蟹对顾垩氏献宝,“父亲,母亲。这是云爷爷家的螃蟹。我带了几只回来给父亲母亲尝尝。这蟹可好吃了。” 顾昆看着从顾掬尘怀听掏出的用帕子敢好了的螃蟹,微笑问道:“可是问过了云家爷爷了?” 顾掬文低头,“没有。不过云爷爷不会知道的,我……” 顾昆听自家儿子如此没出息,居然偷东西,立时板起脸来训道:“小子,你到人家白吃就算了。你居然还吃不了兜着走。是不是又要挨揍。”他扬起手,作势要打。 顾掬文吓得赶紧躲在了顾掬文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警惕看着他父亲。 “早跟你说过,不要这么丢人啦。你偏不听。这下好了……”顾掬尘转身朝顾掬文眨了眨眼。 “小子,一会给我走一百遍梅花桩,走不完,今晚就别睡觉。……”他话还说完,在一边跑来跑去的桃山四老不乐意了,“不行,娃娃他爹啊,这小娃娃明天还得跟咱们去听课的。要不然师傅又要多罚俺们。”“对了,”抱着金狐狸的老四指着顾掬尘,“小子,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们如何快速抄出一百页大字的方法?” 顾掬尘使劲咳了咳,顶着顾垩氏不满的眼神,讪讪道,“那个方法,我弟弟他也会,明天你们找他们问……嘿嘿……”顾垩氏瞪了顾掬尘一眼,“你怎么就不教你弟弟点好事。尽教他偷懒耍滑了.” “嘿嘿,那个……这个……”顾掬尘转头看着顾掬文,将顾垩氏送给她的白眼还给顾掬文。 “大哥,你瞪我干什么,这跟我没关系啊……” 顾垩氏笑容可掬走到还藏着的顾掬文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几个已冷了的螃蟹,温声道:“文儿,你惦记父亲母亲原是好的。只是,你父亲说得对。咱们虽然是山野之人,但立身要正。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不可如此贪图小便宜。” “哦,母亲,我知道了,孩儿错了。” “好,知道错了就好。不过这几个秋蟹确实看着肥美。为娘这便会厨房热着吃。明天,你到云家,母亲带些糕点给你。母亲早就束修备好,明天你一并带了去。” “先生说不要束修了。” “先生教你习书知理,你做弟子的与先生束修是天经地义之事。原本该是我与你父亲该上门去拜谢云老先生的。但那样的人家,我与你父亲不得允许是没法子进去的。就是你,也是云老爷子看你得了这四位老大人的缘,这才与你几分体面。你在云家切记谨行慎行,不可露出轻狂之态,可理会得。” “哦。可是母亲你怎么不给大哥也备些束修。今天大哥也被先生收为弟子了。” “你大哥自会去备。我只管着你这皮猴子就行了。” “母亲,这样不公平了。你不管大哥,却只管我,这是为何?” 顾垩氏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因为你大哥,她是大人了呀。你可你现在还是小孩子。” “大哥明明也只比我大五岁,怎么就是大人了?” “我说她是大人,就是大人。你看看你,动不动就哭鼻子,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啊……母亲你是没看到我大哥哭的样子?要是看到了,保准您再也说不出我大哥她是大人了?” 顾掬尘与父亲与母亲问过安,便转身看向跟她身后的俞桐道:“走,去看看你找的那些人。” “是,虎哥。”两人穿过长长的廊道,路边人这几天顾垩式命人新植的各色秋菊,菊花经过刚才秋雨的洗涤,散出新鲜的菊香来。过了二个月洞门到来到了葳蕤庄的霏雨堂。一路上,向来两人跶跶的脚步似乎加入了别的声音。顾掬尘转头,看着提着气死风灯奔过来的的叶策、叶敏,庞重石,赵二斗几人,顾掬尘看了看俞桐,“怎么没见你弟弟?” “昨晚他与沈公子的侍卫切磋武艺,不小心伤着了。这会起不来……” “可严重?”俞桐一见顾掬尘没有责备与弟弟与人打斗之事,还问起了他伤情,顿时放下了心。 “只是伤了腰。应该是无事的。” “哦?我一会去看看。他竟然喜欢武斗,以后就负责教你找来的这帮孩子武艺好了。” 俞桐见弟弟不但没挨罚,反而得了一个这么重要的差事,忙代弟弟谢过了。 顾掬尘见叶策几人眼中透出羡慕之色,“你们,我也自有安排。你们一定将我平日里教你们的武艺学好。闲暇时还需多多练习才是” 叶策与庞重石几个齐齐应诺:“是,虎哥。”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当老大的感觉了。这般听话的小弟,真是越多越好。 霏雨堂很是阔朗,原先留下的酸梨木显得厚重,典雅。 此时正中挨挨掇掇正站着一百多个一百多个衣服八九岁到十二三岁的男童。 他们都是失怙的流民孤儿。没地方可处,顾掬尘借着陈家的名头,尽数买了过来。毕竟,这庄子原先也是陈家的。只要不特意来人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些人买了过来也就几天。原以为他们的主子必是那位被称为顾老爷的人。没想到来他们的居然是面前这位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小童子。一时心情也放松下来。对面的男孩,皮肤白晳,脸上还带着笑意,看着很和蔼亲切。 “你们好。欢迎加入葳蕤庄。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但只要你们按着规矩的做事。吃饱穿暖我还是可以保证的。还有,你们做好准备。过段时间我会请先生过来教你们读书习字。习武。你们中无论是学文学得好,还是学武学得好的,我都会有奖励的。呃,大家多多努力。我姓顾,是我父亲的大儿子。具体的事,我想俞桐应该也跟你们说过了。……好了,夜深了,你们就散了。” 顾掬尘仔细看着一个个走过来,与她见礼的小子,她一个个看过去。她刚穿过来时能看到了人们的眉间血煞之气,居然再也看不到了。哎,也不知这是好事,环事。明明,前几天她还能糊模看到的。才在“了空寺”听了两天经了,这效果也太明显了。那可是她唯一的特异功能,就这么消失了。除了那一次她跟着皮头二子,救了步拂花,然后首次开了杀戒,杀了四个人。正是因为发现了四人眉间的血煞气,她才开了杀戒的。看来,以后得睁大眼睛,自己去看这人心的诡谲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9章 掬陈 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远远的传来三声庚响。顾掬尘快速安排了俞桐几人,安排了一些事宜,便让他们去休憩了。 顾掬尘叹着气负着手走出了葳蕤庄,她还不能休息。葳蕤庄的很多事,还需要陈家的帮助。而能帮助她的自然只有陈家的大少爷陈柬。 夜黑风凉,陈庄全庄挂白。 丁水和丁山看着还在那里伏案抄经的少年,两人互相看了看。还是丁山最先开口打破了一室寂然,“少爷,明天还要应讨白家的那些人。这些佛经你还是别抄了。老爷刚才来看过了。也劝你早些休息的。您可不能再累坏了身体……” “吁。”陈柬抬头看了看窗外,放下了毛笔,吩咐,“打开窗户。” “可是秋夜风凉,您受了风寒就不好了。”丁水双手连摇,轻声细语的劝。 “少爷让你做什么你自去做就好了了。定是那位大爷来了。真是的。为何这位爷总是夜里来,半夜走。这都多晚了。白天来一趟,怎么就不行了?害得少年今夜都等这么晚还不能睡。”丁山嘟呶。 “哦,在说我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浓如墨的夜色中,一个青衣僧袍小童从窗外的屋檐一跃而下。见丁山瞪她,她俏皮的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朝他眨了几眨。那在黑夜都能看到熠然星光眼睛令丁山也忘记了抱怨。 直怔了一怔,丁山这才撇了撇嘴,“顾大爷说笑了,我们做奴才的怎么好说您。” “咦,怎么叫我大爷了。原先不是一直叫我顾小神医的吗?” “回顾大爷,这是咱们少爷吩咐的。”顾掬尘脚下轻跳,几息之间就到了陈柬的书房外,一跃跨坐在窗台上,看了看已垂眸写字的陈柬一眼,她皱着一张苦瓜脸,“呃,我说柬大哥。他叫你少爷,叫我大爷。这不是平白里我就比你长出一辈。不行不行……这样不对,我还管你叫着柬大哥啊,这不是乱了辈份?” 陈柬似乎才注意到顾掬尘的到来,搁了笔,淡淡道:“丁山,不是让你叫她顾大公子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叫她大爷了。” 丁山自小跟着少爷,在少爷面前说话自是很是随便,他恭敬对着顾掬尘拜了一拜,一本正经道:“您不配称大爷,谁还配称大爷,让我家少爷等……” “闭嘴。出去。”陈柬眼神一凝。 丁山不敢再出声。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对沏了茶的丁水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丁水十分幽怨的看了顾掬尘,一声不吭也下去了。顾掬尘抖了抖。这么幽怨的眼神哪里适合人高马大的丁水啊。真是让人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顾掬尘看两人都出去了,这才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坐在陈柬书案对面,端起了茶,刚抿了一口,就尝出居然是极品贡茶雾隐。此茶香味清雅入口虽微苦,但回味绵长,清远悠长。 “听说,你今天在云家讲了一个断袖故事。”坐在对面的陈柬也端起茶,慢条斯理看着顾掬尘道。 “噗”的一声,顾掬尘一口茶立时喷了出来。 实在是骤不急旁,顾掬尘这口茶喷得嚣张,很多的茶水喷到了对面陈柬脸上。 顾掬尘一脸的尴尬,看着陈柬慢慢从袖中掏出袖子,慢条斯理的展开帕子,再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诞着脸,陪礼道:“嘿嘿……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从哪里听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陈柬,顾掬尘一拍额头,“肯定又是陈风这个大嘴巴是。好小子,有本事他别听呀。”瞅瞅陈柬更黑的脸色,顾掬尘眼珠乱转,笑眯眯道“……我随手在明月楼捡来的一本书。断袖什么的……那个小子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明月楼,你什么时候到那种地方去了?去那里做什么?”语气居然颇为严厉。 顾掬尘:“……”这个好象不是重点。哎哟,怎么越说越错。 “误入,是误入。” 陈柬冷冷看了她一眼,“以后千万莫要再误入了——” “是是是,一定不误入了。”也不知为什么,陈柬脸色一板,她莫名就有点怕。丫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她明明比这对面这小屁孩大呀。 “呃?掬尘明不明白没什么?”陈柬抬头深深看了顾掬尘一眼,淡淡道,“如果要断袖,便与我断袖。” 便与我断袖……便与我断袖……丫丫个呸的,这是什么鬼? 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顾掬尘猛烈的咳了起来。她今天一定是出门的方式不对。怎么就幻听了? 算了,装没听见就好了。小屁孩子乱说话,很正常,很正常。 “柬大哥,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咱能不能……” 陈柬突然打断道:“掬尘,以后叫我陈哥哥可好?” “呃?!”顾掬尘扶额,今天怎么就和名字啊称呼呀给扛上了?一路上让顾掬文取了一路的豹子名,这刚到这里,就又被叫顾大爷,又被叫顾大公子的。叫什么也必要这么纠结吗,一个称呼而已。 “柬大哥与陈哥哥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称呼。干嘛这么在意?” “哦,那你刚才还不让丁山叫你顾大爷。”陈柬反驳道。 顾掬尘又摸了摸鼻子。大爷什么的,不是不适合她吗? 顾掬尘妥协,“好。陈哥哥就陈哥哥。哎……” 掬尘,掬陈?陈柬着着对面的女孩。烛光下的女孩,皮肤白皙,大眼澄澈,那眼中只装着他。陈柬垂了眸子,掩去了凤眸中情绪。她将来会将他,陈哥哥掬在心中,放在眼中吗? “丁风跟你说了。我的葳蕤庄来了一百多人……”顾掬尘丝毫不觉这些称呼呀,有什么深意。只觉得今天的陈柬有些莫然其妙。让她管他叫陈哥哥也就罢了。还改了她的称呼,原先叫顾小哥挺顺耳的呀。这些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她的心思就转到了今天来此的目的上。 “我知。你父亲母亲都是忠厚长者。御下肯怕会有些欠缺。你可有解决之法?” 顾掬尘挠了挠头,“我想,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决定每月给他们发放月例。哎。管理上,我觉得互相监督,互相竞争的机制。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大组。管理的俞桐几人,亦是如此。” “呃?如果俞桐几人与下面的人一起合谋,做一些事,你能如何?毕竟你找的那几个情义深厚。他对你的忠心,决不会超过他们之间的情谊。” 顾掬尘挠了挠头,“你是说,他们会背叛我?不会?不可能?” “万一呢?” “……没事,我有准备……” “是那些暗卫吗?”顾掬尘扶额,怎么她做的事,总是不能保秘呀。 反正这小子也知道了,顾掬尘只得坦白道:“我跟大师兄、二师兄各借了二十名暗卫。本来是让他们日夜保护我父母亲和弟弟安全……要不然我让这些暗卫时不时让这几人看见一下。让他们有敬畏之心,应该就不敢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陈哥哥觉得如何?” 陈柬却答非所问道:“你大师兄、二师兄连暗卫都答应借给你。” “哦……那当然啊,他们是我师兄嘛。……不过,我这人向来不占人便宜,便将接断手之术传授与他们,也算是交换了。……亲兄弟,明算帐,是不是?……应该不算过份?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也借二十名暗卫与你。” “啊,你!……为什么?……呃,不对,你不是才风、云、山、水四个小厮,哪里来的暗卫啊?” “会有的。” 顾掬尘抚额,庄子里突然来了一些外人。顾掬尘有些担心父母亲的安全,这才偷偷跟大师兄说了要借二十名暗卫的要求。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此事又让二师兄知道,非得也借二十名暗卫给她。不要还不行,为这事,二师兄更是月神节那一夜都没给她好脸色。这可真是,不借还不行了……哎…… 现在更好了。经丁风这个大嘴巴一说,陈柬也要弄二十个暗卫给她。她知道,这小子一般是说到做到的。说会派暗卫给她,就真的会派过来的。 也不知丁风那小子是怎么这么快就查觉了庄子里有暗卫的事,居然立时就跟陈柬说了。 呃,以后三方暗卫齐聚聚蕤庄,千万莫要打起来才好。幸好,幸好,她还准备再弄几个无间道出来。这个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 两人聊完这些事,顾掬尘这才想到来此的主要目的,“我现在有了几处庄子,也不能独靠那些高价酒与那几样成药支撑着。……我觉得在京里的那处庄子做些香水香料和胭脂买卖。在隔带的两个庄子做药材生意就好。过几天,我会将做好的样品带过来,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进。庄子里的人农闲时平日里就做这些了。我再做些简单又常要用的成药出来。这些东西都放在陈家铺子出售好了……呃,还是老规矩,五五开。陈哥哥觉得如何?” 陈柬定定看了顾掬尘良久,“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呃,……你这么夸人吗?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说过的呀。我是天才呀……不要嫉妒我呀。嘿嘿,其实我偶尔还是很谦虚的……我帮你数数,我不会做诗,不会谋算,不会……嘿嘿,这么一想,我不会的还真不多。你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我居然会这么多的东西?”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0章 上学 顾掬尘垂眸,掩去,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烈酒是前世她与陈太医一起学医时,为了消毒捣鼓出来的。至于那些治风寒、咳嗽,退烧,健胃等的一些成药,那也是她前世经过陈太医指点,研究制作出来的。还有香料与化妆品配方,那是前世母亲谭家的独家秘方。只是前世她从来就没缺过钱,从来没有想过将那些酒、成药拿出来变成钱。至于来自谭家的香料和胭脂秘方。她再根据一些医书改到几处,只要不引起谭家的注意就行了。 正在这里跟陈柬胡吹自己本事的顾掬尘,突然觉得有泠泠松风寒意自窗外而来,鼻间嗅到丝丝雅正的檀香气,一会儿这种香气就盈满了整个书房,步拂花青色的身影已站在了她的身旁,“阿尘,事情可办妥?” 顾掬尘愣了愣,一到陈家庄,步拂花就不知隐去了哪里?这会出现得突然,顾掬尘竟一时有些懵。 陈柬站起身,朝步拂花弯身行了佛礼。他右手轻轻扯了一旁放在桌案一只金灿灿小铃铛。 铃响过,丁水就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匣子过来。顾掬尘扫过木匣,这是契约。果然,待丁水转身之后,陈柬将匣子中的一沓契约拿了出来。 顾掬尘已与陈柬签过类似的这种契约,没想到陈柬居然象是早就料到她今晚来此的目的般,那些条款细则都写好了。她一把拿过那些契约,看也未看,就准备在纸上鉴下自己的名字。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她手中的契约拿了过来,“阿尘,怎么不仔细检查过,就胡乱签下自己的名字。” 顾掬尘眨了眨,看着脸色肃然看契约的步拂花,总觉得他看陈柬的眼神有些不对。 顾掬尘眼珠一思。想到某种可能,眼眶立时瞪得更大了。他不是听到了那句陈柬要与她断袖的话了?切,她也不知是招谁惹谁了?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这两位未免想得太多了?最让她诧异的是,这两人的想的居然是完全两个极端,呵呵,这可真是让人无语问苍天了。 一个害怕她与他断袖,一个要与她断袖?哼,她觉得。她完全是可以作为旁观者,干脆他们俩自去断袖好了?这么一通天马行空的乱想,居然想出了另一种画面出来。她看了看清俊儒雅的陈柬,又看了看绝美出尘的步拂花。嘿嘿……真是……除了光头有点刺眼,真是哪哪都合适……呵呵。 她正在这里臆想得出神,不防额头上就挨了一下。她抚着额头瞪着步拂花,“昭明大师,干什么打人?” “阿尘,我帮你看好了。你可以签了。”呃,她早知道可以签了。他非得这么看一遍。以陈柬那比狐狸还多几个窍的心眼。他真要坑她哪里还用在这契约上做手脚。 顾掬尘一下签了十多张契约。拿起自己的一份,稍等墨干,就一股脑塞进怀中。她打着呵欠道:“不行子,太困了。走走走。”她拿起陈柬早就为她备好的那堆童生试的书册,朝陈柬点了点头,正要跳上窗台。只觉腰上一紧,步拂花已搂着她的腰跃出了窗台,几下就跃上了屋檐,“哎……你不是怕我断袖呀。刚才在云家还离我那么远……” “闭嘴,阿尘……你睡。到了空寺,我叫你便是……” “算了。我还是睁着眼睛的好。要是你趁我睡着,将我卖了怎么办?”顾掬尘又开始胡说。 步拂花斜睨他一眼。“卖?往哪里卖。明月楼吗?他们只收貌美的……” “啊,大师你不厚道,你这是说我长得丑。哈……小子虽然没有大师的倾国倾城貌,可也是一个英俊小哥,切……” 远远的两人言行亲近的话语断断续续飘进了陈柬的耳中,他看向窗外,那里,那两道并肩而行的青色身影,早就消失了。他稍稍皱了皱眉,负手转身走出了书房。 丁水,丁山也不知从哪处冒出来。 丁水走过来道:“少爷,热水,衣物都备好了。少爷可直接去浴房。绿萝姑娘说是给您准备了夜宵。让不让她端进来?” “不必。”他看了看丁水,“呃,不过她做也做了,浪费了也是不好。丁水,便赏给你了。” “啊,少爷,这不妥。绿萝姑娘可是为您准备的。” “你如果不吃,便倒了……”丁山拽了拽还要上前分说的丁水,真是个棒槌,少爷根本就不待见这个绿萝啊。不过,他看了看丁水,难道是想将绿萝赐给丁水,丁山眼睛亮亮了。如果绿萝跟了丁水,他是不是也能吃得好一点。这绿萝姑娘厨艺很好呀。 “呃。明天到辰时再叫我。”走进浴房的陈柬吩咐身后的两人。 “是。” 暖暖的秋阳照在顾掬尘的身上。哎,果然,她又在听经的时候睡着了。一时用完午膳,顾掬尘抱着那摞书。这些书她反正是不看了。想她好歹一个大学生,现在要去考个小学,实在是容易得紧。当然能这么容易实在还得感谢伟大的她老乡齐太祖。他将科举的考试内容做了很大的变动。几乎接近那个世界的高考科目了。 顾掬尘看看当空的太阳。不管怎么样,也得到云家去晃几趟。好歹被玉衡先生收了弟子了,怎么也得让他老人家训几顿才行。再说还得给他行针。 这一次顾掬尘来到云家庄外时,那个老苍头,除了白了她几眼,并没有为难她。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小婢仆除了偷偷打量她几眼,也没什么人为难她。顾掬尘知道,定是玉衡先生已然下了令了。总算她可以在这云家庄自由出入了。 蹑手蹑脚走到钟鸣院外。她贼头贼脑朝里看去,就见到端严肃穆的百川先生正在上算学课。 顾掬尘趁着他背着双手转身之际。倏地就窜了进去。 院内二十多个白衣襕衫的少年书生正低头算着什么。顾掬尘悄无声息的赶紧在最后排坐下。有几个眼尖的少年,看到了她过来,除了瞪着眼白了她几眼,居然没说什么。嘿嘿,总算昨天的故事没白讲,总算了攒了些人气。 云六眼尖,一下看到了做贼似地进来的顾掬尘,他可不会给她面子,立时发出“啊”的一声。 “小子,你迟到了。迟到了你还敢偷偷溜进来。好大的胆!……先生,先生,打他几十戒尺。” 顾掬尘大怒,这死小子,明明昨天听她故事的时候,也听得兴致勃勃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人?真是熊孩子! 看到云六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这也不知是谁这么善解人意。敲了一个这么大包帮她解了恨。 听到云六尖叫的百川先生立时转过身来,瞪着顾掬尘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厮?怎么跑到我的课堂上来了。还不快快离开。” “见过百川先生。我是昨天刚被玉衡先生收的弟子。嘿,……是下个月要参加童子试的新生。小子姓顾名掬尘。” “闭嘴,谁问你这些?老夫让你离开,你没听到。” “……”顾掬尘汗,先生太古板,伤不起啊,她眨了眨眼,看着对面的黑板道,“先生……哪个,你黑板上的那道题我做出来了。” “你能做出来?你刚刚进来就能做出来?”百川先生不信,怀疑地看着顾掬尘。 “怎么可能?” “就是,小子,我们做了这么久,还没人做出来,凭什么你一进来就做出来了。”一个白胖少年附合云六。 “小子,你要是能做出来,我叫你爷爷。” “嗯,乖孙。” “你——” “胡闹,闭嘴。” 百川先生瞪着那个要叫顾掬尘爷爷的小子,“刘长央,你要叫他爷爷,那你置你爷爷何地!荒唐。” “百川先生,他不是做不出嘛……”这位叫刘长央的少年低低反驳。顾掬尘憋着笑意。 只见黑板上出的是这样一道题:驴和骡驮着货物并排走在路上,驴子不住地埋怨驮的货物太重,压得它喘不上来气了。如是骡子对驴说:“你发什么牢骚!我驮的比你的更重。倘若你驮的货物给我一口袋,我驮的货物就比你驮的重一倍;而我若给你一口袋,咱俩才刚地一样重。” 问:驴和骡各驮几口袋货物? “你刚进来就能算出来了?”百川先生再次问道。 “那是,小子是算数天才。” 众少年吁声一片。 “不要脸!” “大言不惭……” “安静,”百川先生吼道,“那骡子和驴子各驮了多少袋货物?” “驴是五袋,骡子是七袋。” 百川捋胡子的手还没有放下,顾掬尘就非常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百川先生捋胡须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掬尘,肃然问道:“你且说说看,是怎么算出来的?” 顾掬尘又仔仔细细有条不紊说了解题的过程,一室寂静。特别是那个说要叫顾掬尘爷爷的刘长央。更是再也不敢吭声了。唯恐顾掬尘还记得他刚才说的话。 看着百川先生终于不记得要罚她出去的话了。顾掬尘诞着脸就在鲁二旁边的空位边坐下了。 鲁二瞅了瞅她,没吱声。 这算学课,其本只得那个世界的小学水平。 百川先生似乎对她自称天才十分的不满,接连又出了几题。每一回,皆是他话音刚落,顾掬尘就回答出来了。 一时众书生看着这个在一片襕衫中的唯一青衫小童,眼神都是惊奇。 原来他说自己是天才不是吹牛啊,这小子是真的天才啊。 顾掬尘却在暗自汗,耳尖都有点泛红了。这么自称天才,其实是有点无耻的啊。可是这以后,她又不会时时来听课,不将自己的吹成天才,她怎好光明正大的逃课啊。 在这一堆古人中玩算学,实在是有点欺负人。 看百川先生终于放过她,不再盯着她问了。顾掬尘附耳跟鲁智套近乎,这世两人从未有交往,顾掬尘只得拼命找话题。刚想扯些鲁尧的事与他聊一聊。转身正看着对他翻白眼的云六,看到他额头上的包。顾掬尘压低声音问,“鲁二公子,你说云六他是怎么啦?昨天头上还好好的。今天怎么额上就多了一个包?”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1章 遇陈太医 “你真不知道?”鲁二神色古怪,同样压低声音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下顾掬尘真的对云六的包发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鲁二刚想回答她,却见百川先生朝他瞪了一眼。他只得转过头,不敢吱声了。只得低头开始思索百川先生发下来的课业题。 这道题是这样的:县衙查出一起盗窃案,县令对四名在场的嫌疑人进行了审问。其中赵大说:“不是我,钱三,李四,孙二他们中有一人偷了东西。” 钱三说:“是李四偷的。” 李四说:“不是赵大就是孙二偷的。不是我干的。” 孙二说:“钱三说的是真的。不是我干的。” 后来县令派人调查,发现两人说了真话,两人说了假话。问,谁是真正的罪犯? 鲁二还在拧着眉头思索。顾掬尘急着听为何云六的额前的包与她有关。她昨天讲完老祖的故事就回家了。什么时候跑去揍云六了,她怎么不记得了?她再问了一遍,见鲁二只顾思索算学题目,根本不理她。她扫了一眼题目,只得低低道,“是孙二,孙二就是那个贼。” “为什么?”鲁裕奇道。他都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还有他也不明白,这个怎么就成了算数题了。这明明是刑询方面的问题。这百川先生是不是拿错卷册了? 顾掬尘又细细将分析过程与他说了。鲁二眼睛大亮。 “闭嘴。安静!”百川先生听到了很多书生对这道题的质疑,沉声喝道。 顾掬尘只得低头,将同样的发给她的术算题目答了。鲁二见她眼神总是瞟向他。这才确定那只海东青的行为,可能真不是这小子指使的。他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你的鸟,扔靴子。砸的!” 啊——顾掬尘看着纸上字思飘逸的一行字,瞪大了眼睛。原来是小黑干的好事。也不知。这小子说了什么惹小黑发了火。顾掬尘抿嘴笑。这小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人类抚养大了。很是通灵性。有一回顾掬尘骂了它两句。然后她就惊诧的发现,这小黑的琥珀色的黑眼里,居然有水汽迷漫。这可真把顾掬尘吓了一跳。以后再也不敢说它了。就算是要说它太胖了,得减肥了之类的,那也只敢等小黑飞远了再说。 终于熬到了下课。 顾掬尘正想蹦出去好好与鲁二联络联络感情。却被百川先生叫住了,“小子。这是老夫给你留的课业,记得好好做。明天交上来。” 顾掬尘抽了抽嘴角,苦着脸接过那厚厚的一摞宣纸。这是报复。这一定是妥妥的报复啊。这么多?这至少有一百多张宣纸,明天就要交上来?顾掬尘扶额。决定明天还是干脆不要来了。要不然就等这老夫子上完课的再来? 还是去见见玉衡先生,帮他施完针。赶紧跑。 顾掬尘向云泊询问了玉衡先生的现在之所在。听说这小子是要给自家老爷治病行针。这云泊也没象上次一样随意打发她,而去亲自领着她到了文正院。在玉衡先生的书房,顾掬尘除了见到了玉衡先生,居然还见到了三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其中一人居然就是她前世的师傅陈太医。 顾掬尘很激动,一下子就蹦到陈太医面前,激动道:“师傅,您老的老寒腿可好些了?要不一会我帮你针炙一下,保准您到了冬天就不会那么疼了。” 顾掬尘眼神激动看着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差点落下泪来。这可是二世没见的师傅呀。 陈太医却皱着眉头,冷冷看着她,“小子,你是谁?老夫年纪虽大,可记心并不差,老夫不记得曾收过象你这样的徒弟。” 顾掬尘看着陈太医眼中的陌生,冷漠,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心中一片酸涩。前世,她跟着陈太医学医,与他老人家呆在一起的时间,怕是比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 边上二位太医看到这乡下小子一来就与陈太医套近乎,一个微胖的老太医笑道:“小子,不是说你是怪医门的弟子。怎么这会又跑到陈太医的这里认师傅?小子,这师傅可不是能乱认的。改撤更张,也太厚颜无耻了些。” “就是。我们这些行医之人,虽然医术好很重要。但人品也要靠得住才好。医者仁心,医德为先。这些逢迎之事,医者还是少做些好。” 顾掬尘有些尴尬。她低下了头,敛去所有思绪,一会后,她终于神色恢复平静。是她错了。今世的她,对师傅陈太医来说确实就是一陌生人。是她一时忘了形。 “小子,你怎么知道老夫有老寒腿的毛病?”这时陈太医却出声询问。他这老毛病,除了亲近之人,无人得知,这连玉衡先生怕是也不知道的。 “哦,听人说的。”顾掬尘神色恹恹。任其他二位老太医讽刺她,也没有吱声。她转身看向望着她神色复杂的玉衡先生,“先生。我来帮你施针。” “等等。玉衡先生。你小子如此奸滑。切不可让他给你胡乱动针。要是出了什么状况,这可如何是好?” 顾掬尘转头笑道:“哦?怎么才能让我为先生行针?我先生倒是每天让你们给他治了。可是却治了这许多年。我先生的毛病也没什么好转。难道,你们就不反思反思是?难道你们治不好的病,还不允别人医治了?哼,真是无理取闹……” “小子,你岂敢说老夫无理取闹,……你……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习医。也只有十年,你还能比得上我们行医几十年的人?” 顾掬尘的心情本就不太好。看到对面这位老太医一味胡扰蛮缠,就是不准她施针,她冷声讥讽道:“哼,是啊。行医几十年?那我先生腹中有瘀血,你行医几十年,怎么也没诊出来?哼……你们俩不是天天给我先生请平安脉的吗?莫不是两位老眼昏花。连这么个小毛病也没诊出来。” “腹中有瘀血,怎么是小毛病?呃,不,你你……你一个黄口小儿,听说你居然还自称什么神医,羞是不羞?” 顾掬尘白了他一眼,“神不神的。等我施完针,我先生就可以告诉你们了。” “什么意思,什么——”三位老太医齐齐站了起来。 “小子,你是什么意思?”这一回是陈太医的声音。 一听是陈太医开口询问,顾掬尘的声音立时柔和起来,“回陈太医。待我施完头一次针。先生更衣之后,应该就不会有原来的那股刺痛之感。” “真的。”玉衡先生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好。老夫辜且信你一回。开始。” “不可。玉衡先生。你的贵体怎可让这小子胡乱施为?” “是呀。玉衡先生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呀。这施针之事不可儿戏。” “罢了。老胡,老李两位不要再说。老夫这些年得了这等隐疾。实是痛苦至极。竟然一次就可初见成效。我试试又何防。” “……”陈太医却保持了沉默。 这小子很是古怪。他刚才看着自己这老头子的眼神似不象作伪。他真的不记得见过这小子。难道是自己那个花心的大儿子在外面留下了种…… 玉衡先生力排众议。 顾掬尘掏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她一将金针拿出了,三人立时瞪大了眼。众人都是行医几十年的人。他们都知道。比起银针针炙。金针刺穴其实更难。因为金针刺穴要求的力度更为精准,其行针手法更为繁复。 顾掬尘不理他们的惊诧。只是淡淡扫了几个道:“你们几位老人家如果想在一旁看着也行,但千万别干扰小子我行针。否则我就让昭明大师将你们扔出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安静无语的步拂花无辜中抢。一时有些无奈。 他瞟了顾掬尘一眼,转身看着目光冷冷看着他的几位老人家,双手合什缓缓道:“阿尘的医术确实高明。三位老太医无须担心。还请三位保持安静。” “哼——”三个老头齐齐冷哼。 顾掬尘抿嘴而笑。开始用酒精给针消毒。玉衡先生已在书房的罗汉榻上躺了下来。云泊早就命人拿来了几十个烛台过来。全部点上了儿臂粗的上好蜡烛,一时书房间亮如白昼。 顾掬尘知道金针刺穴必然会给老人家带来痛苦。她在每一根金针上都抹上了麻沸散。一看到顾掬尘抹的药剂。三人几乎同时问道“这是什么?” 顾掬尘:“……” 步拂花:“还请三位檀越禁言。” 三人齐齐瞪向步拂花。 步拂花垂眸,掩去眼中的无奈。这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顾掬尘想尽量减少玉衡先生在行针时痛苦。决定使用“魂影飞花手”。她要以最快是速急的手法给玉衡先生施针。 只见顾掬尘两只肉包子似的雪白小手上居然同时抓着十多根金针。 这回三人齐齐惊呼,同声喝道:“住手。小子,你居然要双手行针。而且是十几针一起。你以为你是谁?你真以为你是什么神医?就算是当世孙药,赖公,也不敢两手同时用出这么多的针。你这是将玉衡先生的生命视如儿戏吗?” 顾掬尘:“……”她只扫了步拂花一眼。 步拂花无法,只得上前两步,走到三人面前,合什行礼道:“阿弥陀佛。三位檀越得罪了。” “你想干什么。”却见步拂花亦是双手齐出。同时点中了三位老太医的穴道。 三人立时不能动,亦不能言了。 顾掬尘转身看到这一幕,朝着步拂花灿烂一笑,“好。还是昭明大师厉害,一出手,什么都解决了。好了,世界安静了。”她又看了看躺着的玉衡先生,“先生,如果相信弟子,就不要乱动。如果不相信弟子,弟子马上停止行针。” 玉衡先生平静道:“小子,老夫信你一回又何防。” “好,那弟子要行针了。”顾掬尘郑重朝着步拂花嘱咐,“记得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打扰我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2章 姚姨娘 步拂花点头,站在后面,离顾掬尘三尺开外。 只见顾掬尘手上的金针如穿花之蝶般,迅速扎了下去。一时手上的金针用完,她又迅速抓起旁边已消好毒的金针。三位太医看着这乡下小子的行针方法如斯娴熟,手法更是繁复。虽然行针迅速极快,但每一针下去,皆是认穴极准。三人眼中皆闪过惊诧之色。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凭空吹牛,还算是有两下子。 正在行针的关键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云泊,你还敢拦着我不成?……哼。听说老爷竟糊涂至此。居然让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给他治病。真是胡闹——” 云泊只能觍着脸憨笑道:“老夫人,老爷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去。” “哼,老身是任何人吗?老身是他亲娘,只会为他好——”云泊再也不敢答话。只是不让开路,硬生生的杵在那里。 云夫人冷哼一声对着后面的小厮吩咐道:“将他拉开。”后面的几个小厮任诺,走上来两个小厮强行拖开还拧着不让路的云泊。 姚姨娘看着执着还想大叫的云泊,轻声劝道:“云叔。老夫人这是为老爷好。妾身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但忠心就得为老爷考虑。听说老爷居然让一个十岁的乡下小子给他治病。这可怎么能行?妾身特意带了老太太来阻止此事,也是为了老爷的身体着想。” 姚姨娘眯了眯眼。她当然是为了玉衡先生的身体考虑。但同时也是看那小子不顺眼。对这个坏了她好事的小子,她不弄死,怎么能消她心头之恨?顾掬尘不知道,对某些人来说,要一个象她这样身份的人死,就只需要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足够了。 昨晚的事,她计划得那么好。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备了。偏偏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民给扰乱了。她如何能甘心? 她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是因为这小子讲的一个故事泡汤了。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无耻的断袖故事。 真是岂有此理? 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坏了她事的小子还逍遥自在的活着。 她早就看老爷居然收一个乡野小子当弟子十分不满。当初她娘家侄儿想要拜入老爷门下,她费尽行千般心思,绞尽脑汁也没有让老爷答应。凭什么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子就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她堂堂的云家,乃是大齐第一世家。怎么可以让一个白身之人当弟子。老爷子这些年是越来越糊涂了。收了桃山四老那几个如野人般的人入门也就罢了。她只当老爷子是图一时新鲜了。现在居然还收了这么一个猎户之子为弟子。据说这小子半年以前还只是一个衣不能蔽体,食不能裹腹的流民。也不知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就攀上了陈家。今天居然还敢给她的老爷治病?这可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她了。 她跑到老太太跟前,略略提了几句。果然老太太听了立时勃然大怒。马上就跟着她就过来了。 一行人倒也没有呼啦啦全涌进书房。玉衡先生的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平日里,就算是姚姨娘也是不允许进入玉衡先生的书房的。 此时姚姨娘有了老太太作后盾,胆气壮得很,搀着老太太的手就走了进来。走进内室,姚姨娘刚绕过隔断的紫檀边嵌花卉屏风,就看到对面站在那里,瞪着眼睛,却不动不语的三位太医。 老夫人大惊:“陈太医、胡太医、李太医,你们三位怎么啦?” 三位老太医眼睛睁得更大了,显得很是着急的样子,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急急往里而走。却被一个从隔断屏风后转出一个僧衣飘飘,出尘脱俗的青衣僧人挡住了。 僧人见老夫人和姚姨娘无视他直直就要往里闯,毫不迟疑拦在了她们的面前,淡淡而道:“还请两位檀越止步。” “止步?为何?此是我儿书房。老身自是想来便来。……呃,你们将我儿怎么啦?” “檀越无需担心。云施主他很好。” “他很好,他很好你为什么不要老身去见,你竟是出家之人,为何要管红尘之事?昭明大师,你还是不要护着那无法无天的小子了。老身虽然敬佩了空大师。……但想来子空大师竟然是我大齐唯一的圣僧,必然也不会包屁一个如此肆无忌惮的狂徒。” 步拂花面色平静听着老夫人的声声指责,不发一言,只不动如山挡在她们俩面前。姚姨娘还要扶着老夫人往里走,她就不信,这和尚还真敢对老夫人动手。但她们的脚步还是被步拂花坚定的挡住,她们寸步难行。因为步拂花不知使了何等功夫,在她们的面前,似乎有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她们两人怎么也迈不过去了。 姚姨娘冷声道:“好一个和尚。怎么你还想纵着那小子,害了我家老爷的性命不成?” 步拂花淡然扫了姚姨娘一眼,突然开口道:“这位施主还请慎言。阿尘只是在给云檀越治病。何曾有害人性命之说。这位女施主眉间厉气深重。不久恐有血光之灾啊。” 姚姨娘一惊,心脏突然猛地惊跳起来。她强压心中惊恐,冷冷道:“哼。大师,……你是在诅咒我不成。好一个大师,为了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孩子,竟然威言恐吓于我。真是不知死活。你居然还敢对老太医动了手。” 顾掬尘背对隔断屏风,屏风外的争执声早就听到了,却不能分一丝心神去应付她们对她的指摘。 此次行针,顾掬尘用了一百零八根金针。站在她对面的三位太医只看到她双手翻飞间带起片片残影。几乎是眨眼间,玉衡先生的身上就布满了金针。顾掬尘的额角已渗出了汗滴。 如此行针手法。顾掬尘要精神高度集中。差一丝一毫也不行。一时顾掬尘行针完毕。行完针,还得过半个时辰后才可收针。顾掬尘看到对面三个眼珠乱转,却不能行动,不能说话的三位太医。顾掬尘提步上前,将三位太医的穴道解了。 三人一时能动能言了,却并没有急着出声。三人盯了顾掬尘片刻,居然没有发一言,三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玉衡先生的床榻前。他们三人一一看着顾掬尘多针所刺的穴位,三人低低交谈,却没有人再出声质疑顾掬尘了。顾掬尘知道,三人无论如何都是行医几十年的太医,自然不会乱动她的金针。玉衡先生阖目假寐。他在朦胧中似乎听到了母亲与自己侍妾对顾掬尘的指责。可是他却没有做声,他也不想做声,他想看看顾掬尘会如何应对?他也有些犯困了。但他又怕一睡着了,万一动弹了,那些金针就会移动。是以强撑着精神坚持着。 顾掬尘终于走了出来。她走出去与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却一见到她,就厉声指责道:“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给我儿治病,如此垂髫小人竟敢往我儿身上胡乱施针?真是该死之人——你用菜刀给那些乡野之人治病就算了。居然敢在我儿万金之躯身上动针,真是不知死活……”老夫人冷冷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顾掬尘,“来人,将这小子拖出去乱棍打死,再扔去乱坟岗……” 竟是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就要将她打死。 可见在这些世家贵人眼中。平民的性命是如何的轻贱。直如地上的蝼蚁,踩不踩死完全看心情而定。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呼啦啦进来十来个手持棒棍的小子。他们一进来就要将顾掬尘拖出去,施廷仗。 姚姨娘看向顾掬尘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下贱坯子,以为做了老爷的弟子她就不敢动他了吗?不过是些贱民,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竟敢坏了她的事。就算不是故意了,也该死。 顾掬尘眯了眯眼。在大齐,世族做大,他们做威做福了几百年时间。早就不记得他们之所能做威做福都是他们视为蝼蚁的人为他们提供的。这些世族中人中很多的人早就对生命失了敬畏之心。他们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真是让顾掬尘心寒了。 这还是那个前世永远对她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吗?她的命在这位仁慈的老夫人眼中,如此微不足道吗?居然打死了还不解恨,还要将她扔入乱葬岗吗? 哎,顾掬尘叹气。就在那些呼呼啦啦的小厮就要将顾掬尘绑了施刑时。陈太医突然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对着要过来拿人的小厮道:“老爷吩咐,你们退下——” 老夫人听到是玉衡先生吩咐来人退下,并没有坚持己见。她向来尊重儿子的主意。尤其在外人面前更是给玉衡先生面子。当然这里的外人只能是陈太医。至于顾掬尘和步拂花,一个是蝼蚁般的存在,一个方外之人,她自是不放在眼中的。 “我儿醒了吗?他可有事?老身去看看——” 说着又要转过屏风去看玉衡先生。 “阿尘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入。还请檀越留步。”步拂花依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老夫人气得发抖,陈太医走上前来打圆场,“这位小哥刚才行针时,我们三位太医皆看到了。他并不是胡乱施为。半个时辰后,老爷自会从里间出来,还请老夫人与姚姨娘稍安勿躁。待这位小哥取完针后,是赏是罚,玉衡先生自会安排。” 老夫人听陈太医也如此说便没有再出声了。竟然刚才那小子施针之时,三位太医都在。而且现在陈太医又如此说,而且她观陈太医对顾掬尘的行医之术,竟似颇有称赞之意。并也没有再出声指责顾掬尘。 顾掬尘眼神淡淡扫过老夫人和姚姨娘,面无表情。她转身对步拂花道:“昭明大理由。帮我看着点时辰。我先把这堆百川先生留的课业做完再说。” 老夫人皱了皱着眉头。她看着小子毫无顾忌的吩咐圣僧的徒弟帮她做事,神色居然还如此泰然自若。刚才她吩咐人进来将她拖出去打死之时,这小子的神色也是如此平静无波,不见半分惊慌害怕。老夫人的神色慢慢沉凝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3章 老夫人 书房内安静下来。顾掬尘低头拿起放在书案上的那一沓课业。四下里一找,顺手就拿起放在书案上的一支细笔狼毫。 “大胆,这是老爷的东西,岂是你一个乡下小子能用的。” “……”顾掬尘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至极。突然她手指一弹,那只毛笔旋转着向姚姨娘而去。这个女人怎么象疯狗似的,看见她就咬。她什么时候得罪她了?真是奇了怪了,昨天她明明还跟她有说有笑的?她也是有脾气的,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莫名其妙的挑衅她。顾掬尘开始生气了。 看着那支毛笔向着她而来。姚姨娘吓得转身想跑。可是她刚转过半个身子,就被毛笔点中了穴道。姚姨娘一声惊叫刚出口,就戛然而止了。姚姨娘惊恐地发现,她现在不能动了。那毛笔旋转着再次回到了顾掬尘的手中。 “小子,你竟敢对姚姨娘出手,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来人——”老夫人气得霍然而起,指着顾掬尘喝道。 顾掬尘抬眸,淡淡看了老夫人一眼,“怎么又想将小子扔入乱葬岗吗?……老夫人想必听到陈太医刚才之言,对我的处置,玉衡先生自会安排。……还有,书房乃是重要之地,岂容粗贱侍妾出入?玉衡先生向来最重礼义,决然不会允侍妾随意出入书房。此贱妾还屡次对小子我出言不逊。小子我虽然的确是乡野之人,但老歹小子现在乃是玉衡先生座下亲传弟子。岂是一个贱妾随意污辱的?老夫人纵容一个等同于货物的侍妾对小子无礼,请问将玉衡先生置于何地?” “……”老夫人瞪着顾掬尘,看了看姚姨娘。 她突然想起,她儿子确实是不允任何婢子和侍妾出入他的书房。书房中除了云泊。也就他认可之人才可出入的。 姚姨娘被老夫人一眼看得心惊胆颤。这小子,居然搬出了玉衡先生。她刚想出口反驳。可是却苦于发不出任何声音,急得她脸色胀红,双眼圆瞪。原本一张清丽温柔的脸,立时变得扭曲可怖起来。 老夫人眼角余光瞟过,顿时心生不悦。看了看已泰然自若坐下来的顾掬尘,却再也没说什么。一切等这小子给她儿子拔完针再说。如果没事还好,但凡有一点不妥。她一定将这小子挫骨扬灰。 顾掬尘拿回了毛笔,又看向砚台,里面已是没有墨了。她正打算放些水进去,先磨完墨再说。就见一旁的步拂花已然拿起墨条在砚台里一圈圈磨起来。他磨得很是迅速,转墨条的速度只见残影。 顾掬尘笑道:“能得大师为小子磨墨,小子荣幸之至。” 步拂花嘴角微翘,“阿尘予我有救命之恩。些许小事何必言谢?” 老夫人听到对面的小子与步拂花有救命之恩,又是一惊。难怪这昭明大师如此护着一个乡下小子,原来如此。可是一个乡下小子又如何救得武艺不凡的昭明大师的?她太师椅中坐了下来,静静思索起来。 陈太医见外面的事已经安定了。刚才他静静看顾掬尘与老夫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番,他是不好出口的。特别是顾掬尘说姚姨娘是等同于货物的贱妾,更是暗自佩服顾掬尘的胆色。虽然没有说错,但玉衡先生一定很看重这个侍妾,否则来了别庄,怎会只带这姚姨娘一人? 不过,这些主家后宅之事,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他见外间书房一时安静,立时转去了里间。他还得细细将那些穴道记下。刚才那一处穴道先下的针,他也是要记下来,与另二位太医一一应证下。确保不发生任何错误才好。他本是痴迷医术之人,脚下健步如飞,显得很是急切。竟是连向老夫人行礼退下都忘记了。 云老夫人看着陈太医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总算没有那么担心了。儿子应该是没事的,否则陈太医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神情。在看着对面顾掬尘谈笑自若,笔下写得飞快的情形,她眉头再次蹙了起来。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什么举世神医?这也太让人不可思义了。他明明还只是一个十来个的小子。 窗外微风徐来,一缕调皮的风将顾掬尘写完的那沓宣纸中一张吹落在地,那纸打着旋就飞到了云老夫人脚下。老夫人眼中闪过好奇,弯身捡起那张宣纸,眼神更是变得复杂起来。正要来捡纸的顾掬尘见老夫人早已捡了起来。无所谓的重又坐下,接着做作业。百川先生实在是太不厚道了,留了这么多的课业给她,她的手都要写酸了,好不好?哎—— 云老夫人目光在那张宣纸上扫过,顾掬尘一笔工工整整管阁体跃入了她的眼帘。 那字一笔一划,笔力强劲,铁画银钩,如将军挥戟,勇往无前。 老夫人不由自主再次看向对面的僧袍少年。只见他坐姿挺拔,垂腕落笔间,自然雅致,居然是一派大家气度。 老夫人看着书案桌前的沙漏,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是不短。姚姨娘被定住不能动,亦不能言了。看着淡然无波的顾掬尘,又看看正凝神看手中宣纸的老夫人。一股莫然而来的惊慌在心中蕴酿开来。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怕这个乡下小子。不会,决对不会。姚姨娘拼命在心中自我安慰。 老夫人在看到宣纸上的题目就定住了。她是白氏嫡女,自小也是熟读过四书五经、诸学算术的。 这道题目云六也是拿给她看过的,这道数术题目是这样的:有一位著名的数学大师去逝了。他的得弟门生为这位数学大师写下了这样的墓志铭:他的一生六分之一是幸福的童年,十二分之一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再过去七分之一的年程,他建立了幸福的家庭。五年后儿子出生,不料儿子竟先其父四年而终,只活到了他岁数的一半。晚年丧子他悲痛之中度过了。请问,这位大师到底活了多少岁? 下面有顾掬尘解题的全部过程和答案。是非常明确的八十四岁。而不是云六认为的根本就没有确定答案。 老夫人彻底征住了。这道题,她亲眼看到对面的这个乡下小子几乎只用了几息的时间就算出来。这倒题她是听自己孙子云六抱怨过的。说这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一定是一道无解题。她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童年是多长时期,少年时期又是多长,都无有先人作过明确的规定。这个一个模糊概念的题目,怎么可能有解?可是原来这道题不但有解,还如此的简单呀。 她突然觉得刚才说出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重了些。如果她真的能…… 时间飞逝间,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磨墨的步拂花突然道:“阿尘,时间到了。” “哦,好知道了。待我做完这最后一张再说。” 她慢条斯理,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玉衡先生身上还扎满了针,似乎也根本不在意他先生的身体。 “小子,你没听到大师的话吗?还不去给我儿拔针。否则……” “哦,否则便要将小子扔去乱葬岗吗?” “……你知道便好……” 顾掬尘漫不经心的说着,慢慢答了题,这才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内室去拔针。 云老夫人瞪着这小子,气得手都有点抖,太狂妄的小子。 顾掬尘自是不急。她说的是过了半个时辰可以拔针了。却没说只可以半个时辰。只要金针不挪动位置,再扎半个时辰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回,步拂花隔空帮姚姨娘解了穴道。哎,阿尘太莽撞,得罪了先生后宅之人,后患无穷啊。 姚姨娘可以动了,却没有再次向顾掬尘发难,她也不是真的疯了。此时顾掬尘要给老爷拔针,她就忍她一会好了。她立时讨好地扶着老夫人进入书房里间。一个是玉衡先生的母亲,一个是他的侍妾。虽然玉衡先生现在裸着上半身,但失不失礼数,还是让玉衡先生自己去管好了。云泊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出言阻止两人进入。 老夫人一见到儿子身上那遍布的金针,差点昏过去。但看到玉衡先生眼睛有神,看向她的神情平静,这才稍稍放了心。玉衡先生在看到姚姨娘居然进来之后,眼神冷了冷,再看到她扶着老夫人的双手后,恼怒之色淡了淡。 收针远比施针时快很多。老夫人只觉得,那小子那两只小胖手只在儿子身上拂过,那些金针就不见。然后一片金色光芒一闪,那些刚才还扎在儿子身上的金针就井然有序的停在了一旁的白色纱布上了。 虽然顾掬尘用了麻沸散,整个过程,玉衡先生没有感到疼痛,但这样躺着一动不能动半个时辰,也是不舒服的。玉衡先生一拔完针,就忙在云泊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只微微向老夫人点了点头,就进了最先间更衣去了。 云夫人见玉衡先生行动自如,脸色也正常,也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彻底放下心。由着姚姨娘扶着她向外走去。只是没想到,刚走到外间,里间的就传来了玉衡先生的大笑声,“小子,不错……啊呀。老夫这十多年,就数这回爽快了。小子——小子——”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4章 小子不能惹 “小子,老夫跟你说话,你走什么?” “回先生,小子不能不走,要是走得慢了。没准就会被扔去乱葬岗了。” 正要走出门的老夫人听到这一句,突然返身折了回来。她坐到了外间离隔断屏风很近的一张雕花圈椅上。 “何出此言?”玉衡先生奇怪问。 他刚开始虽然知道母亲与这小子发生了争执。但不一会麻药就发生了作用,他在似梦似醒间徘徊,也就没精力注意外间的动静了。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如何让自己不睡着了,是以他只模糊知道两人似乎并不愉快。 “小子素闻先生极其敬重老夫人。是小子的罪过,是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人说得对。先生乃是万金之体。一身系万千黎民,。小子何也?怎敢再对您的贵体胡乱出手。这一番小子施针先生没事,小子已是侥天之幸了。小子再不敢再对先生的贵体出手。还请先生勿怪罪,弟子再这里谢过先生没有将弟子扔去乱葬岗的大恩大德了。” 玉衡先生的隐疾好不容易有了彻底解决的希望,本来非常高兴。可看着对面弟子一脸彬彬有礼向他说着弟子有罪,弟子有错的话,立时有些头疼了。母亲怕是年纪太子,这等狠厉之话怎可随便说出。看样子,这小子是生气了。 陈太医和另两位太医看到这样的情形,也皆无语。他们一进里间,就专心研究那些金针所刺的穴道了,根本没有主意外间的老夫人与这小了都说了些什么? “原来是母亲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玉衡先生是一代大儒,他虽然不是决不向人认错,但要他向自己的弟子认错,那也是有些为难的。 看着顾掬尘转身又要走,他怒道:“小子。我母亲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名何错之有?她老人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小子何必当真。你不要在那里拧着了,快快跟我说说,你这样行针还有几回我的病才能全好?在你行针期间,老夫需要注意些什么?”玉衡先生想在老夫人和顾掬尘之中和稀泥,将此事就此揭过去。 “先生说的对。是先生误解弟子了。弟子乃是蝼蚁之身,怎配生老夫人她老人家的气?只是小子虽然是个粗鄙小子。可也上有父母,下有幼弟,小子身为家中长子,将来也是要顶门立户之人。小子的性命旁人可以不在乎。但小子实在珍惜得很,不敢轻舍。此次小子为先生行针,当可缓得先生半月之痛。半月之后,先生的病,自然还是恢复原样。到时还请先生另请高明。小子这就告辞。” 顾掬尘转身就走。玉衡先生面沉如水在后面追。刚走出里间,转出隔断屏风时,就看到云老夫人冷凝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她:“小子,你说得对。你本是蝼蚁之身。得了我儿看重,本应感恩戴德才是。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死了你这屠夫,老身还能吃带毛的猪了。来了……将这小子先拖出去,乱棍打死了。然后再扔乱葬岗。” 顾掬尘神色如常,眼神平静看着气得脸色胀红的老夫人,不做一声。一时外间有小厮又听到了老夫人的叫声。那十几个小厮你看看我看看你。还是呼啦啦涌了进去。他们是奴仆,自然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出去。谁再敢进这书房门一步,老夫打断他们的腿。” 众小厮看了看不出声的老夫人,呼啦啦又涌了出云。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还是听玉衡先生的。毕竟,这云家的家主是玉衡先生。 “衡儿,你——” “母亲,您还是回去多多休息去了。此间事,我自会料理。” 老夫人不甘心瞪了顾掬尘一眼,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就听顾掬尘突然凉凉来了一句,“老夫人放心,小子身微体贱。不是什么人都会给看病的。象老夫人的大贵之人的半夜心绞痛的毛病,小子纵然能眨眼间治好,也是不会治的。” 她此言一出,房间老夫人、玉衡先生,陈太医等齐齐发出了惊呼。 陈太医激动上前,“小子,此事当真。”老夫人的病,他是最了解不过。一直就是他在为老夫人治疗。 “哼,当真又如何,不当真又如何?小子是蝼蚁之身。还是要上乱葬岗的蝼蚁之身。无颜告知老夫人之尊贵之体此等小事?” 关系到自己的身体,这回老夫人终于不淡定了。她看了看顾掬尘面无表情的脸,她终于有些后悔了。这小子能治得了衡儿的隐疾。这说出能治好自己的病,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可是? “小子。”玉衡先生也激动上前,“小子如果你能治了我母亲。我为刚才母亲之言向你道歉了。”说完低头躬身就向顾掬尘行礼。 真是有意思,如果什么事都能道下歉就解决了,那这世间也就不用什么刑法律例了。顾掬尘跳开了两步,“不敢当先生如此大礼。小子说过,此事根本不是老夫人的错。乃是小子的过错。老夫人别说要将小子扔乱葬岗,就算是将小子千刀万剐,自然也是对的。”顾掬尘眼底滑过寒意。 前世就是她与陈太医一起,经过几年的研究,才得出一个治疗的老夫人心疾的法子。而且那法子给老夫人医治后,老夫人的心疾就再也没发过。直到十年后的寿终正无疾而终。可是这一世。老夫人三次要将她扔乱葬岗,当时她说这话时,眼底的杀意与冰冷她是不会看错的。 哼……这一世,老夫人再想平平安安活十年,那是想也别想。 她定然要为了她无端就要被扔乱葬岗的事讨个说法。 至于取她几年寿命,那就看她心情了。哼……她是蝼蚁又如何?蝼蚁的命也不是他们能轻贱的。她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招惹的。她敛眉收去眼底的情绪。 “小子,你——”玉衡先生有些发怒。 顾掬尘弯身行了一礼。“弟子今天有劳百川先生教导了一节课业。所留课外作业小子已全部做完留在了书案上。还请云泊代小子交给百川先生。弟子这就告辞。” 夕阳已沉。顾掬尘腹中有些饥饿。可想着昨夜答应陈柬还要做些成药样品,胭脂样品。她还得去镇上的药店去买些药材才是。 一时她朝玉衡行完礼,不待书房中几人回答,转身就走。反正她早就是个狂妄小子,那就让狂妄来得更猛烈些。步拂花向老夫人与玉衡先生行了礼,转身跟上。 老夫人看着负手缓行于夕阳余辉下的顾掬尘,心中一阵气恼。转身看到低眉敛目显得无比乖巧的姚姨娘,一阵气恨涌出,反手就给了姚姨娘重重的一巴掌,“都是你这个贱人。在老身面前挑弄是非。说什么他只是乡下狂妄小子,只会巧舌如簧,根本就不可能会什么医技。你这才诓得老身过来。如果不是你这贱人,老身怎会来此?如果不来此,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状况。” 老夫人这一巴掌,怒极而发,力量极大。一下子就将姚姨娘的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子。姚姨娘骤不及防,被老夫人扇得倒向一旁的书案边,书案乃是坚硬的楠木所作。这一下撞到了桌子,磕到了姚姨娘的牙齿。牙龋立时出了血,一颗掉落的牙被她默默咽下肚中。姚姨娘心中对顾掬尘的恨意更是无以复加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永远知道如何宣泄自己的恨意对自己有益。就象现在的姚姨娘,明明是老夫人打了她,可她却将对老夫人的恨转嫁到了旁人身上。因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只要露出一丝对老夫人的恨意,她就将万劫不复了。相对而言,恨上顾掬尘相对就安全很多了。 当然此时的她不知道,就是因为无缘无故恨上了这个她最不在乎的乡下小子,才会让她真的万劫不复。 玉衡先生看着姚姨娘也沉了脸,“原以为你是个懂规矩,没想到却如此不知分寸。什么时候我的事容得一个侍妾置评了。你以后就到小佛堂礼佛。不得我允许,不准出佛堂一步。” “老爷,我只是担心老爷的身体才会如此。老爷,我再也不敢了。老爷,你就饶了我……还有冰儿啊。我的冰儿她还要……”姚姨娘跪行着扑上去,就要去抱玉衡先生的腿。玉衡站起身,“云泊,叫人将她拉出去。姚氏,你是自己去佛堂,还是我叫人拖了你去。你自己选?” “老爷,看在妾身给服待您多年的份上,您能否让冰儿常来看看我?” “此事容后再说。如果你懂得贞静持礼,我会让冰儿去看你的。如果你仍然不知悔过,胡乱教导冰儿,那你这辈子便在小佛堂呆着。”玉衡先生淡淡看着姚姨娘。她原来只是服侍他的一个丫鬟。看她一向温柔懂礼,他这才将她收了房。后来又将她抬了姨娘。没想到这些年却越发不知事了。居然敢管到他的事上来了。后院不可干政,何是她还只是一个姨娘。真是不知所谓。看不得他收了一个乡下小子当弟子。她怕是自己都忘记了,她原来就是他从大街上买的。那时她还不如流民,形如乞儿的。轻浮忘本之人,玉衡先生眼底闪过了厌恶。 云泊已叫来几个体壮的婆子,将姚姨娘拖了下去。 姚姨娘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只是要收拾一个乡下小子而已。明明只是一个小蝼蚁,为什么那小蝼蚁没事,倒霉的却是她?这是为什么…… 玉衡先生看了看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的母亲,玉衡先生向云老夫人行了一礼道:“母亲放心。那小子只是个孩子,耍些小孩子脾气没什么的。我知道母亲向来注意门弟,身份。但之世间本多藏龙卧虎之辈。母亲不可一味轻贱庶民。”“你是在教训母亲吗?” “不敢。母亲放心。那小子从不妄语。他竟说出可以治母亲之病,自然是能治好的。儿子自会想办法……” 云老夫人长长叹了一气,微一点头,“也好。大约是老身看走了眼。这小子确有不凡之处。只是这气性却有些太大了。还有你那姨娘这些年却有些轻狂了,让到到小佛堂冷静些日子也好……冰娘以后怕是也被她教坏了。以后家里中馈就交给鸾儿好了。她也已十四岁了,该知道这些事了。” “是,母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5章 找妹妹 步拂花跟在顾掬尘身后。见夕阳斜辉中,顾掬尘面色冷凝,显然心绪很不佳。 步拂花温声安慰道:“阿尘,世家中人向来不将庶民放在眼中。那老夫人多有仁善之名。她说的可能只是气话,你无需放在心上。” 顾掬尘转身看着他,“这合理吗?” “……呃,自是不合理。可是这样的情况已有几百年了。想要改变怕是很难。”步拂花叹气。他作为世家庶子还自小受尽白眼,听到过不知多少冷嘲热讽。何况是本就是社会底层的庶民,流民,奴仆等人。 几百年以来,世族之人自认高人一等,是可以生杀予夺的天赐贵人。而那些奴仆庶民自然就是他们可以任意支配的羔羊。高兴时可以慈悲,不高兴时同样也可取尔性命。所谓雷霆雨露俱是他们说了算。这样的大齐世族有很多。就算是皇帝,有时候也不能不对他们作出让步。这些世族几乎成为了大齐的国中之国。 “不去试一试就永远不会改变。如果开始了,就总有变好的时候,不是吗?” “阿尘想做什么?又想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我现在才知道,当真的被人视为他们脚底下之泥时,我是如此意难平。这样的屈辱的滋味是如此不好受。或许我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去做。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畅快肆意谈笑于这天地山川间了。” 两世人生,她从来没有今天这一刻感到了愤怒。生而为人,为什么要被别人视为草芥般轻贱。同生天地苍穹下,谁又比谁高贵?凭什么云老夫人,可以轻描淡写间就要决定她的生死,凭什么—— “呃,无论阿尘想做什么。我自当支持。” “哦,昭明大师,你会永远都支持我。” “嗯。……许我有生之年,永远支持阿尘。” “好。昭明大师,你可要记得今天你说的话哟。” “只要是答应阿尘的事,昭明此生不忘。” 一线夕阳自天际而来,照在了步拂花无双俊脸上,顾掬尘眨了眨眼,“呃,好。那咱们就从现在开始。” “哦,现在阿尘打算要做什么?” “去买药材啊。到时候可能要多买一些。大师要帮我背着哟。” 半个时辰后,步拂花背后缚着一个大大的藏青色包裹。 顾掬尘看着落日余辉中步拂花的影子,一本正经道:“昭明大师,你知道传说中的四大镇天神兽是什么?” “哦,应当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天神了。” “哦。可能今天是个好日子啊。你看四大神兽之一的玄武居然降临人间了。” “呃。”步拂花转身看向顾掬尘,看她一本正经仿似不在说谎,遂无奈道:“那它在何处?” 顾掬尘手一指,步拂花低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顾掬尘手指处正是他的影子。而他这一低头,那圆背的头更像乌龟伸缩自如的头了。原来他的影子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龟……呃,是玄武神兽。 “是不是一只很漂亮的玄武神兽?”顾掬尘笑眯眯问。 步拂花眼中透着无奈,“我就说阿尘为何非得将包裹绑成圆形,原来如此。哎,阿尘太调皮些。这些神兽之事不是可随意打趣的。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啊,真的吗?”顾掬尘作出害怕的样子,就势欲跑。她这里还没跑出一步,就见不知从何处的拐角处跑出来一个披头形发的女子。那女子神色焦急,见到一个路过的大娘,她拉着大娘的衣袖就问道:“看到了我妹妹了。我妹妹。看到我妹妹了吗?” “呃,你妹妹长什么样?我怎么知道。走开,走开。老妇还得赶紧回家去做饭。”大娘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袖,嫌弃扫了扫散发女子。 “我妹妹跟我长得与我很象。”说着那散发女子扒开自己的头发,对着那大娘,“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哦,对了我妹妹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您看到没有?” “没有,没有。老妇没看到。”那老妇人推推槡槡将那散女女子推开了,嘟囔,“最近也不知怎么啦?怎么怀孕的女子这么容易丢?我们村的吕二媳妇也不见了。还听说东头的庞大媳妇也不见了。哎哟。我可得赶紧回家去。咱家的那个好不容易怀上的媳妇可别也丢了。” 顾掬尘耳力甚佳。听到那大娘这句话,眼神蓦地一凝。她刚想走上前去追问那老妇人刚才之言是何意。就听那个散发妇人已来到她的面前,张口问道:“这位小哥,你可曾见过我妹妹?” “你妹妹是何时丢的?” “我妹妹,前天还在的。我只是到镇上给她买布料做些小孩子的衣服,可是回家她就不见了。她还怀着身七个月身孕。” “哦,她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请问这位嫂嫂,你家居何处?” “我是陈家……” “还不快走,又跑出来做甚么?”一个高壮的汉子蓦地拽住妇人的手,怒声道。 “哦,嫂子,你还没说完你……”顾掬尘还待上前询问。那汉子却看了看顾掬尘一眼,眼神有厉色一闪,但他睨到了顾掬尘旁边的步拂花,这才敛了厉色,对着顾掬尘两人道:“我婆娘她有些疯病。大师和这位小哥不要当真。” 说完着他拖着妇人就走。 顾掬尘看着那他离开一段距离后,这才慢条斯理道:“昭明大师,我们跟上去看看。这男人有些蹊跷。” “呃。我也觉得是。”两人提气轻身,稍无声息跟上了那汉子和。 只见那男子一路拖着那散发妇人,骂骂咧咧,一到家就将那女子关进了门里去了。不时从里面传出了男子的骂声。 顾掬尘举目向这一个小村子看去,这一片的房子都是泥土为墙,茅草作顶的屋子。这里应该就是陈家的佃奴了。 这些佃奴与主家租种了田地,每年交给主家一定的租子。剩余的他们就可以自己用了。相对于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这里的佃奴在时间上和行动都是自由的。平日里去哪也没什么人来管。因为无论他们走到哪里,田地是带不走了。所以也不存在逃奴一说。这些佃奴也是每次天灾之后,流民的主要组成成员。如果受到自然灾害。这些佃奴中一些就会沦为流民,另行寻找愿意雇他们的世家豪族。因为如果留在原籍。虽然有些世家会免了这一年租子。但来年的种粮,和自己一家的吃饭却是没有着落的。有一些世族会留下一批身强壮的青年和一些年轻的女子。以期来年退灾后田地有人耕种。但那些年老的或者没什么壮劳力的家庭他们是不会施舍米粮出来救济了。因此除了到处流浪,这些佃奴几乎没有第二路可走。 顾掬尘和步拂花隐在这家的茅草屋檐下,象两只壁虎般趴在下面。不时从门口处传来那男子愤怒的声音,“老子让你去找,让你去找——”“啪”的声,应该是那男子打了那妇人一巴掌,“都跟你说了,你妹妹跑去找你妹夫了。你干什么还到处乱问?你想找死吗?” “啊,为什么我找一下我的妹妹就是在找死?你……她怎么会去找妹夫?我妹夫都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你,我能对她做什么……老子怎么会骗你。你没隔壁的五婆婆说。她听到有人跟她说,看见了你妹夫,然后你妹妹就踊那人走了……你也知道她怎是不相信你妹夫掉下悬崖了……她说她没见到尸体,就是相信他死子。她现在去找他,又什么奇怪……” “你是说她上山了?怎么会?她还怀着孩子,那是妹夫唯一留下的骨血。她不会的……她很在乎的怀中的小孩子。不行,我要去找她。她上山了。不可能不对我说。我要到山上去找……。” “啪啪”又是两声,“你到山上去找什么?没听说吗?现在山上有老虎,狼,它们可是要吃人的。你一个妇人,怎么去。就算是我,也只敢到山外沿,再往里就不敢了……” 要不是不想打草惊蛇,顾掬尘真想上去给这打老婆的汗子几板砖。自己没本事,只会拿老婆出气男人,真是让她姐恨得牙根痒。顾掬尘看了看屋顶。可惜现在天边还有光线,根本就没法站在屋顶上去看屋里的情形。这样村子应该是轻易不会有外人过来的。眼见太阳落山了,从山下那遍田地里陆续有一些做完农活的汉子回来了。他们中的一些经过那妇人的房前,听到里面传来妇人的哭声。有的无奈叹气的,有嘻笑的,也有人摇头道:“这余胥又在打他老婆了。哎,前几天不是听说他邻镇的小姨子过来了吗?他可算消停了几天没打他婆娘,怎么他小姨子一走,他又开始打老婆了?” “刘三,你这话听着有意思。难不成……不会。他那小姨子可还怀着身子呢?” “说什么呢,赵大。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俺只是觉得这阵子余胥有些奇怪罢了。他也不下地干活了。今天还有人看到他居然进了镇上的赌场。你说,这余胥怎么突然有钱到赌场里去了?莫不是他将她小姨子给卖了……” “卖,怎么卖。别忘了他小姨子可还怀着孕。而且就他那小姨子那模样,那粗手粗脚的面黄饥瘦的样子,哪个贵人能看上?要是能卖。怕不是余胥早就想他婆娘一起卖了?……” “走走走。别人家的的闲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管好自己家那一摊子事。哎,最近总感觉不太平。听说老高家的媳妇也不见了。那媳妇也怀着孩子。你说他们家总不至于卖媳妇。这个孩子可是老高家盼了几年,拜了好多的菩萨才求来的……哎……”有老汉提醒嚼舌根的几人道。那些人听老汉这样说,皆收了嘻笑之色,沉默的各回各家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6章 探寻 顾掬尘看了看步拂花,两人交换了眼色,一起掠进了树林。 顾掬尘一进树林,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都忘记咱们还没吃饭。好再我还买了些吃食。”说着转到步拂花的身后跳起来正要从他那个大包裹中拿出买来的几个烧饼出来。不想步拂花不知她又要作什么妖,一转身,正好撞到跳起来的顾掬尘身上,顾掬尘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哎哟,昭明大师,你突然转身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还好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否则正要哭给他看了。她弹跳而起,再次转到了步拂花身后,这回步拂花不敢动了,“……呃,居然还有点热乎气。”她拿出的是一个油纸包,包里装的是几个烧饼。她先拿出一个递给步拂花,“先吃点。等天黑,我再去将那汉子掳来好好拷问一番。” 步拂花伸出手接过了烧饼,顾掬尘三两口就吃完,又拿起一个来却见步拂花还在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的吃着那一个烧饼,那感觉象是正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似的。顾掬尘瞟了他一眼,又递了一个给他。 “昭明大师,快点吃,要不就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步拂花笑着伸手接过,可依然吃得慢条斯理。他从小寄人篱下的他,一言一行都得符合世家大族的标准,如此用膳他早已习惯。 当如霜月华遮住那暗淡了的金阳后,顾掬尘就来了那一片茅草房里,有袅袅炊烟升起。顾掬尘看了看那片田地。应该不会再有人从这里路了。 一弯新月挂上苍穹。 顾掬尘依着体验,蹑手蹑将一枚迷花扔入了茅草房内。 迷药无色无味,唯一的不好的就是有白烟。此时正是用晚膳之时,家家屋外都能看到袅烟升起。应该不会有人在路过此处了?一时屋内腾与的迷药白烟也混在这袅袅炊烟,无人毫觉异常,顾掬尘一边暗运内劲。门闩应声而断。 顾掬尘闪身进去。不一会她就单手提着一个大汉走了出来。 两人迅速陷入树林,闪入一处林中的安静处。顾掬尘手中捏着一根银针,将银针扎入人中处,那大汉睁开了眼睛。顾掬尘手一拂,将银针收回。大汉醒来看着面前人,居然就是傍晚遇到的那一僧一小童,“你们是何人?倒底想做什么?” “哎,你别害怕呀。我只是好奇问你,你将你家小姨子卖去哪里了” “你们问她做什么?你们是她什么?我没有卖她。她是现在走丢了……” “快说。否则……”顾掬尘手一拦,点中了大汉的噬蚁穴。此穴一旦被人点中,就如万蚁噬身,又痛又痒。不是常人能忍受。那大汉痛不可当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口中发出凄厉“啊啊啊”大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将她带入十里外的娘娘山。然后那里就有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将她带走了。” “哦,你难道没与人约定时间?” “庞大要我亥时三刻到娘娘山” “你她卖了多少钱?” “没多少,只有十两银子。” “哦,只有十两就你就卖小姨子,要是有一百两,你是不是连你老娘也敢卖?” “我……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可以放我走了?” “放心,会放你走的。可是你还没说他们将你小姨子带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庞大只说将怀孕了孩子的妇人送到那里,就有人会出现,给我钱的。” “有一个怀孕的妇人到娘娘山呀……”顾掬尘转身,看了看步拂花。原来多好的扮孕妇的人选呀。可惜是光头。而她自己太矮,实在不象。 步拂花看顾掬尘眼神总是在他的光头的转,不自觉向后退了退。顾掬尘眼珠一阵乱转,然后大眼一眨。就见顾掬尘手中拿着一柄锋利的手术刀。这套手术刀可是刚才乌云镇上取过来的。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画好的图纸放在乌云镇最好的铁匠铺里,此时才做了出来。可见这套手术刀是如何的工艺精湛了。 顾掬尘手中刀就着那大汉的头而去,大汉看到寒光闪烁,吓得立时大叫起来。“不要杀我,我上有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子要养活……说好了放我走的。” 顾掬尘手一转。便将他的头发全数剔了下来。顾掬尘被大汉叫得嫌烦,点了大汉的哑穴,淡淡对着大汉道:“我现在还只剔你头发。要是你再不老老按我说的行事。小子的下一刀,可能说刺入你喉咙了哟。” 那大汉拼命点头。顾掬尘捡起地上的头发。嫌弃地骂道“姓余的,你这是多久没洗头了。可真是臭死了。” 步拂花看着顾掬尘拿着那一大缕头发朝他头上比划,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道,“阿尘,这样不行……有了头发。我这衣服也不像啊。再说为什么是我扮孕妇。我觉得阿尘扮起来更像些。” “我?你觉得我肚子前面塞一个大枕头,还能看到路啊。呵呵……我觉得如果再弄个假肚子,我也不要走路了。可以直接滚着走了。”顾掬尘打趣自己,“只有昭明大师这样长身玉立的才合适。我这样的矮冬瓜还是算了……衣服好办,一只不凡二主,等会我就到这位余大哥的家里拿一件,你将就穿就好。” “你觉得我能穿得下那家夫人的衣服?” 顾掬尘大眼眨了眨,确实是个问题啊。所以说长得太高,也是不好的,“没事,山人自有办法,正好这头发也得加工一下。”她说完话,又拿出那一大捧长头发,飞快地奔了回去。 看人那大汉的人缘并不好,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过来他家窜门,她看到屋中的妇人还是她离开时放的样子睡在床上,妇人额头上的那个包抹了金疮药,皱着眉头。哎,看来即使睡着了。这女人也是不安宁的。她那个该死的丈无,真是个该杀千刀的。 顾掬尘看着面色腊黄的女人道:“女人啊,嫁错男人真是比投错胎的后果还要严重啊。哎,做女人真的好难呀。挑好男人是个技术问题。” 她也是女人,这项技术显然也不怎么好?前世她的那个温润如玉的未婚夫,很可能就是放那封叛国信的人,哎……。 顾掬尘再看那妇人更是对她生了莫大的同情心,她从身上掏了掏,掏了固本强元丹药。这药她做得不多,因为做这个不但费力还很费钱。到处找了找,又找出几两碎银放到了衣柜里。 顾掬尘看着床上的妇人道:“嫂子。这些就算是我买你的衣服了。” 她这才打了这家的衣柜。衣橱太简单,只有不多的几件衣物。这些衣服都洗得发白了,有一些还打着不少的补丁。 顾掬尘拿了一件最大的素花褙子。拿了一条暗青碎花裙子。她照着身子的身高,再想着步拂花的身高比了比,估计就这一件只怕只能到他肚脐眼处了。顾掬尘在衣柜的下面还看到一床石青色床单。 顾掬尘找了找,找到妇人惯常用的针约。顾掬尘将床单一扯,就将那床单撕下来。一番穿针引线,将衣服改大改长了。感谢前世母亲大人的为她请来的专门女红师傅,她总算还勉强会做些衣服。 不一会,顾掬尘又做了一件石青色的披风出来。一通翻找后,她又找出了一套玄色的衣衫。那衣衫一看就是那姓余的大汉的。顾掬尘毫不迟疑的将那衣服一通裁剪后。假发做好了。她的衣服也有了。等她将一切完成,已是半个多的时辰过去了。 等顾掬尘来先的地点时。却看到,步拂花正挑一只很肥的野鸡在烤。也不知他在野鸡上抹了什么东西,那诱人的香味直沟得旁边被点了穴的余胥直咽口水。 顾掬尘笑容灿烂走了上去,“昭明大师,这是刚才没吃饱吗?” “给你烤的。阿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步拂花淡声道。 “原来是给我的。正好。你的头发。和衣服我都弄来了。我吃鸡,你换衣.” 步拂花看着顾掬尘,眼中滑过无奈,“阿尘,一定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为何非得让我扮女人?” “我哪里还有更好的法子。只有看到又有孕妇靠近,那些人才会出现的。这是最好的打入敌人内部的法子。嘿嘿蟔……昭明大师不是说过,只要是我要做的事,你都会支持的吗?现在就请昭明大师支持一下?” 步拂花有些无语。他现想将那话收回来,行不行。他看了看顾掬尘放在他手上的假发和衣服。皱了皱眉。味道实在受不了。还是到溪水边洗洗。哪怕是耗损些内力,烘干衣物。也比忍受这股怪味强。 带着余胥,两人在夜色中穿行。黑夜给了人黑色的眼睛,也给了有些人黑色的心肝。等顾掬尘看着挽着妇人髻的步拂花出来时,也怕他一步步行来的无双风华所惊艳。那叫余胥的汉子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顾掬尘隐在一旁,看着那向个果真出现在娘娘山的黑衣人。那几人在看到那个前天才带了一个孕妇而来的余胥一眼,确定了身份。再将目光转到步拂花的脸上时,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孕妇也太漂亮了? 只见在清辉月华下,那孕妇着一身石青色的斗篷,青丝如瀑。头上只松松用一根白色缎带挽了髻。踏着如霜月辉而来的脚下如步步莲开,华光逼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7章 死不瞑目 “老吆,这个孕妇。那个余胥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也太漂亮了。这不会是山精鬼怪。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类……” “是呀。这么美弄死好象可惜了。这个先留着。等老大过来再处置。” “这看着就舒服。不过这孕妇真的好高啊。也不知她男人到底是谁?” “她男人是谁?你还能不知,肯定是咱们老大啊。” “哈哈哈,那时咱们又立了一功——” 顾掬尘扮的是一个小童子,脸涂黑了很多。鼻子处打了暗影,显出鼻子高了很多。眼睛拉长,将大而圆的眼睛化出了丹凤眼的效果。毕竟月神节那一夜,镇上的很多人认识了她了。今天去买东西。就有妇人打趣她是菜刀神医。只是那位被她接了臂的迟书生还在了空寺中休养,也有很多人对她的医术怀着置疑态度。叫她菜刀神医时,也是含着嘲讽的。 扶着步拂花缓缓而行。看到对面那青石铺成的宽阔平地上似乎是凭空出现的那几个黑衣人,顾掬尘眨了眨眼,“夫人,这里的娘娘庙真的这么灵啊。求一求,就能何佑夫人怀的是儿子吗?” 步拂花斜睨了顾掬尘一眼,悠悠道:“是啊。我腹中定是麟儿,几个大夫都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不过,听说此地乡人说这里的娘娘庙很是灵验,我去拜一拜保险些。你看,那边不是也有很多如我这般来拜菩萨的妇人吗?” 顾掬尘转身,听到那些隐二道的身影离开了。顾掬尘眨了眨眼,转身向蜿蜒而来的那条长长亮光。一时那一行人走近前来,总共大约有三十多人其中十几个孕妇。 顾掬尘一怔,看来这娘娘庙很真的灵验,居然有这么多人相信了。顾掬尘轻声对步拂花道:“夫人,要不咱们与那些一起走好了。” “呃,好。”步拂花的声音压得低而轻,听上很温柔。余胥心中却蓦地涌起阵阵寒意。他被点了哑穴,不能说话。还被喂了一颗据说叫“肠穿肚烂伏魔丸”,只有老实给这两人带路,才会有机会拿到解药。哼,一个出家人居然如此不慈悲,一个小子居然如此歹毒,实在是可恶至极。 余胥是亲眼看到一个风交霁月脱尘出俗的和尚如何变成了绝美的孕妇的。他当时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要不是他亲眼见的,他也不会相信对面举止娴雅的人会是一位出家的和尚。他摸了摸自己光头,不期然想起前天他的小姨子被人带走时,对着他恨意涛涛的话。 “你会有报应的。我会来找你的。你会有报应的……” “老吆,那美妇怎么不走了。咱们要不要下去直接将她抓上来。看她旁边也是只一个小童,抓住她应该不会很难。” “糊涂,抓住她是不难,可是却会吓走后面的那十几个也带着崽子的婆娘。老大派人放出的谣言引来了这么多的愚民相信了。难道,你想功亏一篑。” “老吆。刚才哨子来报。那夫人应该也是听到镇上的谣言这才过来的……”“这么快吗,不过是老大昨天才想出的新点子啊。这可比咱们花钱去买那些孕妇高明多了。这一下,咱不但不花钱,没准那些孕妇身上还有三瓜两枣的香火钱给咱们。” 顾掬尘压低声音对步拂花道:“昭明大师,一会那些人要是对你有轻挑的言语,您可千万得忍着。咱们俩在没到目的地是,都只能低调。低调才是王道……不过,昭明大师,其实冷美人很让人目眩神迷。大师,您只需给他们一切冰冷的眼神,一定足可能让他们对你望而却步了。” 步拂花俯低身体,听顾掬尘老成持重的交代他如何行事。不禁有些好笑,到底谁是大人,阿尘怎么老是忘记?“好。”他眼中滑过无奈。 “孙二家的,你看那前面有三人。咦,那不是李树庄的余胥吗?前天他还带了她小姨子过来求子。怎么又带来这一个?天啊——这是何人?” “是啊。赵家的,这余胥怎么又带了一个妇人来拜菩萨。可这位咱们怎么没见过?” “这是神仙。仙女也不见得有这么美。” 不一会,这一行人就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一片的惊叫声。 顾掬尘这行人来到眼前,忙躬身行礼。“各位好。我家夫人听好此处的娘娘庙能求仁得仁,特意过来看看。正巧遇到各位乡邻,大家便一起走可好,也好壮壮胆。只是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夫人?”孙二家的颇有见识,看这位夫人虽然相貌不俗,但衣服料子居然是粗布所制,而且做工很精鄙。很多的地方货居然都有散线的地方。她眼珠一转。心想这位什么夫人,大约是被主家厌弃的外室之流。这位外室想一举得男,再获得老爷的青睐。心中不禁多了些优越感。她却不是来求什么儿子的。她早已有二个儿子。但她这一胎村里的土郎中都说怀象不好,她只是来来求庙里的观音菩萨能让她平安生产,顺利过了生产这一道鬼门关就好。 “原来是夫人啊。那您请先行。”虽然是辜记是个不受宠的外室,但也不是他们这些做佃奴的能轻贱的。是以,其他的一些人都很客气。虽然那些跟着自家婆娘来的汉子眼睛象是黏在步拂花身上扯不下来。但那些怀孕妇人也只能暗地里拧自家汉子几下,暗地里骂一句,“狐狸精。” 顾掬尘正气氛突然有些古怪,不禁笑道,“呵呵,也不知这娘娘庙是怎和以回事,怎么只在夜里接受香火?白天不行吗?”“小子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象我们这些从地里刨食的人,白天都要下地干活,哪里来时间来拜菩萨。这娘娘庙的菩萨只在夜里接受香火,也是体贴我们这些穷苦人。哎……真是菩萨慈悲,普渡众生。” “是啊,是菩萨慈悲……” “……”顾掬尘叹气。真的是菩萨的慈悲就好了,可惜是人心如鬼域,大约只有在夜里才滋长得更快。 余胥看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要到娘娘庙拜菩萨,也很惊诧。他也看到了庞大在其中,他一个劲的朝他眨眼。余胥不由在心中算着数。这一个妇人十两。天啊。今天庞大岂不是能有一百多两的收入。真是比自己联聪明太多。一下子就骗来了这么多的妇人。 那几个黑衣人来到了一行走到大青石坪的人,冷冷道:“各位留步。娘娘庙只容女人出入,其余人在此等着就行了。” 顾掬尘皱眉,步拂花捏了捏她的手,“阿尘,我没事,可以自己上去。何况还有这么多人陪着我一起。” 顾掬尘点了点头。只得留在这一块大青坪上。 那些妇人一个个手中提着灯盏慢慢向着山上的那处的娘娘庙走去。 看着那些亮光越走越远。留下来的汉子们开始絮叨起来,“哎,俺是经不住我家婆娘念叨。这才过来的。她是什么事都得求求菩萨。……要是菩萨这么灵。俺也想去拜拜,但愿今年的田里能有个好收成了。否则就算是娃娃生出来,也没法子养活啊。” “是啊,孙二,你都有两儿子,倒不要求儿子。我家里可尽是三个丫头骗子,再生不出个儿子出来,我赵家就要断了香火了。到时候,我赵陶还有何面貌去见列祖列宗。” “是啊,我家也都生了四个闺女了。但愿菩萨保佑,这一回能生个儿子出来……” “对不对得起列祖列宗不重要。嘿嘿,你们还是到另一个地方呆着去拜菩萨。”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突然从林子深处又走来了十几个人,团团将那十多个汉子围住了。 只有被围着的庞大很高兴,他越众而出,大叫道:“白管事。我今天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你还没付银子给我。” “一个蠢货,居然还想要银子,你还想要银子吗?你是猪啊。一下子带这么多的人过来。你说,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干嘛还要给你银子。这几个庄子的孕妇差不多也就剩这些人了。哎,你做得太好。可惜就是做得太好了。我也不能留着你了。你这样心狠又毒的人,万一哪里背叛了我怎么办?所以你还是去死。”他手一挥,两个待卫抓住庞大,一人抓住庞大,一人拔下腰间的佩剑,就挥向他的脖颈。鲜血喷溅,庞大瞪着大眼,死死盯着白管家,死不瞑目。 场中一片死寂。“你们放心,我也忍不得杀了你们这些人的。白家的火焰庄需要很多的挖矿的劳力。你们还是到那里去。嘿嘿,放心。只要你们听话。我是不会杀你们的。” “你不想杀我们,可我却想杀了你。”顾掬尘越众而出。施施然走到了白管家的对面。围着众侍卫见她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而顾掬尘也早就知道到,这些侍卫脚步虚浮,眼下有青影,显然都是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之人,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得很。 “呃。怎么还有一个小孩子?是你们谁家的小孩子,呃,不对……你小子我好象在哪见过。” “啊呀,你当然见过我了。因为我是来要你命的小鬼啊——”顾掬尘一个啊的出口,手中刀光一闪,一刀插入了白管家的右眼。白管家疼得啊的尖叫起来。那些庄户人听到白农管家听说这人要将他们掳去挖矿,立时惊住了。挖矿可不是什么好活。十个有九个不是被活埋,就是活活累死。他们此时见顾掬尘首先动手,也来了胆气。一个小孩子都敢反抗,他们凭什么不敢。于是也举手中的棍子,柴刀与那些待卫打了起来。 有个力气大的庄稼汉,一柴刀就砍翻了一个待卫,另外的一些见了,顿时有了底气。打得更加激烈起来。 侍卫们得到的白管家的命令是将这些活捉运回白家的火焰庄去。是以他们虽然功夫还是比这些庄稼汉强一些,但却不敢取这帮乡下人的性命。万一砍死一个,那白管家要他们去挖矿怎么办? 顾掬尘一柄手术刀甩出之际。另一支手的十几根银针同时飞射而出,射向了那些侍卫的死穴。一下便有五六个侍卫被她打中死穴,气绝而亡。这边的庄稼汉一见这小子如此勇猛,士气大振。虽然有几人被受了很重的伤,但还是勉力支搅着与那睦侍卫缠斗起来。 余胥看到大青坪这番打斗,就开始往后退去。他还是先离开这里。那毒药的事,等会再说。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顾掬尘却早已注意到了他,对这个心黑的赌徒,十分的厌恶。她身如鬼魅,飘到余胥面前,“余胥,你还是去阎王殿里呆着。象你这等谋财害命之人,还是不要再站在这皎皎月光下了。污了这大好月光,不妥不妥。”话说完,她手中的一柄手旋转如飞,如电般划过余胥的脖子。倒地,死亡。可是余胥的眼中却透出极其猛烈的恐惧啊。阎王殿他也没法呆啊。那里还有要找他算帐的小姨子…… 白管家见事不妙,捂着血流如注的右眼,向着大青凹痕处走去。 是机关吗? 顾掬尘扯下腰间的三尺剑,一剑掷出,正中白管家的背心,剑尖从他前胸透体而出。 白管家不敢置信看着胸前的剑尖。 怎么可能? 怎么会? 他就要死了吗? 可是他攒的那么多银子怎么办? 这小子怎么会这干脆杀了他? 他不是还没有拷问他吗? 如果那样他就还有周旋的余地啊。他有钱啊,他白活了几十年,攒的几万两白银怎么办?他还没告诉妻子儿子银子放在哪里啊?因为他觉得他大概还能活很多很多年,没必要这么早就告诉他们呀。那可是够他活好多辈子的银子啊?白管家一回头,正看到顾掬尘已迅速了结了两个侍卫的命。 白管家瞪眼,一帮窝囊废。平日里,走鸡遛狗喝花酒一个比一个厉害。武艺原来如此稀松了平常。 是他大意了,他应该跟白济少爷借些暗卫的。就是这些家伙害死他了。就这么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的人,亏得他平日里花了那么多钱如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不过,这黑衣小子他到底在哪里见过来着? 在回光返照之际。他突然想起,是了。就是这样的神情,这样果决,一往无前的眼神,这小子一定就是那个小子,那回他给陈柬少爷送丧服照过面的。当时那小子居然坐在陈少爷书房的窗台上。不知说着什么,然后一回头,却不是看向他,看向了天空的月亮.那天的月亮也很圆,就象今天一样,这么圆,这么亮,这么白。象他的银子。白管家睁着眼睛看着天空,也死不瞑目。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8章 三尺剑出 顾掬尘反手一剑结果了一名侍卫之后,也有些讷闷。为何一个个死不瞑目,难度还觉得死得冤枉了不成。一时顾掬尘身如鬼魅,和一众乡野村民配合天衣无缝了结了最后的几名侍卫。 几位村民看到倒了一地的尸体,都有些畏缩着倒退着走开了。 离这血腥青石砰远远的,这才让他们有一些安全感。他们都是老实的庄稼汉,大约一生之中都还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杀人,还杀死了这么多人。青石坪上只剩下顾掬尘一人。 顾掬尘转身看着这些村民,见有这些村民身上皆受了伤。她来到了他们面前。这些人刚才还她合作无间,这会见她靠近,却吓得转身就跑,口中还说道:“别杀我,别杀我……” 顾掬尘无语,“我不会杀你们的。我来看看你们的伤。我这里有金疮药。难道你们想流血而亡吗?” 那些乡民这才停止了逃跑,只拿警惕的眼神看着她。这小子太可怕了,才十岁的孩子,杀的人怕是比他们所有人杀的都多。这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小恶魔? 顾掬尘见说好话不行,只得威胁道:“都给我好好站着,否则我手上的三尺剑,就会与你们来打个招呼的……” 这下,那些乡民虽然更怕了。但却不敢再跑了。顾掬尘这才一个个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的伤处做了最快的处理。这才再次走向青石坪。 除了被街卫刺中心脉的两个乡民救不活了,其他的虽也受了些伤,但好在都无性命之忧,顾掬尘放了心,“你们要是愿意在这里着,就等一会,如果不想,就先回去。我看看能不能将你们的婆娘带回来。我想你们应该也看出来。那什么娘娘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的庙?” “小子,我们在这等着。等多久也得等着。家里我那婆娘,还得管三个孩子,没有她,孩子们可怎么办?小子如果你能救出我婆娘。我们以后一定给你立长生牌位,以后我们就拜你了,再也不拜劳什子的娘娘庙里的菩萨了。” “是呀。这帮人,原来是想拐我等去开矿。可我那怀孕的婆娘,他们又想将她带去哪里?” “哎……就说这拜菩萨的事不能信。要是拜菩萨真的这么有用。俺还种什么地。只要求菩萨让他老人家帮着种就好了。” “说得很对呀,陈二,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顾掬尘道:“你们再离远些。我刚才看那管家好象想走到那处凹陷,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厉害的机关。你们全散开。让我试一试看。” 顾掬尘见众人皆相互搀扶着人都散开了。她这才踏着一地的流淌的血色,披着一身皎皎月华,走向那处。 顾掬尘将手按住在那处的凹槽,鼓捣了半天也没打开什么机关。看了看那凹本槽处有一个黑色的莲花印记。她想了想又折了回来,走向死不瞑目的白管家。 一番掏摸,摸出一个荷包。荷包绣的是鸳鸯戏莲图,绣工精致极了,也不知是谁给他做的。顾掬尘将东西全倒了出来,几张银票,一些碎银,还有一块黑色的玉牌。看着那个莲花纹饰的玉佩。应该就是这个了。顾掬法将东西和碎银重新放回荷包,揣在自己怀中,那些乡民看到那荷包里的东西,眼睛皆睁大了,眼中全是羡慕之色。这荷包里居然这么有这么多钱了。可是逼于顾掬尘的高强武力无人敢上前,再加上刚刚她又给他们处理了伤口,这些人心中还是存了感激之心的。但顾掬尘好象开启了他们的灵智般。等顾掬尘再走到那青石凹槽处时,就听到后面的乡民呼啦啦涌了下来,开始寻找那些死去的侍卫身上的钱袋。有翻到银财,红光满面,似乎身上的伤都不疼了。有没翻到什么的则哀声叹气。 顾掬尘莲花玉佩就向那凹槽处压了下去。正好陷入,然后听咯吱咯吱声音响起,顾掬尘头也不回道:“要命就快走,要钱的就留下!”身后响起一阵离开的脚步声,看来都明白,命比钱重要。 两块大青石随着这咯吱声往两边分开。一个黑黑的大洞露了出来。 顾掬尘就在青石开始挪动一霎那就迅速跳开。居然没有任何暗器放出来。顾掬尘还以为当时那白管家想过去是这下面有大规模杀伤性暗器。原来这根本没什么暗器。也是对付这些只会种地的乡民哪用费力安排什么暗器。直接绑了他们走人就是。哎哟。顾掬尘看了看死不瞑目的白管家,小声道:“啊哟,不好意思,原来只是个误会。我原本也是想先留你一条命问些情况的。谁让你乱走。哎……不走还可能多活一会哟……”顾掬尘刚开始的想法确实是想留下来拷问的。 顾掬尘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燃,纵向就跳了下去。在她跳下去后。那两位大青石又“咯吱咯吱”关上了。 一路的地洞异常黑暗。顾掬尘摸着潮湿的地下通洞往前走。手中的火折子她只在实在分不清的路时,才点燃一会。她向来夜视能力颇好。走过这明显是新挖出的地道一会,。顾掬尘就走入了另一条宽敞的青石地道。这一条地道的挖掘技术明显比那条新挖的地道技术不知高出多少。居然有风透过,有月华透过,顾掬尘认出,这地道显然是开掘出很长的时间,了。它与葳蕤庄下面的那处地道的用料也是一个样的。这处的地道应该也是和葳蕤的地道连通的。只是碰上几百年的地质变化,有些地方被掉落的土石给堵住了。顾掬尘顺着那青石铺就的地下通道徐徐而行。远远似有人声,和被什么东西堵住的呜咽声传来。 “哭,哭。无声流泪是。泪水是个什么滋味,让大爷来尝尝,……大爷看你哭得挺美……嘿嘿……” “走开,走开。你走开。我的孩子,你会伤到孩子的……” “孩子,都到了这里,你还想要孩子。告诉你。你好好侍侯我。我还可以让你的孩子多活几天。否刚,大爷现在就取了你的紫可车。” “我说,你干什么取了她口中的塞的木棍。这样听她乱叫乱嚷实在心烦……” “你懂什么,听她叫才有意思啊……” “啊……你别过来……” 顾掬尘听到这样的声音,脚下步子加快。来到了一个透着昏暗光线的石室内。她隐在一处隐蔽处,查看里面的情形。 室内点着一盏牛油灯,地上绑着几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她们的手脚都用很精的麻绳绑着。其中五个的口中还塞了软木。只有一个正在张口大叫的。她们面前有三个表容猬琐的汉子,正对着她们动手动脚。 其中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正冷冷看着这一切,“甲成,你拿刀干嘛。这几天,白管家说要停几天货。这几位应该还能多活几天。那陈家的当家夫人听说在月神节那天被乱民活活踩死了。现在也只有云家的那位得宠的妾室正要货。咱们乌云镇又实在是太小。除了云家,也就只有关家,刘家有几个别庄在这里。可惜这别庄里也没什么体面的妾室用得起这个。要运到了别处又不新鲜,那些个贵妇便不会用了。而且别处也有取紫河车的娘娘庙。哎,生意不好做呀。主子发下的赏银都少了很多。害得老子让明月楼的次都少了……” “甲成,你是说,这些紫河车就废了。” “……不会,怎么会?这东西就算是不卖新鲜的,还可以做成美容的极品生肌膏啊。那也是价值千金。” 那个一直站在角落的汉子没有参与对那些妇人的调戏。此时却突然出口,“为何不等她们将孩子生下来再取,这样也不至有伤天和。” “裂风,这呀,我倒是偶然间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孙药神医说的。七个月的紫河车的效果最好。不过到底是与是最好,谁又知道?反正他是神医,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裂风这事就算你不做,别人也是一样会做。这些妇人反正是一样都得死。死在谁手里有何区别?……也就是主子看到你功夫好这才留着你。要是我们敢这样违了主子的意,怕是主子早就被处理掉了。” “我是习武之人,怎可对无有善恶婴儿出手?……”说完,他负剑在手,转身就走。 “小子,你怎么就走了。这里六个。你都交给我们三个啦……”银光一闪,甲成伸手接过,只听裂风冰冷的声音道:“这个算我请三位喝酒的。” 三人这才露出了微笑。裂风脚下飞快走出。正在一侧听了一会顾掬尘差点没来得及掩藏身形。此人好功夫的,行走无声,气息绵长。太阳穴处高高突起。实是内家高手。顾掬尘一心二用,一面注意内间的情形,一面注意那人远远走开了。 “兄弟们,要不要再杀死他们之前来个开胃小餐。”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开始脱衣。那山洞里几个被缚了双手双脚,嘴里还塞了软木的六个妇人,都惊恐起来。那个唯一没被塞软木的更是惊恐至极的惨叫起来。 悉悉索索,嘻嘻哈哈中,一时三人脱衣毕,向着孕妇们就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就在他们心神全在欲望之时。顾掬尘手中一把银针如流星滑过了这如炼狱的石室。三人立时定住。六个孕妇看向洞口,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玄衣童子拿着剑走了进来。他眼神冷厉,倒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三尺剑,挟着外面的清辉而来。顾掬尘不发一言,弯身捡起了他们脱在地上的衣服,走到被定住的三人后面,一人一剑。皆一剑毕命。剑尖从眉尖而出。剑急而准。只在他们的眉尖留下一点红。 顾掬尘急速退后,就在他们仰面倒地之时,将手中的衣服展开,盖住了三个赤裸身体。看了看显然吓得不轻的六个孕妇。顾掬尘手中的三尺一旋。六人身上的绳索立时断开。六人这才相信这个转眼间杀了三人的小童子是来救她们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9章 菩萨金光 “你们大约还不能走。这里还不知有多少这样专门看守你们的守卫,你们自己找地方先躲一躲。我到前面去看看……” “小哥,你真的必需走吗?我们,我们害怕……”顾掬尘看了看几个孕妇苍白的脸色,可是她必需走,还必须快点走。也不知步拂花那边是不是个什么情况? 顾掬尘叹了口气,忍着恶心给那几个死了的侍卫穿上的衣服。让他们坐在一个阴暗处。擦掉他们额间的血迹。让他们还像如还活着般坐好。这样后面的如再有守卫过来,或许会看在已有人的份上而不再进来细看了。她 看了看六个脸色苍白的孕妇一眼。又从怀中拿出几颗药丸,“这是安神的药丸,相信没毒的就吃了,不吃就扔了,你们自己处理。我真要走……” 她现在实在不能带着几人走。顾掬尘提气飞纵。行了没有多久,以看到了一个同样的石室。其中居然有人正在十分粗暴剖腹取紫河车。画面血腥残忍,实是不忍卒睹。而那几个男子确视他们手下的孕妇是宰杀的鸡鸭般,一个个居然还在嬉笑调侃。那场面之阴森实在让前世惯给人接生的她都心惊胆颤。为了所谓的养容驻颜,这些被贪欲蒙蔽了良知的人,毫不在乎这些还未出生婴孩和这些无辜孕妇的死活。 孙药神医。前世她也是见过的。其医术确实有不同凡响之处。没起到他轻轻一句七个月的紫河车效果更佳,却给这些孕妇带来这般浩劫。却不知他当初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她从来不知道人心之鬼域可以到如斯地步。看着那个居然还心跳的小小生命。顾掬尘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森森寒意。这些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间的生命,就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可笑理由提前来到了人间。 顾掬尘手中剑挥起,落下。鲜血喷溅,一剑出,一条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不知道她走了多少步。但她清楚得记得她这一路总共杀了一百零五人。顾掬尘也是第一次痛恨自己有这么好的记性,于这漫天鲜血中顾掬尘居然还有时间想,她是不是要杀够一百零八条恶汉,才能走出这条地道? 仿佛她是从人间来到了地狱,血色在她的眼前展开,落下。道道森森剑气挟着死神的冰寒杀意袭面而来,一名待卫一低头,就看到胸前的森寒剑尖。 血色在她的脚下漫延。剑出无情,招招取命。除了那个一直悄悄跟着她,淡淡看着她的裂风。 她从第一间石室里,知道在此建庙是白家的白济。听那些人说,这白济乃是白家的少爷。她前世不曾见过此人。而且,象这种的专门以收购孕妇体内紫河车的地点,应该在别的地方也有。 在大齐国,做这种生意的人还有几家。前世里她只知道这种生肌膏去疤效果很好。这生肌膏有好几个不同世家都在生产,却是白家的玉雪生肌膏最为出名。它更是皇家专供的御用之物。却没想到,原来却是用万千人命为代价做成的。 她前世潜心学医,虽然知道生肌膏里有紫河车这种东西。却只以为是正常生产之后取得。从未放在心上过。她从来不知真相竟如此惨绝人寰。 顾掬尘手中的三尺剑雪白剑身已饮血成腥红。在她的身后,那个如她影子般的裂风还是那样跟着她走。顾掬尘却似不知道一般,缓缓而行。她知道,一路上,她皆潜行突杀,形如刺客,在那些侍卫心神放松这际,霍然出手,才能杀得了这许多人。若正面明刀明枪杀将来,她可能不是这其中很多人的对手。这批人的实力明显比大青坪上那十几人高明得多。 终于,当她挥剑的手都已酸软无力之时,觉得如果真的再出现一些待卫,她可能也一定要交待在此间时,再次看到了那朵莲花标志。顾掬尘几乎是扑了过去,再次掏出的莲花玉佩摁了下去,地道的两块青石缓缓而开。 顾掬尘在两块青石开得足够她的小身体迅速提气,拔身而起。虽然她身体极其疲惫。她只想快点离开,再快点离开。心中翻腾而起的恶心,让她心绪浮躁。 她手持三尺剑,准备随时应对突然而来的袭击。但出乎她的意料一切都很平静。顾掬尘的安全落地。她转头看去,看见自己所落之地是前面的神殿,神殿供案上,一尊金光闪闪的送子观音眉眼慈悲,手持净瓶,端坐莲花台上。供案还有正在燃烧的佛香,清雅隽远。可顾掬尘却蹙了蹙眉,因为于这袅袅香气中,她还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顾掬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青色僧袍上到处都是喷溅式的血滴。如朵朵红梅盛开在青袍上。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血气这么快就散在空气中了?”儿臂粗的灯台,有燃得旺盛的烛光。可是那本应澄明的光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时明时暗。殿角的金色的幔帏被夜风吹得飘飘荡荡。在明灭的烛光下,晃出了一殿的魑魅魍魉。 顾掬尘两世人生,也是今天才大开杀戒,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她心中生寒,下意识就要离开这空旷寂静的大殿。 顾掬尘转身急走,可是她本是极惫之身,脚底发软,刚走得两步,就摊软在地。 可此地,也不是她能休息之地,她双手撑地,就要站起身时,却见地下有一条细细的血色小溪在流。 顾掬尘大惊,不会是昭明大师出了什么意外?想到此处,顾掬尘咬牙,并出两指,点向自己丹田之处的凝神穴。此穴能短暂凝神静气,提前抽取自己的精力。过后却会十倍身体虚弱,需休养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恢复如初。 顾掬尘脚下轻点,沿着那血色小溪走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俱,二俱,很多俱的尸体。这些尸体的颈间都有一个圆圆的孔洞。似是被什么圆形的暗器穿过。 慢慢的前面隐约有声音传来,她的轻功本就极好。只不过片刻就来到了另一内殿。 顾掬尘并没有冒然进去。她现在本就是强行提起的内力,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她悄无声息隐到一处,就见步拂花全身金光大盛,象是一尊发光的菩萨。 顾掬尘吃了一惊,前世的她除了医术,也对习武有所涉猎了。据她所知,这菩萨金光罩已失传了上千年了。竟不知圣僧了空大师是如何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了此功?没想到他居然还将此功将与了他唯一的徒弟。 但与步拂花对峙的众侍卫,显然并不知这发光的并不是什么神迹,只是一门高深的武学而已。他们神情畏惧,脸现惊恐,拿着刀剑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哆哆嗦嗦往后退去。步拂花却似已无知无觉,只是阖目站着,双手合什中,一串佛珠亦得金光灿烂。 “大师,大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也是没有法子。那些事都是渠洲白济少爷让我们这样做的呀。” “对,对,对,大师,都是他逼我们做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又养活。” “大师,是白济少爷,是白济少爷要做白玉生肌膏。……大师……大师饶命。大师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你放过我们” “大师,大师,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大师,你放过我们。我们这是第一次,以前没做过,真的没有……” 另外的一些汉子也在跪地求饶。他们见步拂花只是站在那里,阖目而立,不发一言,也没有再对他们了手。有戏……那十几个男子觉得这是大师听进了他们的求饶。他们慢慢站起来,又慢慢地,一点点向后退去。 顾掬尘清晰看到他们相互对视的眼神中,露出了得意的笑。其中有几人见走出几步后,昭明大师仍然不动。脸上突然露出了狞笑,手一扬,一包也不知是什么用的药粉向着步拂花扬去。 顾掬尘大惊,她轻轻一嗅间,已知是毒粉。她匆匆吃下了一颗解毒丸后,正想出手。却见步拂花双眼蓦然睁开,合在双手中的佛珠如电般掷出,那几个向着步拂花掷药粉的几人脖子上立时现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圆洞。然后才有血珠溅出。可见其佛珠速度之快。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剩下的大汉见他们撒出的万毒粉都对步拂花没有任何效果,再次开口求饶,“大师,这不关我们的事,是他们几个做的。我们也没有对您出手。” 可是面前的人却并没有收回还在收割生命的佛珠。反正都是一死,最后剩下的几人被激发了凶性。向着气定神闲的步拂花挥刀砍来。那刀离步拂花还有数寸的距离,竟发出了如金属般的嗡鸣之声。顾掬尘心中大急。从藏身纵而出,手中一剑飞出,就了结一个就要砍中步拂花脸上的侍卫,就在她出现之时,步拂花手中的佛珠似是顿了一顿,一剑一佛珠几乎是同时击中那人。那侍卫须臾就栽在了地上。 步拂花这才慢慢转身,清冷双眸从上到下看了顾掬尘一眼,见她虽然全身浴血,但全身完好,他金光灿灿的面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不再是有如佛子般俯视苍生的漠然。同时他身上的金光尽收。金光一散,清逸出尘的昭明大师重回人间。顾掬尘注意到,他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晃了一下。顾掬一脚踢出,踢中了一个想趁机来偷袭的侍卫的胸口。那人倒飞而去。余下的三四个见这么厉害的大师居然还有一个小帮手。仅剩的勇气全无,慌不择路四散而逃。顾掬尘淡淡看了几人的背影一眼,手中一把银针激射而出。几人身上扎着或多或少的银针,立时不动了,顾掬尘也同时倒了下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0章 病中 等顾掬尘再次睁开。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顾掬尘眯起了大眼,亲昵叫道:“师傅——”声音软糯而绵,就象平日里象自己撒娇的小孙女般,神情亲近。 陈太医怔了怔。真是奇怪,这小子刚刚叫他的时候,他还真的很想答应来着。 顾掬尘没有听到熟悉亲切的“丫头”,她不自觉嘟起了嘴,却只看到陈太医茫然惊诧的眼神。她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明。她转头,一张青席,两个蒲团,一张大案。是她的禅房没错呀。怎么这么多人?有肥圆的了空大师,有正襟危坐的玉衡先生,还有正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她旁边的昭明大师,有关切看着她的大师兄,和板着一张脸的二师兄。啊哟,亏得这禅房阔大,否则还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顾掬尘强撑中着身体,想要坐起来。步拂花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在床边的案几上,伸手到她背后要将她扶起。顾掬尘就着昭明大师的手,勉强撑着虚软的身体坐起。前夜大杀四方,体力透支太过。没想到,眼前两道身影一闪,双只手两个不同的主人两时伸出也一想来扶她,那两只手不着痕迹推开了步拂花的,沈谨余和郭立将顾掬尘扶着坐好。 大师兄叹气道:“小师弟,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昨夜我与二师弟一起皆为小师弟诊了脉,小师弟小小年纪竟似有多思多虑之症,实为不妥。” 郭立亦道:“小师弟家中双亲安好,你家中幼弟亦活泼讨喜。师弟为何事焦虑到此?”顾掬尘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两位师兄都是聪明人,没有说出她昨夜回来之时,衣服尽染血的事实,而是假托出了什么焦虑之症。 呃,不过,衣服?顾掬尘后知后觉的看向身上换上的全新道袍,这个,那个?丫丫的?倒底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啊。这了空寺好象没有女婢啊。 看着顾掬法的眼神不断在自己的衣服上打转,沈谨余和郭立同时咳了咳,大师兄开口道:“是我们为师弟换的衣衫。” “啊,你们——”顾掬尘不觉大吃一惊。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那也是女子,怎么可以随便就被人看光了?就算是师兄也不成啊。 “咳……大师兄会移行换影之术。咳……我箭术很好。即使蒙着眼睛也可百步穿扬,嗯,大师兄亦可……” 顾掬尘:“……” 这是暗示她,他们两人皆着蒙着眼睛,作移形换影这等绝妙武功给她了换衣服吗? 顾掬尘眼睛连眨,看到步拂花疑惑的眼神,笑笑道:“我二位师兄都有些洁癖,呵……” 步拂花:“……” 昨夜阿尘昏倒。他就发出了传讯烟花。他手下的李夜行和暗卫赶来善后。他的暗卫平常并不跟着他。而且安在此处一个庄子,顺便训炼出新的一批暗卫出来。师傅说他要历练修习,不可过多靠暗卫的保护。外家潘家留给他一百多名暗卫在步拂炎的连番追杀下,已所剩不多。昨夜,他抱着阿尘刚走到这里,就看到沈谨余和郭立守在阿尘的禅房门口。一看到他抱着阿尘立时便将阿尘抢了过去。然后将门一关,就再没让他进去。直到,两人给阿尘洗漱毕,这才过问起事情经过。他想着他们本与阿尘是同门,并没有瞒着,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焦虑?呵呵……可以是焦虑先生以后会不会布置太多的课业了?多谢你们俩。”她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的声音粗嘎。她强提内力的后果这样严重吗?她明明记得前世虽然身体酸软,可声音她没变成这样呀。 “小师弟,你说说你,怎么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我们正要赶来找你有些事,,都不知道你居然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嘿嘿,没事,病一病,长得快嘛。嘿,对了,昭明大师没告诉我父母。”顾掬尘看步拂花.,步拂花却看了看师傅。 一直含笑看着几人说笑的了空大师一开口,宠亮的嗓音立时在这间阔朗的禅房回荡:“小子,放心。我已让小黑给你家中双亲送过信了。” “多谢大师。”顾掬尘坐在床上朝了空大师躬了躬身。 玉衡先生眯眼看着坐在床上脸白如纸的顾掬尘,此时,一线晨曦之光从禅房的木棱格中照了进来,照得顾掬尘全身都被金光笼罩,他懒洋洋的神情,显出雍容之态来。当那个华美无双的昭明大师轻轻伸手扶着这小子之际。昭明大师头顶上原本淡薄的紫气突然间就浓厚了,而顾小子身后那一片厚重、浓烈的血色迷漫散开。 玉衡先生皱起了眉头,却见那漫天的血色突然猛烈燃烧起来,火光冲天之际。昭明大师再次凑上前来,俯身低头跟顾小子不知又说了什么,两人的气运相融,稀薄紫气融入了漫天火光之时,于那浓烈的火光之中,一只浴火凤凰霍然冲天飞起。 凤凰?怎么会是凤?然而就在玉衡先生讷闷之际,蓦然又有一只金龙化形升腾而起,伴凤盘旋。一龙兴云吐雾,一凤纵横波涛。龙凤之形时显时隐。 玉衡先生再次眨眼,眼前之境被他眨了去,却只见到顾掬尘正对着他行礼,嘴唇翕合,也不知在说什么? 顾掬尘看着神色茫然的玉衡先生,也眨了眨眼。原来大名鼎鼎的玉衡先生也是会走神的呀,这走神的样子和她也没区别。她再次说道:“弟子拜见先生。弟子这几天身上微恙,这便向先生告几天假了。”她可真是好学生。这课才上了一节,就得请好几天假。 “可。”玉衡先生答的非常迅速。 不知是不是顾掬尘的错觉。她总感觉玉衡先生看她的神情好象有些古怪。玉衡先生心中也是纠结的。他学富五车,这些年潜心研究易学,自觉小有所成。可没想到,刚才的一番观气,看运。居然看到这小子化作了一只凤凰。眼前的明明是个小子,如何化成凤凰?难道是男凤凰?男凤凰也罢,女凤凰也罢了,却怎的会与一只化龙的和尚命运相济。不通,不通,太不通矣…… 玉衡先生彻底对自己所学产生了怀疑。顾掬尘见玉衡先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他正为她病了,无法为他施针治疗而担心,遂道:“先生不必忧心。先生之病,并不必每天针炙。七天后,我身体定然全好,必将为先生再次行针。” 玉衡先生脸上端肃神色起了微微波澜,却又皱了眉道:“那我母亲……” 顾掬尘咳嗽几声,“嘿嘿,先生见谅,小子上有老下有小……呃……给人看病一般是要收诊费的。一般有身份的人诊费都是一座山庄。那个……您的母亲是小子我见过的身份最尊贵的人,那个诊费自然是也要尊贵一些的。不知先生可否将泽州的‘归云庄’,‘逸安庄’,作为小子的诊费?” 一室寂静中。玉衡先生神色淡淡点了点头。“好。只要你能治好我母亲,这两个庄子的地契,我明天便让管家送过来。” 没想到顾掬尘却摇了摇头,“小子说过,此生决不会给想杀我之人治病。” 玉衡先生板起脸,“小子,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己则不可恕。” “先生莫急。先生之量乃是宰相肚里可撑船。而小子之量,实乃是斤斤计较乡野中人之量……先生别气,先生别怒。人与人不同。小子乃是草芥之身,自然是叽角旯旮,琐碎小事,皆需计较……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子我会将诊治云老夫人的方法教给陈太医。所括给先生行针的方法亦会如数教给他。陈太医多年为先生诊治,对先生的身体情况最熟悉,可能陈太医做得会比弟子更好。” “真的——”玉衡先生还没开口,陈太医从对面的椅上霍的站了起来,“小子,你说什么?你要将那套行针手法教与老夫?” 玉衡先生看了看陈太医,又看了看顾掬尘,以他端方的性格亦忍不住讥讽道:“不知小子,你这样教陈太医,要收多少费用?据老夫所知,陈太医全家几十口人虽有几个庄子,怕是也很难腾出一个庄子给小子你了——”他刚才一定是看错了。这小子市侩小气,斤斤计较,怎么可能会有凤运? 顾掬尘脸皮一向很厚,不以为意的道:“嘿嘿……先生不知,陈太医与我一位长辈长得十分相似。很合小子眼缘。小子分文不取。” 玉衡先生:“……” 这样看人下饭碟真的好吗?他看了看陈太医干瘦的身材,笑得一脸菊花的老脸,哪哪都觉得不好看了。 “好。小子,老夫告辞。”说完玉衡先生背负双手,转身就走。 顾掬尘慢慢道:“先生走好。先生慢走。先生再来。先生再见” 步拂花:“……” 了空大师却“哈哈哈”大笑着,对背负双手的玉衡先生背影叫道:“哎,陈施主,别忙走,与贫僧再下几盘棋再走。”他健步如飞就出了厢房。大师兄与二师兄也告辞离开。步拂花看了看已变得凉了很多的药,轻声对顾掬尘道:“药已不烫了。阿尘快喝了。”他一手拿过药碗,一手的掌心居然还躺着几颗金灿灿的麦牙糖。顾掬尘蹙着眉头一口喝了药,立马扔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咔”几下就嚼碎了吞下,终是缓了一些口中的苦味。顾掬尘道:“这糖好甜,多谢大师。” 步拂花摇头,“只是一颗糖,阿尘谢什么?”说完也退出了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陈太医,他将那张笑得夸张的老脸凑到了顾掬尘面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像看着一只国宝大熊猫般稀罕,“小子,你是说,你可以将那‘魂影飞花手’教给老夫,是?老夫没听错?” “是啊——您老没听错。” 顾掬尘眼睛眯成了月牙,能再见到师傅她很开心。师傅痴迷医学。而且她的医术中很多都是学自于他。没想到风水流轮转。一套金针刺穴法,前世是赖公不知欠了陈太医什么人情,然后才将这套针法传给陈太医,然后陈太医又传给了她。而现在是她先将这套针法传给了赖公,再传给陈太医。徒弟教师傅,感觉不要太爽啊。陈太医见顾掬尘笑得灿烂,立时也笑成了一朵菊花。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1章 夜生寒 日子就这样过着。顾掬尘开始将心中所学一点点教与陈太医。陈太医家世代行医。家中医学典籍不知凡几。顾掬尘所能教的其实也不多。除了一些西医的手术之法,就是那套金针刺穴十九法了。 顾掬尘看着窗外明月张胆站在那里偷听的两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她抚额道:“两位师兄,我早说过。行医之事,皆是在治病救人。师弟从没觉得有什么可藏私的。只是这些,你们都听过,有必要再听一遍吗?” 两人连谦让也没有,连眼角余光也没给她一个,施施然就走了进来。 顾掬尘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听同样的东西,他们还听什么劲,难道这两位是闲得太无聊了。 陈太医眯着一双老眼,看了看长手长脚的两位,再看看,斜靠在紫檀木扶手椅上短胳膊短腿的顾掬尘。眼神很是复杂。 真是“怪医门”啊,怪得也够可以。难道这门派里,医术是和身高成反比的吗?怎么是师弟教师兄? 顾掬尘清了清嗓子,开始授课。她的声音淡淡而来。对面的三人悬腕落笔,将她所说一一记下。顾掬尘乜着眼看着对面的三个学生,越发讲得云淡风轻。 “中医之道讲究,治标又治本。然大抵过程有些缓慢。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而西医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但一般疗效迅速,特别是在外伤的治理上,西医的很有神奇的疗效……”她的声音还有些哑,是以她说得轻而低,声音轻轻如风散在这间静室内。然而正是这轻而淡的声音传递出来的却是厚重的毕生所学。顾掬尘将之传予给了对面三人。而三人以后又将她所授传予了他们的徒子徒孙。在以后的岁月中,更是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而她无意中竟成了西医的开山鼻祖。实在是让顾掬尘汗颜无比。 郭立问,“何谓西医?” 顾掬尘无法可想,没法说因为这种医术传自于地球的西部。如果这样一说,无数的衍生问题,一定会被喜欢追根究底郭立问出来。那她今天下午也就不要做事了。正在顾掬尘无法可想,眼睛乱转之际,她瞄到逐渐西落的太阳。只得胡雏,“日出东方,落入西方,是为西医……”郭立虽觉有些怪异,到也没有再接着寻根究底。安静接着听讲……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光阴易逝,如水滑过。 顾掬尘日日听听经,讲讲课。当当先生,训训徒弟。七日光阴倒也过得惬意。 这一天,在两大神医的看护下,顾掬尘早觉身体已好,却被两位师兄强行卧床休息。白天睡了一上午,下午讲了一个时辰课后,她记起还得到云家庄去给玉衡先生施针。不想玉衡先生居然亲自来了。哎,顾掬尘叹气,唯一放风的时机也没有了。在三位神医的烔烔的目光下施完针,取针也用不上她了。她就又被逼着休息了一个时辰。于是真的到了夜里入睡之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如墨天空,黄叶铺地,月色连绵成波涛,波涛上影影矗矗的树影如飞倒退。 顾掬尘得意地笑。终于甩脱了几人的监控。感谢及时雨小黑居然刁来了一只腹部中了箭的小雏鹰。顾掬尘给它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同时做胸腔缝合术。让他们好好去研究观察那只雏鹰去了。她正好溜了出来。 跨骑在大黑的身上。嗯,大黑就是豹兄,这是双亲给它取的新名字。豹兄也是老祖。这是顾掬文对它的称呼。顾掬尘迎着夜风向着陈家庄而去。得知她生病,陈柬给她送来了很多的补品灵药。可是看到丁水来送礼物时,神情疲惫,眼中布满的血丝。顾掬尘总觉得陈柬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天阶夜色凉如水,顾掬尘倒骑着大黑,仰头看天上的繁星如棋。 原本跑得甚是欢快的大黑,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处亮着火光的山顶仰天嘶吼了一声。害得顾掬尘差点没从豹背上掉下来,“要死呀。干什么急刹车。跑一百多迈,这样急刹车,是要害死我啊——” 她四下里看了看,没觉得有哪里可怕? 顾掬尘低声哄道:“好大黑,乖大黑,快快走。一会给你烤鸡吃。到了陈家庄,给你两只。” 没想到大黑非但不再上前,反而回头,转身就急奔。好象后面有死神在追着它跑。顾掬尘看着那一处山顶,翻身就从大黑身上跳了下来。她凝目看去,只看到山顶似有火光闪烁。此处离陈家庄已很近,顾掬尘决定去看看倒底有什么吓死人的东西让大黑如此害怕。 快到山顶之时,大黑再也不肯上去。顾掬尘只得下来,悄然潜行到那处亮光之处。 她掩在一棵树后,向前看去。就见陈柬跪于一座坟冢前。旁着只站着丁山。顾掬尘暗暗鄙视大黑的胆色,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干什么不敢上山顶,难道是有山顶恐惧症?或者是害怕火花。顾掬尘看着丁山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有些无语。 顾掬尘缓缓走了过去,脚踏着秋天的落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自古逢秋悲寂寥。 看来今夜的陈柬是真的悲伤。有压抑的哽咽声传了出来。听到身后的声间,跪着的陈柬转过身来。一旁的丁山却毫不客气对顾掬尘翻了个白眼。顾掬尘没时间跟他计较如此不礼貌待客行为。 顾掬尘看到转过身来的陈柬苍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睛,满是泪痕的脸,她惊道:“你这阵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憔悴成这样?难道是几天不见我,便思念成疾了?”顾掬尘一本正经的问。 显然这是个冷笑话。对面二人没有一人稍露一丝笑意捧捧场。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走到了陈柬面前,看了看他一脸的泪痕,从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块青色的帕子,“给你擦擦。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家高堂已仙去多年,必然也不会高兴见你如此,你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她怕是要生气了!” 陈柬沉沉看了她一眼,接手接过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涩然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也是我头一次有脸在母亲的坟冢前好好哭一场。我想她老人家会体谅我的。” 顾掬尘眨了眨眼,正想接过他拭完泪的帕子,却见陈柬似乎没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将帕子慢慢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放回了自己的袖中。 顾掬尘无所谓的放下了手。一块帕子而已,她一向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是听陈柬的话有些奇怪,什么叫有脸哭一场。难道哭还得分能不能哭,可不可以哭,有没有脸哭?心思太多的人真是想得多啊。 顾掬尘看着那个孤零立于山峰的坟冢,她跪了下来。她是陈柬的朋友,竟然遇上了好朋友正在拜祭先人,她应该也是要磕几个头的?顾掬尘不是很确定,但还是照着陈柬刚才的样子,从旁的提篮里拿起三炷香,点燃,插好在坟冢前。她也跪下磕了三个头。她刚跪下来时,陈柬也跟着跪下来,依样磕了三个头。 丁山看着一同跪在丁大小姐坟冢前的两人,眼神突然莫名怪异起来。这大少爷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看着这么怪异?呃,少爷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 顾掬尘磕完头,站起,转头看着也已长身而起的陈柬,有些诧异问道:“你刚才不是拜过了吗?” 陈柬斜睨了她一眼,“我帮你向母亲介绍你。省得她不认识你。” “哦,那……那你刚才是怎么介绍我的?” 陈柬淡淡看了她一眼,清俊的脸上神色复杂,悠悠道:“……我说你是我的知交好友……” 顾掬尘点头。 突然身后一阵哈哈的大笑起传了过来,仿佛他们是凭空出现的。顾掬尘皱眉,她刚才明明没听到有任何人的呼息声啊。难道病了一场,五感迟顿至此? “有意思,你们这是在拜天地。也好,反正你们也是活不成了,那就好好的拜一拜?到了地下结成一对断袖好夫妻……哈哈哈……” 顾掬尘将阵柬拉在身后,转身,就见啦啦啦已围上来几十个玄衣持剑的侍卫。他们一个个神情冷厉,全身散发着阵阵杀意。来者不善啊,顾掬尘眼神也是一凝,这侍卫的服待正是她在大青坪上看到的样式,是白家人。 “陈柬,陈大公子。嘿嘿,没想到。我早听说,今天是你那连祖坟都入不了的母亲的祭日。所以我就很好心的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到此,好送你与母亲到地下团聚。……怎么样?本少爷一向是菩萨心肠,喜欢成全人。今晚本少爷大发善心,不但成全你的孝心,还成全你的色心。放心,你身前的这个小宝贝,我也会给你送过去的……” 顾掬尘一脸怒色,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衣,长得娘里娘气的青年,冷冷道:“你敢杀陈家大公子,你就不怕陈家的家主找你们白家算帐。” “啧啧啧。找我渠州白家算帐,就陈源那个窝囊废,他敢吗?老子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一个靠女人的软蛋,老子怕什么?再说,你家情郎是被山上的野兽咬死的,关我什么事?证据呢?这荒山野岭的,正是杀人拋尸的风水宝地啊……不过,这些,小宝贝,你是看不到了……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呃,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柬兄,你这眼光也不行……我说这阵子怎么没看到丁风,丁云两个,原来是看顾你这新收的小男宠去了?” 顾掬尘大怒,“呸,龌龊之人看什么龌龊……嘿嘿……我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象你这样的坏得全身流脓的家伙,我就不喜欢。不但不会喜欢,看到就想吐……呕……太恶心。长这么丑,不是你的错,但长这么丑,还要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2章 生杀予夺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伶牙利齿?哦,今天月色不错,正是个适合杀人的夜晚……”对面的青年对顾掬尘的嘲讽不动如山,慢条斯理的说道。 顾掬尘无语,看来自己骂得太没力度,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顾掬尘有心来一场市井泼妇式的漫骂。可是看着清风明月般的陈柬,实在是怕教坏了小孩子。 一直安静呆在顾掬尘身后的陈柬突然走上两步,走到顾掬尘的身旁,淡淡问道:“白济,你为什么要杀我?”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我为什么要杀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竟然你到了此时还嘴硬,我也不防提醒提醒你,是你杀了我姐姐……哼,不要跟老子说什么证据……老子不要什么证据……老子凭直觉就知道一定是你这个阴恻恻的小子做的。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对我姐姐有如此的恨意……哎,我那姐姐真是妇人之仁啊。好心留着你一条狗命,你却不知好歹将她害死。老子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祭姐姐在天之灵。放心,我会让你比我姐姐死得更难看千倍万倍的。” 陈柬静静听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他只是看了顾掬尘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心下莫名放松些。 “你是怎么知道我母亲祭日的?” “哈哈哈……这个更简单。老子不过是夸了你那个绿萝姑娘生得漂亮。然后居然发现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还是处子。顺便送了一个玉佩给她,我告诉她,我会向陈源要了她到身边,她就将你的一举一动,全告诉我了。哎哟。陈柬啊陈柬,你可真是,那么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不动心,偏偏好的是男色……啊,那个绿萝姑娘是真可怜……你看看,我就说我是个好人。你问我什么,我都回答了。那么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礼尚往来呀。你可也得回答我……我的那些在娘娘山的侍卫,是不是你杀的?……呃,不对,不是我小瞧你,你小子好象没这样的实力。哼,你除了四个小厮,好象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如果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一声。我可以答应你,将你死后与你母亲葬在一起。怎么样?这个条件不错,我可是言出必行的君子……” 陈柬:“……” 白济冷冷道:“不说……好,不说就算啊……杀了。” 他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的说着。 顾掬尘掩在袖中的手早就捏着了一把银针。就在白济吩咐杀人之时,她手中的银针全数向着他激射而去。死娘娘腔,天气这么凉了,还拿把扇子摇。然而那娘娘腔这回扇子却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顾掬尘的所有银针。顾掬尘心一惊,这小子居然身手不错。 “哦,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个练家子。只可惜,功夫太浅。不济事……”他摇着头,看样子似乎十分可惜。 几十个玄衣侍卫向着三人冲杀而来。顾掬尘看着他们脚下落地无声,心中长叹一声,看来这些都是白济的亲卫,其功夫比起大青坪的那一批不止高出了多少。 顾掬尘抽出缠在腰中的三尺剑,向着一个侍卫就要迎过去。此时三人背面而立。陈柬拉住顾掬尘,向着坟冢里退去。 “哦,这么迫不急待想与你母亲团聚了。小子们,还等什么。将这三人剁零碎了。” 一个冲得最前的侍卫被丁山一刀砍了过去。那待卫举剑迎上,刀剑相击声传来,顾掬尘看着胸色苍白的陈柬,挡住了一把朝他砍来的剑,与她侍卫缠斗起来。她内力没有那侍卫的高,只得将身上的银针向着那侍卫掷去。那侍卫需分出一部分力量应付她的剑,还得防着她时不时的银针暗袭,一时倒也让顾掬尘与他战了个平手。 顾掬尘见被两人护在中间的陈柬面上仍然是一片云淡风轻,不禁心下佩服。这可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自岿然不动。 顾掬尘刚接住了一个待卫一剑,就听陈柬凑过来附在她耳边淡淡道:“这里有一处密道。你先走。” “那你呢。” “他只想杀我,与你便不相关。你进了密道,他们不会追来。但若是我进了密道,必然会被他两头堵上,也是必死无疑的,所以我不能走。你还是快走,没有必要陪着我一起死。” 顾掬尘转身瞪了陈柬一眼,顺手将两个侍卫踢飞。顾掬尘悄悄咽下了一口就要喷出口的鲜血。这可真是三灾六劫,最近也不知怎么啦。怎么老是受伤。 “你为何不走?”陈柬着急催促道。 顾掬尘再瞪眼,再次抬起了手,向着后面来偷袭的一名侍卫反身一箭刺出。陈柬也同时抬起臂上的驽箭向着白济而去。白济身形一闪,轻巧躲开了那驽箭。 “居然有袖箭……可惜,没什么用啊,只是些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他再吹一声口哨。居然又有几十名手持长弓侍卫,从地底冒了出来。居然在这周围挖了地道藏人。这是计划好久了要杀陈柬了呀。几十名弓箭手立时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顾掬尘觉得这回真的要完蛋了。 没想到,这娘娘腔准备如此充足,这是唯恐陈柬死得不够彻底啊。 陈柬再次看向顾掬尘,淡淡问道:“掬尘,你还不走?还不走,真的必死不疑。” 顾掬尘实在无语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她不可能扔下伙伴自己逃走的。这是她做人的原则,她怎么可能会走。不过,实在是有些可惜。她重生过来才几个月时间,报仇还没开始,就要挂了。 “哎哟,我说陈哥哥,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咱三看样子一会就得全挂。不要再废话了。老子几辈子从来没有背弃过同伴。这辈子更不可能做这缺德事了。还是让老子多杀几个人垫背。死了也值了。” 顾掬尘飞起旋身,躲开三名待卫的当胸一击。就在她旋身之际。外面的弓箭瞅准机会,几乎几十箭立时同时向着她射来。顾掬尘飞身在空中,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然而,还是有一箭透过剑气击中了她的肩头。顾掬尘落地,丁山扫开身前的攻击,接住了顾掬尘,将她放在地上,“顾大公子,你还好。”顾掬尘见他接着她时,右腿明显不便,显然腿已受了颇重的伤。 “还死不了。” 陈柬再次发出手中的袖箭,打退几个侍卫的进攻,却在他转看向顾掬尘之时,被侍卫砍中肋下,他倒退几步,喷出了一口鲜血,却仍然问道,“掬尘,你还好。” “没事。”顾掬尘随意道。 白济看着三人皆受了伤,冷冷道:“没想到,区区三人,倒是有点小本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亲卫退下,让弓箭队先上。先将他们射过万箭穿心,你们再将这三人剁成碎肉……” 几十名亲卫得令,尽皆退了下去。一时那几十名弓箭手站在前排,手中箭正要放出。突然就听一个侍卫“哎哟”一声就倒了下去,然后就是哎哟一片惨叫声响起。 顾掬尘也是一惊,却见在皎皎月华下,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毒蛇正蜿蜒而来。不知何处有调子怪异的笛声悠悠响起。 蛇,居然是蛇。她最怕蛇了。 顾掬尘觉得头有点昏。哎哟喂,还是这么多蛇,她有密集恐惧症。那些刚退下的侍卫一个个手舞足蹈,弹跳着想躲开那些蛇的袭击。凄厉惨叫此起彼伏。 地上的蛇似乎全数是含有剧毒之蛇。顾掬尘看到只不过片刻就倒了十来个待卫。顾掬尘手不自然抓紧身旁之人。一转头看到是陈柬。她手心冒汗。哪里来的这么多蛇?一定是丁水招来的。 看到脸色苍白的神色,陈柬安慰,“无事。别怕,掬尘。” 顾掬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习武之人,居然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安慰。真是无用啊。 看到一直胜券在握的白济终于神色苍惶起来,顾掬尘转移注意力,开始嘲讽道:“哎哟,白少爷,真是风水轮转。老子看着你这身细皮嫩肉喂了蛇,一定会觉得赏心悦目的。不错不错啊。这顿万蛇宴,白济少爷好好享受。这就算是还你要将我们千刀万剐之仇了。不算过份?” “啊,少爷,蛇怕火,用火,用火。” “用火……快用火伤……”有侍卫大叫。 “进地道……” 立时有人扔出了火折子。白济身前已围着十来个武特别高强的待卫,将白济挡在了中间。有一些人扔出了火折子。可是那些蛇即使被烧得皮开肉绽,还是一往无前向着他们身上攻了过来。特别是白济这边。更多的蛇围了过来。而那些想要进他们原来所挖的藏身密道之时,却发现那里也有蛇。 顾掬尘正看着兴高采烈。并听身后坟冢“咔嚓”一声响,她惊得转头,看到丁风、丁云从坟冢里爬了出来。原来这根本就不是陈柬母亲的坟冢啊。那她刚才是不是在拜这两人?真是的。不对,她明明看到陈柬也在拜来着。 “事情做好了?” “禀少爷,一切妥当。” “啊,少爷,你受伤了。属下有罪,来迟了。” 丁风立时走了过来,想要查看陈柬的伤口。顾掬尘转身,这才注意到陈柬的腋下已腥红一片。顾掬尘暗自惭愧,刚顾着自己害怕蛇了,忘了陈柬受了伤。顾掬尘抽出身上的银针,飞快用针止了血。又拿出一瓶金疮药,先给陈柬上了药,再给丁山上了药。最后给自己也粗粗处理了一下肩上的伤。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3章 祸星 等顾掬尘处理好伤口,再看向场中。却见白济携着最后的几名侍卫怆惶逃出了群蛇围攻。 “陈柬,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灭你满门。” 灭他满门?哼!他陈柬倒要看看最终谁灭了谁满门。 白济逃走之前还不忘记放一句狠话。看着安然不动的陈柬几人。顾掬尘有些想要追上去。可是一看地上的蛇,她却腿软了。 “就这样放他走?不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顾掬尘转身看着清俊淡漠的陈柬问道。 陈柬淡淡看了她一眼,“他走不了……” “走不了?他不是都走了吗?怎么走不了?” “顾大公子,不必担心。我与丁云早就在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陷井。况且,还有丁水。” “必经之路,他们难道不会换一处地方下山?” “不会,他们不敢。就算他们真的敢从林中通过。丁水在林中更易召唤野兽出来攻击他们。” “哟,原来如此。原来你什么都算好了……哎,害我着急一场……” 天啊,原来那个一出口就柔情似水的丁水这么厉害啊。 似乎是看出了顾掬尘眼中惊奇,陈柬解释道:“丁水会御兽之术。但也不可能顷刻之间召来这么多蛇。这些蛇有一些是丁水这些年鉰养的。还有一些是这段时间一点点召唤过来,然后囤集在此。” 好。人家囤粮,囤物。丁水囤蛇! “啊呀,就算是这样,也很厉害了,……人才啊。” 顾掬尘忍着不舒适再次看向坟冢外的地面。只见地面空空如也,那些蛇追着白济他们离开了。 “这坟冢难道也是假的?这里没有埋着你母亲的遗体?” “是前面的那个。”顾掬尘抬头,就看到前面丁风、丁云正扒开一个被树叶草皮做了遮掩的坟冢,一个一模一样的坟冢立时现于顾掬尘面前。 这陈柬能在短短时间造出一座假的坟冢将计就计引白济过送死,心思之深沉让顾掬尘望尘莫及。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想起,被踩踏而死的陈白氏居然也有可能是陈柬设计而死。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是前世被称为狐狸的家伙。丫的,是真的心眼多啊。想她三世为人,比今年才只有十二岁的陈柬不知大多少。丫丫呸的。怕是人家随意一个心眼想出来的计策都比她厉害得多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脾气,也不知怎么才能报得了自己这血海深仇? “走了走了。”顾掬尘也懒得再想太多,拍了拍胸脯。走出坟冢地。 “这坟冢地是不是放了什么药材,那些蛇怎么不到这里来?” “不是这坟冢地施了药,是我们身上都带了避蛇用的药囊。” 难怪她总感觉陈柬今天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呃,原来你早就知道,那白济会来找你麻烦。害我瞎操心。陈哥哥,你是不是要补偿补偿我。” 丁风刚刚对毅然决然留下来陪着他家公子一起的顾掬尘有些好感,这时又被她恬不知耻要什么补偿的给打散了。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 却没想到自家少爷更没出息,居然主动出声询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顾掬尘本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想到却听到陈柬一本正经地问她,顾掬尘大眼乱转,“嘿嘿,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呃,好!” “你难道不担心我提什么让你为难的要求?” “掬尘,你不会!” 对她这么有信心? 顾掬尘换过话题问,“你们难道不担心,丁水单抢匹马,收拾不了他们吗?” 对她对他的同伴的能力不信任,丁山立时跑出来维护道:“没事,就这么几个人,丁水对付得了。” 顾掬尘转了转眼,看到陈柬腋下的伤,“我先帮你把伤口再缝合起来。这样好得快一些。” “呃。”顾掬尘拿着桑皮线就要开始给陈柬缝合,“今天我出来匆忙,没带麻沸散,你忍得了?忍不了。要不明天我再去你家给你缝好了。” “无事。”陈柬淡声道。 缝合伤口,顾掬尘早就异常熟练,一会就缝好。她看着在缝制过程中,始终不曾喊疼的陈柬竖起大拇指,“不错,你小子。居然有关公刮骨疗伤之勇。” “不是勇气,只是早就习惯了疼痛而已。” 顾掬尘:“……”一不小心,话题又沉重了,“要不你们两个守着你家公子,我去看看。” “顾大公子,你好象怕蛇?还是不要走了。” 顾掬尘忍着眼昏向坟冢外看去,果然见到还有一些退得慢的蛇还在四处游戈。 “呃……好等会就等会,丁水就不能召点别的东西过来。比如召些老虎啊,豹子什么的……” “山里蛇最多。也是最易受召唤的。越是灵智高的动物,越是难召唤。” …… 白济带着剩下的几个的侍卫刚走出一段山路,就见身旁的树林又有新的一批蛇涌了出来。那仿若索命的笛音,正如影随行的跟着他们。 “他到底在哪?这个人是谁?杀了他,老了要杀他……”白济眼睛通红地叫道。 一个待卫刚砍死几条蛇,抽空回答他道:“少爷,我们现在没法找到他。这里到处是蛇——” “少爷我听说,陈柬身边有四大护卫。他们不但功夫奇高,而且各有特长。”另一个待卫反手杀了一头朝他们冲来的野猪回答道。 “一帮蠢才,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个小子是谁?” “他应该是丁水。听说是丁三爷将他捡了回来抚养长大。小的还听说他自幼便通各种兽语。” “通兽语——居然通兽语——这么大的事,为何从未有人向我报告?真是一帮蠢才,废物……你们这么多人,居然对付不了他一个人。蠢才,废物!”白济疯狂咆哮。 白济红衣翩翩,指着仅剩的几个侍卫破口大骂,气得咬牙切齿。然后,他没有注意到脚下,一脚踩空,跌进了一处陷井。一旁的待卫下意识伸手去抓,抓住了白济的手腕。结果,尖锐的疼痛传来,一条红色的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缠上他的手腕。 因为此蛇的颜色与白济的红衣太过相似,没有被白济所觉。那侍卫更是没注意,被此蛇咬了,那侍卫手立时一麻,不自觉手一松,白济大叫,下意识要反手抓住那个侍卫,不想却正好抓住那只蛇的尾巴,那蛇被他扯落下来,扭转蛇头如闪电般已咬中了他的虎口。 白济啊一声惨叫掉落洞底。那陷井是丁风、丁云两个布置好的,那些竖着的刀阵瞬间刺穿了他的胸口。几个侍卫大惊,正要甩出的腾条也停了一停。然而更可怕的是,那陷井底居然还藏着无数的花花绿绿,红红白白的蛇,那些蛇好象见到无上美味般,全时涌上了白济的身体。几乎眨眼之间,白济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白爬满了蛇。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陷井底传来。 那几个侍卫还在犹豫,突然其中一个待卫觉得有东西钻入了耳朵,随即刺破了他耳膜,他捂着脑袋一头栽进了陷井里。立时更大的惨叫声传来。也不过是几声,就如白济般永远发不出声音了。 旁边的几名侍卫吓得魂飞迫散,再也顾不得什么白少爷还是黑少爷,四下里拼命奔逃。可是此处不但有蛇袭,还到处布下了陷井,身后还有丁水紧跟其后的追杀,三重杀机下,几人相继以不同的方式死在山路上。 不久之后,陈柬与顾掬尘相携下山。顾掬尘看到了白济被咬得只剩下白骨的的尸体。要不是那山洞里的那袭红衣碎片,她还真分不出这就是那个有些清秀的娘娘腔白济。那般嚣张拔扈要灭人满门的人自己到是先死了。 顾掬尘看着一旁站在那里人高马大的丁水,她突然有些害怕了。想想初次见到这小子时,他深情款款捧起那条小白蛇的情形。不禁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以后可不能惹这个丁水。 陈柬对身后的丁风、丁云道:“你们俩先送顾大公子回了空寺。这里的事,丁山、丁水会善后。” 顾掬尘看向陈柬,“你的伤过几天要拆线。我再过来” 陈柬温声道:“呃,好。” 顾掬尘由着丁风,丁云扶着走下了山。还好,没再看见蛇。等到了山下,顾掬尘召来了大黑,骑了上去。她摸了摸大黑的头,笑道:“大黑啊大黑,合该咱俩有缘,原来你小子也是怕蛇的啊。哎哟喂,刚才那么多的蛇,可是吓得老子腿软啊……” 顾掬尘一路跟大黑嘀嘀嘟嘟。顾掬尘说一句,大黑就用吼叫回应她。一人一兽聊得居然很是投契。 “顾大公子,你难道也懂兽语?”丁风实在忍不住问顾掬尘道。 “不懂!” “……”丁风、丁云两人无语。不懂还能聊得这么欢! 顾掬尘做贼似的回到了禅房。居然没被一人发现。顾掬尘觉得今夜大约是她的幸运夜。做什么都这么有惊无险。匆匆洗濑毕。她躺下安寝,一夜无梦。 步拂花看着睡得安静的顾掬尘,走了出去。看到站在窗外的了空大师,步拂花不解问道:“师傅,为何不让我跟着她,阿尘她受伤了。” “你今天不能跟着她。” “为何今晚不能跟?” “因为今天是祸星生出双翼之时,你不能跟去。” 步拂花被了空大师嘴里的‘祸星’听得愣了一愣,“祸星?师傅说的祸星难道是阿尘?可是阿尘怎么会是祸星?而且师傅明明是在帮阿尘,为何却说阿尘是祸星?” 了空大师长叹一声,“愚徒,岂不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矣。” 步拂花松了口气,笑道:“师傅真是,直接说阿尘是福星就好了。说什么祸星?吓我一跳。” 了空大师看了看步拂花,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祸星,是你师傅我这样叫罢了。你要叫她福星自然随你。呃……她对你来说确是福星……其实福星也罢,祸星也罢,都是咱师徒俩的称呼。世人一般称这种扰天扰地的星叫破天星……破除迷障,踏碎陈规的天定之星。” 步拂花这才想起刚才师傅的话,他好象抓错了重点,“师傅,你说今夜是祸星生双翼之时。什么双翼?是不是阿尘今夜遇到了什么隐世高人?” 了空大师再次哈哈大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隐世高人。其实很多的高人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眼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4章 看清 在顾掬尘走后。阿柬看着丁水和丁山处理善后事宜。 丁山看着腋下带伤的陈柬,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问道:“少爷,您明明可以在白济要对我们动手之时,就发信号给丁水,为何要等那么一会?……要是早点让丁水动手。您也不会受伤了。” “是啊。少爷,我早就准备好了。您为何要等到受了伤后才发信号给我?” “我只是想看清一个人,今晚终于看清了……受的这一剑不算什么,只是小伤而已,无事……今夜咱们杀了白济。白济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杀便杀了。难对付的是白家的家主白恪白碧霄。你们想好了白家人问你们话时,要说什么了。” “少爷放心,我们几个都知道要怎么说?” 山映斜阳天接水,顾掬尘睁开了眼睛。揉着眼睛看向外面的天空。 “咦,怎么回事?怎么一觉就睡到下午了?”她听经不是每天都是午时就醒? “是啊。小子,老夫等你等得好苦。”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传入顾掬尘的耳朵。 顾掬尘转头,看到陈太医干瘦的老脸,顾掬尘嘻嘻而笑,“师傅,你又来叫我去跟你上山采药啊。” 陈太医一怔,这语气怎么这么熟悉?上山采药?他确实喜欢上山采药,不但锻炼身体,有时还可采到珍惜药材,一举两得。可是他不记得带着这个小子上山采过药啊。 看着还揉着眼睛,眼神迷离的顾掬尘。陈太医眯着眼睛摸额下的胡子,真是怪了怪了。这小子怎么时不时就叫他师傅。 这小子医术这么好,老夫一把年纪在跟一个总角小童学医术,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啊。 现在这小子怎么居然叫他师傅? 陈太医一脸有迷茫,跟这小子学了这几天,越看这小子就越觉得亲切。也不知会不会真是自己那个花心儿子在外面留的孽种,不,不是孽种,应该是好种才是。 顾掬尘揉完眼睛,眼神清明,看到陈太医一脸的不解,知道自己又叫错了,“嘿嘿,口误,陈爷爷你别生气呀。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洗濑用膳,顾掬尘用的是现代军训出来的迅速。 清冷佛灯下,院外萤虫翩翩飞舞。顾掬尘开坛讲法。呃,不是,开坛说医。 然后,正讲到要紧处。四瓣大红桃花飞了进来,还带着一颗小丸子。 “大哥大哥。你在干嘛。” “小子,小子,你在干嘛。” “小子,小子,你是不是在讲故事?快快从头讲过。俺们还没听开头。” “决对得从头再讲。” “那是。” “否则,俺们跟他没完。” “那是,不从头讲,俺们听不懂啊。” “大哥,大哥——” “……” 叽叽喳喳,象一群的麻雀在叫。 沈谨余站了起来,对着几人轻轻说道:“还请几位先行离开。小师弟一会就讲完了。” “啊,沈大哥。我大哥再给你们讲什么?我也要听。” “小文,你大哥还有正事要做。等会再跟你玩,好不好?”郭立尽量温和了声音道。 “不行,是我大哥在讲,为什么我不可以听?” “你如果听的话。就不能再出声了。知道吗?”沈谨余显然没有哄孩子的好办法,只好退一步道。 “那另外四位?”陈太医出声。 “桃花爷爷,你们不要出声,要是你们听话。我就让我大哥给你们做最好的酒喝。否则就没有了啊。” “小娃娃。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是说你大哥病了不能酿酒了吗?” “哎。你们不知道,我大哥现在将酿酒的事都是交给叶敏姐姐她们做的。她们做的也很好喝。” “切……不行。她们的做的酒不够劲。酸酸甜甜的,那根本不是酒,那是水?” “啊……你说的是昨天那甜甜的酒,那不是叶敏姐姐她们酿的,那是莹姐姐送来的。那不是我家酿的酒。” 沈谨余看向郭立。郭立也有些无语。看样子这几位非得讨论一晚上的酒不可。偏偏这桃山四老是出了名的难缠。 “莹姐姐。”顾掬尘一惊,“什么莹姐姐?” “昨天父亲和母亲一起到先生家为我交束修。正好看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她说母亲与她家母亲有三分相似。后来,还说她们原来是一家人的。……大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母亲就让我叫她莹姐姐了。” 顾掬尘皱了皱眉,这一定是旁了不知多少道弯的亲戚。她们这样巴巴的攀上去,不但会被人看扁。而且更怕是这个莹姐姐另有什么目的就更麻烦了。深宅的夫人小姐,那可是连头发丝里都透着心机的。 顾垩氏心情纯朴,如何应付得过来。 顾掬尘揉着眉心,看了看顾掬文,和在一边吵得不可开交的桃山四老,突然想起,这几天她闲得无聊,做了一个小玩艺。她从袖中拿了出来展示给顾掬文,“小文,你看……” 她手一扬,只见一只用木头做的小如雀鸟的飞机旋转着就向窗外飞去。此物颇费了顾掬尘的一番心思,果然顾掬文和桃山四老都被吸引,就要跳出去追。 顾掬尘一见忙道,“等,这里还有一个摇控柄。”原来,那飞机上都用细如发丝的金线连接着。顾掬尘点了几处按纽,就见那就要飞走的木飞机居然又旋转着飞了回来,落于顾掬尘伸出的手上。这下不仅顾掬文、桃山四老几人看得眼神大亮,就连沈谨余和郭立、陈太医三人也大感兴趣。如此收放自如的机巧之物,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就要拿过来研究一番。 顾掬文赶忙护着自己的那个飞机,拿起就往外便走,“桃花爷爷,咱们快走。我要去找英哥哥玩。他每天只能呆在床上,看到这个会飞的东西一定很开心。” “什么会飞的东西,它叫‘飞机’。” “飞鸡?呃,它长得也不象鸡?更像鸟。就叫飞鸟!” 顾掬尘无语。 她刚要坐下,却又听到顾掬文居然又说出一个什么英哥哥来。臭小子,几天不见,倒真认识了不少人。 “英哥哥是谁?” “英哥哥,就是我上回在月神节看到的那个小哥哥啊。那英哥哥还是郭大哥救活的。他好可怜,他腿断了,也不能出去玩。不过,他好象很高兴我能陪他一起玩……每一次我去了,他都很高兴。还给我好多好吃的。” 顾掬尘扶额,“你小子可别为了几块吃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大哥,谁要卖我?英哥哥?他才不会。大哥,英哥哥是好人。” 顾掬尘再扶额。这世上的人哪里能以简单的好人和坏人区分。这个什么英哥哥,莫不就是陈白氏的拼死护住的那个儿子,陈英? “你的英哥哥住在哪里?”陈家庄?她好象没听陈柬提到过陈英只言片语,可见其的不喜。 “英哥哥住白家庄。”原来如此。是白家人接走了陈英。 看着顾掬文兴奋的拉着桃山四老就要出去。算了。他自己的朋友,自己去交好了。过分干涉,或许会适得其反。来捣乱的几人终于走了。顾掬尘并将所剩下不多的讲完,并宣布从此不再授课了。 “顾小哥。怎么就不教了?老夫还有好多没明白的地方。” “陈爷爷,如果您有不明白直接来找我便是。” 顾掬尘实在是教不下去了。三人都是当代神医。她在现代是个小警察,那时并不曾习医。稍懂点西医知识,还是从学西医的闺蜜那里学来的。这位大小姐,习医热情很高,偏偏胆子特别小。做那些动物解剖试验,甚到做人体解剖的时候,都要拉着她一起。她总说她是警察,代表人间正义,万邪辟易,这是拿她当了镇宅神兽了。所以顾掬尘在西医方面的知识学的很零碎,不成系统。是以在郭立的刨根问底之下,她说得也是异常艰难。能就此结束这明显实力不对等授课。顾掬尘长松了口气。 顾掬尘正要起身就走。却见三人同时起身,躬身向她行了一礼。顾掬尘吓得赶紧跳开了一步。折寿,折寿。这些知识本就不是她研创出来。这礼受不起啊。 “哎哟。两位师兄,陈太医。我说的是真的。这西医之道,真不是我创出来的。置于是何人所创?我真是不知。反正你们不必对我行此大礼,走了走了。” 顾掬尘逃也似的走了出来,却听顾掬文在了空寺外面的林子里大叫,“老祖,老祖——你将我的飞机还回来。老祖——呜呜……” 顾掬尘再次扶额,这大黑在她手中还能象只豹子。跟顾掬文一起,就真的变成了老祖,十分的趾高气昂。 “呜呜,老祖,你还我的飞鸟。我都跟你说了,那不是真的鸟,你干嘛还要咬,你看看,这下碎了……你陪我一只……” 顾掬尘走进,看着五双眼睛正怒瞪着对着一只焉头搭脑的黑豹。 “怎么回事?”顾掬文一见大哥走了出来,忙道:“大哥,你能不能再做一只飞鸟。这只让老祖咬坏了。我还没让英哥哥看过的。” 顾掬尘想了想,“不用了。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的英哥哥。我在路上给你编几只会跳的蚱蜢,会飞的蜻蜓,也是一样。” 她可得好好看清这个陈英,看看小文能不能与他交朋友。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过,小文,父亲不是不让你叫‘大黑’为‘老祖’嘛,你怎么老是改不了口。” “呵呵……父亲不是不在这里吗?” 顾掬尘:“……”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5章 陈英 夜来月升星几点。白家庄。 顾掬尘来到披了白的大门前。 她刚想敲门,顾掬文却拿过她的手,得意洋洋道:“不用。我与桃花爷爷每回都是翻墙进去。这里侍卫英哥哥都跟他们打过招呼的,不会抓我们的。” 顾掬尘扶额,“你来找他玩,何必弄得鬼鬼祟祟的。你来了,走门进去就是。” “可是,这是白家庄,规矩多。而且还需拜贴。” “哎,你不会问你那英哥哥要几张拜贴吗?” “啊哟,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大哥,我一会就问他要。” 顾掬尘知道此次也只能听顾掬文这个小鬼头的了,她朝着桃山四老点了点头,几人一起飞上了墙头,跳了进去。白家庄到处挂了白,连照夜的红灯笼外面也罩了一层白。 日暮夜色冷,天黑访白庄。 果然暗处的待卫本已出来了一批。在看清桃山四老那显目的桃红色衣袍时,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至于看到今夜突然多出来的扎总角,着青衣僧袍的小童,他们并未放在眼中。 顾掬尘看着眼神得意的顾掬文,不想打击他。这些侍卫大概是认识桃山四老,卖的也大多是他们的面子。 “英哥哥,我来了。看大哥给我编的蚱蜢,还有……” 顾掬尘沿着长长回廊徐徐而行,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院落。 入目便是一片红色。花是红的,墙是红的。就连树上都绑上了红绸带。一眼看去,顾掬尘就被这漫天漫地的红色给刺得晃了眼。一路走进屋舍。红漆的家俱,红色的床幔,着红衣的待仆,着红衣的一个男童。男童床上盖着通红的锦被。 在这白家庄全庄批白之际,这一处院落,居然一院子的红。此子如果是陈白氏的儿子,也应是在孝中。为何却全身穿红袍。 顾掬尘看向坐在床上正一脸欣喜和顾掬文嘀嘀咕咕的陈英。他转身看了屋中多出来的几人。那眼神无喜无波。也正是他转身之际,顾掬尘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长相本应是俊朗的,可是不知是因为是他全身着红的关系,还是因为他新丧了母亲,使他心情低落的关系,他那眉梢眼底有着藏也藏不了的郁结之色。正是这抹郁气让他原本本应俊朗的容颜,多一抹阴厉之色。 顾掬尘注意到,自她与桃山几老一起进来。陈英除了随意瞟了瞟他们外,就再也没搭理他们几个了。要不是陈英与小文说得开心,她都要怀疑他是哑巴了。居然不赏脸跟她说一句话,真是,没礼貌的小屁孩子。 顾掬尘只得自己找了个红漆木方凳坐下。旁边有一个待女颇为伶俐。见桃山四老一进来,就直奔屋内摆着的数目众多的玩具,玩得嘻嘻哈哈,开心不已。只有顾掬尘坐在一边,一副没着没落的样子。她遂走上前来,先沏了茶,笑道:“婢子请问这位公子贵姓?” “呃,我是小文的大哥。” “哦,原来是顾小公了的大哥,顾大公子。我家少爷这些天多亏了有顾小公子时不时来看看,现在他变得开朗多了。原先他都不与婢子们说话的。现在也肯我们交待一些事情了。顾大公子,您是不知道,前一阵子,我家少爷那样子才吓人,他那时只要醒来,就是不停地大叫,直到叫不出声音为止。……婢子被调来此处这些日子,还只有顾小公子过来这几天,我家少爷才好了些。所以这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顾小公子,是我们少爷的贵客。可千万待慢不得……” “哦。这也难免。想毕,你家少爷与他母亲感情定然极深。一时失去,自然心痛至此。” “是,顾大公子说的是。我家少爷自从月神节那天遭遇那等人间惨事后,常常就会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便被大哭不止,直到哭昏才会罢休……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都于心不忍……” “哦。可能是惊觉之症,就没请医生给他看看?” “怎么会没请大夫,太医也请了几个。可是他们皆说这是心病。只能慢慢自己解开,大夫只开些安神的汤药。” 顾掬尘点头,这倒是实话。自来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这房间里怎么会全是红色?你家少爷可还在孝中……” “哎,什么办法。只要一有人跟少爷说你母亲已死,让他披麻戴孝,少爷就会像疯了一样。……而且他的眼睛好像也在月神节那夜出了问题……” 顾掬尘转头看着陈英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他正一点点解开她编的蚱蜢,动作细致,手指灵活,这眼睛明明看得很清楚了啊。 “你家少爷的眼睛应该没问题。” “少爷的眼睛可以看清东西,但少爷他看任何东西都是红色的。大夫说,他的医生被鲜血浸染。怕是这辈子看什么都只能是红色的了。白老夫原本是怕他知道了伤心。所以命我们将这院落中的一切换成了红色。” “原来如此。可是他终究会知道的他的眼睛出了问题……不过,我看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个陈英又不是傻子,一个人总不可能连头发就是红色的?不知道眼睛出问题才怪了。这老夫人看来是真心疼这个外甥。 “是,顾大公子看得明白。我家少爷很是聪明。原来老夫人是想换回别的颜色的。可少爷说,这样的挺好。他不愿意再换成别的颜色了。” 顾掬尘心中长叹。这是偏执人格。 顾掬尘脸色沉了沉,走到正在兴致勃勃复原那只蚱蜢的顾小文面前,“走。小文。你的英哥哥也要休息了。咱们回家。” “啊,咱们才来这一会,就要走啊。我和英哥哥还没的把这只蚱蜢复原啊。” 听到有人来打扰他们的游戏。陈英抬起头来。刚才明明还满脸喜色的脸,等抬起头来时,突然就变得没有表情。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顾掬尘突然就心中一寒。这样的神色如若出现在一个成年人的脸上却罢了。可是对面的却只是一个与小文差不多的小孩子。 “夜晚出来本就不对,你难道还想挨父母的骂?是不是皮痒痒了……要不要我告诉父亲,你又管‘大黑’叫‘老祖’的事。我让父亲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你信不信……今天跑步回去,练轻功,可不许你成日里发懒骑在桃花爷爷身上了。”顾掬尘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拉着顾掬文转身就走。 顾掬文本是最亲近顾掬尘的,见她脸色一板,并知她已生气,不敢再反驳,只得转身对陈英道:“英哥哥,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过来和你玩。”刚被顾掬尘拉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英哥哥,你有拜贴吗?我大哥说有了拜贴,我过来找你玩,就可以走门了。” 陈英喜道:“有,有……有。我写了好多好多的拜贴。我见你没问我要,还以为你喜欢翻墙进来。……妙红,快,快将我床下的箱子拿出来。” 那刚才与顾掬尘交谈的婢子立时应道:“是。英少爷。” 她转身看向守在门口的另一婢子,“赤红来帮我一起拉箱子出来。” 不过是一封拜贴,还得用两人来拖吗? 然后顾掬尘就看到两人费力从床下拖出一只巨大的红漆樟木箱子里,两个婢子打开来。装着满满的居然全是拜贴。顾掬尘走上前去,打开一封,又打开另一封。看着每一封拜贴上都写的是顾掬文名字,只有这三个字是同一种笔迹。字迹俊逸稚嫩。 “哦,顾大公子看出来吗?这些拜贴都是少爷吩咐人写的。他说要写满一箱子才可以。只有这位小公子的名字,少爷坚持要自己写。你看,这些天,他写了这么多。” “啊,英哥哥,这么多的拜贴,都是给我的吗?可这么多,我怎么用得完啊?” “阿文,怎么会用不完?你每年多来看看我,很快就用完了。……不过,用完了也不打紧。我现在每天让他们写。但你的名字是我写的。阿文,你的名字我写了好多遍。现在我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写出来了。” 顾掬尘看着那一大箱子的拜贴,莫名打了个寒颤。 顾掬文却笑得开心,“好呀,还是英哥哥想得周到。不过,这么多,我也拿不动了。我先拿一些,等用完来,再来拿就是。”说完,他小手一抓,抓起一把拜贴塞怀里,转身抱着顾掬尘大腿,嘻皮笑脸道:“大哥,你不会真的向父亲告密。不会……不会……不会……” 顾掬尘被他吵得烦了,只得答道:“呃……不会!” 回来的路上,顾掬尘抱着弟弟骑在大黑身上,似乎将要顾掬文跑着回来的话给忘记了。顾掬文心中暗喜。 却听顾掬尘冷着声音道:“小文,那个什么英哥哥,你不可再过去找他玩了。” “为什么?大哥,你好象不喜欢英哥哥,为何?” “呃,”顾掬尘摸了摸子,“说不清楚。……那个小文啊,人与人来往讲究眼缘,特别是交朋友,更是如此。这个陈英,不合我的眼缘。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我不喜他……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是一种直觉……你如果还听大哥的话,就离他远些。” 偏执人格对人好时,可以好得无以复加。但对人坏时,却是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与这种人相处,非得小心翼翼不可。顾掬尘本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倘若与一人相处需得这般小心翼翼,她是不愿意的。当然除非有不得不打交道的理由。顾掬尘总觉得小文还是离陈英越远越好。 “眼缘?大哥也说了,与人相处,要合眼缘。那英哥哥,就很合我的眼缘啊——” 顾掬尘跳下豹背,静静看着顾掬文很久。 顾掬文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大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顾掬尘耸耸肩,“没东西……我家小文将来一定是个大帅哥。”她捏了捏顾掬文胶原蛋白脸,莞尔,“是我着相了。小文你说得对。我的合眼缘与你的合眼缘不一样。我不能因为是你大哥就什么事都替你做了……不过有一点,小文,你得记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以后交朋友,交什么样的朋友,可得多长点心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6章 亲戚 回到葳蕤庄。顾垩氏将顾掬尘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见她气色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顾昆看着顾掬尘,问道:“前几天,了空大师说你偶感风寒,要在寺中静养几天,我和你娘,也不敢去打扰。了空大师乃是圣僧,也不是什么人能随便见到的。尘儿,你怎么会染上风寒。你身有功夫,怎么可能会?” “呃,父亲……那个就是晚上我贪看风景,不小心染上而已。没有什么事……我早就好了。你看……”她就地蹦了几蹦,“父亲不必为孩子担心。” “呃……那就好。你自己便是大夫,更要好好注意身体……家中一切皆好。俞桐他们也很能干。听说你每次派小黑带信给他们安排任伤。他们一个个每天都很忙。最近,我正在修复葳蕤庄的地道。这事,你说过,只能是我自家里人做。你放心。按你图纸做那些工具很好用。” “哦,那便好。父亲在机关分面的造诣原本就比我高。父亲做事,我也放心。” 顾掬尘转头看向顾垩氏,问道:“听小文说。家里多了一门亲戚。叫什么莹姐姐的?” 顾垩氏皱了皱眉头,就连顾昆也叹了口气。顾掬尘一怔。这不是找到新亲戚的感觉呀。这也和她的想象的相去甚远。还以为母亲会因为找到了这样的有钱有势的亲戚会开心。却原来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感觉。这又是为何? “怎么啦?怎么看父亲母亲好不开心呀。可是你们竟然不想认这门亲戚,不认便是。” “哎……不认怎么行?云家是泽州第一世家。而鄂州垩氏是也是豪族之家。尘儿。你不懂他们这些世家豪族的门道。他们可以不认咱们。如果他们上赶着跟咱们这些亲戚来往。而我们却给脸不要脸。那就是撂他们的面子。如果让他们觉得咱们这些草民居然敢下他们的面子。那是要惹怒他们的。他们的怒火,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扛得住的。” 顾掬尘神色一凝,淡声道:“那母亲说说看倒底与垩氏一族是怎么回事?” 顾垩氏脸色一白,看了看顾昆。 顾昆笑道:“那些陈年旧事,阿尘竟然想知道,就说与她听又如何?况且这家中的大事都是她拿主意。这事一定是要告诉她的。” 顾掬尘心一紧。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呀。 顾垩氏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慢慢道:“我们家是垩氏的一个旁支……” 顾掬尘点头,那是肯定的,不是旁支才怪。辜记还是旁了几十旁的支了? “在十三岁以前,我家还在鄂州有几百亩的良田。不想那一年芳草河突然溃了一道口子。而我家的田地正好在那一片,田地立时被水淹了,我家的佃奴也淹死了二十几人。我父母为了安置这些人的家属,拿出了几百两的银子。这几乎是我家大部的家财了。……可惜屋漏偏遭连夜雨。不久之后,我兄长因为在赌场与人发生争执,被人用一板凳砸中……死了。可是我的大哥明明平常除了潜心读书,从来不赌博的……大哥,不但死了,而且还欠了赌坊很多银子。家里不得不拿出家里仅剩的银子给了赌坊……房子也卖了……我父亲母亲更是气得一病不起……不久他们都先后出世。母亲临终前将我托付给垩氏本族她的一个族姐。也就是现在玉衡先生现任夫人的那一支。并将那几百亩良田作为酬……后来我便做了那位垩大小姐垩江月的伴读……” 顾掬尘给母亲顾垩氏添了茶。 顾垩氏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长叹道:“那江月大小姐脾气嚣张跋扈。对我也是常常冷嘲热讽。她常对我的称呼就是‘破落户’,这三个字就成了我在那里半年的名字……后来的一天,玉衡先生过来拜访垩氏家主,那时我正好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我只担心那汤洒出一星半点,怕要受责罚,低着头走路,不想玉衡先生迎面而来……然后我一不小心撞到了玉衡先生身上……那碗银耳羹也洒了……玉衡先生不愧是名闻天下的的名士。他并没有怪罪于我,还问我有没有伤到……” 讲到这里,顾垩氏停了下来,眼睛却猛地泛红。 顾掬尘不禁讷闷道:“他没有怪你,这不是很好吗?母亲,为什么反而难过?……然后怎么啦?” 顾垩氏突然长叹一声道:“然后……哼,……然后,我就被毒打了一顿……江月大小姐说是我……我……对玉衡先生有了非份之想,因此故意设计撞到玉衡先生……” 顾掬尘寻思那垩江月当时说的一定比这难听很多倍,“然后……我被她绑了双手双脚扔到了鄂州一处山中。她说要让野兽咬掉我这一身……肉……哼,她说的那些下作话,我也就不出口,不说也罢……哎……后来,后来……我便遇到你父亲……” 顾昆轻轻拍了拍顾垩氏的后背,“阿娇,这些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 “不对啊……母亲,你那几十亩良田就这样白送给了垩氏一族,然后他们还要害死你……就因为你不小心撞了玉衡先生一下……”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顾垩氏突然大哭起来。顾掬尘吓得手足无措,忙走到母亲身后,为她轻抚后背,“好了。母亲我错了,我错了。我问错了,……我不问了……” 顾昆叹道,“接下来的事还是我说了……后来,你娘有一回到镇上去买东西,路过一酒家。听到两个醉汉在那里吹牛……他们是替垩氏做事的小厮。原来那什么芳草河决堤……还有她的哥哥,她的父母的事都是垩氏家主吩咐他们做的。和你母亲家同样受了水灾的还有几家,他们也是和你母亲家差不多的情况……” 顾掬尘听着火蹭蹭往上涨,“无耻!卑鄙!下流!下三烂……” 顾垩氏哭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她一把抓住顾掬尘的手,“尘儿啊。他们又来了……又来了。他们一定是知道咱们有了葳蕤庄……还有其它的庄子……一定是这样的。他们一定在想什么办法算计我们……尘儿……都怪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碰到那什么云莹莹。我不知道像玉衡先生那样好的人居然娶了那个垩江月……我和父亲只是去交束修,感谢玉衡先生对小文的教导。……我不知道会遇上他们……如果知道会遇上他们,我打死也不会去的……” 顾掬尘看顾垩氏的情绪如此激动,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事不怪母亲。不怪母亲……” “尘儿,我知道那莹儿小姐虽然看着与她亲娘不一样。但她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亲戚,亲戚!哈哈哈……什么亲戚?她们是我家的仇人啊,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真是可笑的,她居然一副亲切异常的样子……” 顾掬尘忙给顾垩氏递茶杯,“先喝口水,母亲。” 顾垩氏却推开了茶杯,声音悠悠道:“哼……那个莹莹小姐她待我很亲切,温柔。可是我就是知道。她并没有安什么好心的……她们害了我们家一次……不行,……我不能让她们再害第二次……可是尘儿,我没用……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呀。……她们害死了你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啊。我却什么也没为他们做过……现在居然又让你与小文遇到了她们……” “这怎么能怪你?母亲一定听过冤家路窄,这句话吗?没有这回,下回一定也会让我们遇到的……” 顾垩氏听了点了点头,接着道:“是他们这一脉的垩氏嫡系……就是垩氏的家主垩察。当年他不但害死我的父亲母亲哥哥……还害死了很多的人。那一次故意掘堤事件,差不多六百多条人命,就被他们那样轻描淡写的害死了。……阿尘,我害怕。害怕他们又开始打我们家主意……怎么办?” “母亲,你别害怕。别害怕。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的,你放心……”顾掬尘低低哄道。 她转身问站在一旁的顾昆道:“竟然明知他们是故意挖堤,难道就没什么人去告官俯吗?” “哎,怎么没想过。你母亲跟我说过,是有人去告过的。后来那人却莫名其妙被官俯凌迟处死了。给他安的罪名是可笑的与人通奸,有伤风化之罪。哼……其实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哎……当地官俯一般是与世家、豪族相互勾结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替老百姓出头……” “父亲母亲。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就是那个云莹莹的母亲想要害死你。还有是那个垩察害死了外公、外婆、舅舅。那个垩察是不是就是云莹莹的外公?” 顾垩氏转头,“小文,不是让你去睡觉了吗?你怎么跑了出来?” “娘,娘,你别哭。我以后一定勤练武功。为外公,外婆一家报仇。” 顾垩氏脸色都苍白了,忙道:“小文,这些事不用你管。娘也不要你想着报什么仇。母亲不希望你报什么仇。只希望你与你大姐好好活着。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就行。” “娘,你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好好活着……我们要好好活着才能帮外公外婆报仇呀。” 顾掬尘扶额,对顾昆、顾垩氏行礼道:“父亲母亲你们早些安寝。母亲,莫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孩儿自会料理。” 她一把将顾掬文拖出了顾垩氏的房间 “大哥,我难道说的不对吗……难怪你总是告诉我,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常跟我说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原来真是这样的呀。那个什么云莹莹也是坏人吗?她的母亲原来将我母亲扔到林子里了,想要让母亲被野兽吃掉吗?好坏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7章 月光 “可是大哥,一个人是好,是坏,如何分得清?” 顾掬尘苦笑,她也分不清啊。她要是能分得清。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弄清前世里倒底有哪些人参与了鲁国公家的灭门惨案了。人心叵测。这人之心,不但旁人看不清,有时自己都难以把握。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便是如此。 “大哥也分不清……用脑子看呸……实在不行,就只能凭直觉了。比如,你的那个什么英哥哥,我就很不喜欢。这就是凭直觉。” “呃……怎么又提起英哥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大哥,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大哥,我不想长大了怎么办?” “好办!” “啊,真的吗?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长大。” “有。” “快说快说,是什么办法?” “你不是每天都和你的桃花爷爷一起玩吗?他们就永远长不大啊。” “大哥是说我可以让我和桃花爷爷那样?” 顾掬尘阴恻恻道:“是啊。我有药可以让你这一辈子只有这么高。永远都只有五岁的模样。” “啊,大哥,我还是不要了……你的样子好吓人……你不要说了……” 顾掬尘原本想说的是天山童姥,僵尸之类的故事吓吓他。但是这样夜深人寂,一会她还得赶夜路。很有可能吓到的会是自己。 “……呵呵,哪有什么长不大的方法……逗你玩的。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你是我大哥,我当然信。”顾掬尘敲了他的头一下。 “谁说我就不会骗你。我刚才不就是在骗你……,好了。到你房间了,你好好睡,做个永远不长大的梦就好了。我回了空寺了。” “大哥,你听经还要听到什么时候啊?” “哎,我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了空大师说可以不听了。我才可以不听呀。” “了空大师好奇怪。虽然你是我大哥。可你毕竟是女子。大师不会是想让你出家当和尚?哎哟,那可不行啊……” 顾掬尘忍不住又敲了顾掬文头一下,“了空大师是圣僧。如果他连我是男是女还看不出来。那还枉称什么圣僧呀。” “他不想让你当和尚,那你干嘛要听经。而且,大哥,你也说了。每一次听经,你都会睡着。又没听到,有什么用呀……” 顾掬尘摸了摸下巴,十分高深道:“没用是有用,有用是没用。不是有用和没用,是施主会不会用也——” 顾掬文挠着头问:“什么意思?” 可是面前哪里还有人?秋天的夜晚,月光星影里,夜风透过窗棱吹到顾掬文的清秀的小脸上,他嘟起了嘴,一脚踢出,踢中房中的一把檀木椅子上。疼得他抱着那只腿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坏大哥,臭大哥。今天又没时间给我讲故事了。……” 顾掬尘话落旋身,就飞出了墙外。 走出葳蕤庄,仰头看着天上清冷的明月,她长长叹了口气。 “阿尘何故叹气?” 顾掬尘转头,看着青衣僧袍中那个比明月还皎洁的人,笑道:“昭明大师,你都快成我专业保镖。不过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得到昭明大师给我的保镖的……” “阿尘生气了……昨夜师傅叫我有点事,不能跟着阿尘,让阿尘受了伤……对不起了。” 顾掬尘哈哈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道:“生气,谁说我生气了……呵呵……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嘿嘿嘿……” “阿尘……你怎么老是喜欢晚上出来……这样不安全。”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什么叫她喜欢晚上出来。她又不是猫类生物。她只是一听经就睡觉,一醒来就傍晚。随便做点事,就到了夜里。不晚上出来,还能怎么办? 步指花伸出手,牵起她的手,提气在树梢纵跃,往了空寺而去。 晚风拂荫夜色冷,月华皎又洁。两袭青袍踏月归,何事在俳徊? “咦,怎么不走了,昭明大师。” 飞过一处时,步拂花却突然停了下来,步掬带着她往地下落去,“昭明大师,干什么停下来?” 步拂花:“……” 顾掬尘瞪眼:“昭明大师,你刚说过夜里出来不安全,怎么还带着我倒处乱跑?” “上次在大清坪,你让我将那十几个还活着的七个月大的孩子放到葳蕤庄里,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们?他们都挺好了。我的葳蕤庄里,刚好有一些人家失了孩子。他们待那些可怜的孩子很好。孩子们也长得挺好。” “呃。阿尘竟然喜欢孩子,应该也会喜欢小动物?……我刚才似乎听到了母狼生子的惨叫声。阿尘懂医,一会去帮帮那头狼可好。”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 她不喜欢小孩子好不好?也不喜欢小动物。她性格大大咧咧。而这些小生命都需精心照顾,她一向做得不好。不过接生倒是没问题。前世她不知帮多少人接过生。这辈子头一次重操旧业,居然是请她帮一头狼新生。 走了片刻,顾掬尘就看到一头棕红色的母狼正躺在上。看着地上那一滩血,顾掬尘摇了摇,哪里是棕红色,那红色大概都是这头棕色的狼被它自己的血染红的。 她对步拂花道:“这头母狼活不成了。它的血都快流干了。不过它肚子里的小狼不知是不是还有活的?” “呃,阿尘有劳了。” 顾掬尘抽出香囊里的手术刀,一刀剖开了母狼的腹部。她的动作快速熟练。片刻就剖出三只小狼,却也只有一只白色毛皮的小狼还有微弱的呼吸。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接过那几只浑身血污的小狼崽。轻轻放到了那只母亲的眼前。顾掬尘将那三只拿出来。然后又掏出了桑皮线开始给母狼缝合。 “你不是说它活不成了吗?怎么还给它缝合伤口?” “缝上,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或许,狼兄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给我们……”事实上,这是她的习惯。她开出伤口没缝合,就总感觉事情没做完,很不舒服。 顾掬尘缝完来到母狼的跟前,“狼兄,这是你的孩子们。抱歉……好象只有一只还活着。狼兄啊……你狼血流尽了。我也没去给你弄狼血过来输。所以你怕是活不成了。” “它是母狼。你怎么叫它狼兄?” 顾掬尘无语。现在这个不重点吗? 顾掬尘看到那努力睁大眼睛静静看着那三只小狼崽的母狼,摇了摇头。有一滴清泪从母狼眼中滑落。它轻轻动了动头,在三只小狼的头上蹭了蹭。将那只还活着的小狼用嘴向着顾掬尘的方向顶了顶。 顾掬尘无语,这是在向她托孤吗?“狼兄,你要将你的儿子送给我养。真是奇了怪了。这只小狼崽是这位大师最先放你面前。狼兄,你干嘛,不让大师帮你养儿子。” “……呵呵……狼很聪明。它知道是你帮它取出的孩子。自然只会将孩子让你养。” 顾掬尘,“……” 母狼虚弱地叫了一声,再次将那活着的小狼崽向着顾掬尘的方向推了推,“好了。好,我答应你了。答应你还不行吗?我一定想办法让它活着。”那头棕色的母狼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终于闭上了眼睛,死去。 顾掬尘用缠在腰间的三尺剑将母狼和它的二只死了的狼崽一起埋了。看着抱着血迹斑斑小白狼的步拂花,顾掬尘笑道:“昭明大师,我看你抱着它。它挺安稳的。干脆你帮我养着它好了。”竟是毫不客气将小狼崽的抚养任务推给了步拂花。 步拂花:“……”他苦笑,“我还以为小孩子都喜欢小动物。阿尘可以带回家养着。狼很忠诚。一但养熟,就决不会背叛。” 顾掬尘看着步拂花有些脸红道:“昭明大师,你不知道,我养不了东西的。我养花花死,养鸟鸟亡。后来我实在气不过,从花鸟市场买了只乌龟来养。没想到几个月后,它也死了。那个,我真不能养东西。” 步拂花:“花鸟市场?乌云镇好象并没有……” 顾掬尘:“……”这个是重点吗?“我老家那里有……”在现代的老家。 “阿尘不是乌云镇出生的吗?” “昭明大师,我是鄂州到此的流民。” “原来阿尘是鄂州人。” 顾掬尘看了看夜色,叹道:“昭明大师,你给这只小狼取个名字。” “你真要将这小狼将与我养?” “……当然。我都说了。我养什么死什么?不是我不养它,是我不敢养,怕给养死了,就不好了跟狼兄交待了……” 顾掬尘讪笑,“我不惯做这些照顾小动物的事。原先小黑也是交给小文、丁风他们养的。大黑也不用养。现在这个这么小的狼。我更不会养了。” 顾掬尘看了看躺在步拂花僧袍上的小白狼,对自己这种不负责的行为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云家庄好象养了羊。我会每天带些羊奶回来喂它。” “呃……好。竟是如此我便帮阿尘养着月光。” “月光?是大师给这只小狼取的名字?月光,真是比大黑和小黑的名字好听多了。好了,月光就拜托给大师了。呵呵……走了……回寺睡觉去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8章 箫门七将 云家庄。 顾掬尘坐在一众青衣襴衫书生中。台前凤举先生正在侃侃而讲《百将图传》。 “……夫将才之难也,运用之妙,善乎乘机;纪律之明,恃乎立法;而又气足以慑之,智足以决之……凤举观乎前史已然之迹,以审求成败得失之由……盖知其方略,而生其督效之诚,以见古将,生不择地,用不择人,一旦建不世之功,则足以震古铄金……” 顾掬尘抚着下巴想,这《百将图传》的名将用兵之妙,也是穷尽智谋之极了。只是此乃兵书,这凤举先生竟在众书生将要应考之际,讲这些兵书,怕是定要受到非议了。 果不其然,云六不过听到片刻就腾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凤举先生,你为何不讲《齐史》?在这里的都是些读书人,将来就算要入得朝堂。也是入朝为官,不会为将。我们学这什么劳什子的兵法,有什么用?” 刘四立时附合:“是啊。我们是斯文读书人,才不要学那些粗鄙之人学的东西。” 陈七也站了起来,“先生如若再讲这些无用之学,我必向玉衡先生进言,请求更换我的史学先生。如若不然,这门观史听政的课业,我将自行请先生教。以后我便不再来听凤举先生的课了。凤举先生,请见谅。”说完他便从自己的座位站了起来。后面随即也站起一溜的襴衫少年。 “我也是。” “我也是。” 凤举先生脸上毫无波澜,淡淡道:“诸位请自便……如果还有人要出去,请快些。老夫还需继续授课……接下来要讲的是《阵演鸳鸯》……”他无视越走越空的课堂,依然不紧不慢的开始讲述着。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竟似丝毫未把这些少年对他的蔑视放在眼里。 顾掬尘见云六领着陈七刘长央二十几人走了出去。鼎食堂中还坐在那里没有动弹的仅剩下七人。 此后箫凤举先生的这七位门生,被后世史书并称为箫门七虎将。 刚走到门口的云六转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七人,不禁嗤笑道:“鲁二、云十七,还有你关鲧干什么还要坐在那里?你们有病呀。听这些无用的之言,有何用?” 被点中名的云十七是个瘦弱苍白少年,他期期艾艾道:“六哥,我……我觉得挺好听的……比我姨娘给我说的那些故事好听多了……我只是听听……” 云六不屑:“哼,没出息!” “六少爷,我……我也觉得挺好听……每次我一回家总是受那几个兄弟欺负。没准我学了兵法,就可兵不血刃的收拾他们了……嘿嘿……”关鲧笑眯眯道。他身材微胖,脸圆肤白。天生一张笑脸,在一众少年中,人缘颇好。除了云六,倒没什么人再出声嘲讽他了。 “哼,窝囊废……” “小六啊。我鲁家乃是武将之家。学点兵法,有备无患。”鲁二施施然道。 “哼。你们鲁家乃是将门世家,兵书不是多的很吗?难道还用跑这么老远来我鼎食堂听。何况还是听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武将来说?如果想学兵法,跟着你父亲学不就行了。” “集思广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不是,鸿弟?” 云六斥道:“谁是你弟弟?鸿弟也是你叫的?”鲁二垂眸,敛去情绪。自来文人看不起武人。这云家六郎云鸿更是如此,“是是是,我错了。小六——” “哼……” 凤举先生看着他们站在门口,也不出去,就在那里吵嚷嚷,气得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泽州箫氏本也是当地豪族。可惜,他在任兵部尚书之时,站错了队伍,待当今皇上即位后自然对他多方打击。他不但丢官弃爵,更是险些连命都没有保住。 陈七看着苍白着脸犹犹豫豫的坐在那里的庶弟,“陈十二,你坐在那里干嘛。还不给我滚过来,你能听懂吗?……你可别笑死我了。你连说个话都结结巴巴的,还听兵书。哟,象你这样的小结巴到了战场,等你发部完将令,怕是敌人早就攻上来了?” “哈哈哈……”门然站着的众少年大笑。 陈七向来以欺负自己这个庶弟为乐,看众人这么捧场,遂又道:“……还有,你会骑马吗?你拿得动长枪吗?……哈哈哈。你还不给我出来。可别给我们陈家丢脸了。” “……我,我不过来。我……我觉得……好……我……就是想听……祖父说了,我可以……可以听……” “哟,长本事了。居然敢将祖父抬出来。好,我倒要看看你听了这破兵法,能有什么长进……”说完,陈七将脸别到一旁。 刘四也看到坐在那里没动的胞弟,“刘奇央,刘五。你觉得你和关鲧也差不多。除了对吃感兴趣,就没见过你还喜欢过别的,你也给我坐在那里滥竽充数。你好意思吗?小心到了湖州我告诉老祖宗。看他老人家还会不会再让你出来?” “哼……我才不怕你。老祖宗最疼我。我到时候好好求一求他,老祖宗一定什么都答应我了……呵呵……” 云六看着端坐在那里的谭序,冷冷道:“还有谭大公子,你怎么也坐在那里?你可是阑州嫡脉。难道你们谭家想让你这嫡系长孙去参战当将军不成?哈哈……谭大,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这些粗鄙之人学的东西,你居然会感兴趣。真是没看出来呀……我看这里,也就那个顾菜刀听听合适。乡野之人,学点粗俗之学,才符合他的身份吗?……其它人还听什么听。难道我们这些世家弟子,还要学那些下里巴人,在刀口上讨生活吗?……人生在世,风花雪月,出入朝堂,方是我辈之人的生活嘛……” 谭序,顾掬尘前世古板端方的表哥,站了起来,朝门口嘻嘻哈哈的学子们行了一礼道:“谭某之事,我心中自有定夺。并不劳诸位挂心。” “哼——”云六声冷哼,却也没有再出声讽刺。阑州第一世家谭家的嫡长孙,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一时门口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安静了。该走了?顾掬尘心想。可是没想到这帮家伙见欺负不了谭表哥。抢口掉转,直冲她而来。 “顾菜刀?顾菜刀……哈哈哈……这是这个乡下小子我名字吗?,哪里来的这样的浑名?倒是合了他的身份……”一少年笑道。 “那是,听说他会治些跌打损伤,但救人都是用菜刀的。我听街上的人都这样叫他来着。他们还问我,是不是他上学的时候,腰里也别一把菜刀,还问我怕不怕?哈哈哈……笑话,我会怕他?真是没眼光……” “啊……天啊。还有用菜刀治人的大夫。真是闻所未闻。哈哈,倒是有趣。顾菜刀,是真的?哪回你再给什么人治病,可得让我看看……”一个少年朝她挤眉弄眼。 顾掬尘看着在门口笑成一团的二十几个襕衫少年,又看了看面罩寒霜,背脊挺直的凤举先生,突然心中酸涩。在这间鼎食堂中,她与凤举先生是同样的处境呀。 异类也。 凤举先生忍无可忍,厉声道:“休得吵闹。要听课,便坐下!不听请诸位先行!不可在此吵闹!” 云六蔑视道:“萧潜萧凤举,我祖父请了你来,你不要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过是一名被圣上弃之不用的武将。还有脸在这里谈什么兵法。你要是打仗打得好。皇上能不用你?……真是笑掉人的大牙……装什么……” “闭嘴。云鸿,你刚才说什么?” “……大哥。” “退下,去祠堂好好跪着。不跪够两个时辰,不许出来。真是枉读圣贤书。难道平日里祖父就是这样教导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竟如此目无尊长!” “大哥,我,我这就去祠堂跪着。我这就去……”顾掬尘看着刚才还气焰冲天的云六,立时如耗子见了猫般蔫了下去。一时众少年哄然散走了。顾掬尘见此情形,不禁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掬尘抬头,见一袭月白长袍的云楚,走到的眼神冷凝的凤举先生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凤举先生勿怪。舍弟顽劣。皆是有口无心之言。” “呃。退下。老夫要开始按课了。” 云楚躬身退下。瞟到诺大的听课堂中,只坐着区区七人,不禁心中长叹一声。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是无用。他转身退了出去。 身后的凤举先生,开口不急不徐讲道:“鸳鸯阵,是一种阵法。此阵法,前头两人各执盾牌并列,后面的两人抚摩狼筅跟在盾牌后边。每面盾牌用两支长枪夹护,拿智囊兵器的随在最后。作战时,伍长执牌走在前边,依次前进。听到鼓声而迟疑不前之人,会被依军法斩首。其余的人紧随盾牌前进。……如果盾牌手陈亡。这一伍下的士兵将通通被斩……” 顾掬尘听得聚精会神,可也听得毛骨悚然。令出必行,是这个据说威力巨大的鸳鸯阵的根本。不听令,必然全伍诛杀。 “……老夫根据这一段文字,画出了鸳鸯阵的布阵图。”说完示意侍立在一旁的他的老书童。立时,书童拿起讲案上的一堆册子过来。他本是想拿起那一整堆册子。可看了看课掌上只坐着的七人,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于是又重放回去,只数了七册,发给了课上的七人。 顾掬尘翻开了凤举先生发下来的阵图册子。见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锐气十足。册子上的人物虽画得拙朴,倒是仔细分明,让人能一眼看清。顾掬尘看了看自己的小册子。再了看讲案上还剩下的一沓册子。突然对这位凤举先生就生出了敬意。 要以一人之力,全部手写出这样三十多本册子,着实不易。这样辛苦的付出,可那些自视尊贵的世家公子也并未领情。非但没领情,还将这位敬业的先生如此冷嘲热讽了一番。她顾掬尘在学生中是异类。那这个凤举先生就是这钟鸣院先生中的异类了。 顾掬尘望着凤举先生清瘦挺拔的背影,起了同病相怜之情。 后来只要是上凤举先生的课。她皆老老实实,听得认真无比。平日里更是将从大师兄、二师兄那里坑来的好茶叶,好笔墨纸砚拿来孝敬给了凤举先生。 有一回玉衡先生看到顾掬尘将从他那里坑去的一把紫砂壶,送给了凤举先生后,冷着一张脸道:“小子。你莫要忘了。老夫也是你的先生?怎么不见你也拿些东西过来孝敬给老夫?不但没有尊老之意,还老是惦记老夫的东西,臭小子……你说你是不是很过份。” 顾掬尘讪笑,“……”看了看板着脸,斜睨她的玉衡先生,她有些好笑,这眼皮子浅的。这还是当代名士吗?好小家子气。莫不是被她给传染了。 顾掬尘想了想,“先生勿罪。我这就送一份礼给您老人家。” “大礼?给老夫?好。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大礼。” 顾掬尘提笔用细狼毫为玉衡先生画了一幅人物肖像画。等她画完,就见一个儒雅的玉衡先生跃然而出。如活过来一般。 在现代,顾掬尘是专门学过人物素描的。为了更好的破案,她特意跟着美术学院的表弟学了三个多月。玉衡先生刚开始看她提笔作画,就摇了摇头。他就是书画大家。这小子是班门弄斧呀。待看到那画像如他本人照镜子般一模一样,立时眼神大亮。他本是行家,自然知道这是另一种绘画技法了。他正待细问。可顾掬尘大礼送出,立时就跑走了。面前哪里还有人影。 “这臭小子……”玉衡先生摇头轻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9章 鲁秀 顾掬尘听完了凤举先生的课后,见夕阳已沉。她眼珠一转,记起一事来。 大青坪事件。这事的原起那位姚姨娘,她还得去好好关照关照。 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整个事情中,虽因那位孙药神医一句话引起。而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则这玉雪生肌膏巨大利益来源之地。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巨大的利益使得一些人贪念横生。听说这些年,玉衡先生的夫人潜心礼佛,不理俗务。而家中事家,老夫人则交与这位姚姨娘在打理。此女必然是八面玲珑之人,京城定然有很多的贵妇认识她。 顾掬尘正转着心思。不防,从对面走来一行人。她差点收脚不及,撞到她们。顾掬尘忙收了脚退后几步,这才抬起头来。就见面前明玉生辉般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其中那大一些女子,着一袭绛紫金丝软烟罗,头挽着朝云近香髻。面若桃花艳,色如春晓丽。 顾掬尘心中一声惊叹,好一个美人。她眼睛转眼看向旁边的另一位小姑娘。小姑娘肤白容丽,梳着双丫髻。顾掬尘却在看到这个小女娃的脸庞时就惊住了。 这不是就是前世的自己吗? 只见那小姑娘杏眼桃腮,眼若点漆黑,唇若涂朱红。正是前世的自己的样貌无疑。 那面前的小姑娘定然就是鲁秀了。她正心情复杂地盯着人家看。那鲁秀儿却也在看清面前的男童样貌时征住了。原本一张红朴朴的脸,立时白得跟纸似的。 身后鲁秀的贴身丫鬟半洛实在看不过去,顾掬尘呆呆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就已十分无礼。又看到他一身朴素,头上扎着总角,身上却着一身青色僧袍,着实不伦不类,遂讥讽道:“你是谁家小子,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见了我家小姐,不俯身行礼,居然还敢盯着我家小姐看,正是不如死活。” 她正想叫后面的婆子上来教训教训顾掬尘,却见云莹儿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半洛只得住了口。心中不免紧了一紧。难道这一身朴素的小子还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 旁边那艳丽的少女云莹儿看着这两人的神色,轻启朱唇,声如莺铃,轻笑道:“秀儿。他是我的表弟,顾掬尘。顾表弟,这位是我……”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一声惊叫,“啊,鬼啊。鬼,鬼……他是恶鬼。他会吃人……” 顾掬尘听到鲁秀居然叫自己恶鬼,居然还说自己会吃人。不禁也吓了一跳。吃人?那决对是千古奇冤啊。她什么时候吃人啦?怎么她自己不知道? 叫自己是鬼到也罢了。难道这鲁秀还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看出她就是一还魂的女鬼不成? 只见那鲁秀指着她手都有些抖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叫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尖锐。引得不断有丫鬟小厮向这边聚拢过来。云莹也被鲁秀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叫得有些心慌。见有人围了上来,便也没有驱赶他们。 顾掬尘上前一步,淡淡道:“这位小姑娘,你搞搞清楚。现在还有大白天啊……你看看,我有影子。怎么可能是鬼?小姑娘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鬼不是能见日光的,传说里都是这样说来着,是不是?……我看你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啊……” 围上来的人顺着顾掬尘的话,看向她夕阳下拉着长长的影子,也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鲁秀却象是听不到她的解释,见顾掬尘向她走近,吓得更大声地叫:“不要过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然后她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身后的半落连忙将自家小姐抱在怀里,怒目瞪着顾掬尘。 顾掬尘挠着头,有些莫名其妙。见鲁秀昏过去,下意识上前,掐了掐的她的人中。半洛想要阻拦,可是不知为什么,顾掬尘的手滑如泥鳅,她怎么抓也抓不住。顾掬尘一下就将鲁秀掐醒了。 鲁秀清醒过来,一见面前近在咫尺顾掬尘的脸,差点又要昏过去。 见她又要昏过去的样子,顾掬尘轻飘飘来了一句,“你要是再昏过去。小姑娘,那我真把你炖着吃了呀。” 鲁秀听到他这一句,立时,咬了咬自己舌尖一下,疼痛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强迫着自己不要昏过去。可是却更加害怕了。她转头看向云莹,颤声道:“莹莹姐,你看他都承认了。你快快把他抓起来。抓起来去烧了。烧死他……” 顾掬尘听着直皱眉头,看到鲁秀儿眼神的阴厉,叹道:“小姑娘,我是在开玩笑啊。你倒底有没有长脑子呀。” 云莹儿也摇了摇头,这就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的话嘛。她小时候,母亲也这样吓过她来着。 “咦,怎么回事?小妹?还有云大姑娘、二哥,怎么都站在这里?”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传来。 鲁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时精神大振,眼睛也明亮了,“二哥,你来了……快快,快帮我赶走他……他是恶鬼……会吃人的恶鬼。” “谁是恶鬼?……顾掬尘?他?……怎么会?他是我同学。一起在钟鸣院上学的同学……小妹,你是不是魇着了。” “是啊。秀儿姑娘,你看看我——”说完,顾掬尘笑容明媚跳到花圃里,站在太阳底下。 在红如鹃花的晚霞下,顾掬尘一身金光灿然站在那里,露出自认最亲切的笑容安慰鲁秀道:“小姑娘,你看。我身正影不斜。一身正气,光明磊落,正大光明,侠肝义胆,侠气满满……怎么可能会是鬼?……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不是?你看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定定不可能是鬼的,是不是?” 围上来的一群丫鬟小厮见顾掬尘如此不要脸的自吹自擂,皆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不,不要听他的。他一定是恶鬼。月神节那天,我亲眼看到的。他在吃人。那天我坐在巅峰楼的顶楼上,亲眼看到的,就是他。就是他在吃人……他拿着一条还在滴血的手臂,对着那条手臂就啃……” 顾掬尘一听,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她的一个作剧,还真吓着人了。只是怎么会是吓着了前世的自己了?这可真是不太妙…… 虽然现在对面的小姑娘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可是好歹是前世自己用过的,还是要好好爱惜的。顾掬尘用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对鲁秀道:“秀秀,秀儿,秀儿姑娘,你看看,我长得这么英俊萧洒,怎么会是鬼?秀儿妹妹,秀儿小可爱,秀儿小甜心……” “停——”鲁二实在听不下去了,“顾掬尘,请你注意下自己的行言,男女授受不亲。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听得这么肉麻……真是轻浮——” 鲁秀点头,脸色苍白地道:“二哥,你要相信我,他真的是厉鬼。快快,快请道长,……对了快请了空大师过来。听说了空大师云游到了乌云镇附近的了空寺了……二哥,你快去请他过来……让大师给我抓鬼驱邪。” 一旁的顾掬尘还不有些不甘心,在鲁秀面前留下坏印象,忙道:“了空大师?是要请了空大师吗?……我现在就住在了空寺啊……了空大师天天在给我弘扬佛法。虽说我对佛学不感兴趣。可他硬说我与佛有缘……不过也没准,哪天我就成了大师了……” 鲁秀倚在半洛怀里,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了空大师怎么可能给你讲经?你是恶鬼。了空大师是圣僧,大师决对不会给你这样的人讲经的——” “我这样的人?你看,你不是也说我是人吗?真是的,怎么是这么拧的小姑娘?” “阿弥陀佛,我家阿尘每日受家师的佛法礼涤。怎么会是厉鬼?这位女施主请勿要妄言。” 顾掬尘转头,就看到光头步拂花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长睫微阖,单手持佛珠,朝着鲁秀行了一个佛礼,面色淡淡说着。 云莹看了看昭明大师。见他面若皎月,如玉生辉。想起前几天偶然听父亲玉衡先生提起,这位昭明大师原来是与她的庶妹有过婚约之人。 前几天这位昭明大师更是亲自向父亲来提了解除婚约一事。只可惜,婚约乃是其父平远王与父亲所定。便是要退婚,也需其父平远王亲自来不可。除非平远王不能来,也需其他长辈前来才会与之解除婚约。万万不会与他本来谈此事。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人虽已出家。但竟行红尘之事,自必尊红尘之规。 这昭明大师竟然不顾其规矩。看来定然是十分不喜她的庶妹,想要立时解了此婚约。也不知是不是这昭明大师见过云冰了,还是根本无意婚姻,是以才这般不顾礼法如此行事。 但无论如何,此时面前的出家人还是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婿之人。她看了看昭明大师光光的头顶。他的头上并没有受戒之疤。这证明,了空大师虽收其当了徒弟,却并没有为他受戒。 这又是为何? 据说了空佛法高深,已是能知过去未来之人…… 了空大师不为昭明大师受戒,决对不是不喜昭明大师,否则就不会收他为徒了。那就是知道此人红尘缘未了,做不得真正的和尚。 在大齐只有受了戒,被朝廷写进渡牒金册的人,才算得是真正的僧人。 况且据她所知,平远王虽说十分不喜这庶子。可是平远王子嗣并不繁茂。除了如今的平远王世子步拂炎。就只有这昭明大师了,连女儿也没有一个。到时候,平远王会不会允许昭明大师继续出家还未为可知。 云莹想到这里,躬身朝昭明大师行了一礼,“大师,说的是。我这小友她大约是有些惊着了。正好大师在此。可否能为她念一遍清心经,让她定定神?” “可。还请这位施主领贫僧到静室为其诵经。” 云莹看向鲁秀,轻声安慰她道:“这昭明大师乃是圣僧高徒。其佛法必然高深。” 鲁秀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步拂花皎皎如月的气度。心定了定。可看着与步拂花并肩而立的顾掬尘,她的脸色又白了白。不自觉向着云莹的身后躲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0章 催眠 见步拂花被领去了静室。顾掬尘自然不能跟上去。鲁秀怕的就是她。她再到鲁秀面前晃也不合适。她一路蹦蹦跳跳,溜猫逗狗。一会就晃去了后面的照院,找管马棚的老苍头买了几瓶子新鲜羊奶,带给月光。然后忽觉腹中饥饿,这才恍然觉得她还没用晚膳,她只得重回了钟鸣院,晃去和莫名其妙就被孤立了的六人一起用晚膳。 “咦,怎么这食室,只有你们这几人,其他人呢?” 鲁二慢悠悠道:“他们不屑与我等为伍。让人将食案搬去别的食室了。” 顾掬尘见云十七旁还有空位,便坐到他的旁边。刚三两口解决完一根排骨。 见一旁的云十七时不时看向她,顾掬尘有些疑惑,忍不住道:“云易。你偷瞄我干会么?我又不是美女。你要想看,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啊。干什么这样偷窥我。” “哧”的一声,关鲧咬着一支鸡腿掉了下来。 鲁二给了她一个白眼,轻声道:“顾掬尘,你能不能要有点脸。” 顾掬尘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我脸一直在啊。鲁二,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英俊。所以总是拿白眼看我。你以为你看不到我。我就不潇洒了英俊了。” 鲁二:“……”冷冷看了看她一眼,“顾掬尘,我……我只是想问你,我小妹为什么会说你是鬼?” “这我哪知道?你知道的……女人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还是老的……说话一向都喜欢口是心非。没准是……你家小妹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欲擒故纵……故意这么说……呃,她这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你说是不是?” 鲁二:“呸!自作多情……” 刘奇央小声道:“呸……不要脸。” 陈十二轻声笑道:“呕。……太不要脸……” “咦,陈纯,陈十二,你这不是不结巴吗?对啊……想说什么就要大胆说出来。不用不好意思呀……你看看我……我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天生不凡。想说什么都会大胆的说出来……从小我跟谁都说自己天赋异禀。无论别人觉得我多么可笑。我都会大胆说出来,而且……从来没觉得不好意思过!”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就连一直端方的谭序也忍不住白了顾掬尘一眼。 “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脸皮厚啊。”关鲧嗤笑。 “无论别人觉得多么可笑,都可以大胆地说出来吗?”没想到陈纯居然认真问道。 “是呀。管它可笑不可笑,只要是自己想说的话,就大胆说出来。要不然人长嘴巴是干什么?就是为了说话呀。” “哦。谢谢。”陈纯小声说道。 “不客气。小子我一向以助人为乐……” 鲁二不屑道:“小子,你可真是不要脸啊。……你才多大?什么一见钟情,这些话也说得出来。你不要坏了我家小妹的名声。否则,我就撕烂你这张嘴——” 关鲧笑眯眯道:“顾掬尘,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吗?” “你这人……呵呵,小瞧我,是不是?我当然知道。比如……那什么,我现在就对香辣鸡腿情有独钟……” 关鲧:“……”好象也对,好象又不对。他也不知道对不对? 云十七红着脸道:“秀秀,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顾掬尘斜着眼也笑眯眯问道:“哦,你怎么这么清楚,不会她喜欢的是你?” 这一回,在座的几人都来了兴趣。难道这云十七真喜欢鲁秀。众少年的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真起来。 云易吓得两手连摇,“不是,不是这样的……那个……你们都知道,秀秀的母亲是谭家人。谭家最是重规守矩。她母亲是决不可能将秀秀嫁给门不当门不对之人的。所以顾大公子,你还是打消此念为好。免得伤了自己,也害了秀秀。” 顾掬尘愣愣,看着对面一本正经劝着她的云易,这个云十七,心思很缜密啊。分析事情来,有条有理,十分理智。不过想想她有些好笑,不过是随口胡咧咧。这一帮家伙,倒当了真。 “秀秀,这么亲昵的称呼啊……” 云十七脸更红了,“秀秀是我表妹。” 顾掬尘挠头想了想,好象是有这么回事?这是这表弟,也不知表了多少表。顾掬尘早就不记得了。 她讪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吃饭。” 谭序终于总结:“食不言。” 众人静。一时用完晚膳。 顾掬尘又厚脸皮缠着鲁二下了两盘棋。 顾掬尘前世就经常与二哥下棋。本来要走的几人也留了下来,观二人下棋。 鲁二本是不愿与她下。奈何顾掬尘磨人功夫实在了得,勉强坐到棋案前,可下得几手后,发现顾掬尘居然棋力颇高。棋盘布局大开大合,看似错漏百出。可他应付起来,却颇为费神。居然一不留神,让他吃下自己一条大龙。输了一局后,他提起十二分精神,认真与他下起第二局棋来。可是看着顾掬尘漫不经心与他下棋之余,居然还有时间与一旁观棋的人插科打诨。 鲁裕心中来气,棋却越发下得小心翼翼。可是第二局下来仍然输了十几个子。 鲁二心中不甘,十分不服,还要再战。顾掬尘却道,“不下了。不下了。来日方长,改日再战。……我还是回寺里。” 一时众人摇着头,只得散开了。 天终于黑了。 顾掬尘在这云家庄里也晃了几天了。总算是搞清了暗卫和侍卫的分布情况。她悄然潜行,终于趁隙用内力振开了门闩,闪身进了小佛堂里。 佛堂观音慈悯世人,俯视苍生的微笑。莲花座下,莆团上安静端然跪着一美丽妇人。 呃。没想到这姚姨娘倒是老实,居然真的在礼佛,还跪得这样一丝不苟。如果是她,定然要趁着没人,好好睡上一觉。 顾掬尘悄然潜行到佛像后。她静了静,集中全部心神操控声音的频率振荡,开始催眠。 姚姨娘口中吟诵着金刚经,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之际,一个悠然神秘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而来,“姚氏,姚氏,姚氏……你好美,你怎么这么美,你为什么这么美?” “因为我用了紫河车呀。是七个月的紫河车呀。孙神医说七个月的紫河车,最是滋阴养容……所以,我自十八岁以后,便天天食用。” “哦,原来如此……你看,你现在正站在金殿上,连圣上都被你迷住了……你看到了吗?你的身上,脸上,每一个毛孔上都站着一个孩子……他们圆圆的眼睛,嫩嫩的皮肤,甜甜的笑容……他们是不是很可爱。他们都好喜欢好喜欢你,……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啊……不要,我不要他们喜欢……滚开,快滚开,……快下去,快从我身上下去……”本是半阖双眼的姚姨娘,就要发出更惊恐的叫声时。 顾掬尘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好,下去了。他们都下去了。你看,我让他们都走了……他们不见了……不过,这里不适合你……快离开这里……你的女儿大了,需要你为她觅得良缘……你要回到京里……回去。那里……才能为你的冰儿觅得好姻缘。那个平远王的庶子根本配不上你的冰儿。你的冰儿是最好的……你快快回京里去……她的如意郎君就在那里等着她。……你是最好的母亲……你会为她努力回到京里,是不是?……那里有无数的贵介公子供你家冰儿选择……” “是,你说的对。我的冰儿是最好的……我要回京里去……好,好。我一定要回京里去。” “回去,回到京里去……睡……” 看着姚姨娘安静躺倒在莆团上。顾掬尘这才从藏身的佛像下飞身出来,纵身跳出了窗外。 “大小姐。那顾家小子先是去鼎食堂和六位学子用了晚膳,然后与鲁二公子下了两盘棋。皆赢。最后进了姚姨娘的小佛堂。” “哦。六位?怎么会只有六位?” “呃,听六少爷说。在凤举先生的课业上,他们与那七人发生了争执。然后就分案,分室而食了。” “小孩子吵架拌嘴,很正常。……顾掬尘他进小佛常做什么。当采花贼吗?年纪未免小了些……独勺,一会你去送斋饭给姚姨娘。看看她可有异常?” “是。” 独勺退了下去。身旁的另一位云莹的贴身丫鬟寒雪笑道:“小姐,可要摆膳?” 云莹蹙眉,淡淡道:“先摆上来。” “小姐,你对那个顾表弟为何如此上心?他……不过是一名猎户之子。侥天之幸才入了咱们老爷的法眼。因此才能来我们云家庄的钟鸣院听学。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小姐如此费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刚才被秀儿那一通惊叫,让我心生惶然……也许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我的这位顾表弟,有些邪性。听说她本与我母亲同为鄂州人氏……飘零到陈州乌云镇,也不过大半年时间……可在这半年里,陈白氏死了……听说白济也莫然失踪了……而且,我这位八面玲珑的姚姨娘,也是因他之故被罚去了佛堂……” “啊,小姐,难道这些都与这顾小子有关……不会……他只是一个穷小子而已……小姐,你说的这些,怕是也只有姚姨娘被罚的事,与他有些关系。其他的事,怎么可能与他们有关。以他的身份,怕是想见那两人都难……” “也是……”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1章 有忌 顾掬尘来到云家庄门口时,见步拂花早已等在那里,遂问道:“鲁秀,她可好了。” “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他看了看顾掬尘担忧的面色,不禁摇了摇头,“就说你那夜不该那般恶作剧了。现在吓着了人家小姑娘了?看你似十分关心那位小施主。可是你的什么亲人?” “……不是,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不过小姑娘好象被我吓得不轻。哎哟,让小子十分的过意不去。嘿嘿,早知道我会吓到她,说什么我也不皮那么一下了。” 黑暗从天边浸染而来。步拂花与顾掬尘并肩而行。 “你呀……呃,阿尘,这不是去了空寺的路啊。” “是啊。我要回葳蕤庄。” “阿尘,小文已经被桃山四老带回去了。阿尘可是惦记家中的双亲?” “……我有事要交代给俞桐他们……” “阿尘,一个小小孩子,为何有如此多的事?” “哎,我上有老下有小。自然有很多事要操心呀。” 顾掬尘看向步拂花,见他眉目舒展,神清目朗。原来浓浓的郁结之色荡然无存。再观他气息厚而绵。 知他旧疾已去,她面露欢喜,“能者多劳。谁让我这么能干!” 步拂花轻笑,“……” 两人脚步轻快,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蕤葳庄。 顾掬尘与顾昆和顾垩氏见过礼,见顾掬文早就睡着了,不禁笑道:“小文今天倒是睡得早。” “是啊。听他说,下午上完课后,就到白家庄与那位叫陈英的少爷玩了一下午。真不知道小文怎么会与那个孩子玩得那样好……听说那小孩子不能走路,倒是可怜之人……这些天他非缠着你父亲给他做什么轮椅……哎……” 顾掬尘看着睡得香甜的的顾掬文,又听母亲说起那位陈英少爷,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也无可奈何。 俞桐正在蕤葳庄议事堂吩咐赵二斗他们明天要做的一些事情。就听门外一段口哨声响。几个同时面露喜色。 庞重石手脚最快,迅速打开了门,他声音宏亮,如雷贯耳道:“虎哥,虎哥,你过来了。” 顾掬尘看了看几人,点了点头。她在上首座下,与几人寒暄片刻,遂转入正题:“明天,赵二斗你便带着选出来的人赶到京城的御河庄去。” 庞重石叹道:“这么快?怎么时间提前了。” “虎哥。只有我与重石兄吗?那青弟他们……” 赵二斗看着坐在那里的顾掬尘。在烛光照映下,小小年纪的他竟有种说不出的雍容气度。只听他徐徐道:“除了俞桐和叶敏留守蕤葳庄,其他人也将到派往另外的庄子里去。” “早去,早做些准备。让你们找的那些口齿伶俐的人也全部带上。咱们已在京城陈家铺子里入了股。以后这些伶俐的小子将为客人讲我给你们册子上的故事。我给你们这些故事只有大纲。找些文字功夫好的将这些故事写得跌宕起伏些。再分节分章讲出去。……呃,如果有善长编故事的,自己写的也行。但只要记住一点。需得写的是草根逆袭,反抗压迫之类的故事。……只要围绕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主题思想去编就可以……” 俞桐眼睛大亮,不过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非得围绕这个思想写。其实那些山野鬼故事,也有很多人喜欢听……”见顾掬尘沉默不语,他继续笑道:“这样在酒楼和茶楼讲这些故事。一定会吸引不少的客人前来……虎哥您说说,咱们每场收多少钱合适?” 顾掬尘抚额,笑道:“谁说要收钱……俞桐,你可真是钻钱眼里去了……咱们不收钱,讲给客人听。以后,你们记得,咱们不但要在茶馆,酒楼讲……还要在庙会,赶集,节庆日里讲些人们喜闻乐见的小故事……但是那些讲师必须易容,不要让人看出他的真面貌。也不要让人家知道那些讲师是归属于我的山庄……” “为什么?这可是大好的出名机会。只怕那些讲师,讲出一定知名度后,不会愿意遮了原貌了。一般善口舌之人,少有不好名的。” 顾掬尘挠了挠头,也是。一般爱表现的人,才会口舌伶俐。而这些人一般皆好名声。 “跟那些人说,如果想要出名,露出真面貌。便让他们离开山庄。在庄中除名。其人的一切行为皆自己负责,将不再与山庄有任何关系。此人一旦离开山庄,你们一定在俯衙备案。以后此人也不得在我顾掬尘参股的店铺讲演。” “是。虎哥。只要此令一出,大约没有人会为了那点名声违背虎哥的命令了。” 这几个月来。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每月还有工钱可拿。用脚指头想,也没有人愿意离开庄子,再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虎哥,那册子上的故事。虽然只有纲,可也让我们看得心情激荡。为何却要如此偷偷摸摸讲给众人听?”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我这人心肠太好,一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众人默。 “嗯。就这些事了。你们照着安排行事便可。”顾掬尘俯身在赵二斗的耳边交代了一桩事。这才与步拂花离开。 两人边行边聊。 “今天,听你大师兄说。那迟书生的手臂有了痛感,也能轻微活动了。我也去看了看那十几人。他们的伤势都恢复得不错。阿尘,迟施主的手真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顾掬尘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神医,不是神仙。这以后,那书生的那只手不能拎重物的。不过拿拿笔,写写字,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呃,能这样,已是神技了。” “昭明大师,那其它的几人也不知怎么样了?” “其他几位施主,他们的伤恢复更好一些。那个被剖开肚子的赵施主。已经能下地了。那断腿的胡施主,还有后背有伤的李施主都能自行活动了。其他的几位施主的伤势也好了很多。” “那是,我大师兄、二师兄可是神医。在他们手下的病人,那是想死都难呀!” “……”步拂花看了看顾掬尘,“这些难道不是阿尘的功能吗?” 顾掬尘忙摆手,“我动手治的只有迟书生。其它的人都是大师兄、二师兄施救的。” “……”步拂花点了点头,“是,是。阿尘什么也没有做。” 黑云堆积,风雨欲来。顾掬尘与步拂花终于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了空寺。 一走进自己的禅室。见到屋子里堆满了鸡蛋,菜疏。居然还有几只关在笼子里的兔子、老母鸡。顾掬尘皱着眉头退了出去,看着禅室外挂着的,“洗心阁”三个字,“没错呀。是我的禅室啊。怎么变得跟厨房似的?” 看着平静看着她的步拂花,顾掬尘疑惑道:“咦,昭明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步拂花轻笑道:“这是那些被你救治过的乡民家属带给你的谢礼。她们都对你很是感激。……呃……还有那个迟书生说,等他手臂拆了线。他一定会到葳蕤庄当教书先生。他定然会屡行十年之约,决不食言。”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迟书生倒也罢了。其他的人怎么将东西送给了我?应该送给我两位师兄才是。” “放心。我们那里也有。”淡淡声音在雷声轰隆中,依然清晰传进了顾掬尘的耳中。 说话间,一色不惹纤尘的沈谨余,轻袍缓带而来。后面紧跟着清泉染冷色的郭立,他身姿挺拔肃然跟着。 “大师兄,二师兄。”顾掬尘明月清风般笑得爽朗迎了上去。早有小沙弥沏了茶招待两人坐下。屋中的烛台上烛光明亮。步拂花见这两人相携而来,定是有事找阿尘相商,便施礼退下了。 三人依次坐下,寒暄一会。沈谨余和郭立同时起身,朝顾掬尘行了一礼。顾掬尘吓得从腾椅上跳了起来。慌得躲了开来。 “两位师兄干什么?这是要折杀我吗?哎哟……两位师兄要我做什么,只说就是。做什么行此大礼,可不要吓我了。” 沈谨余看了看郭立,轻笑道:“小师弟。我有一位长辈,有腿疾,常年疼痛不已。想请小师弟看一看可有良法解决。” “哦。我会的都教给两位师兄了。你不会治,我不一定有办法。……不过……如果他能过来,我倒是可以看一看。” “我已为其针炙多回。却只能缓得一时之痛。过后好象他反而更是疼痛。不知是何故?” “难道是有骨刺、肿瘤之类?” 沈谨余大喜,“小师弟见过此类病患?” “猜的……你带他过来。我试试。” “小师弟。我有一位友人,受了些刑罚。胸口疼痛难当。不知小师弟能给他看看吗?” “胸口疼痛。难道是肋骨断裂伤到了内脏?……好说好说。” “小师弟的意思是……” “嘿嘿……你们知道。这两人你们带过来就是。如果我有把握治好他们……那就是老规矩。你们懂的……当然如果治不好。我自然不取分文……” “……”沈谨余,“我知道。小师弟。治人的诊费是一座山庄。不过小师弟。你收些银子也是一样的,何必非得执着收庄子啊……” 不趁机多收些庄子怎么行?这些世家、豪族的地盘,如果不趁他们病,弄些过来。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关键是这庄子有钱也买不到,特别是卖给她这样的乡下小子啊。他们更是万万不会的。这样失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怎会甘心向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出卖自己的产业。只有涉及他们生命之时,他们才会有所松动的。 “确实。小师弟……你医术不凡。倘若每治一个有些家底之人就要收一个庄子。肯怕时间一长,必遭人忌恨。对师弟不好。” 顾掬尘眯了眯眼,大大咧咧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倒时候再说。”沈谨余与郭立见劝说她不听,只得作罢。两人又略谈了几句,见顾掬尘目露疲色。于是告辞离去。 天边一道闪电突然而来,破开了黑沉沉的夜色。 顾掬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室内烛火摇曳,风突然而起。象要将那星星烛火吹灭。而那烛火总是在差点被灭之时,又努力站直。虽然更加微弱,但却总也不灭。 顾掬尘看着那烛火,笑了笑,“忌惮吗?……忌惮不怕呀……怕的是……” …… 纷纷雪花落,片片寒意凉。 顾掬尘穿一身青色夹棉长袍。正斜靠在乌云镇客栈临窗的长榻上,看外面的雪景。她是来参加俯衙童子试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2章 卷舒开合任天真 天色苍茫一片白,山远水近人影稀。顾掬尘坐在客栈窗户边,手执一盏清酒,就着桌案边摆着一碟花生,一碟茴香豆,悠然品酒。 突然客栈楼下一片暄闹声传来。顾掬尘刚把一粒花生米抛入自己嘴中,立时被这巨大的暄闹声吓得让花生米呛入气管。 顾掬尘一阵惊天动地地咳,总算是将气管中的花生米咳了出来。她气冲冲往楼下而来,心中倒是很想看看,倒底是何方人士敢在“梅坡”客栈吵闹。据说这梅坡客栈背景了得。此入乃是陈俯尊的夫人丁氏的产业。虽然这位丁氏是琼州旁系。但那也不是一般人敢惹的。 刚到楼口,下面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叫的声音格外大起来,“掌柜的……昨天我已经给了房钱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赶我出去。” 那掌柜恨声道:“给过了吗?可你给的是一个人的房钱。没见过象你们这样的穷酸。交一个人的店钱。一间房间里却要住却住进来十几个人……啧,这人多得,我都没法数。你自己说,你倒底带了多少人进来住?……嗯。还骗我说什么只是略坐坐,一会就走。走了吗?……昨夜里一天也就算了。我不多收你房钱了……可你带这么多人居一个房间的。害得旁边来住店的客人都害怕了。还以为你们是流民,盗匪……你说。我这还怎么就做生意?……你说,这难怪我?你们不但人多,说话声音还特别大,昨天一晚都没怎么消停?害得左右的房客都吵着要退旁……你还有脸问我?小的已经够厚道了的。……怎么着,你还想强癞着住下去……” 顾掬尘向那几人看过去。大堂里挨挨挤挤着十三四个少年。他们皆穿着读书人常着的襴衫,只是颜色洗得有些发白。有一些少年的衣袖处还隐有破损。十几个少年见围上来这许多人,皆脸有红晕,显得十分的羞惭。 顾掬尘站在二楼的廊道上,并没有走下去。她倚在廊道的美人靠边上,摸着下巴想,这店家好生无礼。管他住的是一个还是十几人。反正他们都只住在一间房里,倘若这十几人是有些来头之人,看这店家还敢这么嚣张。真是……她是这样想。 没想到,一个少年却说出了她的想法,“掌柜的。你管我们住的是一人,还是多少人。反正,我们没少你房钱。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嗯,没少我房钱?那我店里攻应给应考童子的纸墨笔砚可被你们拿去了不少,还有你竟只付了一人的房钱。为可却领了七床被褥……” “我多领了被褥,可也多给了伙计钱!” “那也不行。要都照你们这样住店。我这客栈也不用开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不知是谁不屑道:“你们这些寒酸。还考什么学?连纸墨都买不起,店钱也付不起。这样的人也好意思来考学……” “是呀……就是,听说这些都是从关氏、潘氏、垩氏的一些旁支。这些大家族的旁支不在自己的州俯应考的。跑到我们陈州来做什么?”有人问道。 “兄台,你还不知道呀。这些旁支大都是受到了其嫡系的排挤。在本州应考,也是竹篮打水,不会被录取的。他们这才千里迢迢跑到了这里来应考。听说这陈州的家主性情很是绵软。……他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眼。” “……现在这湖州关氏与刘氏弄僵了。这几个关氏学子便不能到那边俯命衙应试了,便跑到我们陈州。可是有什么用?得罪了刘氏。以后怎么还能在朝堂立足。要知道他们关氏的关翰林可是杀了刘贵妃的亲妹妹。而这潘氏,听说潘氏嫡系嫡女却被逼做了平远王的妾室。……你想啊。湖州刘氏嫡女做了正头夫人,本就压了潘氏一头。当头那潘氏女更是死得不明不白。你说这两家关系能好得了……现在的平远王世子与这个潘姨娘生得庶子十分的不对盘。所以连带对这个湖州豪族潘氏也多方打压了。不跑到陈州,也只能到别的州县才能正常应考……” “那鄂州垩氏又是怎么回事?” “北边的事情,不太了解。只听说垩氏家主为人十分霸道。……大约是这些旁氏得罪了嫡脉本族了……谁知道……” 云六道:“听说现在的皇上被圣僧骂得又起不了床了,朝政都教给两位皇子打理。……现在三皇子和四皇子党斗得不可开交……平远王世子,步拂炎是四皇子派……而这潘氏是与三皇子一党的……你们说这两家关系能好了才怪……” 陈七道:“皇后姓白,贵妃姓刘。这渠州白氏与湖州刘氏正斗得不可开交。现在倒好……听说咱们陈州陈氏也与这白氏陈夫人之死也吵是不可开交……现在事情也没过完结……也不知怎么办?本来是挺好的结盟关系。全乱了。都怪那个病怏子陈柬……他就是个孽障……哼。” 刘长央道:“哦,陈七,这说得怎么有一股酸味啊?岂止如此。听说关翰林在当众杀了那平远王妃刘氏之时。平远王妃居然又说出当年鲁国公的妹妹鲁积翠也是被她害死……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湖州嫡系出身的刘氏杀了鄂州鲁氏的嫡女。他们怎会甘心?……更加上鲁国公可是一代名将,手握虎符,掌十万雄兵。……听说他当年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如今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被湖州刘氏害死了……他能放过湖州刘氏?……就算他说事过近迁,他不再计较,可是谁信呀?你们说是不是,反正我是不信……” 陈七道:“我也不信……听说鲁国公本为是不想参与党派之争的。让平远王妃临死前这么一说。鲁国公还不是立时投到了三皇子一系去了。” 顾掬尘听得大惊。只觉全身阵阵寒意袭来。她望向屋外的白雪,只觉雪的凉意到堆到了她的身里心上了。 原来如此吗? 原来是贵妃的妹妹,平远王王妃刘氏害死了姑姑吗? 为何她从不知道?前世的时候,那桩太后寿宴之时,关敬贤杀了平远王妃刘如茵的事她是知道的。 原来,这刘如茵在临死之前,竟然说出了她就是害死姑姑的凶手吗? 难怪当年她的贴身婢女多次预言又止。难怪父亲母亲好象在准备逃难的样子……可是为何他们从不与她说这些?是啊。前世里,她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潜心医术的书呆子。他们是不想让她担忧…… 哈哈……想必此事很多人都知道,而她直到死,居然不知道。 顾掬尘揉搓着眉心。心中恻然。看来,前世杀死鲁国公一家的除了皇帝步钊。这个湖州刘氏一定也出了很大力。 贵妃刘如依,户部尚书刘笳。她当时还很奇怪为什么来抓他们的不是兵部的人,怎么反而冲在前面的却是户部尚书? 想必当年鲁国公定然早有所觉……当年,当年的事……当年鲁国公应该是想要送走她和二弟鲁裕。什么参加外祖母的寿辰?不过是借口罢了。……哪里有提前半年就去参加寿宴的?以前就算是外祖的整寿宴都没有那样郑重……只可惜鲁国公还是错辜政敌的无耻程度……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顾掬尘心中冷笑,他们刘家的人害死了她的姑姑还不罢休。这是一不做二不做,干脆来个宰草除根,将他们鲁家满门全灭……也是如此才能放心呀。 步钊!好一个无地可封的秦王。什么无地可封?不过是借口罢了。想湖州刘氏享有天下粮仓的美喻。其地之广在大齐九州居于榜首,还能划不出一块封地出来。 云六调侃道:“哦……陈七,你这样在这里妄议朝政,就不怕巡检司的人来找你麻烦?” 陈七冷哼,“巡检司?陈绍吗?他能管得了我?……他现在只怕是自身难保。现在那渠州白氏一门心思认为,那陈夫人之死与他有关……正四处找他麻烦……他才没工夫管我。小爷我爱怎么说,怎么说?……难道你云六还要去告我的密不成。再说现在这些事,有的是人说。巡检司才管不过来……” 刘四道:“就是。现在谁还有功夫管咱们说什么?我看那三皇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对四皇子俯首称臣了。” 陈七惊得轻身道:“刘四。这种话你也敢说。要说也不能在这种场和……这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刘四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说是很快就会成为现实,有什么好怕的。陈七,你胆也太小了……” 好牛的湖州刘氏! 朔风徐来,吹得站在楼上的顾掬尘的衣衫猎猎而响。顾掬尘慢慢走下楼来。走到那个掌柜面前,“这十几人的房钱我付了。”说着她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开十四间房。包吃吃住的那种。能住多久住多久……” 掌柜瞪大眼睛,看了看银票的面额,又看了看穿着朴素的年纪小小的顾掬尘,不敢置信问道:“你……你要为那些钱酸付店钱?你家大人呢?……” “是呀……怎么样,钱够不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3章 离开 云六嗤笑:“这乡下小子。居然跑到穷酸堆里装大爷了……也是,也只有在这些人面前,才能装得起有钱人。” “那是。能做鸡头,谁愿做凤尾?顾菜刀,你是不是又想更名为顾鸡头了呀?” “顾鸡头,哈哈哈……陈七,你真是太有才了。” “哈哈哈……” 顾掬尘冷冷看了看笑做一团的几个钟鸣院同窗。有几人被她凛凛冷意吓住止了笑声。 云六却毫无惧意,鼻天朝天道:“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一个猎户之子再怎么巴上陈阑,也只是庶民,装什么大爷?沐猴而冠罢了……不伦不类,让人笑掉大牙。” 那些各州来的少年,见这么多人嘲笑对面这个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执盏的青袍少年,那个手中拿着银票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烫手。正在这些少年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有一人站了出来,躬身朝行了大礼,对顾掬尘道:“这位小兄弟,我是湖州潘许。多谢小弟的好意。可是如果这钱不经你家长同意,而惹得小兄弟要受家人责罚。那便是我等的罪过了。” 顾掬尘郑重还礼道:“你们放心。我花钱,双亲是不会指责的。况且扶危济困本是双亲对我的期许。他们夸赞我还来得及。”她看了看这十几个青白脸色少年。只怕这十几人吃食也很困难。 顾掬尘此时心情悲愤,急需找些事情来做。于是便如散财童子般,又从袖袋中掏出十几张百两银票。她笑嘻嘻走到这些少年面前,笑道:“相见即是有缘。竟然有幸与列位在这‘梅坡客栈’相见。也是一种缘份。各位如若不弃。咱们以后就也算是朋友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以后再相见就算是‘梅坡友人’如何?”说着她便将手中的银票递给这些少年。 “……这是……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小兄弟怎么如此慷概?……小兄弟如我等是雪中送炭之人,如今愿与我等为友,自然是我等的荣幸。”那些少年困顿多时,此时见有人以银相赠,心中一个个皆面露感激之色。 “哼……荣幸?什么荣幸?是丢祖上的脸还差不多?你们不要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他啊,不过是鄂州的流民罢了。你们好歹还是世族出身的学子……居然为了区区铜臭之物,就甘与之为伍,只怕你们的祖先知道,也会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将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好好骂上一顿?……丢脸至此,还荣幸——笑死人了……” 顾掬尘向这些少年学子人看去,见刚刚还对她面露感激的一些少年听到她是流民出身,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顾掬尘叹气,本来还想与这些学子好好结交,把酒畅谈一番。但如此情境,实在是无趣。她兴致颇高的情绪渐渐降温。 她转身看向笑得正欢的云六公子,这小子屡屡出言挑衅,已是让顾掬尘怒极。她缓缓走到云六的面前,一口将酒壶中的酒饮尽。那云六见她向自己逼近,眼神有一丝惊慌闪过。可看了看身后陈七、刘四几人,胆气立时壮了起来。 他昂着头不屑看着顾掬尘,“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不是流民,而是流落在民间的王子龙孙?哈哈哈,可要笑死本爷了……” 刘四附合,“就是,穷人乍富嘛。理解,理解……” “装什么……” 顾掬尘对几人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她跳到了一张桌子上。脚下用力,那桌子就向着云六的方向靠近。 “你……你干什么……”他话还说完,顾掬尘已经拽住云六的衣领,劈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云六的左脸立时肿成了一个馒头。 云六被直接打懵了。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时声嘶力竭叫道:“……顾菜刀,顾菜刀——你敢打我——你怎么敢打我?我可是云家的六少爷,……你……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扑过来就要与顾掬尘撕打。顾掬尘轻轻一躲,不但躲开了他的手,还躲开了云六身后的两个小厮伸出要抓她的两只手。 顾掬尘站在桌子,拎着酒壶,用酒壶指着云六,斜睨着他,“……你父亲,云庭,云西华,工部尚书。是?据我所知,云西华大人自许刚正不阿,难道是我听知有误?” 云六眼神闪躲,比起严厉的爷爷,他更害怕那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喜欢揍他的父亲。他捂着脸,他旁边的几个小厮见自家少爷有些怯了,忙过来帮腔道:“少爷,休要听他乱说。大爷才不会为了外人怪罪六少爷的……” “就是大爷常说,就算是要教训,那也得关上门来自家人教训,哪里轮到这个乡下小子教训你。少爷……”这个小厮还要再说,却被另一小厮捂住了嘴。那小厮不断嘲他使眼色。 顾掬尘看了看脸色不善的云六,正要退下去,就听云六怒斥道:“你……你就不怕我叫来俯衙官取消你参加童子试的资格吗?” “哟,是吗?你又以什么名义撤了我参加童子试的资格……天下闻名的玉衡先生决对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你……你寻衅滋事,你对同窗大打出手,你不友爱同窗,你……无论哪一条都足够……” 顾掬尘喝完那一坛酒,只觉有些头昏,脚步也有些晃。她干脆坐到桌子上,慢悠悠道:“……哟呵,这样啊。你可以去试试,……不过据说此俯衙县令,姓陈啊——他不姓云,真是……” “你……” “你什么你。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我可能控制不住想帮你把另一边的脸也弄一弄。……呃……其实如果这样,才更好看些。……要不要试一试……”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掬尘,不可造次。”一个清雅的声音阻止道。 顾掬尘醉意迷蒙中,见陈柬与谭大,鲁二、关鲧几人一起走了过来。见到是这几个过来了,云六气焰立时灭了彻底。想叫小厮与顾掬尘好好打一顿的心思也只能压住。 哼,也不知这个猎户之子使了什么妖法,使得这陈州陈柬、鄂州鲁裕、阑州谭序、湖州关鲧几人居然都与他交好。真是一群没有眼光的东西。 陈柬来到顾掬尘面前。见她眼神迷离,白晳的脸上红润明显。他闻了闻,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看着顾掬尘左手持着的酒坛,他皱着眉头道:“掬尘,明天便要应考,你居然还在饮酒。耽误的考期,可如何是好?”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本来她也只是小酌几杯,没想到霎然间知道一些前世灭门案的线索。满心悲伤中不知不觉将一坛酒全饮尽了。 顾掬尘干脆将酒坛一拋,将那空酒坛朝的某处拋了过去。 步拂花正站在梅坡的一株老梅上静气养神。一道黑影破空飞来,步拂花伸手一抄,就抄住了那只空酒坛,摇头无奈道:“阿尘明天就要参加了童子试,今天居然还在饮酒。哎。师傅说,阿尘已不需听经。” 他与师傅即将离开这乌云镇,往别去云游,他来看过他。见那时他正在小憩,也就没有打扰。没想到他只不过打坐了这么一会,阿尘便又跑出来惹事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坛,无奈道:“阿尘生性跳脱,爱闯祸。这一回惹了云家六公子。也不知他能否平摆此事……” “为她担心——”宏亮熟悉的声音道。 “师傅,你来了——” 了空大师看着微皱眉头的步拂花。 在雪光的照射下,步拂花那艳光逼人的脸虽然被光头僧袍掩去了几许风华,但那脸上的明显的忧色却象极了一位为丈夫担扰的妻子。 这念头甫一入了空大师的脑,他也是一愣,然后蓦然咧嘴大笑起来,“哈哈哈……与其为她担心,还不如为自己担心……祸星由来祸乱的是别人,决不可能是自己……走……” 了空大师一拉步拂花转身就走。 “师傅,我还未与阿尘辞行。” “昨天,你不是说过了吗?今天你不是来看过了。还没辞行?” “我……我总要叮嘱他几句。让他凡事谨慎些……” “你平日里叮嘱的已经够多了。” “……师傅,你为何要到处云游?是在找什么吗?” “寻命呀……什么云游,贫僧是在逃命……” 步拂花惊了惊,“……”看了看面色平静的了空大师,“是皇上派来的人?” “嗯……现在的皇上,将来有可能当皇上的人……走……” 冷风中声音渐渐远去。了空与步拂花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色中。 被陈柬念叨的顾掬尘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这个方向,轻轻叹道:“再见了,昭明大师,了空大师……谢谢……” “湖洲潘许谢过顾公子……”被陈柬拽着的顾掬尘转身就看到刚下楼时与店家理论的那位少年给她行了个大礼。此人仿佛是那十几人的头头般,那些少年见他对顾掬尘行大礼,也亦样对她行礼致谢。 “……湖州潘墨……湖州关贤……阑州秦晖……鄂州垩超……崎州沈天……鄂州垩息……鄂州……谢过顾公子。” 顾掬尘摆了摆手,“不必客气……这位云六公子有些话倒也没说错……顾某确是一介草民……各位贵胄公子……小民的这些银子就算是暂借给各位的。等你们手头宽绰些,来葳蕤庄还我银子便是……呃,利息就不要了……还些本钱就好。” 十几个少年听她语气明显没了刚才的热络,带了疏离之意。知对面这位叫顾菜刀的小子已对他们刚才的迟疑心生了不满。几个脸皮薄些的少年,霎时脸色又胀红了起来。 陈柬看着做事前后矛盾的人摇了摇头,“掬尘,你醉了……丁山,你去后厨,让厨娘做一碗醒酒汤过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4章 护航 “陈哥哥,你不要煮什么醒酒汤……我没醉。不信,我给你打一套拳看看……”说完她一拳打出,陈柬正扶着她,差点被她突然用出的内力给甩飞出去。 顾掬尘忙扶起向后急退的陈柬,笑嘻嘻,“差点忘记陈哥哥不经打,……嘿嘿……”刚被她扶起来的陈柬瞬间黑脸。 “是,你没醉……没醉喝些醒酒汤也好。省得明日里醒来头疼,对参加童子试也不好。”陈柬顺着顾掬尘道。醉酒的人惹不起呀。 “头疼?哼……不不,我不头疼。我是心疼。……呃……我是心疼,它在滴血呀……疼,好疼……在滴血罢了……真是太傻了。我告诉你呀,……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了……嘘,……我上辈子是蠢死的,你知道吗?哈哈哈……”顾掬尘蓦地大笑起来,一滴清泪不知什么时候滑出眼眶。 陈柬摇头,这还没醉?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还有这又是笑,又是哭的样子实在是醉得厉害了。可这些醉话说得乱七八糟,可怎么听得这么让人难受。 “好好好。掬尘没有醉。行了……” “嗯,这还差不多。本大爷怎么可能醉?老子千杯不倒。”见陈柬终于顺着她说,顾掬尘甚是满意,踮起脚跟,摸了摸陈柬的头,“好乖。一会,给你买糖吃呀……” “是是是。”东摇西晃下,顾掬尘几乎是被陈柬抱着上了楼。口中却还在大声喊着,“拿酒来。再拿酒来。今天老子要不醉不归……” 哄了半天,总算是哄得顾掬尘喝下了醒酒汤后,陈柬亲自为她除了外衫,除了鞋子。陈柬坐在床边看着顾掬尘蹙着眉头的睡颜,轻轻帮她盖上了被子。 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的丁风、丁云两人,陈柬轻声问道:“掬尘是怎么和云六吵起来的?丁风你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我说清楚了。” 丁风口才甚好,片刻工夫便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待丁风一五一十的将整个事情说完。 陈柬皱着眉头道:“听说云六前段时间上了两趟明月楼。丁山你一会去查查这两回叫的是那位姑娘……呃……想些由头,让那姑娘到云大人面前哭闹上一场……”丁山立时心领神会。 顾掬尘是头一次参加古代的科举。一大早,她就被陈柬亲自叫醒了。洗漱用完早膳。她与陈柬一道于辰时准时进入考场。 陈州今年的参加童生试的并不太多,只有一百多名考生。童子试的考试时间也并不长,一天也就考完了。 过一道门,她手中的入考证被站在门边的几名小吏上下左右检查一番,然后是将她整个人再打量一番。这是怕被人代考,确定是本人来应考的。 第二道门,检查的小吏再将她这手中拿着的笔墨纸砚检查一遍。 第三道门,也是顾掬尘最为担心的一环,那就是脱衣检查。每一个考生都要将衣物除尽,全身上下,不能留一片布料。里里外外的衣服上不能有任何有字迹的东西出现。一排的小隔间里,隔出若干个小隔间。每一间都有两个小吏官负责检查考生身上身上有没有写字,衣服里有没有裹胁着纸片之类的作弊工具。 顾掬尘看着这间房子。看着走过来的两个检查吏官。她定定神,正准备对这两人实施催眠。虽然同时催眠两人很费心神,但她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阻止别人发现她是女孩这一事实。毕竟是要脱光了检查。她正放空神识,就要进入催眠状态之实,没想到那两人在离她一尺开外就站住了。两人同时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顾大公子你在这呆上一会,然后再走出去……说完,两人便退到了门口。” 顾掬尘对他们的举动有些诧异,“咦,你们不检查了吗?” “陈大少爷已经打过招呼,顾大公子无须检查。” “打过招呼,这样也可以……” 顾掬尘虽然还有疑惑,但竟然陈柬什么都帮她办好了。她也就懒得费神再去多此一举实施催眠了。 可是,但是,陈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首先,陈柬决不会是认为她的实力过不了童生试,因而需要夹带东西来作弊。那就是……就是……他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与他在一起这么久,没觉得他有过任何一点异常。那他倒底是什么时候知道?……顾掬尘挠了挠头,有些茫然。看来象她这样直肠子,真不适合在陈狐狸面前拥有秘密。 呆了一会,那两人朝顾掬尘再次行了一礼,并走了出去。顾掬尘等了一会,走出了检查的隔间,走进了考堂。 童生试对顾掬尘来说。实在是简单。虽然简单,但一应考试科目俱全。策论、国学、史诗、经义、算学、杂学各个科目的题目都混在一张试卷上。除了做诗和做对子她稍费了脑细胞,其它的科目她答得很是流畅。硬凑了首咏雪的五言绝句,再写了一联咏雪的对联。顾掬尘的国学题目就算是做完了。想必下午场的国学题,大约是些四书五经里的记忆,理解题。那一些顾掬尘倒是不惧。重生归来,其它的方面没见多少长进,唯这记忆力,强了不少。 顾掬尘看了看这间大堂,此时的她正在一个只有一个透气天窗的小隔间中答题。这一间大堂里,分出了几百个单独的小小隔间。一桌一椅就是这隔间的所有布置了。顾掬尘捧着暖手炉,听着考场上沙沙的写字的声音,和板着脸的走来走去的两名考官大人了的脚步声,不禁有恍然如梦之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坐在考场答题的时候。真是世事无常,人生无常。 做完考卷,顾掬尘漫不经心的检查一遍,再看了看带来的少漏,上午场的两个时辰,也才过了一小半而已。觉得坐着实在无聊。顾掬尘一振衣袖,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提前交了卷。 陈县令正诧异看着这么早便交了卷的顾掬尘,却见后隔间的陈柬也随后走了出来。他咳了咳,“两位捷才可是仔细检查好了。时间还早,两位还是三思而行好。” 陈柬微微颌首示谢,顾掬尘点了点头,“多谢大人。学生已检查过了。”两人转身走出了考场。 云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咬着笔杆,继续答题。 走出考场,顾掬尘看了看陈柬,轻声道:“……谢谢你。陈哥。” 陈柬眯了眯眼,摇头道:“跟我,你不需说谢谢。” 顾掬尘静静看着他,揉了揉眉心,“其实陈哥不必如此,我自有办法的。” 陈柬凑过顾掬尘在她耳边低语道:“哦!是什么?将那两人打昏,还是迷昏?” 他凑得极近,热热的呼吸喷在顾掬尘的脸畔,顾掬尘莫名有些发烧。真是怪了,原先她笃定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时也与他也这样凑得极近探讨过很多的事情,明明当时自己相处起来极其自然。可为何现在会觉得不自在?她立时挪开了一步,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真是难得糊涂啊。 陈柬看着她的神色,凤眼微眯,眼波潋滟,唇角似笑非笑牵起。 顾掬尘讪笑。虽然不是这样,但催眠想要达到的效果却是和迷昏人有异曲同工之处,她便也没反驳。再说这催眠之术,常被人误解为控魂之术。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还是不要说的好。 看着顾掬尘的神色,陈柬认为自己说的,可能真是顾掬尘想做的,不禁叹了口气,“你放心,以后的乡试,会试、我也会帮你扫除这些障碍的。还好殿试没有那一道检查……” 顾掬尘有些好笑,“陈哥,我这才出了童子试,你就考虑到乡试、会试、殿试了。这未免想得也太远了。” “难道,你不是为了最后的会试、殿试才参加童子试的吗?” 顾掬尘转开了眼,避开这个话题,“总算是考完了。咱们去好好撮一顿。”“ 好。我已叫丁山在巅峰楼备好了席面,咱们就要去巅峰楼。……不过,掬尘不得饮酒。下场可还有一场考试。” “自然。陈哥哥,你也将我自得太不知轻重了?” 陈柬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顾掬尘有些赧然,“昨天是意外,意外……” 她忙岔开话题,“这里居然也有巅峰楼?真不愧是生意遍天下的陈家。” 陈柬淡淡道:“……我们陈家本就是以做生意的起家的世族。经营几百年,在大齐的每一处城镇都有我们陈家的铺面。这里的凤酥镇自然也有。”好牛叉的富二代。 顾掬尘眼中一喜,反问道:“大齐的每一处都有你们陈家的店铺?” “嗯。自然是真。掬尘可是想在我们陈家的每一处店铺都入上一股?”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住陈哥哥,到不是每一个店铺,只要在每一镇的店铺入得几家店铺便可。比如,酒楼、药铺、纸墨笔砚、胭脂铺子这些铺面入了那么一小股便可。” “好。只要是我能掌控的店铺,必让你参一股。” 顾掬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陈柬这么轻描淡写的答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哥,你难道不需要考虑考虑。这么快答应了?” “难道掬尘不希望我答应?”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陈哥哥答应得太轻而易举,让我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陈柬有些好笑,“这只是小事而已。” 顾掬尘定在原地,看着缓缓而行的挺拔少年,有些忍不住想问,他是怎么发现她是女子的。可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却不知如何开口。算了,自然他装不知道,她就也装不知道好了。这样大家以后相见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下午的考试也如上午般,也无风雨也无晴。 考完已时暮色四合了。大雪下得越发大了。顾掬尘和陈柬各撑一柄油纸伞重回了梅坡客栈。然而她刚辞了陈柬回到自己的住所,就见小黑从天外破空飞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这只爱记仇的海东青居然当着她的面开始抖落身上的积雪。 顾掬尘立时被它抖了一身的碎雪,她抹着脸上的雪沫子,摇头道:“小黑,你抱怨什么?怪我不该大雪天还派你飞往京城?……好了,一会让我母亲给你抓一只养得肥肥的兔子吃,如何?” 小黑的小眼好象翻了翻,好似对她的奖赏十分的不屑一顾,转身就飞走了。 …… 顾掬尘展开纸条细看,笑了笑,看来赵二斗干得不错了。事情完成得很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5章 千里之外 京城,云家。 姚姨娘穿着一件桃红碎花褙子,下着一樱霞罗的挑线裙子。正坐在梳花镜台揽镜自照,身后的贴身侍婢映娥正给她梳u着惊鸿髻。 “姨娘,今天戴何头面?” “就那套红宝石头面。” “是。”映娥轻声答道,垂了眉眼。她的这位主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乌云镇回来,就特别喜欢鲜亮,花哨的颜色。 可是姚姨娘已是不惑之龄,还要挑这些少女气浓重的颜色穿,实是不妥。何况,今天还是为冰小姐设的宴。姚姨娘不是要让那些世族公子看到冰小姐的样貌才情才忙活这么几个月吗?可是现在她这做母亲的穿得比做姑娘的还要鲜艳,这是又做什么?可是这些话却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能说的。她看了看自始至终垂手侍立的赵嬷嬷。姚姨娘这位奶娘都不说,她一个做丫鬟的就更不能说了。 姚姨娘看着自己镜中肤如雪,发如墨的清丽容颜,真是越看越满意。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个月她越来越喜欢照镜子了。清晰的水银镜面上,照得姚姨娘的脸莹莹生辉。她能这样一眨不眨眼的看半天。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长得实在是完美,根本就是天姿国色嘛。 三个多月前,她称夜夜都能梦到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博得云老夫人的怜惜,让她离开了乌云镇,回到了京城。这几个月,她多方打听,终于锁定了几家世族公子。无论是家室、才情、容貌、年龄都堪与她家冰儿相匹配。 今天是她借云垩氏的名头举办的一场赏梅文会。云垩氏虽然被玉衡先生所罚常年礼佛,其实本身却是极爱热闹之人。云垩氏本不欲满足姚姨娘的心意。可是想着那天,她也能出来走动走动。还能见到皇后与贵妃两位贵人。也就允了这个让她极其嫉娘的姚姨娘的请求,拿了印信出来,让她广发请贴。 云垩氏是一品诰命夫人,而玉衡先生更是帝师、太子太傅。此时的他更是三皇子、四皇子竭力拉笼的人。云垩氏亲自下的贴子,京里的但凡收到帖子的世家贵胄无一不派了自家小辈过来。 云家在京城的宅子,占地颇广。更是有竹院、梅院、兰院、桃院、蓉院、菊院等在京城风景颇佳的几个庭院。四季皆有景可赏。再加上的玉衡先生乃是文坛泰斗。每一年京城的云宅都是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文会的。但此时在三皇子、与三皇子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举办这个文会,其深意让很多的世家想得有点多了。 接待世族的公子是云家的子弟。恰值,云楚已回到了云宅备考会试。姚姨娘便去与云垩氏说了,请动了他过来招待宾客。 时近已时,云宅所在的九尺胡同车马如龙,宾客如云。云宅内被姚姨娘布置得花团锦簇,气派非凡。丝竹管乐早已凑响,冬日的朝阳和着地上的雪光,映得姚姨娘肤若凝脂,颊似丹染。她见云楚早已立在男宾席这一边,正在应酬寒暄。她袅袅婷婷走向另一侧的女客宴会厅。 “慎之兄。听说你在潜心功读。害我回了京城这么久,都不敢过来打扰。” “寒林兄又在这里笑话小弟。小弟不才,不努力点,怕是再不敢与寒林兄为友了。” “哈哈,慎之兄总是这般谦逊。请问这位是……”云楚长身玉立站在花厅,脸上笑得亲切,指向白寒林身后的少年。 “哦,他是我的庶弟,白渭。此次跟着我祖父母一起从渠州出来游学的。” “原来是白渭公子,失敬。”白渭长得清秀俊俏。见云楚朝她施礼也忙恭身回了礼。云楚颌首示礼。忙又过去与其它赶来的几位公子打招呼。一时忙得他口干舌躁。 另一边的姚姨娘正朝白皇后与贵妃行礼。京城里的一众世族小姐也一起行礼。 白皇后凤眉修目,长得贵气夺人。而刘贵妃却温软如水,说话也很轻柔。一时众人客气寒暄毕。白皇后一身大红洒金飞凤长裙率先向着梅院而行。身后的刘贵妃着一袭青碧落芙蓉裙紧随其后。两人虽然暗里已斗得死去活来,明面上却还是显得一派的和乐。身在云宅,她们更是特别注意分话的分寸,两人皆是面上带笑,说话轻声细语,不带一丝嚣烟。 今天大雪初停,天光正好。梅园的梅花正开得热闹。众人坐在四面围了帏幔,放了炭盆的凉亭中。虽说梅名赏梅宴。姚姨娘也特意从暖棚里搬来了其它的一些花卉。 白皇后看着罢在桌前的那盆花开正盛的牡丹,“看看这盆子牡丹,虽然开得正好。可却也受不得这冬天里的寒气,不向这梅花,是真的无惧这凛烈天气。……梅花香自苦寒来。梅花之傲骨确实是令人激赏。” 身着一衣素服的刘霞递给白皇后一瓣甜瓜,又剥了一个桔子递给刘贵妃,闻听白皇后的感概,忙感叹道:“是。皇后概叹的是。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这般傲骨实乃是花中唯一份的。”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这梅之美,倒底还是冷清了些。”一旁的刘贵妃淡柔的声音叹道。虽然语意淡淡,其义却不容多想。太子三皇子步琦,字凌梅。这贵妃这引用的这诗义,实在暗讽之嫌。 姚姨娘看着白皇后明显沉了些的脸色,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的朝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云冰会意,走到白皇后与刘贵妃面前,向两位见了礼,轻轻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两位在此亭赏梅便好。我领着众位姐妹给两位娘娘摘些好看些梅枝过来。这大雪天,折些梅枝来插瓶,或能有些趣味。” 白皇后睨了刘贵妃一眼,点了点头,“你是云家的三姑娘。长得倒是水灵,人也伶俐。”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镶金点翠凤钗,“这个就赏给你了。本宫也不白得了你的梅枝。” 姚姨娘大喜。云冰忙跪下行了大礼,一旁的侍婢忙接过了。 刘贵妃见皇后赏了这云家庶女三姑娘,她也伸出白嫩嫩的素手,从腕上退下了一只翡翠镯子,给了云冰,笑道:“这只镯子虽不值什么,但也跟了本宫一些年头。现在赏给你了。”云冰忙谢过了。领着一帮贵女行礼退下了。 亭中只留下刘霞陪着两位宫中娘娘寒暄。看着那只凤钗,还有那只镯子,又看了看云冰,眼中闪过疑惑。两位娘娘,一个是她大姨,一个是她姑姑。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看上这个云冰了。不是听说这云姑娘已然定了亲的吗?难道是那平远王的庶子出了什么事?她们想招她当太子侧妃,还是秦王侧妃? 刘霞很早就知道她的婚姻应该就是这两位作主。她是已死了的陈白氏的大女儿。已她还在服丧期间,本不应该来参加这些文会。只是当时皇后收到请柬之时,她正在宫中陪伴这位大姨。白皇后便邀她一起过来散散心。白皇后与母亲是同父亲同母的姐妹。两人感情还算深厚,母亲横死。这位大姨是真的有些伤心的。 当时她亲眼看到白皇后乍闻母亲的死讯时大哭的情景。 当时的白皇后冷静下来,开始派出人手调查其妹妹的死因。 表面上陈白氏真的是因一场意外而死。更让白皇后大怒的是,她的另一个娘家侄儿白济居然也在陈州莫名其妙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表面上这一切似乎都与陈州陈氏有关。可是越是表面的东西就越是让白皇后心生怀疑。 通过她派出的人一番细心调查,线索却直指湖州刘氏。这是四皇子刘氏的人开始对她们白家的一次清洗。这湖州刘氏真是打的好算盘,敢做不敢当。居然还想将他们所做的一切推到陈氏头上。这是希望他们渠州白氏与陈州陈氏反目,他们好来个渔滃得利。真是下的一着好棋。他们也不想想,将事情推动她妹妹那个病歪歪的继子身上,她会信吗? 那个病怏子小男孩子,她也是见过的。走一步路,就要咳上一口血。就这么个人物,还能整死她那个精明阴狠的妹妹?怎么可能?真是要笑死了。就算是有琼州丁绍的帮忙,那个孩子也不可能办到。再说,那琼州丁绍那里,她是埋下了眼线的。据细作的所报。那一段时间,丁绍根本就不在陈州。 想到这些。白皇后的眼底滑过冰冷的凉意。 刘贵妃无意中看到,垂下美眸,敛去眼中的算计。微笑点头刘霞寒暄。这刘霞夹在这两人之时,十分的颤颤惊惊。 当世之时,三皇子和四皇子相争。她在两者间犹如走钢丝般,偏向谁都是不好。 “姑姑昨天送来的梅花酿很是清雅。也只有姑姑这般的伶俐的人才做得出这个风雅的菜品。” 正接过宫中女官折来的一支梅花的白皇后正听得这一句,抿抿了嘴。她望向远处。看着那些韶华年纪姑娘们向着对面的湖畔而去。而湖的另一边,正有泠泠琴声传来。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豆蔻年华的女子再也没有了在亭中低眉敛眉,拘谨不敢言的样子,一路叽叽喳喳,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断续传了过来。 云冰带着一众贵女开始游园、品铭、猜迷,吟诗、作画。 姚姨娘见白皇后望向那边的情景,笑道:“皇后娘娘,虽说是些小孩子的游戏。不过甚在热闹,两位娘娘可否赏脸去观上一观。”她本也只是随口的客气。想着两位娘娘精贵的身子,大约是不会去湖畔吹冷风的。大约略坐一会,便会回宫。没想到,白皇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点头道:“也好。本宫也去凑凑趣。”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6章 咏梅 姚姨娘待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忙叫了侍婢在前开路,为两位娘娘出行作好准备。 大雪初停,晴光乍现。两位娘娘乘舆前行。后面的两列长长的太监、宫女在旁服待。 素手拨琴响,清声付雪林。随处白玉笔,信笔赋梅诗。 今天是赏梅宴,自然要做些咏梅诗。 白家的白绪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自然想在今天的赏梅文会上所表现。 旁边的夹道上都围出一个个取暖的小阁。里面有放了炭盆和各种手炉,供这些娇贵的姑娘们取暖之用。除此之外,书案上纸墨笔砚俱全。无论是作画,提诗皆可。一旁还有几位长得俏丽善琴的佳人在弹奏,此刻的琴曲正是《梅花三弄》。琴声缠绵绯恻,让这些少女们心生感触。不少人若有所思提笔写下心中所想,一首首咏梅诗跃出了雪白的宣纸,呈现在这些少女面前。 “白姐姐。咱们从你的诗看起。” 谭秀儿今天也有幸在受邀之列。她很是兴奋。看着眼前这位白家嫡女,鲁秀神情复杂。她是未来的太子妃。虽然后来新皇继位之后,就废了太子,当时风光无限的太子妃也被流放鄂州,最终和太子一起病死于流放途中,但好歹是风光了一阵子。 刚才在风雪亭中,她本来是想与未来的刘太后好好套套近乎,可是看到眼神凌厉的白皇后,她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虽然知道这位白皇后未来会死得很惨。可是现在她还是有能力惩罚她的。 前世她就是面前的这个白绪琴,太子妃。 她以为看到前世的自己她一定会难以接受。可是看着同样的皮囊下,不灵的灵魂的她所展现的风采全然不同。她自认是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而这个白绪琴现在的灵魂也不知是谁,总让她感到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清冷,傲气。 前世的她死得很惨。 没想到老天垂怜,让她重生过来。 可是为什么她会重生在注定要被满门抄宰的鲁国公府。 不行,这一世,她一定不能让自己再象前世那样不得善终。她要想办法让刘贵妃相中自己,就算是不能做为秦王妃。她也要有机会做成秦王的侧妃。 至于鲁国公俯,她已尽力了。 为了他们对她的抚育之恩。尽管只是重生了几年,但她还是认他们是自己亲人的。她不希望看到他们一个个往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从乌云镇回来,她终于下了决心。她跑到了书房,跪在鲁国公面前,她告诉他。她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梦。梦中秦王做了皇帝。她请求她的父亲不要站在太子步琦这一边了。不要再与秦王作对。如果还这样下去,梦中的情景一定还会变成现实的。 那可是九族俱灭,几百人被砍头的下场。 当她满含期盼的希望鲁国公能相信她所说的话。可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她的父亲母亲只认为她是魇着了。为此还请了道士,为她驱除邪祟。 当时她,真的害怕了,后悔了。为什么她的善意没有被温柔以待?为什么她的好心只换来了她至亲之人的怀疑?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会被驱除出去,再次成为孤魂野鬼。那样没有希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那个道士会将她的魂魄驱除出去吗?当时的她颤颤惊惊,害怕至极。不过,还好,那个什么清风道人,根本就是个假道士,舞了半天的桃木剑,念了一大篇驱邪梵经,逼着她喝了一大碗的符水,她除了闹了几天的肚子,也没有其它的不适了。 但她的心却彻底凉透了。竟然她的亲人将她的善意当作了邪祟,那便也怪不得她了,她已尽力了。 她只要护着自己好好活着就好。可是她是鲁国公的嫡女,只要还在大齐,那就是未来皇上要杀的之人。只有成为皇帝的人,好好侍奉皇上,让皇上对她生出怜惜之情,这样才有机会活下来。死过一回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什么家族利益,什么养育之恩,什么兄妹之情,哪里有她好好活下去重要。 鲁秀儿脑中的万千情绪也不过是瞬眼间就转完了。此时的她看样子象是在细品白绪琴写的诗。但她根本就没看宣纸上倒底写了什么。这个白绪琴身体中住着的应该是原来鲁秀的灵魂?难怪她看着就显得很是冷傲。 看来老天爷是公平的。无论是作为鲁秀,还是重生成了她白绪琴。这个灵魂都是短命的。难道真有命中注定这一说吗?那她难道就算是重生回来,也要被当作鲁秀被处死吗?不行、决对不行。她要活着。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好好活着。 不知对面的这个白绪琴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将来的结局? 鲁秀看着对面站着的骄傲明艳的少女,看着她眼中的清澈不染哀愁的双眼,看来她是一无所知的。这样也好,在这个世上,唯有她一人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就好了。 她的心思这才放到手上的这张诗上,只见宣纸上的字秀丽不俗,其上正是一首七言咏梅诗。 鲁秀用甜美的声音轻轻念出这首诗,“望尽梅花立寒风,雪积涌遍群山间。何人能身化万千,一簇梅枝一美人。白姐姐将梅比作美人,确实是心思灵慧。” 鲁秀念完这首诗,将纸递给在一旁一直扯着脖子想要才细看的关绮。关绮看着纸上的秀雅的簪花小楷,惊道:“哇,好漂亮的字啊。白姐姐,你的字可真漂亮。” 鲁秀忍不住撇了撇眼。这位只知道夸字。怕是看不懂诗的好坏?这位关小姐是关敬贤的嫡长女。其父亲当众杀了平远王妃,湖州刘氏。这一阵子,京城的贵女圈子,皆无声的排斥她参加她们各种各样的聚会。已有几个月她都没有在京城的贵女圈中看见这个关大小姐了。 这一次,这云家云垩氏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给关家也下了贴子。也不怕倒时候粘上晦气。这关氏一族可是得罪了刘贵妃的家族啊。哎,也就是玉衡先生才有这样的底气,不怕刘贵妃的牵怒。 不过,这关家可就没有这样的倚仗了。平远王可是刘贵妃家的铁杆支持者,得罪了未来的刘太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多谢关妹妹夸奖。我看你的咏梅诗也写得不错。”鲁秀嘴角露出微笑,相互的吹捧,自然也是必要的。其实大家写诗的水平都差不多。有时候所谓的好坏,不过是身份地位的比拼罢了。 白绪琴拿起关绮的诗作,清清嗓子,开口念了起来。她的声音很是清亮,字字清晰传入众人的耳中,“梅雪竟冬各有姿,文人品评自不同。梅艳红染似女仙,雪冷静透若君子。” 她停了停,赞了声,“关妹妹将雪比作一清冷君子,倒是有些意趣。”似看到鲁秀眼中的不屑。白绪琴笑道:“秀儿妹妹必也有佳作问世。可否容我一观?” 鲁秀见提到了自己,忙作娇羞状,怯怯道:“哪里谈得上佳作?只胡乱写了一首。还请白姐姐帮我看看还有哪处要修改?” 白绪琴摇头道:“一向听说鲁国公的嫡女秀儿妹妹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我可不敢改修改秀儿小姐的大作……林边湖畔溪泉边,也曾雪洒迫梅魂。犹忆北风急剐枝,亦有霜雨趁雾袭。……秀儿妹妹这首咏梅诗,写得这般的凄风苦雨。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感慨?……哎,实是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多愁善感……我自愧拂如。要谈情怀,非秀儿姑娘这首咏梅诗居首位不可。” “是。白姐姐说的是。不过,秀儿妹妹,为什么你小小年纪写的诗却如此伤怀?……我听得都想哭了。”说话的是长得灵秀清丽的云冰,她轻轻拿着一方绣雪梅的帕子,擦了擦有些红了的眼眶。 “冰儿妹妹,休要打趣我。只不过是我刚才受了些北风吹,感到了这冬风如箭。又见到了几瓣被风吹落的梅花,于是小有所感,才作了此首诗……快让我来看看冰儿姐姐做了一首什么样的诗?” 说着,她俏皮的一笑,逐一在书桌上找了起来。 今天是在云家,鲁秀不看别家闺秀的诗作,先看云家这位小姐的,其他的世族小姐虽心中稍有不满,但也不会表现在面上。 一众少女一个个也过来凑趣,笑嘻嘻过来帮忙找。 一时,若大的取暖阁,笑闺秀说笑打闹,闹成了一团。更有捉狭的,冷不盯掏一个相好闺蜜的腋窝,更是闹得暖阁中笑声不断。 不一会,谭家的小姐谭扣扣终于从十几张宣纸中找到了云冰的诗作。 谭扣扣是个性子洒脱,不拘小节的少女,将诗抓在手里,也不递给白绪琴,就大声吟了出来,“林阴作文尽,梅香迫梦来。可伤昨夜雪,竟隐入白屋。……冰冰,你这首诗写得好。我都能听懂。不象她们写的。我都没听懂是个啥意思。你看你首诗,写得多好……就是你昨天做了一个梅花梦。今早起来,你就想看看梅花。结果一看就傻眼了,哪里有什么梅花?全让昨夜下的那一夜雪,变成一个个白房子了。嘿嘿……我说得对不对?” 众小姐听她说得十分有趣,又是一阵哄笑声。 “确实如此!真有些白居易的风格啊。” “什么白居易。那就是齐太祖的笔名。” “不是的。玉衡先生不是有研究吗?觉得这白居易应该是太祖的一位好友。因为他写的诗与太祖原先的一些诗作风格大有不同……” 鲁秀想翻白眼,这话题是不是扯远了。 她眼珠一转,想拉回做诗的话题。正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就见到桌上不知是哪一傡闺秀,别出了新裁,没有做什么诗,却画了一幅雪山寒梅图出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7章 闲话 “咦,这是哪位姐姐的画的。画艺不凡啊。这意境,正与眼前的情景一般无二。……这个穿烟罗紫的背影莫不是画的我?”鲁秀拿帕子掩嘴而笑。 “秀儿妹妹,这帕子到是别致。这梅花用的是两面绣吗?”云冰眼尖,看着那帕子上鲜艳的梅花。 “是啊。冰姐姐认出来的。”云冰拿过帕子,细细看了一会,赞叹,“秀儿妹妹真是多才多艺。连这女红也是甚我一筹。” 鲁秀脸上适时染上红润,嗔道:“冰姐姐又笑话我。姐姐的绣活则是真的精巧。那绣的虫鸟飞鱼象是活的一样。哪里是我这粗浅女红可比的。” 旁边的谭扣扣听这两人互相的夸赞,实在有些腻味,忙岔开话题,“啊——蓝姐姐画的真的是秀儿妹妹。这背影我一看就知道。没想到蓝姐姐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作一幅画。不象我,一幅画没个几天的时间是磨不出来的。” “扣扣能看出是秀儿妹妹,也是秀儿妹妹长得灵秀,单凭一个背影就让人认出来了。”答话的正是沈家的沈羽蓝,“我不善做诗。只略会有绘画技法……在姐妹们面前献丑了。” “什么献丑?久闻沈尚书的嫡女画艺了得,曾得玉衡先生的指点。看来却是如此。只是此处留的飞白,可是留待填诗的?”鲁秀拿起画作,啧啧称赞。 “是呀。虽然我不太会作诗,但各位才女们却是最善此道的。此处的飞白,就留作填上此处暖阁中最好的诗作,你们看这样可好?” 众少女一听,皆抚掌称是。 鲁秀道:“这个方法妙。我看,这以后的每一处暖阁,都让一个善画的女子作上一幅画,仍后众姐妹来投票选出最佳的诗作来,再配上画作。以后装裱好了就挂到我们的‘沧波书社’展示堂展示出来给各位姐妹们细品,你们看这样岂不妙哉?” “正是。” “此法甚是有趣!” “倒上风雅。” 各位的大家闺秀,都自负有些才名,谁都有些虚荣心。特别这些世族女子,都盼得自己能在出嫁前传出些才名来。能在京城有名的‘沧波’书社展示出自己的诗作,画作,对她的才名传播那是大大的有益处的。有了才名,对她们未来嫁人择人也很有帮助。 “哟。好,此法最妙……此里还有这么多姐妹们的诗作。快一起来看看。” 一时暖阁的几十个女子闹成了一团。 云垩氏此时坐在刘贵妃旁边,跟在白皇后的肩舆后面缓缓而来。 云垩氏端着最温雅的笑容,心情却糟糕至极。 知道今天有两位娘娘要来。她卯时就起了身,穿好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大妆。可是也不是怎么回事,她坐在那里,居然莫名其妙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已时正。她一睁眼,看着升得高高的太阳,吓了一大跳,她一醒来就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臭骂了一顿。 可是再怎么骂这帮人,她还需她们的帮忙,重新梳妆,烫平衣服。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她就算是昨天太激动,没怎么睡觉。这才今天一不小心睡过了头,难知道她们就不能想办法叫醒她吗? 跪在地上的青柳、青吟万分的委屈。看着云夫人眼底的阴底,她们心里都开始打寒颤了。也不知等今天事情完了。她们要挨多少板子。 她们怎么可能没有叫夫人。都叫了无数遍……夫人就根死了似的,就是不醒。要不是呼吸正常,她们真的会认为云夫人出了问题。刚开始她们还以为云夫人是中了迷药。可是她们明明都没事,也不可能只有夫人一人中了药的。况且院中的叶嬷嬷就是一个用药高手,没看出任何迷药的成份。 叶嬷嬷差点想掐云垩氏的人中了。可是想到今天还要见贵人,万人掐得重了,留了痕迹,她从小看着夫人长大的。知道她从小性子暴厉。云垩氏又向来重面子,到时候害她在两位娘娘面前丢了面子。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三人只得输番的在云夫人的耳边大声的叫她。三人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见云垩氏有什么动静。 三人心里发慌,连忙又叫来来云府中的太医给夫人诊脉。可孙太医诊了半天,说了一大堆她们听不懂的。最后才吱吱唔唔来了一句。云夫人就是睡着了而已。也不知是不是这孙太医的医术有问题,什么的觉能睡成这样? 那好,总算是孙太医还有些办法,几根针下去。夫人总算是醒了过来。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下,时间已很晚。前面的白皇后和刘贵妃早已到了。姚姨娘忙去接驾了。 这云垩氏一听更是气得吐血。又让这个死贱人争了风头。她这时才急急赶了过来。 白皇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垩氏,见她着一品诰命大装,全身上下透着气派。她的脸色稍显苍白,额角上居然还有一些细密的汗滴,原来明艳的脸也因稍显苍白的脸色让她生出了一种让人怜惜的柔弱来。 白皇后今天本就是打着交好云家的念头,对她直到现在才出来迎接她倒也没有太生气。这云垩氏常年在家中礼佛,这在京城贵族圈子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身体不好,怕不是假的。 “夫人竟是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出来了。如此这般,倒是本宫有过意不去了。快起来。” 云垩氏道了谢,这才又给刘贵妃见礼。 刘贵妃却忙叫停了肩舆,柔声道着不必多礼,自己却走了下来,扶起正朝她行礼的云垩氏。 “你这脸色,看起来确是不太好。与本宫一起坐肩舆。”刘贵妃拿出一方锦帕,细细帮云垩氏拭去了额角的汗迹。云垩氏被刘贵妃的亲近动作感动了,忙点头谢过。却也没有太过推辞,坐上了刘贵妃的肩舆。刚才来的路上,她走得真的有些急了,现在脚下却有些发软了。 白皇后瞟了瞟刘贵妃一眼,倒是会拉拢人心。心中暗恨,这刘贵妃手脚太快,她本也是想让云垩氏与她一起乘肩舆的。只是她倒底是皇后之尊,总还要端端架子,没想到这个刘贱人却如此的不顾脸皮的拉拢云垩氏。这云垩氏也是,怎就不推不让? 云垩氏与刘贵妃一起坐上肩舆,那肩舆本就宽敞。那刘贵妃身姿若柳。而云垩氏的身材也很合中,两人坐上肩舆,并不觉得拥挤。 一路翠柏苍翠,花香袭人。虽北风带寒,但她们手中捧了暖炉,脚边有碳盆。并没感到冷意。 刘贵妃轻声道:“怎么不见你家的莹儿。” 听贵妃提到她唯一的女儿,云垩氏眼中闪过骄傲。“她呀……留在她祖母、父亲身边了。代我好好侍侯两位,尽些心意。我这身体差了些,出不得远门,要不然也是要去陈州乡下了。” “云夫人可知,云大学士什么时候回京里?” “……这个,却没听老爷说过,上个月的信只说母亲身体大好了。常年的心疾也有了明显的起色。莹儿料理家务也很是妥贴。或许是老家那里真有祖先的保佑,风水甚好,让母亲她的病终于有了起色。……母亲常说老乡那边的风水好。……娘娘也知道,我家老爷是个最孝顺的人。怕是暂时还不会回到了京里了。”云垩氏谨慎回道。 虽然因为早年犯的一桩错事,她不得不常年礼佛。但这些三皇子、四皇子之间的党派之间她也是知道的。 这一回老爷随母回到了乡下,虽说是因为母亲的病,为了陪伴母亲膝下尽些孝心。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正是为了躲僻三皇子和四皇子两派之间的党争。 她本是鄂州嫡女,朝廷的这些勾心斗角,她怎会不懂? 她的一身荣华富贵,全系在老爷身上。自然对他的这一决定,很是赞同。 值此两皇子两争之时,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有一半的机会会输。岂不如现在这样两边都不相帮,却是稳赢不输的情况要好。 反正她家老爷乃是文官之首。在这大齐天下,有着无比伦比的声望。将来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登上皇位,都不会动她们云家的。 只人云家不倒,她的娘家鄂州垩氏就有了强大的靠山。她有了娘家做靠山,就算是没有生下儿子,但也没有人敢动她。 刘贵妃见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出来,只得转了话题。 一时两人开始说些天气、儿女之间的事。白皇后看似在欣赏沿路的风景。实则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寒暄。听到玉衡先生大约是打算在陈州长住了,嘴角露出了微笑。竟然不打算帮着太子,那就不要回来了,这样也好。两不相帮,刘贵妃就算是再会拉拢,也讨不到好处。 “……哎,你家莹儿也有十四了?听说早就与阑州嫡子谭序定了婚……” 听到这一句,白皇后心下一突。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现在这鲁国公好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帮着四皇子,打压她的儿子。鲁国公的妻子谭氏是阑州嫡女。那岂不是这谭氏一族也要站到了四皇子一边了。 她蹙起了眉头,更仔细的听云垩氏的回答。 云垩氏也是心下一突,忙笑道:“根本没有的事。娘娘也知道,我家老爷向来最是疼爱我家莹儿,说是要留着她在家里多过上几年……谭家的事,也不知是哪个长舌的传出去的?”她说着抽出一方丝帕,掩了嘴,长叹出声。她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有方,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这般掩着嘴说话,更是多了份难得的风情。 “对这样的谣言,我也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想着大约是老夫人做寿那回,臣妾与谭夫人闲聊之时,说的那一句玩笑话了。没想到当时无心的话,却就这么传了出去了。本来想好好对人解说一番。可惜我这身体也不给力,多不理外面的这些事,于是就将这事给忘记。要不是娘娘提起,我竟忘记还有这桩谣言……也是怪我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娘娘也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外面的人要这么说,也不是我能阻止的。……娘娘见谅,莹儿的事都是我家老夫人、老爷做主。我就是个不理事的……” 白皇后听到这里,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云玉衡还算是知趣。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8章 好美 凉风将前方的暖阁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这笑声充满着活力,透着青春飞扬的肆意。 “娘娘你看,那些姑娘们倒是玩得高兴。要不咱们也去凑个趣。”云垩氏听着这笑声,也感觉欢畅。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呀。 “嗯,本宫正想看看这些小丫头何事闹得这般欢快?……年轻就是好。本宫现在看着这些小姑娘,都不知有多羡慕。”听刘贵妃感概岁月,云垩氏也心有所感。 想起她在鄂州当姑娘之时,是何等的嚣张肆意。在娘家,没有人敢不让着她、纵着她。父母惯着她,兄长宠着她。她的日子过得何等逍遥快活。哪里象现在?想到这里,她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自从嫁给了云玉衡,说话,行事就有了颇多的顾忌。 刚开始,她还怀着少女的爱慕,对儒雅的夫君充满了向往。可是看着他对原来夫人留下的孩子那般关爱,她心中嫉妒就与日俱增。 她以为还可以象在鄂州那般。不高兴看到谁了,弄死就是。可是没想到她的夫君玉衡先生在继子的身旁放了那么多的暗卫。她的贴身丫鬟,刚将药放到了汤碗里,就被发现了。然后……然后她觉得她的夫君本来是要处死她的。他那时愤怒的神情,到现在还是她噩梦的源头。 还好,她居然就在要被处死之时发现怀孕了。是她的莹儿救了她一命。……她并不后悔当年所做之事。只是后悔没有再仔细些。云夫人也来自大世族。她的夫君将一个死了的女人当作心中的执念那样护着。即使那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年,也无人能取代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至于在她之后纳的那两位姨娘,她冷眼旁观,她们也不曾在他心中占有什么位置。她虽然嫉恨那两个妾室,却也觉得她们皆是可怜之人。同病相怜罢了。她一边恨着她们,一边也有些惺惺相惜。 自那件事后,她的夫君再也没有与她在一起过。她也就只能有莹儿这一个孩子了。现在除了必需她出面的场合,她是不能踏出小佛堂一步的。这一次,她之所以能出来走动,居然还是多亏了姚姨娘这个贱人,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讨得了老夫人的欢心。不管怎么样,她能出来走动走动,还是让她心情不错。 人无再少年,还真是讨厌。看到云垩氏这般神情,刘贵妃知道说到了她的痛处。这云垩氏虽是玉衡先生所取填房继室,但并不受宠。听说是因为其对原配留下的儿子云庭,做了错事。被玉衡先生发觉了,才落得常年礼佛的下场。 这种事在刘贵妃看来很是正常。谁愿意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却对着原配的孩子千般照顾。就象她自己,如果有办法,她能弄死皇后的儿子,她早就下手了。只可惜这么多年,她也没找到任何机会。 渠州白氏的人对太子的保护几乎是密不透风。她根本无从下手。而皇后对她和钊儿大约也是同样的心思。幸亏她娘家湖州刘氏族人中有很多的能力非凡之人。父亲派来的暗卫,和人手都是绝顶高手。这些年与白皇后相斗,却也耗损了不少。这些人才,都是他们刘氏培圳很多年的人。损失一个都是巨大损失。哼,那白氏自然也是如此。两方都小心的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也不知什么时候,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刘贵妃有些可惜,这云垩氏做事不缜密。居然让丈夫发觉了。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期望得到丈夫的宠爱才是怪事。何况云氏的原配嫡妻与玉衡先生本就感情甚笃。其夫人因难产而死。玉衡先生对这位出自东城郭家的嫡女郭夫人留下的儿子十分的关爱。不但亲自为其起蒙,还顺着其心意取了一个其家世平平的妻子。而这位现如今的工部尚书大人,也是得其父的真传。为人看似方正,实则也是滑溜得很。她想了很多的方法,也没能将他拉到钊儿的麾下。 娶这个垩氏,是云老夫人为玉衡先生做的主。 刘贵妃想着皇上对自己宠爱多年,对着云垩氏的莫名生出些优越感来,同时也生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温声牵起云垩氏的手,笑道:“到下面走一走也好。踏雪听声,倒有些童年的趣味。”又一阵娇笑声传来,“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听得本宫好生羡慕。……现如今俗事太多,本宫好久没能这样肆意笑一回了。”这一句感概,倒透着几分真实情感。 白皇后本也是想好好看看京城的这些贵女。她的儿子的太子妃人选迟迟未定下来。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选自己娘家的侄女白绪琴为太子妃。可是皇儿好象并不是太满意。她说了儿子好几次,可是儿子性子向来有些拧,她愈是这么逼着,儿子愈是反感白绪琴了。而且更让她隐隐害怕的是,她觉得儿子与她之间没有原先的亲近,而是越来越疏远了。 真是儿大不由娘。有些事情,看来还是要顺着他一些好。如果这些人中有家世好,样貌好的姑娘,她先帮琦儿过过眼。看看到时候他会不会愿意在这些少女中选上一个。 白皇后眼角余光看到白绪琴。她站在那里,与周围一众笑得嘻嘻哈哈的少女不同,她的脸上的眼神仍然清冷。脸上也没有笑容。哎,总是这样一幅不理凡人的冷傲样子,难怪儿子会不喜欢了。在别人面前倒也罢了。倘若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还是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了,何况这个人将来还是要做皇帝的人。 隐约听到有一个甜甜的声音正在品评各个闺秀的诗作。暖阁中气氛很是活络。 “画儿妹妹,你这首咏梅诗,倒是写得华丽……银辉雪光险化冰,轻罗帐幔舞飘飞。天轻月透凉拂颜,醉望银河眠九天……” 刚说到此处就听跶跶脚步声而来。鲁秀抬头,看到阁中的女子眼光都看向了帘外。白绪琴最先反应过来,掀开半挂的门帘,走了出去。其它少女见罢,也紧随其后。鲁秀也看向走来的白皇后一行人。 白绪琴自然而然走在了最前面。她带着一帮闺秀要行跪拜大礼。白皇后忙摆了手,“这大雪天,可不要行跪礼了。得得,我也坐得够了,也下来走动走动。让本宫看看你们这些丫头的大作。”众闺秀忙躬身谢过。一时白皇后、刘贵妃、云垩氏、姚姨娘皆从各自肩舆上走了下来。 姚姨娘无论身份、地位都是不能与前面的三人相比,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三人的后面。 突然,她身旁一个长得娇俏的有些陌生的丫鬟对着姚姨娘温柔一笑,姚姨娘蹙了眉头。这不过是她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什么时候轮到她到她的面前说话了。姚姨娘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后面去了她的贴身丫鬟,正想喝斥这个丫鬟去叫她的贴身丫鬟过来。 就叫这个三等丫鬟轻声道:“你好美,你怎么这么美?你为什么这么美?” 姚姨娘刚刚蹙了眉头松开了。原本明亮的眼睛突然茫然起来。然后她就听到和着特殊的节奏的声音,这些声音仿佛是重鼓敲响在心中。她的眼神也由迷茫变成了呆滞。 她立时很大声地答道:“因为我用了紫河车呀。是七个月的紫河车呀。……孙神医说七个月的紫河车最是滋阴养容……所以,我自十八岁发后,便天天食用。” 刚走下肩舆,正与众闺秀寒暄的白皇后听到了姚姨娘这一段话,立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姚姨娘。这位云家的妾室,莫不是疯了。 服用紫河车的事,怎么可以说出来?而且还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是每天要服用紫河车的。事实上不光是她,皇宫中几位得宠的妃子哪一个没有在服用。对女人来说,常保美丽的容颜是每一个女人心中的梦想。 一些小些的闺阁千金不知道什么是紫河车。但还是有一些少女知道的。特别云冰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在如此场合,说这样不合适宜的话,脸色立时变得苍白起来。就在姚姨娘刚刚张口的那一刻,她就想走过去,捂住姚姨娘的嘴。可是她的脚步刚一动。就有什么东西打中了她的后心。她一动也不能动了。除了睁大眼睛,她什么也做不了。边惊呼也发不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声,云垩氏自然也听到了。她蹙了蹙眉。事实上,紫河车这种东西,因为孙神医的一句话后,很多的后宅妇人在用。但这种事却是不可宣之于众的。这个姚姨娘莫不是疯了不成?看着姚姨娘出丑,她的心中涌起阵阵喜悦。这姚姨娘因为这几句话,立时就要完了。 跟姚姨娘说话的这个三等丫鬟,她叫吴妍。 她在御河庄练习这几句话,已经几个月了。她是被赵管家从蕤葳庄带到京城的。她是北地流民,家里的父亲母亲都在路上饿死了。在她以为自己也会布他们后尘之时,是蕤葳庄的人救了她。 在庄子里,她吃得饱,穿得暖。居然还有工钱可拿。然后她又被带到了京城的御河庄。因为她声音清柔,这几个月她被叫去和几个女孩子每天练习说一段话。用特殊的节凑说。用什么语气说。不能错一个字,不能错一个节凑。而她最终被选拔出来。 赵管家说,只要她做好这件事,她就可以拿到一两银子的工钱。赵管家的工事组挖出来的一条从郊外到云宅的杂物房的密道。 有小厮打开了锁。她穿上了云宅丫鬟统一的服饰后,又有一个婆婆在她脸上一顿涂沫之后。她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姿色娇俏,肤白唇红的样子。她有些紧张,可一想到只要做好这件事,她就有了银子了。有了银子后,她就可以买二副薄棺材重新安葬她的父亲母亲。她现的日子好过了。她也希望将来她的父亲母亲投个好一点的胎。至少能象现在的她一样,能吃饱,能穿暖。 想起这些,吴妍的胆气立时壮了很多,看到一旁的人都好奇看过来。吴妍忙走上前来,扶住姚姨娘。 姚姨娘的两个贴身丫鬟本来想挤到前面来,可不知为何,后面不知是何人点了她们的穴道。她们不能动也不能言了。 吴妍扶着姚姨娘,凑近她,轻声道:“哦。原来如此……你看,你现在正站在金殿上,连圣上都被你迷住了……你看到了吗?你的身上,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站着一个孩子……他们圆圆的眼睛,嫩嫩的皮肤,甜甜的笑容……他们是不是很可爱。他们都好喜欢好喜欢你,……你看到了吗?” 她的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再加上嘴唇几乎贴着姚姨娘的耳朵,根本就没人听到她说的话。一旁易了容的赵二斗、庞重石、还有三四个御河庄的小厮,一直站在旁边。根本就没什么人发觉有什么异常。就连心思缜密的白皇后和姚贵妃两人也只以为是这个小丫鬟正在安慰姚姨娘。 众人看着沉默安静了的姚姨娘。虽然神色复杂,但这毕竟是云宅的家事,还是让云家的人自己处理为好。白皇后率先转身,正打算到暖阁欣赏各位闺秀的诗作之时,就听到后面本来安静的姚姨娘突然嘶声狂叫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9章 索命 “啊……啊,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们的。你们快从我脸上下去,下去——” 姚姨娘的手猛地抓向自己的脸上。姚姨娘一向爱美。双手也是留了保养得很好的长长的指甲,她这一下狠狠朝着自己的脸上抓去,仿佛是对着生死仇人一般狠厉。一下了就在脸上留下十条长长的指痕。有胆小的大家闺秀吓得惊声大叫。有些娇弱的闺秀甚至一下惊得昏厥了过去。 而脸上满脸鲜血的姚姨娘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般,也似听众人的惊呼声。她不断朝着脸上身上狠狠地抓去。身上的华丽的罗裙立时变得支离破粹。 姚姨娘那张原来妍丽的容颜立时变得面目全非。脸上的鲜血,狰狞的神色,披散的头发,破烂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疯子。 刚刚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疯了?吴妍被姚姨娘推倒在地,早就乘机与赵二斗几个聚到在一起,慢慢挪到了最后面。 白皇后、和刘贵妃脸色苍白看着突然发疯的姚姨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丝丝恐。因为这种恐惧,让她们不约而同的忘记吩咐自己的手下将姚姨娘拖下去。 “走开,快走开。你们快给我走开。” 姚姨娘还在不断大叫大抓着。她脸上已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脸上布满了抓痕。 “走开,不是我害的你们。你们不要朝我索命……不是我,不是我。走开……走开……” 不知想到了什么,姚姨娘四下一扫,看到了云垩氏,她突然疯了似的跑了过来。云垩氏前面的奴婢冲过来想要阻挡,云垩氏也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冲出去的奴仆有两人互相撞到了一处,倒了下来,然后就象是多米诺骨牌般十几个人一个绊着另一个跌倒了。 看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幕,就在云垩氏愣神的一瞬。那姚姨娘已冲到了她的面前。此时的姚姨娘气力似乎凭空大了很多。她一下子就抱住了云垩氏的大腿,云垩氏抬起脚,想踢开姚姨娘。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姚姨娘的双手就象是铁钳般,牢牢抱住了她的一只腿。姚姨娘大叫道:“皇上,皇上。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苍白脸色白皇后听到姚姨娘居然叫云垩氏为皇上,本来惶恐的双眼眯了眯。 云垩氏也吓了一大跳,“走开,你这个疯子。谁是皇上,我是太太,不是皇上。疯子……姚姨娘你疯了吗?还不快退下去。” 她刚想甩开姚姨娘,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踢打她,姚姨娘就是不松手。云垩氏的情绪越来越愤怒。这个死贱人,现在一个人出丑还不够,还想拉上她吗?休想。愤怒的情绪慢慢盖住了理智。她长久以来积压的对姚姨娘的恨意似乎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磅礴而出。 “姚贱人。你这个疯子。你终于疯了。哈哈哈,真是太好了。这一回,我倒要看看还能不能用那样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哼,一个贱人。居然也佩同情我。我要挖了你这双狐媚眼。让你勾引我夫君。让你那样看着我。” 说着她一手抓住姚姨娘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挖向姚姨娘的双眼,立时鲜血飞溅。众人齐声惊叫起来。 姚姨娘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还在笑嘻嘻道:“皇上,皇上。在这金殿上,是不是我最漂亮?是不是我好美……嘿嘿,我是最美的人,我家老爷都被我迷住了。皇上,你看看我……我是不是这世上最美的人?……”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诡异至极。似乎有一个看不到的神正在惩罚姚姨娘一样。 那一个个仿佛叠罗汉般摔倒的人终于一个个努力站了起来,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拉开似乎也发了狂的云垩氏。 现在的云俯里,玉衡先生和老夫人都不在。云垩氏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些小厮哪一个敢随意去碰她一下。 云家的奴才们都充满期盼望向白皇后、和刘贵妃这两位贵人。在这里只有这两位份人的身分可以管一管云垩氏了。他们只希望她们两个贵人出面阻止,快快将这一场乱麻的场面控制一下。 可是刘贵妃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捂着肚子在一旁疯吐起来。而白皇后也脸色苍白,身体也颤抖不停。想象她也是每天要用的白玉生肌膏,还有那些汤品,胃中一阵阵恶心。她眼神恐惧也茫然,似是呆了一般。 身份最尊敬的两位都没有发话。在场的人根本就不敢做任何事。就算是那些发出惊叫的少女们,立时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们睁大双眼,看着云垩氏疯狂的对着姚姨娘又是挖双眼,又是扯头发。而姚姨娘似乎是不知道疼一般,顶着一张布满血痕的人,还在咧着嘴笑道:“皇上。皇上,你看我是不是长得好美……我每天都吃紫河车的。……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很白……” 她一口一个皇上。而白皇上、和姚姨娘却越听越是心中发冷。这个姚姨娘是吃了太多的紫河车被冤魂索命了?那她们每天擦的白玉生肌膏,每天要喝的那两盅紫河车的汤品,那她们难道也会和姚姨娘同样的下场?不行,她们不会的……她们身份贵重。 她们当然知道每天用的,喝的东西里面都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只是反正也不是她们做的,她们没有看到,没有亲自动手,没有参与,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可是现在,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东西用到了一定的量,就会让人发疯? 那云垩氏刚才还在和她们好好说话,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怎么也莫然其妙的发疯了?那她们会不会步这两人的后尘?在某一天,就会被婴儿怨魂报复。然后就会变成这样的疯子? 白皇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看着眼前的两人,越想越害怕。 姚姨娘两人已经扭打成了一团。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感到了疼痛,还是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不是皇上。姚姨娘终于不再一味只任云垩氏打,也是知道反抗了。 “你给我走开。不是我害死你的。你走开。走开。我踩死你,我拍死你,我捏死的。……一个小鬼而已。我还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能死。我的冰儿还没有出嫁。我不能死。我不能死,那你就去死……去死,哈哈哈……”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那已经失去了眼珠的双眼,居然稳稳抓住了云垩氏的脖子,她张着大嘴,阴恻恻道:“我捏死你……你这个小鬼。哼……我竟然敢吃了你,还怕你不成?我要掐死你。你去死,去死,去死。死了,就不会再来找我了。快去死,快去死……” 云冰看到姚姨娘的双眼被挖之时,就吓得显些昏过去。可听到姚姨娘说的那些话,想起她也是吃过那些紫河车的汤品的,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可是她又动不了,只得任那些秽物往下流。她美丽的眼中泪水汹涌。终于受不了这种极致的恐怖画面刺激,脑中一黑,向后便倒。地上已经有几个胆小的闺秀吓得昏了过去。她这直直一倒,刚好压在沈羽蓝的身上的。而一旁的鲁秀儿吓得身体瑟瑟发抖。脸色雪白如纸。幸好,她没用什么紫河车。这一世她还没有到用这些的年纪。前世的她却是用个这些东西的。自然知道姚姨娘说的紫河车是怎么回事? 还好,还好。她还没用过。她自来多思。这样一想,难道前世的她之所以被那样的死于非命,也是被这些婴孩子的怨魂索命了。这样一想。她双手合什,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只求在这梅院中的那些她看不到的怨魂,不要来找她。似乎终于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方法,鲁秀只觉心中的恐惧也减轻了不少。其它的闺秀也学着鲁秀的样子,跪在了地上,双手合什,祈祷神灵的保佑。祈求在梅园那看不见的东西不要来找她们。还有一些也被逼着吃过紫河车汤品的闺秀,一个个脸色苍白,蹲在一旁,哇哇狂吐后,立时一个个‘咚咚’四面八方磕起头来,口中不断求饶,“放过我们。放过我们。……” 一时美丽的白雪红梅院中,发疯的、发呆的、求神的、求饶的,其乱纷纷。画面诡异莫名。 本来指望贵人们收拾场面的云俯小厮,见两位也指望不上。终于有几个机灵些的向外院的会客厅走去。家中还有云楚公子,还是让大少爷来解决此事。 化成小厮的赵二斗,早在云垩氏的眼神变得通红的那一刻,就知道虎哥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他看到有小厮向外院走去,也朝潜入此间的几个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也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匆匆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这些人的离开。那些跟着白皇后、刘贵妃一起来到云宅的宫女太监,一边脸色苍白的看着今天这场大戏,一边也暗暗为这种千载难逢的奇事而兴奋刺激。 反正这件事,是云俯的事。再怎么着,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 他们只要保护好自己的主子就好。至于太学士的太太和小妾当众撕打的事,关他们啥事?打得越激烈,他们看着越起劲。 想比那些吓得花容失色的闺阁千金们。终日在皇宫中呆着的宫女太监们,他们的心理承受力就要大得多。在皇宫,流血、死人的事他们见得多了。皇宫的每一块砖,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染红的。 看着刚才还高高在上的贵人,此时却象发了狂的野兽般一样撕咬,扭打在一起。他们这里做下人的心底涌上了阵阵不可宣之于人的快意。终于这些贵人活得还不如她们这些奴才了。看看,那一品诰命夫人被小妾掐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是快死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0章 千里一箭 云垩氏只觉得呼吸困难,脑中嗡嗡作响。她两手努力拉扯着姚姨娘的双手。可是她本就常年礼佛,身体柔弱,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而姚姨娘常年处理家事,经常出来走动,身体素质比起云垩氏要好得多。再加上顾掬尘给姚姨娘施加的催眼暗示,让她凭空多了不畏死的悍勇之气。她狠命掐着云垩氏的脖子,任她如何踢打,她都没有松动分毫。 云垩氏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越来越暗。可是脑中会有一个越来越清晰的问题索绕着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对姚姨娘动手? 她倒不是不忍心伤害姚姨娘,只是要想整姚姨娘,自然只能在暗地里。可她为什么会愚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动手?她不明白,什么时候,她的智商如此捉急了。就算是用脚指头想,她再想整姚姨娘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何况是当着白皇后和刘贵妃的面动手…… 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明白,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现在要被姚姨娘杀死了。当着这么多人面,让这个贱人杀死。心高气傲的云垩氏觉得如果真的以这种方式死去,她下辈子定然都没脸投胎了。 非但她不明白,一众看客也是不明白的。 只是众人都以为此处的梅院,一定是被那些怨婴的神魂控制了。才会使刚刚还精明能干的姚姨娘发疯,才会让常年礼佛的云夫人做出这样的傻事。 因为有了这种恐怖的猜想,她们哪里还有心思管云夫人命在旦夕。整个场中,唯一该担心的云垩氏安危的云冰,却已昏了过去。 整个事情的是因为怨婴的报复才发生的,这个认识让在此的众人都不敢稍动。 这世界是有没有鬼魂无人能说得清楚,但面前的事情决对和鬼怪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件事上只有搞鬼的赵二斗。他易容成了一个云俯外院做杂事的小厮。在云垩氏今晨出来之时,那个不小心撞到她的小厮,就是赵二斗。后来被压着往刑堂领罚的却是真正的云府小厮。虽然被打得莫名其妙的小厮大呼冤枉。为什么他好好在自己床上睡觉,却要被打一顿拍子。他是什么时候撞到了太太的?他不知道呀……他真是冤枉啊。 赵二斗在杂物间呆了一会,出来后又成了另一个小厮。柴房里地道中还有几个云府的小厮都被他迷昏了扔进了地道里。 直到他将那些叫“清尘”药粉散在了云垩氏的衣服上。赵二斗都不知道虎哥为什么要他这样做。 顾掬尘当然不会向他们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只需要执行就够了。云垩氏的一品诰命服,是独家产品,只有一件,今天她要见皇后、贵妃,自然要着大妆,是不可能换别的衣服的。 至于那一包粉沫用处是什么?虎哥只告诉他,这是一种让人宣泄情绪的良药。 虎哥还说他只想让云夫人把内心深处想做的事,勇敢,大胆的做出来,他只是想让她心愿得逞。他按着虎哥的吩咐。先是让吴妍在倒香炉灰之时,放上一部清尘。然后他再不小心撞了云垩氏之时,趁机倒上了另一半“清尘”。这药没什么味道,到到云垩氏的身上之时她丝毫没有查觉任何异常。 这“清尘”是顾掬尘在与沈谨余有一日谈到人类的抑郁症之时,沈谨余想到了他自创的这味叫‘清尘’的药。当时,顾掬尘听到还有这种药粉之时,可是惊喜得跳了起来。 没想到这种药都被大师兄研究出来了。真是天才啊。 这种可以让人心底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的良药,可真是抑郁症人们的良药啊。 她立时问了这沈谨余的这味药配方。沈谨余正在纠结小师妹毫无保留教了他这么多的医学知识,他却没什么东西可以教她的惭愧里。自然是非常高兴的细细讲了这种药的调配方法。 顾掬尘反复试验,仔细研究,还改进了一些不足之处,终于配出了经她改良版,效果却更强烈的“清尘”药粉。 只是她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这药能让人产生发泄的冲动,但是有效果就好了。 如果现代社会有如此类似的药物,是不是很多抑郁症病人都能治愈了。 顾掬尘当时心情复杂的将‘清尘’给了赵二斗。赵二斗却将她的神色当成了温柔亲切的关怀。当时赵二斗听虎哥说什么要给云夫人治一治病,他还当了真。 想着现在玉衡先生是虎哥的先生,虎哥想尽办法巴结师娘,也很正常。只是可是通过这样的偷偷摸摸的方式治病,他也好奇怪。 怎么感觉不象是给人治病,那象是要杀人的样子。没想到他乱想的事,却正是事实。 待看到两个刚才还端庄优雅的贵人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两个疯子。正在一边填埋地道,一边往后退的赵二斗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虎哥说让云夫人心愿得逞,那他知不知道原来的云夫人的内心深处最想做的,就是杀了姚姨娘。而这个姚姨娘更是发疯发得莫名其妙。虎哥反反复复让他说的一段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呀。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教了那几个女孩子说了多少遍。他怎么什么事也没有,为何这个姚姨娘听了却反应如此强烈? 听完这么几句话,就会发疯?这是什么厉害的神功?真是太神秘了啊。虎哥真是他牛人啊! 这是为什么? 赵二斗想起那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再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背叛虎哥,否则真不知是什么下场…… 他又打了个寒颤。想起以前总感觉虎哥待人十分亲切,说话也很和蔼,对他们更是好的没话说。他虽然感动,到底少了些敬畏之心。回去他一定要把今天的事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告诉庞重石他们。决对不能背叛虎哥啊,否则后果太可怕了…… 得罪谁也不能罪神医啊,那是分分钟可以黑化,让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存在。 想起当时虎哥看他小心翼翼接过药的时候,还微笑对他说,“放心,这药没有毒。你无需这么小心。” “没有毒?” “是啊,没有。它不是毒,反而是给人治病的良药。……如果哪天,你很不开心,心情很沉郁,我可以给你用了一点。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心情舒畅了。” 想起自己听了虎哥的话,真的偷偷的留下一点药粉,现在他越想越害怕,再一次身体抖了抖。此时的他正好拿着铁锹挖土。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铁锨砸到庞重石的身上。 “怎么啦?二斗哥。你是不是受了风寒。这些填地道的事,还是我们工程组的来。你先回去休息。” 赵二斗有些讪讪道:“没有的事。就是手滑了一下。” 庞重石看了看他有些苍白的眼色,“不是。二斗哥,你脸色也不太好。” 旁边几个御河庄的人也凑过来瞅了瞅,见赵二斗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连忙也来劝,有些与赵二斗关系铁一些的干脆拽着他往外走。 “走走走,这些力气活,我最在行,不用你了。上面的事,你做完了。这些事就让我来好。”庞重石推开了,拿起了铁锨。 驾不住众人的盛情,赵二斗只得走出了地道,回到了御河庄。工程组的事做得迅速而专业,不一会他们也回到了御河庄, 赵二斗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点药粉,赶紧扔了,扔得远远的,好吓人的药还是快点扔了好。 云垩氏不知道白皇后,刘贵妃为什么不派人过来帮她拉开姚姨娘?一切事情发生得不明不白,让她始料不及。 就在她绝望等待死亡的时候,却看到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队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她的继子,云庭。他领着一众小厮缓缓而来。 她的眼睛一亮。有人来了,她有救了啊! 长身玉立的云楚,当时正在外院的会客大堂,招呼一众年少多才的世族公子们。他知道这一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姚姨奶奶是想做什么? 云冰,他的小姑姑。对于这个比他还小姑姑,想觅良人。 他对这个小姑姑倒没什么恶感。平日两人见面的机会虽很少。但偶一见面,彼此也很客气。竟然这一次关系到庶姑姑的终身大事,他能出一些力就出些力好了。 小姑姑琴棋书画都很不错,希望这些世族公子中有人能看上她。或许一见钟情的佳话,就会在这一次的赏梅宴中发生。 云楚是个很浪漫的人。这样的人间佳话,他乐见其成。 他刚将那些特意来参加赏梅文会的年轻公子安排到了梅院的另一边,正打算让这些贵公子与一旁的闺阁少女们来个隔湖相望,一见钟情之时,就见父亲云庭轻袍缓带而来。 今天工部衙门没什么事。父亲便特意早些回来。一时云庭与一众青年才俊彼此相见,自然是好一番热闹的寒暄。 一行人游园,赋诗,各抒心中所感。正是众人诗兴大发,气氛活跃之时,就见后院的管家云谷脸色惨白地跑了过来。 云庭多年混迹官场,立时觉得事情不对。果然,云谷在看到自家老爷居然提早回来,眼中惊慌神色定了定,他快步走到云庭身旁,附耳在他耳边轻声道:“老爷,后院出大事了……小的根本管不了。还请老爷领人到后院去处理一下。” “什么?”看着云谷紧张不定的神色,云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了。他匆匆起身,跟众人随意交代了一句,就叫了几十个护院匆匆赶了过来。 走过了几道照壁,迈过几重月亮门,就到了梅院的这一边。刚绕了一个回廊,就看到了梅院纷乱的情景。被宫中奴才团团护着的两位娘娘,虽然脸色苍白,神色不对,但全身上下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两位娘娘出行,宫里的明卫、暗卫有几十个,应该没有什么人能伤得了她们一根毫毛。 然后他的眼神一眯,看到了姚姨娘紧紧掐住了云垩氏的脖子。 云垩氏脸色紫胀,眼睛大睁,被掐得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云庭眼神一闪,突然想起十六年以前的那一件被他压在心底的旧事。 那一年,他偶染了风寒,父亲的继室云垩氏不但十分热心的为他请了大夫,还吩咐了她的贴身丫鬟亲自熬汤来给他喝。他当时不但没有任何疑心,心中还有一丝暖意。然而就在他端起来就要喝时,却被暗卫打翻了。 他也不傻,心中一紧。就见暗卫抓来一只猫,逼着那只猫喝了一碗汤。然后,等了好一会见那猫除了精神萎了一点,倒也没什么事。难道是暗卫弄错了? 他正觉得是不是错怪了云垩氏之时,确看到一旁脸色苍白,眼神闪躲的丫鬟,心中自是一沉。看来这事决对不会是冤枉云垩氏了,他立刻将那丫鬟带到了父亲那里。 那丫鬟还没怎么被动刑就全招了。而那只猫也在半个月之后死了。那猫死得十分的安祥,就算是他请了最好的太医过来了,也没有查出是中了何种毒。 当年他的心就寒得彻底了。要不是父亲派了这么多的暗卫给他,那他就会象那只猫一样,死得安静无声。 当年的他刚过了弱冠之龄。他成了亲,生了个儿子。娇妻佳儿都有了,美好生活则刚开始,没想到生活给了他当头一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碍了这个云垩氏的眼,非要毒死他不可。 这样美丽的容颜,却有这样恶毒的心肠。父亲为了他的生母二十多年不曾续弦。他这个做孩子自然不会阻拦父亲续弦。可是没想到祖母为父亲挑选的妻子却是如此品性。 当年父亲勃然大怒,就要马上处死云垩氏的。可惜祖母来了之后不久,居然发现这云垩氏有了身孕,这才让云垩氏的入小佛堂礼佛作了惩罚。 此时的云庭看着命在旦夕继母,眼底滑过隐藏得很深的恨意。他垂下双眸,突然脚下一滑,就要歪倒。他的贴身长随立时扶住了他。云庭闷哼出声。正要走过去招呼人拉开姚姨奶奶的云谷听到这声闷哼,立时咽回了就要喊出口的话,关切问道:“老爷,你怎么啦?” “走得急了些……呃,脚拐了一下。应该没事,慢些走,应该还可以……” 他与云谷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云垩氏眼中的最后一点亮光终于熄灭了。 她瞳孔扩散,眼睛睁得大大,至死都死不瞑目。 她怎么可以死在一个让她最看不起的人手中?她一个正式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夫君的妾室活活掐死。这样的死法,实在让一生心高气傲的云垩氏至死都怨念十足,愤恨难言。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恨意涛涛,还是死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1章 谣言 云垩氏至死也不明白,她今天只不过是想过来见见两位贵人,为什么会死? 她早就不记得二十多年前,在鄂州连天镇之时,那个被她绑着扔到了树林中的同族小姑娘。那实在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根本就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任何影子。后来的顾垩氏被人救了,成了猎户之妻之后,能平静生活,当然也多亏她这么大的忘性。 在她想来,被绑着扔到林子中的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早就入了野兽的肚腹,怎么可能还活着?竟然人死了,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记得了。 终于看到了云垩氏的眼睛已失了生机,云庭扭了脚的腿走动起来似乎也快了一些。他低着头走了十几步,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云垩氏的状况,他连忙着急向跟着的护院吩咐道:“……啊,那是母亲与姚姨娘?……她们怎么啦?你们还不快去拉开她们?……哎,真是不成体统。” 众小厮应声而去。 不管姚姨娘的激烈反抗,小厮们还是拉开了她的手。云庭则来到了似乎被定住了的白皇后和刘贵妃面前,扑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请罪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今天惊了两位娘娘,实在是微臣的罪过。俯中还有两位大夫,微臣马上派人叫他们过来为两位娘娘请个平安脉,开些压惊的汤药……” 听到他说话,白皇后终于回了一点神志,忙转身一叠声地吩咐,“快起驾。回宫。回宫。” 刘贵妃稍稍镇定点,对着还在请罪的云庭道:“大人何罪之有。快快起身……此事本就与你无们。……无需叫大夫了。本宫马上回宫。” 身后的宫女待卫立时抬来的软轿,刘贵妃几乎是爬着进去的。她腿抖心颤得厉害,只恨自己没长出翅膀,能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一片怨灵遍地的地方。趁着这些非人类生物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快快离开。这是两位娘娘心中共同的想法。 “快走,快走。”白皇后与刘贵妃鲜有心思一致的急急吩咐着。 白皇后和刘贵妃回到皇宫后就双双大病了一场。两人共同将孙神医恨了个咬牙切齿。 第二天,各大京城的酒肆,茶楼就开始有流言传出。 传说,那最好的白玉生肌膏用了会招来恶鬼。 传说,那紫河车的汤品根本就不能美容,而是会使人发疯,发狂。 什么?有人不信?不信的人,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知道吗?云府的当家太太都让那东西上附着的恶鬼害死了。这位太太还是常年礼佛,有佛祖保佑的人。连佛祖也镇不住的恶鬼,你们说有多厉害。 此流言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向着京城处的各州扩散开来。扩散得最快的是东城、泽州、崎州、陈州几处。 赵二斗这一阵子忙得脚打后脑勺。不但要派人来在酒肆中放出流言,还要将这些半真半假的事编成跌拓起伏的幻情故事。幸亏那个断了手,又被虎哥接上了的孙秀才在编故事方面真是人才。那故事编得就算是他这个当事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时风声四起,流言满天飞。 而那些功不应求的,销量甚广,价值千金的白玉生肌膏,更是被人传成了人见人怕的瘟疫般让人恐惧了。那里面可是附有恶婴怨灵的东西,能不让人畏惧吗? 而大齐的各大世族、豪族的后院里,也不知多了多少生病的闺阁千金、当家夫人,得宠的侍妾等等。原本让让白家赚得盆满钵满的白玉生肌膏,成了白家人的原罪。此事甚至连累到了白家的其它生意。 各大州的世族,豪族开始连手抵制白家的其它生意。白家家主白碧箫对此次突然而来的倒白风暴有些莫名其妙。 他果断派出了大量的人手着手侦察此事。可是查来查去,越发觉事整个事情的发展什分的诡异。 这半年以来,他们白家可谓是流年不利,坏消息不断。 先是他最小的女儿被一股不和从哪里跑出来的流民踩死了,然后是他的嫡长孙白济莫名其妙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又是白家经营了几代的白玉生肌膏被传有怨婴附魂。 刚开始白家的一些生意人还试图扭转这些瑶言,白家有几位夫人,更是当众抹上了白玉生肌膏。可是信任一旦崩塌,没有那么容易重建的。 人们对这白玉膏会让人发疯、发狂,深信不疑。 只要有不信的人,就会有人告诉她可以去看看玉衡先生的待妾姚氏现在的下场。她失了双眼,毁了容,整日疯疯颠颠。难看成那个样子,居然还一天到晚说自己很美,真是疯得彻底了。 白碧箫知道只有时间才能让谣言慢慢止息。现在这档口,他们白家越是解释,越是越描越黑。 他派出的人得出的结论是,云垩氏确实是被姚姨娘杀死的。 姚姨娘的眼睛确实是被云垩氏当着皇后和刘贵妃的面挖去的。事情明明白白,根本就不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来的谣言。 那些说白家的白玉膏上附有怨婴魂魄的谣言他也查了出来,原来却是当时在云家参加文会的京城闺秀传出来的。这些大家闺秀,一个个都家世显赫,就算是白家家主白碧箫,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对付得了所有的家族。 白碧箫的眼神眯了眯,查来查去,他也没查出此事的主谋之人倒底是谁? 除了云家当天好象有几个奴仆、侍婢起得过于晚了些,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几个奴仆偷懒睡觉实在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这些奴仆在云家的地位都不高。都是些做杂事的三等奴仆。偶然的偷奸耍滑,在这哪一个世家都是常事。 仍而白碧箫人老成精,深知细节决定成败。这几个奴仆身上一定有些古怪。特别是那个向人喊冤的小厮。他说根本就没有撞过云垩氏。还有那个当时对姚姨娘说话的那个婢女,事后也说,她根本就没有出过房门。如果那个小厮说谎是为了免了挨打。那个姚姨娘院里的三等丫鬟就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了。因为根本就没什么人要处罚她。 如此蹊跷。 云庭也派出人细细探查。白碧箫为了此事亲自来到了京城,密切注意云俯的一切动向。几十年了,终于有一个人,让他感兴趣了。他深刻觉得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可惜云府出了这等事后,防范更加严密。他也没能得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他这里毫无进展,但谣言却越传越广。不但市井中人深信不疑,就算是宫中的两位娘娘也是深信不疑。听说,两位娘娘从云府中一回宫,就将宫中的剩下的他白家出品的极品白玉膏砸了个粉碎。 白皇上还是他的女儿,可无论他怎么保证,此事决对是谣言,决不可能会有附怨鬼的可能。可是白皇后就是不信。 说什么此事是她亲眼所见,决不可能会是假的。他连自家的亲生女儿都劝说不了,就别说劝得动旁人了。 现在就算是白家自家人,都不用白玉膏了。相比起那些不知白玉膏生产内幕的人,白家的人或多或少是知道这些白玉膏倒底是怎么回事的。 白碧箫嘴边浮起一抹讽笑。这些人分银子的时候不知有多积极,现在出了事,就想撇过干干净净。将这一切事的后果都推到了他这一支上。 现在他们白家人是外面的人虎视眈眈,内部也开始产生分歧,真是内忧外患。 只是轻轻一击,白家就受此重创。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不知道敌人是谁?倒底会是谁,要这样对付他们白家.? 白皇后说是亲眼所见,那就决对是真的看见了姚氏突然发疯的始末。她是不可能联合外人来害自家人的。太子还需要他们白家的鼎力支持,她决不可能做此自毁长城之事。 白碧箫摸着额下的三络白须,眯着眼睛看向书房窗外的天空细想。 看着外面黑云压城的沉沉天色,他突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这是个高人,一个手段异常高明的神秘人。 他正在对他们白家发起一场看不见的嚣烟的战争。白家从来不缺敌人。可是哪些敌人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实力? 是刘家?不会。 当时刘贵妃也在场,听说当时不但吐得很厉害,还昏过去了一段时间,还是她身旁懂医的嬷嬷给扎醒的。 刘家每年也要向他们白家采购一批的白玉生肌膏。为了怕他们在这些药膏上做手脚,她们还要通过别的世家绕很多的道弯才能买到。如果刘家想这样做,那刘贵妃也不会用白玉膏了。这白玉生肌膏作为皇宫贡品已经有几百年了。何曾出过什么问题。 那是陈家? 陈家的陈源? 不可能,那个怂包,决不可能有此手段。当年他的小女儿刚被刘家休回家,她一次偶然上街就看了陈源那小子一眼,就看上他了。他拧不过小女儿相求,只得同意会想办法让陈源主动上门提亲。 白碧箫在心中冷哼出声。那个陈源除了脸长得好看些,真的没什么能力了。 他只不过略施手段,先让手下的几千暗卫蒙了脸抢走了他押运的军粮,然后再将这些军粮还给他,如此而已,就换来了陈家的感恩戴德,也让小女儿以孀居之身嫁入了陈家,当了正式嫡妻。 此事过去了十几年了,那陈家人也无一人发现此事的真正秘密。 陈源决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还能是哪一家? 那是云家?云家的云玉衡吗?也不可能。云家应该也是受害者。先不说玉衡先生自诩品性高洁,云家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只说在此事之中,云玉衡的夫人和妾事都出了事。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这神秘人应该是要对付的云家的。他们白家应该受的只是池鱼之殃。不过这一策实是一箭双雕。 不提白家家主百思不得其解。 顾掬尘终于在过年之前接到了赵二斗的信件,顾掬尘从小黑的腿上拿下信件。看到信上的内容,顾掬尘唇边也微有诧异,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就死了呢?她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小惩云垩氏,她却出人意料的死了。她看了看天空,淡淡道了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死了也好。” 这个云垩氏她从未见过面。想起都有些怪异。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云垩氏生得何等模样,却杀了她。 但有什么办法。云垩氏是曾经动手杀她母亲之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原来的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竟然知道,那这云垩氏就必须死。 却没想到她才刚刚出手,她就这么快死了。 顾掬尘本来的目的也只想先让她当众出些丑而已,收些利息罢了。如果她真想杀云垩氏自然就不会用‘清尘’,而是用些真正的毒药了。在她原来的计划中,这个云垩氏留着还有别的用处的,死得太快,于她的计划并不利。 顾掬尘从没想过,云垩氏会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姚姨娘杀死,何况当时还有两位娘娘都在场的情况下。 难道旁边的人都是死的吗?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拉开姚姨娘? 白皇后、刘贵妃为什么也没有吩咐奴人拉开姚姨娘? 这样大好的拉拢云氏,鄂氏的机会,两位娘娘怎么就放过了? 顾掬尘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她摇了摇头,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向来心性洒脱,不喜纠结这些无法改变的事实。 其实这实在是现代人与古代人思想的严重代沟。 顾掬尘低辜了古代人对鬼怪之类事情的恐惧程度。当时的两位娘娘哪里还能想起要拉扰云家、鄂家之事,她们光顾着害怕了,她们首先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了,其它的什么事也没有她们自己的命重要。 此事与其说是顾掬尘摇控指挥成功,催眠术成功了,还不如说人算不如天算。也是这云垩氏实在是没有什么人缘。无一人肯舍命护她,这才会让姚姨娘掐死了。 孙神医正在阑州谭家为谭老夫人诊病。 这一阵子他总感觉谭家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是医痴,原本是不太注意这些事情的。可是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复杂、怪异,孙神医想不注意也难。 谭家向来是重规重矩的家族。不妄议人非,是每一个在谭家做事的奴仆必须遵守的铁律。否则轻者挨板子,重者就要被赶出谭家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2章 茶楼 孙神医知道就算是去问谭家的人,他们怕是也不会说给他听。他想了想,问身边的徒弟,“小凌子,你觉不觉得这一阵子谭家人看为师的眼神有些奇怪。” “师傅你终于感觉出来了。我早就感觉出来了。可是跑去问他们,他们却什么也不说。……师傅,前几天我特意跑到茶楼。偶然听得有几个人说好象是白家的白玉膏出了问题。云家的夫人和侍妾当着白皇后的面发了疯……” “白玉膏。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何那般看着我?” “师傅,他们说白家的白玉膏虽然一直用的紫河车,却是用是自然生产的……可是师傅却跟说只有七个月的紫河车才更有效用,所以这些年,他们白家制作的极品白玉膏用的都是七个月的紫河车,而且那些紫河车很多并不是自然生产……” 、孙神医听得突然脸色越来越白。杨凌看着师傅苍白的脸色,忙出言安慰道:“师傅,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有狠毒而已。难道有人拿着菜刀杀人,却要怪卖菜刀的人,师傅,你不要怪自己……” 孙神医却突然摊坐在地,捂着脸掩面痛哭起来。孙神医心中痛悔和恼恨立时漫透了山尖。他还记得那一年,白皇后初入皇宫,有一回手被烫伤。他那时和师傅奉命为白皇后处理伤口。当时他看到美艳无双的白皇后忧愁担忧自己的手会落疤的样子,一时心中不忍,随即便开出了让他现在悔不可当的那张单方。他现在终于明白当师傅看到他那张单方时,脸色为何会那么铁青了。师傅说他惹下了涛天大祸。他那时却茫然不觉。他心思单纯,从来不知人心诡谲。他当时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觉得他只不过是将一味药材告诉给人使用也已。他是在治病救人,何错之有? 看着哭得象个孩子般的师傅,杨凌心中一惊。他立时将师傅扶起坐在椅上。连忙安慰,“师傅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恶人要做恶,何人管得了?师傅,此事也可能还有其它内情,不实咱们一起到茶楼再去听一听。看看是不是别有内情。” 孙神医哭了一场,眼睛还是通红。他几十岁的人,经过这一番的大悲,精神萎顿。杨凌看着心中不忍。他是师傅从路边捡来的孩子。师傅待他如父如母。杨凌嘴中不停,也不知说了多少宽慰的话。 孙神医知道无论如何,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再怎么后悔也收不回来了。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徒弟建议出去走走。他寻思着去听一听也好。看看这件事是不是谣言? 白家乃是几百年的世家,白皇后又是那般温和的人,决不会做出那般惨绝为寰的事。此事一定是谣言。至余那些怨婴复仇之事,孙神医更是不信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孙神医在心中这样自我安慰着。 他这个徒弟虽然学医不够专心。但其为人十分机灵,旁门杂学却学了不少。 孙神医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等等,师傅,我们不能这样出去。还是换个样子再出去?” “哦,为什么?” “师傅,你想呀。此事本就与你有关。在酒楼我们以另一种面貌出去呀,别人才会当着我们的面议论师傅的事呀……” 孙神医花白的眉头抖了几抖,点了点头。 “你就会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有那时间,多看些医书多好……” 杨凌一听孙神医又要喋喋不休的,就忙岔开了话题,“师傅,我学的这些怎么就没用了?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吗?” 说完,他一把将干瘦的孙神医拉到镜前,在他的脸上一阵捣鼓。不一会,就见到一个白白胖胖,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被陈凌扶着走了出来。 杨凌扶着胖婆婆走了院门之时,平日与杨凌关系颇好的一位看门人老赵笑道:“杨小大夫,这位老婆婆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见到。” “这位婆婆是我的姑姑。我刚才回来时带过来的。刚才是王伯伯在这处。好你个老赵,又让王伯伯帮你看门。明知道他眼神不好。是跑去喝小酒了?” “嘿嘿,小杨大夫都知道了。那你可行行好。可不要和主子们说……” “哈哈,怎么会?我只是个大夫,怎么会管这些琐事。这一阵子,我姑姑她肠胃不太好。我给她配些药……你也知道,那个,这里的药比较齐全……” “哟,明白,明白。”说完,老赵还朝杨凌眨了眨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哦,原来如此。有个当大夫的亲戚就是好……”。 孙神医住的谭宅的院落什么清静,此处有一个小侧门可单独出入。孙神医为人和蔼,行医不分贵贱,只要有时间,他都会诊治。是以,他住的院子时有外面的平民百姓出入。 孙神医也不知对着自家的徒弟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客官您里面请。哎。这位阿婆,您可小心些?看着台阶。” 孙神医有些郁闷。旁边走来两个认识杨凌的读书人,“杨大夫,今天怎么也有空在茶楼坐坐,这是阿婆是您哪位?” “我师傅出门访友了。我出来偷个闲。这位是我姑婆。今天来看我。” “原来如此。” 两人见杨凌要陪老人家,他们不好打扰,“杨小大夫,下次再请你吃酒。” “好,再次咱们再聚。”这两人率先走上了楼。 杨凌却扶着孙神医在一楼的大堂坐了下来,一个伙计连忙过来招呼,“哦……两位用些什么。”伙计很热情,“请问两位用什么茶?” 杨凌选孙神医喜欢道:“来壶云雾。要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再配几样糕点。”伙计笑着去了。 整个茶楼大堂坐满了人,厅堂正间正有一人在讲《风云志》。那说书人的前面有一道帘子,使其说书人的面容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来此的听众本也只在意说书人的故事,至于这说书人长什么样子,倒是没什么人关心。 这是这段时间最流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因为资质出众的雇农之子张志被一个很有名的门派荆云门收名了内门弟子。可是因为其出众的资质,迅捷异常的修炼迅速,让那些世家出身的同门师兄弟们心中嫉妒无比。 而这张志又是草根出身,身后并没有强有力的靠山,那些同门师兄弟的对他的欺压更是放肆无比,毫不掩饰。甚至对他关爱有加的师傅居然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原来他只是想用张志作为他炼功的炉鼎。 张志终于在一次偶然机会中得知了真相,奋起反抗。带领着一批与他同样境地的弟子们,先是设计杀了他的师傅,反出了荆云门,另立一个门派,名为风云门。这个风云门在整个天地掀起了一番风起云涌。 在张志反出荆云门时,他曾站在被绑着的师傅门大声道:“师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为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您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只是想将我当成鱼肉……我张志虽然是庶民,但我生而为人,不是羊羔。……王侯将新相宁有种乎?……齐太祖就是一个放羊娃。他的皇后是屠户之女。为什么世族会因为我是庶民就对我千般抵制,欺辱?……为什么?为何世道如此不公?人生而为人,生来平等,为何我等不能做人,却要被他人当作羊羔?……我一个人的力量虽然低微,然滴水穿石,星火燎原,蚁穴溃堤。……老夫也曾闻玉膏藏怨灵之事。白俯视人命如草芥,竟敢剖腹紫河车作药膏。他们视人命如草芥,视那些死在他们刀下的千千万万的孕妇和胎儿如草芥。如此恶行,终引得天道振怒,降下了惩罚……” “啊,原来真有天道偱还,报应不爽啊。” 杨凌听得神采飞扬,热血沸腾。孙神医却听着皱了皱眉头。他虽痴迷医术,但倒底年纪上长了杨凌许多,看得更深一些。他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古怪。然而他现在是女子打份,一说话就露了陷,直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更是沉重。 想他孙药一生立誓治病救人,没想到却因为一时的大嘴巴,害了无数人的性命。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唇边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他死后大约是会去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孙药心中难受异常,不知不觉又有泪流了下来。 茶楼大堂却掌声如雷,听众们议论纷纷。 此处茶楼大堂三教九流汇聚。这茶楼收费也很是实惠,可以说在此处喝茶听曲打发时间是老百姓难得的一个休闲去处。 这些处于社会最地层的一帮人。听到这般草根逆袭,热血沸腾的故事,自然是满心的激动。仿佛一个个就是书中人张志了。一时说书人捧着一盆子铜板下去休息。 满堂的听客都热血沸腾,大都说的是书中之事。孙神医正想起身,事情已然清楚了。这个说书人居然敢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白家应该报应不爽的话。可见这种流言在街上是如何的众人皆知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看那些人听到白家的事,一点也不惊诧的样子,杨凌已知很可能会是真的。真的是白家拿人命做药膏了。 他才寻思到这,就听原来人声暄闹的大堂突然静了一瞬,然后就见呼啦啦走进了几十人黑袍黑甲的侍卫。他们面容冷凝,腰配弯刀,一进来,就将全部茶楼围了一圈。 杨凌心中一声惊呼,是黑衣卫。 这京城的黑衣卫怎会到阑州?不好,难度是与师傅有关。杨凌正诧异抬头,就听到一个黑衣卫正在斥问,“说,孙药在哪里?” 杨凌听到孙药两个字瞬间就明白过来,看来,这是有人想将这一切罪责都推动他师傅身上。这是想杀了他师傅。白皇后,太子?能驱动黑衣卫的也只有他们了。 他心中一紧,立时对孙神医道:“老师,你千万不要开口。” 孙神医的脸色开始泛白,着急道:“小凌子,你快走。不要管我。师傅这也是罪有应得……” 他一见到黑衣卫涌进来,就知道他的命是完了。这白家是想用他的死,来平息天下人的怒气。 杨凌瞪了师傅一眼,“师傅我不会走。没关系的,看我的。” 说完他趁那帮黑衣卫正拿着孙神医画像一个个检查之时,他身子一低就钻进了桌子底下。不一会,等他再才桌子底下钻出来之时,就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孙神医眼睛眯了眯。这个混小子的易容工夫真是一绝,就这片刻工夫,他不但容貌变了,连衣服的颜色也变了。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将衣服反过来的穿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3章 逃脱 杨凌今天特意换了这一套两面皆可穿的衣服,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孙药凑近杨凌,借着衣服的遮掩,用手指沾着茶水在凳子上写道:“怎么办?” 他心中惊慌害怕难言。自己一个做师傅的却向徒弟问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因为自杨凌十岁之后,孙药的衣食住行,诸般对外任酬的事宜全是杨凌一手处理。这么些年下来,他以习以为常。孙药除了医术了得之外,在其它的事情上,实在是十分的单纯,无知。否则也不会在当年便那般随意开出那张以七月紫河车为药剂的去疤单方了。 杨凌嘴唇弯起,同样以手沾着茶水,安慰师傅,写道:“没事。师傅千万不要说话。凡是交与徒弟处理便是。” 刚才还暄闹吵嚷的大堂,因为黑衣卫的涌入,安静异常。 此时一名黑衣卫正大声喊道:“你们听好了。但凡有人能提供孙药的线索,赏银一百两。”杨凌见到刚才还茫然惊惶的众人,听到一百两赏银之后,很多人的眼神就明亮起来。一个个主动,积极地在大堂中起来。 黑衣卫的办事效率极高。一个个黑衣卫迅速在大堂起来。每一处都不放过,桌底,门后,房梁,幔后都不放过。 杨凌僵直着身形,却见一名黑衣卫从楼上带下两个人来,正是刚才与板书凌打过招呼的那两个书生。 不好。杨凌心中暗惊。 却听那黑衣卫果然对着他们的首领道:“这两人说看到过孙药的徒弟在此处茶楼。那孙药只有一名徒弟,对这个徒弟颇为看重。一向是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咱们只要抓住他的徒弟,就不怕抓不到孙药本人。” 那首领点头,看向垂手躬立的书生,“你们只要将杨凌指认出来。便每一人可得赏银一百两了。”那两书生一抬头,眼中光茫大亮。 那两书生神情兴奋在一的人群中打量,找寻起来。 其中一个书生就看到已变成了胖乎乎的的孙药,但看了看旁边的人却愣了愣。那书生急步来到了孙药面前,“咦,这位婆婆,你那侄儿呢?他去哪了?”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他抓着孙药衣襟大力摇晃起来。随后而来的另一书生也抓着杨凌急声问道:“刚才那个人呢?他哪里去了?” 杨凌一把推开那个书生,“你不要碰我,还有你,不要碰我阿娘。我娘生了病,不能说话。……你们是不是在找杨大哥?他早走了。……那个杨大哥只不过是以前在我家住个几天。他给我娘治病,我……我都是给了银子的。我们与他没关系,你们要去找他便快去,……不要碰我娘……” 那黑衣卫看向那两个书生,“怎么回事。这一个不是杨凌?” “我们……我们刚才明明是看到他与这婆婆在一起的。” 那黑衣卫看向那个书生,“这位老妇人又是谁?” “那个杨凌说是他的远房姑姑?”一个书生怯怯答道。 杨凌着急护住孙药,他大声,却又惊慌失措道:“我娘才不是他的什么姑姑。他就是那么随口一叫。难着他叫你为兄弟,你就真的是他兄弟。他叫别人叔,那人就真的是叔吗?你不会不知,那个杨大哥就是孙神医在路边捡来的一个孤儿,哪里来的什么远房姑姑?” 黑衣卫看向一直跟在一旁的此茶楼的老板,“他说是可是真的?” 那掌柜点了点头,“那杨凌确实是个孤儿,此事很多人都知道,算不得秘密。听说他是孙神医在一回上山采药的途中捡到了的。从来不知其父母是何人?” 那个掌柜见黑衣卫还在看着孙药扮成的胖婆婆,忙笑呵呵解释道:“那个杨凌受孙神医言传身教,不但医术不错。也如其师一般,经常给帮一些付不出诊费的穷人诊病,配药。这一位应该也是……” 那黑衣卫盯着那胖婆婆身上一身的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衣,其中几处还打着补丁,点了点头。 杨凌见黑衣卫总是盯着师傅,害怕他看出师傅易容的破绽,他忙挡在孙药身前,小心道:“……我们,我们……不是付不出诊费的。昨天我娘还给杨大哥送了一篮子鸡蛋。那鸡蛋可是我娘攒了很久的。鸡蛋也很贵的。付诊费也不差了……” 孙神医还没从自己无意中害死众多人命的打击中走出来,眼神茫然。却正合了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被吓呆的样子。 那黑衣卫终于移开了眼神,他被这些平头老百姓之间的琐碎事夹缠得不耐烦了。 杨凌斜睨看着那两人,垂下了眼帘,心中一抹恼恨一闪而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他还好心给他们治了病,看他们生活拮据,,连诊费也没有收,没想到转眼就为了一百两要将他给卖了。亏得他机灵,又化了一个样子。否则后果很严重。 他眼光一扫,又看到刚才招呼他的那个店伙计也在人群中转着眼珠,但那眼珠中却是多了一份担忧神色。 他心中终是闪过一丝暖意。看来书中说伏义多为屠铬辈,负心多为读书人确是真事了。同样的给人治病,他不过是随口开出了一张治咳嗽的单方,这个店伙计就抵制住了那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并没有将他看到过他的事说出来。 那些黑衣卫再问了一些人,却也毫无所得。他们知道孙神医一直在帮谭家老夫人治病。他们一到阑州,就直奔谭家。那谭家人却也没有过多阻拦,就带着而他们到了那孙药的住处。只是那孙药却正巧出处了。 得知杨凌到了此处茶楼。本以为是孙神医定然也会在此处与他徒弟相聚。没想到这两人一个也没见到了。 黑衣卫首领又看了看那胖妇人一眼,总感觉这胖妇人有些奇怪。 杨凌刚想使个绊子,让那两个书生出个糗,让他们得个教训。可是看到这黑衣卫首领的眼神,心中就不由得一紧。 他微微侧身,躬着朝着这黑衣卫首领行了一礼,颤颤惊惊道:“我娘她……她不经吓的。……我们也不知杨大哥去哪里了。刚才他还呆在这里。然后突然说尿急,就再也没进回来。然后……就是你们过来了。我们没有说谎。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那黑衣卫看着这少年全身微微颤抖着,却还是强撑着挡在其母的身前,其孝心倒是让人佩服。想到家中的自己的母亲。这黑衣卫转开了视线。 他手一挥,道:“走。” 呼啦啦,几十名黑衣卫跟在他的身后,片刻之间就走了个干净。那两书生也叹着气离开了。 众人经过这一场问询,一个个也有些惊惶,片刻之间大堂就走了个干净。有一些油滑的,却是连茶钱也没有留下。那胖掌柜吩咐伙计阻拦。可是还是被走脱了许多。杨凌也带着孙药便着这一波不流,快速走了茶楼。 林阴树静处,孙神医被杨凌拉着走了一段路后,脚下却突然停住了。 杨凌大急,“师傅,咱们快走。这谭家咱们怕是不能回了。刚才那个黑衣卫看着您的眼神也有些古怪,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看出您的易容了。咱们还是变了样子更稳妥些。我去前面的集市里再弄些材料过来,咱们再身行头……” “老夫不想走了。”孙神医突然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些无辜孕妇之死跟老夫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当年年少无知,闯下此等大祸。这些年也活得够了。这条老命是时候该还了她们了。” 杨凌心中大急,师傅这是心中愧疚。那些劝慰的话他也不知说了多少,看来师傅根本就没听进去。怎么办?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师傅死?他在这个世上,只有师傅这一位亲人,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他在这大急,这一急,突然灵光一闪。竟然劝说不行,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便是。 杨凌拽着孙药的衣袖大声说道:“师傅说得对。师傅当年之言确实是害得那些孕妇无辜枉死的前因。” 孙神医一怔,没想到他这个徒儿没有象原先那样劝说他。 看到师傅的神情,杨凌心中大亮,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师傅竟然心中愧疚,后悔,那更加要保得有用之身才行啊。师傅当年糊涂,怎么现在还这般糊涂?师傅当年种下的恶果,不想着如何偿还当年做下的错事,却只想着去死。死很容易,但只有活着,您才能凭借着所学的医术,救更多的人,以此来偿还您欠她们的。所以徒儿觉得,您不但不能死,还要长长久久,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着,活得久一些,才能有机会偿还,才能更好的偿还你所犯下的错呀。” “只有活着,才能偿还。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偿还。”孙神医原本黯然的神色突然重新亮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你说得对。为师只要好好活着,才有机会弥补以前的过错。是,老夫不能再糊涂了。” 看着师傅虽然一再一味想找死了,杨凌总算放下心来。可是让师傅背负这么沉重的心理包袱,他心中也是难受,“师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傅凡是想开了些。走,师傅,咱们去换个样子……” 孙神医心神稍定,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不觉瞪了自家徒弟一眼,“不可再化成女子。”他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额下,确摸了个空。不禁又忍不住了瞪了杨凌一眼。 看到师傅摸胡子的主动,杨凌咧嘴笑道:“师傅,那个胡子总会长出来的……呵呵……好,不扮女子就不扮女子。” 黑衣卫首领走出一段路,这才反应过来,那胖妇人有哪里古怪了。 一个乡下妇人,身上怎么会有若有若无的药香啊。原先那只以为是那妇人在服药。可是他药香明明是身体由里向外发散出来的,决不会只是喝了几副药就能浸染的。那人难道是易了容的孙药?一想到这里,那黑衣卫首领大惊不已。白皇后派他出来诛杀孙神医,他可不能办砸了。 只怪当时大堂人太多,他没有细想。可等他沿路追过来时,孙药已化成了一名仙风道骨的道士了。他着一身月白道袍,手拿一柄雪白拂尘,身后跟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小道士,正招摇过街,向着自己家中走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4章 假死 冬雪恰似老翁帽,山柳横斜迎风舞。风冷尘疯落眉须,景色好,雪色上衣袍。 步拂花跟在了空大师身后,欣赏着冬天大雪之后的山白、水清、谷幽、岩不见的风景。注意到师傅脚下的步子略显仓促,微微不解问道:“师傅来这东城是有要事要办?” 了空大师微微侧脸,“为师闲云野鹤几十年,哪里来的要事?只是来到此处,想起一位老友来,趁此机会去见一见。” “原来是为了访友。”步拂花看向东边的那一片高门大院。那里,重檐飞翘,雕梁画栋,黄瓦白雪,红墙青地,恢惶壮丽,“是在红门那一处?” “是啊。我那位老友住在内景街。那一片都是药铺,名贵药材有不少。有些药材可是难得一见,回头离开时采买些?” 步拂花点了点头,“师傅平日让我看的一些医书,那些单方上的药材有很多都不常见。要是这里的药铺都有,那可真是太好了。” “都有是不可能。能配齐几张就不错了。要不然,你以为那些古单方为什么很多都失传了。大部份原因是那上面的药材很难寻。没有药材,那些单方就是废纸一张。” 步拂花看着了空大师皱着的眉头,总感觉师傅这一路心情不佳。特别是看到一路上那些明面张胆的四处的黑衣卫的时候,明显有上去把人全部干掉的冲动。 “师傅觉得黑衣卫是谁派的?他们难道也是来找师傅的。按理不会呀。” 大齐很多人信佛。而圣僧了空就是他们心中的佛呀。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跑来杀圣僧呀。连皇帝要杀师傅也是偷偷摸摸的。 “他们不是来找我的。哎……这白皇后、刘贵妃……女子发起疯来,真是不可理喻。走。……” 现在皇上昏迷。皇宫里能调动黑衣卫的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了。步拂花觉得他们两个出家人在这里谈这些皇宫里的龌龊实在是有些影响心情,可是如果师傅心情不好与这些事有关,他也不得不问上一问。无论是什么事,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 “原来师傅的好友是孙药孙神医。不知师傅当年是如何与孙神医结识的。” “为师当年被人追杀,跌下悬崖。是孙神医将我背回家。” “原来师傅与孙神医还有这一段渊源。……师傅,有件事我很久就想问您了。……世人传说,大齐前二任皇帝都是被您骂死。可是徒儿却不明白。师傅为何要以一人之力与整个皇室作对。……而且,师傅将一个昏君骂死了,继位的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言师傅能知过去未来。为何不能择一明君上位,……” 了空大师回头就是一脚,步拂花脚下微动,轻而易举就躲开来,“臭小子,你还真以为师傅是神仙呀。老子要是知道过去未来,还至于被人追杀掉到悬崖下去吗?……真是。哎看来这名声大盛实在不好呀。” “那师傅当年为何?” “……” 了空大师突然停了脚步,他看向湛蓝天空,久久未言。 步拂花以为了空大师不会回答,“师傅,咱们走……”没等他话说完。 了空大师突然捶胸顿足,仰天长叹道:“想当年啊……老子也是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步拂花抿紧了嘴,憋住了笑意。看着肥头大脸的了空大师,他实在想象不出当年意气风发少年师傅倒底长成什么样子。 “当年贫僧于无意中得到了一本上古秘籍,上面天文地理,卜算星相,医学武籍无所不包。老子当年自然大喜不已。……可是当我翻到最后一页时就怒了。这人说他是被皇帝害死的。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当皇帝的。哪怕他就要死了,他也不能让但凡能当皇帝的人好过。所以只要学了他册子上的东西,就要发下毒誓,诛杀皇帝。否则死后必将入无间地,灵魂永镇无间地狱。……老子当年那个气愤啊。你说那人要是将这一段话写在第一页,老子就不学了。可是他倒好,却放到最后一页。你说,那么些好东西,我看都看了,能忍住了不学吗?真是误吾一生呀。” “……师傅,可那位前辈只让能杀一位皇帝。可您为何还要杀第二,” “老子当年想呀。管他什么毒誓不毒誓。那也是死了之后的事。老子就当没看见那段话好了。可是一下山之后,却发现这当皇帝的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啊。那是真正的昏君。竟然他都是昏君了,那我干嘛不顺应天道,应下发下的誓言,去杀了他呀。于是老子就用了引雷术……这后来的二次,就根那劳什子誓言无关了。……是为师我让那另二位蠢皇帝各种各样的暗杀给弄烦了。他们可真是没完没了。还真以为老子是好惹的不成。老子不发威,就被他们真当成了病猫了。他们派人多次暗杀于为师。为师却只还了他们一次,我佛慈悲……贫僧是个厚道人啊。” “……师傅确实厚道。是他们不知死活……”步拂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着急道,“师傅也将那古册上的东西教给了我。那我是不是也要如师傅一样杀一位?”杀皇帝他实在说不出口,实在是大不敬。 “哈哈哈,”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了空大师大笑,“不用,不用。那位不知叫什么的前辈坑了贫僧一场。……昭明啊,想当年,你不知道为师一边学着古册的东西,一边害怕着将来下无间地狱。是何等的痛彻心扉。……所以,这种事,为师不能让你再受一回啊。……何况那古册为师早就重新埋入原来那处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嘿嘿,所以你所学的都是为师自创的,跟那古册没关系……嘿嘿……” 步拂花:“……”原来还可以这样。真是大道无边,变化万千。 两人信步而走,随口天南北的闲聊,终于来到了孙俯。孙药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孙家世代行医。家族中无论男女,都有很多人在行医。是以平日里都有很多人等在孙俯门口,只盼着能找到孙神医为其医治。 可是此时的孙俯面前却冷冷清清,看到门口挂了白。了空大师心中一紧。步拂花上前敲门。门打开,一个一身孝服的老苍头走了出头,见到是两位出家人,看门人忙合什行礼。 “老人家。不知宅中何人过世?” 那看门人看着问话的这个清逸出尘,俊俏得不似尘世的年轻僧人。老人躬了躬身才道:“……哎,是家中孙老爷过世了。……” “什么?”了空大惊,“怎么会是孙药?” “这位大师认识我家主人?” 了空却似没听到看门老人的问话,喃喃道:“他怎么会死?他明明是长寿之相,怎么可能……”了空大师神情激动,脸色胀红,“施主,可否带我们去灵堂拜祭。他是贫僧友人。” “请问,你们是……” “贫僧了空。” “啊,了空大师。原来是了空大师。快请进。”那老苍头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是夜,了空大师说要与徒弟为其好友念一夜的经文,支开了孙家的人。听说有两位僧人来吊唁。孙家几位主子都过来打了招呼。其中有一位老管家和一位年轻小厮看向了空大师的眼神格外的复杂。除了步拂花稍稍注意到,了空大师的全部注意力只在那副棺材里。 夜深人静,了空大师以要为其好友超度的借口,支开了孙家的几位守灵人。 当步拂花看到了空大师,推开棺盖之时,面色很是平静。果然如此,白日里看到师傅的眼神他就知道师傅对孙神医之死起了疑。 棺盖一推开,一股腐臭气息扑鼻而来。步拂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举着灯台的手也稍稍动了动。 了空大师却毫无所觉,借着烛光看着躺在孙神医的面容,看得十分的仔细。棺材里孙神医,面貌有些浮肿。了空大师手伸向孙神医的面上,然后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被他掀了下来。 “这里躺着的原来不是孙神医?” 了空大师点了点头,原样将人皮面具又贴了回去。 “不是就好。” “可是为什么?” “看破不说破。还好。此事定是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徒弟的计策。金蝉脱壳之计了。幸好他没事。否则我有何面貌再见他呀。” 步拂花不解,“就算是孙神医出了什么事,可这又与师傅有什么关系?” 了空看了看步拂花好久,长叹道:“想你也知道,我们一路过来,那些紫河车事件倒底是何人所为,你心中自然也有数了?” “此事是祸源起白家。偶发自云家。并无人恶意栽赃祸嫁呀。” “是吗?无人在背后操纵,此事怎么会被传播得这么快?此地离京足有几千里,事发也不这一二个月的时间左右。却传得阑州之人尽皆知,若无人有在背后操纵,怎么可能?” “就算是有背后之人。但此人这番作为,却也是做了一大好事。以人命作引,做成白玉膏,这样的行为,也实是天理难容的。这白家是该受些教训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此人的目的并非只是这个。昭明,一路走来。这几个月我们在于茶楼,酒馆中听得的那些说书人讲的那些《风云志》、《从放牛娃到将军》、《花木兰》、《天龙八部》、《射雕》等故事,难道你心中没有什么想法?而这些说书人的行为,是何人指使?此人又是何目的?” “那些故事?那只不过是茶楼里吸引客人的噱头而已。那些故事情节曲切,吸人入胜,实在是个好故事呀。” “只是故事而已吗?不,决不只是故事。此人是在教导百姓,她在唤醒大众觉醒。自古统治者都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温良软弱的百姓才更好统治。而此人却是极力鼓动老百姓起来反抗,起来抗争。你觉得长此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长此以往,那些统治者只会越来越收敛,吏治会越来越清明。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让老百姓难以忍受,他们就会起来推翻他们。如此甚好。……此人目光深远,布局大气,实是难得的人才。” 了空大师净了手,他刚坐下喝下的一口茶立时喷了出来,“你是这么想的?” “师傅,这么想不对吗?” “难道你没想到,如此下去,天下会乱吗?难道你没想过,此人鼓动人造反,其心可诛吗?难道你没觉得,此人是想祸乱天下,自立为王吗?” 步拂花毫不迟疑道:“当今之世,吏治混乱。朝庭党争不断。归根结底就是这些上位者都失了畏惧之心。人一旦没了畏惧,他们的行为就没了约束。白家敢如此肆意妄为,敢如死视人命如草芥。就是知道没有敬畏之心。不知畏惧,才会不懂收敛……徒儿一直觉得,一个国家的强大,向来不是只有一位明君,几个贤臣就可以撑起来。……要想国家真正强大,必须人人强大,人人如狼才行。……此人所为,正合徒儿心中所想。只是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徒儿很想结识这位贤才……徒儿纵观史书,发现历代君主帝王都在试图将老百姓养成软弱无用的羊羔。只要这样的百姓才可以任他们搓扁揉圆。……虽然这样可以得一时安定。然长久以往,于国于民却极为不利。君王一边鼓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边又在竭尽全力制造一批又一批的愚民。真是……” 了空大师眼神熠亮,看着手捻佛珠,巍然则立的自己徒弟,长长叹道:“于此事上,你们俩人想的倒是一致……是,你想得很对。是为师目光短浅了。原来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吗?” “师傅,你知道这背后之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5章 过年 “顾掬尘。”了空大师缓缓道。 “阿尘?怎么可能?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你觉得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能为了救你。不动声色杀死四人?还有那个什么娘娘庙的那些人。你觉得为师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这样,你还以为她还只是个孩子?”了空大师在心里默。没想到他这位徒弟还是个极其护短的货。 果然步拂花云淡风轻的反驳道:“那四人残害无辜,阿尘杀之并无过错。那娘娘庙之事,徒儿也向师傅禀了前因后果。那些人心如蛇蝎。阿尘杀之乃是为民除害。是做了善事。”他瞄到师傅隐有怒色的眼神,有些迟疑,“……师傅是不是对阿尘有什么误会。此事决不可能是阿尘在背后操纵的。她这段时间应该在准备童子试了。” “童子试?就她还用花时间准备?你未免也低辜她了。” 也不知他从古册上学的那灵魂招唤术倒底招来个什么了不得人物。她这才过来几个月,看这动静闹的。在这乌云镇上光死在她手上的人就不下一百多人了。还有这段时间的紫河车事件,白家惊惶应对之下,又杀了不少人。就不提姚氏、垩氏那些人的下场。差点连他那个老实巴交的老友孙药也差点让她给害死了。哎。他是想招来一颗破天星,真的能破了这大齐天下岌岌可危的局面吗?不会是另一场大祸的源起。了空大师开始忧虑了。 步拂花却听得一喜,“阿尘的童子试过了,太好了。我也该备些礼物给他送过去才是。也不知阿尘喜欢些什么呢?……快过年了,阿尘又长了一岁。李夜行,你出来。” 话落,李夜行不知从何处的隐身处出来,“主子,何事吩咐?” “你知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都喜欢些什么?” 李夜行有些愕然,小孩子喜欢什么的这事干嘛要问他呀。他是个真正的糙汉子呀。这位主子倒好。让人教他武功,没见派过什么用场。却让他给一个小孩子做厨娘啊。他真的是汉子啊。咦,等等。十岁的小孩子。这是那个叫顾掬尘的小子。他喜欢什么?李夜行很想说,虎哥好象很喜欢银子。他在他身旁的那段时间里。就看见他不断给他的兄弟们安排做买卖的事情了。可是这样说,显得他没水平啊。他想了想,“主子是想给虎哥买礼物吗?” “虎哥?……你是说阿尘?是。也不知阿尘都喜欢什么?”这不是步拂花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阿尘。平日里也听蕤葳庄的管家也这样称呼过阿尘的。偶然听到这么虎虎生风的称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奴才觉得虎哥他很喜欢庄子、林子……” “对。那就送布息山庄送给他当贺礼好了。你去找墨禾拿地契。然后亲自送到阿尘手里。”李夜行领命而去。 了空大师看着步拂花眼中真心的欢悦神情,实在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收集山庄吗?” “每一个人都有喜欢的事。阿尘喜欢山庄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她说过是为了他的父亲和弟弟准备的。” “你信?”了空大师象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徒弟。他有些觉得他选这小子当他的徒弟是不是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我信。阿尘没有理由要骗我啊。再说,他不是为了他的父亲和弟弟,还能是为了什么?” 了空大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僧袍猎猎,夜色如漆,他转身就走出了孙俯,步拂花紧跟而出。 絮飞飘白雪,顾掬尘以手支颌,听着四处噼啪作响的鞭炮声。 “小文,过年了哟。你又长了一岁。”她从大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红包,“给,这是你的压岁钱。” “大哥也给我压岁钱?父亲母亲都给过了。” “哦。我看看。”顾掬尘捧着顾掬文的小脸,左看右看,“你看什么,大哥?” “我看看你还是不是我弟弟了。居然不要银子。小财迷不要银票了,我可不得好好看看你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顾掬文一听就来了气,一把抢过红包,打开,拿出银票,一看上面的面额就咧嘴笑开了。“居然是一百两。大哥,谢谢!” “我也要。” “俺们怎么没有?” “小骗子,你怎么不给我们几位老人家?” “还有大金,大金也得要压祟钱。” 顾掬尘抚额,“你们朝我要压祟钱。四位老人家是不是弄反了。压祟钱都是长辈给小辈的,这个规矩,难道你们不知道?” “谁规定的。” “律法有规定吗?” “皇帝有下旨吗?” “师傅没这样说过啊。” 顾掬尘再次抚额,“停。四位祖宗,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别吵了,我头仁疼。” 说完,她从大袖中掏出四个红包一把塞到桃山老大的手中,“给。一人一个。” “咦,怎么只有四个。还有大金的啊。”桃山老三拿过自己的那一个还不满意,鼓着腮帮子道。 “大金?”顾掬尘看着那只金毛狐狸,“它会花银子吗?” “它不会,我帮它花呀。”桃山老三跳到顾掬尘面前,不要脸道。 顾掬尘无法,只得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包,早早打发这帮过于热闹的家伙。她才能得一会清静。 刚要走出门的顾掬文却不乐意了,折身跑到顾掬尘面前道:“大金都有压祟钱。那老祖呢?还有小黑呢?它们也得有?” “……”顾掬尘搓了搓眉心,这还没完没了了,“有有有。都有。”顾掬尘越得自己实在是英明,幸亏多准备了些红包,要不然真不够用。刚想给一豹一狐一鸟发压祟钱。 顾掬尘大眼对着对面的这两位一大一小铲屎官道:“你们听没听过无功不受禄之说。要想给这几只非人类发压祟钱也行。你们得让这他们给本大爷办一件事才行。” 顾掬文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哥,你怎么这样呀?什么叫无功不受禄呀。平日里,老祖被你当坐骑。小黑被你当信鸽。可没少帮你干活。它们一年到头给你当牛做马,这好不容易过年了,怎么也得给它们放个假?大哥,你可不能做周扒皮呀。” 顾掬尘一个爆粟就敲了过去,“我可是你大哥,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外兽说话。”顾掬尘不理她,只斜着她,朝着她伸出了小手。 顾掬尘有些理亏,摸了摸鼻子,“好了,算你说得对。” 顾掬尘再次给出了两个红封。桃山老三走上前来,也要拿他大金的红封,顾掬尘却将那个红封一收,道:“老祖,小黑它们没少为我办事,我给你红封也罢了。可你家的大金什么时候为我做过事?不行,这个红封不能给。” “怎么没为你做事?大金长得这么漂亮,你经常看它,是不是心情特别愉悦,你买花看还不是要花钱。你看了大金这么长时间,自然也要花银子。” 顾掬尘眯眼,觉得实在没法跟面前的四位讲理。她摇了摇头,“我没觉得它好看,也没觉得看到它就心情愉悦。不但不愉悦,而且它还影响我心情。你难道就没闻到它那一身的骚狐味。严重影响这个房间的空气质量啊,我没问你要环境污染费就够厚道的。你居然还要向我收钱,你觉得这还有天理吗?” “……”桃山老三眼珠转得飞快,想着用什么理由出来才能驳倒她。银子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大金每天要吃一只鸡,很费银子。 “小骗子,你是不是想要大金帮你办什么事?”桃山老大好歹是这个月的领头人,开口问道。 “哦,原来是让我们办事啊。你直说就是。你让我们大金帮你做什么?” 顾掬尘想了想,这段时间,她就揪着白家不顺眼了。这么个狠毒的家族就该早早灭了才是。 “这样。你让大金到乌云镇的白俯屋顶最高处撒上一泡尿好了。” “就这样?大金撒一泡尿就能得一个红封。……那你再想想,还想让它到哪里撒尿?反正它每天都得撒好几泡,不能浪费不是。呵呵呵。”桃山老四觉得这是个发家致富的好时期,不能错过呀。 “就是,你再想想。要不然俺们打个折。撒两泡换一个红封。” 顾掬尘瞪眼看着瞬间兴奋的桃山四老,凉凉道:“你们是不是就想着以后就指着这个发财了。” “嘿嘿,那是。早知道大金的尿这么值钱。那以前的那些可不都浪费呀。啧啧,好可惜。” “可惜?是可惜……”顾掬尘不理他们,从袖中再掏出一个红封,扔给桃山老三,“可惜只此这一次。”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 冷风起除夕至。 白碧箫在阔大的书房里,手中捧着一个酒杯,正一口口泯着。这几个月他心神俱疲。 白家几百年的名望,声名,几乎在这几个月里的丧失殆尽。现在的白家不但外面的对他们虎视眈眈,而且内部也是人心散乱。 白家的雇佣的佃奴逃走了大半,族内的一些心思灵泛的人也开始投靠别的家族。想想他都觉得象是梦一般。白家,渠州第一世家,短短的几个月里,就沦为了二流世家了。 本应是白家依仗的白皇后在这几个月里,却一直病怏怏,夜梦不断。而且她根本就不见他这个当朝首相。而太子。白碧箫一声冷哼。这个太子,他的亲甥生一样目光短浅。 见他们白家现在名声臭了,就想着撇清关系,去做他的什么贤太子。只可惜白家与太子的关系岂能撇清就可以撇清的? 还有那些该死的谣言,居然象风一样传得飞快,让他想压制都不能。 他曾寻了些名目杀了几个说白家事情的人。可是非旦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反而沸油入冷水,更加的让流言传得更加的凶猛。真他妈的是雪上加霜。 有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百姓找到了白家指使人杀人的证据,跑到衙门去告,更加将他们白家狠毒的名声传得凶猛了。 白碧箫看着窗外天边高挂的明月,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长长叹了口气。 他派出大批的暗卫调查。也没有发觉背后操控之人是谁?他左手执着酒盏,拿过案边的一张纸来。这是暗卫调查来的一些线索。线索显示,事情最终开始之初应该就是乌云镇大青坪的那一处收购点出问题。那只不过是他们白家一处最微不足道的收购点而已。他看着白济最终消失的时间以皱起了眉头,那一天,据说是白家前夫人丁氏的祭日。此事会不会真的是陈家在背后操纵? 他正想得入神,就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了那张他摊开的纸上。他皱着眉头,鼻尖居然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骚味,白碧箫下意识抬头。不料,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又有几滴可疑液体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眼中一阵轻微刺痛,他以手捂眼。屋顶传来轻微的踩踏声。 白碧箫沉声吩咐,“来人,抓刺客。” 早有白俯的暗卫发现了抱着金色狐狸的桃山四老。四人粉红的衣服,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只是他们轻功实在高明,暗卫追了一段就失了他们的踪迹。 屋中白碧箫十分害怕那些液体中有毒,已叫了太医过来。太医没费多少工夫就帮白碧箫将眼睛洗干净,安慰白相爷道:“相爷。只是某种动物的尿液,并没有下毒,相爷的眼睛不会有事。” “什么?是动物尿?是野猫?” “这个,有可能。”老太医不太确定答。 白相爷脸色更黑了。他这是什么运气,野猫随便拉个尿,都能滴到他眼睛里去。他正在感叹自己这霉运是要逆天的时候。正在他纠结郁闷之时,暗卫的来报。 “主子,刺客是桃山四老。” “什么?桃山四老?我们白家什么时候又惹上了这四位了。” 暗卫跪在地上,这话他没法接口。倒是旁边待立的小厮帮他解了围,“老爷,桃山四老来喜欢恶作剧。他们行事向来任性而为,并不需要理由。” 白碧箫深吸了几口气,“恶作剧?该死!”想起经常跟他们在一起的那只金色狐狸,白相爷终于知道滴到他眼睛里的那些液体是什么动物的了。只觉得身上的骚味又浓了一些。 “退下。”不退下怎么办?他们白家难道还能因为这一泡狐狸尿又与云家对上。 等太医和暗卫们退出去。白相爷迫不急待走入了浴房。在这个万家团圆的除夕夜里,白相爷就在浴房里度过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6章 五年 走到花厅。 顾掬尘见一家人都坐在那里等着她。面前大食案上,十二样菜品色香味俱全。叶敏领着几个婢女将晚膳摆完就退了下去。今天是除夕夜,也是团圆夜。她也要与其家人相聚团圆。 看到红光满面的顾昆,肤色莹白顾垩氏,活泼可爱的弟弟。这样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高高兴兴坐在一起,这就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顾掬尘上前,顾掬文一见顾掬尘过来,连忙跑到她身旁,也与她一起向着端坐上首的顾昆和顾垩氏行礼,“恭祝父亲母亲身康体健福安泰!” 两人齐齐跪在两人面前,顾垩氏微笑着从侍立在一旁的托盘上拿过一个红封,递给顾掬尘,“好,好好,乖孩子,起来。尘儿,文儿,这是我与你父亲给你的压祟钱。愿尘儿、文儿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顾掬尘,顾掬文微笑接过红封。顾家家风随和,向来没有食不言的规定。 顾掬文吃了几个饺子,想起一事,弯着眼睛抬头问顾掬尘,“大哥,明年咱们一定要搬到京城里去吗?” 顾掬尘正咬着一只鸡腿,闻言点了点头,“是呀。我过了童子试,开春过了乡试后,就要到京城了准备会试。” “大哥,我与父亲母亲也一定要去到京里吗?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这里有英哥陪着我,还有桃花爷爷,云爷爷他们。我还要在这里进学的。” “你不想去京城。”顾掬尘心中有微微的失望,怎么着也是相处了半年的弟弟,这小子怎么就不想着舍不得离开她呀。还有那什么英哥儿,这相处多久,看这黏乎劲,真是让人牙酸。 “是啊!”哪想到这小子回答得毫不迟疑,顾掬尘觉得自己的心咔嚓一声就碎了。她眯着眼睛听顾掬文小嘴一边吃,一边接着说,“我……我想留在这里,大哥,可不可以?” 顾掬尘看着这半年胖了不少了顾掬文,很好,很有主见,只有五岁,就知道表达自己的看法了。 顾掬尘停了箸,看双亲也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顾掬尘哑然,看来,父亲母亲大约也是不想去京城的。 可是她也只有十岁,为什么父亲母亲就会放心她一个十岁的孩子独去京城?是不是这段时间她做得太多,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将她当成了大人。 顾掬尘在心中直叹气,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看到了父亲母亲眼中的期盼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好。……竟然你和父亲母亲都不愿到京里去,我也不便勉强。……可是,小文呀。你这么可爱,大哥会想你呀,怎么办?” 顾掬文被顾掬尘撒娇的语气惊得大眼睁得溜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会想着大哥的。” 顾掬尘笑道:“算你有良心。可记得要天天想着大哥,可不让到时候,大哥来找你,你都不记得我了。”她抬头问顾昆、顾垩氏,“……父亲母亲也只想呆在这葳蕤庄吗?” 顾昆、顾垩氏点了点头,“尘儿志向高远。可我和你母亲只是乡野村民。到了京里,怕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倒怕给你拖后腿了。……我与你娘也没有别的想法,唯愿呆在这里继续安生过日子。何况,现在小文也在云家学堂上学。玉衡先生是名闻天下的大儒,小文能拜在他的门下,学些东西也是我们百年难修的福份了。……所以我们与小文就呆在这里好了。” 顾垩氏也附合道:“我们与这镇上的人熟悉了些。这里的人对我们也很客气。我与你母亲觉得暂时呆在这里也挺好了。”能不客气吗?陈柬可是跟陈家的那些铺面打个招呼了的。这里的地痞,流民也知道他们顾家是受陈家庇护的,谁没事找他们一家的麻烦。只是这一些就没必要让父母亲知道了。就让他们以为这里的民风格外的纯朴好了。 顾掬尘注意到顾垩氏提到京城时,眼神中的惊惶之色,轻声安慰道:“母样可是担心垩氏的人?” 果然顾垩氏脸色变了变,就连顾昆的神色也郑重想来。 顾掬尘看着他们的神情微笑道:“母亲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云垩氏已死。您没什么好担心的。” “尘儿,虽然那江月大小姐死了,可是还垩氏族长垩察,他可不是好惹的。尘儿啊。你到了京里,可千万注意不要惹着垩氏的人。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了。当年垩察是见过我的。我不想给尘儿惹麻烦。我们与文儿呆在这里。再说这里还有叶敏她们,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顾掬尘看向顾昆,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明显是做了决定。 顾掬尘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也好。竟然你们喜欢这里那便留下好了。” 人生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是件幸事。她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好的。 ‘嘭’的一声,窗外不知谁家开始燃放烟花了。一朵烟花华丽绽开,在顾掬尘的眼前盛放。 ………… 流光电掣,浮世风急。转身已过了五年。 时光过卯,刘笳的轿辇已来到了宫门口。见他出了轿帘,早来了一会的礼部尚书潘介忙过来打招呼,“刘大人,今天倒是早呀。……这天气是越来越凉了……听说鄂州边关上有西凉军犯境,不知是否属实?” 走出来的刘笳一看过来的是这位唯唯诺诺,在朝堂上有如隐形人的礼部尚书,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下拉了拉。他被长随扶着走了出来。 这个潘介,今年最大的动静就是安排了他平远王的庶长子他的外甥到了前锋营统领的位置。也不知他倒底是走了谁的门路,让太子居然真的安排了这么个人到了京城军队中的这么一个重要的职位上。 还有这个步拂花,消失三年,居然是拜了了空大师为师。三年后还俗回京,居然直接就被太子看重,入了前锋营。 据说这位庶子与其嫡兄并不睦。这太子也不知想什么,居然重任用这两位明显不睦的兄弟俩。哼,这还没登上大位,就玩上制衡这一套了。这般做法,真是有些过于得意忘形了。 他脑中思绪万千,口中却轻声长叹了口气,“外敌犯边,边关不稳。幸好,如今圣上醒了。刘某觉得,圣上自有决断,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奉令而行就可。” 万幸个屁啊。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个乡野小子,不但今年秋闱考上探花,还入了国子监翰林院。 这些倒也罢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一手精妙医术,居然将圣上的病治好了。 不过是被太子领着治了那么一二个时辰,那五年的昏睡龙榻的人居然就真的醒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潘介似乎丝毫不在意刘笳跟她打官腔,笑容可掬道:“是啊。如今皇上醒了,太子这些年料理国事也模有样,这些事自有皇上、太子做决断。” 两人正在这里闲谈,就听马声哒哒。一人踏着黎明的微光策马而来。 此人身材修长,眉清目朗,形容俊秀清雅。他着一身绛紫正三品的文官服,衣袂飘然间,漾出一片活泼灿烂来。 刘笳一看到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都说官职升得过快,就有连升三级之说,而此人正是如此。 秋闱殿试后,此入就入了翰林院,并授与了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然而他不过在翰林院呆了一个多月后,这小子居然就治好了昏迷的圣上。 圣上大喜之下,特擢拔他为正三品大理寺少卿。对于如此过于迅速的升官迅速,文武百官竟无人敢在大殿上触皇上的霉头,提出反对意见。就连平日里,最敢与皇帝唱反调的白相,也闭紧了嘴巴,没发一言。 而且这位朝廷新贵顾少卿实在是特立独行得紧。皇家赐的官邸不常住,却好经常跑去郊外的山庄居住。而且每一次上朝,不乘官轿,却骑马而行。 顾掬尘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那双紧盯着她的深幽眼眸。她咧嘴灿然一笑,一振衣袖,轻盈跃下马背。大齐的文官官服,广袖宽袍,很是飘逸。 “哎哟,原来是刘大人,潘大人,你们两位总是这么敬业啊。每一天都这么早。……今天小弟我特意早起了一会,没想到,还是没早位两位大人。刘大人,潘大人,顾某这厢有礼了。”“客气了,顾少卿。”两人皆还了礼。 片刻之间,就有十几乘轿舆陆续而来。 看着那个面色苍白,清俊儒雅的身影,顾掬尘实在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身体好好的,偏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戏精上身,不演上一演,就会浑身不舒服。 她快步走上前去,特意加了点力量,拍了拍了陈柬的肩膀,“陈大人,小弟都等你好久了。” 陈柬回头看着她,掀起一抹苦笑,“少卿大人,明知陈某身弱。你就不能轻点。” 兵部尚书顾璃从顾掬尘身旁走过,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顾掬尘忙躬身示礼。 提督九门统领萧潜从她身旁走过,顾掬尘刚抬起身的腰只得又弯了下去。萧潜是钟鸣院教她兵法的老师。见老师那是必须行礼的。 前年,她凭着重生的优势,隐约记得太子在崎州归途中将遇人刺杀。并将这消息告知了萧潜。得到她的消息。萧潜稍一运作,便于回京途中救下了正被几千乱匪围攻的太子。自此萧潜得到了太子的重任,官运亨通,直到今年被委任为九门提督。 嗯,至于堂堂太子怎么会被乱匪围攻。这事用脚指头想也是秦王步钊所为。 这几年,两位皇子彼此刺杀,也不知换了多少花样。可惜,两人虽然损兵折将无数,但皆无功而返。 她正想着,忽觉肩头一沉。顾掬尘一惊转身,就看到关鲧那张胖馒头脸,“寻致,你要吓死人啊。咦,你这个懒家伙,今天怎么想起上朝来了?” 关鲧的白胖的脸立时皱成了一朵菊花,他苦着脸凑过来,压着声音道:“有什么法子,是老师派人过来递过话。非得让我今天过来。你看,谭师兄、鲁二哥、刘奇央、陈纯、他们几个都上朝了……” 顾掬尘一惊抬头,可不是,那几个她的同窗好友,都着了武官朝服,施施然的跨下了马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7章 聚集 顾掬尘只觉得眼前一花,刚才还在十丈开放的人,几乎是瞬眼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当然这是错觉,实际上顾掬尘到现在眼睛都有点糊涂,脑子也还在半睡半醒之间。这古代上班时间也太早的,天都没有亮,她就从效外一百多里外骑着大黑往这里跑。临到这宫门口她换乘了大师兄送给她的这匹汗血宝马。嗯,能骑着宝马上班,本来是很酷炫的事。可是这恼人的睡意让顾掬尘没时间去炫。她只想挤点时间来补觉。 “七弟啊。你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早?平常也见你这般勤快?” 云易那张过于秀气的脸,轻功却很好。 顾掬尘掀了掀眼皮,轻叹道:“还是易四哥了解我呀。这不是被箫先生给逼的吗?” “是呀。七弟,原来箫先生也叫上了你呀。……也对。七弟医术不凡,带上你那是必须的。咱们七兄弟定能杀得西凉人丢盔弃甲,让他们的血雨染红盔上红缨。也不枉咱铸一回男儿。”鲁裕很豪气道。 “小七呀。你能出去吗?听说你现在还得见宫给皇上调理龙体。”刘奇央却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听提到皇帝的病。顾掬尘俊雅的脸上,有抹古怪的神色一闪而逝。她得离开呀,一定得快点离开,如果不快些离开,那皇帝突然之间死了,她是想走也走不了。 当今圣上,好大喜功,性喜玩乐。 也不知当今皇上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居然在服食五服散。这种形如毒品的东西,他已服用了多年。难怪了空和尚稍稍骂他两句,他稍稍激动那么一下,就昏迷不醒了。 然后他昏迷之下,不知是皇子中的哪一位在他的饮食中加了一些慢性毒药,是故这位皇上就这般在龙榻上大梦了几年。 如今的深度昏迷几年之下,当今圣上的身体实已是破败不堪,油尽灯枯了。她虽然将圣上的毒解了大半,但却亦是回天乏力。当今圣上也就几个月的寿命了。 让这位皇上在清醒的时候,给她安排个合适的官位,就算是这位皇上付给她的诊费了。 这五年,她起死回生了几百年。这些人都被大夫们断言过是必死之人。如此之下,她顾菜刀,顾神医之名是真的名传天下了。其风头甚至盖过了其师怪医赖公。顾掬尘眯着眼睛想,名利。名利,有了名,她才能很好的从那些富得流油的世家豪族的人手里多刮点油出来。 五年来,顾掬尘获利颇丰,她不但得到了遍布大齐九州的二百多座山庄。 五年来,她如蜘蛛精般在大齐天下编出了一张天罗地网。 在这张以天下为地盘的天网中。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棋子,甚至包括她自己。 顾掬尘是个女汉子的性格。性情上也是直来直往。她对自己的性格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玩阴谋诡计,她根本不是那些终年浸染在权谋中的人对手。她一介草民,想干倒皇帝,不下点猛药怎么行? 有一句话,一直被顾掬尘奉为圣典:乱拳打死老师傅。顾掬尘决定,她就要在大齐的皇室之内,打上一通王八乱拳。她又让最狡猾的阴谋家,也被她乱七八糟的出拳方法,打得眼花缭乱,昏头转向。这样,她就可以混水摸鱼,报得大仇了。就象顾掬尘杀死她的第一个仇人云垩氏。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云垩氏为什么会死?乱拳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出何出的拳。本来在顾掬尘的计划里,她只是想用‘清尘’与云垩氏当众与其小妾做些有失的体统的事。只要此事传出,向来最注意的规矩礼仪的鲁国公夫人决对不会再让鲁尧娶云莹的,搅黄他们俩的婚事,就是顾掬尘的目的。毕竟前世里她以为的鲁尧与云莹是一对相敬如宾的佳偶,结果是只是一对相敬如冰的怨偶。这一世,鲁尧与红魅儿连孩子都有了。这搁在哪个女儿身上也受不了。顾掬尘觉得这云莹还是离鲁尧越越好。 还有这个云垩氏在顾掬尘原本的计划里,她是想要留着她的。她是顾掬尘给刘贵妃找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云垩氏背后有云家和白家两大家族的支持。就算是云垩氏不得玉衡先生看重。但她有正室夫人的名头在那里,再怎么样,玉衡先生也得给她几分体面的。 玉衡先生虽然不参与朝廷党派之争。但他是坚定的保皇派,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灵魂深处,怎么也不会改变的。 太子乃是大齐储君,更合乎他忠君的礼念。云垩氏作为白家人,自然会是坚定的太子党。有了她,云家在支持太子的道路上只会前进得更为坚定。 有云垩氏在其中参合,那秦王步钊将会比前世更为艰难在夺位的道路上前行。当年十岁的顾掬尘计划得很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没有变化快。 虽然鲁尧与云莹这对怨偶的婚事可能真的被她搅黄了。 只是云垩氏却死了。这让顾掬尘也有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掐死的。 顾掬尘自己都不明白的事,这就难怪白碧箫怎么也找不到找死他女儿的背后凶手了 这五年,她让俞桐、赵二斗几人开始以制药,制酒等名目,让他们大量招收有劳动能力的流民为其工作。然后她再找出其中的一些身强体壮的人组成护卫队,这些人都有一定的习武天赋,训练一段时间,就会有很好的战力。 顾掬尘从大师兄借来的三十名暗卫成了第一批教官。他先让他们在葳蕤庄帮他们教出一帮人适合当教官的人后,顾掬尘就将这些人散入了她的那些庄子里去。如此层层推进之后,她的训练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规模也被她控制在合适的程度。 顾掬尘告诉所有护卫队的人员们,他们努力训练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山庄。只有山庄在,他们的家人才有工作做,才有工钱可拿。如果山庄没有,那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又要重新做为流离失所的流民了。 当这些护卫队的人知道他们努力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之后,更加的斗志昂扬起来。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成了他们心中的信仰。 顾掬尘知道如果用什么忠君报国,忠于主人的语言去激励他们,都是白扯。在他们食不裹腹的时候,皇上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庇佑,那就不要指望他们会真的忠于皇上了。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就誓死效忠于你。 顾掬尘起得太早,脑子本就有些昏沉,这会又开了小差,想得远了些,更显得她的双眼迷茫。 刘奇央十分不满,声音提高嘟呶道:“小七,问你话,你怎么不理我?” 顾掬尘瞬间回神,立时露出招呼式的迷人微笑,“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挠了挠头。 刘奇央翻着白眼道:“哼,我问你去不西凉?” “去呀。你们都去打西凉人了。我干嘛不去。……咦,陈纯那家伙是怎么啦?” 云易、刘奇央转头看去,就见陈纯顶着一双熊猫眼,一脸疲惫朝着宫门口而来。 “还能怎么啦?他家姨娘不准他去。……昨天收到老师的信,让他到战场。他姨娘就找他闹,还找了陈柬的父亲闹。听说陈侍郎父亲让他姨娘吵得一晚都没有睡。那陈柬更是被他姨娘明指着说了他有戕害亲足。” 云易听说到陈家的事,立时低头跟顾掬尘咬耳朵。秀气的脸兴奋得都变红了。见他这位如此热衷八卦,顾掬尘也是醉了,不好打断他的兴趣,十分配合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嘿嘿,昨天,陈六弟他实在是受不了他姨娘的唠叨,就跑到了我家来了。呵呵……他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了。” 陈源的弟弟陈祉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家中的侍妾十几个,外面的红颜知己还不知有多少。但陈纯的生母与陈祉是从小的交情,如今又生了个儿子,陈祉对这个妾室还有些情份。是以陈纯的生母袁氏也算在陈家有些体面。要不然,陈纯的姨娘也不敢这样在家里闹腾了。 顾掬尘见已有几个小黄门引着先到的文武百官往大殿走。 文官与武官分左右两路前行。前后顺序则按官街大小依次排列。见已有宫中值守开始监督排序,正说到兴头的云易也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了嘴,排到后面去了。 云易被他父亲安排在工部做了个六品工部员外郎。 顾掬尘一抬眼,就看到象块门板似的站在他左前方的关鲧。直到现在顾掬尘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谁能想到面前的这个贪吃贪睡的家伙,居然是位神箭手,而且天生臂力惊人,能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还能拉开十石强弩。 顾掬尘也去试了一试,如果不用内力,她根本没法拉开那样的强弩。而且,这位看起来象白面馒头般胖子先生,内力也很精纯。如果是在不加防备的情况下,顾掬尘也不是他的对手。哎,看来胖子都是潜力股。 如今这位胖子大人现任副前锋参领,虽然是关系户才落到如今的位置。然而比起那些混吃等死的纨袴还是要好上太多。 自开始排队之后,顾掬尘刚才还各自寒暄的官员们,立时端正神色,闭上嘴巴。 顾掬尘无聊得四下乱看,眼睛蓦地就被那道欣长身影给定住了。 此人天生一张漂眼瑰丽的脸,气质却能千变万化般。 顾掬尘记得第一次见到此人,他着一身女装,原本就艳丽无双的面容与那时的女儿装竟毫无违合感,真真给了她人间真绝色之感。 第二次相见。他着一衣僧袍。原本过于艳丽的面容,被光头,和僧袍冲去了些媚色,少了多了丝出尘脱俗的清逸感来。 而此时面前的这人,他着二品武将制服。银盔银甲,这种冰冷的颜色配上他娇好的面容,竟有种禁欲般的清冷。 顾掬尘注意到就算是白发苍苍的白相,还端凝清贵的云相。都禁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更惶论一旁宫女太监,有一些看得几乎入了迷。 顾掬尘看着这样的步拂花,也微微失神。 她仿佛觉得在这沉闷的皇宫大殿内,步拂花美得全身都在发光。 就这么个美丽不可方物的人物,光是这么看上一眼,就让人心情愉悦呀。 顾掬尘想这么个美得如妖的人,不知到了到中年、老年,又会是什么样的风采。 她在这摸着下巴这样想着步拂花那张俊脸上长皱纹,长白发的情形。冷不防,前面那个正在监督手下检查的人转头看向了她。 正对上了顾掬尘谑笑的眼神。他清冷的眼中不自觉滑过无奈之色。漂亮幽深的桃花眼也挑了挑。看起来更象是波光潋滟的湖面,漾起一层氤氲。顾掬尘的心脏不争气的急跳了两个。待她反应过来,不禁暗骂自己太没出息。这家伙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统领。检查上朝官员正是他的职责所在。 正在接受搜捡的鲁裕,大概也被这位步拂花这个极其轻微的笑容晃了神,他脚下一个趔趄,就要往前栽去。步拂花迅速伸出手接住了就要亲吻大地的鲁二少爷。 顾掬尘紧抿着嘴唇,抿紧就要冲口而出的笑意。二哥无论前世今生,总会时不时犯二。 鲁裕如今是九门提督麾下巡捕五营前锋副都统。管街是从三品。这对于他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职位了。 当然,顾掬尘这位正三品大理寺少卿是不算。她的捞官的方式,据有很大的随机性,偶然性,可不是一般人随意复制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8章 角逐 晨曦微透之时,皇宫宫门大开。 排列整齐的文武百官开始沉默前行。在淡淡金阳的指引下,顾掬尘睡眼惺忪地跟着前面的一位官员的脚步缓步而行。 走在她前面的是兵部尚书的顾璃。这老家头虽然掌管兵部,却几十年没上过战场,却仍能稳坐兵部尚书几十年,可见其人为人之玲珑了。然其人虽狡猾如狐却也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此老头闲暇时间最喜做的却是拿着锄头到处挖坑。 此事自然也有原因。却是与他的祖父严厉的教育有关。前世的师傅陈太医喝醉后告诉她有关此人的这一桩趣事。据说,此人小时候,被其祖父教养严格。习武习文严厉。只要达不到祖父的要求,顾璃并会被各种体罚。有一回,其祖父甚至命人挖了坑,将他埋了进入,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呼吸。 后来其祖父友人来访,畅谈品酒之后,竟将他给忘了。等顾璃气息奄奄被发现之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后了。自此之后,顾璃闹下了个喜欢挖坑的毛病。 顾掬尘想起这一桩旧事,很是唏嘘。这位没被其祖父折腾死,也算是命大了。她眯着眼睛看着这老头故意本应放慢脚步,排到了她的前面。 顾掬尘低着头,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只听耳边一个微哑的苍老声音轻声对她道:“顾少卿。一会能否与老夫到巅峰楼聚聚?” 顾掬尘毫不理会,假装没听见。这老头找她干嘛?过一阵子她就要出京了,这位顾尚书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她咱懒得与这头千头老狐狸打交道。顾璃一见顾掬尘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心内着急,他这事非得这小子不行。可是此时是宫内,他不好造次,只得快行了几步,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刚走前面一个挺拔身影转过身来,凑近她道:“掬尘,听说是顾尚书的祖父出事了。想借你顾菜刀之名将其祖父救醒。” 顾掬尘翻白眼,瞪了一眼微笑的俊秀少年,“陈哥哥,你居然也这般叫我。陈狐狸,你倒底想说什么?” “真不知你为什么非叫我陈狐狸。只是我觉得你虽然可能无法救活其祖父。将其救醒应该问题不大。” “……哎,他那祖父今年都快近百岁的人。我虽然能救醒,可是这么说。本来他还能这亲昏睡几天十几天,但我若用针唤醒他,他可能也就几个时辰的寿命。你说这样还要我去看他祖父亲?”就象那个云老夫人,被她治好了病,却要了命。那个云老夫人属于杀她未遂,顾掬尘是想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可是这顾老爷子又没惹她,她才不干这事。 “你真的能唤醒祖父?” 顾掬尘吓了一大跳,看着面前的顾尚书,失声道:“老爷子,你好功夫啊。”顾璃眼神眯了眯,却不接顾掬尘的话,只着急接着问道:“我祖父真的能唤醒?” 顾掬尘无语,“你竟然听到了,那想必也知道后果。你还愿意?” 顾璃低声长叹道:“我想祖父也是愿意的清楚的活几个时辰,也不会愿意无知无觉活十几天……”顾掬尘见已有几人转身向他们看来,低低道:“此事巅峰楼再议。”顾璃得了她的准信,忙退回了他原有的位置。 顾掬尘看他脚下微移间,不见怎么动作,就到了一丈开外。顾掬尘摸了摸下巴,京城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陈柬低着头在前面缓行。他如今在户部侍郎一职,也算是子承父业。其父陈源不堪爱妻之死,伤心过度,病体沉疴。其在户部的位置就让陈柬暂代了。这种子替父职在大齐这些年来越来越普遍了,算不得特别。 陈柬低头在走,但声音还是轻轻飘了过来,“掬尘可想好了条件?” 顾掬尘只微微“嗯”了一声,两人并再无交谈。 夜色融尽,日洒大地之时,一众官员终于走到了壮丽恢宏的弘正殿。此次大齐的官员汇聚得很是齐全。不但八位内阁大臣全部到齐,就算是六部官员也到得差不离了。平日里那些各种托辞不上朝的官员,也精神抖擞的到了。 这里就是皇宫,一个连空气都带着权利和欲望的地方。在这里,永远进行着权利的角逐。在这里不但皇家的夫妻、父子都在这权利的角斗场努力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角色。连朝廷官员也要适时调整自己的角色。 在这半个月里,顾掬尘自救醒了皇帝之后。这位不知自己只有几个月命数的皇帝也成了这场角逐游戏中的重要的角色。 顾掬尘仔细感知着这看似安静的皇宫廊道四周。除了在明面上的大内侍卫,隐在暗地的高手也比平常增加了很多。此时皇宫的武力防护值比起原来太子监国时多了很多。 看来,虽然,太子监国几年,其对皇宫的掌控还是比不上当了几十年的皇帝的他爹。 众官员三呼万岁后,静立一旁。顾掬尘微微抬眼看向着天子。 大齐天子步厘今年刚过不惑之年。 这五年卧年生活,成就了他苍白羸弱的身体。虽然顾掬尘这一个多月来使尽手段帮他调理身体,但仍而无法让他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的神色。他着的大齐天子衮服冕旒,让其俊秀的面容在明灿灿的龙袍衬托下,有了一份天子的威严。 众官员三呼万岁之后。持事大太监魏通尖着嗓声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了。” 顾掬尘看到玉衡先生站在前面跪地启凑。 前世里玉衡先生其母虽然受了心疾困扰,但在陈太医细心调理下,活了十年。十年后,玉稀先生虽然重回了京,但他因其步钊篡夺皇帝的手段不耻,也没有再次出仕。 而这一世玉衡先生因其母亲前年而亡,他回到了京城就被太子和三皇子两人相请重入了朝廷。 “爱卿何事要禀?”步厘慢悠悠道。 “皇上,兵部昨日急报。西凉在鄂州边境有异常军队调动。西凉七皇子叶景频繁增军边境。其意图不言而明。老臣肯请陛下提早下令出兵,以防西凉国无视《大雪山协议》,突然袭击,犯我大齐。” 顾掬尘一愣。这个《大雪山协议》相传着是大齐太祖皇帝与北漠与西凉皇帝在肃平十三年签定的边境协议。 此协议以芳草河、大雪山为界与西凉与北漠划出了边境线。与此同时,还就一些双边边贸做了一些砚定。并在鄂州、泽州、渠州、崎州建立了十几个边关贸易镇。几百年以来,一直相安地事。 然而这些年来,大齐国力一年不如一年,内乱不休。北漠,和西凉两国国力却是日渐强盛。特别是这一代的西凉七皇子叶景更是文武全才。此次频繁在鄂州调兵正是这位七皇子。 顾掬尘皱紧了眉头,如果她所料不差。此次频调兵行为,只不过是叶景的一次故布疑阵。实则是他为了摆脱太子对他的步步紧逼。 皇位这东西无论是哪朝哪代,都是充满着争夺和血腥的。这位七皇子风头太劲,惹得太子有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此次的调兵行为,也是七皇子向太子正式的宣战了。此时的七皇子决对不会出兵大齐的。攘外必先安内,七皇子只有在夺得皇位之后,才会出兵大齐。前世这位叶景皇帝就是这么做的。 顾掬尘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说出七皇子这回的耍花腔行为。毕竟大齐如果派更多的军队到了鄂州边境。也会有更多的力量应付大齐随后而来的地动,民乱, 白相也出言,“云相说的是,内阁昨夜收到了十八里加急军报。西凉七皇子大规模囤兵。其意昭然若揭。” 刘笳刘内阁也禀奏道:“此次叶景行为挑衅意味明显。臣还肯请陛下派出大军威慑。只有如此,才能彰显我大国分范。” “陛下,还请立时派兵,境兵鄂州,振摄西凉。其西凉人明显想撕毁《大雪山协议》意图明显。”兵部尚书顾璃也出来附议。 步厘点了点头,“爱卿觉得此番该派何人带兵前往?” 正躬身答话的顾璃忙上前奏道:“臣荐萧潜萧统领为主帅。” 白相一愣。这兵部尚书什么时候与云相如此亲厚,居然荐云玉衡昔日的幕僚为帅。 他正要另荐其他人。就见一批官员在云相的示意下皆同时出列,跪奏道:“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一进附议声一片。这些人有一些是秦潜拉拢的大臣,还有一些是云玉衡的门生。 看着这一大批拥护的官员附议,一直站在一旁的秦王眼底深处闪出一抹满意之色。他如今刚过而立之龄,长得风姿清雅,五官酷似步厘。 顾掬尘是是玉衡先生的门生,也是出自萧潜门下。此时云相提议让萧潜作为一军统帅,顾掬尘自然没什么意见。于是她也出列,站到了支持萧潜的附议队伍。 白相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波澜起伏。等对方附议完,在齐皇的爱卿平声中站起身时。白相出列跪禀,“老臣谏鲁国公谭诤为鄂州统帅。” 一听白相也拋出了自己这一方的人名,太子步琦微点了点头。他只不过大秦王一岁,长得却一点也不似步厘,五官更似白皇后。他眉目清致,身材修长。他微一点头,朝廷上的太子党立时出列附议。一时大殿上又想起了一片附议声。 齐皇本就就生着病,让这一片暄嚷吵得有些头疼。正不知如何决择,只皱着眉头沉凝不语。 顾掬尘却也不淡定了。 鲁诤是她前世的父亲大人,那也是必须支持的。 顾掬尘一咬牙,出列站在两边附议官员的中间,向着皇帝跪地禀道:“微臣附议白相之奏。” 她这一出列,立时显得非常的突兀。 关鲧更是差点大叫出声。他有理由怀疑,这家伙可能是还没睡醒。 与他有同样想法有还有很多人。玉衡先生的眼睛都快瞪成了方形了,袖中的手都有些抖。他心道:这个臭小子,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能让他气得说不出话,只要揍人。可惜现在不是家中。 萧潜也很奇怪,眼睛的意味复杂。顾掬尘是他的得意门生,其兵法韬略很出色。没想到这家伙确是没有气节的软骨头。这样想两面讨好,到最后只能是两方人都不买他的帐。 皇帝本还为择何人为帅迟疑难决。可看到一个同时附议两人提议的顾掬尘确觉得十分有趣。 步厘并没有生气。他最近看这小子很是顺眼,“哟,众爱卿平身。顾卿留下,你且说与朕听听,为何刚才附议萧统领,现在又附议镇国公?” 顾掬尘硬着头发跪在原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头皮发麻。至于吗,不就是想顾全大避,审早度势,英勇无畏……那个了一回了吗?也不至于象看叛徒似的看着她? 一时众位大臣平身退下,经过她身旁的时候,都对她发出了嗤笑声。就算是白相这方的官员,也丝毫不领这个从敌方阵营中过来的支持者。包括白相,他经过顾掬尘身旁时,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倒是鲁国公在经过顾掬尘身旁时,目中带了些担忧的神色。他看了她一眼,安静走开了。 实际上鲁国公也很奇怪,这位新进朝廷新贵,他在第一次看到此人时,就对此人充满了亲近之意。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让他也很是纠结了一阵。直到后来听说此人帮鲁尧治过病后,就自行这种亲近找到了理由。哟,原来是救过他儿子啊,所以他才会觉得这小子亲近?! 顾掬尘不慌不忙,抬头一本正经道:“皇上,如果微臣所料不差,这几年来北漠首领也有蠢蠢欲犯我大齐的举动。特别是此次,北漠大首领见西凉有犯我边境之嫌后,此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是很想做一回渔滃。微臣特此向皇上禀奏,陛下可兵分两路,一路增援鄂州边境,一边驻军萍州北漠边境。只有挖空北漠大酋长垂钓的湖面,才会绝了他做渔滃的心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9章 临风 “哟,原来如此。爱卿之忧国忧民之心让朕佩服。竟然众爱卿臣对萧统领、鲁国公的统军才能并无异议,那朕便准了顾爱卿所奏。” 步厘扫了一眼垂立在大殿中的文武百官一眼。 众臣无人提出异议。 也是如此!两派人马皆得偿得愿了,本就不该再吵闹了。步皇抬眸看了看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心中颇为慰贴。还是他懂朕心中所想,他现在的他最怕看到就是两个儿子失了平衡,到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怕只要死路一条了。 “……那便兵分二路,一路往鄂州,给让那个西凉小儿看看我大齐国威。另一路陈兵萍州,吓吓努尔虬那个老头子也好。他的爪子也是时候该好好收一收了。” 步厘此言一出,大殿一片沉默。白相与云相互相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 步厘提气说了这一通话,只觉恍兮惚兮,一阵疼惫之意袭来,遂摆了摆手道:“好了。那就这样,都散了。其它琐事你们找太子、秦王商量着办……” 太监魏通正想高呼退朝。实际上,如今朝廷很多的事,大臣很多是请示太子和三皇子的。要不是此次派兵西凉的事过于重大,而皇上又清醒了,两位皇子不好越过皇上去。这才有了此番早朝。否则他们也不会将步厘请了出来。 此事两人其实早就各自安排人马将出兵事宜事办得差不多了,但这两人谁也不愿撂下把柄在对方手里,只得请出了步厘这个实则已成了傀儡的皇帝。只是两人都想通过步厘的手,夺下兵权。却不想半路杀出顾掬尘这个程咬金,让他们计划全盘落了空。 “陛下,陛下。您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忘事了?您还没说鲁侯和萧统领各领哪路兵马呀。您还不能走呀……” “……”众人默。都象看怪物一般看着急急站起身,急急跑出队列,急急去追皇上的顾掬尘,目瞪口呆。 这个,这个不知规矩的乡野匹夫。难道他不知道这里哪里吗?居然在朝堂如此暄哗。殿前仪可是大罪。 难道他以为这是在他家中不成?瞧他唤陛下回来唤得那个自然,那个随便哟……众大臣真啧舌。很多不禁向太子和秦王两人看去,这两位才是正牌儿子,这么随意的使唤皇帝,儿子做起来才是对的呀。 走出几步的步厘转过身来,看着跑到他面前的顾掬尘不解问道:“……哦,……朕还没说吗?” “是啊,陛下还没说呀。陛下就算是再累,这事也得弄分明了。否则一会白相和云相只定要吵起来。倒时候,他们肯定会怪到微臣头上。” “……”众人再次默。白相和云相不和,这事谁都知道,但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真的好吗?这小子莫不是个傻的。 可步厘一点也没觉得顾掬尘失了礼数,也没注意到顾掬尘也没有跪着与他奏事,就这么直直站着随意与他闲聊似的说着军国大事。 步厘觉这小子真是个实诚真性情的好少年,看看这么多文武百官。明知道他还有将事情说清楚,却只有这小子敢说出来。这么一想,步皇越发看顾掬尘顺眼了。 他看了看执着得他回答的顾掬尘一眼,抬了抬手,微笑问道:“此事既然是爱卿禀奏的,那你就来说说。” 太子一听这话,差点没让他不靠谱的爹给气死。此事难道不应该问他吗?如此军国大事,他这个太子没能发一言,却让这位乡野匹夫做决定,是不是太儿戏了?这也太不把他这堂堂一国太子放在眼里了。 太子的瞬间冰冷的气息,让顾掬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故作沉凝道:“微臣觉得萧统领善长游击战。鲁国公善长阵地战。还是让萧统领领军威慑北漠,鲁国公则与西凉国周旋为佳。陛下拔犀擢像,知人善任,实是我大齐之福,是万民之幸矣。”就完跪地磕头不止。 “嗯。好了,好了。就卿所言。其他的事宜众爱卿与白相与云相相商,再让太子定夺便是。”刚被委了大任的萧潜和鲁诤两人忙出列叩谢皇恩浩荡。 步厘疲惫的摆了摆手,缓缓转身走出大殿。众大臣忙就地跪倒拜送皇帝出了大殿。一时太监尖锐的退朝声在大殿中回响了嗡鸣。 顾掬尘也躬身跪地,稍稍拿眼瞄着步厘的背影看不见了,这才与大臣们一起陆续站起身来。 虽说是退了朝,但众臣还有许多事要办。六部一些事宜,还要找两位丞相审批。 顾掬尘就见到云相后面领着十几个大臣,白相后面也跟着一些大臣,两路大佬往内阁衙门去商量军国大事去也。 她如今虽说有三品官职在身,却纯粹是个打酱油的,并没有实权。自然也就没什么事要打搅两位阁老。 顾掬尘上班的地方在大理寺,她与其他一帮官员向各自衙门走去。 她上班的大理寺历来是个不受老百姓的欢喜。衙门座落的地方也较其它六部衙门偏僻很多。 顾掬尘施施然向外走。 一路上艳溢不凡的各色花朵香气遍洒,在此时破空而来的阳光照耀下,羞羞答答冲她卖弄着风姿,她兴致颇高的挑着眉头,摇着折扇欣赏着百花争妍。 来时她还有些睡意,也没个心情欣赏这些芳草风光。此时倒让这些春暮生机晃得心情灿烂了不少。 “……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儿纷飞百鸟儿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神话般崛起座座城,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在冬天的山巅,露出了春的生机,……微风吹过冬的寒意,我们眼里的春天,有一种神奇……” 顾掬尘东西扯的串着歌,跑着调一通乱哼哼。反正在这个世界也没有知道她唱错了词唱乱了调,她脸皮厚,也不太在意旁人怪异的目光。 宫门口注视了她一会的步拂花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身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阿尘无论在哪里怎是能让他一眼寻到。无论是在哪里,阿尘总是有种特立独行,洒脱不羁的气韵让他心情愉悦。 就象刚才,他隐在大殿一角,做着防守工作。却看到阿尘居然在上朝时也敢胡闹,真是恁地大胆。哎……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阿尘他倒底知不知道,他同时附议左右两位丞相的行为,得罪了多少人?有了多少人对他的品性产生的质疑。无论是哪一派官员,谁也不会喜欢一个风吹两边倒的人。 本来阿尘医术精湛,这几年救了很多人的性命。虽然人言他太贪财了些,但倒底不敢明着得罪他。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身体在未来的日子不会出差错,保不定就有什么时候会用到阿尘。这也是阿尘能在京城能站稳脚跟的重要的原因。可是今天的事情一出。阿尘除了贪财的名声外,肯怕还得加上奸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可看阿尘一副心情颇好没心没肺的样子,想必是不知道的他刚才那谏言的后果。 阿尘出身乡野,身后没有家族势力支持。虽然身为云相门下弟子,但云相是朝廷清流,并不结党营私。有什么事情怕是也难帮上他什么忙,云相更不可能会动用家族势办为阿尘在朝廷站稳脚跟出力的。 还好阿尘故打故撞治好了皇帝。阿尘在大理寺名为少卿,却只做些无关痛痒的杂事。还好阿尘心性颇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原来他还想动用些潘家的人脉让大理寺丞给阿尘安排个实缺。没想到阿尘却不让他这么做。想起当时阿尘连连摆手,制止他帮忙的时说的话,他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可别。花和尚。这种好事我求还求不来的。干什么要故意找罪受。这种光拿钱不干活的事那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呀……哎,如果能这样混一辈子,该多好。……这就是梦想中的好日子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么逍遥日子,多么的原生态,多么的接地气呀……” 虽然有很多的词他没听太懂,但那时的阿尘他是真的高兴,那笑意仿佛能从他清澈如泉的大眼中溢出来了。当时他看到那样神采飞扬的笑容,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就象现在的阿尘,也是真的高兴,不是那种笑意不过眼底的假笑。 顾掬尘一抬头,正看到了步拂花这一抹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这笑容是天遥地远的神秘,是万水千山的清艳,只在梦中来,醒来散的神秘。 顾掬尘只觉方寸淆乱,灵如飘乎了。 她怔了怔,抚了抚胸口,压了压急急乱跳的心。这才向着那道颀长俊拔的身影走去。 那道身影见到向他走来的顾掬尘,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特意将微翘的嘴角压了压,板起脸,严肃道:“阿尘,你刚才不该那样说的?” 顾掬尘怔了怔,看着刚才还对她笑,却在她一走近就冷了神色的步拂花一眼,不觉喃喃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啊……昭明大哥,我刚才没说话啊。” 顾掬尘面上茫然,心中忐忑。难道这步拂花功夫精进,居然会读心术了。她刚才被美色闪了一下腰,小心脏也不害臊的跳得快了些许。这些他不可能会知道? 看着故意装傻充愣的顾掬尘,步拂花有些无奈,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叹道:“阿尘你竟然出自云相门下,就该坚定的站在云相一边。不可再与白相有什么牵扯。知道吗?” 顾掬尘也是无语了。这位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她的眼神总象是在看小孩子。真算起来,她可比他大,好不好? 顾掬尘不满的抚了抚发髻,撅着嘴巴道:“花和尚,你怎么老是喜欢乱我头发。你看,一大早,我弄了半天才弄好的。这下让你弄乱了,你说怎么办?”她转着大眼珠,岔开话题,不回答步拂花的问题。 步拂花摇了摇头,总会不知他的心思,刚想再训他两句。就听顾掬尘腹中“咕咕”几声响。他挑了挑眉头,轻笑道:“阿尘贪睡至此,竟是不曾用早膳吗?” 顾掬尘面上泛红,“哪里来得及呀。刚起来,就让他们拎到马背上。……嘿嘿,花和尚,那请我搓一顿如何?前面的那家罗婆婆馄饨摊不错……”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0章 馄饨 “馄饨?阿尘,路边摊不甚干净,咱们去前面的清光楼如何?那里的饭菜虽比不得巅峰楼里的,也好歹看着干净些,总强过馄饨摊?” “哎,花和尚,你不要瞧不起路边摊,有时候,路边摊的味道才是最正宗的。” “……好。阿尘既然喜欢,那便去。” 顾掬尘立时笑了,一把拉住步拂花就往前走。此时的步拂花还是上朝时的着装,虽然他现在换了班,并没有回自己的皇宫的临时的住处换过常服,而是交了班值,直接在宫门口等顾掬尘的。 顾掬尘看着他身上这一身的银甲银盔,笑道:“你穿这一身上人家酒楼,是想吓死那个胖掌柜吗?人家还一定会以为你是去砸楼的。” 步拂花一怔,“说的也是,那便依阿尘就是。” 身后跟着赵二斗,一手牵着顾掬尘的那匹白马,另一手直朝木着脸站在一旁也牵着马的李夜行眨眼睛。 赵二斗这五年长高了不少,为人更加的精明伶俐了。顾掬尘经常带着他,俨然成了她的长随了。步拂花的身后跟着的是李夜行。赵二斗与李夜行本也是自小相识的伙伴。本来他们都以为两人跟了不同的主子,以后怕是很少能见面了。 没想到昔日的小伙伴,能在京都再次碰面。赵二斗朝李夜行眨眼都眨得酸了,可李夜行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其它的表示了。赵二斗有些失望,说好的兄弟见面两眼泪汪汪了。就是没有这么感情充沛,好歹也给过笑容。可是现在这童年的伙伴怎么变得个木头了。 李夜行呼吸绵长,行走时,脚下无声,明显这些年李夜行的功夫练得不错。不象他,这些年,也就轻功稍有些长进,其它功夫却实是稀松平常。 赵二斗向来心慌,心中失落了一会也就放下了。他上下扫了李夜行一身,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李夜行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骄傲的神色。他昂了昂头,身上却明显洋溢着得意。李夜行凑近赵二斗,朝顾掬尘拉着步拂花的背影呶呶嘴。 李夜行看着前面的步拂花离得远了一些,这才敢俯下身跟赵二斗说话,“二哥,我们主子管我们很严的。不能乱说话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跟原先大不同了。还好我们虎哥不这样。只要我们将他交代的事办好了。其它的时候,我们做什么,他都不怎么管。……嘿,当然不能做虎哥讨厌的事。” “俞桐、叶策他们也来了京里?” “没有。这里只有我和庞重石。桐哥他们还在陈州。其他的青弟、策哥他们我也不知在哪里。虎哥安排他们到别的庄子的。我这几年也没见过他们几面。” 李夜行见他在这里与赵二斗寒暄,前面的自家主子明显也听到了,却没有出声喝上,胆子也大了一些,将声音压得更低,“虎哥怎么不怕我家主子?” “怕你家主子,干嘛要怕?我看你家主子挺随和的,待我家虎哥也挺好。” “随和?”李夜行瞪大眼睛。原先他也被主子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迷惑了,真的以为主子是个随和好相处的。可是当他手下的五六年了,被他恐怖的训练人的行为给折腾过后。他就再也不敢这么觉得了。 前面的步拂花想起今早朝堂的事,忍不住再次唠叨顾掬尘,“……阿尘你可曾想过,本来萧先生是愿你领一路兵马上鄂州的。仍然你今天这一闹,只怕是就算是他让你领兵,那下面的千夫长、百夫长也不会服你了。” 顾掬尘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要想领兵,将领的威信很重要。她今天两边讨好的行为,实在是军中大忌,历来军队最重气节。不过她并没有诅丧。她向来是勇往无前的性子,决不会为刚才的事后悔。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让两位皇子保持势均力敌,才对她最为有利。况且这一阵子她的官职升得太快,早就引得很多有对她不满。她的上司大理寺丞谢归就是其中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她往自己身上泼有脏水,必然让很多人心中解了气。 “我知道。……不过,领不了兵也没什么,不领就是。昭明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嘛,天生的多才多艺……天生有才难自弃。做不了将军,我还可以做军医啊。这个总不会有人反对?……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在军中做过帐薄先生。我的算数可是天下无双、不可匹敌、难逢敌手。……再不行,我还可以卖艺啊。……我轻功不凡,做个斥候应该可以?……要是还不行,我箭术也不错。当个弓箭手应该没问题?……哎哟哟,这么一想,我就是个超级人才。他们不想着收下我才是他们的损失啊。花和尚,你说是不是?” “……”步拂花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很是恨铁不成钢,“原来你只是想当个小兵吗?以你的能力,领一路几千的军队不成问题。萧帅原来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现在……” 他刚说到这里,一个清雅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怎么啦?我觉得掬尘这样做没什么问题?而且今天上朝的事她也没做错。步统领,你可曾听过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掬尘的官升得太快,已引得太多人心生不满。况且他出身寒门,背后又无世家支持。冒然统领一军,无人会服。”说话间,陈柬的轿子落地,他掀起轿帘,走了下来。 顾掬尘早就在一听到他说第一个字就知道是他了。此时见他走了出来,忙迎了过来,一边还笑嘻嘻朝步拂花吹牛,“从小兵到将军也不错。现在不是正有这么一个故事流传得广吗?我这是赶潮流呀。就让本爷亲身给这世间演绎一个真正的从小兵到将军的励志大戏。” “风大,别闪了舌头。”陈柬拍了拍顾掬尘的头,笑骂道。 顾掬尘也没有躲,只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还是陈狐狸了解我呀。正好,我正要与花和尚去吃馄饨,你要不要去吃?” “好。我也正好没吃,一起。”陈柬慢条斯理走着。丁水听到主子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旁边的丁山朝他瞪了一眼。 “哦。原来你也不曾吃?正好,咱仨个一起。” 陈柬凤眼流转眼,走得稳当的双脚突然脚下一滑,就要向前倒去。顾掬尘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陈柬,关切道:“怎么啦。” “无事,刚才只是绊了一下。” 顾掬尘看着陈柬苍白的脸色,扶着他缓缓前行。她一手搭脉,给陈柬诊了一阵,点了点头。身体并无异样,看来他苍白的脸色又时装的。 顾掬尘颇为无奈,看来陈狐狸在家族的处境也很艰难,否则也不会总是这样扮演着病怏子了。 竟然他要扮,顾掬尘也只得帮帮他。她就那样扶着陈柬缓缓向前。一旁的步拂花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陈家的这位嫡长子真是很有趣。凭他的观气望运之学,轻易就看出这位陈柬陈待郎他气息绵长,心跳有力,明明是个很健康的普通人,决不会连走路都要有扶的。这是在装病呀。 罗婆婆家的馄饨摊离得很近,等顾掬尘三人到时,馄饨摊棚里已坐了一些食客。等顾掬尘扶着陈柬和步拂花三人走进棚子里时。罗婆婆脸上的笑容里带了些惶恐忙迎了过来,三人身上都是穿了官服的,对于罗婆婆的惶恐顾掬尘没觉得奇怪。 罗婆婆结巴问道:“……三位大人,三位大人……有何事……” 陈柬扫了罗婆婆一眼,看向顾掬尘,步拂花一眼,“阿婆不必惊慌,给我们一人来一碗馄饨就好。” 罗婆婆一听不是来拆她这个馄饨棚子的,立时松了口气,“好,马上给三位大人下馄饨。” 三人找了个靠里边的桌子坐了下来。一个梳着圆髻的圆脸妇人给他们三人端上了三碗热腾腾的馄饨。闻着那诱人的香味,顾掬尘只觉腹中更饥饿了些。她拿过碗,夹起一个就送入口中,用牙一咬一股新鲜的食物汁液就流入嘴中。 一旁的步拂花见她吃得这般猴急,自己倒是不急着吃了。他掏出一方蓝色的帕子要给她擦拭嘴边流下的汤汁,另一边的陈柬白晢的手上也拿着一方青帕。 顾掬尘却皱起了眉头,眼中的神色霎时狠厉起来。就在刚才她就要吞下口中的馄饨之时,口中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是针。 是细如毫毛的绣花针。居然有五六根这多。 顾掬尘是惯用针的,幸好她吃东西有个好习惯,无论多么饥饿,立来都要细嚼咽的。 想到这里,顾掬尘只觉一阵寒意直袭后脑。如果刚才她不小心吞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些细针会通过血液流经她全身各处。有可能刺破心脏,刺破动脉。她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了。就算是她是神医,也不可能自己为自己做手术。而且此人必然也对她做过一番调查,没有下毒,没有刺杀,而是用了这样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对面的步拂花和陈柬看到顾掬尘神色不对。立时心生警惕。 顾掬尘端着碗,大袖一拂,看似是擦脸,但她一扫之下,便将口中含着的几根绣花针吐了出来。同地一桌的陈柬,步拂花自然看到了。两人的眼神立时变得严肃起来。 顾掬尘眼光找寻刚才给她端馄饨的妇人。 那妇人显然是罗婆婆的儿媳,正在帮着自家婆婆打着下手。她神色谦卑客气但却没有惊慌神色。另几桌的坐着几个穿着青色布袍的壮汉。这些人明显是身有功夫,看他们面前堆着几个碗,显然这些人的馄饨并没有问题,这难道是专门针对她一人的杀招。 陈柬已经不动声色夹烂了碗中的几个馄饨,并没有发现有绣花针。步拂花也没有在自己的馄饨碗中发现异常。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1章 背后 顾掬尘扫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她再夹起碗中的几个馄饨,发现了她这一碗中每一个馄饨里都包着几根绣花针,而对面的陈柬、步拂花的馄饨碗中却没有一个馄饨里有针。看来此人要杀的只有她一人了。 陈柬站了起来,刚要吩咐将这棚子围起来的。就听步拂花向着在另一桌坐着吃的李夜行轻轻道:“围起来。” 立时,李夜行站了起来,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瞬间从四周唰唰冒出几十个黑衣人,黑衣人动作迅速的将馄饨摊围了起来,立时这个小小的馄饨摊就变得风雨不透,无人能逃出去了。看到这样的阵仗,刚才还安静的食客立时惊惶的站起来,吓得瑟瑟发抖。这摊棚里没有女人,否则怕是惊叫声,大哭声怕是要震破耳膜了。 顾掬尘对步拂花此举没有异议。这里所有的人都有嫌疑,虽然她没有看出来何人有嫌疑,但并不代表这些人没嫌疑。那就只能用最稳妥的法子了,挨个排查一番才行。此人的隐藏功夫颇好,顾掬尘也不知能不能在这些人中找到背后之人。 看着跪在地上的罗婆婆,顾掬尘叹了口气。她给罗婆婆看了她的这一碗绣花针馄饨。罗婆婆看着那一根根从馄饨中露出的绣花针,吓得脸色苍白。 顾掬尘看着吓得说不出话的罗婆婆,微笑道:“罗家阿婆,我虽然在你家这馄饨摊吃过几回馄饨。可每次都是付了钱的,并没有吃霸王餐呀。您没有必要这么害我?”如果只有一根,倒有可能是不小心的掉里面了。可是每一个里面都有,这就是很明显的谋害了。 罗婆婆抬起头来,飞快扫了一眼顾掬尘。她就说这个穿绛红官服的年青人看着是有些面熟来着。只是平常他过来,都是一身便服。今天他穿着这一身官服,身上自然就多了一些官威,她一个老百姓哪里敢细打量。 罗婆婆更加惊慌了,“大人,真的不是老妇人做的。真的不是老妇,老妇怎么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哟,不是你。难道这馄饨不是你亲手包的?” “老妇人,我我……我……”罗婆婆眼神闪烁,吱吱唔唔。下意识看着自己儿子、媳妇,孙子他边瞟了一眼。 顾掬尘看了看她儿子,一个老实憨厚的汉子,早就吓得额角冷汗都出来了,“原来馄饨是你儿子一家都有帮忙在包?” “没有,都是老妇人一个人包的。是老妇人眼神不好,不小心将绣花针倒在里面了……都是我做的。” “都是您一个包的。我看不是嘛。你说呢?”顾掬尘来到了那个罗婆婆儿子面前。 “……大人……俺,俺有帮着包了些馄饨的,可是俺虽然包了……可是俺真的没有往里放里放针……俺们也不敢。俺做这些杀头的事为了什么呀?大人俺虽然不聪明,可也不会做这么自寻死路的傻事呀。真不是俺做的……” “……竟然不是你,那就是你媳妇了。”顾掬尘来到圆脸妇人的面前,“夫人难道是你不小心将平常绣花的活计落到了馄饨馅里了。” “不是,不是我。我今早起得晚了些,并没有帮着包馄饨。” “是,……她今天没有帮忙。只要俺与俺娘还有……”说到这里,这个汉子突然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闭了嘴。可他下意识转过的头却僵在那里。她的妻子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搂着她孩子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顾掬尘笑了,蹲在妇人身边,手一点,便将那妇人点得昏了过去。旁边的那个汉子立时挣扎大叫起来。顾掬尘让他吵得头疼,再加上腹中饥饿,本来只想好好吃点东西裹腹,却平白整出这些事来。她一饿起来,性子更不好了,于是她依样一指点出,将罗婆婆的儿子也点昏了过去了。罗婆婆眼急手快,立时将想要转过头来的小姑娘的头死死按在她的怀中。 旁边几个食客看到瞬间昏倒在地的两人,吓得颤抖得更厉害了。 顾掬尘淡淡扫了一眼周围,好,世界清静了。旁边的罗婆婆被她这淡淡的一眼吓得立时将惊叫声硬生生吞了回去。 顾掬尘却不罗婆婆,伸出手,也不知怎么回事,罗婆婆只觉本被她搂得很紧的孙女,就到了顾掬尘的手中。顾掬尘抱着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让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父亲母亲。小姑娘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人,立时哭出声来,拼命要扑下去。顾掬尘也没有阻挡,将她放下来,只是阻止了罗婆婆的靠近。她微笑道:“小姑娘。你别哭了。哭也没用。看到了,你父母亲无论你怎么哭怎么喊他们也不会醒过来。不过……如果你跟小哥哥我说实话,我马让你父母亲活过来。否则,他们肯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姑娘大眼含泪哭了好一会,才挨着母亲,颤抖着看向顾掬尘,断断续续讲起了事情的起因,“我,……我不知道那个漂亮姐姐往这些馄饨里放了绣花针的。……我不知道。……她只是让我将她包好的馄饨给奶奶下给你那一碗……” “漂亮姐姐,难道你父亲母亲没看到?” “没有,这是我与漂亮小姐姐的秘密……我平常也帮着家里包馄饨。可是我不喜欢只呆在一个地方包……我都是拿了皮和馅出来……那一天,那个漂亮姐姐跑过来和我一起,她给了好多好吃的糕点,还和我一起包馄饨……这几天,她每天早上都来……每次还给我带好多好吃的糕点……她说,这是她与我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也不行。否则她就再也不来了。每一回,她都让我将她包好的馄饨指定一个人,让我想办法让奶奶煮给她指定的客人吃。她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将事情办好了,下次才会带更多的好吃的……” 顾掬尘后背突然涌上阵阵寒意。看来这个背后之人监视她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她喜欢在这家的馄饨摊吃。……他这里安排了这样一个小孩子来给她下杀招。漂亮姐姐也不是主使之的,后背一定另有主子……只是此人大约不知道她是习过武的,否则就不会用这种方法。虽然吞下那些绣花针会有危险。但却可以用内力将之排出来的。自然在这期间,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但并不是有生命危险。 事情问明白了,顾掬尘与陈柬、步拂花两人回到了家里,大理寺的班也不去上了。她在大理寺本来就是个端茶的闲人,随意编了个理由写了张请假条,拿了二两银子,让值班的侍卫给送进去了便是。请过假之后,顾掬尘让步拂花的暗卫将罗婆婆一家带入了她在京城的住所,御河山庄。 一路上,三人皆很沉默。顾掬尘是因腹中饥饿,心情不佳,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步拂花和陈柬两人却很为顾掬尘的安全担心。 三人一进御河山庄,就有几人迎了出来。顾掬尘吩咐迎出来的几人将将昏睡不醒的罗婆儿子,儿媳已带密室去。她就急不可待对着迎出来的宠重石道:“快,你给我们弄些吃的。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赵二斗道:“重石,将你们早上吃的包子、馒头拿来一些就是。” 看到虎哥的馄饨里居然吃出一堆绣花针,他和李夜行都不敢在那里吃了。“怎么没在外面吃?虎哥不是喜欢在外面吃馄饨吗?” 顾掬尘皱着眉头道:“再也别提那玩意了。我今天都吃出心理阴影了。” 御河山庄的特制的杂粮包子、馒头、咸菜上来的很快。顾掬尘连吃了三个大馒头才算是吃了个半饱。人是铁饭是钢呀,一顿不吃饿得慌。陈柬和步拂花两人却用得很少,一个帮她递水,怕她噎着。一个帮她夹菜,让她吃得慢些。 李夜行和赵二斗在一家吃,他看着自家主子这殷勤样子,眼睛差点没掉下来。赵二斗倒是习以为常,这种情况他看得多了。每一次只要和虎哥在一起,对面的这二位世家公子,总是不自觉的照顾着虎哥。就象……就象虎哥还是个小孩子似的。 李夜行看到赵二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得收了震惊的神情,接着吃馍。 顾掬尘也早就被两位殷勤照顾得习惯了,终于吃饱了,顾掬尘的心情好了不少。这才与陈柬、步拂花三人去了密室。 看着被罗婆婆抱在怀里小女孩子,顾掬尘笑得也自然亲切了许多,“小姑娘,你虽然还小,但应该也明白了。那个什么漂亮姐姐不是好人。她之所以那么待你,就是为了害我。她今天在我吃的馄饨里放入绣花针,然后让我吞进去。你看到那些绣花针了。现在我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否则我就将那些你漂亮姐姐的绣花针,全部让你吃了……” 顾掬尘一边说一边将她口中塞的布拿了出来。因为不塞布,她实在是太吵。这小姑娘个子不大,哭声却实在大。 看着她被她说的话又吓得张嘴大哭,顾掬尘吓唬道:“你要是再哭,我就将你奶奶也点昏过去……” 一旁的罗婆婆倒底是老年人,经历得多了,神经也坚韧得多,虽然吓得脸色苍白,但却也没昏过去,她现这位长得斯文的年青人却很不斯文的吓唬自家孙女,低着头,轻声开始哄着小孙女,让她不要再哭了,要是真让这位心狠手辣的大人将那几十根喂进去,那她孙女那里还会有命在。 “你现在听我说,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你父亲母亲醒过来,否则他们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你听清了?” 虽然对面只是一个小姑娘,可是她向来对哄孩子实在没经验。对她的小弟顾掬文,她也是懒得哄的,实在不行,就出手揍。不会哄孩子,但吓唬孩子顾掬尘自认为还是很拿手的。 顾掬尘拿出了宣纸开始仔细询问与这小姑娘见面的大姑娘倒底长什么样子。 询问过程进行得很艰难。等顾掬尘终于将那个什么漂亮姐姐画出来时,已是到了亥时了。 一旁一直陪着的陈柬、步拂花却吃惊不已。他们不约而同的向着顾掬尘手上的宣纸看去。只见那上面一名着霞影褙子的小姑娘跃然纸上。只见她头梳双螺髻,插着一根红梅镏金碧玉钗,带着一对珍珠耳串。其面容绝美,真是眼如月华澈,眉似远山黛。 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此女如此绝色,但看发式,衣着却是丫鬟打扮。这样的艳色怎会甘只做一名丫鬟?大约是不知道竟有人能根据一个小孩子的描绘就能将人的面貌画出来。此女来时居然也没有蒙面、易容。 这幅画一画完,步拂花就惊呼了一声,“阿尘,好画艺。这画得就像是真有一个人住在画里面似的。……只是此女我好象在哪里见过……”顾掬尘看着步拂花的神色,长眉挑了挑。这花和尚不是被此女给迷住了?。 那小姑娘被顾掬尘反反复复问了一天,又是害怕,又是胆怯。看到顾掬尘画完的画像,眼睛睁得大大的,怯怯道:“就是这个漂亮姐姐。小哥哥,你好厉害,这是将她抓到纸里去了吗。……你可以让父亲母亲救活过来吗?……” 顾掬尘看了看这小姑娘的眼神,那眼神亮亮的,心想这回画的应该有八九分像了。她摆了摆手,赵二斗立时跑过去将那对夫妻的穴道解了,小姑娘见父亲母亲没事,立时把泪水一擦,高高兴兴跑了过去。庞重石叫了几个庄子里的护卫将这一家子暂时押了下去。 顾掬尘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看到对面的陈柬看着那幅画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陈狐狸,你是不是也看上了此画中人?……哦,那可怎么办是好?你与花和尚两人可不要因为此女打起来哟。” 陈柬本就在拼命回想倒底在哪里见过此女,此时听顾掬尘这么一说,不禁失笑,摇了摇头。 “哈哈哈,掬尘将我看成何等人了?只是,此女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啊,真的。快说,此女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害我性命?” “她应是春韵阁的头牌。……好象叫金缕。” “春韵阁?我好象并没去过了。她为什么要来杀我?” 顾掬尘声音有些高,陈柬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此中因由不得而知,只能亲自问问她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2章 蹴踏梨花街 “幽葩细萼,小园低槛,雍培未就。吹尽繁红。怎么样?我记得有一首词是这么说的。今夜咱们仨也去风流风流……两位好象与这位绝代佳人都有些渊源。不如咱们仨人共饮一杯,以消两位对我的怨尤。小弟先在这里向两位兄长陪个不是。……竟然此女是要杀我。见面之后,决计是不可能怜香惜玉了,总要使些手段。两位哥哥还请勿怪,小弟先在这里向两位大哥陪个不是了。……”说着顾掬尘从桌案上给两位各倒了一杯酒,以示陪罪。 陈柬:“……” 步拂花:“……” 两人皆摇头苦笑。顾掬尘见两人都不答理她,正想换下这身官服,转身看着这两位也是一身上朝官服,这样去逛青楼显然不妥。 她刚要张口却见庞重石急急来到书房前,手中拿着几封信笺。顾掬尘一见大喜,“是家里的信吗?可算是到了……要是再不到,我真要自己回去看看了。” 庞重石也不知被主子问过多少遍了,如今信笺到了,他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是啊。主子,刚刚从鸣沙路过来的,我跑着过来的,可不曾耽阁片刻……去年驿路不通,这刚一开春又是接连不断的下春雨,再加上开春雪融。这鸣沙路多处山体塌了。要不是咱们顾家的工程队厉害,这信笺怕是还得多耽阁些日子。” 顾掬尘看信的迅速飞快,步拂花看他脸上神色放松,时不时露出微笑,想来家中平安,无甚不妥之事发生。 陈柬轻摇折扇,“去年大雪封山,多处官路被封了。信笺来往自然是要延误了。” 步拂花听得连连点头,却不禁问道:“阿尘,我记得以前你都是让小黑送信的,如今却为何不用它,却走了驿路?” “别提了,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哪一个杀千刀的,箭伤了小黑。要不是这小子还算机灵,知道向它的好友老祖求救。辜计小命就玩完了。” 陈柬奇道:“小黑受伤了?以小黑的机灵和速度何人能有如此能耐射伤它?”他对那只呆肥,贪吃的海东青印象深刻。这只鸟也不知在他的庄子里偷过多少回吃食了。要不是他打过招呼,还不知要被射死多少回,这一回也不知是跑到哪家偷食了才遭此一劫? 正翻看家中信件的顾掬尘抬头看了陈柬一眼,“我也想知道啊。也不知是何牛人?那只笨鸟看着笨,其实还是些滑头的。虽然它胖了些,但飞起来速度也不是常人能射到的。” 陈柬问:“小黑在哪里受得伤?” “在风陵山附近。”顾掬尘随口答道。 陈柬皱着眉头寻思,“风陵山,那附近只有瑞丽庄,大盈庄,大南庄。这几家分别是关家,鲁家,云家……善长射术的神箭手?这几家的神箭手不少,能射下小黑的人更是有很多,找起来倒是有些麻烦……” 陈柬出于习惯马上帮着顾掬尘分析起伤害小黑的凶手来。 顾掬尘听到大盈庄,猛地抬起头来,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大盈庄有一个人绝对有如此箭术。此人就是她前世的爷爷,老镇国公鲁辛,他字梦泉。 顾掬尘眼前一亮。前世里她爷爷教她骑马,教她狩猎,教她杀人。鲁梦泉一生也不知参加了多少场战斗,杀过多少人。反正小时候,她一旦与爷爷呆在一起。他就会谈起当年那些十步杀一人的血腥战争。他曾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也曾奋勇如霹雳,也曾虎骑奔腾如雷霆。说起那些铁衣如雪,宝剑动星文,弯弓射敌将的杀场日子,爷爷总是那般豪气万千,慷慨激昂。顾掬尘忆起前尘,心中思绪万千。 这几年,顾掬尘虽然也因着与鲁尧的那份相识,到过鲁国公几次。却也只得与鲁诤见过几回面,母亲更是远远见过一回。爷爷常年居于大盈庄,并未能得见。 “阿尘,阿尘。”耳边传来陈柬的急切的声音,“在想什么?如此这么入神。难道是想伯父伯母?” 顾掬尘摆摆了手,“家中皆妥。” 家里的信虽然有十几封。但也只有一二封是顾昆、顾垩氏写的。其它的都是是顾掬文那个臭小子的流水帐日记。什么今天天气如何如何,又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又怎么和桃山四老如何作弄了哪一个夫子,功夫又有了什么进步,诸如此类,写得琐琐碎碎。顾掬尘一边心中吐嘈,一边却也看得心情愉悦。 步拂花笑道:“竟是家中无事,阿尘不会是还没到春韵楼,就被那里的女子给迷住了。瞧你这般神思飘忽的样子……” 陈柬也点头打趣,他挑高了一边眉毛,执起酒樽,将樽中酒一饮而尽,慢条斯理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掬尘竟然也是心急,那便走。” “……”顾掬尘撇嘴,这厮也就比她大两岁,居然对去逛青楼如此心切。真是好,好不要脸,“现在?” “如呀,择日不如撞日呀。” 顾掬尘似笑非笑看陈柬一眼,“你真要这样去?” 陈柬一愣,反应过来,穿这一身官服去青楼可是违法律法的。如果真要如此去,不但楼子里的姑娘不会搭理他,怕是立时就会被赶,不被请出来才怪。 “掬尘家中可有常服。” 顾掬尘见他反应过来,嘲讽道:“终于知道要换衣服才可去了?难得难得!” 顾掬尘身材高挑,但步拂花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而陈柬也比她高出一些,她的衣服两人穿着也不合适。好在两人的住处离此处也不是很远。两人身边也有很多高手,回去取衣也用不了多久。 在等取衣的时间,三人相对而坐,各执一盏香茗,也不谈家国之事,却吟起诗词来了。 “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陈柬刷的抖开了一柄折扇,轻声吟了一首词。他声音清亮,吟诵间极富韵律,本身又是一极儒雅的青年。这般临窗对月一坐,直美得如画一般。顾掬尘大眼眨了几眨,才将片刻的失神遮掩了去。 顾掬尘见两人聊起诗词来,她借口换衣离开,特意拖了一些时间。 随着她年纪渐长,窈窕之姿渐显。虽然她做了假喉结,但身段却没有其他好一些法子遮掩。除了裹了胸,她的衣着也特意做得宽大。如此走动起来,倒无意中显出一丝飘逸风流来。 等她换过一身广袖月白长衫迤逦而来之时,见陈柬步拂花两人居然也换过了常服。 顾掬尘这五年来,潜心读书,终于使她过于英气逼人的气质中染上了一丝书卷气。她的五官虽似顾昆。然而她毕竟是女儿身,眉眼之间却比顾昆的俊朗间多了些柔色。陈柬看着这般潇洒飘逸的顾掬尘,眼底深处有华彩滑过。 陈柬那厮是让人一看便知道是躺在书堆里中的那种人。他是全身上下,都透着风采风流,书生意气。步拂花却只换了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发上也只挽了髻。通身上下无有任何佩式。然而就是这一身简单至极的打扮,却被他那张倾国倾城的俊脸一衬,更显出一种不凡的气韵。 顾掬尘大眼一瞟,知道这位是天生丽质,哪怕是披一身麻袋在身,那也还是美得无处藏。 她只看陈柬,见这厮一身的玉冠博带,锦衣华服,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陈狐狸,瞧你这一身的花哨,怕不是要引出一场狂蜂浪碟来。春韵阁那个玲珑剔透的旧情人怕是要气得挠花你的小白脸了……这样倒也好,到时候我去找那个绣花针姐姐,你找你的情妹妹。” 陈柬转头看了顾掬尘一眼,使劲用扇子扇了几下,“好大的酸味,掬尘,莫不是吃醋了。” 顾掬尘一呆,略有些不自在。虽说隐约中知道陈柬可能已知道她的女儿身了,可是两人倒底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佯装听不懂瞟了陈柬一眼,不屑轻哼了一声,“说什么呀……莫名其妙……走。我去看大美女,你去会小美人。咱俩各行其事……” “哦,听说那位头金缕姑娘,可是‘裁绡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如此那般绝色。掬尘一人如何把持得住,可没到时候,醉枕美人妆。沉睡不知归处呀。”陈柬走到后面仍不忘记打趣她。 顾掬尘斜睨陈柬一眼,“陈狐狸,你管好自己就行。……虽说这金缕如何我没有见过。但小时候也曾逛过明月楼。那里的美人眼波回盼,芳艳流水。素骨凝冰,柔葱蘸雪。那等风情,只怕是你这等多愁多病身的陈状元消受不了……” 步拂花见这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消遣,神色凝了凝,总感觉这两人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这感觉让他颇为不舒服,沉声冷哼一声道:“星临万户动,月傍九宵多。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两位是不是忘记今夜虽然去的是风月场所,但却并不真是奔着坠粉飘香弄美人去的?还是不要忘记了正事才好。咱们此番不但不能拥美醉卧,反而要杀出一场残宵落红方能查出那条美人蛇背后之人。”说完他就一拉缰绳,一骑绝尘而去。 顾掬尘与陈柬对视一眼,两人赶紧追了上去。 陈柬毕竟没有练过武功,虽然骑术也不错,但不一会便也落在了后面。顾掬尘却是习武之人,再加上步拂花也有心等着他。顾掬尘追上步拂花也只片刻工夫。 看到追过来的顾掬尘,他桃花眼一瞟之间,却没看到那只凤眼狐狸,长眉不自觉挑了挑,心情也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此时两人一路飞奔,路旁屋翎松柏倒飞如风。一时只见眼前如繁星落凡尘的一片现入眼前,知道终于到了梨花街。 此街是京城夜里最繁华的一条街。正是京城的寻芳猎艳之所在。此街原来只是有几座青楼。随着青楼生意越做越好。随之衍生的胭脂铺子,珠宝店,酒肆、糕点铺子、赌坊等一些附生产业也随之多了起来。这条街一般是过午之后才会开门做生意。可以这样说,京城里想要过夜生活的人,都会来这一条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3章 美人如花 顾掬尘和步拂花两人各骑着良马,刚到梨花街,就引起了众人注目。 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少年,步拂花俊秀艳美,顾掬尘俊雅清朗。两人一到此地立时有人认了他们出来。 顾掬尘是本届秋闱探花郎,步拂花六年前也曾是跨马游街的风头无两的探花郎。那时也是万人空巷被人围观过。 两个探花郎同时莅临梨花街。这等风流雅事,总能不让梨花街的老百姓来凑凑热闹,一时两旁的铺面的人,不约而同围在了他们马前马后。 顾掬尘觉得眨眼间,就交通拥堵,马前进的迅速越来越慢,就算她的骑术再厉害,也不敢走快了。 “啊,快看,顾探花——顾探花………” “……步探花,来我们寤寐馆……” 步拂花中探花郎已有六年前之事了,再加上他离开京城消失在京城老百姓的视线里已有几年。这二年归来做的不是文官却是武职。是以京城百姓大都称他为步将军。顾掬尘听到步拂花此时被人这样称呼还有些好奇。不愧是梨花街的人,连称呼也知道因时因地变化。 “顾探花,宝光阁的首饰件件精品,买几件打赏佳人,……八折……”一个瘦高中年男子跳着脚对他们招呼生意。 “探花郎,绚彩坊的胭脂样样都是上品……”卖胭脂的胖老板也不甘示弱大叫。 “探花郎……” 顾掬尘看着这等越围越多的人有些瞠目结舌。古代人也这么会做生意吗?做起推销这般不管不顾。 “探花郎……” 此街历来是个风月所在。两人人品华彩不凡,一看就是两头人傻钱多好宰的肥羊,这些铺子老板如何按捺得住。就算这两人什么也不买,只要将两人拉到自己铺子遛上一遛,以后他们就可以跟客人说自家铺子是如何如何被这两位探花郎留连忘返云云。 此两人如今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长得又是如此灼灼其华的样貌,随便添上两句,还可以编出一段荡气回肠的风流佳话,也是喝酒吃茶之后的一份谈资。 这边铺里的掌柜疯狂了,那边这条梨花街明娼暗妓们又如何按奈得住。顾掬尘只觉晃眼间,楼上楼下的手帕,花枝、绣球就漫天漫地朝他们飞了过来。 顾掬尘再次被这些女人们的豪放弄得手忙脚乱,直将手中的折扇舞得如风似电,还是被几个漏网的绣球砸到了头上。 顾掬尘朝步拂花看去,好。这家伙受到的姑娘们追捧更甚。他不但落了一身的花瓣,身上衣衫还被几个含情脉脉的姑娘给拽住了,死活不愿松开的样子。刚才还被绣球砸得有些郁闷的顾掬尘立时兴灾乐祸了。 她立时微笑打趣步拂花,“花和尚呀。诗经有云,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为贻。先贤都知,就算是一根白茅,只要是美人所赠,也是漂亮又奇妙的。何况这里的美人送的花本就比白茅美。花和尚你更该珍之重之啊,哈哈哈,是不是……” 步拂花的脸本就已黑成了锅底,此时见顾掬尘居然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立时脸更是黑得厉害了些。他暗自咬牙,等他腾得空来,总得找个机会,好好惩治阿尘一番不可。一定要让他好好收敛收敛。 顾掬尘看着他的脸色,也知他已到了发作的边缘,知趣的住了嘴。只是鼻子被身前姑娘馥郁香气熏得想吐,耳边还是姑娘嘻嘻哈哈的调笑闹得心烦。催马驱前又怕伤了这些大胆的妓子们。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这般情形,只得坐在马上蹙眉长叹了。 去年秋闱她中探花,跨马游街时虽然也曾受过如此待遇。然而那些子大家闺秀倒底矜持得多。只会含情脉脉的把你望上一望,或者掩着嘴朝着你笑上一笑。让你知道她的情意都在那欲语还羞的神态里了。笑得含蓄,做得矜持。 哪里会如这里的姑娘般,如何直白,如此不知收敛。 顾掬尘看了一会这呼啦啦围上来的姑娘们,差点要甩出手中的鞭子来。虽然她在郁闷中,倒还知道眼观八路,耳听八方。毕竟这一次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与这些姑娘们调笑的。 顾掬尘广袖一卷间,只见袖中已落了各色水果若干。她拿起一个苹果,闻了闻,不但没毒还很新鲜。她“咔嚓”咬了一口。 “很甜。花和尚,你要不要来一个。”她也不等步拂花回答,就扔了一串葡蔔过去。 步拂花接过她扔来的葡蔔,“阿尘,走。” 顾掬尘会意,正要施展轻功遁走。不期然,左右广袖一沉,竟是没能纵跃出去。顾掬尘低头一瞧,只见左袖被一位身材略丰盈的姑娘扯住了,右边袖子被两个紫衣姑娘给拽住了。 顾掬尘正想抽出袖中小刀,将这节袖子割去,却见左边的姑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公子,我叫金阙。今夜吾愿与君锦被叠双,红帐到天明。顾郎愿否?” 顾掬尘听得这么大胆的告白,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她正要挣脱这个姑娘的痴缠,但听到她的名字却停住了。她把眼一眯,用折扇挑起了金阙的下巴,“不知姑娘可认识金缕姑娘?” 那金阙被俯首低眉朝她望来的顾掬尘迷得神魂颠倒之时,哪里听得清顾掬尘说了什么。顾掬尘只得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遍。总算这回金阙听清了顾掬尘口中说的不是对她表白的回应,而是在向她打听另一个姑娘。 “金缕?……公子,金缕是我们楼子里的头牌姑娘,她早就被人包过场了,今夜没有工夫理会公子,……公子,还是让金阙来服待你……妾还是青倌人,今夜决不会让公子失望的……金缕会的,我都会……” 顾掬尘听她越说越露骨,她听得脸都有些红了。这可真是位豪放青倌人了。 顾掬尘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将伸手将她的嘴一捂,一所将她提到自己的马上,向着面前的一堆香雾云鬟轻笑道:“姐姐们,本公子今夜已有佳人在怀了,还请各位姐姐们放过在下……咱们来日方长。待明天本公子得了空闲,再来……” 这些姑娘见顾掬尘已然被人捷足先登,不得不心中暗叹一声自家手脚太慢了,让人抢了这么一只好肥羊去。 顾掬尘看着被更多姑娘围着的步拂花,指了指怀中的姑娘,示意他也如她这般随便抓一个姑娘就离开好了。 步拂花摇了摇头,顾掬尘只觉眼前一花,怀中一空,那个叫金阙的姑娘就被步拂花随手抓住扔了出去。 本是还嘻嘻哈哈围着两人的众姑娘立时惊叫起来,散了开来。 步拂花青袍一展,已站在了顾掬尘马前后。他双袖一振,那些跑得慢些的姑娘立时被推开。 步拂花动了武,就不可能停手。几个呼吸间,顾掬尘的身前就现出了一条路来。机会难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立时策马狂奔。 步拂花则站在她的马背后,以内力帮顾掬尘扫开还要奔过来的姑娘。 他青衫猎猎,即使站在飞奔的马背后,也是巍然不动如山。脸上的凛然之情,让那些个没羞没躁,胆大包天的妓子们还是住了脚步。 身前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被步拂花赶得惶惶如丧家之犬,顾掬尘只觉此情此景,很是有趣,她哈哈一笑,再次不知死活的对步拂花道:“花和尚,有美人投怀兮,岂不美哉?窈窕淑女,我等男儿本应寤寐求之、琴瑟友之、钟鼓乐之,怎么可以用武扔之啊?……如此辣手摧花,不好不好……” 站在她马背后的步拂花凉凉看了她一眼,淡淡一句,“闭嘴!” 顾掬尘:“……”只得闭嘴,花和尚在生气,她还是老实把马骑好。 步拂花扔了一路的美人,终于到了春韵楼。 楼里的老鸨见了两位人才风流的美男连袂来了自己的青楼,立时迎过来,未语先笑道:“两位公子……咦,这不是两位探花郎吗?哎哟,两位探花郎来我春韵楼来探花,真是楼里姑娘们荣幸……” 她的话还没说完,步拂花冷着一张脸道:“找金缕姑娘。” 说完,扔出一锭金子,正好落在老鸨胖乎乎的手上。见了这一碇金子,老鸨笑得真心了很多。可听得这两位金主要找的是金缕姑娘,她笑容立时一僵。 “两位爷,金缕姑娘今天身上不舒服……两位爷,别的姑娘也是顶顶好的。样貌、本事也是一流……” 步拂花只凉凉看了老鸨一眼,随手又扔出一碇金子给她,“我们只见一见金缕姑娘,问她几句话罢了。” 那老鸨看着手中足有十两重的金子,心中立时做了决定。看这两位爷的样貌,想毕金缕姑娘见了也是会乐意的,她何苦为她推了这两位财神爷。虽然她被人包过了,可竟然只问几句话,想必那人不会在意。想到这,她遂笑着点了点头,亲自领着顾掬尘两人就往楼上走。 一路往上,两人芝兰玉树般的人物,马上惹得楼里的姑娘们皆跑了出来看。特别是步拂花往那一站,直如雪山之巅开出的一朵高岭之花,虽清冷却神秘,虽高傲却更让人想要靠近。众女只看着他,一个个都看呆了去。 步拂花神色冰冷,却是不理,迳直跟在老鸨的后面往上走,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这些姑娘们。 顾掬尘却与他冰冷态度截然不同。看着那些围上来的青楼女子。她们一个个皆着华美衣裳,笑得绚丽如花。顾掬尘脸上也露出了温柔微笑。不时还会夸上两句,信口吟出些诗词以作调笑。 因她这番做为,本来围着步拂花的女子见他也是一位美男,神色又和善。立时有一些姑娘就很没立场的改弦更张,跑到他这一边来了。 步拂花瞪了顾掬尘一眼,对他这般轻浮浪荡行为很是不解。此时他见顾掬尘面前有一位桃花面清瘦的姑娘,此时的阿尘正拿着这姑娘的柔荑,温柔至极的吟道:“秋菊之落英兮,木兰之坠露兮,不及姐姐之貌美矣……还有这位姐姐……”阿尘看向拽着她右边袖子的女子,“这位姐姐之美亦令本公子心为之夺,神为之迷……日月难掩汝之华,春秋难消尔之美,草木难得尔之姿……” 步拂花被顾掬尘口中毫无节操的颂词激得直打了个冷颤,实在忍不住再次淡淡说道:“阿尘,闭嘴!” 他声音中的咬牙切齿味道明显,顾掬尘却装没听出来。她手一伸,在那丰膄姑娘的脸上摸了一把,拉着那姑娘身体一个旋转,居然还唱了起来,“君子阳阳,左执簧,左招我由房,其乐只且!……君子陶陶,左执纛,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她的声音清越,语调轻快。众姑娘本来也是琴棋书画的好手,对这首《诗经》中小调皆是人人都会唱的。一时,众姑娘皆且歌且舞动了起来。 步拂花看着被众姑娘围在正中这个月白身影。只见他舞得洒脱恣意,潇洒不羁。与周围舞得千娇百媚,媚态横生的姑娘截然不同。仍而就是这一份不同,让阿尘直如鹤立鸡群,其卓然不群之气质彰显。他舞动起来,风采惑人,其熠熠自生辉,煌煌自耀目。他一时看得呆了,等回过神来又有些无可奈何。 阿尘象是长不大般,走到哪,怎会胡闹一番。今朝刚在朝堂上往自己身上倒了一泼脏水,偏还讲出了一番歪理来,让他想要骂上两句也没能骂出口。此间晚间又被人暗害了一次。她却似也浑不放在心上,直如无事人一番,居然还能在此这般没心没肺跳起舞来。 他不喜与这里的姑娘周旋,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被他美色迷得还舍不得离开的妓家,慢慢也受不了他不断放出的冷气。一个个且羞且怯的离了他,向着顾掬尘的那方围了过去。不一会她们就被顾掬尘舞动起来的欢快的气氛感染,也又唱又跳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4章 打草惊蛇 步拂花有理由怀疑顾掬尘根本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很想第三次让顾掬尘闭嘴。可是看着他脸上明亮灿烂的笑容,他决定还是自己闭嘴。 正在作妖的顾掬尘不可能是被这一楼的姑娘美色迷住了。更不是为了展示她惊人舞姿。来到此地之后,她已感到被有十几道强者的气息紧紧锁定了。在一座青楼,有这么多的强者守护此地,顾掬尘一点也不奇怪。青楼楚錧历来是消息的集散地,更是了解达官贵人秘辛的最好场所。她虽不知此处春韵楼是何方势力,但对她是不友好的,是想弄死她的那种这是勿庸至疑了。 一个旋身飞舞间,顾掬尘已然看到第三楼的雅间有姑娘打开门来。里间的姑娘和嫖客们一些被第二楼廊道上的动静吸引了,走了出来。当然来青楼来玩的性情自然不同,有人看着下面的热闹,看得兴致勃勃。也有人被这些暄闹,觉得打搅了他与姑娘的好事。跑出来后,就开始指着下面的载歌载舞顾掬尘与姑娘们一顿大骂。更有脾气暴烈的,抄起东西就朝她们砸了过来。 顾掬尘轻巧避过那些桌椅板凳的亲切问候。而那些青楼姑娘却都是些胆子大的,不但没有惊慌的跑开,还跳得更加的骚媚,各种明的暗的挑逗直让顾掬尘看得抽嘴角。这些青楼姑娘,什么脾气的客人没见过。今夜在此陪着顾掬尘疯玩的都是些没有客人的姑娘。此时见那些客人们出来了,哪里能不使出浑身本事卖力勾搭。 果然,那些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客人们重新有了兴致,开始由愤怒到平静再到就兴趣盎然拽走姑娘时间,那就一个流畅自如,疾如闪电。这些客人们在这种事情的转变迅速之快还是让顾掬尘惊得一愣一愣的。 顾掬尘在心下狂吐嘈男子们的无耻。丝毫不知道他也被归入渣渣男的步拂花在看到这场暄闹之后,也有些明白顾掬尘的意思。阿尘是想浑水摸鱼。 他的功夫远远高过顾掬尘,自然也感到了高手的盯视。只是阿尘这样一闹动静未免太大,如此打草惊蛇,真的好吗? 顾掬尘如鹤回翔间,将一个姑娘随手舞动的绣花帕子遮到自己的脸上,顺便还朝那姑娘还抛了个媚眼。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形腾挪间,手中就将那些姑娘们的衣服上腰带尽数去了。一时那些五颜六色的缎带到了她手中,就似有了意识般,让她舞得缤纷如云,绚烂如花。她一个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的绝世风华,迷这些个青楼姑娘还不是一拿一个准。顾掬尘毫不要脸的自我膨胀下,在那片绚烂舞姿下,她的视线却一刻也不敢离开那个老鸨的身后。 楼上的客人被顾掬尘这一手,看得连连呼好。没了腰带束缚,这些青楼姑娘本就穿得少的衣服又落下了一些。那一双双钛合金色狼眼瞪得更大了。 顾掬尘于转瞬间就搅起了这春韵楼一番鸡飞狗跳。 她抬头间,转眸间,视线所及间看似都是楼上那些半遮半掩的青楼女子身上,实则只注视着那老鸨的动静。 老鸨在这两人与其它姑娘嬉闹之时,只略停了停,就迈着更快的步子向三楼的一间雅间走了过去。 这两人竟然说是会金缕姑娘的,必定一会还要见她的。疯玩过后,自然还是要过来找。至于顾掬尘的骚操作,她也是见怪不怪了。在这青楼,什么古怪的人,古怪的行为她没见过。 老鸨摸了摸怀中的十两金子,脸上露出抚摸至爱般的陶醉。拿人钱财与人办事,她的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正好趁这两人被楼下的姑娘绊住了脚,她先去找找金缕姑娘说明此事,也好让她作好准备。勿必以最美的姿态出来见两位公子。这两位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如此财神爷抱紧一个是一个呀。 她脚下的步子走得甚急。顾掬尘自光似有似无在她老鸨身上停留。就在顾掬尘看到那老鸨向着一个以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走去之时,步拂花却已动了。他凭高深的内力听清那老鸨张口打招呼的人正是金缕姑娘。 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之下,那些暗处的人一个反应不过来,就见那惊得扔了折扇的女子已就被步拂花擒在手中。顾掬尘晚了一步,顺手抓了那个老鸨。这家伙竟然是管理这间青楼的,对金缕的事情不可能全然不知。 两人各拎着瞬间被他们点了穴的两人,慢慢从楼上走了下来。擒在手国。 楼上楼下的姑娘,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吓得花容失色。片刻之后,姑娘们独有的高而亢的尖叫就开始此起彼伏了。 顾掬尘两人都没有逃走的意思,而是大大方从楼上一层层慢慢走下来。然而不过走了二层楼梯。他们身们就围着身后就围上了十几个黑衣护卫。他们就两人团团围住,阻住了两人的去路。 一个明显是首领的人最先走了出来,以手中寒剑指着他们,冷冷道:“两位放下手中人,我们可放你们一条生命,否则,就将命留下。” “放手,放手就放手。”顾掬尘懒懒洋洋的说着,手下果然一松,老鸨身体啪的砸到了地楼梯上。顾掬尘手松了,脚却踏前一步,踏在了那老鸨的胸口之处。即使被点了昏睡穴,老鸨还紧皱了一个眉头,“是这样吗?你看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 那护卫被她激努,手中剑一出,就将顾掬尘刺出。然而他手中剑已送出,整个人却蓦地向后倒飞而去。战斗就要打响了,顾掬尘拂开那首领的剑,左脚一踢,那剑就向着那倒飞过后,刚要爬起来的头顶而去。饶是他反应迅速,那锋利的剑锋还割掉了他一块头皮。 这人惊恐的目光里却只见那长身而立,俊美无双的青色身影。此人好深的内力,好凌厉的掌风。 “啪啪”两声,顾掬尘慢条斯理、施施然从怀中掏了掏,“大理寺奉令拿人!什么时候本大人拿人还要看尔等奴才眼色。”她此话一出,还被步拂花一掌之威惊愣的众待卫又呆了呆。虽然他们背后的主子势大,可是此刻主子不在,他们只是奴才,跟官俯作对,还不是他们能决对的。 他们看着满头满脸鲜血的首领,竟没散开,却也没有接着袭击两人。步拂花不欲跟这些人多纠缠,一声长哨之后,青楼外的一批手持弓弩的兵士冲了进来。瞬眼间,这些黑衣护卫被兵士团团围住了。场面寂静非常。 顾掬尘看了步拂花一眼,这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外面布下了人手。那青楼里护卫首领倒有些胆色,无视那些弯弓搭弦的兵士,将脸上的血一抹,抹出一个惨不忍睹之后,还是问道:“不知大人因何事要拘押我春韵这两人?” “谋杀朝廷命官……” 那人听得一惊,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诛九族之事。虽然这位出身寒门,但只要被皇帝赐了官身,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惹的。就算是能惹,也得有了他主子的命令之后才可行事。 顾掬尘似乎很给那护卫头领面子般,“刚才你要我放手,看来是体恤本大人亲自提着这老鸨过于劳累了。那你就抱着她好了。”说着她提起地上睡得死沉老鸨,一把将她扔到了那护卫怀里。 “抱好了!”顾掬尘吩咐完,就在已让开路来的护卫们注目下走了下来。临了,她一转身,向着一群惊得花容失色的姑娘们朗声大笑,“今夜与姐姐们玩得甚是相得,改日再来啊。”说完,她从大袖中一掏,掏出十几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向着院中一扔,“赏给姐姐们买胭脂了。”青楼女子有几个不爱钱的,刚才还惊惶未定的她们立时欢呼着跑向院中,开始抢那些飞起来的银票。 那护卫首领被扼掬尘这么不负责任的扔下一个大美人在怀,脚下一个趔趄,好险被被美人砸趴下。 他老老实实抱着老鸨跟在顾掬尘的身后走。这老鸨虽然徐娘半老,但还是有些风姿的。平日里对着他们吆五喝六逞威风,没想到也有今天。 两人虽然是同一个主子,但各司其职,平日里也相处也不睦。 此时这护卫想着这视钱如命的老鸨子到了大理寺那等有进无出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好?他一边抱着老鸨,一边趁机在老鸨这摸摸,那要揉揉,手中放肆着,心中龌龊着。 步拂花手中拎着那娇丽的青楼头牌,却似拎着的是一根很嫌弃的咸菜条。他只用两根手指拎着金缕后脖衣领。 顾掬尘见他如此神情,不禁有些好笑,“至于吗?这可是此间楼里第一等的美人儿。平日里就算是见一面都得花大把钱子。如今她白给你抱着,你还这样……” 步拂花斜斜看了她一眼,“怎么阿尘还想偿偿她的绣花针馅的馄饨?” 顾掬尘:“……”跟他开开玩笑,怎么这么难? 顾掬尘刚与步拂花两人刚走出春韵楼大门。赵二斗就领着几个庄子里的人过来了。 顾掬尘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将老鸨带着。 赵二斗对待老鸨的态度不见猥琐,只有粗暴。只见他手中白光一闪,那老鸨身上的一大片衣服布料就到了他手上。然后飞快一拧,一绑,一拖,事情就处理完毕。 顾掬尘挑眉道:“赵二斗啊,你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虎哥,这老鸨老货算得什么香什么玉。她还不知道弄死个多少良家子了。奴才可没那心肠怜惜这等人。” 顾掬尘:“……”有理,这一个二个都太有理。 顾掬尘被步拂花和赵二斗怼得无话可说之时,就见轻袍缓带一白衣公子向她迎面而来。 顾掬一见这人,立时笑得眉眼弯弯,“陈狐狸,你可是来晚了。我与花和尚都将人抓完了。” “哟,两位办起事来倒是快。”他走到步拂花面前,看着他手中拎着的人,“金缕?” 他突然皱了皱眉,那双白玉般的手在金缕的脸上游移。 顾掬尘看得眼珠睁得老大,“陈狐狸,你这也太急色了些?这……” 可她话还说完,就见陈柬的手一扯,然后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从金缕那张清丽的脸上掉了下来。面具下是另一张脸,一个眉目普通的少女的模样。 顾掬尘大惊,转身就向春韵楼飞奔而去。她身形一动间,已看到前方的步拂花的动作更快。 顾掬尘与步拂花的想法一样,这金缕竟然想使金蝉脱壳之计,必然会走后门逃脱。两人飞略到后门之时,一个身形偏瘦的作龟奴打扮的人正要走出。似心有所感,在步拂花就要抓住他之时,一把绣花针向着他们两人扔了出来。步拂花身形一滞,顾掬尘大袖一拂,将那些绣花针尽数扫开了去。但两人被这一把绣花针暗箭耽阁了一瞬,眼见前面的龟公就窜出了几丈远,眼见就要闪入阡陌纵横的小巷中了。到了那里,就象到了迷宫,而那一片民宅,定然还有这金缕的同伙。此女又极善易容,要再抓住她,只怕是难上加难。 顾掬尘抬了起手,袖中的驽箭急射而出,前面的飞奔的金缕两腿中箭,向前扑倒。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5章 引蛇出洞 两人的之间,倒底还是步拂花更快一步。他飞快出指,勿必要让这疑似金缕的人动弹不得,以防她自杀。 可是终就还是晚了一步,金缕死意坚强,一旦发现无法逃脱,她就在第一时间咬破了牙中的毒囊。 顾掬尘看着她僵硬往前扑到的时候,就知不好了。果然等她将金缕掰过来之时。这位面容清丽的姑娘已七窍流血,瞳孔焕散,一看就知活不成了。 步拂花的手在那姑娘的脸畔拂过,对顾掬尘点了点头,“是真容,没有易容。想来她是想不到我们会发现那个替身,并没有易容定然也是着急去会她的主子。” 顾掬尘叹了口气,卿本佳人,为何要害我啊。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是何人要你来害我?或许你老实交代了,我不一定会要了你的命啊。姑娘如此美,却为何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愿你来世做牛做马,阿门,安息!顾掬尘在心中为金缕作完了祷词。 她正要吩咐身后的赵二斗将人拖走埋了。没想到眼前一道青影晃过,一位清瘦花白山羊须的老人,正在掏出怀中的金针,居然在给一个死人施针。 有病,蛇精病啊。 顾掬尘马上为这个花白胡子的作了鉴定。然后她又发现此人正是她的师傅赖公李宏。顾掬尘点头,蛇精病师傅又冒出来了。也不知这一次他又要带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步拂花忙要阻拦,“有毒,老先生不可触碰!” 顾掬尘很配合装出一个好奇的表情,问道:“师傅。难道此女还有生机?” 赖公转过身来,向着她露出个贱兮兮的笑容,刚开道:“乖徒儿,为师帮忙将她救活过来,你帮师傅一个忙。看,师傅是不是对你很好,对?你也要帮帮师傅,丫……” 顾掬尘一见他就要说出丫头两字,立时手一扬,袖中的刚才被粉丝们献上的一个香梨就塞进了赖公嘴中。这种香梨小巧清脆,味香汁多。赖公正觉口渴,三两口吃完,提起金缕就放到赵二斗怀中。 “小子,好好抱着。等一会排完毒,她就好了。” 赵二斗看着从金针处排出一点点黑色的毒血,吓得赶紧让人抬过来一顶软轿将金缕放了进去。这身体凉了,还能救活?!果然神医就是神医啊,师傅还是师傅呀。虎哥都说人死了。这位怪医门的祖师爷却说还能救活。明显的这医术比虎哥还要厉害。 顾掬尘看着赖公说得理直气壮。心中暗自佩服。这位也是戏精上身的影帝。什么还能救活,若真能救活,这位就真的是神仙了。 “啊,师傅,您老什么时候回京了?” 步拂花听顾掬尘叫此人为师傅,已知面前这个青衫布袍老人是谁了。 “原来是赖公,小子失敬了。刚才赖公说此女有救,可是当真?” 步拂花忍不住问赖公。他已探过金缕的脉息,却已心脉断绝,怎么还可能会活。 “决对能活。你们还能问出她知道的东西。” 顾掬尘立时惊喜,“还好,还好。没死就好。还是师傅医术不凡,妙手神医,盖世无双,神仙手段、大罗金仙……” 顾掬尘謏词涛涛,赖公听得直抽嘴角,使劲咳了咳,转了话题道:“小子,这个姑娘竟一想求死,就算是为师将她救活过来怕是也不会松口。” “这个师傅不用担心,只要她能活过来,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顾掬尘说话的声音颇大,象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一直围着他们看热闹的看瓜群众中,有一个黄脸清瘦的少年蓦地僵了僵。等顾掬尘一行人稍稍离得远了一些,他身材一闪,就不见了身影。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跟上了他。 顾掬尘一撇间,已看到李夜行看懂了她的手式,跟上了那个离开的少年。 一个毒入肺俯,心脉断绝,瞳孔已散的人还能救活才是怪事。 可是竟然师傅说她还能救活,自然已是看出围观之人有人在紧盯着他们。他这样的做的目的,自然是想引蛇出洞,调出身后之人。可是这老爷子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她敢用天上的星空打赌,前面一定有一个大坑正等着她帮他来填。 顾掬尘觉得头好疼,哎,也不知这一次他又捡回了多少老乞丐? 想起赖公那个怪癖,顾掬尘又是心酸,又是无奈。那年大师兄沈谨余带着她将那一庄子的老乞丐拜托给她时。她真的吓着了。那些苍老的、呆滞的,残破的老人们,挤满了一间间本来很大的房间。房间里的味道更是让她销魂得三天都吃不下饭了。可是大师兄说,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照顾了。至少在他的庄子里,还有稀粥可以饱食,还有片瓦可以遮挡风雨,还有薄衫可以遮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就是赖公的执着。 在她终于知道赖公的特殊习惯之后,她就对师傅为何以神医之名成老赖之实了。 这些捡来的老乞丐不但年纪大,还些身体还有各种病痛。不但要管他们的一日三餐,还要治病吃药。这些东西都需要大量的钱支撑。 大师兄跟她说。这是师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师傅幼时病得死去活来这时,曾得到过一个老乞丐的无私照顾。如果没有老乞丐的照顾,师傅一定早就死了。仍而等师傅病愈之后,那个老乞丐却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后无论师傅如何踏遍大齐江山,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此事成了师傅终生的憾事。有恩无处可报,有情无处还。让师傅痛苦自责不已,于是师傅有了学医的坚定决心,也有了捡乞丐回来的习惯。 想起眼前这一身布袍的老人往事,顾掬尘心中唏嘘,她轻轻扶起他,“师傅,走,咱们回家。” 折腾了这么一会,时间已到了子时。这个时间要是在别的街,哪里还会有人,更不可能这么多的看瓜群众。 顾掬尘扶着赖公站起来之时,象是梨花街一条街的夜游生物都围到了他们的身旁。风流公子,妖媚姑娘,精明掌柜,摆摊生意人将他们又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顾掬尘看着前面帮着驱赶围观众的护卫。深觉今夜一定是点亮了被围技能。不到一个时辰,她已被围观了几回了。这被人当稀有物种的观赏的感觉并不良好。 “赵二斗,快些走。”顾掬尘神色有些不耐烦了。 陈柬坐在马车里,做一名安安静静的美少年,看着这一幕。 丁山俯下身,跟他轻声说了几句。陈柬好看的丹凤眼眯了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微笑。 围在此处的年轻公子们,有人认出了赖公。他们很多是世族公子。对于他们来说,赖公回京,是一个很好,很妙的大消息。 比起顾掬尘顾菜刀这名。怪医赖公的金字招牌还是更让人信任一些。 顾掬尘虽然起死回生过不少人了,但他浮夸,凶残的医疗手法,还是让一些惜命惜身的达官贵人忘而却步。相对动不动就动刀动剪的顾掬尘,赖公的治疗手法实在称得上温和。 是以赖公的医术更得一些世族中的青睐。人老了,没有几个人身体是没毛病的。特别是那些富贵中人的。对身体和生命更是在意。 那些个风流纨绔们青楼的也不逛,一个个急着催促向家里的下快马加鞭去向家中的人报信。而自己再向着赖公的方向奔去。只求得能得赖公一诺,勿必求得一次千金难得的诊断机会才行。 赖公行踪不定,今夜巧遇,真是难得的机缘。有一些性急的纨绔,生怕别人抢了先,先着急开口道:“赖公,赖神医。我是关家的关君莫啊。前年您还给我治过豆疮的。……请有空闲去看看我家老祖宗……” “赖公,赖公。我是刘家的刘昔。我爹爹早就盼着您……” “赖神医,我是白家的白良玉啊。我爷爷已找您好久了。” “赖神医,我是萧家萧奔雷。前年您买了十几坛酒。我祖母还请您帮着诊上一诊……” “赖公……” “赖公……” 顾掬尘转头看着周围的人,笑着对李宏道:“师傅,看看你这人气,真是旺得能着火了。” 赖公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死丫……” “死鸭子嘴硬是。”顾掬尘忙阻止赖公就要蹦出口的那句死丫头,她也回瞪了赖公一眼。为什么总是这一招?就不能有点新意吗?再威胁她,再威胁她,她就……她也无可奈何。不是没有办法,实在她欠赖公良多。顾掬尘无语,什么人这是…… 因为有了赖公的横空出世,顾掬尘一行人回去之时,声势可谓之浩大。终于将御河庄的门给关上后,顾掬尘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赶过来的庞重石苦着的一张脸,已知道赖公怕是已将捡过来的人带入了庄子。 顾掬尘叹道:“多少?” “六十” “还好,不算太多。你看着安排。” “可是虎哥,庄子里真的放不下这么多人啊……这几年不是旱就是涝。庄子里的收成并不太好。可人却一年多,而且赖公带回来的人一回比一回多。这些个人身体就不好,有一些还要用药。……虽然虎哥的开的铺子里还有一些收成,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虎哥,小的看,您还是劝一劝赖公。不要再捡人回来了。这如今天下,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以我们的能力真的杯水车薪……” 顾掬尘揉了揉额角。转头看着已灰溜溜逃走得只剩下个背影给她的赖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转身,她立时笑得一脸星光灿烂看着陈柬,“陈哥哥,你看帮小弟一个忙。我送你六十人怎么样?他们不要工钱,你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可以了。也不问你要卖身钱了,是不是很划算?” 陈柬温暖和煦的一笑,转身就走。顾掬尘撇眼,怒道:“啊,你这个陈狐狸,你不管是。不管我,你还好意思住我家……” 陈柬对她的话置若罔然,顾掬尘气得跳脚。 她转身看着步拂花,再次笑成了一朵花,“步哥哥,你看,你家俯邸可还要些人,我送你几十个如何?” 步拂花淡淡道:“阿尘不是鬼点子最多吗?你都无法安置好他们。我更是无能为力了。”说完他青衫一展,也走了。 顾掬尘气得瞪眼,“咦,怎么你也不回家?……这是我家,我家……不是客栈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6章 丧心病狂 顾掬尘今天从卯时到子时,让一件一件的事折腾着心累。洗濑毕,正要两眼一闭会周公。然而今天俱定是一个不眠夜。 顾掬尘脱去外衣,正要安眠。却听到有几个急急的脚步声传来,隐约里,听到赵二斗着急中故意提高的声音,断续只听得,“陈太医……还请明天再来……您等小的先去给您通禀了我家主子再说……” “让开。老夫有急事找你们主子算帐。……嘿,你小子还想跟老夫动手不成。……凭尔等奴才也敢阻我。……让开……怎么,凭你主子那个有名无实权的三品少卿大人,老夫还不放在眼中……” 顾掬尘听到“啪啪”几声,显然冲在最前面的赵二斗挨了老爷子的巴掌。果然就听到赵二斗放大了几百倍的痛叫声。顾掬尘撇了撇嘴,就凭陈太医那手无束缚鸡之力的老胳膊老腿。要是真的能打到他就是奇了怪了。看来这是赵二斗上赶着让陈老爷子打几下先出出气了。 顾掬尘听了这一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听出了陈太医的熊熊怒火,其来意明显不善。她心道,莫不是早上朝堂一上自己的骑墙态度让他心生不满。陈太医向来只对医学方面的事实感兴趣啊,这一回,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老人家居然关心起时政来了。今早刚发生的事,怎么就让他给知道了呀? 一边想着,顾掬尘早穿好一身褚青常服转出内室。看着挥着一册书,向着赵二斗头上招呼的陈太医,实在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憋了一肚子的问号在腹中。 “陈太医,深夜造访,可是有急事?” 陈太医听到顾掬尘的声音,霍然转过身来。哟呵,这么凶狠,这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之目,是个什么情况?两眼对视间,顾掬尘心中打了个突。仿佛再次回到前世那些被人师傅当场抓包的状况。那种七上八下的惊恐自不足为外人道哉。 顾掬尘正让陈太医的神情吓成了一脸懵逼样,可更没想到是,陈太医看了她一会,突然捶胸顿足,放声大哭。顾掬尘这回真的让他吓成了表情包了。 她心中惶惶,三世人生,自觉己心亦然其硬如铁,然看着花白头发的陈太医当着她的面,如小儿般不顾形状的放声哭泣之时,她还是吓得心足无惜起来。她只以为,陈太医一定遇到了让他心中痛极,悲极的难事了。 “陈爷爷,掬尘虽不知您何故而泣?仍哀极损身。还请珍重身体。” 顾掬尘走上前,以袖帮他拭了泪痕,弯身扶起陈太医。不防陈太医不但不趁势起身,反而反手就给了她来了一把掌。顾掬尘本就是习武之人,本来是决不会受此一掌。然,她对陈太医向来心无戒备。再也她也没想到,陈太医居然会打她。这巴掌便挨了个结结实实。她一时被打得有些发懵。甚至从皮肤由表而内的痛楚也没能让能再次发懵的情绪的回过神来。 搧出一巴掌的陈太医见顾掬尘发懵,似乎仍未解气。他再次扬起了手,想给着再搧顾掬尘几下意图昭然。 赵二斗却早就反应过来了,他一把将陈太医推出十几步远。“陈太医,您老今天莫不是喝多了。我家主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何故要出手伤人?” 顾掬尘也眯起眼,看着陈太医,不知这位前世的师傅,今夜是受了何刺激。顾掬尘闻了闻,空气中也不见有酒味啊,想给这位找个来耍酒疯的借口都不行。 “掬尘自见陈公以来,恭谨敬之,垂首俯之,今公夜至,却何故如此?”顾掬尘神情郑重的揖手道。 “呸,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何如此?真是岂有此理,无耻至极。啊呸!道德沦丧,不为人子。……不为人子……你小子恁狠,你狠……” 他抖着手中的一册颜色发旧的古册,声颤泪犹在,“……你小子,看好了,看清了,这册子里记着你给我的那个方子,……你个手辣心黑的泼皮无赖子……就是你用它让我去治疗的云老夫人,是不是?……难道你的缺德事做得太多,将这事给忘记了?……当年,你……你为何不告诉我这单方会有损寿元?你,你为何不告诉老夫?你这是借刀杀人之法呀?好你个乡野匹夫,你竟敢?你如何敢……云老夫人一生慈善,你如何狠得下心,出得了手。而且,你居然借的是老夫的手……顾少卿,你且说说,老夫有何事对你不住,你要如此害老夫?……你如此老夫这辈子心如何得安?老夫死后,有何面貌去见云老夫人啊……你,你这个刽子手……” 陈太医的心中怒为随着他滔滔不绝的骂声喷薄而出。他直骂得脸发紫,声音嘶哑了。语已不成调之时,才稍稍匀了一口气,然后再次跳着脚,指着顾掬尘开始骂。旁边与站在一旁的御河庄的小厮奴仆们也让这样的陈太医也震得一愣愣的。他们见顾掬尘并没有吩咐,只得垂手恭位,呆看这一场单方面的骂仗。 顾掬尘心中一惊。她当年跟着陈太医学医,是在陈太医的书房中读到过这张单方。这册子也是陈太医先先先祖传下来的医学典藏。本来是这此医学经典除了陈家人,她根本没机会见到。仍而前世陈太医因着与鲁国公的交情,破例让她到‘聚医阁’翻阅。 陈太医见到顾掬尘的脸色就知道了,“你知道?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用那张单方的后果?……原来,你果然是知道的?好好好,小子,你够胆,敢忽悠你陈爷爷……不要以为你有什么怪医门,老夫就会怕了你。你等着,老夫一定与你不死不休……好,好、你故意不告诉我。故意坑我,让老夫去害人是不是?……” 顾掬尘一向是直肠直性,如今陈太医找了过来。她也不想再骗他,遂点了点头,“我知。” “你知,你知——你知道为什么不告知于我?……”想到某种可能,他声音提得更高了些,“你就是想损了老夫人的寿元,是不是?你就是要借我的手,……借刀杀人……这是杀人。你……你真是丧心病狂,无耻之极……云老夫人,慈德悲悯、雅量宽厚一个老人,你竟敢,你竟敢……” 是啊!原先她也是这样看云老夫人的。 可是重生归来之后的她,五年前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负满门血仇归来,一身煞气。偏云老夫人要火上浇油,要来惹她。她当时行事,确有些偏激。然时易时移,人永远只能活在当下。于当时当境之地,她就这样做了。她的性子是箭出无悔,剑出不回。她看着陈太医,心中突然有了委屈。 她的人生信条,由来只有一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前世里,她是一名警察,一个嫉恶如仇的警察。然而她在二十多如许的花样年华,被人车祸了。她心中虽有憾,却无悔。她全心以为,在强大的法制体系下,有了护她的大队长的法律系统下。他们一定会帮她找出凶手,找到他,抓住他,让他受到惩罚的。所以她虽有憾但却无悔。 然有憾的人生,倒底还是让顾掬尘做出了另一种选择。她在重生为鲁国公的嫡女后,决定藏锋。藏尽锋芒,以善待天下,是她第二世人生的信条。 在那一世,她精研医术,悬壶济世,以善待人。然而这个世间,并没有以善回报她。他们将她与她的家人满门尽诛。在这些人中,居然还有那些被她救活的病人。当时他们对她是如何的感恩待德,最终就是何其的冷漠狠厉了。 她死了。这一世人生顾掬尘不但有憾然更有了悔。 她悔她愤她恨。 然老天毕竟等她不薄,她居然还有机会重新归来。竟然老天让她归来。她必不负了这苍生,天下。她必要活出一个恣意张扬出来。 在这个大齐天下,顾掬尘已然明白,庶民是没资格说什么公道的。 就象蝼蚁被大象踩死。自然不可能是大象的错,只能是蝼蚁不该出现在大象的脚下罢了。如同云老夫人要扔她入乱葬岗。不用什么理由,只是知道她是一猎户之子后,她就无需对处置她寻找任何的理由了。 随便一点没有根据的怀疑,她就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取她性命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她生而为百姓,但却想让这世间从此有她的声音。 她还要让她的声音能载入史,刻入心。 她要让这世间恶终惩,善能彰。 她要让这大齐统治者能心有畏惧,畏惧象她一样的蝼蚁们的疯狂。 蝼蚁下能溃堤以泄灭世巨洪,上能生双翼以遮日月。集万千蝼蚁之声,化同一声喊。定能击昏君之耳,穿奸臣之腹。 她愿以身化剑,挥去这大齐天下的漫天尘障。她知自此必然将染一身尘垢,此生不得清净。然她赤心托红尘,致令身死亦无悔。 顾掬尘知道她这蚍蜉憾树,螳臂挡车的勇气,十分愚蠢。然她自知本性使然,她这第三世便要携赴梦罗炼狱,落粉身碎骨之苦,玩一场她的游戏。 陈太医不知顾掬尘因他的一痛骂,骂出了顾掬尘丧心病狂的意志。 陈太医不知道脸皮厚的人,光骂是不成的。 陈太医虽不知顾掬尘心中想什么,但也看出其眼中毫无悔意。顾掬尘承认得坦坦荡荡的尘,更让陈太医的愤怒值噌噌往上涨。他手无缚鸡之力,无力挣脱赵二斗对他的严防死守,急中生智。他一把脱下脚下的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赵二斗的嘴里。 赵二斗被那臭飘十里的袜子塞住,立时收回了挡着了陈太医的手,吐出口中袜子,在一旁拼命吐了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7章 倒打一耙 看着被臭袜子恶心得直不起来腰的赵二斗,顾掬尘有些哭笑不得。 陈太医却趁着赵二斗愣神的工夫冲了过来。顾掬尘微眯了眯眼,脚下条件反射就要躲开仍而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那张清瘦的脸,她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挪不开了。 那一天烈日炎炎,芭蕉冉冉。一个粉妆玉琢的六七岁小女孩,黑玉萄匐似的大眼中擒着两潭晶莹欲滴的水雾,面前一个清矍老者,板着一张,举着一柄黑渗渗的戒尺训道:“医者无小事,些微疏忽,便会损伤人命。你竟拜我为师的第一天,我便已告知于你。常修从医之德,常怀律己之心。凡大医治病,必学好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勿避险希、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然,你怎可以一己之么,以医害人。” “啪啪”两声,小女孩白嫩嫩的小手挨了两戒尺,老者并没有故意高抬轻放,这两下很是下了些力气。小女孩的手立时高高肿了起来,眼泪簌簌而下。 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反驳道:“那人是坏人,去年的花朝节,他还想拐了我去了。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不可以以医害他。难道还要我救他。我不,我偏不。……我不是圣母玛丽苏,我没有做错……” “啪啪”两声,小女孩又挨了两戒尺。 “……夫有医术,有医道,术可暂行一世,道则流芳千古。” “……我就是遗臭万年,也不作烂好人,死也不做东敦先生……” “……万物尊道而贵德,你德行不够,如何行医?” “……我行医便是救我想救之人,此心如铁坚,至死不改……” “……为医者,须绝驰骛利名之心,专博施救援之心……” “……”仍无论老者说什么,看似粉嫩嫩的小女孩,性子却十分的执拗,不改初心。最后怎么啦?最后,是母亲闻讯赶了过来,两相劝和,最终不了了之。小女孩认真学医,以后行医也只救她想救之人。陈太医虽然每回都要训戒她几句,却也没有再强求于她。 原以为尘封的往事忽然闯入,顾掬尘只觉身似在梦中。原来从始至终,她就不是一个乖徒弟。原来无论过了几世,她总是会惹怒师傅呀。 一声响亮清脆的马掌声终于搧到了顾掬尘的脸上。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陈太医也怔住了。他早就做好了这个油滑的小子一定会躲开的结果了。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对面的小子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再次打下去一样。 陈太医一时没料到顾掬尘会是这种反应。反而不知接下来还要怎么教训这个小子了。心中的愤愤之气因为这一时的茫然,居然散去了不少。 看着陈太医这样的眼神,顾搂尘觉得她这一巴掌倒是没白挨。虽然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仍而以陈太医的手劲,也只不过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她从往事中拔离出来,悠悠然说道:“陈太医可曾阅过一本《免疫类方》的医书?” 陈太医被顾掬尘这天马行空的一个神转折提问也问懵怔了。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学医术几十年,对这一本很普照通的医学曲籍,自然是看过的。 此书也是由齐太祖传下来的。 顾掬尘起身,搬过不一把梨花雕花书卷椅,示意陈太医坐下,一副要长谈的样子。陈太医冷哼一声,昂然站直了身体,拒绝了她的讨好。 顾掬尘也不在意,自己却也没有坐下,在离陈太医三尺开放站定,看定陈太医的眼神,郑重接着道:“其中所说的医学常识我便是不说,想来陈太医早就熟知。我只提其中说到的免疫力。人体的这种神秘力量,与生俱来,每一个人都有。仍而,这种每人都自带的免疫力想要被激发出来,却是在人体遭遇受病痛侵袭之后,慢慢激发而出。陈太医在皇宫中行医几十年,自然知知道那些富贵中人,但凡身体稍有不适,必然会延医求药。人体的这种免疫能力还没来不及发挥作用,就被各位太医们妙手治好了。长此以往,人体中的这种免疫力便会懈怠,更有可能消失不见。不知陈太医以为,人体如果没有这种免疫力,是不是也有损寿元,有是有伤天和。也是损伤人命呢?为何一个身娇体贵之人。吹不得风,受不得寒了。而那些穷苦百姓吃不起药,看不想医,却能熬得了风雨。我想应该是他们身体的自带的这种免疫力在帮助他们抵抗这天道的不公,在抵制在苍天的不仁。此也算是苍天对他们的一丝补偿。” 陈太医听顾掬尘叨叨唠唠说了这么多,大致知道他倒底想说什么了。他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顾掬尘定定看了看陈太医一眼,“以陈太医这医道造诣,一定也早就知道但凡有病便吃药,这事其中的弊处。以陈太医之能,一定也知道,有一些小毛病,其实便不需要吃药的。仍而一定也有可有这么一些人,就算是身体本来没有病,还求得您给他们开一些养生的汤药,何况是真有一些小病呢?病来之时,是人都希望以最快的迅速的好赶走它,这是人之常情。您不可能违背这种人之常情。然陈太医,您虽没有违背人之常情,却早就违了您行医之德了。你为了增加这种病愈的迅速,是不是有时也下了一些明知对身体有害,也不得不下的药剂呢?以您在宫中之地位,倘不能避开这些尘世名利逼迫,您的徒弟们更加是不可能避开这些麻烦?不知您觉得您这些不得不为之事,有没有损伤那些人的寿元呢?” 陈太医越听越不对劲了。总感觉这小子说的这些有哪里不对,可是这一时却脑中翻江捣海,找不出他话语的破绽。脑中只不断回响着顾掬尘的那句,“您是不是也损了那些人的寿元呢?” “以陈太医的医术,所医之富贵中人定是不知凡几。仍而这些人中,定然也有一些本来是不必用药的小毛病,仍而您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给开了药剂。陈太医觉得您那些所做所为,有没有折了他们的寿元?” 陈太医越听脸色越苍白。他抖着嘴巴,竟是语不成调道:“你不要说了。不是这样的。不,我没有……你这是在狡辩……” 顾掬尘虽然说得义正言辞,仍而心中确很是心虚。这个医学难题即使到了几千年的后世,也是没法解决的医学难题。试想,一个人但凡有条件这下,都是希望自己的病越快治好越高兴。又有几个人会为了激发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人体免疫力而不去服药硬扛来着。而且这种硬扛还有扛不过去死掉的概率。何况就算是医者,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哪些小病是可以不药而愈的。人体自身的体质本就不同,有的小病在一个人身上是小病,但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就是能夺人性命的大病了。 顾掬尘拿出这样的难题去质问一个医者,实在是有些无耻的。仍而,对于这个前世她所敬爱的师傅长辈。她真的不希望以后她成为他的仇人。急切间,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陈太医在那里语不成调了说了一会。定定看了看顾掬尘一眼,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赵二斗和一众小厮看着自己老大三言两语就将暴怒得想要杀人的老爷子给打击得灰头土脸,很是佩服他们的老大。 顾掬尘却看着陈太医清瘦勾瘘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赵二斗看着脸色茫然的顾掬尘,向着她作了揖,退了下去。其他一应小厮走了过干净。暗影天光中,广阔庭院中,只剩下了一个呆头鹅似的顾掬尘。 月光暗,星色凉,人茫然。于此这时,在顾掬尘头顶的屋顶上,一片暗影的瓦片慢慢的直立而起。 他冷如电,寒如冰的目光看了看呆愣的顾掬尘一眼,然后象一缕轻风,融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顾掬尘对这头顶上动静一无所觉,她心中陷入自己世界无法自拔。背父兄血海深仇,负师傅规训之恩,以致今日做出事来连自己都鄙视了。 几世人生甚苦奔忙,就算是盛席华筵终要散场。悲也罢喜也休,不过是如幻梦泡影,终将破灭。如此这般道是为哪般。 她一时情绪纠结,便如武林高手入了魔障,一时不得从囿困的情绪中走出来。 却说因着陈太医的一番急言令色的咆哮,早就惊醒了住在前院的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步拂花因着跟随了空大师习过三年的佛门功法。些微异常动静便可惊醒他,何况是陈太医那般毫不压制的声音。陈柬却因为从小便受毒侵扰,一向浅眠,也让陈太医吵了觉,穿衣而起,起来随着丁水出来看书房这边的动静。 两人前后脚动的。却皆站于一旁,没有出面。他们将整个事情的起末听了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陈柬没觉得顾掬尘做错了什么。 俗说话行医治病。你来求医,我将你的病治好。你付我诊金,我帮你办事。银货两讫,还吵什么吵。至于有无损伤寿元,这种事大约只有天道才能管得了,尘世中的区区凡人哪里能求得做事的十全十美。 况且自古就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但凡只要用了药,或多或少就对身体会有所损伤。他这样一想,便就觉得陈太医有些无理取闹,什分不耻陈太医的胡搅蛮缠。 但他看着顾掬尘竟然甘愿受了陈太医的巴掌,便明白,这陈太医在顾掬尘的心中很是有些份量,他也不好强行出头。 他拿眼看向还俗归来,已长出半长不长的黑发的步拂花。步拂花听得一会,自然也是明白了事情的来由。佛家历来讲求有得有失,有来有往,来因有果,有善有恶。己之蜜糖,彼之蚍霜。世间事,无有尽善尽美之事。这云老夫人求医,治了多年了隐疾,免了无数个日夜钻心噬骨之痛。此本是医者的无上功德。至于有无损伤寿元,怎么可以凭不知出于何人之手的一句不咸不淡的有损寿元就当了真。倘若此句话是真,但此人却依旧将这样的单方记录下来,必然也是知道佛家的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人有选择用之不用的权利。阿尘也不过是忘记了告知的云老夫人的小错而己,便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他一个小孩子,忘记了医学典籍上的一句两句话不是很平常的吗?何况你一个太医,竟然决定用一个小孩子给出的单方,怎么不去仔仔查查,就信了小孩子的话。此事当然是大人的错,怎么能将错怪到小孩子身上? 人生而有私,又有爱乌及乌一说,此时两说心中所想,正应了这句俗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8章 任心而为 步拂花的心思转到这里,一时看到顾掬尘脸上的红印子就很有些心疼。顾掬尘这些年身形拔高得很快,也只比身形颀长的他矮了一点而已。他皮肤白晰,莹白似玉。这使得他脸上的红印子越发显得明显了。 步拂花心中对陈太医又多了些成见和愤怒。 五年以前,阿尘只有十岁,还只能算是一个小孩子而己。就算是阿尘从小早慧,但再怎么早慧终就抵不上大人做起事情细致。一个小孩子能记得一个上古单方已然难得,撂下一句两句备注本是平常。作为一个医者,不仔细去考证单方的功效,却将引发的后果怪罪到一个小孩子身上,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他身形微动间,向着呆站在蒙蒙月光中的顾掬尘走了过之时,就听以从屋顶上传来的些微的响动。他皱了皱眉头,向着暗处使了个眼色。他手下的暗卫也已有人发现屋顶上的异常。 比起步拂花,陈柬并不曾习武,仍而他天生嗅觉灵敏。几乎是同时他也听到了那来自屋顶异样。仍而只不过瞬息之间的迟缓,他已看到步拂花手下有几个暗卫如月吹帘动的虚影般向着那屋顶急速遁去的黑影追了过去。 陈柬身旁的丁水五感亦是远超常人之人,他长年与野兽打交道,让他有了兽般的直觉,不待陈柬示意,他早就比步拂花手下暗卫早了几息的时间消失在了陈柬的身后。一路上,道旁的飞鸟蛇虫,都是他的情报员。不一会,丁水就准备无误的看到特意转了好几圈的那道黑影闪进了云府。 “居然是云府?这顾家大郎不是和云府一向亲近的吗?怎么云府居然还派了人偷窥顾家大郎?读书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表面装得和和气气,暗地里却是一肚子的坏水。”丁水暗中腹诽,摇着头,准备向他的主子汇报去了。 有了丁水跟随那个暗夜贼影,陈柬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了。他看着顾掬尘仿佛丢了魂的样子,担心她过于自责,正要走过去,开解几句。却感身边微风晃过,一抬头步拂花已然走到顾掬尘身旁,他轻轻唤了一声“阿尘”,见顾掬尘毫无反应,便出手轻轻拍了拍顾掬尘的肩头,然顾掬尘还是毫无回应。 此时顾掬尘仿佛万年不动的顽石,无有魂魄。步拂花心中微惊。师傅曾说过,阿尘魂魄不稳,为此,师傅还曾亲自为他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净心禅。师傅不是说过,阿尘的已然心神合一,不会再也魂魄不稳之患了吗?今夜怎么会这般?以阿尘的武艺,如此这般接近于他,他总会毫无反应。 看着顾掬尘原本精彩熠熠的眼睛变得呆滞,步拂花有了踟蹰,不知自己如果强行唤醒顾掬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陈柬看到了步拂花脸上的神情,走到了他的旁边,对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迷雾霭霭扑人寒,冷风袭袭侵体颤。仍若不经些风霜苦,哪得日后明月光。以陈某薄见,你还是让掬尘自己想通,自己清醒过来最好。他是习武之人,此间心境历炼,对他日后的武学的造诣也大有裨益。” 步拂花略一沉凝,轻点了点头,拿开了放在顾掬尘肩头的手,转头看向陈柬,虽未出声,但眼中的疑惑神色却十分明显。这个陈家的大公子,似乎也知道阿尘曾经魂魄不稳的事。阿尘竟然能将如此重大的事让他知道,想来对他是极其信任的。否则这等关乎生死之间的大事,如何会让一个外人知道。 陈柬接过丁山递来的一杯清茶,坐在道旁顾掬尘闲暇之时编织的一张绳床上。俊秀的脸庞居然显出一抹悲愁之意。夜色杳杳冥冥,院中只余偶尔的虫鸣,风声,显得寂然空凉。 年纪轻轻的少年突然如苍髯老者般长长叹了口气道:“步将军与掬尘亲厚,想来早就看出来,掬尘虽然看起来心性阔郎,仍而他偶然暴发的郁气和厉气,你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事,掬尘她从未向我提起过。这些年以来,我也有猜测。也曾经旁敲测击不成,便当面问过他。可惜他曾大是拿些无关痛痒的事搪塞于我。这些年我只猜想这些许是与她幼稚年那一年多的流浪生活有关。只是不知她倒底经历了些什么而已?而他的那个弟弟当年年纪比他更小,更是不记得什么事。” 陈柬轻摇着绳床,抬头看向步拂花,“步将军曾经是佛门中人,不知佛门中未卜先知的法门学”得如何,可知掬尘他的心魔何在?” 步拂花摇了摇头,“阿尘亦很少提起他十岁以前之事。我也只知他们顾家祖籍原在鄂州。此次陛下点兵,也正是鄂州之地。希望此次回归故里,阿尘能有所顿悟,不再纠结前尘,放开心胸。如此自困,终恐成心魔。” 此两人正为顾掬尘的心结忧心忡忡。但此时的顾掬尘却一无所知,她现在正处在对自己和自弃自恼的情绪中。 眼前场景跨越了时间空间的限制,带着她回到了前世幼年之时。 她跟着杨柳青青,野花满地。一个清瘦的老者身后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穿一身青烟紫细棉布薄袄。大眼骨碌碌的正满眼陶醉的欣赏着周围的山景。此时山间晨雾缭绕未散,花间缤纷的艳色时显时没。小姑娘一时贪看偏了些道路,忘记了看路了。 一声惨呼原来之时,早起的鸟儿惊起了扑棱棱的飞起。清瘦的老者也惊得放下了手中的药锄。转身看着身后原来笑得灿烂的秀美小姑娘。小姑娘正坐倒于地,一只精美的小鹿皮靴子正被一捕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夹住了。虽然此捕兽夹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但显然功效还在。有鲜红的鲜红的血从裂开的靴边上流了出来。一点点染红了路旁青色的杂草。 清瘦的老人本在挖掘着一株三七草。此时的手上还有很多的尘土。他忙将手使劲的往身上擦拭再了两下,伸出双手努力想要掰开了捕兽夹的机簧。清瘦老人太过用力,被割开了手皮丝毫也没觉出痛楚来。额角的汗滴一串串滴到了捕兽夹上。老人似乎不知道手上带来的痛楚,还不停的安慰着眼泪盈框的小姑娘 这清瘦老人自然就是前世顾掬尘的师傅陈太医。她那时候是鲁国公的幼女鲁秀儿。 最后是怎样的呢?站在一旁的如一个透明人顾掬尘这样问自己。是啊,她记起来了。当年师傅为了帮她掰开捕兽夹,几个手指都弄得血肉模糊。而那一次她的脚也伤得很严重,幸好没有伤无着骨头。等她能又蹦又跳之时,师傅的手还是没好。也是此那次之后,无论师傅怎么严格要求她。她也会认真的完成师傅的教导。 那一天的最后,师傅硬是用力帮她掰开了捕兽夹,可是她却不能走路了。最后,……她是伏在师傅清瘦的并不宽阔的后背上走回家的。那一天,山风很凉,雾还很重,她却感到了心中暖意阳光灿烂,暖意融融。……呃,等等,并不宽阔的背,怎么觉得正背着她往前走的后背不但很宽阔而且很坚实。不但如此,此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得似有还无的萦绕在她的鼻间。呃,不对呀,怎么不是她熟悉的药香。 这根本不是师傅的后背。师傅他衣服上从来不熏香。只有长年与药物打交道之后,身上是洗她也洗不掉的草药香。 想到这里,顾掬尘猛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年轻男子坚实宽阔的后背,还有熟悉的佛堂专用的檀香萦绕在鼻间。 她渐渐回到了现实,这是步拂花在背着她吗。倒底是怎么回事?赵二斗这个混蛋了,怎么不阻止他呀。她下意识的松了开口气,还好她是绑了束胸的。否则可真是误事了。她心中暗自后悔。想来她性情向来不是多悲春伤秋,多愁善感之辈。怎么过了两世,越发的不记事了。 原来步拂花见顾掬尘现入了深思短时间似乎很难清醒,又担心夜风太凉让顾掬尘受了风寒,这才背起顾掬尘往卧室走。 顾掬尘眼中有些不自在,正看到摇着折扇走在她身旁的陈柬,这只小狐狸好象对她的身份早就知道了。 只是这个步拂花应该是不知道她是女子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了空大师没有告知步拂花此事,但这事对她是一件好事。 顾掬尘竟然已清醒,自然是不愿意再让步拂花背着她的。她稍一动作,就如一尾滑鱼从步拂花的背上跳了下来。 她的仇人是皇室。而步拂花虽然只是一个王爷的庶子,但他总归是皇室中人。她并不想与他走得太近。可是这位花和尚似乎没看出她的意的疏远,还是会时不时来找她。时间长了,步拂花也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感觉后背顾掬尘的动静,步拂花转身向她看来。见到恢复原样的顾掬尘,步拂花微微一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阿尘,刚才只不过是陈太医一些无理的指责,你何故就心乱至此。刚才我与陈公子靠近你身边,你都没有任何反应。倘偌我俩中皆是对你以怀叵测之人。可现地瞧你这般神思不属,心不在焉,如何能行?” 步拂花则开始说话之时,还是轻声细语,渐渐语气就变得严厉了。 顾掬尘低头受教,老实得象正在听你长辈训话的小童子。 “步将军说得太严重得了,掬尘她定是觉得我两人对他没有杀意,才会任心而为,任自己囿于种某思绪之中。倘若是在外面,在战场。他怎会如此?”看着步拂花这样训戒顾掬尘,陈柬也不知为什么,看着很不舒服,忍不住出言帮顾掬尘说话。 步拂花斜睨了陈柬一眼,“陈公子,虽然你这话好象是为了阿尘好。但他现在好歹也朝廷三品官员了。当今之世,想来你也知道并不是太平之世。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家里。皆是处处但危机。虽然今晨阿尘为了平息某些人的嫉恨之心,唾面自污,但这不过是些小聪明,小手段。也不是长远之策。真的想要屹立不倒,还需自身强大,根系能延展得广阔一些才是。做凡大事之人,行事更需谨慎小心,这才是长久这道。似你这般,处处护着他,帮着他,将来但凡你不能护在他身旁之时,他以将如何独自面对那些刀光剑影。” “步将军,陈某做事自有主张,就不劳烦步将军指点了。步将军还是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就好。掬尘与我的事,就不劳将军多费心了。我愿意护着他,与步将军又有何碍?……” 顾掬尘听着这两人吵架的内容,突然有种自己很无用,很是纨绔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 “夜深了,两位回室内安寝,可好。两位为顾某之事深夜操劳,实让某感激涕零不已,再次谢过两位。”向着两人深深作了一揖,顾掬尘向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顾掬尘缓缓走着,隔着廊道两旁的是一色的厢房。这些厢房内住着都是几个最早跟着顾掬尘那一批人。 时间荏苒,当年那一些肚子都填不饱的人,都在顾氏庄园中悠闲安定的生活着。 此时有几个厢房里还都亮着灯光。顾掬尘知道那是几个对她真正关心的人还在关注着她的动静。 院中的迎春花在朦朦灯光照耀下,轻轻摇晃,显出了白日里没有的一抹神秘莫测来。眼角余光间无意中瞟到一处的厢房。 那里住着庞重石这小子。去年,这小子成了亲。娶的是从陈州来御河庄一个死了男子的女子。这小子倒是厉害,结婚不过一年多,那妇人就给他生了一个重八斤多的大胖小子。明灭灯光中,隐约里还有小孩子嘟嘟囔囔意思不明的呀呀学语声。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9章 云楚之忧 云楚坐于大紫檀书案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几盏跳跃的油灯发出了一圈圈让人昏昏欲睡的光芒,坐在书桌上的云楚温润如玉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倦色。 案前成堆的书籍似乎让他看书的光线不太好。他轻皱了一个眉头,他抬起头来。看着侍立在一旁的长随云义轻问道:“云忠还没有回来?” 云义抬起头,他有一张憨厚朴实的脸,他点了点头,“云忠离开了已有两个时辰三刻。” 云楚自然知道云忠没有回来,只是深夜寂聊,他想跟云义说说话而已。他今夜看的书让他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烦闷了,“此次大齐兵犯鄂州,我整理泽州帐籍已有一个多月了。理出来的没理出来的问题与去年也没什么不同。如果真对那些在族中弄鬼的家伙全处理了,大约家中也不剩多少人了。呵呵……” 云楚冷笑声在阔朗的书房中翁然回响。这样的话云义自然是不能回答的。好在云楚并没有指望他的回应,“我早说跟爷爷说过,泽州与鄂州的生意早就该停了,现在好了,弄到这个地步?哼,这是里通外敌。那些家伙胆子真是一年比一年大了。居然将北鄂贩来的骏马卖与西凉国。他们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他们觉得反正打不打仗都不要他们亲自上战场,他们就会没事?” 云义抬头看着气得脸色泛红的自家公子,出言安慰道:“大公子,这也不是头一次。前些年也没出什么乱子。想必今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贩马的数量比往年稍大了些。但其他家族也不是没有这种事。虽然他们没有贩卖的战马。但做生意还有偶然会有。比如陈家,关家,白家,鲁家,刘家,沈家,垩家他们个家族也没少与西凉北漠做买卖。就算是规矩最重的谭家,去年还不是从卖了十几条大般与北漠交换了几车子皮毛……”显然他的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云楚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愤怒。 云楚看着面前堆着那一堆帐册,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面前的帐前推倒在地。门前垂手站立的如石头的其他几位待者仿佛突然活了过来般,忙跑过去收拾那些帐籍。他们手脚轻便,动作无声。 发泄完怒气,云楚的心情逐渐平静,他悠悠道:“自爷爷让我管理族中事务以来,早就发现云家族人心思早就不齐。他们自有心思,心中各有盘算。你以为我不知二叔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前年那场病是怎么来的?哼,说起来真的没什么意思。要不是爷爷让我管着这个家。谁耐烦终日与那般家伙绳绳苟苟。这么多年,族人越来越庞大。就算是爷爷下令分出了几个旁支出云氏。可是族中人还是太多了。我们的管缚他们越来越坚难,他们也只有出了事,才会想着借爷爷的威望来解决问题,平日里哪里还记得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我们泽洲虽然物产还算丰饶。因而倒底是粮不如湖州多,珠宝不如琼州,造船又以不如当渠州。更没提每年都需要从隔带、崎州运运在量的药材。而这些家伙得罪刘氏、丁氏、白氏多少回了。又有哪一次不是爷爷出面调停……” 长随抬头看着絮絮叨叨的公子一眼,在心中叹了口气。玉衡先生当代大儒,学问一定是大得不得了。可是处事的手段未免太过温和。对那些贪恶无德之人来说,哪里是小小惩戒就会害怕的。没有雷霆手段,哪理震得住那些魑魅魉魍。 云楚抬头看着书房外灰蒙蒙的夜空,喃喃道:“陈州有煤矿、铁器、铜器、金器、诸多矿产,更别提萍州、鄂州的有骏马、牛羊。我们泽州却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年又被那些脑满肥肠的家伙将泽州祸祸得不成样子。哼,族中的哪些家伙,整天躺在自家的酒池肉林中,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倒底是如何的芨芨可危。每天只知道拨弄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算盘珠子。也不知到得天下倾覆的那一天,他们自库房里那许多银钱,能否能保得他们的命。想我大齐自太祖登高一呼,掀旧朝于尘土,统一诸国已有七百余年。仍七百余年来,子孙不孝,一代不如一代。以至原本强大无匹的大齐如风烛残年的老叟……何至此,可奈何,如奈何?” 云义亦垂首化成了石头,这些话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长随能接口的。大齐太祖虽然智武无双。仍而却开了一不好的开头。当年太祖太重情义。这本是一个人优良品性。如若太祖不是皇帝的话。 可是情义这个东西一旦与皇帝沾了边,却并不是好事。那些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的文官武将皆被太祖皇帝以高官奖之,厚利抚之,更是非常慷慨的封了九个异性王。这些个异性王在太祖时期还能忠于皇室。然而到了太祖皇帝死后,他们的后辈对皇帝就不是那么敬畏了。九王势力发展必然让他们与皇权会发生不可化解的冲突。权利如大风,历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很可惜,以大齐几百年的历史看来,皇权显然是被压倒的那一个。大齐皇室之所以没有被彻底淹灭于历史长河。只不过以九王而成的九州利益争夺的不均衡,几百年以来,并没有哪一州的势力能让其它八州甘愿俯首。而这几百年以来,九州利益纠缠,早就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共存体。虽然,他们又各自防备,各自牵住着。仍而这些年在控制皇权这一事上,一直达成了统一的共识。 云楚想到这里,只觉心中郁郁之气塞充得让他呼吸都不得畅快了。到得此时,他居然有些羡慕族中那些绳绳苟苟的长辈们。他们不会关心这些,不会想到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国事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在自己的家中,早就是有如国王般的存在了。他们的家事才中他们关心的。他们执着的相信,他们荣华富贵一定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云,直至万年万万年。至于什么外敌于侵啊,贱民暴动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族中发费大批银钱蓄养的死士,战争是他们的事。每当有外敌或者匪乱出现的时候,就是族中派出死士的时候了。只要派出了他们,他们的就可高枕无忧。将作乱的匪患头领凌迟示众而已。 他们可以将俘获的贱民编入采矿队,采石场。还可以让他们建筑他们豪奢的宫殿或者陵墓。反正都是有用处的。也是他们从战中所得的财物。至些担忧什么国之不存,毛将焉附之类的,大约只有那些象他一样的家伙才会忧心的问题。齐国灭了,只要他们不灭就可以了。几百年以来,在他们的封地上,一个州基本就有了一个小国的权力。正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大好局势。就比如这一次齐皇整军鄂州与大齐来犯之际,九州的各大族人早就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激烈谈判,这才达成了各州出兵三千的共识。他们很多的关心的是自己出了这三千死士,又损失了一大笔钱。 只要九州世族豪族的荣华富贵还在,封地还在,土地还在,银钱还在,天塌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他们一州之地才出兵三千,统共也不过二万七千人而已,这么些人能不能将西凉十万铁骑阻挡于鄂尔孜河以外,那根本就不是他们有关心的问题。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呆子,才会抱着什么太祖那些看不见吃不着的荣光忧国忧民。他们更生乎这三千兵士归来之时,能不能顺带给他们带来一些实质上的利益。比如能不能与敌对战时,抢回一些骏马,武器,凯甲什么的。能让他们此次的生意不至于赔本,才是他们中大部分人关注的。 云楚想着这些,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此次北征,陛下号称发兵二十万,出兵鄂州。这其中除了九州的各大世族出的私兵二万七千人外,还太子步琦的亲兵三万人,秦王亲兵二万。再加上领军统帅随身的亲兵,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另十万人说起来凑数的也不为过。那是历年以来的被俘获的叛军佃奴。这些军卒到了战场都是充当炮灰的角色。一个个皆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之人。也只有再出征前的这一二个月,能吃得几餐饱饭,穿得齐整衣服而已。至于要什么战力,那就不要想了。 自大齐建国以来,这些年各大世家豪族为了抿除皇家对自家势力的嫉恨,一个个聪明的主动取消自家的异性王封号。其大公无私,视名利如粪土,让人钦佩。然封号虽然取消,其势力却发展得更为迅速了。几百年的发展,一个个都成了庞然大物。在正常的皇权统治下,哪里会出现勋贵豪族们训养私兵的事。更别提一个国家出征,居然要向各州借调军队,实在是让人无语。总而言之,如今的齐国早就失去了当年齐太祖在位时皇皇大国的气象。 云楚年少之时就对以齐国这种势微力弱的皇权居然能摇摇晃晃支持这么多年,让他很是困惑。按道理国家早应该分崩离析了。 这些年随着读书越多,见识开阔,慢慢明白了其中原由。云楚的目光落在手中书籍中有关齐太祖步臣的文字上。 传说齐太祖出生之际,梁上的一条大青蛇突然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其母腹上。当时,屋中诸人纷纷走避。其母也立时吓得昏厥。仍待得齐太祖出生之后,那大青蛇便须臾不见。当晴空朗朗的天空忽然大雷大雨,时三日方绝。时值天旱三月有余,那一场大雨,正是天将甘霖,普天期盼之际。 也因为这段有据可考的传说,齐太祖便成了天上青龙神下凡历劫而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步家皇族是天上神仙遗落在凡间的血脉。倘若别性之人取步家而代之坐上皇位,一定是会引起上天的震怒,就算是死也不得超生了。所谓鬼神不可欺。也只有在此信仰之下,步家皇室才能在风雨飘摇中屹然不倒。虽然后来的步氏皇家在位时间都很短,步室皇族更替之频繁,也是斟称奇迹。在位时间几个月的皇帝不算什么,还有几位皇帝在位时间仅几个时辰而已。正是应了那句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分的热闹。 云楚今夜心绪不宁,随手抽出这本《齐国编年史》打发时间,没想到却越看越心忧。倘若这是他国之历史,他大约还会付之一笑。仍他如今身处其国,身逢其世。以他一身文滔武略,亦不知如之耐何。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0章 有趣的人 云楚在这深夜里发古人之深思,怀今世之怀忧。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对于这个浩瀚的宇宙,人是如此渺小。然而就是这样渺小的人类,他们的欲望却可以如这宇宙般没有尽头。 就象当年齐太祖以他无双智计创立这大齐天下的时候,将有功于大齐天下的九人封了九个异性王之事,当年其九王所占封地不过是大齐西南的一角而已。然而随着九王欲念的膨胀,他们封地也随之扩展至到现在几乎将整个齐国之地瓜分干净了。 说起来十分的可笑,陛下想要分封他的两个儿子两块象样的封地的时候,竟要向九州的世族讨要。如此其行为,哪里还是一国皇帝的行为。 云楚想着如今太子和秦王为了皇帝之位争夺得你死我活的局面,真不知这样的皇位,争来何义。一个他人手中的傀儡罢了,居然还有人争夺,真是让人可怜了。 云楚想着如今朝中这些烦心事,只觉胸腔郁气塞得他都要窒息了。他提气长啸一声,对着渺渺夜色苍穹唱起了一首长歌。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 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 其下维毂。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云义听着自家大公子在深夜长歌,就知道公子今夜的心情十分不好。几是跟随公子久了人都知道,他家公子很有些古贤人之遗风。 在深夜长歌不算什么。曾经他家公子披发赤足在雪夜里狂奔悲歌几十里。要不是家主下令暗卫打昏公子,天知道他那双赤足还能不能要了。云楚的声音原本清雅浑厚,反复长歌得几遍后,他的声音就慢慢低哑暗沉下来。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透着一种苍桑悲凉。仿佛是皓首垂暮老者在临死之前的悲歌。 云义不敢抬头,因为他知道他家公子此时一定是泪流满面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的长随,在主人这种失态的的时候,他们在不能退避的情况下,就只能将自己化作石头了。 在云楚沉侵在自己的悲凉而又慷慨激昂的长歌中的时候,一声极不合音律“咚”声却突兀插入了其中。 云义一征,就看到了一个黑衣人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大公子面前。云楚自然看到了这个黑衣人,但却只略顿了顿,依然坚持将不知唱了多少遍《鹤鸣》唱完了。 无论如何优美的长歌,重复听上很多遍,也会成为燥音。就在云义听得心烦气躁想要动用功夫将听觉封了之时。云忠终于出现了。在云忠出现的那一刻,云义就如急风般退走了。还好,他的值守到了时辰,剩下的时间就是云忠、云信两个的事。 云义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怎么回事,公子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个样子也不知家主为什么不管管? 真不知大公子怎么会这样?云义是云家的家生子。从来没听说过云家的先祖有大公子这样时不时就会疯魔的人存在啊。他觉得他家公子这是生病了,可是云信却说,这不是病,只是公子读书读傻了,想得太多了之故罢了。这些读书人的烦恼,他这样的武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以公子的身世地位,在云义看来真是活在蜜罐子里的人。哪里象他们这样的世代为奴的人,虽然没有饥渴这之忧,却随时有掉脑袋的危险。 云义觉得他这辈子能衣丰食饱活到老,他的儿子亦能如是。那就是这人世间最高兴的事了。这些念头也只在他的脑中略过了过,他也就摇着头,打着呵欠去休息了。对于他来说,现在睡个好觉,是此时最重要的事。 对云楚最重要的事是唱歌,等他长歌毕,他才举起了长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在这段时间里,地上的黑衣人一动也没动。 清咳了几声,云楚看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开口询问。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沉稳,但依然哑得厉害,“云忠,将事如实禀来。” 云忠应诺,慢慢听着云忠的禀告,深浓的黑夜慢慢将云楚本就压抑的内心染得更暗了。 云忠尽职尽责的回禀着,“属下尾随影婢,趁机将她打昏过去。依着公子吩咐,将那些下了‘生机散’的馄饨换过下来。……” 说到这里,云忠停了一下,不解问自家公子,“公子,那顾家小子这些年依仗着‘怪医门’的医术,在我泽州已买下了十多座庄子。此事泽州族中的长老早就心有不满。此时,竟然有鲁家的人向顾大公子出手,公子何不袖手旁观。” 斜了一眼云忠,云楚并没有怪罪他多嘴。他御下向来温和,而且,身边的几个长随都是自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说起话来就少了很多的顾忌。比起刚才一动不动的云忠,此时的云忠明显有些象嘴碎的婆子般絮唠。 云楚瞟了云忠一眼,淡然道:“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族中的这些人。病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无论别人开出什么条件答应下来,可待到旁人将他们的病治好了,就会对送出去的那些东西肉疼。 他们会后悔,这本是人之常情,如果他们有胆子去向顾菜刀拿回那些庄子,哪怕是用了鬼域技俩,我还要高看他们一眼。只可惜没有胆子得罪‘怪医门’,也不敢去惹顾菜刀这个神医。我知道他们是害怕他们那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身体再出毛病要再用到人家,因此他们不敢对顾家小子下手。可是竟然不敢,那就不要怨恨。象他们这样,实让我感到恶心。 我不能让鲁家那个小蠢货伤了顾家大公子。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第一个真正出身乡野之人能站在朝堂上,我很想看看顾菜刀最后能在如今这个沼泽一样的朝堂坚持多久?” 云忠点了点头,“原来公子对顾大公子有了惜才之念。” “哈哈,惜才?他那点医术还值不得本公子用惜才之念。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觉得这个顾公子是个很有趣的人罢了。此人依此之术在几个月之内,就将官职边升了三级,还算是有些本事。这不算什么事。可当我得知他居然在九州办下了几百个庄子后,我就觉得这个人有趣了。本公子无聊了二十多年,总算是发现了这个世界有一个看起来不一样的人了。” 云忠悚然一惊,“公子如何得知,虽然听说顾大公子给人治病诊金颇高,但那些人被救治的人一向守口如瓶。公子如何怎么能探知此事。”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探寻的兴趣后,就没什么人经得起调查。我第一次见顾菜刀就觉得此人有些古怪,当年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童子。这些年,我派人在暗中观察他的一言一行,越看越是有趣。” 云忠没有觉出顾掬尘有什么地方有趣,只听得寒意森然,他颤声问道:“顾大公子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如此做为,难道是要……是要造反不成?” “是呀。”云楚回答得十分肯定,就象是回答今夜天气如何一样淡然。 “他一个平民努力巴结陛下才得到了三品官街,我以为他其志在做官。可是现在看来,他其志并不在做大齐的官。嘿嘿,一个人居然从十岁稚龄之时,就想着怎么推翻这个国家。你想这样一个人是不是有趣得紧。” 云忠听着自家公子平静的话语,却不觉得哪里有趣。只听得寒毛倒竖,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竟然知道顾家公子存心不正,心有反意,为何不将其诛杀之。就算是公子怕亲自了手伤了玉衡先生的心,此次却正是大好可借他人之手将其杀之的机会,公子错了。”云忠拍着额头,后悔不迭。看着依然平静的公子,云忠觉得等他知道云老夫人之死也与顾大公子有关之后,怕是不会再觉得顾大公子有趣得紧了。 云楚看了云忠一眼,“不,这个人我还不想他这么早的死去,要算是要杀,我也不想假别人之手。这些年我还一直暗中帮他将另一些过来探查他踪他的人灭掉了。他是很有趣的人,不仅他有趣,他身边的人的那个陈柬也很有趣。顾菜刀这个狐友陈柬。我派人暗中观察的第一回就被陈狐狸的人发现了。也许发现了是云家人之后,并没有对派出的人下手,可是这以后也他会派人跟踪我的行动。这都是我们心照不暄的事。就算是这回,我想一定也有人跟在你的身后了。” 云忠大惊,失声道:“不可能,我特意绕了一大圈。” “没用的。陈柬身边有一个叫丁水的,此人于跟踪一道,无人能及。”云忠丧气的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此事。 “公子为何对造反之人如此宽仁?” “这些年以来,每年都会有一些人揭竿而起。可惜那些人中没几个真有才干之人。很没什么实力,所以他们造反不能成功。可这个顾家小子就很不一样了。在我看来,此人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做事布局很大开大合,应该是懂一些军事,布阵之道的。他的那几百个庄子,看起来零散杂乱,却大都在九州要害之地。如果哪一日他真的起兵造反,那是可进可退。何况顾菜刀有陈家那个小子相帮,陈柬此人狡猾如狐,又心性狠厉。就象他处理陈白氏的死的手法来看,此人心性狠辣至极。还有步家还俗的庶子也与顾菜刀走得极近。云忠,你说象顾菜刀这样的人,在野有‘怪医门’,在朝堂上,又有陈柬,步拂花这样的人物相帮,你说这样的人如果造反有几成把后握能够成功。哈哈哈,我很期待那一天。这个要死不活的齐国早已让我生厌了。不来点变化怎么行?真希望这小子干起造反之事来,也能象他给人治病一样高明。”云楚越说越开心,哈哈大笑了好一阵。 云忠却听得一阵阵出冷汗。自家公子才华盖世,可是这性子却太过疏狂。虽然如今的皇权势微。但族里却有很多的敌人。这些话要是让那些人听到,也不知又要让出多少利益才能让他们闭嘴。 等云忠一本一眼再次禀报之时,已过了一个时辰。待着他禀报完,看着自家公子的面色依然平色,公子温润如玉的脸上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恼色。似乎听到他的祖母可能是被人害死之事,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云忠听到了公子平静的吩咐他退下的声音。 云忠在来之时,亦听到了自家公子悲伤的长歌。他还以为一定是公子早就对自家祖母的死所怀疑,今夜才派他监视顾家的。此时看着自家公子平静无波的神色他又有些不确定了。云忠心中虽有所疑惑,却亦仍毫不迟疑的在公子吩咐下退了下去,如云义一般自去休息。他的事已做完,睡得也异常安稳。云楚的另一个长随云信如影子般站在了云义刚才站立的地方。 云楚的心中并没有他表面的平静。他是祖母带大的,与祖母的感情可见一般。他决对相信云忠听到的陈太医与顾掬尘的那些对话。他的祖母是顾家那个小子害死之事,让他心中稍稍乱了一刻。 云信的这一夜值班生活并不如云义轻松。看着自家公子换上了夜行衣,来到了风陵山下,云信知道这一夜直到天亮他的神经不可能有松懈的时候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1章 步氏的终结者 云楚觉得顾掬尘是个有趣的人。就算是听到了祖母之死可能是顾掬尘做了手脚也没有改变看法。唯一改变想法的事,他觉得等他不再对顾掬尘有兴趣之时,他会亲手好好折磨顾掬尘一番,然后再将他杀个千刀万剐。 他穿着夜行衣,一路上所想皆是将来某一天如何杀死顾掬尘,用哪种极型对付顾掬尘的画面。 想着如果到了两人刀锋相对之时,顾掬尘那张清雅俊逸的脸上的表情,他的唇角就会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只是这样的温柔至极的笑容,却不能让人觉出温暖,就算是见惯了血腥的云信,偶然间看到自家公子的笑容,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样想了一路,云楚总算将立刻就要杀死顾掬尘的想法努力的压了下去,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急,不急,猫抓老鼠,总得玩够了,才能生吞活剥,然后慢慢吃掉,这样才有意思。 云楚在风陵山下如一抹妖风在林间穿梭。此山是鲁家的老太爷清修之所。这位鲁家百将战神,自从被先帝剥夺了兵权后,就放下了尘世间的一切,在这风陵山上潜心问道了。 此时云楚却不是要来到这位在风陵山上参风饮露的那位鲁家的的老祖宗。他要见的人没有居在仙气飘飘的山上,而是住在浊世红尘中山庄里。 云楚的轻身功夫很好,几个纵跃间就来到了一个风陵山下的大盈庄内。就在他如一只轻巧狸猫般落在一处院中之时,嘴中也同时发出了几声音律韵脚齐备的喵喵叫声。 听到这样的猫叫声,云信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是骗鬼的猫叫声。要不是他先行开路,让这院中值夜的守卫都睡了过去。就凭这几声猫叫声,就能引出一帮子护卫过来。 云楚也看到了云信轻蔑撇嘴的动作,他摸了摸鼻子,他黑色蒙布下的神情出有些很不自在。他也不知这鲁家在小姐为什么每次非得让他学猫叫。要不是他实在觉得深夜会大家闺秀的戏码让他那颗不羁的心觉得有些趣味,他才不会来扮一回采花贼。 他看着自家这一身打扮,暗自为自己抱屈。本公子一副半夜采花贼的扮相,可是却采不到花,偷不得腥,实在是亏得大了。好在他并不决定在江湖上混,也只有在自家长随面前,丢些脸面,他还是接受的。 鲁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她早早打发自己贴身丫鬟去休息了。今夜都等了快二个时辰了,那人却还不见动静。她今夜心绪不宁,顾家的事办砸了。还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被顾家那小子抓。她站起身,在卧室内焦躁的走来走去。 待见到那个修长的身影从她特意打开的窗棱中轻盈落地之际,她就迳直奔了过来,口中急道:“云大公子,你怎么才过来。秦王殿下让你备的三万旦军粮可曾备好了?此事,你可要抓紧办好!” 云楚撇了撇嘴,扯下脸上的蒙布巾。瞟了一眼看着灯光下那张娇美的脸,声音懒懒道:“哎,鲁姑娘,这些天,为了此事可是把本公子累着了。你一见面就指责本公子,本公子可是会伤心的。” 他嘴上不经意应着,眼光在鲁秀儿的房间内扫来扫去。卧室中摆设都是鲁秀惯常喜欢的精致小巧的风格。 他皱了皱眉,看着几个镶玉嵌玉的绣墩,他不满道:“鲁姑娘,你看看你。明知道本公子今夜要来。不但没有摆上茶水点心,连个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他拿过香案底下的一只蒲团,随意的靠在桌案边就那么斜斜坐着,抬头上下打量鲁秀一眼,语气轻挑道:“鲁姑娘真是越长越美了,秦王殿下真是个有艳福的。” 听到他这句话,一旁站着的面无表情的嬷嬷抬头瞪了云楚一眼,冷声道:“云大公子,慎言!” 云楚却并不为这嬷嬷的话语所动,随意摆了摆手,笑道:“看来,秦王殿下对你倒是着紧得很啊。连宫中刑房中的嬷嬷都给你派来了。”这是得多爱秦王才会自愿受人日夜监视呀。云楚在心中冷笑数声。 听到云楚这一句调侃,鲁秀原来秀丽的脸却变得苍白无比。她前世是太子妃,宫中的刑房嬷嬷倒底是个什么存在,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已跨出了这一步,就不容她再退缩。 原本,她以为以她的美貌怎么也能引得秦王殿下对她稍有怜惜。没想到,秦王对她根本不信任,自她举动投到他麾下之下,他就对她多番考验。有些考验实在让她感动了莫大的耻辱。可是她能怎么办?谁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搞的?居然让她重生到一个俱定会被灭族的鲁国公家中。天知道,等她白蔫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鲁秀儿时是如何的震惊害怕。 她看着坐在莆团上的云楚。这个云楚她也看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云楚也会投在秦王的麾下。以玉衡先生在仕子心中的地位,无论是谁当皇帝,他们家都会没事的。没有哪个皇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他们云家。 鲁秀不明白云楚为什么这样做?但云楚自己却是知道的。自他对当今大齐天下之局势有所了解之后,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个执念。他认为大齐天下之所以会成为如今这样满目苍荑的样子,都是因为大齐的步氏皇族。只因为齐太祖步臣这个人的精才绝艳,之因为他一个人的个人魅力过于强大,以至愚不可及的大齐人将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步臣神化了。原本神化了齐太祖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出大事是齐太祖的不孝子孙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没有祖先的智谋,没有祖先的勇武倒也罢了。更是连祖先的气节也丢掉了。为了坐上皇帝这个位子,不惜向自己的臣子摇尾乞怜,形如乞儿。云楚觉得这样的皇族真的不配存在了。这样的皇族是一定要彻底消灭的。要不然太对不起曾经那个精才绝艳的齐太祖了,也对不起‘步’这个姓氏。 前世的云楚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暗中一步步支持着心性更为狠厉的步琦登上帝位。然后一步步引导着他杀了太子,灭了太子的子孙。还有步氏的宗室,平远王、福安王、乐成王也在他的设计中一步步灰飞烟灭,满门俱灭。然后他就开始给步琦布置天下繁花似锦的盛世幻景。让步琦终日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御女无数。慢慢酒色淘空了步琦原就不健壮身体。待步琦发现他的儿子一个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掉,而他却再也生不出儿子之时,云楚觉得自己大功告成。 然后呢?然后西凉出兵百万灭了大齐。在西凉太子砍下步琦那颗人头之后,云楚面对西凉太子对他的招揽,冷然不语。他对着西凉太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悠然饮下了杯中的鸩酒,狂笑着死去了。 这是云楚前世的人生。云楚在死之前是欢快的,因为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灭了步氏这个软弱无能的皇室,他也是痛苦的,他空有满腹治世之学,却无有施展的机会。他更为痛苦的是看到了大齐的灭亡。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在大齐的天下放了一把火,却忘记了怎么灭火,以至最后不但烧了自己,也害了大齐的天下。直到他看到西凉铁骑踏破他大齐天下之时,他才发现,他做的事情只做完了开头,却忘记了怎么收尾了。 如果前世的顾掬尘能活得久一点,看到云楚的所作所为,她一定会为云楚这样的人举杯的。云楚是步氏皇族的终结者,他也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与顾掬尘有着同样的一往无前的性格。 前世的事,云楚是不知道的。就算是重生为鲁秀的白蔫然也不知道。她看着坐在地上一副惫懒无赖样的云楚频频蹙眉。 “我只奉命给秦王殿下问你的话。你在这里跟我诉什么苦?这些话,你应该对秦王殿下说云,说不定,他还会念你劳苦功高,多赏你几个美人。现在对本姑娘说这些,根本无丝毫用处。” “哟哟哟,怎么会无用?就算是你不愿给我传话给秦王殿下。不是还有这位刑房嬷嬷吗?哎呀,你们这些人真是无情,用到我之时,就对着我千依百顺。这眼看着事情要办完了,就对本公子摆起脸色来了哟。本公子真是命苦呀命苦。” 鲁秀看着东拉西扯的云楚,知道想要这位心甘情愿拿出那些粮草,秦王殿下肯怕还要另外加些筹码才行。 “云大公子,要什么条件直接说出来就是。夜深了,本姑娘可没那闲心跟你在这里闲话到天” 云楚自然知道鲁秀今夜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眨了几个眼,又对着鲁秀挤了挤眼,“好不容易来一趟,鲁姑娘怎得闲本公子歇歇。你不知道,今晚我家厨娘包的馄饨甚合我味口,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两口。这不正好趁夜出来溜溜食。哦,对了我还顺道猎了几个小兔子,刚才扔你家马棚里了。记得帮我好好喂,哪天本公子过来给你做烤兔肉吃。本公子的手艺那决对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2章 买个军司马 “停,说正事。”鲁秀忍无可忍。 听云楚说到了馄饨,鲁秀心跳如鼓。 难怪事情会做不成,原来是云楚这个大师兄在帮顾家那个小子。真是师兄弟情深啊。呵呵,也不知她如果将云楚已经暗中把投靠了秦王之事告诉顾家那个小子,他会不会有兴趣。到时候他们俩互相咬起来,无论是谁伤着了,她都是乐见其成的。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如果云家这小子真的要对她不利,她确实可以将云楚的事告知顾家小子。竟然她现在弄不死顾家小子,让云家小子帮点忙也是不错的。顾家的那把菜刀是铁杆的太子党。他的师傅就是萧潜,此次出征定是跟着他师傅的。真希望他能死在战场上。倒时候她也不用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胆战心惊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真是怪了,她怎么这么讨厌这个小子,鲁秀在心中暗自寻思。鲁秀对顾掬尘是凭的天生的女人直觉。而对云楚的讨厌实在是因为他眼中流出对她的鄙夷神情让她到无处遁形。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偶然间对她的那种厌恶让她觉自己仿佛是淤泥中的蛆,根本不配生存在人世的感觉。这样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低等生物的视角让鲁秀对云楚那张温润儒雅的生于的好感荡然无存。 看到鲁秀要发飙,云楚收起了嘻皮笑脸,说起来意,“三万旦军粮没办法筹集到。我想,秦王也该明白,他开出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是我们云家,要出这个价格也有点难。他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湖州、泽州的年景并不太好。产粮地不是旱就是涝。我尽了全力也只筹了一万旦军米发。如果你们觉得一路的军司马的卖一万旦军粮发太便宜些。本公子也可以去萧潜那里问问。那个老家伙,这些年想领兵想疯了。听说他那里,兵备还不太齐全。听说一个军司马只用三千套甲胄就可以了。如果是好年成,这三万旦军粮到没什么,但现如今天公不作美。比起拿出三万旦军粮,本公子觉得还是出个三千套甲胄划算些。” “云公子,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这些话让我听到了没什么,要是秦王殿下在此,定然是饶你不得!” 云楚眯着眼,笑得云淡风轻,“哟,鲁大姑娘,本公子怎么说话倒还不用你来教。你只不过给秦王殿下传个话而已。操得心未免太多了。” 鲁秀让他的话滞了滞,恼道:“倒底要做什么,不会是想着改换门庭,重投太子门下?” 云楚一哂,笑道:“本公子的门庭一直是云家,是我大齐天下,此生不改。” 鲁秀见他脸上的神色郑重,对她的嘲讽之意再也不掩藏。鲁秀性子虽然高傲些,但也并不太傻,她知道,在秦王心中,恐怕云楚的地位要比也高得多。 秦王已有秦王妃,她就算是以后跟了秦王,只怕也只难是个侧妃。何况,如果真的让鲁国公知道她投效了秦王,怕是宁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嫁进秦王俯的。哪怕他是秦王,鲁国公也不会为了她改变初衷的。 她那个从来没见个的姑姑,听说是被刘氏害死的。这是父亲鲁国公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为此他不惜放弃了不参与党争的祖训,毅无返顾的走到了太子的阵营。 鲁秀前世并不姓鲁,她是白家的女儿。是尊贵无匹的太子妃。这一世重生在鲁秀身上,有了前一世的记忆。她无法觉得自己真的鲁国公家的一员。她日夜担心的是如何改变过不了多久之后就会被砍头的未来。她没了心情去关心鲁国公的想法。知道以后的事情发展,她对鲁国公生了怨恨之心。鲁国公为了一个已死了很久的妹妹,居然将她们一家人带入了死地。 难道他全家人的性命还没有他那个死了的妹妹重要嘛。就算是她冒险说出以后她是重生的事,说出鲁家如果再跟秦王殿下作对,将来必然全族俱灭的,他也不相信她,还说她魇着了。鲁秀觉竟然鲁国公一家要自雪自路,她却没有义务陪着他们去送死。作为他们的女儿,她也尽力了。鲁秀一直这样想着,背叛起鲁家来从里到外有些理直气壮。只是她前世里也死得太早,却也不知新皇步琦登上皇帝不久,也是被人杀了的。她不知道,所以说无知者无畏,古人诚人欺我。 鲁秀怒声,“你不不是不知道秦王此路行军所经的这地,皆是秦王殿下事先打过招呼的,军队资重都要在这些地方补充。而且这些该片坐还需要你从中调停,你怎么能走。” “哼,原来,你们还想要我帮去讨东丁。哎,没想到,我堂堂一去家大公子,在你们眼中,却只不过是一个好用的一分一分饭吃的叫花子罢了。据说我知你们的一路军司马的价格也只有八千旦军粮。我出了一万旦,亦然是给了秦王殿下面子。竟然你们不同意,我去问问西路军的军司马是个什么价格,想来也不会贵多少。”云楚抬头看着鲳秀,嘲讽道:“鲁姑娘莫不是忘记了,你现在还不是秦五侧刀,什么时候能做秦五殿下的方了。哼,恐怕就算是秦五妃,也是管不了秦五的事。我只不过让你传个话而忆,至于同不同意,还要秦五殿下做主。” 鲁秀你色涨红起来。云楚对鲁秀这样为了自身荣华定员贵,边家的亲人都要出志的人实在是极其不耳。虽然在鲁秀眼中他与她是出一类人,但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他最终倒底是为了什么。他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成成生雪糕。这个大齐天下让步氏这个鹰击配的皇族糟蹋的时间忆经够长了。还是让这个步氏皇族永远沉入地底,从此这后,这大齐天下不要再有姓氏的人了。 “你,你大胆。”鲁秀前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妃,对人说话用命令的语气早就记得于骨子里了。“哟,大胆,怎么?鲁姑娘才知道吗?本公子确实胆子很大了,不过,我大胆了了,你能而我何?”鲁秀被她吴志宇着几乎背过气去。前闪世仿生,谁敢这们对她说话。她看了看丫在一旁仿若泥雕木记得的的那位,从牙中挤出一个字,“滚!” 云楚似笑非笑的声音从窗外飘来,“鲁姑娘,你还没有资格跟我棕样的说话。今天本公子不跟你计效,如左路下有下一次,我会让你真正在我面前滚上一滚的。哈哈哈……” 鲁秀虽然气得脸色更红润了些,可是也暗自自己,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太子妃了。这一世,她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灭的零售价臣家的幼稚女,确实没有资格在这我很幸福大家子面前这样说话。 夜风摇曳,树叶的斑影在鲁秀的脸上晃出一脸的阴气森森来,一个面色白净,面容平平的大丫鬟悄无声怎的阒在了她的身旁,低声道:“小姐,始旦回来了。可否要见见她?” “不用了。涉印,你去告诉她,事情办砸了,自去胡嬷嬷那领二十杖。哼,都是些没用的。还说是秦王手下的得力干将,连这一点小事也办不成。当初,要不是怕害了那个姓顾的小子,牵引出怪医癯的那些人,我就派你去办这件事了,也不至于,现在无功而返。” “小姐,婢子虽然没有新自下手,可是却也是吩咐了树檀和功玉那两个小厮盯着始旦这个丫头的。”说到了此处她停了一停。鲁秀回头看着她,“怎么啦?有话就说,不要帮他们隐瞒。” “他们说,……他们说,今天本不是他们当值。谁知道大公子今天出门见到他们,便吩咐他们跟着去了‘明月阁’里,他喝得一夜花酒,大醉一场,刚才他们俩个才扶着大公子回来。” “什么?大公子不用自己的小厮,干嘛使唤起二哥的小厮了。” “小姐,你忘记了。前些天夫人给大公子定了谭家表姐他们亲事。可大公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夫人大怒,他身边的在河、大浒都让夫人罚了几十板子,听说到现在还下不地。” “哼,也不知大哥是不是会外面那一个狐锂精迷住了。母亲都说了等正夫人过了门,她民不是不同意让那个妇人进门。可是大哥打死了不说那妇子是谁。这样为了她竟是连连自幼稚定下的亲后都要推一了。可见是情义深厚的。可是竟是畹说出她的名字的胆气都没有。真是没了我鲁家敢做敢当的名头。”鲁秀叹了口气,“看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3章 庄主 回到书房,顾掬尘脱掉鞋子,将被子一蒙,神情放松,周公马上就来早她下棋。可惜,周公的棋子才刚落下,这盘棋就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给拱醒了。 正想去净房的赵二斗打着哈欠,就听窗棱一响,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一闪就从的眼前晃过。睡意瞬间从他的身体中抽走,但也不过就是瞬间而己。他继续打着哈欠,“老祖怎么今夜过来了。” 夜色如墨,笼罩四野。 黑影象冥王般带着恐怖的气息跃进了顾掬尘的书房。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只有眼前闪着的两盏绿莹莹的光,顾掬尘皱了皱鼻子,艰难地掀开了一线眼皮,看到几乎贴近自己面前的豹头,她懒洋洋的抓抓凑到眼前的黑色大头,原来油光水滑的一颗黑头变得零乱张狂。老祖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它执着的蹭着顾掬尘,一不小心就蹭到了顾掬尘的胸部了,不知道收敛力道的老祖弄疼了顾掬尘。 顾掬尘眼睛终于全面睁开,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手的力道很大,将老祖的黑头推到了一边。她嘟呶道:“豹兄,你作死呀。我不是母豹子。去去去,去赵嬷嬷那里。” 象以前一样,黑豹没有听顾掬尘的。它执拗的想靠近顾掬尘。然后被推开,再靠近,再被推开。黑豹不但毫不在气,反而黑着闪着兴奋的光。它很喜欢这个推头游戏。因为它敏锐的感觉到如果被推开的次数越多,它能得到的肉就会越多。 顾掬尘自然不知道黑豹的想法,她捏了捏眉心,看着蹭着她掌心的黑豹眼睛问道:“豹兄,你怎么每次都不和那几个家伙一起到。告诉你多少回,京里高手很多,就你这个蠢样子,小心被人剥了皮、炖了汤啊。” 黑豹自然听不懂她的警告,只咧着大嘴吐着舌头兴奋无比。即使在黑沉沉的夜色,顾掬尘也看清了黑豹吐出的腥红的舌头,白森森的獠牙。 就在这时院外一个清洌的声音笑道:“哎,那可不行。有了老祖,我们夜晚赶山路倒省了不少事情。” “可不是,要不是老祖,俺们几个可要花不少时间打发那些个山中的畜生。” 咔嚓一声,窗棱外一声轻响。外面有稀薄的星光透了进来,然后就如同下饺子般,几道身影在隔壁的梢间响起。 顾掬尘挥手赶走了瞌睡虫。她扯了扯床边的一个铃铛。守在东梢房的赵婆子立时利落点亮了卧室内的油灯。另两个梳整齐圆髻的妇人端来了一盘凉水。顾掬尘洗过两把冷水脸,人终于精神了些。另一边的黑豹早就将整个大黑脑袋都拱进了孟婆子端来的那个大盆子里,里面的烤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黑豹吃得很是欢快,咬骨头的动作吱吱作响。 顾掬尘收拾齐整了自己,快步就来到了东梢间。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人,她不禁喜道:“俞桐、俞青、叶策,坐下说话。一路可还顺利?” 几个人各自在书房中找了椅子坐下,叶策微笑答道:“虽遇着些不长眼的小毛贼,好在他们皆武艺稀松,我们收拾干净后,好歹没耽阁虎哥的事。” 俞青抽出后背的大刀,哈哈笑,“这一路倒是杀得痛快。” 只见在明亮灯光的下,那柄闪着寒光的刀上面却一片猩红,“这一趟赶路,刚劫匪就遇着十来批,俺这把偃月宝刀可饱了鲜血。”他爱怜无比的看着手中的大刀,仿佛看着自己的宝贝般,大眼中尽是兴奋。顾掬尘看着嘴角抽了抽,颇为无语。叶策摇头道:“一路倒是亏得青弟勇猛,要不然我和桐哥也不让如此轻松过关了。” 顾掬尘蹙眉,“竟有如此多的盗匪?” “是啊,虎哥。如今的世道是真的不太平。” 俞桐向来老成些。见自家两个兄弟谈论起路上遇的那些劫匪之事,将来此正事忘了个干净,不禁摇头,他走上前一步,递过一本册,这册子用顾掬尘的传授的方法记录着所有庄子里的几个月来重要事务明细。 顾掬尘伸手接过。赵嬷嬷见顾掬尘要拿帐册,立时拿来了一盏更为明亮的灯放到了桌案前。屋中更为明亮起来。 “大人,今年一月里,鸣沙路,安丘路发生了矿奴暴动。泽州云家、柬州谭家都出了兵镇压。将两万多矿奴全部诛杀。其他一万多的矿奴散入各地。这两路上我们的舒陵庄、逸安庄、正五庄、贵永庄、溧极庄几个庄子俘获了六千多来庄子里逃避的矿奴。除掉了一些不服管束的,剩下还有五千来人。不过这些人身体实在太差,这十几天又死掉了几百人。其他人将就留了下来。养一二个月,也就能派上用场。”顾掬尘一边看帐册,一边细听俞桐叙话。 见俞桐说起庄子里的事,俞青也停了嘴边谈起的打杀之事,插言道:“虎哥,你是没有看到,这些人哪里还算个人,不但瘦得只剩下把骨头,身上就没一处好皮肉。” 俞桐也点了点头,也禁不住叹了口气,“虎哥,那些人的状兄确实惨不忍睹。当时我们将那几千人收押到庄子的时候,要不是怪医门的弟子们医术不俗,这些人恐怕还要死得更多些。” 叶策也感慨道:“想当年,我们跟着虎哥到庄子上的时候,已觉得兄弟们几人是这世间最破落飘零之人了。那时见了他们那些人,只觉就算是那段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际,也比他们要强上太多了。更别提后来跟了虎哥做事。虎哥不但派了人教我们几个认字,还授了武艺。如今再见他们之情状,想起以前在鄂州那些年的日子,到也觉不出苦来了。不过五年,如今想来竟仿若隔世。跟着虎哥不过才过了五年人过的日子,想起旧时来,竟似有一辈子那么长。” 顾掬尘看着不到弱冠之龄的感慨,抿嘴笑了,“一辈子那么长,活久见。努力活着,一定能过上想要过的好日子的。”她转头看向俞桐,收了脸上的笑意,“比去年的那一批还要惨吗?” 顾掬尘从赵嬷嬷手中拿过已洗过的汗巾。她手中抓了,轻轻一扬间,一一落入三人手心。俞青看着手中的汗巾,嘟呶,“也就虎哥讲究。什么饭前洗手、饭后洗手,要喝开水每、每天要洗澡。俺们原先都是些乡下种地的,哪里这么个讲究。”他虽然口中嘟呶,但还是仔细擦了手脸上的风尘。 几人各自擦洗了手脸。赵婆婆领着几个婆子分明在几人面前的食案放了几样肉食。几人边吃边说起各自管理内的一些庶务来。 顾掬尘一边听着,一边页页翻看着手中的帐册。她自重生以来,其他的本事没见增长,唯一有这记忆力却是强了很多。说她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顾掬尘听到叶策说起那些矿奴情况之时,心中的悲悯溢于言表。前世那些人的惨状她不但见过,而且见过很多次。前世里她立志悬壶济世,所救之人不知凡几。然而最终她明白行医不能救世,她能自己也救不了。 叶策抬头看到顾掬尘脸上的悲伤,停了箸,忧道:“虎哥,这些年,我们收留的人已不下十万多人。也寺亏虎哥生财有道。各色店铺里、厂矿利润颇为可观。但是,我们的消耗也很大。特别是训练庄子里的护卫消耗巨大。还好,有陈家、沈家、郭家的人庇佑我们,否则就是这两年觊觎我们庄子的势力给生吞了。这些年也因为我们庄子的生意发展的快,对我们庄子的势力也越来越多。虎哥,你看,我们是不是加大训练人员的数量。” 顾掬尘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中的帐册,“量力而为。无论在什么时候,每一个庄子都需留足两年的口粮。庄子里的护卫可以在物资有余的情况下适度增加。” 正咬着一根鸡腿的余青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顾掬尘一眼,眼神一闪,突然道:“虎哥,你什么时候起事,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此话一出,书房里蓦地一静。看到那只黑豹,赵二斗就知道他的几个结义兄弟今天过来。他叫醒庞重石急急走了过来。他们俩刚走动门口听到俞青此言脚下皆同时一顿。 赵二斗的反应比庞重石要快一些,他一把捂住了俞青的嘴,“青弟,这话不要乱说。” 他这一声打破了寂静,房中的其他人也缓了过来。 “青弟一向口不泽言。虎哥,您别听青弟胡说八道。” 顾掬尘听到俞青这一问话,也惊了一惊,看着几个的神情,却不禁失笑又无语。难道他们几个一直以为她弄这么多庄子是为了造反当皇帝不成。这,这,这可真是好笑,她越想越好笑,“哈哈哈,你们怎么会这么想?造反,我从未想过。如今是乱世,到处是盗贼、乱匪。我只想自保而己。我不想生命掌控在别人的手中。你们也知道随着我们手里的山庄数里多了以后。可多势力已经盯上了我们。没有护卫根本不行。” 俞桐听到顾掬尘的解释,忙点了点头,“是,我们都知道。” 顾掬尘笑着说完,可见了几人神色,看来并不信。她心中蓦地一动。是了,俞桐六人跟着自己做事几年,一个个皆成了家立了业,手中又有了资财。想法怕是比起当初亦有不同。不过没关系,如果天佑她能报血海深仇,那些个钱财,庄子,除了留下一些给父母,和弟弟,其它的她都给了他们也无防。她扫了一眼室内几人,看样子这些人心中所盼可能亦不是钱财所能满足的了。 男儿横刀立马,封侯拜相,是不可遏住的野望,而她有能力让他们能有机会一展心中所愿吗?她根本无法给出这样的承诺。 叶策见室内气氛尴尬,忙转了话题,“听说此次西凉大军来袭,陛下征兵三十万。不知虎哥可会随军出征。” 顾掬尘点头,“嗯。” 叶策听得大喜,“叶某愿为亲兵。”立时就地跪了下来。俞青、赵二斗、俞桐、庞重石几人亦连忙跪下。 顾掬尘一愣,无奈道:“能有亲兵的手下至少得有万余兵力。以我之资历,最多能捞个千夫长,就这千来人,还不知老师愿不愿意给。所以,本公子手下只能有大头兵,没有亲兵。”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4章 背后之人 “哎,不对啊。虎哥,俺听说这军队的官都可以用银子买的。咱们庄子别的没有,可银子有的是。听说用军备买更容易弄到官。咱们庄子里别的没有,可武器装备有的是。寒沧山的铁矿多的都没地方放了。……” 赵二斗正吹得起劲,不防俞桐拍了他一下,他立时住了嘴,扭头对着板着脸的俞桐憨笑,“桐哥,我知道。我又不傻。也就在自家兄弟面前说说。在外人面前我才不会多嘴。放心。” 听到赵二斗的话,顾掬尘虽然面色平淡,可也忍不住暗自得意。 怎么也重生一回,很多东西就有了先知的优势。 这些新开出的矿就是她的早知道。为了这些矿藏地,她可没老费脑细胞。先是让大师兄装了一回绑匪,将这些庄子地契的主人先绑出来。然后再假装不小心被其家人救出去。当然这个被救出去的人身上的伤那就不是普通的医生很治好的。自然只能有她这个神医才能治了。 制造几个病人出来,然后她再巧施妙手治好后,那些个矿藏地的山山水水就到了她手里。呵呵。那些地主老财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恶人自有恶人磨。顾掬尘虽性子耿直,倒也不是迂腐之人。收拾这些人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前世里她跟着师傅陈太医学医,走过很多地方。凭着她前世的记忆,这一世的她有意识逐步想办法占领了这些庄子。有专产米粮的庄,有矿庄、有煤庄,有专养鸡鸭,牛羊的庄子等。 顾掬尘自然知道以后的这些年,大齐只会越来越乱,有些东西就算手中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那时的齐国完全退化成了自给自足的原始社会啊有么有。其实就算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就凭军队之中都可以公然的买官卖官的情况。这样的国家不乱才是真的奇怪。 顾掬尘从来也不知道,有一天,她必须用那点少得可怜的政治经济知识,与一帮日夜操弄阴谋诡计的人玩权术。去年金殿之上,她首次见到了她的头号仇人步钊。原来她将脸皮磨厚一点,吹多点彩虹屁,接近这位秦王殿下。可惜这位刚愎自用的秦王殿下虽然没有多少治国之能,但对自己的性命却是谨慎得很。平日出行,明里暗里护卫的高手不下几百人。平日所食更是有专人亲自料理。顾掬尘觉得等他能接近这位秦王殿下身边而且能无声无息杀死不带一丝灰尘的退走,没个几年的仔细安排是决计不成的。 顾掬尘早年接近了陈柬这个人。只是因为此人心思缜密,智计无双,是玩阴谋的天才,更绝的是此人经商方面也是天才。 这几年,她搭着陈柬所在的陈家这艘顺风船,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时间,她的身家比起那些经营了几百年的世家自是不如,但也成了一枚真正的土豪。 这些年店铺之事,她除了几个一些新奇点子,其它的事很少理会,真正的甩手掌柜。 顾掬尘看着坐在对面几人眼中的期盼目光,郑重问道:“你们真想参军?你们想必也看到如今大齐铁骑是个什么样子。当兵固然有封侯拜相的可能,但也有身死命消,魂丧杀场可能。” 几人听顾掬尘如此说却也不改初衷,都坚定的说愿意跟着她随军。顾掬尘点了点头,答应会带着他们几个。几人高兴不已。 好在顾掬尘设定的管理机制还算完备。他们几人只需将他们手中的事安排下去,庄子里的事也能有条不紊的完成。几个将手中的事情交代下去,也可以将事情料理妥当了。 等他们将一切事情汇报完。几人皆是疲备民改善显,自去休息不提。 翌日,阳光明媚,日上三竿。 步拂花正坐在御河庄的书房仔细听属下回禀昨日调查之事。 听到下属说所有线索都指向鲁国公俯,让他也有些惊着了。鲁国公俯应是其妹之死,坚定的成了太子党。可就算如此,他与阿尘并没有彼此敌对的理由呀。何况听说,阿尘的妹妹还负责鲁国公夫人的调理,按理应该与鲁国公的交情不错才对。难道是有人故意嫁祸,好让阿尘与鲁国公反目成仇后再行拉拢不行。如今阿尘是国帝眼前的红人,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表面上对他都还算客气。也不知昨早馄饨之事,倒底是两派人中的何人出手。 害阿尘的背后之人倒底是谁?步拂花无法理清头绪。 虽然线索指向了鲁国公俯,但兵之道诡之道也。何况鲁家武将世家,其作为更是不能以表象这两年他还听说阿尘的妹妹为鲁国公夫人诊病,很得鲁国公夫人的赏识,怎么今早却会暗中派人来杀阿尘?事情很是扑朔迷离,让他理不清头绪。 步拂花这几年经常在御河庄逗留。这庄子原本就是他的。他自来将顾掬尘当作弟弟般看待,在此呆着也没觉得自己是外人,行动坐卧跟在自家一般自在。看着属下回禀完事就出去了。他出一会神后,站起就想所得线索告知阿尘。然他转念一想,昨日阿尘被陈太医闹了那一出,定然也是极累,还是让他睡醒了再说。此事原也不急在这一时,他负手出了书房,心中琢磨起出征之后的事务安排来。 外面绿柳红花,春风轻暖。 步拂花缓步轻履,负手而行。 然而前方却传来一阵嘈杂声。不但有人语熙熙,居然还有了狼嗥,豹啸鹰呼夹杂其中。步拂花俊脸微凝,转身问跟随其后的李夜行,“我怎么听着是月光的声音?” 李夜行的听觉向来敏于常人,闻人点了点头,“是银狼的声音无疑。只是这一大早,它怎么和顾大公子的黑豹和海东青打起来了?属下帮主子去看看怎么回事?” 步拂花然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说完他脚步微动,几个眨眼就来到了事发现场。 “老祖挠这白狗的眼珠子。啊卧槽,你那爪子挠的那是眼珠子吗?” “老祖,看俺,看俺。这样。这样,那样。” “小黑抓它屁股。对了。使劲,哎哟,丫的。你怎么搞的?” “大金,你去帮忙。这只白狗太厉害。三只打它一只,划算。” “老大,这老祖和老鹰也太不济事,怎么还打不过一只白狗?真他嘛太丢爷爷的脸。” “怎么打不过,你没看这大白狗被咱们小黑啄掉了很多毛。” “那是,小黑加油。哎哟,怎么又只挠掉了几撮毛?啄它肉啊,拔它皮呀。”院中桃山四老跳嚷得欢。 廊边的美人靠上,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他一身锦袍,梳着垂髫。此时正挥着拳头看一鸟一狐一豹与一只狼的战斗。 与他斯文秀气的脸不相符的是他行为的张扬。只见他撸着袖子,露出了小麦色结实胳膊。其上还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十岁左右的少年眼中,大眼闪着兴奋无比的光芒。 步拂花扫了场中一眼。搭在廊边的手在看到银狼不敌之时,他的手都会微微动一下。每一次动作,他掌中的一丝劲风就会打中袭击银狼的几只。 银狼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有这几只陪着它,也很不错。 步拂花眼光闲闲的看着场院中的热闹。余光里那少年也瞟了他一眼。如果他没看错,那小少年好似对他撇了撇嘴,似是对他很是不屑。 步拂花挑挑眉,他不记得有得罪过阿尘的这个小弟呀。 他早知道阿尘的父母每一次来京里,也大都不住在御河庄里。而是另住在远效的另一个庄子。他的这个弟弟是见过几面的。但阿尘的那个龙凤双生的妹妹却是不曾见过面。听阿尘说,他的妹妹生来体弱,一直寄在鄂州庙中由一位师太抚养长大。这位师太极善调理妇人之病,并将之传给了阿尘的妹妹。当今之世,医者还是以男子居多,女子行医者很少。医术高明的女医者就更少了。看京中很多贵人来请阿尘这个妹妹去俯上的行为来看,她的医术应该也是不错的了。 一头丈二高的银狼与一只白头黑羽的海东青缠斗着。旁边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豹在一旁略阵。另一只金光闪闪的狐狸在旁掠阵。如此以一敌三,饶是银狼勇猛,也有些应付困难。 旁边是四个比这四只更活跃的矮小老头在围着团团转。他们倒也有趣,急得抓耳挠腮,却也并没有上手帮忙。只在一旁挥手跳脚指挥着三只来斗那只银狼。 步拂花背负着双手,看着院中的三只的打斗。月光一身银光闪闪的毛被一豹一鸟弄得脏得不成样子。步拂花心中开始有些不悦。 他幼年丧母,自己又不得父亲喜欢。常年在舅舅家长大。性子看似温润,实则清冷。却与这头银狼异放亲近。这头郎是他养大,略有空闲,就会带它到山林中的奔跑嬉戏。此时银狼也看到了他的到来,本来精疲力遏的身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它猛然弹跳而起,张开了大嘴就咬上了天上那只海东青的喉咙。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5章 初见女儿身 顾掬文本是想假装看不到步拂花,这样就不要过去打招呼了。哪里想到这个比女人长得还漂亮的男子却站在那里不动了。这位步公子是庄子里大哥的客人。他见了客人不见礼,大哥会怪他没有礼仪教养的。他只得低着头,走进几步,正要上前见礼打招呼,眼角余光正看到银狼凶性发作,就要将他的小黑子咬死当场的画目。他吓得立时尖叫起来,身体也条件反射般向前冲去。 步拂花看着身形异常灵活的小少年冲出去的迅速,眼神眯了眯眼。小家伙就是沉不住气。旁边不是还有那四个老头吗?他们难道会让月光咬死那只海东青? 果然,就在月光的尖牙距那只海东青只差毫厘之时,几乎是同时,八只手立时握住了月光就要咬破海东青的大嘴。四人做事极默契。月光上嘴唇,下嘴鄂被四人掰着,异常难受。它愤怒登着双足,试图将面前的四只矮冬瓜踢翻当场。 “哎呀呀。你这大狗怎么玩着玩着就急眼呀。哎呀呀,要不是看你主子份上,老夫早就一刀宰了你吃肉。没想到爷爷这么好心,你这只孽畜怎这般不知好歹。居然还想杀我家小文家的小黑子。” “啊呸,”老二吐了两口水,“你这孽畜不要不知好歹,老夫没有打断你的腿,可不是怕了你。啊呸!”他不是怕了这头破狼,他是怕了这庄子的主人啊。怪医门的顾菜刀,神医顾菜刀。啊呸,他又不傻。调皮可以,要是真的闯出祸事,顾小子那些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药,他们几个都是领教过的。 “哎哟,老三,你跟它说讲什么理?啊呸,卧糟,口好臭。丫的,你孽畜多久没刷牙了。” “老四,你离这么近。不臭你臭谁?” 回答它的是月光喉咙呜呜的低吼。 “桃花爷爷。这只狗是谁养的?” 顾掬文来到月光面前,看到它已被桃山四老制住,不禁抬头问道。一直守在一旁不言不动的叶策想翻白眼,这样明知故问真的好吗? 桃山老大冷哼一声,瞪向闲闲看着这边的步拂花道:“步小子,看好你家的狗。要是敢伤了我家的小黑子,我剥了它的皮。” 步拂花没理桃山老大的挑衅。凡是想跟桃山四老讲理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死人。因为他们的道理从来和这个世界不同。他两步来到了月光面前,摸了摸它的头,轻笑道:“吃亏了?早就告诉过你,要勤快些。” 他轻抚着月光的头,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还掰着银狼的嘴巴的四人只觉手一震,胳膊一麻。手不受控制的松开。 逃脱了禁制的月光立时靠近了主子的身边。十分委屈的低声咆啸。这回顾掬文想装不认识步拂花也不行了,他朝着步拂花施了一礼,眼珠转了转,声音清脆道:“小子见过昭明大师。” 步拂花眼睛眯了眯,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转身带着那头脏兮兮的狼就要走了。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语声斥道:“小文,步将军早已还俗,怎可还称昭明大师?”顾掬尘今早被赵嬷嬷叫起之时,才想起昨夜俞桐他们说过,小文这个臭小子今天要过来。这才想起,她今天要去趟鲁国公俯。因为要见的是鲁国公俯谭氏,自然是以女子的身份去合适。 前两年,顾掬尘就有计划的开始恢复女儿身。要在那些权贵圈子中行走,还是女子身份更方便些。于是她的孪生妹妹就这样华丽的诞生了。她的妹妹的体弱多病,不喜见生人。自幼跟着佛门师太清修。师太也是位高人,精通女子方面的病症。是以她的妹妹也理所当然的跟着懂得这些。 至于这些东西的真实性,这些谁能知道。顾掬尘根本不担心谎言会被擢破。不提她的医术是真的,被她治好的那些人根本没必要怀疑,就算是某些人怀疑她,可鄂州离京城万里之遥,谁会嫌得蛋疼去查她这么个小角色。更何况鄂州马上就要起兵祸,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刚要转身离开的步拂花转过身来。只见繁花的夹道中,一个女子袅袅而来。她背光而立,仪态娴静。步拂花瞟见她轻叠数重的紫色冰绡裙角轻扬。他抬头望去,看清了她的面容。 对面的姑娘娇柔秀美,向他微微扬了扬眉,敛容施了一礼。步拂花眼神微眯,出现在阿尘庄园后院的这个姑娘与阿尘竟有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比起阿尘来,她长眉淡了些,睫毛密了些,脸色苍白了些,唇色淡了些,身材清瘦些,声音也柔和了些。不知是不是步拂花的错觉,这个姑娘异常熟悉之感。或者是他与阿尘太过熟悉,所以才对他的妹妹也生出这般熟悉之感。 步拂花缓缓道:“姑娘客气了。朝是水,暮成云,由来本一物。昭明大师是我,步某也是我。小施主并没有说错。” 化了娇弱装的顾掬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厮从将军到和尚的转换间真的是圆转自如。 她微微一笑,“谢大师宽宏。” 步拂花眼眸闪了闪,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跟在身旁的李夜行看着自家主子挽起的乌黑头髻,这顾家大姑娘有病的莫不是眼睛。竟然真的称呼主子为大师。 “大……大姐”顾掬文看到换了女装的顾掬尘,只得换了称呼。 步拂花转出这个庭院,问正小跑过来的赵二斗,“阿尘,可起了。” 赵二斗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躬身道:“主子今早就去了新灌路的庄子。庄子里有点急事需要主子亲自处理。他让我跟您与陈公子说一声。” 步拂花点了点头,新灌路好象发生了水患,阿尘正好有几处庄子在这条路上。他问,“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赵二斗躬身,“主子说还请大人去大理寺帮他告几天假。他会尽早回来。” 步拂花微颔首,以示知道了。 赵二斗挠了挠头,虎哥可真忙。昨晚商量事情那么晚。他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主子的人了,只见到书案上留下的纸条。 他看着步拂花颀长背影,赵二斗有些出神。这位平远王的家儿子,倒底知不知道这个庄子已然姓顾了,不再是他的庄子了。这三两二头的住在这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呀? 前几天,他跟一位商家在夕榄阁谈生意。那个该死的家伙叫来一帮涂脂抹粉的男人来陪他。为了谈成那桩买卖,他只得忍着恶心让那些个同为男子的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夕揽阁是小倌馆。京里有很多的权贵是那里面的常客。 大概是前几天被那些小倌们吓出了阴影,赵二斗如今看着这位长得比姑娘还要漂亮的步公子就不自然的想到了歪处。 啊啊啊。赵二斗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塔。不要啊。他家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虎哥才不要娶位男子当压寨夫人啊。他们英明神武的武哥可是真正的大当家啊,手下那么多的山头寨子,可不能让这步公子往他们主子身上抹黑。 “今天咱们去鲁国公俯。你不是想学骑马吗?鲁国公夫人听说你现在正有学骑马,答应送一匹汗血宝马给你。你与我一起去谢谢她。”顾掬尘轻声细语道。 顾掬文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顾掬尘。他觉得还是与男装的大姐说话更痛快些。就象现在如果对面的男装的顾掬尘,他早就开口拒绝了。 他并不喜欢去鲁国公俯,那样的俯邸规矩太多,他每一次都不自在,说话做事都束手束脚,真的不舒服呀。可是现在对着这样的温柔娇弱的大姐,他就不忍开口了。因为只要他开口拒绝,大姐就会抽出帕子抹眼泪。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顾掬文还是不喜欢看见大姐伤心的样子。女人就是太麻烦,也不知大姐好好的男人不做,为什么非得做女人呀。 顾掬文踮着脚在他大姐耳边轻声道,“大哥,我还是喜欢你穿男装的样子。”顾掬尘有些好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她也不喜装娇弱,可这不是没办法嘛。 今天是鲁国公俯嫡女及笄的日子。顾掬尘对于鲁国公俯来说也算是常客了。门房看到是她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亲自领了她与其弟去见了鲁国公夫人。一路上,柳坞花房,影度回廊,顾掬文没心思多看一眼。他只搭着个脑袋听着阵阵环佩铃铛、笑语纷纷在耳边响过,闻着麝兰花香喷鼻,看片片云堆翠髻、珠翠辉辉在眼前飘过。要不是真的对那匹汗血宝马感兴趣,他就让桃山四老带着他走了。 鲁国公夫人姓谭,是柬州谭家嫡女。被顾掬尘交代了一路的顾掬文老老实实的对着谭夫人了行了礼。双方叙了几句闲话,顾掬文就被人领了下去选马。 顾掬尘则开始为谭夫人诊起脉来。 顾掬尘对谭夫的身体状况自然极其熟悉。她知道早先谭夫人的身体本来很康健。自与鲁国公成婚以来,两人感情甚笃。按说日子本因过得顺遂。可是因着鲁国公是武将,经常要领兵打仗。谭夫人未免日夜担心丈夫的安危,如此睡眠就不得安稳。再加上生鲁秀儿时又太过艰难了些,亏了些身体,所以天长日久就有了这虚亏之症,时不时就会犯头晕。 今天是鲁秀的的大日子,谭夫人自然不想自己在客人再犯头晕。所以她特意请了顾掬尘过来,以备着身体不济之时,顾掬尘能有办法。 顾掬尘见过礼,收了诊脉的手指,微笑道:“夫人的身子已有了起色,今天只要注意情绪不要太过激动,应是没事。”说完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这是我特意为夫人调制的清心丸,夫人早晚各用一丸,晚上睡眠应可安稳些,头晕之症也亦可少犯。” 谭夫人听了面上显出喜色,“那就好。今天是秀儿的好日子,我怎么也得出去见见客人。还躺在床上,倒是对不住客人的。如今有了你的保证,我也就放心了。” 顾掬尘微敛眉,柔声安慰。她压下心中的酸涩。看着前世的母亲对着另一人显出慈母情怀,心中未免有些不太舒服。这一世倒底是不同了,她已不是原来那个她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6章 入鲁国公俯 服了丸药,谭夫人就由着丫鬟扶着去了前厅应酬客人。这种场合顾掬尘自然不能跟着。何况从刚一进俯邸就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宫中御前亲卫。 今天怕宫中那三位地位最高的主子贺临鲁国公俯了。这个疑问在她给谭夫人诊完脉后,就得到了答案。原来今天陛下与太子、秦王皆亲临鲁国公俯。此中原由谭夫人也没有瞒着,却是皇帝昨夜做了个恶龙缠身之梦。最终却是一只黄班巨虎将他从两只恶龙口中救了出来的。清晨醒来,齐皇琢磨良久,这才想起鲁国公俯原来属虎,而且其亲军也号为虎贲军的。是以今天这才来了鲁国公俯。 顾掬尘听得瞠目结舌。她倒不是奇怪皇帝做梦。他的身体如何,她自是最清楚,失眠多梦原是正常。如此这般的噩梦,必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如此这般的梦境,明显是皇帝陛下对自己两个儿子的猜忌所成,这样的梦境怎会让人知道?似是看出顾掬尘眼中的疑惑。谭夫人却也不瞒他,“陛下在夜中梦话连连。值夜的太监、奴才早就听了个够。若是以前,自然传不出的。只如今太子与秦王各自斗法,又如何瞒得住了。国公在宫中也有些人,一早就传过来的消息……” “夫人,这等事您何必跟我一个民女说。” 顾掬尘急急打断谭夫人说起这等宫中秘事。看着顾掬尘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谭夫人倒是笑了起来,“打什么紧。如今这事怕是宫中都传遍了。只要是宫中传遍了,也就是朝堂里的大臣们知道啦。如今谁不知道皇帝也就是个要烧尽的灯芯子。其令已不能出内阁。也就是那两位还没分出个高低,这才拉陛下出面镇个场子罢了。” 顾掬尘总算自己这直肠性子是怎么来的。前世里母亲都没有跟她谈起这些宫中的秘事。没想到这一世,她与母亲已是非亲非故了,她倒是与自己说起这等私密之事。许是看出顾掬尘眼中的探究,眉目温婉的谭夫的拍着她的手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一定看到你就觉得亲近。竟象是前世就是母女般。你也没不自在,我原就是个直性爱说的。只是平日里两个小子也没个省心。那个女儿也是……” 谭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抬眸扫了旁边一个婆子一眼。那婆子会意,领着另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顾掬尘心内诧异更甚,这般将人全赶了出去,明显一副说更机密之事的样子,果然,谭夫人清声咳了咳,接着说,“许是我家老爷子常年清修,得了上天的垂顾。前些日子,我家秀儿夜里也做了一梦。梦所我鲁家未来之结局。说是秦王殿下登基做了皇帝。可飞鸟尽,良弓藏。没想到秦王殿下看起来这般温文如玉的人肚里却是如此心肠。秀儿说,秦皇登基不到一年,我鲁家就被诛了满门。哎,当时,秀儿这孩子说起时,国公本是不信的。可是后来上了风陵山问过了老祖宗,起了一卦,这才信了几分。国公原不愿参与党派之争,现如今得了这般警兆,哪还容得我们置身事外。如今只有全力辅助太子上位,我们鲁家或能得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顾掬尘心中立时涌起了惊涛骇浪。看来这鲁秀儿怕也是个重生的。只是不知她原来的身份又是谁?如今她倒是能理解谭夫人为什么要跟她说起这等绝秘之事了。如今她的那个大哥的身份虽然只是本品大理寺卿,然身后有陈家、沈家、郭家的支持。还是怪医门弟子。这样一股势力也不可小觑。如此这一番话说来,其想通过自己拉拢身后的大哥成为坚定的太子党。 顾掬尘抬头看向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突然觉得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此话果然不假。前世里她只享受到母亲的宠爱。而这一世,她成了外人,所以在母亲眼中也成了可以利用之人了。她叹了口气,还好她的目标也是秦王,她故意睁大了眼睛,“世间居然有如此奇怪之事。民女倒是第一回听说。民女见识有限,回家后,定然说与大哥听听。” 谭夫人听她如此说话,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听了听头,“虽说已拜见了陛下,但还些客人需要我去招呼。那便开始。” 她这两年也给了几位夫人调理身体,对她的身体本就极为熟悉。诊完脉,施了一套针。谭夫人精神好了些,也就随着一时众婆子丫鬟出去了。 等着她们这一走,这间耳房就只留了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了。顾掬尘昨夜里本就缺了觉,此时又听了一番惊世之言,心累身累之下,只觉睡意袭来。可就在似睡非睡之时,突觉心中惊悸,猛地醒了过来。 守在一旁的丫鬟原本看着她正歪头小憩。想着此时初春之际,还是乍晚还寒的天气,这位女大夫瞧着也是个体弱的。她正要替这位女大夫盖上薄被,以免她着凉。做丫鬟的第一要务就是要会看主子眼色。这位女大夫很得夫人的青眼,夫人竟能将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任其弟挑选,就可见一般了。 不想她刚走到近前,张着双被就要给她盖上之时,这个女大夫就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刻的眼神之凌利,让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看清面前这张苍白的小丫鬟脸,然后再看到了她手中拿着的小被,顾掬尘垂了眼眸,立时恢复病弱之态,她缓缓站了起来,“不用盖被了,我想出去走走。” 小丫鬟觉得刚才那刻就要命丧当场的感觉一定是她的错觉,眼前明明还是那个娇娇弱弱的女大夫。 小丫鬟将手中的小被放下,笑道:“夫人交代过了,如果顾姑娘觉得无聊,便让婢子带着您到这园子到处逛狂。不知顾姑娘可喜欢听戏,因着今天是大小姐及笄的大日子。夫人特意请了京里的最有名的其华戏班过来唱戏。顾姑娘要不要去听一听。” 顾掬尘刚才就要睡着之际,突然心中悸,猛地醒来,后背已然汗湿。想起小文已经离开了有一会,莫不是小文那边出了什么事。她脚下看着缓步,心中却恨不得跑起来。此时听到小丫鬟说到其华戏班,她心中蓦地一动,遂回道:“倒是也听过几曲其华戏班,很是有些意思。那便有劳这位妹妹带路了。” 小丫鬟听说顾掬尘愿意去听戏,心中很高兴,今天她的任务就是陪着这位顾姑娘。能陪着这位女大夫去听戏,她自然也能顺便听上几曲。听说最近有一曲‘牡丹亭’很是红火。更别提今天还有名角在。小丫鬟寻思着这些,未免有些心不在焉。 顾掬尘心中不定,却也不敢急行。自己这个病弱马甲决不能轻易掉了。前面隐约有唱曲声隐约传来。正心思浮定之时,就见前面一人负手而来。此人着一身月白直裰,眉目风流,行动慵懒,正是大齐秦王殿下。 顾掬尘忙退后两步,侧身弯腰立在一旁。就在一角月白衣角掠过她眼前之际,低着头的顾掬尘觉得如果此时,如果此时她突然奋然而起,抽出随身带的软剑,有八成把握可将他杀死当场。就算是他身后跟着两位暗卫,就算是两边抄手游廊还有几十道气息。她自信可以杀了此人,但杀人之后呢,她必然也会死,所以她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她也知道,对于秦王这种处于权利顶端的人,用刺杀的方式杀死对方,实则是下下策。顾掬尘心中颇为遗憾的压下心中的杀意。 秦王担风袖花闲游到了鲁国公的后花园内。今天不光他过来了,太子也来了。据父皇昨夜似做了一噩梦,醒来后,就一定要来鲁国公俯了。他自然知道父皇今天为何非要到鲁国公俯。昨夜他父皇的那些梦语,今晨就到了他的案头。不过,他已根本不在乎了。父皇昏迷了这么久,早就对很多东西失了掌控。 前面行将就木的父皇想要去鲁国公后院的马场看看。父皇有大哥陪着,他就不去掺合了。他也懒得看鲁国公那眼中对他戒备。 顾掬尘只觉得月白衣角已过了她的视线,正要起身。然而刚有动作,那一袭月白衣角却又倒退着回来了。回来了,卧糟,丫的,有病。 “抬起头来。”秦王兴趣盎然的声音响起。 顾掬尘心中微震后莫名掀起了一股怒气,她微敛了双目,抬起了头来,看向对面的秦王,“民女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看清顾掬尘的相貌,却也征了一下,“顾寺卿是你何人?” “是民女的哥哥。” 秦王原本是随意在此处闲逛,没想到一旁待立的女子身上一股沉静之气吸引了他。本想着今天他的后院又可以多一名待妾。却没想到此女虽然气韵间有静雅之气,却居然长了一张与那位顾寺卿一样的相貌,立时让他失了兴趣。 那个顾寺卿是大哥那一党的,虽然出身乡野。身后却也有几大世家支持。如果将他的妹妹强行纳入后院,对目前的他来说,并不是明智之举。再说,这个女子不抬头之时,看着一副娇柔样子还合他的眼。可这一抬头,看清她那张脸后,他就失了兴趣。虽然看着也是个美人,但其五官长得过于大气,不够精致,不合他的胃口。 秦王轻摇着头走开了。 顾掬尘眸光沉了沉,转身跟丫鬟道:“走。” 不一会两人来到专为女眷设的戏棚子里看戏。她找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坐下听戏,戏台上的‘牡丹亭’正唱得要紧处。小丫鬟看得出了神,顾掬尘却轻手轻脚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戏棚后台,有两个小丫鬟迅速跟上了顾掬尘。 顾掬文一来到了鲁国公后院的马棚,就惊得睁大了眼睛。这马棚的马也太多了。他感觉一眼望不到头。 他两眼放光。马棚的管事看到夫人的外管事领了个十来岁的小子过来,立时殷勤跑过来打招呼。 他昨天就接到了命令,说到今天有了小子过来选汗血宝马。此时见到这个外管事与小少年,稍问了两句,确定是顾家的小小子后,就领着到那棚子汗血宝马前。 比起外间的那些马匹,这里的马显得更为神峻,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马身上闪着腥红的光芒。顾掬文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一匹骏马的马肚子一下。然后看到腥红一片的手,顾掬文兴奋道:“真的是汗血啊。真的是红色的。” 小文自小与桃山四老厮混在一起,自也学了些桃山四老一点本事。其中就有相马一项,他也算是小有所得。他眼睛仔细扫视着这些骏马,突然一只枣红马现入了他的眼帘。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7章 马上惊魂 顾掬尘领着的那两个丫鬟本就是她自己带来的。因着今天镇国公俯来了贵客,自是不能让不明底细的人轻易入了俯,只将两位留在了角门里。顾掬尘原没有在意,如今怕是顾掬文闯了祸事,也拿了自己的腰牌出来,将两个丫鬟叫了过来。 刚才听到谭夫人屋里的小丫鬟说起今天来的是其华戏班。于是动念让戏班的人想办法拿了这腰将她的两个丫鬟叫了过来。 其华戏班本就是她为了雪玉膏之事而在京城设立的一个戏班。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个戏班居然在京城颇混出些名声。看到她到来,台上的人早就注意到了她。就见到了她做的那个手势。知道自家主子的妹妹有事让他们帮忙。立时,对她这个角落不闻不问的地方就来了一个斟茶水丫鬟,添了一杯茶后就带走了她的一个口信。不久之后,两个丫鬟便一路来了她身边。 此时的顾掬文却正在纵马狂奔。 顾掬文自小习武,身子本就灵活异常。待得他翻身上马,从马棚中纵马而出时,外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一道红色的炫影拂过了眼前。 外管事大惊,原本他上头交代的任务是将马牵到小客人的眼前,让这位看满意了,才着了专人送到御河庄云的。 所以他任着这位小客人挑了马,刚想帮着牵回去交给前院的人送到庄子去。哪想这位年纪虽小,居然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竟是连招呼也懒得打一声,就直接骑上了马,跨过栅栏,直接冲了出去。这,这还了得了。 要知道越是好马越是认主。这里的马皆是没有认主的。如此良驹,一般一旦认主,就很难更换主人,是以这些马匹皆是无主之马。如此骑上这样还没驯服的马,其后果可想而知,不被桀傲不训的马大爷掀下去才怪。这位客人是夫人交代好生照顾的。如果真在他的手里出了事,那他这个管事也不用做了。 外管事慌得六神里不和了三神,打着忙牵过自己的匹,追了上去。 人如风,马如龙,顾掬文觉得自己在飞。他的胆子在与桃山四老混得久了,胆子比天还大。他虽感到屁股底下的枣红马对他的不愤怒,可他却并不是太在乎。极快的迅速让他到感到了极致的刺激。他啊啊啊一路大叫。手紧紧抓着缰绳,身体前倾,向一道急风往前冲着。四周的景物已辨识不清,顾掬文是只是个十来岁小娃娃,虽然来时大姐交代他要谨行镇行,不可卤莽。可他自认自己骑术了得,自是没将自己的行为归为卤莽之列。 于是一路的神采飞扬。然而枣红马却十分不买他的帐。使出千般手段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掀下背去。 如此这般,饶是顾掬文自认是骑术了得,也驾不住跨下的马不买他的帐。他渐渐感到屁股被暴力的枣红马颠得有些发麻了,双股也感到了阵阵痛楚。 顾掬文知道他的双腿此时定然已经破了皮。他一夹马腹,双手拉紧缰绳,想要叫枣红马停下来之时,却没想到枣红马理也未理他。它将头左右甩动,前脚抬起,猛然发力,枣红马这般动作也不知做过多少回。只是这一次,顾掬文的已有些疲惫,枣红马巨在的马力差点甩开了他紧拉缰绳的双手。他的身子也猛地向着马头撞了好几下。一阵头晕目眩涌来,顾掬文只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直到这一刻,顾掬文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恐惧。他也只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恐慌之下,只得紧紧抱着马头,口中喃喃,“大哥,大哥快来救我。大哥,我该怎么办?”他看着如飞的地面,在如此速度下跳下去,他会不会被折断脖子。 枣红马本是千里良驹,再加上背上之人的管束,只任着马性子一个劲的往向冲。它一心只想将马背上的人掀下来,马脾气一来就收不住了,自也不管脚下的道路如何,只凭着心中的一股怒气,一个劲的飞驰。 于是只见一骑红影跨栅槛,跃小土坡,渐渐离鲁国公俯越来越远。渐渐的一座风清神秀的大山耸立面前。远远的,顾掬文看到了前面黑鸦鸦的人头,灿灿金阳下那整齐的甲胄闪着冷寒光,他们腰中的鞘剑,手中的驽弓都对他发出了深深的恶意。 顾掬文不是傻子。只看那一片鲜衣甲胄中间涌立的那一顶金黄华盖,定是非富即贵之人。如果不小心冲撞了,他,他不但自己会死,肯怕还要连累父母和大哥。 刚才在国公夫人那里就听说今天陛下亲临。可是他一直觉得陛下亲临这事很他一个乡野小子离得很远。反正他也没有机会见到陛下长什么样子。他记事很早,他还记得在老家鄂州乡下的那些日子,他是经常饿肚子,冬天也冷得很。他还记得村里的大叔大婶私下里说起皇帝来,他是痛恨的,说皇帝是昏君。 可是如今这个昏君就在前面,少年心中一万遍骂着这个昏君真是昏的厉害,这么多条路他不走,为什么非要走到他的枣红马前面。他拼命拉着缰绳,无奈枣红马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它如一头蛮牛,直直冲着那一片金弋铁马中的森然富贵之人冲了过去。 完了,彻底完了。十岁的小少年顾掬文拼命扭转着马头,直盼着它能换一个方向跑。可是正犯了倔脾气的枣红马哪里理他。小小少年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枣红马很愤怒,它是马中之王,被人抓来,让人囚禁。本就心中憋屈。如今还要被一个小儿骑在马下,真是让它愤怒至极。它马眼泛红,渐渐失了马智。它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小子摔下来,哪怕付出马命。 顾掬尘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马棚。一路上人烟稀少,她脚下走得飞快。听陛下与鲁国公带着几位朝廷一起去后山去拜谒在风陵山悟道的老国公了。 所幸一路上人不多。到是方便了顾掬尘施展轻功。那两个丫鬟本也是精通武艺之人。顾掬尘前世本就是镇国公俯之人,知道到马场有一条小路。再加上三人轻功非凡,不一时就来到了马场。问过马场管事后,顾掬尘心情愈发下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来到了马棚,与管事打个招呼,同样牵了一匹汗血马就追了过去。管事看着身姿娇健上马的女大夫,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刚才莫不是自己看错了。听说来俯中给国公夫人治病的女大夫是个身娇体弱的啊,刚才那位真的是那位吗? 顾掬尘吹出了一个口啸,蓦地天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海东青。它盘旋在她的头顶,顾掬尘对着它吼道:“领着我去找小文。” 黑色海东青虽并不能完全听懂人话,但却对小文两字很熟悉,又久与顾掬尘打交道。听到顾掬尘的话,它眼珠转了转,明白了她的意思,它朝着某个方向猛地飞了过去,顾掬尘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好在顾掬文驾着的枣红马着力要将他甩下马背,是以所行之地自然是九弯八绕,并不似顾掬尘因着有海东青带路,所行之地直抵顾掬文气息之地,自然是近得多。 终于那匹枣红马上的小身影出现在顾掬尘的视线里。就在她松了口气之时,就看到让她最恐惧的场面。枣红马上小文死死抱住了马脖子,并没有摔下马背的风险,看来这小子这几个功夫并没人撂下。可他跨下的马匹马眼通红,已是疯了,它向着皇帝的黄锣伞盖冲了过去,那可是御驾。 怎么办,顾掬尘握紧腰中的软剑手柄。如果前面不是皇帝的车驾。她大可以纵马过去,宰掉马头。可是在皇帝御架面前,任何敢不经圣御而擅自拔剑者都会被千刀万剐的。 顾掬尘急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天上飞翔的海东青。天上飞的小黑来到她的眼前,顾掬尘对着它吼道:“去把小文带离马背。听懂了吗?”黑色海东青眼珠转了转,也不知听没听懂,向着顾掬文俯冲了过去。骑在马背上的顾掬文也能看清了那片黑鸦鸦的人头中巨大的黄罗伞盖顶上的镶嵌宝石的华光。那耀目的华光终于刺得他眼中飙出了眼泪。 马背上的少年想对面的那些驽箭会在他的身上扎出多少个洞。到时候,他大哥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近了,近了。顾掬文已能清晰看到了前面人群那铁甲身上闪着的寒光。不行,他宁可摔死也不愿变成那样可怕的刺猬。那样大哥会更伤心的。 他必须马上跳下马背。顾掬文做了决定,然后,他松了缰绳向着地面跳去。 顾掬尘大惊,她离小弟还有一丈远,再也顾不得其他。立时,站于马上,借着急驰的马力向前飞纵而出,如一道飘絮般向前飞纵而出,同出腰中系带已被她甩出,就在腰带就要将顾掬文捆之时,身后驽射破空声却向着她后心而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8章 受伤 身后的驽箭直指她的后心,看来决不是因为箭术不好,没有描准马匹之故,这箭本来就是冲着她的命而来的。 顾掬尘没有时间理会后背的袭击。她看清隐藏在地面上那几块尖锐的青石,正是在小文要掉落之地。 在如此高速之下,那些尖锐的石头就是一把把夺命的钢刀,定会把顾掬文割成血葫芦的。她全力将内力贯注在那条系琏上,却视背后的那支夺命驽如无物。就在系带要卷着顾掬文之时,那只反应总是慢一拍的海东青终于领会了顾掬尘的意思。它俯冲而下,及时用锋利利爪勾住了顾掬文后背的衣领,脱着他在天空滑翔了一段,才带着他安全落下。 “……”顾掬尘磨牙,丫的这只缺根弦的破鸟呆在小文的头顶半天,就是不见动作。害得她以为这家伙消化不良,在空中便秘了。这会她费好大劲就要成功将小文捆住提起时,这家伙却又灵光了。她扫了一眼,还好。这家伙平日里吃得足够多,力气不小,提着小文这个半大小子也不见太过吃力。小文看样子了并没有受伤。 大部心思都在小文身上的顾掬尘却收力不住,只来得及略略侧了一下之际,那支夺命驽箭已然劲风直临她后心。只听‘噗’的一声,那支驽箭出人意料的避过了后心,箭尖向上射入了顾掬尘的后肩。她就势向着地上倒去,就来得急就地一侧滚,喷出了两口鲜血。眼角余光里看到另一支弩箭从她的颈边飞过,“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在她的背后,有人要杀她,也有人在救她,顾掬尘痛楚难言却又有些想苦笑。 小黑刚放下小少年,就看到了倒在草地的上的顾掬尘。小黑立时飞落在她的身旁,用黑脑袋去蹭顾掬尘,眼里满是讨好。示意它做完了事,该领奖品了。 顾掬尘苦笑,“等回去再给你。”小黑鹰眼有些委屈,可还是不舍得飞上了高空,在她的头顶上空盘旋。 顾掬文被海东青放了下来,稍愣了一瞬,来不及可怜那只已被射成在刺猬的枣红马,就看到了倒地的大姐。 他心胆俱丧,踉跄着跑了过来,海东青不可能带着它飞很远。可就这不远的距离,他跌倒了几次,这才跑到了顾掬尘的面前,“姐姐,你醒醒。我错了,我错了。我……”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留下。他小手抓着顾掬尘的衣服都开始发白,下意思的轻摇着闭目忍痛的姐姐。 “小子,你再摇,你姐我可真的就死了。”顾掬尘睁开眼,看了看真的吓坏了的弟弟。见他虽然全身就脏兮兮,但并没有受什么伤,心下稍放松了。她瞧远处看去,只见前面一丈开放的陛下仪仗队伍已然停下,那匹无辜的枣红马已被人拉走了。 顾掬尘眯眼看去,见那边皇帝仪仗队伍除了在箭杀那匹枣红马时稍微停了停,然后就如先前般有条不紊缓缓而行,丝毫没有受什么影响。顾掬尘放了心,看来那里的大人物们并没有要找她与小弟的麻烦的意思。想必是鲁国公帮他向皇帝解释清楚了。更何况一个弱女,一个小孩子硬要牵引出刺杀陛下的事来也没法让人相信。 陈柬今天跟在陛下巡幸队伍的最后段。当他看到暮野苍穹下的那匹直冲龙辇的疯马时,心中就急急闪过很多主意,可是无论哪一个主意,都不能让他在陛下眼皮底下的作出太多的动作。 他目前还没有这么重的份量。他只来得急让丁山趁机发出一支驽射打斜了那支想制顾掬尘于死地的箭而已,但终是晚了一步,还是让她受了伤。 陈柬的目光略过那个发出致命一击的那个御卫。这位侍卫他是认识的,他名叫刘同,忝为御前带刀待卫。原来是刘贵妃的人。陈柬略一沉思,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刘同是刘氏旁支,自是秦王一党的。看着此人毫不迟疑的对着身份为顾掬尘的妹妹人发出致命一击,立时猜出了他的打算。 如果他的妹妹死在镇国公俯。无论如何作为哥哥的顾掬尘也会对镇国公俯心生芥蒂的,这就是刘同的目的。 倒是打的好主意,陈柬心中冷笑。见到随后赶到的两个丫鬟已抬起顾掬尘走了,他也看到顾掬尘肩头汩汩流下的鲜血,他眉头微皱,心尖有丝丝痛意在漫延。是他太无用了,以前她助他护他,而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流血。他闭了闭眼,转过眼眸,幽深如潭的目光看向前方伴在陛下身旁的那个明皇身影。太子也罢,秦王也罢,都是此次害掬尘受伤的罪魅祸首。 陈柬黑色官履一步步踏过倒伏于地的碧绿青草,脚尖一转,他脚下的青草就被捻着了碎河渣。 顾掬文跟在姐姐身边,宽面条眼泪已不知流了多少。顾掬尘已没有力气安慰他了,让这个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小弟知道畏惧,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以后行事也不会再这么莽撞。她费尽气力按住了周边几处穴道,让血流得稍缓了些。 一会儿,马棚管事也跑了过来,看着肩部中箭的顾掬尘也吃惊不小。女大夫因为他马棚里的马出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忙让人抬来了一顶肩舆,让两个丫鬟将顾掬尘扶进了肩舆。脸色苍白向他微点头谢了。她唤过左边的一个丫鬟,轻轻道:“帮我唤小黑过来。让它带信到‘溧极庄’让大师兄过来。” 肩头虽然没有击中她的后胸,却只离她的大动脉毫厘。只要稍不注意,在取箭之时就会划破她的大动脉。好在上个月因为鸣沙路新收的矿奴有很多重患需要高明的医者才可救治,是以她求了沈谨余过来帮她。昨夜听庞重石他们说起过,大师兄如今还在溧极庄。还好,溧极庄离此不远,快马也就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顾掬文见姐姐理也不理他,连肯吩咐丫鬟帮她招唤小黑做事,也不用他。小丫鬟哪里有他了解小黑。小少年心中难过,但还是立时对着高空的小黑‘呼啸’一声,望向高兴落在他的肩头吩咐了下去。想了想他又不放心,撕了里衣的一片白布下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快速写下了一行字,便将那块布缠卷成了一卷,然后又将自己的身上佩带的玉佩丝绦取了下来,细心将它捆在了小黑的脚上。 顾掬尘静静看着他做完这些,她轻声对着抬肩舆的小厮道:“回庄。”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失血已让她大脑昏昏沉沉,她现在全部精力都在抵抗越来越昏沉的意识。 小黑很高兴,只要它的脚上捆了东西,只要将东西送到,它就又有美味的食物可吃。虽然前一份任务明明完成得很好,却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好大小黑是只心宽体胖的海东青,并不与主人一般见识。 顾掬文看着快速飞上天空的小黑,这才快步跟上已经走开的三人。 看了看肩舆上的姐姐,顾掬文刚强压下的泪水又充盈于眼眶。想起姐姐总是告诉他男儿不泪不轻弹,他低头偷偷抹干了眼泪,这才敢去看衣舆上闭目养神的姐姐。 终于等到沈谨余过来时,顾掬尘已痛得差点昏了过去。看着自家的庄主妹妹娉娉婷婷的出去,回来之时就成了血淋淋了,肩头还扛着一支驽射,这造型实在是有些惊悚,一时庄子里的丫鬟婆子几乎全涌动了顾掬尘的面前,叽叽喳喳询问着,关切着。被吵得头更疼的顾掬尘勉力睁开眼睛,她有些无语,只得艰难开口,“留下长忆、梦觉就够了。其他人全散了。” 那些婆子杂役们虽然离开,却边走边回头转脸看着。坐在肩舆上的顾掬尘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声,随风送到了顾掬尘的耳中,“赵婆子,你说公子妹妹在俺们庄子里出事,等公子回来,会不会罚我们。” “怎么会?胡婆子,公子可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牵怒我们的。不过……” “不过,如果女公子在受伤之后,因着我们没侍候周到再有什么不妥,那就不一定了。” “能有什么不妥,不是还有长忆和梦觉那两上丫鬟吗。可现在女公子受了伤,身边两上丫鬟怎么能够。可惜女公子也和公子一样,根本不用我们近身照顾啊。” “呵呵,胡婆子你可真敢想,还近身侍侯,你也不乍看你那张老脸。公子能让你近身侍侯。” 那婆子恼得啐了一口,“赵婆子,老婆子才不是那个意思。老婆子是说公子根本没有贴身丫鬟。这回女公子受了伤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就是公子哪一日也受了伤,就二斗子,重石那帮子粗手笨脚的怎么会侍侯人?” “啊呸!胡婆子,你是不想活了。青天白日里咒公子受伤。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子心思。不就是看着你家的闺女长大了,又还有些模样。就想往公子床上送啊。” 胡婆子被赵婆子叫破心思,心中恼怒这赵婆子不知趣,声音未免有些大了起来,“赵家的,你不要胡说。我只想着让我家闺女能好好服待公子。公子当年收留我们一家老小,我老婆子可没忘,这不总想能有个法子好好回报公子嘛。” “哦,还记得公子的恩就好。胡婆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否则的话……你以为那些护卫是摆来好看的吗?” “……说什么,我能不知道轻重。老婆子可比你这老不死的赵婆子懂得看眼色。” “……” 顾掬尘耳聪目明,几个婆子间的闲聊哪里能逃过顾掬尘的耳朵。她心中无奈,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边的人各自需求有了很大的不同了。她微微翘了翘嘴角,看着低着头亦步亦趋跟着小弟,抬起没受伤那边的胳膊,抚了抚他的发顶,轻声道:“大哥没事。别哭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9章 治伤 俊美不凡白衣公子目露关切地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女,脸色铁青,“是谁,谁敢伤你。” 顾掬尘苦笑,语气却有些发虚,“大师兄此事稍再提,先将我的箭取出来好不好?真的好疼。” 因为受伤,她的话说得有气无力,听着软绵绵的。看起来又可怜又乖巧。沈谨余不自觉也软了语气,“小师妹,你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早就跟你说过,自古以来的世家。哪里有一个清白的。都是外头光鲜,里面什么腌臜没有。就如那驴粪蛋儿,偏你是个拎不清的,还要硬往里凑。如今这个镇国公俯更是身处泥沼。你做个大夫便罢了,还是与那里的人走得远些才好。否则还不知以后会受什么牵累。这次受伤就当长个教训了点。可记清了。”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以带上的训示的语气。顾掬尘听他说,世家就如驴粪蛋儿,其臭无比。不禁抿着嘴笑。可这一笑,又不小心扯动了伤口,未免蹙眉向沈谨余抱怨,“大师兄,你好象忘记你也是世家公子呀。” 垂眸正从药箱拿出一柄柄小刀小剪,各种各样的小药瓶的风华公子,抬头斜睨了少女一眼,淡淡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世家公子为何成了江湖人人谈之色变的毒医。”顾掬尘一愣,这个她倒是不知道。看道一向清冷的大师兄眼底深处一抹深重的悲伤。顾掬尘有些不知所措。她是不是勾起了大师兄的伤心事。但是大师兄让她与镇国公府划清限线。她却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这一世,她本就是为了镇国公俯而来。 可她也不想骗大师兄。在这个世界,真正对她好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了。她不想骗他们。她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果然,沈谨余的注意力立时转移的她的伤口上了,不再纠结她与镇国公俯的关系上。 沈谨余看着额上冷汗不断掉落的小师妹,一边开始帮她处理伤口,一边还是忍不住接着抱怨,“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没事就处乱跑过嘛。镇国公偏偏那样的人家,那是能沾染的吗?也不知你这脑子倒底是笨还是聪明。你有一身医术,无论是谁坐在上头,你还不是照样吃喝不愁。就算是要顾着你父母和弟弟,就凭你这几个攒下的财物,也够他们几辈子吃喝不愁了。”他口中说着话,手下却不自禁有些迟疑了。这柄狰狞的驽射陷入少女白玉般的肩膀上,让他心中蓦地隐隐作疼。他常年与毒打交道,看着驽射周围腥红的伤口,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毒。 顾掬尘刚想答话,只觉肩膀上一疼,‘呛’的一声,一柄带血的箭被沈谨余扔在了地上。顾掬尘立时明白,刚才大师兄的絮叨却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让她更疼。服了麻沸散,此时的药性姗姗来迟,她立时昏了过去。 沈谨余清俊眉眼沉了沉,知道这是麻药效果发生了作用。他再不迟疑,修长白皙的手指迅速拿过旁边的器材,开始削去箭口两边的碎肉,然后是接经脉,缝合。上药,缚绷带。等一切做完,天色已暗,月华落在了窗棱上。不知不觉却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拿起少女因为做手术而滑落半边的白色中衣,手下细腻的肌肤,让他愣了愣。手下的动作竟不知为何有些笨拙。本是极轻的细纱麻布里衣,却让他收拾了好一会才给她整理妥当。 做完这一切,饶着沈谨余功内深厚,还是觉出了疲累。 灯下的少女,脸色苍白,闭目而睡。她长眉微蹙,长睫还在微微抖动,显然睡得并不安稳。沈谨余坐床边,静静看着窗外沐浴在月光中的一株桃花,也微阖了双眼。窗前垂目守在少女榻边的男子比月华更皎,比桃花更耀。一直面无表情的梦觉抬头间偶然瞟了一眼,也不禁失神片刻。 她忙低下头,生得粗手大脚的梦觉眼光不自禁瞟向自家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女子。她是主子三年前从干活的药房里找过来的,只因为她能随手扛起重几百斤的草药包,就被主子选作了贴身侍女。姐妹们都说她是鸿运当头。只有她知道其实她见到主子,待侯的主子的机会并不多。其余时候,她都是跟着庄子的骑射师傅学功夫的。 她又看向一旁脸儿红红的长忆。这个与她一起照顾姑娘的长忆听说原来小时是个学唱戏的。却在小时候就被主子看上了,带了回来在庄子里养了几年。听说前几年还给其华班当唱腔师傅来着。没想到这两年也来姑娘当了贴身丫鬟。 只是……她看了看眼含春水,眉隐秋怨的长忆如今这番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她心思的。也不知姑娘是怎么想的,怎么留了这么个狐媚儿的丫鬟在身边。梦觉当然不知道。这长忆从小学戏,虽然还没等登台,戏班子就倒了台。但她从小耳濡目染对京里的支支络络了解的清楚,为人又聪明伶俐,再加上手巧得很,是以顾掬尘换回女儿身之时,就让她梳头理妆,着装打扮。还能听她说起京里那些世家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个多方面的人才。至于这个长忆喜欢对着美男范花痴的毛病,她倒并不太在意。反正她这辈子根本就没打算嫁人这回事。这长忆妹子倘若真的对那个美男动了心思。只要是两厢情愿的事,她也乐得成全。只不过是雇了个职员。只要她不坑自己,她这点小姑娘的思春心思,她是没工夫管的 从小被女人们这种欲语还羞的眼神看得多了,沈谨余根本不会理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榻上躺着的少女身上。 虽然驽射上没有毒,但小师妹中箭的时间已过了几个时辰。又流了很多的血,虽然拔掉了驽箭,上了药,但如果发起烧了,情况就会很危险。他有点担心,虽然小师妹从小习武,身体很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守在这里最保险。 旁边眉目温婉的长忆看着站在主子旁边的这位俊美少年红染双颊,轻声道:“沈公子如果累了,还是到隔壁厢房先去休息一会。主子这里奴婢会看着的。如果主子有什么不妥,婢子会及时告知。” “不用。这里有我,你先退下。”长忆微愣,看着面色微冷的俊美公子,怯怯道:“这,这怕是不妥。” 沈谨余转身向着垂眉敛目的小丫鬟,“这个我自有计效。你去。”他语声沉凝,显然已微有怒气。长忆不敢再说。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垂待一旁的梦觉,她不禁瞪了她一眼,拉着一起退了下去。 这一病,顾掬尘就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中箭太深,就算是在珍稀药品轮番内服外敷下,顾掬尘再次活动胳膊时还是隐隐作痛。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深门宅院中,一道黑影轻若柳絮般落入了这大院中,随即沿着墙角迅速跃上了飞檐下的一处斗拱里。 前面一队护卫沿着抄手游廊开始巡视。那黑影倒挂在了靠墙边的一角斗拱上。果然,就在他将自己倒饬成一片纸片之时,前面的一队巡夜护卫出现在抄手游廊的另一头。藻井上的纸片人无聊至极开始在心中默数着那些护卫靠过来的步伐,一步二步,百步,五百步零一……也不知数到了多少步这队护卫终于过了廊道尽头,拐向着另一进的院子向着月洞门走去。 纸片人松了口气,正弓着身子想要行动。谁知刚转过去的那支队伍里却倒退着走了过来。纸片人只愣了一瞬,只得将自己慢慢捋平了,只拿偷眼觑着他们。 却见这两人左右瞅了瞅,就开始悉悉索索解着裤腰带,手下忙着,嘴里也没闲着,一个身形偏瘦的披甲卫对着另一个体格魁梧的问道:“闷炖哥,你说这次咱们与西凉国开战,能不能打赢?” “……”那个叫闷炖儿只斜眼看了那哗哗放水,口中啦啦问他话的兄弟一眼。这个问题有风险,他是不会开口回答的。这里虽然明面上只有他们两个护卫。可谁知道老爷今天以在那个犄角旮旯又安排了另一拨人。老爷多疑,就算是他们这些跟了他十几年的护卫也不是全然信任。 “就知道你这个闷炖儿不会说话。你说你这个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的,你媳妇儿是怎么被你勾搭当的。哎,兄弟我就是命苦的,也老大年纪的,主子也没说给我指个俏婢过来耍。哎哟,如今就更别指望了,主子忙得紧,更是没工夫答理我这个小侍卫了。” “……”闷炖儿低头系裤腰带,掩去了眼中的鄙夷。 媳妇儿哪里用勾搭,还不是他身手好,给主子办成了事,主子一高兴,才将旖儿赏给了他。祸从口出,他见得多了因为说错话被老爷处死的奴才了。年少之时,他其实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他是家生奴才,老爷对他们一家还不错。能吃饱能穿暖,还有个小屋子可以存身。这样的在如今这个世道已经很不错了。 在十岁那年他见过自己的小伙伴因为闲聊之时问起,为什么老爷书房里伺侯笔墨的小书童总是做不长久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一次父亲帮着处理了他那个小伙伴的尸体,然后郑重跟他说,要想活得久,就要多做事,少说话。他看着一张破草席被埋在后院林子中的那张昨天还生机勃勃的脸,点了点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0章 夜探 “罢了。罢了。跟你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说这些做什么。走。快点还能跟上江望儿他们几个。再巡得半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听说江望儿和涛头约了‘明月阁’的红蕊姑娘。你要不要一起……涛头难得如此大方一回。听说昨儿个他在永乐坊里大赢了一回,赢了不少的钱。” “不了。” “呃,我说闷炖儿,这种不用花钱的好事,你也不去。嘿嘿,怕你婆娘?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 梁上那个人等了片刻,夜沉黑如窒固的铁索勒紧了他的呼吸,直到了看那两人走离了他的视线,终于有些憋不住了,悠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后,这才提气纵身,大约跃过一射之地,转过几处游廊,拐得如许月洞门。 就在过一道垂花门之时,却见另一队披甲卫迎面而来。那黑衣人迅急躲在廊柱背后,手中一根细线甩出,勾住了藻井上一间木梁,灵巧攀沿往上,藏于一处阴暗处。就因为那两个解决三急的护卫,这黑衣人预定之地未能达到。他掩于暗影中细细思索来时看过的刘俯地图,以及探听来的护卫布防图。还有只要再过几息,就会有另三队批甲卫来到此处夜巡,可怕的是这批夜巡卫是带有猎犬的。 果不其然,倒挂金钩的黑衣人看着那一队披甲卫过去之后,那些个牵着猎犬的巡夜兵就踏夜而来。 天罗地网呀。那黑影对着沉沉夜色疵了疵白牙。甚是不甘心自己今天来的任务毁在两泡尿和一个话痨身上。咬了咬牙,身上的一包粉沫随风散开。路过的那队巡夜侍卫只觉一阵极其好闻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觉有异之时,那阵异香却又消失不踪。十几个看了看在朦胧灯笼光下缤纷绽放的各色花朵。 一人愣了愣,疑道:“因是花香?” “属下亦觉得。” “并无不妥。” 杀气消失,人影消失。 过了几息,带犬护卫来了黑衣人隐身的廊柱处。就在那些猎犬到达此处本想狂吠出声,不知为何一张口却未发出声来。却也几只猎犬绕着廊柱就开始转,那待卫察觉有异,却见那几只猎犬绕着了几圈后,齐齐在那处撒起尿来。原来只是解决这等大事。 趴在上头的黑衣人就被一阵狗尿骚味洗了全身。只露出的眼睛的黑貅面具更显出了狰狞。黑衣人撒出了催尿粉后,那些个猎犬闹出的味道也让这些个古代铲屎官觉得更是难闻,纷纷走开了些。上头的黑衣人借着这点子时间悄然潜行,终于脱开了猎犬的嗅觉范围。 等这三队披甲卫走得一会之后,个个觉得脚下步伐沉重了许多。过了二道门,迎面遇到前面巡夜的另一队护卫,不觉惊奇。 “瓒长,今夜巡夜怎么慢了这许多。平日里,咱们这两队怎么也不会撞上。” 被问的一个大块头,豹眼突了突,呵呵回道:“今夜有贵客,所以我等更需比平日细致些,比平日里巡得慢了些,更是应有之事。” 猎犬卫听了眼光大亮,“原是如此,那我等也该向着越队一样。为了老爷,我等更需仔细些,嘿嘿,仔细些。”说完他向着后面的下属们交代一声,皆放慢了巡行了步伐。 被叫作的瓒长的心内暗叫好险。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脚步总感觉越走越沉重。想必是昨夜里与小妾折腾得厉害了些。他不好意思露了底细,只得放慢了步子。吩咐手下仔细些,更仔细些。却不知他身后的十几人自闻了那异香之后也如他这般了。 不说这些披甲卫异常,只说这黑衣人左藏右躲终于到达了他今夜目标处。 找了个可进可退的角落处,拿出了一根铜管,几番动作,那铜管变成了一个喇叭样。他将之扣在墙壁上,侧耳倾听室内动静。“……陛下着秦王殿下三月筹集军资。然举兵十万之下,其粮草耗资何其巨哉。如今殿下夜夜为此忧心。今番不曾想,云公子能找得如此暗渡陈仓之计。” “不必多言,我要的人今夜我就要带回去。” “自然自然。” 只听一阵悉索声音,然后就是那云公子隐含怒意的声音,“他怎么还不醒?”一阵咳嗽声后,“云公子你也知道,进了死囚牢还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不易了。何况这人是在涉嫌给陛下下毒。” “陛下之毒?倒底是何人所为,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拿他当了替罪羊罢了。” “慎言。”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听得几声脚步声响, “云公子,此番太子过诸城路,颧良路,临济路,峰庄路,边峰路此几路有谭家、云家、刘家、陈家,沈家诸多产业。此番只是这些家族并不好动手……” 刘笳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更显阴恻恻的。外面的人也一惊,这番正是箫先生刚定下的行军路线。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秦王一党的人探听到了。他凝神细听,却听另一个清雅熟悉的声音,“大人好象忘了,还有一个顾家。” “顾家?那个顾菜刀?倒是听说有些敛财的本事。只是他那几个庄子能有多少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做不得用。” “所谓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斗量。这顾菜刀因得出身乡野之故。对这粮食耕作很有些手段。听说他的那些个庄子无论旱涝都能得丰收。这么些年,定是仓满粮足……” 那阴恻恻的声音立时加了些急切,加重了语气。“云公子,你是说——” “嘿嘿,正是如此。”只听书房中咔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裂了,“如果真是如此,倒是解了老夫的燃眉之急。” “湖州历年所持者不过是盛产粮食,可是如今又如何?千仓成空,易子而食……”一个讥讽的声音。 “云公子,老夫不觉得你们泽州如今的情况” “云公子,本官实是看不懂你。你此番献此太子路线的舆图难道只不过为了这位沈大人。是了,倒是听说你与这位沈大人女儿有些勾连。可已云公子如此品貌才学,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得到,为了一女子,你就背叛云家?难道不怕你家祖父得知,会将你逐出家族。” “刘大人未免操心太过。”然后是又是一阵沉默。外面的黑衣人伏在那处沉沉的夜色里,心跳却蓦地急促起来,手也不自知地紧紧攥起,心中怒不可遏。 “墙有茨,不可埽也。 是媾之言,不可道也。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外面的黑衣人听得此歌,手上一抖,手中的拿着的铜管差点没有拿稳。 墙上蒺藜生,不能打扫干净。宫中淫乱事,不能道人听。若要道出来,说出真丑人。这是一道讽刺淫乱的歌。 此人此时深夜唱出来,其意不言而喻。而这刘大人却不知是与宫中那一位娘娘秽乱宫廷,而这般秘密之事又是如何被这云公子知道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果然里面的刘大人再也没有刚才老谋深算的阴恻恻,多了惶恐。 他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此事如果让秦王知道,他决没有好果子吃。 “大人也不必想着什么杀人灭口的事了。将此图献与秦王殿下便是。”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哼。”这是刘笳的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一身玄衣的蒙巾男子施施然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走出来之际,居然还乜了黑影。伏在暗处的人将自己化成了一片亘古鸿荒的无知黑石。 只是他手中的铜管紧了再紧,一声轻笑传入了片阴影,“嘿嘿,不错,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然后那玄衣人纵入屋顶,宽大的斗篷微微隆起猎猎而展,须臾不见。 屋内响起了杯盏落地之声,还有刘大人的咆哮声,“混帐,混帐。……去,去叫灵氛,来”然后,一道气息卓绝的黑影从书房一处掠了出来。 他脚步趔趄,脚步虚浮。身旁领他过来的一个白胖管事见状一把拿住他的手,慈和无比劝道:“小灵氛,你仔细些待候着。你父母可还等着你拿银子回去了。” 那叫灵氛的小童双眼无神,一脸苍惶,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见他如此,那管事手下一紧“刘叔叔,我怕怕。你和我爹爹是好友。爹爹说您是他的好友,你帮帮我。我怕,我怕呀。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然而无论怎么样,那胖管事却理也未理,只冷声道:“识相点。否则,我便将你母亲卖到瑶子里去。” 胡乱帮灵氛擦掉了眼泪,刘管事几乎是拎着他进了书房。 片刻那刘管事飞快的跑了出来,然后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1章 剑出人头落 感觉到几丝微风拂过了潜伏之外之人的耳畔,书房内几处暗影如鬼魅轻飘。门外的黑衣人知道书房内那几个绝顶高手依然离开了此间几丈有余了。 黑衣人手中铜管一变,在紧闭的书房门前倒饬了几息,房门稍然而开。 屋内灯影下,髹具人的眼神森然看向那正举着皮鞭抽打身下男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前的吏部尚书刘笳。他此刻的眼神兴奋,眼眶更是因得这过度兴奋而充血化成了鲜红,仿若择人而噬的恶狼。 被置于红漆沉香木大书案上摆放着的小书童,此时已是一身鞭痕,满身鲜血,身体卷缩成了一团。片刻之前还是个粉雕玉琢的他,此刻已是遍体鳞伤。 书房内举鞭和受刑之人皆是不着寸缕。此刻的刘笳,再也不是那个在朝堂上举上斯文,谈吐风雅,应变机敏的朝廷一品大员了。血色烛光撕破了他道貌岸然的伪装,显现了他原本的狰狞模样。 刘笳一身苍白松弛的肌肤,眼中的淫恶盈溢,正举着那带血的刑鞭,一鞭一鞭抽打着那个可怜的书童。此间无不显示此人心底之扭曲,行为之变态。 黑衣人眼神微眯,杀意弥漫。此间情形也不过是黑衣人一瞟之间所见。 他无稍有迟疑,反手抽出腰间三尺剑,寒光一闪,血溅,人头落。 没有太多的动作。只不过一瞬,十分的干脆利落,刘笳竟是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就倒地身亡。正是满腹阴谋瞬成空,眼前繁华尽虚化。 倒是他鞭下的书童,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为凄厉的惨叫。 刘笳今夜本是极度惊慌的。自己与亲姐的事让一个外人知道,此事对他太不利。他绞尽脑汁,枯肠却还是没有想出万全的法子。心中惶恐愤怒不法舒缓,只想马上将满腹惊惧转架他人,而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那些他圈养的不谙世事的童子。掌握他人的恐惧,掌握他人生死,是这般让他欢快。 此时他就在享受这般人间极乐。看着手下的那一具天下最纯真的孩童身躯向他展现着人类最极致的绝望,最极致的惶恐,最极致的愤怒,那可真是太美了。 那么清澈如宝石的眼中流露出对他的恐惧啊,只有他人让他恐惧。 然而这种惊恐就立时传染了,布上了他那双混浊的双眼。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在灵氛那双宝石般清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头颅,一颗绝然撇下身体,孤独掉落的头颅。 惊恐与痛楚瞬间而来,又绝然而去。光明不再,黑暗来临。在意识彻底消失在人间之时,刘笳知道他被人杀死了。 一剑削首。 灵氛发出此生最惊慌的惨叫声。按理如此高分贝的惊叫就叫应该引来大批的护卫了。可是守在一旁的那几个暗卫动也未动,不但未动,似乎是被这样的噪音所扰,他们居然皆下意识的离得更远了些。 手中软剑收起,人头落地。黑衣人只淡淡瞟了看那颗人头,闪身站在一旁,等待暗藏刘俯的的人的行动。 “走水啊。走水啊。”外间有惊惶声音响起。 浓烟滚滚间,烈焰熊熊。不断有人从房间跑了出来,皆衣冠不整,东奔西窜,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人声暄嚷,嘈杂无比。 待狼奔豕突的一群人稍跑得一会,就有人组织了一些人开始提水灭火。 然火势却实在太在,浓烟与水雾、烟尘混迹一起,蒸腾,空气愈发混浊。滚滚烟尘向着四周悠悠散开来。那书房外的高手也被那浓烟熏得有些许窒息。 凉风起天末,烈焰破云来。 那几个绝顶看了看那腾入夜空的浓烟,辜摸着起火处离此处书房甚远。着火处是后院的几间杂物房。看着虽然火势甚猛,对此处的书房却并无危险。离此还有几处水榭,亭如,此火必是不会烧到此处的。 至于向主公回禀这等小事,他们更是想也未想过。在刘俯待得时间稍长一些失,无人不知主公在与书童谑玩之时,是决对不许有人在一侧的,更恼有人打搅。 趁着那几个绝顶高手稍人分神,那黑衣人趁机从书房轻略而出。急行飞掠在城里绕过了好几圈,确这没什么人再跟迹出来。他在从向着目的地急行而去。 待得他进了庄园,脱掉身上已染血的黑衣,拿下自己的黑色的髹面具。烛光下,他长眉入鬃,眼若朗月,唇若朱红,肤白如玉,身姿高桃,却正是顾掬尘。 顾掬尘甫一入了书房,赶紧入了隔壁的浴室。 身上的血腥气立时化和斗净的水汽中,消失不见。肩膀处传来了阵阵痛楚。 顾掬尘心中的重荷终于轻了些。 自上次在镇国公俯上差点被背后的暗箭射死这后,她便颇觉世事无常。任尔千般算计,也敌不过这天意难测。 顾掬尘不想再等了。她自家知自家事,自己一并不是精于谋算之人。这些人这所以能顺利走到如今的局面。一人是陈柬在背后帮她的千百谋算,二人有敢于步拂花帮她在朝廷左右周旋。而她自己最擅长的还是直来直往的血溅五步抽尸踏骸的快意恩仇。 她还记得前世那一天,那一天正是她的生日。家人都聚在一起,为了庆贺生辰。她与二哥为照例的吵闹不休,大哥照旧的无奈摇头,大嫂照旧的嘴角含笑。母亲照旧训戒了她几句。父亲照旧的面无表情。一切都如先前一般的平淡而温馨。 然而当万千黑甲卫仿若地狱阎罗将镇国公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之后,一切便如梦幻泡影般碎裂。 那一天,长空雪乱飘,鳞甲闪寒光,寒侵鞍马铁索凉。 那一天,镇国公阖俯六百多人,全部铁镣加身。 那一天领批甲卫的汹汹而来的就是刘笳。 她管不了此人是否受人指使,她只需知道曾经此人对她的家人施加过伤害即可。前世种种已然无从调查。她更不可能为了弄清前世种种而放任镇国公俯再陷入前世境地。不过她有做人的底限。她只需知道刘笳今世亦有取死之道即可。 只要看着那一个个从刘俯后侧门抬出的那些幼小的尸体之时,此人就是她顾掬尘必杀之人了。 待得洗尽一身的血气,顾掬尘便安然觉入了梦乡,在梦中她再次回到了前世那个喜乐随心的镇国公俯,她的家人皆在。她的欢愉也在。在梦中她手提着刘笳的人头笑出了眼泪。 一夜好眠。 她却不知,在她走后,他身后却还有另一个身影甩随她而出,正是特意赶来为她疗伤的大师兄沈谨余。 他为她手刃了两个发现她形迹的潜伏暗卫,为她抹去了下药的痕迹,为她清理了五六处不小心泪落的血迹,过才与他一起到了御河山庄的客房。 窗外残花酝酿蜂儿蜜,细雨调和燕子泥。正是一派春和日丽的绿意春晓景。 这些天,她受了一箭,发了几回高烧。清醒后,又心思沉重。就觉得自己这三世人生,于气运方面十分欠缺。两世都是横死之命,也不知这一世是否亦是如此。于是对于前世诛杀自己的满门的仇人更为深恨。报仇之心越发的急切。这般心境下,睡眠自是不安稳。 此番终于杀了一个人,心思松懈之下,竟似睡不足般。用罢早膳,她迳直爬上的榻,接着睡了。 一时只觉床前脚步连动,有不少人来到了她的睡榻前。有柔软微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有熟悉母亲的唠叨声,有父亲的特意压低的劝慰声入了她耳中。还有小弟的怯怯询问病情的声音。 哦,是了,今天还没有给父母请安。为了她此番受伤,父母不远千里从陈州赶了过来。这些天都要过来询问她的箭伤。 顾掬尘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沉重,她费力了半天,也没有撑开眼皮。有微涩的流入了她的口中。彼时她正觉口渴肺热之时,便也欣然张嘴。温热的液体流下,只觉冰凉的身体,立时有暖流缓缓浸润了全身。好暖好困啊,她于是想。放任自己悠然睡去。 顾掬尘本通医术。自己此番如此嗜睡,隐知不是好事。只是历来医者不自医,她亦无心力思索这些。 站在榻旁的沈谨余望着榻上阖目而睡的小师妹,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小师妹不但要在读书上费神思虑,还有诸多生意杂事要费神。更加上师妹似乎还有另一番筹算需要谋算。于此惮精遏虑,小师妹又在长身体时期,又如何能受得了。 原来不知小师妹的另一番谋划是为何事,现在却是窥得了一丝。小师妹她似乎在暗中调查京中的一些权贵。 他本是担心,她的伤并就未彻底好。那夜巧见了小师妹着了夜行衣悄然而出。他怕是小师妹受了旁人欺辱。这才尾随了小师妹。直没想到,师妹却胆大至此,居然独自去刺杀朝廷重臣。此番若不是他帮她扫清理了几人,再加上那刘笳的怪癖,怕是小师妹就要折在那里的。本想清晨就过来细细询问她意欲何为,更必定好生训斥她一回。却不想,这厢小师妹却又病了来。 他细细为她诊过脉后,知她是这几年的神思过疲,一旦稍有放松后身体便进入了深度睡眠的自我修复。这却是好事。 虽然还是有些许不妥,但对于他这样的医者而言,不过是小病而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2章 清江引 如此好睡便是三天三夜,待得这一日顾掬尘神精气足醒来之时,却见得窗外是江心水浪,远处一线飞鸿从天落。耳听得惊涛拍岸,山寺钟声。乱纷份儿花落水,人熙熙芳草地。顾掬尘腾地坐了起来,几疑自己又再次穿了一回。 睡于榻边的胡嬷嬷也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惊了一跳,“小姐,您醒了。您真的醒了。” “胡嬷嬷,此是何地?” 看见自家姑娘眼中的惶恐,胡嬷嬷遂笑道:“大姑娘不要担心。您看前面那处水榭。此便是祭天之后的祈福仪式了。” 见自家姑娘盯着那亭中的歌舞,便接着低声解释,“姑娘一定奇怪,怎么就从庄子里到了此终凝山了。这确是小公子的好意了。公子说小姐终日躺在床上,虽说沈公子说了并无大碍。然终是无聊。听得此番陛下要为征兵将士行祭天仪式。小少爷便求得夫人与老爷,带你来了此处。可惜离卜胜台近些的位置却不是容易得到。小少爷无法,想方设法便租来了这条乌逢船到了此处清水江。陛下请来了空寺的天静大师,与天祷告,择吉日便可兵伐西凉。小少年云,于此祭天卜诰之时,正是天清地明,浩然正气拢汇之际。于此之际,对大小姐的嗜睡之症定然有好处。小少爷说,姑娘神魂但得稍许遗泽,便自会清醒。呵呵,小公子倒底是玉衡先生的弟子。真真是铁口直断,所料半点不差。大姑娘刚到此处不过二个时辰却就醒了。” 顾掬尘睡得饱足,此时正是兴冲冲之时。姑且随意点了点头,掀开了青靛卷帘。一眼就看见沿河岸边正有几个锃光瓦亮光头,正手拿着一些经书送与身前之人。 这些队伍歪歪斜斜,东倒西歪。按个领着这些布施的经文。拿到经书的面黄饥瘦、衣不蔽体的百姓,伸出枯瘦的手,拿着那只得几页纸的经书,仿佛是拿着世上最贵重的珍宝。 拿到经书的百姓在拿到经书之前还呆滞木愣的眼神此后却似含有了种希冀,带亮了这悲伤的人生。 正是对现世的绝望之人,才会如此渴求来世。 顾掬尘向来是个眼尖的,目光略过那些个人领经的贫民,亦也看到几具倒伏于地的一动不动的饥民。比起这些个还能撑着饥寒交迫的身体,拿着些省吃俭用的几个铜板捐了香油钱,得了这份领经书的资格的人。那些人却连领来了一份来世渺茫的希冀的机会亦无。 人间金阳影荫,春燕斜飞的大好春景了,普照万民,没有贫贱富贵,然于这世间唯一的公平便也不是那些人能得到了。 她目光看了看矗立孤仞山峰的祭天台,然浓绿山峰顶上寂静无波,看来祭天仪式已经完了。这样的祭天仪式顾掬尘倒是并不稀罕。且不说刚是要爬上那万丈山峰就要累得脚脖发酸,刚是抵抗着春季花开的蜂蝶虫蚁就颇费心神。就说那焚香祷告由如跳大神的祭天仪式不但无美感,而且更且更是乏味。对于神灵无有敬畏之心的顾掬尘自然无法熬过呆坐二个多时辰的待遇。 或者是对于现状的不满,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还是饥寒交迫的老百姓。他们总是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无法达到的欲求,寄托在神灵的身上。看来,在混浊乱世,即使是神明也比盛世之时要累要忙一些。看这些还不如看那水榭吹弹歌舞。 与岸边的那些领经的饥民不同。水榭周围着鲜衣怒马,宝马香车的权贵圈之人了。绮罗宝石堆里裹着饱足的身体。正是两重世界,悲喜人间。 耳听裂石穿云玉笛声,霜天暮地阵擂鼓。春花惊作鹧鸪飞,声声吹动一江水。 素手调弦响,十指纤纤揉弦响。林莺探看疑风雨,芦花丛中野鸡乱。在这番笛声琴响中,又传来歌姬的天籁之声。若白雪阳春,恍又断肠西风。忽而若花朝月夜情切切,个中偏隐悲惨惨恨绵绵。韵悠悠,调扬扬。前音绕梁想,后音惊银河。 顾掬尘也听出了神。看似站在高台上那个凤髻袅娜的美人儿。哎,真是可惜了。若是在那个她当小警察的现代,这样的人才就是一代歌后啊。正自惋惜间,忽见那歌姬却倾倒柳腰,轻移莲步扭动一曲飞燕风流舞。 顾掬尘看着那方的歌舞升平,再看了看另一方的饥寒颓丧,只叹世间无有忘忧花唯愿举世只得含笑草。 看到走出船舱的娇弱女子,此时的她满目含愁,一身悲悯。如此亮丽独特的风景惹得那轻摇船撸的两个莽汉多看了几眼。船上的女子姿容清丽娇美,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唇色有些浅淡,显出一种病弱来,但亦然让两个船夫看得入了神,竟差点扔下了手中的船撸。 “哎哟,大小姐外面风凉。”说着便将一件腥红绣金织锦披风给她系上。 顾掬尘眼光从水榭的歌舞中收回了目光,向着河岸逡巡过去。胡嬷嬷竟说是小弟将她送到这艘船上,便不会离此太远。 果然在那一堆沉积死气的老百姓中见得了一抹鲜活的小身影。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少年好奇目光四处乱看。然其目光隔一段时间便会看向此处的小船。 此时他目力所及处,见到了熟悉的身影悄立船头,崩着的小脸立时笑得眼儿弯,嘴角翘。 “大……哥,大姐。大姐你醒了。”说着就要往河中扑来。 有好心的路人见了劝道:“小公子,小心啊,河水很深啊。” 顾掬尘也有些忧心,“小文,站住,我让船划过来。” 可对面的青衣少年却似没有听到。她有些担心,脚下轻动,就想纵跃出去将那不省心的弟弟掳回船上。然而春风波动间,一袭淡绿挑线裙边策起阵阵微澜。她这才忆起,自己所着的是女装,而且是装的病弱女子。这个马甲还是不能轻易舍掉。 虽然在镇国公那一次救弟弟,已然显出自己的轻功,好在自己及时摧吐出了一口血,算是保住了病娇这个马甲。但此时却完全不一样,没必要冒险。此处小船离岸也不过几丈有余,凭小文的本事应是无事。只是小文这个爱显摆的性格真是让她操心。 还是初春,河水还很凉。对面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根枯木枝,小手轻抛,跳尖轻点,身子拔地而起,青衣少年就轻轻落在那一截枯木上了。脚下发力,那截枯木便如离弦之箭向着顾掬尘的乌逢小船而来。一时河边上好事之人便为小少年的俊俏功夫高声喝起采来。 顾掬尘抚额摇头。为什么总是这么爱出风头啊。纵然上次疯马事件也没让这皮猴子多长些教训。 “大姐。大姐,你醒了。我就说我的法子管用的。了空寺的大师佛法最是高深,只是却找不见他。却只找了个胖大和尚。我原来想着去找步将军被你念几卷安神经。哪知道他几天都留在宫中值守,不得空闲。嘿,倒也不算是大事,他虽然是对圣僧的徒弟,总是还了俗的。不如还在佛门的那些大师管用。大姐,你说是?” 他指着岸上一个盘膝在河边青草地一个胖大和尚身上。那个胖大的身影半隐在一棵歪脖柳树后。此僧身着一身土黄色的僧袍,身材宽大,脸圆肚圆。此刻的他一手拿着一支鸡腿,咬得汁水淋淋,另一手翻着几页经书,环眼含笑。 顾掬尘一惊,此人怎么象了空大师。她正待细看,却被小文硬扯着衣袖轻摇,她只得低头看他,“是。大哥。嗯,大姐,你不知道。你那个步将军一点也不关心你。亏你还说他是你朋友。什么朋友?这几天不但没有来看你,也没着人给你送东西。真真不如陈柬哥哥。我看还是陈柬哥哥好些。这几天,我看着他可是为你操碎了心。不但拿来了很多的补药,还亲自给你喂药了。” 顾掬尘一愣,“不是有胡嬷嬷他们,这等小事怎么还让陈大哥做这些。” “我怎么知道?”顾掬文嘻皮笑脸,“反正父亲母亲也没管。他们看着柬哥哥呆在你房间,就出去了嘿嘿……” “我看他们巴不得柬大哥这样。呵呵,姐姐,以后陈大哥会不会是我姐夫了呀?” 顾掬尘微恼,瞪了嘻嘻笑的弟弟一眼,脸颊微热,心跳略急。 看着睁着大眼望着她笑的弟弟,有些无奈。 这些嫁娶之事,可不是现在的她能想的。何况大战在即,她马上就要出征。虽然她故意而为的墙头草的品性让太子党很失望,让秦王党很鄙视。可还是她凭着举世无双的算学本事得了个粮吏一职。就是个古代军粮的会计而已。 虽然一切都安排好了,她还是有些担心父母家人的安全。此时的大齐可谓是千疮百孔,到处硝烟阵阵,哪里容得下她思索自家的儿女情长。 顾掬尘此时听得自家小弟说起什么姐夫,想起在那昏昏沉沉酣睡的三天,确是有一双微凉的手很多次抚上了过她的额头,也似有微热的呼声掠过了她的颊畔。她原是以为那是母亲的手,可是现在想来,那微凉的触觉,与母亲柔软温暖的手掌有些不同。她越思越不自在,只觉耳根都要烧了起来。 顾掬文大眼骨碌碌乱转,“昨天我听父亲母亲说了。他们早就等着柬哥哥过来提亲了。” 顾掬尘抚额,摸了摸仰着头看她的弟弟的头顶,刮了刮他挺立的鼻子,“你个小孩子关心这些做什么?大人的事你也不懂。我与你陈哥是生意合伙人。他自然是不希望我出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我可是满脑袋挣钱的本事。本姐就是一个聚宝盆啊。对于你柬哥哥来说,可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 顾掬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此自夸,好生的脸皮厚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3章 前世未婚夫 顾掬尘心中一哂,脸上一本正经,“我说的难道不对?小子你要记得,这世间容貌盛过你姐的不知凡几。但赚钱的法子多过我的只怕没有几个了。” 这倒不是她吹牛,好歹她也比这些古人多了几千年的见识。虽然很多的法子她也只得一个大概的想法和方向,然有了这些就够了。古代人智慧并不低,很多的东西稍加点拨,他们做得就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她生性洒脱,为了重义。人缘很好。至少与她这样的女子成为闺蜜,不用担心被惦记男朋友、老公什么的。她的这些闺蜜中有很多专业人才,与她们打交道,时间长了学得一鳞半爪也是必然。想起前世那几个有时间便腻在一起的闺蜜,脸上不自禁浮起微笑。她们比她聪明,比她幸运,她们一定活得很好。 她正在这里怀思往事,身旁的一声冷哼将她的思绪拉回往事。 “姐姐,我好久没出来玩了。咱们将船靠了岸,带老祖一起去打猎?”然而他诚意满满的邀请,顾掬尘却没有回答。 此时她的目光被一个人牢牢黏住了。 那是一个书生。此人襕衫玉冠,眉清目俊,神情温和,正是她前世的未婚夫关济盈。此人长得儒雅,身负才名,是炙手可热的京中贵女的金龟婿。此时的他虽然因得父亲关敬贤于太后寿辰刺杀平远王妃之事有所牵累。最是看重前程利益的世族虽不可能还待关家如先前,但还是被那些只看重皮相的世家贵女所追捧。 虽然沈家向他提出了退亲,而本应今年例补的翰林院修撰之职也迟迟不曾落在他的头上。但此刻的他看上去还是一脸的风光霁月,万事不盈于怀的笑得云淡风轻。顾掬尘看着他那虚伪的表情,可想拿人类轮回之物糊他一眼。丫的,那他妈虚伪了。前世她就是被这样他的表相迷惑了。 她盯着关济盈的身影,想起了前世来。前世的她一心悬壶济世,虽得了神医之名,然在世家族中的名声却也是毁了。 她行医之时,并没有如今世这般掩遮过自己的女子身,行医之时,遇到的自然有男有女。而医治病患之时,自然要与人有碰触。而与男子之间的这些必要碰触,让她在贵女圈的名声尽毁。这些人一面求着她治病,一面看不起她。 那时的她根本没在乎这些。她只以为自己治病救人,乃是大大的好一枚,自然会有人会理解她,会不在乎这些莫名其妙的指责。 然而情况并没有如她所料那样,她在民间有妙手回春的神医之名,然而在世家大族中却成了笑话。 自她到了适婚之龄之后,她的婚姻之事就是母亲大人最为头疼之事。 然而她名声狼藉之时,居然还有一位世家公子主动向她提亲。她当时好感动有没有?她以为遇到了知己,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遇到了能相携相守的伴侣。如玉公子,朗朗肃举,谈吐温雅,又对她做的事全然理解,并大加赞赏。那时的她真的将他当成了心中的白月光的存在。就在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之时,有一个这样的懂她。然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那时的她自然也很奇怪为什么关济盈要向她这样名声狼藉的人提亲。为此她也做过一番调查。 世间之人表里不一的多了。所以她也对关济盈作了一番调查。然结果出是出乎意料的好。 此人是真正的端方君子,熠熠品性。他没有通房,更没有妾室,不好男风。真是品学兼优的学霸一枚。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当时真的有中了百万大奖的幸运感。立时感谢了诸天的神佛对自己的眷顾。然而后来的事情证实,诸天神佛确实不靠谱。助她的神佛没见到,她到是被他们坑了一回又一回。没见她二世都是横死的嘛。哼,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呢? 她曾希望的与关济盈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相夫教子,儿孙满堂自然就是一个笑话。 顾掬尘在心中发出一声冷哼。原来如玉公子最爱的是权势。他居然狼心狗肺的不惜以未婚妻满门的鲜血为引,助他青云直上。 顾掬尘发出一声冷笑。直恨不得此时就将对面之人撕成渣渣。 当年的那几封通敌卖国信就是对面那位笑得风光霁月的书生伪造的。 关液晶盈是大齐年轻一代的书画的大家,最擅仿名家字画。如此人才,仿几封镇国公的书信又算得了什么。原本镇国公的书房,不是最为亲近之人根本无法进入。而她的未婚夫却成为她家人之处唯一可出入书房的人。 顾掬尘还记得当年的他通过一卷破损的舆图敲开了镇国公书房的大门。因得是残卷,自然需要修补,而对舆图最为了解的镇国公鲁诤自然是最好的合作之人。那段时间两人常常推敲却深夜。 虽然当年新帝想要灭镇国公的心思早就定下了,而那什么通敌之罪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然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她心灵无法承受之痛。只要想到当年就是因为她鬼迷心窃,引狼入室才为家人引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顾掬尘一腔悲恨无处诉,看着那清雅公子的身影恨意藏也藏不住。 顾掬文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姐姐目光所视之人。他大眼滴溜溜乱转,为什么他有种姐姐想要杀了对面公子的错觉。不对,一定是他看错了,姐姐那样温柔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残暴的想法。看着那公子与一位烟霞云锦的漂亮妹子正浅笑低语,姐姐难道是因爱生恨。不行,虽然他觉得柬哥哥还是配不上他姐姐,但总比那公子好。因为对面的那公子他也认识。他可不能让这位公子将姐姐骗走了。 顾掬尘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她要杀了他。 自从来到京城,这就是她一直想做的事。然而,可是前世的那些事根本还没发生,她不能为了他还没做过的事就动手杀人。这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 只要,只要这个人手中有一条无辜者的性命,她就有了杀此人的现由。只有有一条人命,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动手了。 然伪君子的皮象来是不好揭。象关济盈这样的人,将自己的真面目藏得很深。 自来了京里,她就派了人密切监视关济盈的一举一动。然此人掩藏得实在是太好。这五年来,她有很多次想不顾一切杀了此人。 然而前世的那个做警察的父亲将她教育的太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做人原则束缚住了她抽出的剑。 在那个世界,做刑警的父亲给了他惩罚扬善的做人准则,而她真的不想让父亲失望。如果那样,她真的会担心做了鬼也没面目去见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啊。 顾掬尘没想到的是她没找到的杀死关济盈的理由,她的弟弟却帮她找到了。 耳边有一个小少年愤恨的声音道:“姐姐啊,你可不要看上这关家小子啊。我告诉你这小子不是好人。姐,你还不知道。这小子被沈家姐姐退亲了,表面上显得混不在意,但背后却做着害人杀人的勾当。沈家姐姐原想与谭师兄的订亲的,但谭序哥哥坚决不同意。还说沈家姐姐能因为未婚夫家稍有朱势便退亲,如果有一天,他的家族也出现同样的情况,那沈家姐姐也会如背弃关家一样背弃他们谭家的。他不喜欢这等信弃义之人。嘿嘿,谭序师兄虽然说的对极了。我长大了也不要这等背信弃义的妇人,就算是长得最漂亮也不要。” 顾掬尘满腹心思,却并没有抓住顾掬文话中的重点。此时她看着满脸稚气,就如小大人般谈起什么此等人生大事,不禁莞尔一笑,她俯身刮了刮他的鼻子,“你还这么小,就谈娶妻之事,羞是不羞?” 顾掬文却没如顾掬尘料想中的露出什么害羞的神情,反而对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子就什么也不懂。陈柬哥哥就想娶你。步大哥有没有这心思,我还没看出来。但他对你可好得很啊——” 顾掬尘有些不自在。她可不想与自己十岁的弟弟讨论这些事了。她的目光望向那处,见那个青衣身影已然融入了人群不见了,而他们的船却离那处热闹越来越远。想起弟弟刚才谈到关家的事。想起平常他总与桃山四老混在一起。桃山四老最喜八卦。凡是他们觉得有趣的特别的事,他们总是会说与小弟听。 “哟,我说你怎么这么注意那个叫关待讲。姐姐,那个人还没有陈哥哥长得俊,再说那小子根本不是好人了。” 顾掬尘心中一动,这才想起,刚才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的话中,似乎说关家公子杀人害人的勾当,她神色一动,肃然问道:“哦,干嘛这么说。” “我听桃花爷爷说,沈家那位小姐生病了。” 顾掬尘好笑,这种方法太正常,与人退亲总不是好事。适当病上一场,也能博一些同情。似乎知道姐姐心中所想,“才不是了。桃花爷爷那个与沈家姐姐订亲的潘家公子已经死了。有人说沈家姑娘有克夫命。这样的话传出来,还有什么人敢与那位沈家姑娘订亲啊。你说是不是?桃花爷爷说那个与沈家姑娘订亲的潘家小子好可怜。被人的害死了还不知道。” 顾掬尘一怔,“他们说那个潘公子是被人害死的。是……是关济盈做的手脚?” “是呀,那一天桃花爷爷亲眼看到了。我骗你做什么。你也知道,桃花爷爷从来不骗我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4章 布局 顾掬尘压下心中的疑问,俯身问道:“小文,你说那潘家公子之死倒底有内情?”语气很是严肃。 顾掬文仰头小脸道:“这事我知道。这事还是桃花爷爷四个讲给我听的。嗯,说的是哪一天哪一时我不太记得,反正就是那一天,潘家公子在巅峰楼与几个好友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却在下楼梯之时不慎摔了一跤,没想到这小小的一跤,就要了潘公子的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内情,只觉得这潘家小公子可真倒霉。” 看自家小弟在那里摇头晃脑卖关子,顾掬尘有些好笑,手指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说重点。” “哎哟,好疼。”顾掬文捂着额头,夸张大叫头上跳了开头,声音在船舱甲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顾掬尘摇头,“不要胡闹。快些说与我听。否则,我就将你与老祖在外行猎的事告知母亲。嘿嘿,看到时母亲不关你禁闭,罚你抄几百张大字。” 顾掬文看自家姐姐毫无节操的姐姐,翻了个白眼,“大姐,你这样真的好嘛。好了,好,你别动手呀。姐姐你这么暴力真的好吗?君子动口不动手。姐,你这样真的不怕嫁不出去吗?我说就是。”顾掬文挤眉弄眼,做着鬼脸。 顾掬尘心中微暖,知道他刚才看到了她蹙眉失神的样子,此时如此做怪,只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罢了。 顾掬文见自家姐姐终于露出了微笑,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接着说,“那天在茶肆里听到了这潘家公子之事了。我还勿自叹这么个风神秀逸的公子就倒霉的死了。可桃花爷爷却说潘家公子根本不是摔死的,而是被害死的。那一天,那摔倒之处正好有一枚尖锐的铁钉,其铁钉穿透其脑,潘家公子到时就血流不止,太医到的时候就死透透的了。” “可这与那关济盈有何关系?” “嘿嘿,你不知道。那个时刻,桃花爷爷在那里饮酒。看到一个店伙计的人鬼鬼祟祟的订了几个钉子在那楼梯处。当时,厅堂里没什么注意到这个伙计的鬼祟行为。但你也知道,桃花爷爷他们最喜看这种热闹。看到那伙计订钉子行为,不但没打扰,还帮着他扫了几人的目光。嘿嘿,他们就是那个性子。姐,你也知道,桃花爷爷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呃,然后有几人喝得走路东倒西歪的就过来了。其中就有那个潘公子。那几个前后脚下了楼,皆没什么异样。只是到了潘家公子下来之时,却一脚踏空才楼梯上混了下来。他的那个小厮本来是要来扶他的。不想身旁的另一位喝醉酒的公子将他绊住了。这小厮就没扶住他。桃花爷爷还看到他后面的另一醉酒公子还踹了那潘家公子一脚,这个暗地里踹人的公子好象也姓潘,不过是庶出潘家子。这嫡出的潘家公子的脑袋就正好撞到了一处长钉上,立时血流不住。那些个公子立时吓得呆了。但桃花爷爷看得清,那个伙计趁乱扶起倒地的潘公子,趁乱拔掉了那枚长钉。” 顾掬文看了看姐姐的脸色,嘿嘿道:“姐姐,桃花爷爷向来不喜救人。再说他们与那潘家公子没甚交情,更不会救他了。呃,姐姐可不要怪他们。” 顾掬尘摆了摆手,对全程只爱热闹的桃山四老并没有说什么,“我知道。快说后来如何了。” “后来,又有另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趁乱拔走了剩下的那些个钉子。这些事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当时的场面混得很。原来巅峰楼的食客就很多的。最后那些潘家人只带走了潘家公子,根本就没人注意那两个伙计,和那个踹人的。桃花爷爷说那天他们正好觉得无聊,就悄悄跟着他们三人。然后就看到那两上伙计悄然出了巅峰楼,到了城外的一处树林后,就有一个黑衣人拿了银子给他们。听说那两人拿到银子笑得那个开心。可惜没笑多久,桃三爷爷跟着那久,那两人就被一伙山匪杀了,那几十两银子还没捂热的银子也被抢走了。那个黑衣人直到看到他们那伙山匪才走了。虽然他绕了很多路,还换了装,但还是让桃花爷爷他们看到那人最后与一个中年文士会了面,那个中年文士就是关济盈的西席。呃,桃花爷爷说他们有一次上关家偷他们家柿子之时见到了那人。事情就是这样,这事不用想,其主谋就是关公子了。至于那个潘家庶子,也定是被这个关济盈安插的人鼓动了。不过,这个人桃花爷爷没有跟着他。反正,姐姐,这个关济盈人品实在不行。虽然长得还不错,但决不能当我姐夫,此人太阴损了。此人行的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策,实在太不要脸。他为了自己的私怨不但杀了那个无辜的潘公子,还害得沈家姑娘的撂下个克夫的名声。” 顾掬尘蹙眉听了半天,也觉得背后发寒,小弟说的没错,这关济盈确实阴损得厉害。亏她前世里还与这样的人渣定个亲,暗许过芳心。实在是愚蠢至极。 前世里她与那关济盈订亲仿似也是在他被那沈家小姐退亲之后。前世里,那个沈家小姐病了一场,记得一年多之后也死了。现在看来,这沈家姑娘这病只怕也是关济盈的手笔。只是他是怎么不动声色让沈家姑娘死得悄无声息的,连沈家自己也没有察觉,这就不得而知了。 “小文,桃花四老手中可有证据。” “证据?”顾掬文摇了摇头,“姐姐,你不是不知道,桃花爷爷又不是你们大理寺的提刑官,哪里会去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他们只图看得过瘾就行了。” 顾掬尘点了点头,心内想也知会是如此,谈不上失望了。 船外绿水青山,野花乱开,一半儿金鱼玉带罗襕扣,繁华满铺盖,一半儿乱世饥寒伏尸地,凄怆卷黄叶。这般极端的对比,实在让她再生不出赏景的心思了。她转头摧促那两个船工快点摇撸,不想在此多作逗留了。 竟然有桃山四老的人证,那这个关济盈是害死的潘家公子的人无疑了。竟然他手中有人命了,那么她来惩治起他来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顾掬文很是不满,“姐姐,我全说了,这回可以带我出去打猎了。老祖就在那边的林子里等着呢,姐姐,好姐姐。”顾掬文急得如扭噜儿糖般抓着她的衣袖一顿乱摇。 顾掬文抚额,正在无计可施,被他缠得无法就要答应之时,就见岸边赵二斗正站在码头上着急的挥着手。 小文也看到了他,不待自家阿姐开口,就懂事的道:“好了,好。看来今天打猎是不成了。二斗哥也不知什么事要找你,看把他急的,跟个猴子似的了。” 顾掬尘笑嗔他,“怎可如此说,口没遮拦,你如今年岁渐大,说话也需注意些。” 顾掬文却是不怕她的,冲她吐了吐舌头,浑不在意道:“我只与你说,隔那么远,他不会听见。再说他长得又尖嘴猴腮,真的有点象猴子呀。” 顾掬尘无法,此时也没时间训示他。那两上船工见主家有事,立时加快了摇撸的速度,片刻间,他们的船就靠近了码头。 不待船靠稳,赵二斗跳上了船板,两步奔到她面前,急道:“大小姐,可知道你大哥在何处?快与他联系。快快,步将军出事了,正等着主子救命。” 顾掬尘大惊,“怎么回事?” 赵二斗顾不得跟他解释,指着岸边的两匹马,“大小姐病可好全了,可能骑马了?我与你一起去找主子。” 听他不叫虎哥了,而唤她另一个身份为主子,知道定是此事甚急。 “我可。你不必跟着我,我自会去找大哥。” 说完先便娇弱的爬上了马背,挥鞭急驰而去。赵二斗追了一会,就不见了她的身影。只得跺脚叹道:“这位主子的妹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没想到骑术到是不差。怎么一点也看不出病弱之态呀。”他摇头叹了两声,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后头稍慢了几步的两位婆子见赵二斗也要走,心下着急。立时眼急手快的拽住了他的缰绳,竟是毫不畏惧。 “我说赵管事呀。你跟我家姑娘倒底说了什么?你看把她急得刚才上马差点没摔下来。这要是出点事,老婆子怎么担待得起。” 赵二斗心中有事,却被两婆子缠杂不清,急处无法。心中恨道,你们那眼神,没看你家姑娘上马时虽然略显娇弱,但骑术那个好,竟将老子都甩下来。看着那两个婆子闪烁的眼神,咬牙从荷包里扔出一些碎银子,哼道:“给你们,去雇一辆驴车回去便是。” 两个婆子见目的达到,自然松了手。 然就这么一会的耽搁,赵二斗原还想跟着顾大小姐,此时却是再也跟不上了,转身回了御河山庄。 却说顾掬尘一路急奔,转到了京郊的一处民宅,换过了男装,急奔而回。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5章 阿尘我好难受 待奔回山庄,刚下了马就被等在角门的赵二斗急引着一路穿廊过道去到彼泽院。 那彼泽院是步拂花每回到御河山庄小住之时的院子。这御河山庄本就是步拂花在京城的别院,他原就是这里的主人,如今庄子归了顾掬尘。然他本与顾掬尘十分的投缘,一向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弟般。是以自顾掬尘到了京城的这几年,经常会在此小住。与顾掬尘品茗饮酒,纵论时事,有时也会讨论武学,兴致起之时,两人还会就某些招式切磋一场。两人几年来相处十分的相得。 顾掬尘一迳院门就见到平常负责料理彼泽院起居的两个小厮跑了过来。见到她过来,松了口气,“公子,公子,您回来了。您回来就好了。” 顾掬尘微点头示意,脚下步子却甚快,晃过这两人,赵二斗来不急向他见礼,就三言两语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两人也是习武之人,一边讲话还能跟上顾掬尘的脚步。 两人转过垂花门,过了玄关绕过照壁,就进入了外院。与外院只有几个看门的小厮守门的婆子不同。此间一甫一进入,不见风影,只被一院子人影憧憧晃了个眼晕。原是落日余辉摇曳的一院春景,被院中几百顶盔着甲的待卫弄出了一院肃杀森然。几百侍卫从外院开始牢牢守住了一重又一重的月洞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赵二斗早就语气飞快的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是祭神之后,例行在宫中为三军将领设宴之时,步拂花作为已然点将在册的将领自然也在其中。宴间觥筹交错间,喝酒自是难免。 步拂花因着于酒中被人下过了好几回绊子。有一回甚至到了生死边缘,于酒之上本是极其小心,身边还有一个擅辨药亲卫。可是那时那个亲卫也不知被什么绊住了,并没有在场。 然他看着是众人同食一样的酒菜,再加上是将来要与自己共赴战场,交托性命的战友同袍,不好推拒,于是饮了他们敬的酒,然喝了十来杯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步拂花中春药也不是第一回了,待那股似曾相识的莫名躁意袭来之时,就知不好了。只不知那十几个敬酒的人是哪一个被人买通做了此事,或者不是一人。步拂花只得借着更衣之机溜出了宫殿,就被人拦了下来。 顾掬尘听到这里之时,立时瞠目结舌了。看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太漂亮都有点危险啊。这般招人惦记了,如此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而她的步将军,刚她知道的就被人下了两回药了。在陈州那回还差点被个男人给强了,不知这一回又是被哪家性急的姑娘给看上了?谁?竟是听到是被下了这种药,这种药虽然熬过去辛苦些,但想来并无性命之忧。她手中就有好几种这类催情药的解药,这不是大事,不是大事,真不是大事。 顾掬尘这般安慰自己,好几遍。心中稍微放松了些,便也有心情问起旁的事来,“可知是谁下的药?” 赵二斗看了看他,面色有些古怪,“步将军一出了丰庆殿后,就被人拦下了。是长公主俯中的人。” “啊,是长公主。天啊,这长公主可年近五十了呀。她怎么想得出来?真是太不要脸了。太无耻了。老牛吃嫩草,她也要能下得去嘴呀。可真敢,真敢……”顾掬尘磨着后凿牙恨恨的想。 心底却升起阵阵恶寒,同时也升起一股子莫可名状的怒气。真是好胆呀,步拂花可是她顾掬尘的朋友。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朋友受辱与她受辱何异,为朋友双肋插刀,那是必须的。 “可不是。哎,要不是步将军身边还有几十个亲卫随从,人几乎就被长公主给抢走了。哎,真是。这象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夜行跟我说那时,只说跟着土匪抢亲也没区别了。这还是皇宫,在太子殿下设下的大宴席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公主啊?还好,还好。长公主这样的公主,得回我们大齐只这一位。要是再多上这么几位,这京里的美男子也不用活了。趁早将那张脸划烂了,先保了命再说。……怎么就没个人能管了她。陛下又那么纵着她。哎哟喂,原先陛下没清醒,步将军还能找找太子殿下敲打敲打长公主。可如今太子殿下也不敢违了陛下的旨意。嘿嘿,至少表面上还得听听陛下的。更何况四月里就要出征了。太子殿下更不可以为此之时去得罪了陛下了。哎,对呀。是不是就因为这样,长公主才挑着这个时候。可真是太不要脸了……这长公主掂记步将军也不是一天二天了。京里就没几人不知道的。要不然,您以为步将军到如今为啥就没议亲。哦,对了。听说,步将军以前有过一回亲事,好象是云家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事退的亲。这长公主出面帮别家公子退亲的事也做过不知多少回了。可真是,可真是器张到天上去了。”赵二斗说话连个气都不带喘的,那是又急又快,还表情丰富。瞪眼,踮脚,挥胳膊,十分的热闹。顾掬尘并没有束着他的热闹,她也是借着这份热闹压下心中的慌乱。为人医者,最忌心乱。 说起这位长公主也是位人物。她是陛下的妹妹,为人销张拔扈,阴厉狠毒,尤其好色。她曾三次娶附马,然三个附马皆病亡了。至于为什么她的附马在入公主俯之前还活蹦乱跳,入了公主俯后就会一二年就会病死。皇家也给出了很玄幻的理由。说是这几位附马自身的命数太薄,接不住皇家这份贵气,所以就被皇家的贵气给压死了。 自三位附马死后,这长公主也放开了胆子,便她也不再找什么附马,开始明着养起了面首。她俯中各色美男无数。只是这回没想到,她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步拂花身上。 一听到是长公主俯出的手后,顾掬尘神情立时重新变得紧张起来。这位长公主下的这药可与别家药大不同。前世她还是镇国公俯嫡女那会,就听说这位长公主为了在床帷之事上尽兴,在公主俯还设有专门的药坊司。这些药坊专门研究的就是这些奇巧邪淫之药。 顾掬尘想起这些,越想越是忧虑。 跨过几处夹道,回廊,顾掬尘头一回有些嫌弃这古代的院子左一进,右一进的格局。她只感觉平日里三两步就到了的院子,似乎蓦地变得老长。 有几回甚至被门槛、小厮绊了几回。以她的功力,出此差错,赵二斗还是头一回见。 赵二斗看着表面镇定的自家主子,忙安慰,“虎哥,你放心。应该不会有事的。这些个拦着您的侍卫也不怕长公主俯不服气,还要再派人过来。” 总算是这些个步拂花身旁的亲卫对顾掬尘极为熟悉,没太耽误功夫终于进到了彼泽院中。几个婆子就抬着一个全身赤裸,满身血痕的女子急奔了出来。 顾掬尘看了那女子一眼,见那女子虽一身狼狈,但身段姣好,皮肤白得耀目。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浑厚的怒吼声一声声轰隆隆传来,“滚,都给我滚。滚滚滚——” 赵二斗急急解释,“那药太霸道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灌了几回解药了,不但没什么用,反而越发不好了。” 顾掬尘脚下猛地急停,一拍额头,想起一事,“我大师兄呢?我大师兄在啊。快,快将他叫过来。”要说解毒这世上哪有人是大师兄的对手。她前世跟站陈太医学医。陈太医的医术中正清和,是正统的医术。而大师兄的解毒之术,却是走的奇险诡谲之道。解此时步拂花的毒是最合适之人。 赵二斗看着一向镇定自若的自家主子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忙回道:“沈公子昨天就回去了。那时主子还在病中,沈公子就跟着夫人禀了一声。说是他师傅那有些事情,他必须回去赶着处理。对了,他还有留了信来着,因是交给了夫人了。只是今天小公子趁着夫人不注意,就将还睡着的您送到了船上。说是——”他还在这里说个没完,然而抬头间,眼前哪里还有人影。 赵二斗一拍额头,他可真是没眼力劲,这会说这些做什么呀。他也是心乱了。步将军来时那个样子。哎,真不知会怎么样?偏偏这位又与自家主子是从小的交情。这要是出事,可就是大事。 顾掬尘几息间,她几乎是用推的挡路的那一众待卫和婆子,脚步如风转过了那架落地绕堤柳翠屏风,就看到了卧在紫红拔步床上躺着那一位绝世美人。 此时步拂花只着了一身白色的中衣,衣襟大敞,精致的锁骨上布着晶莹的汗滴。烈焰红唇,一床旖旎,一室春色。偏他又生得极好,于是这春色便也成了人间胜景。 顾掬尘瞟了一眼榻上那艳若朝霞,颜色倾城的男子,转身看向一旁的几位太医。 “阿尘,阿尘,你来了。嗯,你怎么才来啊!阿尘,你怎么才来啊。嗯,你说你做什么这么久才来。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你快帮帮我……嗯,他们,他们让我更难受了。他们不行。阿尘,你来……你医术最厉害了……我知道。嗯嗯,阿尘,我真的难受。”语声低沉暗哑,尾声却拉得长长的。然他语气亲近,几近撒娇。他说话缓慢,间隙声,还要闷哼几声,这声音动作一丝丝一点点皆透着撩人心魂的媚意。 顾掬尘被他娇媚的呻吟声弄得心肝一阵乱抖。 天地良心,她可是三辈子的处女,怎么经得起如此撩拨。何况还是这般绝世美男向着她撒娇卖萌。一时她脑子空白一片,只觉眼前一个个粉红泡泡在里飘来荡去,竟不知身在何处,心在何处了。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那双原本温和潋滟的桃花眼,此时看向她时却透着软萌萌的哀求。 顾掬尘被他攥得一疼,终于回过了神来,刚回过神,却心中一紧,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开我。花和尚,你先放开我。放开我,我才能帮你,你说是不是?我来了,你就不会难受了。你放心。” 听到熟悉的温声安慰,那双似乎想将她的手嵌到他的手里的力道终于松了稍许。 “好。阿尘。我听话。嗯,我听话。”床上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时不时呻吟一声十分不妥,他努力抑制来自这来自心底的冲动,颈边的青筋跳动得厉害,顾掬尘的手也被他攥得疼痛不已。 然而终是看到了阿尘过来,他心神放松,发出一声似愉悦似嗔怪闷哼。顾掬尘心猛地再次一抖,转身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个太医,尬笑几声,一眼扫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太医眼神乱瞟,也是一阵子猛咳,直咳了半天,喘匀了气这才轻轻叹着气道:“顾大公子。老夫几个挨个试了些药,可是不见效。因着也没时间辩识药里倒底有些什么。原来,呃,原想着找几个青倌人帮着将军先舒解几回。这样步将军也能先缓过筋络中的躁意。老头子几个本是想着待步将军缓过些,我们再施针拔毒。可是……哎,老夫没想到,这步将军却不愿那些清倌人近身。这,这老夫也没其他的法子。如今步将军中药时期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如果再脱延下去,肯怕,咳,咳,嗯,肯怕于步将军以后子嗣会有防碍呀。” 顾掬尘仔细听了,听明白了他含糊糊的话语中的意思。说话间,步拂花似觉顾掬尘不与他说话,与别人说话很是不满。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顾掬尘垂眼看去,见他那张漂亮至极的脸上,细汗绵绵。 此时的步拂尘脸如春花,眸引秋水,唇似涂朱,他本就秉绝代姿容,又具稀世之俊美。此刻偏如此又是可怜又是渴盼地望着她。 顾掬尘只觉自己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她不敢再看,忙转了视线。刚想悄然将手抽出来,不想步拂花却将她的手放在颊边,轻轻蹭了蹭。这么蹭了两下,仿若感觉到她手上肌肤的凉意让他觉得舒服,他喉里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气声。顾掬尘只觉那热意顺着那只手一路往上直爬,直爬上的她的脸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6章 阿尘帮忙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猛咳声,这咳嗽声却是那些见多识广的太医们发出来的。 大约是再怎么见多识广,也招架不住看到一个绝世美男向一个男子撒娇的画面冲击。这特么要是撒娇的对象是个女子该多好。老太医们的老心肝一遍心碎声。 顾掬尘也是尴尬的不行。毕竟她现在可是男子装扮,束胸,喉结齐整得很。怎么看怎么是个清俊男儿身。这般被步拂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对待着,让她的小心肝一阵乱摇。可是握着女孩子她手的那位似乎根本看不到对面排一排的白须白发的老太医们,还在轻摇,摇得她的心啊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 还是陈太医最先缓过神来,他清咳过几声,敛眉正目,肃着脸道:“顾大公子,此间事,老夫几个实在是束手无策了。顾待卿乃是怪医们圣手,医术极高,想来自有方法子妥善处理。此间事,老夫几个就不唠搅了。此前脉案单方老夫几个都细录了,顾待卿老夫几个这就告辞了,告辞。呃,你们继续,继续。”说完,几个半百老头,仿佛突然就炼成了绝世轻功,一眨眼间就从她眼前飘走了。 顾掬尘“呃”的一声,张着大嘴,望着那几个腰也不疼了,脚也不酸的半百老头子们,脚下生风,跑得仿佛有恶狗在追的老家伙,撇撇嘴。跑那么快干嘛,也不怕闪了腰。 步拂花仍然看不到眼前飘走的几道身影,只拿一双含情脉脉的眼深情专注地望着她,望着好。靠,你丫的是要化成望夫石吗?顾掬尘被他望得全身都要僵住了。只觉得手也不是手,脚也不是脚啊。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播放。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嘛? 顾掬尘手一颤,仿佛是突然遇到了活火山般,烫得全身上下都着了火,直热得她全身出了一身的汗。她大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脸热得大约能烫熟鸡蛋,勉力拉回自己的神智,口中胡乱喃喃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颜枯骨,白骨红颜……” 顾掬尘闭了闭眼,取下随身的锦囊,拿出金针,迅速下针,几针下去,将如千年蛇妖般不断扭动的步拂花定住不能动了。又拿出一粒从大师兄制的清心丸,喂了下去。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这种清心定神的药效比旁人的药见效快了很多,药力也强了太多。 不过几息,步拂花的眼里已清明了不少。顾掬尘也知道这只是难得的几息清明时间。 “花和尚,你是当过和尚的。要冷静,冷静一点。这药只能让静心几息时间。冷静,冷静。静。你要想你可是当过和尚的人,是不是?汗滴芙蕖,引得灵源浊玉柱。明月清风,扶摇直上去霄。红鸾帐暖,身探桃幽洞含香。玉体横陈,灵犀相通赴巫山。啊呸,念错了,嘿嘿。那个念错了,那个清心咒是怎么念来着。呃,清心若水,清心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鬼魅皆惊。为心澄明,天地归心。天高地阔,流水行云。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见空,空无所空。所空归空,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顾掬尘脸更红了,卧槽,一紧张,居然念了一段艳诗。还好,她以前也是听过了空大师念清心咒的,虽然只记得七七八八,念得也颠三倒四,但好懂比起在这个场合念艳诗合适。 她口中说着话,也是为了转移步拂花的注意力,手下的动作却越发迅速了。 顾掬尘学医的那一世,也曾收治过长公主祸害过的几个病人。可治疗的效果并不太好。实在是长公主这药阴毒的厉害。长公主药坊里那几十个专门负责研究这种药的医者,每天每日就研究这种药。单就这一点而言,长公主算得上此类药物的开派祖师了,也算是能遗臭万年的长公主了。 而且这位长公主还有一怪癖,她每一次用的药配方都不同,据说是因为,她觉得被她看中的美男们皆是美得各有特色,独一无二的,自然那些用在他们身上的药也必须是独一无二的。呃,不得不说偏执狂们的偏执让人太无语了。 顾掬尘原先也是治过侥幸从长公主的魔爪中逃出的两个少年,她发现用药物缓解这种催情效果并不佳。那个时候,正是她专注研究师傅的金针刺穴如何在多种病症发展的时候,于是她便试着在那两人身上用了金针刺穴,以此来缓解血脉和神经因药物而因此的躁动。虽然因此挨了师傅老人家一顿臭骂。 然后,她发现效果还不错,呃,虽然有点后遗症。但这个后遗症比起彻底伤了子孙根还是很好的,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她现在对变身蛇妖的步拂花用的就是这套金针刺穴大法。 果然在喂了三次清心丸,施了三回金针刺穴后,顾掬尘觉得他眼中的春意退到他自己可以控制的程度了停止了行针。毕竟不停不行了,再刺下去,步拂花就要被扎成筛子。嗯,美男变刺猬什么的,还是影响观瞻。 “阿尘,”步拂花声音还有些哑,他垂目看到自己大敞的月白中衣,拢了拢衣襟。猛地咳了几声,“阿尘,呃,刚才,刚才,对不起。” “嗯,”啥事就对不起了,顾掬尘一呆,看了看步拂花,这才反应过业,他是指刚才拿着她的手引她那啥的事。 “啊,没事。小事一桩。”顾掬尘下意识回答。这一说完,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步拂花看向顾掬尘,眸色深幽。 他与“他”十岁时结识。这些年,几乎成了他无话不谈的知己。也许是因为太过熟悉,他忽略了很多的‘他’与他的很多不同的地方。 这么多年,他们切磋工夫之时,自然会有偶尔的肢体触。他以前从来没细思每次与阿尘接触之时,他那身体与他明显的不同之处。直到刚才,或许是因为那药,他的五感六识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他握着的‘他’那双手,那样的柔软,那样的小巧,仿似佛柔若无骨。握在他的手中,与他骨节分明的手绝然不同。这时他才想起,阿尘的腰肢也是异常柔软的。他们平时与他在一起练武之时,他的腰肢软得可以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动作。 那些除非他拧断骨头才能完成的动作,阿尘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以前他只以为是阿尘修炼的功法不同。平常他也没太注意阿尘与他所接触的男子间的不同。比如‘他’虽然身材高挑,但却似乎太过瘦弱了一些。可要是说他瘦,可他又明明才觉得他并不瘦。 还有刚才和现在阿尘脸上泛起的胭红,还有那清幽的女子体香,他决计是不会看错闻错的。原来他引己为知己的他却不是他。 他只是“她”啊。 他抬眸定定看着她。面前的阿尘双目如泓,顾盼之中自有一番清雅洒脱之意。虽然她眉宇英气勃勃,然此时她唇若涂朱,双颊胭红,身若烟笼,神色间女儿态尽显。蓦然间,步拂花的心怦然而动。他定定看了看顾掬尘,似乎刚才的药性突然间又发作了起来,步拂花慌乱转眸看向了别处。 顾掬尘听他之言,又见他如此神色,以为他为刚才在自己面前失态不好意思。想起刚才步拂花不自禁的媚色,看向一脸不自在的步拂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说的是他握着她的手到处乱摸的事吗? “嘿嘿,没关系。”她重复,然后再无话找话,“……呃呃呃,那个药的药性并没有消失。呃,不过,你放心这药并不是毒,只是一些催发呃身体那啥的药。我来得晚了一些,这药性已然扩散了,只能用金针封在血脉当中,延缓它们发作的频率。” 顾掬尘看向步拂花,更加艰难开口,“那啥,延缓了频率,增长了药性发作的时间,对你的身体不会再有伤害的。不过,如果再发作的话,你也可找人帮你缓解,呃,也是可以的。” 说完这话,顾掬尘也不知为什么不舒服。她拍了拍额头,拍去莫名而来的感觉。抬眸看着步拂花铁青的脸色,顾掬尘以为他还在担心身体的损伤,“你放心,这药延缓药效之后,确实对身体并无害处。呃,嘿嘿,长公主这人虽然狠毒些。但她用的这种药的药材都是些品质好的药材,不会有害的。不过,在这之后,还是要清心寡欲半年左右为好。呃,对你的以后的子嗣好一些。呵呵。”也不是知为什么,平常与人交代这些话,她明明能面不改色的。此时说来却分外别扭。 也是如果这药有毒的话,那什么长公主想要那啥那啥的话,岂不是自己也要染毒。此药只是药性太猛,一朝暴发,对身体的损伤不言而喻。哎,这长公主只图一时自己快活,哪里会为对方长远计。嗯,想多了,想远了。 顾掬尘匆匆交代一些以后饮食注意事项,就脚底抹油走得飞快。 刚走出门口,神色焦急的李夜行立时问她,“顾公子,我家主子怎么样了?他没事?”看他那一脸的关切,确实真切无比。 “无事了。”顾掬尘点了点头,不欲多说,只想离开此地,她想静静啊。这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是仲怎么回事?特别是她那双手,还是那样滚烫滚烫的,仿似上面正燃着了火。下意间,她举起了自己一双手,那双手十指纤纤,削若春葱,十分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虽然这小麦色是自己抹上的护肤品,但决计上面没有明火啊,呃,看来是心理作用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7章 霞色好 顾掬尘出了彼泽院,穿过几屋竹篱花障的月洞门,俄儿见周围粉墙四抱,绿柳周垂的院子,正才想起,这是她扮作女儿身呆的院子。一时走得心慌意乱,竟着了男装来了此处。她扭身向后急步而走,不理已迎了出来的梦觉。 却还没走过一射之地,就见赵二斗匆匆迎面而来。他一见顾掬尘未曾开口,却左右看了看。顾掬尘额角跑出一道道黑线。这是她自己家好,真要说什么秘密之事,退散不相干人就是,何必做出这出这种贼头贼脑形状。顾掬尘转头看向院子里两个正锄草的杂役,挥手退走了两人,疲惫道:“说。” 赵二斗却似还不放心,竟然走近两步,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主子,刚才长忆那妮子来说,您交代她办的事都办做好了。” 顾掬尘点了点头,嫌弃推了推他凑得过近的身体,“就这点事,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是天要塌下来了。二斗呀,你几天没刷牙了。这口气味太重了哎——” 赵二斗面皮一紧,捂住了嘴巴,但他脸皮一向厚,捂住了嘴,却毫不脸红回道:“不可能,我每天都刷牙的。啊,主子,您再闻闻,奴才我今天刷过好几遍的。” 顾掬尘对他一会‘我’,一会奴才的自称一阵翻白眼,她又不收他们的卖身契,不知他们为什么执着‘奴才’自称。以她要赵二斗几个掌管的事来看,有没有那张卖身契关系并不大。 她转眸想了想也就能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大约是想让她觉出他们的诚服之意。 经历了上一世的人性最重的恶意,她早就对人心如墨有了警惕。能信任他们也是看到了他们能在生死面前还顾念彼此,此番赤子之心十分难得。虽人心易变,但用人不疑,否则行事太过束手束脚了。她笑了笑,还要她干嘛闻他的口臭?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掀瓦。这家伙眼中的戏谑,当她看不出。 抽身出来,刚出了御河山庄,顾掬尘右肩一沉,迎面一人微胖的身材,圆圆的脸庞,有人未语先笑道:“嘿嘿,七弟,听说你这几天收帐去了。真是的,这些事你交给管家去不就是了,那些帐簿有什么看头。我都来了几趟了,又听说你姐在这,我一个外男也不好进去。哎,听说她又生病了。我就不明白,你看看英气勃勃,你姐怎么是个病怏子。嘿,我多言了,那个听说步将军出了点事,我一猜着你定然会回来。怎么样?步将军没事?” “还好。”对于步拂花在宴会上被人下药的事被关鲧知道,她并不觉得奇怪。这长公主惦记步拂花也不是一年二年了。不过是步拂花防范工作做得好,本身就是朝廷重臣,长公主倒也收敛了气焰。不过千年防贼之下,还是被长公主钻了空子。 顾掬尘看向一脸讪笑的关鲧,拍了拍他的肩头,“还好,你我皆没能入了长公主的眼,不用受此无妄之灾的。” 关鲧一脸鄙夷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老子才不用被那个老巫婆看上。哼,还好。此次她居然胆大包天真的对步将军动了手,你以为步将军真的那么好性子的。你看着,长公主定然会在步将军出征前挂掉的。哼,一定的。” 顾掬尘半晌无语。 “你不相信?” “不,我信。”几年相处,步拂花的性子她自然也有些了解。 顾掬尘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边红霞铺了半边天,正是绿叶荫凉,霞色正好之时,“走,不说这些,巅峰楼,我请客。” “啊,哈哈哈。好啊,七弟,你居然要请客,太好了。不过今天不行了,这一顿我先记下了,你可不能赖帐。今晚上咱们俩有蹭饭的地方了。‘人月圆’的文会,你拿了帖子吗?” 顾掬尘想了想,好象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平日里她也不喜好参加这些个三天两头的文会。只是今天她倒很想云看看。只因为那个关济盈正是这类文会中的常客,可惜出门太匆促,没拿那帖子,“有帖子,但没拿。不过没事,你就我说你带过去的就行了。何况,参加文会就那些人,我这张脸他们还是能认得的。” “也是,我怎么给忘记。你可是上界的探花郎啊。也怪你小子医术太好。大家只记得你顾菜刀之名,哪里还知你还是探花郎呀。” “那是。咱可是藏了一肚子的诗书。”顾掬尘好笑看着关鲧,这家伙对别的没兴趣,唯在吃一道上甚是有天赋。不但会吃,能吃,而且还会做吃的,却对做什么诗一向没什么兴趣。他爱参加这什么文会一定因为这点的吃食。“哈哈,真的。那可太好了。倒时候帮我做二首。听说做得好不但能得穿云姑娘借曲,还能得远岫姑娘亲手做的一顿素斋。你不知道,远岫姑娘的素宴可是好吃得不得了。哎,要不是远岫姑娘是潘家的厨娘,我可真想买了她回家去。要是能天天吃到她做的饭,那该是多么好的事呀。” “走走,‘人月圆’的点心要趁热吃才美味。远岫姑娘亲自做的呀,。在外面有钱也买不到。走走走。” 顾掬尘十分配合,“确是。咱们赶紧的。去晚了,可让那些个牛爵特丹的人糟踏了可不好。就得咱们关六哥这般懂得吃的人才行。” ‘人月圆’也是一个庄子。庄子风景甚美,此庄前临威莱河,背靠风陵山。左有‘断红’暴布,右有‘喷艳’园,里面一年四季都能百花齐放。再加上‘人月圆’里面还有十几眼温泉。于是这里便成了京城的文人才子办各类文会的绝佳所在。 此‘人月圆’乃是潘家产业。潘家家主潘介乃是礼部尚书。礼部乃本就是清闲衙门,平日里也没太多工务。而这潘介夫人李氏也是个爱热闹的。对于来此举办文会的仕子书生不但,而且一应笔墨纸砚茶点皆由潘家提供。也因此潘家在仕族中赢得了一些声誉。 “呃,听说了吗?听说户部尚书被人杀了。”又得了一顿巅峰楼的宴席,关鲧兴趣颇高,开心得不得了,兴灾乐祸的聊起刘家的八卦来,“听说是死于他于鸾童手中。” 顾掬尘一愣,原来谣言是这么传的吗?她杀刘尚书之时,就是一时冲动,虽然也布置了后手,象让埋伏在刘家的暗线点火什么的。可倒底布置得不周密。 想起那个满身是伤的小男童,她当时还想要不要带着那个小童离开,只可惜她肩膀受了伤,如果提着那小男童,轻功就不能正常发挥,能不能跳上屋檐还说不上。还好当她出书房之际,感到了熟悉的清洌气息,那是大师兄的气息。想必大师兄一定会带走那个无辜的小童。 此时想来,她能在用力未全愈的情况下如此顺利杀了刘笳,实在是多亏了大师兄。只可惜,她一觉睡了几天,还没来得及见见大师兄。 “真是恶有恶报。不过这家伙一死,秦王可是气坏了。这阵子正是整军的关键时候。刘笳一死,秦王如失一臂。” 顾掬尘笑道:“秦王气什么。刘笳的大儿子甚是能干。这几年户部的事很多都是他儿子帮忙撂理的。老子死了,儿子上就是了。” “咦,你倒是清楚。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次你会在军中任个什么职?前几天萧先生给我送了授印过来。我是弓箭营的副尉。你呢?” 顾掬尘摸了摸了鼻子,“我是伙头兵班头,还兼军医长。” 关鲧有些同情的看着她,“七弟,你性子随和。可这回你,哎。” 顾掬有些好笑,此次西凉突然聚兵伐齐,怎么看怎么声势浩大。可实际上却是叶景为了摆脱太子的步步杀机为自己准备的一记虚招。待与大齐佯功几场,他必会回兵,兵锋所指就是西凉太子。这以后,七皇子和太子的势力一直胶着,直到她死。 看到顾掬尘半天没做声,关鲧以为她伤心,忙安慰道:“七弟,这么些年萧先生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一身才华,可就是性子太随和了些。他也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顾掬尘抚额,她就是不想在战场上离太子,或者是秦王太近才会做了一回墙头草。她自认这世重生其意只在复仇,如果她真奋发有为成了一军之将,自然就有了一军的责任。如果在战时见到秦王或者是太子,她不知道能不能忍住不向他们下杀手。 如果真到了那时,她不但不能杀了太子或者是秦王,反而还要护卫他们的安全。一想到那种局面她实不知以自己的性子,能不能压住理智。 仍在战场上击杀主将,必将祸及三军。 前世的灭族之仇直接下令的是秦王,太子却也是幕后推手。前世里镇国公本就中立派,可太子总是拖些小恩小慧,没事还与镇国公来有偶遇什么的,极力拉扰镇国公,虽然镇国公皆婉言拒绝,然太子俯却从未放弃。他本人出面偶遇不成,就派出了东宫的长史,俯僚等人游说。大约以为既然不能投于他太子门下,那便也不能让秦王将人拉了去。他与秦王几十年的兄弟,对彼此性情自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秦王性子多疑多忌,太子想必知道就算是秦王暂时用了镇国公,以后必然也会对他产出猜忌之心的。 这些行为确实被以后登基的秦王认为镇国公是太子党。也是以后镇国公俯有了莫须有的通敌罪的直接原因了。在顾掬尘心中,此两人皆是她的仇人。区别在一个直接下手,一个是间接动手。 此时的秦王亦在极力拉扰镇国公,也有此次才会将任鲁诤为一军统帅。虽然有刘莹杀妹之仇,但秦王自认此事并非他所指使,他那时还只是一个孩子。此事也不是他母妃也所为。杀鲁国公妹妹之事皆是小姨因个人私情动的手,他想镇国公那样明辨明非之人,一定分得清楚,也一定会放下这些私怨的。秦王一向如此,宽于待己,严于待人。在能用到别人的进候,还是能用人不疑的。当然在用完之后,他必然就会卸磨杀驴了。 顾掬尘记得前世领这一路军的副帅是郭立。她的二师兄。这一世不知还会不会如此。如果是,那这一世的秦王已经做好了杀死镇国公之后军队的接班人了。连这些都准备好了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8章 文会 “七弟,想什么呢?人月圆到了。嘿,关大公子,等等我,一起,一起呀。”顾掬尘被关鲧一叫,抬头间正看向转身向她看来的关济盈温润和煦的目光。说来这关鲧却也是关济盈的旁支族人。 “关弟。这位是顾探花?。真是难得一见。没想到顾探花今天居然雅兴参加‘人月圆’文会。”他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步探花?京城双探花不是一向同进同出,同行同止的吗?对了,还有那位陈侍郎。怎么也没过来?他也一向是随顾探花左右的啊。人三位可是人称京成三公子的。不想今却只在此间见到一位,真是憾事。” 关济盈有一把如清泉般的好嗓子。就如此时,他用这把好嗓子淡淡说着冒似关心的话。什么叫同行同止,这样说摆明着是故意说出来,想让人误会吗?顾掬尘心中涌上愤怒。可听他提到步拂花说的同行同止,却有些征然。 她那时初来京城,为了顺利进入这京城的贵族圈子,不得不参加了科考。而科考之事,可不是光知道死读书就可以了。更何况如今的大齐吏治昏昏,其中所要周缘之事多得很。 她虽然拜入玉衡先生门下。可玉衡先生事情很多,并没有太多时间指点这些。所以这些科举的琐事她都是找的步拂花帮她。毕竟他是参加过科举还并=中过探花的人。是以,只要有时间,步拂花皆会与她一起。刚开始或许是因为这些理由。只是后来,即使她完成了科举,但有闲之余,步拂花还是会来找她。品茗饮酒,谈文舞剑,不在话下。有时月下长谈,灯下抵足而眠也是常有。嗯,她那时还小,于是他与她真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原本纯洁无比的好友关系,让关济盈这小子这样一说,怎么就觉出另一层意思了。 不知什么原因,顾掬尘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双白晰如玉的手,那手抓着她的手抚上了他修长的身体。她的心莫名急跳了两下,勉力压下因听到步拂花就莫名而来悸动。 顾掬尘眼光如箭的看向关济盈,“关公子,我与步将军,陈待郎一见如故,能成知交好友,此顾某之幸。君子以文会友,以友铺仁。我们三人不过是君子之交,能得关公子之赞,我甚开心。哎,听说最近关公子又有了大作,正好趁此文会,拿来与我等细品。也好让我们长些诗才。”关济盈垂眼看着顾掬尘。也不知这乡野小子从哪听出他是在赞他来着。这是夏虫不配语冰。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朝廷新贵就十分的不舒服。他淡淡冷哼一声,负手而走。顾掬尘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关济盈对她板起这副死人眼,又冷朝热讽一番她也没什么好奇怪。她不欲与关济盈纠结这些口舌之争可以,也拉着关鲧走开。 “咦,这不是慎之师兄。这位云鸿小弟也来了。”看见云楚,云鸿,顾掬尘热情异常上前打招呼。 “谁是你小弟。哼。”得,这位也不知怎么老是看她不顺眼。 倒是云楚却朝她点了点头,温声说着话,可说出的话却含了同样的讥讽:“嗯,原是顾伙头失敬。以后战场上,还请顾伙头能略施妙手,让我等也能在厮杀敌酋之余之,还能得些口腹之欲。” 顾掬尘微笑点头,很是感慨如此一个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的人物,偏偏对她如此的不善。哦,对她不善也罢了,但这家伙怕是对自个家族亦不善。那日在刘俯中遇到的黑衣人大约就是她这位大师兄了。哎,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希望此人无论玩什么阴谋,莫要阴到她的头上就好。 “好说,好说。到时候小弟我一定为云师兄好生效力。”见他面上并无怒色,云楚也有些欣赏此人的荣辱不惊。原是三品大理寺少卿,却被贬成了不入品的伙头班的管事。实在是不知降了多少品级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顾掬忍气吞声受了两番子嘲讽,偏还发作不得,直憋了一肚子气,气得翻出了一肚子白眼。卧槽,老子成了一军伙头军的军长,这般高大上的位置,真是些没眼光的人。 与她一起过来的关鲧见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惆怅,他忙安慰道:“七弟你别听他们的。在伙头军多好,不用上阵杀敌,还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哎,我本来还想去那的。可惜……”顾掬尘斜睨他,见他一张圆脸上认真神情,不觉咧嘴哈哈大笑,“那是。这等好去处,真是便宜了七弟我。还是六哥有眼光。” 二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来到了文会之地,燃藜园。燃藜园是个被鲜花堆砌的花园子。顾掬尘觉得此园唯一的好处就在热闹。无论是何花何木到了此园,就多了些泼辣的热闹气。 顾掬尘亦觉得这花开之热闹,比起前面的绿柳,翠竹的清雅之气,更合她的脾气。京城的“漫风园”“穿石园”“萧萧园”,她闲来无事也是去过几回。清雅倒是清雅,但却令她觉得索然无味。看来以后有暇,来此“人月圆”多逛逛也不错。 顾掬尘见前面几处亭阁内,亦有一群子青衣襕衫的书生们执扇品风,正一首首的往外喷着诗作。一时诗气盈沸,配合着园内百花盛放,一派的鲜花着锦,到是让人眼光缭乱得厉害。 “咦,这不是去年的顾探花。我等正为此次大军出征吟诗作赋。顾探花可否能赠诗一首。顾探花以探花之才,定然文采不凡,却不见诗作。今天能否为几十万将士的爱国之心破例作诗”卧槽,这顶帽子扣得够大的。什么时候,战场上的事要与做诗联系起来。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在心中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赞。在古代考了个公务员,诗作她是没少背的,偶尔也会硬着头皮做几首诗。 顾掬尘看着斜眼看自己的那位仁兄,刘奇央,刘五。顾掬尘知道这位还与自己在钟鸣院的结拜过的兄弟。为什么给自己来这么一出。真是还能不能让她当个安静的伙头兵了。 “刘五哥问得巧。最日与友人遥想彼时鄂州战场情景,却曾胡乱吟过一首诗。” 顾掬尘清咳了,将她自己写的诗念过一遍,看了看平平无奇的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是真的不擅长做诗。就这首还是花和尚帮她改了好几处才得见人。她呵呵笑了两声,收整了神色对众人朗声,“我真不擅长做诗,嘿嘿,今天就是来长些见识各位大才的诗作的。战乱起,百姓离散,实不是什么好事。”然后她拽着关鲧落荒而逃。 她作的诗只能是堪堪不乱平仄而已。被她拽着的关鲧哈哈而笑,“七弟,总算是看到你还有不会的事情了。做诗什么真是太讨厌了。还好,象我等只来凑热闹的不少。咱们到那边去,说话行事还自在些。” 两人一路绕过那些吟诗的书生,来到另一堆人中。此处凉亭书生只在喝茶,下棋,作画,倒不见作诗的。更何况沉漆大案上,还摆不少的冒着热气的糕点,更有一位绝色婢女正素手煮茶。其茶香袅袅。直让顾掬尘的鼻中香味萦绕。 “陈公子,三公子,潘公子。各位好。”关鲧笑嘻嘻打招呼,一客气的坐在了空出的椅子上。听到关鲧提到了潘公子,顾掬尘抬头向他看去。这位应该就是那被关济盈设计害死的潘家子的哥哥了。梦觉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了潘家,以潘家的势力查到那帮土匪,和那个关家幕僚应该不难。那帮土匪们是受关家圈养的暗卫,其职责就是惯常给关家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关济盈定是舍不得处理的这些他好不容易赔殖出来的势力。 她看向对面的这位潘家世子,只不知潘家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对关济盈动手?顾掬尘不知道她很快看到了关济盈的结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9章 关济盈之死 人月圆的糕点确实美味,香酥软糯,入口即化。她左手拿着一块芙蓉糕,右手执一盏香茗,眼前还有一个美人对着她抛媚眼,清风袭面间顾掬尘感到了片刻的闲适。 对面这位美女的茶艺不错。素手纤纤,其白如笋。玉手调茶间,翩翩若穿花之蝶,再加上红妆翠娥的特意盛妆,很是赏心悦目。 看着顾掬尘眼中的痴迷目光,那绝色婢女神色多了得意,十分老练的将自己脸上逼出了羞红。这位顾家公子,虽然家世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官。如果看上她,当个正头娘子是绰绰有余。虽然就算是路边的乞儿都知道通过大齐科举走上大齐朝堂的官员不过是些无用的假面,是大齐皇室用来祭祀上天时拿出来的仁慈。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如此,这样一个有官衙的少年官员,也是她这样的婢子心中的王子。 顾掬尘看着对面美婢的神色,垂了眸子,看了一会,有些无趣了,就不能静静当个花瓶让她欣赏欣赏,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只得将目光转向对面二人。下棋的二位公子棋艺确实不错,也是真正是爱棋之人,就算是聒噪的关鲧也没能让他们转身看他们一眼。 顾掬尘看着对面下棋的两人似有些面善。这般想,不觉盯着他们的思索了片刻。立时几年前的那几张青涩的少年面庞出现在她脑海中。 原来是湖州的关贤,和崎州的沈天。是几年前她偶然动了的一次恻隐之心中少年,是那几个她给了他们几张银票,但却并没有被领情的几个清高少年书生。 顾掬尘勾起了嘴唇,不过这几人倒是有些气节。果然不愿受她一介草民的恩,几年后,他们便将那些银票还了回来。 不知不觉又看出了神,两人本是心思全在棋盘上,不知不觉凑得有些近的顾掬尘终于令两个棋痴皱起眉头。 两位青年公子见对面一脸似笑非笑扫视他们的清雅少年,却只略略征了征,就连忙起身,躬身朝她行了一礼,“见过顾少卿。” “咦,两位看着有些面善,莫非是故人?”顾掬尘以为他们还要向她摆些世家大族的架子。到没想到两人如此干脆向她行了礼,她忙起身回礼。 “在下湖州关贤,沈天,确与顾大人有一面之缘。” “哦,到是想起来了,原来陈州梅坡遇到的几位故人,好久不见。”她看了看两人气色穿着,“两位公子看来过得不错。” “托顾少卿的福。你当年赠我等银票。后来又得了步将军很多的照拂。我与沈兄如今在国子监当监生。还有垩超垩息潘墨三个他们几个在步将军的炎威骑卫任职。” 多亏昭明的照拂吗?顾掬尘蹙了蹙眉,记忆里是有昭明提过几句的印象。那时她在忙什么来着,那一阵子她真心为庄子和老子忙得脚打后脑勺,没太往心里去。毕竟与几人只有萍水相逢,何况几人还端着世家大族的架子,不屑与她有任何牵连来着。 “哦。他们居然喜欢从武,这到是没看出来。”她想了想,对另三人有了些模糊的印象,“记得垩息,垩超两兄弟当年看着特别瘦弱的样子。倒是潘墨还壮实些。” 关贤听她居然还对他们几个有印象,神情间亲切了不少,语声也有了笑意,“是呀。我们几个就属潘墨个子高,力气大。这几年他们跟着将军研习武法,武艺。一个个皆壮实了不少。” 顾掬尘与关鲧也这两人年纪相仿,又加上关贤和沈天客意讨好,几人居然聊得甚欢。一时关贤和沈天的那一盘残棋便搁置在那里了。 一旁对她上了心的美婢,看到对面顾公子那痴迷的目光居然看向了棋盘,有些微伤心。她将目光转向那个脸而圆圆的公子。这位公子是关家的,虽然是庶子。可是好歹也是世家公子。可是这位公子的目光始终在那些糕点上。她睁大美目看着一眨间眼就吃掉了三碟子糕点,这位穿着华美的公子难度在家吃不饱怎的。她却不知不是所有的世家族的公子生活便能如意。比如关鲧作为庶子,在俯中的生活就不算如意。 就在几人前面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在喊,“落水啦落水啦,有人落水……” “在霜月湖。快,快去看看。” “有好几位公子落水啦,也不知情况如何?” 顾掬尘抬眼之际,就见隔壁亭子里那些本来还吟诗吟得兴趣盎然的书生,此刻却眼神灼灼脚下飞快的往一个方向走。 凑热闹自然人越多越好,顾掬尘不惶多让,一拽关鲧就要走。没想到,看着一心只关心下棋的关贤和沈天居然反应比她还要快。顾掬尘只觉眼前一晃,关贤已然越过了他们俩,顾掬尘看着那急似流星的背景正有些哭笑不得,却听一人凑近她耳边道:“宫中有消息,陛下欲立三皇子为太子。此番陛下大约是想出征之前,想以太子监国了。” 顾掬尘转头沈天,她对三皇子会被立为太子并不惊奇。值此出兵北伐之时,陛下身体还未大好,总要立一位皇子监国,而能名正言顺的监国的自然只能是太子。 事实上,前世里三皇子在这个时间早就立为太子了。这一世因她之故,救醒了皇帝,这才能推迟了几月。仍值此大齐风雨飘摇之际,对于三皇子和四皇子,无论是被立为太子,还是出兵火帅,皆是有利有弊。若以她看来,在如此乱世,还是手握兵权更划算些。虽然监国太子能拥有御林军,但御林军中早就被双方势力渗透。太子并不能完全掌握,而相反的,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秦王收拾起军中不服自己的力量来就要轻松得多。 “快走,咱们也去看看。”沈天见他说完宫中八卦,顾少卿就不动了,也不奇怪。此事是朝廷大事。只是他也是爱凑热闹的,看着前面的人都走远了,有些着急了。 “走走走,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这里可是挺好一地方。”顾掬尘说得真心,此处她竟是第一次来,风景却挺和她的脾性。 春风拂面花飞近,掬尽尘清落满蹊。没事跑过来散散心,可比前世公园里的风景漂亮得多。多 “听说是几位公子掉落水里。” “怎么会掉到水里?” “是几位公子想试试亲自临水泛舟。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小船确在湖中翻了。” “天啊。这时月里,水里还是很凉。” “应该会没事的。潘家一向准备得仔细。就是,潘家不是有两位爷孙俩坐镇的神医吗?” “是啊。听说这两位凌神医,医术了得。起死回生,不生话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顾掬尘听出了意味,慢了脚步细听两人之言。一边的沈天见她又停了下来,略向她示意,转身走了。 察觉有人离他们太近,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就不意外了,毕竟他们刚才提到的是神医。两人连忙见礼,打招呼道:“顾探花也是医术不凡,想来定很愿意结识这两人。” 看到顾掬尘的神情,两人恐不信,一人再次道:“我爷爷的病就是这两位凌神医治好的。对了,他们还让好几个溺亡的人起死回生了。这一次有两位在,想必那些落水的公子肯定会没事的。” 顾掬尘点头,“那就好,快走。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两位凌神医。” 这什么起死回生术,好象还是她传出去。能见到自己的医术挽救生命,顾掬尘本来是很高兴的。颇有老为甚慰之感。然而这种好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看到那两个医者正在奋力救的人是谁后,她的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湖边青草地上,一个书生脸色青白,正闭眼躺在那里。此人正是关济盈。好心情丧失殆尽后,顾掬尘多了些紧张,平生第一次希望这两位脸上有易容烧痕的医者不要真的医术高明。 一个踩着她满门鲜血往上爬的蛇蝎书生,还是老实在阎王殿里呆着最好。 顾掬尘看到了那位老者什么专业的在为那书生做心脏按压,而那一个稍年轻的医者则对着那书生的口中吹着气。两人手法娴熟,认真。虽然按了好一会,那关济盈还是没有半分反应,但那两人却没有放弃。 顾掬尘再次握紧了拳头,手上的青筋突起,真心祈祷这两位医者之所以易容,是潘家人安排的另一步。只看到了关济盈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递出去的消息已经有了反应。 借刀杀人虽然没有她亲自动手痛快,但她只要关济盈死,她也就觉得痛快了。千万不要再回了碍她的眼了。 她余光看着另几个一起落入湖中的书生。只见他们虽然脸色苍白,但都醒了过来,被身边待仆扶着,却都没有走开,都焦急看着地上还没醒过来的关济盈。顾掬尘心中冷哼一声,看来无论前世今生,这人的人缘都不错。真的披得好一张温润如玉,风光霁月的人皮。 她在这里很不善良的诅咒着仇人的死亡。不想脚下一紧,一个小厮抓着了她的腿,企求的望着她,口中急急求道:“顾神医,救救我们少爷。您是神医,起死回生不生话下。您一定比他们厉害。您的医术一定比他们强的,是?”, 顾看来抱着她大腿的眼眶通红的青秀小厮,脸色一僵,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小厮看了看他的神色,想起这位神医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救人向来是明码标价的,真是个爱财如命的医生,毫无医者仁心。可是现在少爷还指着他救命,如果公子活不过来。他也必死无疑,老爷和主母一定会牵怒他,怪他没有及时救起公子。可是他一下水,就感觉有什么拖着了他的手脚,他想游向少爷,可是一动也不动。明明他泅水很好的,这一点俯里都知道的。如果少爷不能活过来,他眼真的要为公子陪葬的。 想到这里,他又连忙道:“我家少爷有很多庄子的。只要您救活他,只要您救活公子……”现在只能先应下庄子的事了,也管不了他有什么权力应下。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旁边一位中年书生也走上前来,“是,只要顾神医能出手救救我家少爷,庄子的事,我能向您保证,关家决不会食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0章 东山路 顾掬尘看着两人期盼的眼神,心中有些抱歉。关济盈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潘家竟然出手,又明备着能治溺水的医者,就决不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关济盈怕是一到水中就被人暗中下手,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两位凌医生做得挺好,就算是我,做得也不会比他们更好。”顾掬尘诚实说道。 “怎么可能?” “不会,不会的,您不是神医吗?怎么可能救不活?怎么可能救不活?对了,你是要给钱才会救人的是?我家公子有钱,他很有钱。你是能活死人的神医,你救不活还称什么神医?”抱着她脚的小厮紧紧抱着她的腿,不肯松手,在月光和灯光柔和的光影里小厮的面孔有些狰狞。语声绝望了,说话也越来越来近乎质问。 关鲧看这小厮越来越不象话,俯身出手,将他硬扯开了。两位凌医者终于放弃,他们已经累得出了汗,地上的关济盈仍是一动不动。刚才还吵嚷的围观的众人安静下来。脸上现出了适时的悲伤。 蹲下身,顾掬尘翻开了关济盈的双眼,瞳孔已然散开,那里再也无法聚起人类的情绪,她放心的松了手。 “你就是顾菜刀。”身旁的干瘦老者问他。 “是。”她抬头看这位也易了容的伤疤的老者,对这个医者恭敬行了一礼,年纪这么大,还在治病救人,很让人尊敬。她转身离开。 老者见当面叫他的诨号,此人还能面色平静,虽然此人太过爱财,但医术高明应是不会错。 原来对那小厮说这个青轻人的医术强过他的些微怒气也尽数散了,本是要请教他一些医学方面的问题,但看着地上躺着的关济盈也突然没有兴致。 他本是这大齐名医孙药。只因为平日里的一句无心之人,不但酿下大错,还招了三皇子的恨,无奈之下只得假死脱身。如今他与徒弟江湖漂泊,游医天下,反而自在了。离了那些虚头八脑的神医之名,实实在在的行医救人,也挺好。就是连累了徒弟,让他心生了愧疚。算了,还是不要请教那些开刀手术的问题了,以免又给徒弟惹出麻烦。杨凌看师傅张口想说什么,又没发出声,知道师傅的医痴病又犯了。可现在不是询问这个顾公子的时候,他伸手扶着他,背起医箱,也离开了。 围着的人散开时比聚起时还快,离开时脸上都浮上了悲悯。比起刚才要看热闹的兴奋,多了物伤同类的同情。 “七弟,我怎么感觉不象真的。那姓关的虽然看起来挺讨厌。可是就算是这么讨厌的人,也不该就这样死了啊。”关鲧有些意兴阑珊,“这人月圆因得此事,怕是几年都不会开什么文会啦?哎……” 顾掬尘似笑非笑,“你这是可惜关济盈还是可惜那些吃的。”关鲧饶头,憨笑。 有人散去,有人涌来。 关敬贤携着他夫人急步而来。他一头华发,看着面色平静,而踉跄的脚步暴露了他心中恐慌,而旁边一位华服妇人也是满目焦急,眼神惶恐。 顾掬尘心中漠然。前世里那封污诟镇国公俯的信,关敬贤作为关济盈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她绕过他们走了一条路。她不想再与关济盈的家人有任何纠缠。只取走关济盈一人之命,以是她最后的仁慈,他们的悲伤引不想她的同情。 迈出人月圆的大门,顾掬尘深吸一口气,白色月光柔和。见到魁伟的庞重石坐在一辆黑漆油布马车前。几乎是她的身影刚出现的在门口,就有一道青色身影扑到了自己的脚下。因为蹿出太急,他竟是没看到脚下的小土坑,一个踉跄,他的张开的双手并没有抱到她的胳膊,而是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顾掬尘看了看自己的这条腿,很是怀疑她这条腿的颜色是金的,就这一会,居然得了两人的拥抱。 她垂眸,好笑的看着抱着她腿的顾掬文,“怎么?一见我就行此大礼?又闯祸了?” 小脑袋猛摇,“大哥,我才没闯祸,”他边说边纠着顾掬尘的裤腿站了起来,“大哥。我正等大哥,英哥哥也来京城了。咱们一起去逛东山路。今夜那里有歌舞会。” 歌舞晚会是其华班每月在一个固定的舞台邀请各大青楼的姑娘出演的一个项目。虽然这些年其华班的歌舞晚会质量越来越高,但就算是前世,顾掬尘也不喜欢热闹的歌舞晚会类的节目。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七弟,我也陪你们一起。”关鲧笑道,“到是忘记了今天还有这个。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去瞅瞅。” 顾掬尘不置可否,眼光看向那个坐在轮骑上的邪魅少年,他着一身红底绣黑云草纹的衣袍,扶在轮椅上的双手苍白用力。 她语气淡漠,“小英啊,什么时候也到了京城。” 小文已经习惯了大哥对英哥的冷淡,“小英昨天刚到的。啊,快走。听说今天有‘四块玉’的剑舞。”说完他很自然的推着陈英的轮椅往前走。 其华戏班的歌舞会在京城已然举办了几年,人气越来越旺。歌舞会的场地是顾掬尘用东山一个庄子改建的。她几乎拆掉了所有遮挡视线的翘宇飞檐,留下一大片的空地,中间设立一个巨大的高台。周围设了高低不等的几百座位。当年她只想让其华班快点在京城打响名头。 可世上无心插柳的事很多,古代夜生活的贫脊让这个东山歌舞台异常受欢迎。而原本是京郊的东山这一带也迅速发展起来,成了一条古代的夜市街,东山街。 他们几个到的时候,人群已然围得水泄不通。 “走,文弟跟我走。我已让人订我了位子。” 顾掬文看向他哥,“大哥,关师兄咱们一起。” 关鲧摆手,“我去那边的小食摊去看看,你们去看那歌舞。” “我与你关师兄一起,你们去看。”她转头看向庞重石,“照顾好小文。” “主子,你放心。”顾掬尘很信任庞重石,护住小文应该不会有问题。 “走,七弟。听说最近新开了一个臭豆腐摊子。闻着臭,吃起来香。我吃过一回,不错。可惜,这玩意不能带回来家。姨娘和妹妹都不喜欢。今天老子定要吃过瘾。” 离那舞台远些后,路上依旧人来人往,车流熙熙,毕竟再美的歌舞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臭豆腐摊很好找,因为太臭,而且那处围着的人最多。猎奇的人很多,是以臭豆腐这种新生事物,在顾掬尘一次恶作剧作弄顾掬文后,居然成了京城的一道很出名的吃食。 关鲧一看到了臭豆腐立时就要跑过去。但他的脚步却没有能够挪动,他的手被顾掬尘拽住了。关鲧没有开口问为什么,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举着鞭,抽打臭豆腐摊的老人的男子。这人是兵部尚书的顾璃的儿子顾牧,不是他关鲧惹得起的人。他转头看向顾掬尘,反手抓住了他。他惹不想,七弟更加惹不起。他得看紧七弟,可不能让七弟打什么抱不平。他拼命地想将他的七弟拖走。 可顾掬尘连一个眼光都没给他,她仿佛化成了东山的一根石头。 就是这样的鞭子,顾掬尘眼前晃过那条鞭子,这条鞭子也是见过的,在那个幽暗森冷的地牢里。 就是这个男子,歪着头,冷冷对着他们道:“反正明天都要被砍头,别浪费了,拿来让爷过过手瘾。” 然后他就从他们中间拖出一个又一个人来。 他举起了鞭子,将漂亮伶俐的小霁抽成了一堆毫无生气地烂肉。然后是狡黠的只有八岁的小百夷,温柔的秦嬷嬷,沉默的曹待卫,年老的门卫霍爷爷,敦厚的大浒。 在一迳抽死六人后,他甩了甩胳膊,面对他们的愤怒和泪水,他冷冷说道:“就是为了你们蠢货,我父亲已经跪在勤政殿一天一夜了。就为你们这帮子杂碎,啊呸,你们也配。猪一样的脑子,功高震主都不知道,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投胎直接投成猪就是,省事,还不浪费!哈哈哈……”他狂笑着离开。 “七弟,我不吃臭豆腐了,咱们快走。” 顾掬尘回过神来。将关鲧转了过身,再向前推了一个。关鲧不旁七弟会突然对他动手,下意识往前一滑。 就在这几息时间,顾掬尘身形鬼魅似的一晃,身形擦过还在举鞭笞打的顾牧身边。右手一根二寸长的银针急刺向脾俞穴,银针包裹着一丝内力,那根小小的带着倒钩的银针会在他的五脏六俯的游走,慢慢刺破他的内俯,慢慢的,一点点的让顾牧死于内脏出血,让他的五脏慢慢溃败而死。 顾牧此人生性阴厉。他如今在刑狱当个审狱长,此生所好,唯喜研究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据她如仿死打探的数目,刚死在他手中的刑犯就不下百人了。原以他尚书之子的地位,谋个职位更高的位置不是不可能。可他却偏偏喜欢这审问刑训的职位。 如今她让他半年内五脏六腑溃烂而死,不知他满不满意? 这里没有X光,无法找到那根根本没有毒的银针,那原是她用银针改制的用来钓鱼的银针。虽然不能用它来钓鱼了,但能钓上一只顾牧还是不错的。 顾鲧终于转过身来,他怒道:“七弟,你干什么推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1章 甘心被缚 顾牧只觉腰间一痛,转头间,身旁人来人往,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他揉了揉腰,腰际刚才似有蚊子刺痛般的感觉,手臂也传来了阵阵酸痛,挥起的鞭子已感觉不出什么力道了。 顾牧蹙了蹙眉,阴鸷的眸子看向身旁的跟班,“刚才可有人靠近本少爷。” 被问道的小跟班呆了呆,忙回道,“不曾,属下几人一直围在少爷身边的。少爷放心,您的一片衣角也没被人碰到。”其他几个跟班也纷纷点头。开玩笑,少爷一向喜怒无常的,他们决对不能说出刚才被对面的吞火球杂耍分了神。否则,他们跟出来的这几十人皆会被少爷打死的。 顾牧看几人神情不向作伪,他望向抽得血痕斑斑,还一个劲低头求饶的老人,突然就失了兴趣,道:“算你走运,老子今天累了。滚!”那老头如奉纶音,立时踉跄的挪到摊前,抖着手开始收拾摊子。这是他一家子的生计,丢了命也不能丢了活命的物什。 顾牧的手下很会察言观色,看自家主子的神色,就知他今天已然玩不下去了,失了兴致。他们手脚麻利的为他们的主子牵来了他的大黑马。一帮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一路上策马扬鞭,恣意嚣张无比。 顾掬尘望向那些惊慌躲避的行人和被撞翻的摊子,眼底滑过一丝暗光。顾牧好好享受你最后的三天时光。那枚她改造的带倒钩的银针裹着她的一丝内力送入了顾牧的体内。这内力会带着那枚银针划破他的五脏六俯,慢慢渗出的鲜血终将了结他的生机。 顾掬尘回过神来,拍了拍关鲧的肩头,他还有些愣愣没回过神来,瞪着她的眼神有些幽怨。顾掬尘有些愧疚,“六哥啊,今天的臭豆腐没法吃了。改天再来吃。呵呵,对不起,刚才手滑了一下。你没事的。让我看看,别撞到哪里。七弟我这就给六哥陪个不是。”说着她恭了恭手。 关鲧白了她一眼,“七弟,你刚才抽什么疯?” “哎哟,不是说了,是手滑,手滑而已。呵呵!” “得,你可别呵呵了,每次你一呵呵就没好事。” 顾掬尘眯了眯眼,微微一笑,“走走,咱们去巅峰楼喝酒,就算是陪礼。刚才在人月圆你不是没吃好?这回咱兄弟俩来个不醉不休。怎么样?” “真的,嘿嘿,巅峰的饭食可是京中顶顶好的,好好。”关鲧反手搭在了顾掬尘的肩头。立时将刚才心中些稍的疑惑散了去。 他虽然有点圆胖,但身高还是比顾掬尘要高。两人一起走向巅峰楼。望着巅峰楼三个烫金大字的匾额,顾掬尘真心觉得陈柬确实是做生意的奇才。如今就连这东山路这么个新发展起来的街也有了巅峰楼的分店了。真真的 巅峰楼的食物确实很美味,两人要了一个雅间。关鲧一口酒一口菜吃得摇头晃脑,而顾掬尘举着一个酒坛,只一口口饮着酒,却没怎么用菜。 “七弟,今天心情不好?”关鲧看着顾掬尘。 顾掬尘手捧着一个青瓷酒壶,她一口接一口喝着辛辣的烈酒。她的心情复杂难言,一股闷气在她的有心胸堵得难受。为何会如此,她也不知道。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关鲧。 慢慢的,顾掬尘觉得眼前的关鲧变成了两个,三个,她晃了晃头。这里是七楼,闯开的窗棱跟着她晃动的脑袋一起晃得合拍。 “六哥,我好象醉了。”顾掬尘睁着迷离的双眼诚实道。 “哦,七弟,没事,醉了也没什么事。你六哥我早就安排好了。反正这里有客房,醉了伙计会安置好我们的。咱俩接着喝。”浑沌的脑袋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与关鲧睡一间房的会不妥当。扮男子的时间长了她的内心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男子。 顾掬尘轻晃了酒坛,正要再喝一口,有手覆在了她的手上。顾掬尘抬头,看着那张清俊无双俊脸,他咧嘴笑,“花和尚,你也来了。来来陪我喝酒。咱们喝个不醉不休。” 步拂花听着这声花和尚,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了抽。也不知教训过他哦是她多少次了,她从来就当成耳旁风。 顾掬尘自却扶着他的手,象攀着大树蜿蜒蜒而上的蛇,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自长公主下药之后,也不过几个时辰,他却感觉象是很久很久没见到他的阿尘了。这感觉新鲜又奇怪。 看着顾掬尘晕红的脸,氤氲的双眼,步拂花抱着她腰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仿佛看到了一条一条美人蛇正在勒紧他的喉咙。。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几下,身体开始躁热。仿佛是饮了千杯醇酿般,让他感到了不受控制。 是长公主的药再次发作了吗?他敛眉伸出另一只手,将顾掬尘紧紧圈在了怀中,醉得摇摇晃晃的顾掬尘终于觉得天地万物定住了,颇觉自己功力大涨。身旁的熟悉的清洌围绕。顾掬尘心情放松的任他拥着她,有些昏昏欲睡,眼神迷茫。 “是呀。来喝酒。”关鲧看着步拂花扶着顾掬尘要走,着急了,“哎,七弟,步将军,你们别走。你小子不是说不醉不归的?我还没喝好啊。哎哟,步将军,你是不是有事?有事的你就先走,将七弟留下。你放心,七弟我会照顾的。” 听到关鲧的声音,顾掬尘在步拂花的怀中艰难转头,“喝,我还没醉,六哥咱们接着喝。” “喝,接着喝。七弟,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走,要走,你也得把帐结了先啊。七弟。”顾掬尘从步拂花的怀中努力探出身子,抓着手中的酒坛起与关鲧碰杯,“放心,六哥。这家店是我的。你放心喝。” “呀,真的。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干杯。” “阿尘,你醉了。”怀中的娇软身体和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顾掬尘本就有武功,此时犟起来,力气颇大。这会她只想从男子的窒固中出来,虽没动用内力,也让步拂花有些应付得困难。 顾掬尘再一次在步拂花的怀中艰难的转了个身,然后她喝得混沌的脑袋立时怔住了,惊醒了。很多年以后,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就看到七层木楼之下那片树林的动静。 隐隐的心惊,冥冥中的直觉。那林子中一个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让她开始行动。她突然发力伸手推开了步拂花,打开的窗棱,跳了下去。 “七弟,。”关鲧着急的站了起来,掀翻了桌椅。满地的瓷碟乒乓作响。他还没来用迈出一步,就见一道天青身影也如风坠落。步拂花紧跟着也跳了下来。 顾掬尘昏昏沉沉的脑子在下坠的清凉的夜风中有些了清醒。勉强调动体内的一丝内力,只希望莫要在着地之前,摔得太难看。还好,她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轻功让她的身体变得轻盈。 就在她想咬破舌尖,强逼自己的保持清醒之时,一个熟悉的怀抱再次将她紧紧拥住了。顾掬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步拂花。原想着从七层楼坠下,因着自己昏沉的醉意,怎么也得受点伤,破点皮,流点血。但因着这个怀抱,她如羽毛般轻落,不曾蹭破一点油皮。 顾掬尘并没注意这些,那的注意都在前面一晃而过的几道黑影身上。其中的一个背影,因着太过熟悉,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让她坚信那人就是鲁尧。 那是从小到大伴着自己长大的大哥,那是从小到大伴她弓马骑射的大哥,那时即使身在监牢,也会将他护在身下的大哥。她怎么会看错? 她眼睛冒火的瞪着那个扶着的他的身影。背影纤细,无疑是女子。而跟鲁尧扯不清的只有那个红魅儿。该死的红魅儿,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红魅儿,她倒底要干什么? 刚想摸出银针帮自己的醒酒的想法立时改变,“帮我醒酒。”她说。没有称呼,不说缘由,不做解释,吩咐起拥她入怀将军时,这样的理所当然。很多很多年之后,顾掬尘才明白,有些感情于点点滴滴,细水长流间早就渗入她的骨血。拔之不出,消不了,忘不掉。 身后的人也做得理所当然,只淡淡的轻嗯了一声。 后背便有清凉涌入了四肢百骸。步拂花的手掌几乎是一触即离。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烫人烫心。 “前面那人好象是甘心被给缚的。”耳旁步拂花突然道。 顾掬尘毫无所觉,身体中那股清凉清凉的气息涌入四肢百骸,她昏沉沉的头脑就清醒了个七七八八。甫一落地,身形一扭,就想从步拂花的怀中挣脱出来。“别动。”步拂花的温热的气息扫过了她的耳廓,“我带着你。” 顾掬尘不再做声,她知道他的武功本就比她高,有你带着,迅速只会比她更快。 两人两人如林下松风快速向着那几个黑衣人追去。 追在后面的人亲眼看到,不过是片刻工夫,那几个黑衣人就变以了一群,显然绑架了鲁尧的人早有准备。 顾掬尘看着那黑衣人脚下无声,行动间紧然有序。一看就是高手。此时,前面的黑衣人已然增加到了几百人。顾掬尘实在没法子以他们两人之力从几晨人手中抑回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2章 诺诺 顾掬尘转头,看向那个方向。在风吹叶动的间,有几十个黑影在月下影影绰绰的移动。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风吹树动的月下影。 只扫了那里一眼,她就可以断定那确实就是镇国公的暗卫,移动间阵形却不乱。这是战场上的军阵。这也是鲁尧惯常训练暗卫的手法。 镇国公俯的子嗣,是从一出生就有暗卫守护的。这一点大齐世家皆是如此。那些受重视的子嗣身旁暗卫保护的人数也体现着这个世家的底蕴。当然这也是大齐皇权式微的铁证了。或是皇权势大,决不可能允许这些世家明目张胆的蓄养暗卫。 “嗯。确是镇国公俯的人。”她点头,“昭明大哥,你明天还有大朝会。早点回去。我再看看。” 步拂花却没走,他扫了顾掬尘一眼,淡淡问道:“阿尘,鲁尧是你何人?” 顾掬尘呆了呆。此时两人停了急行,闪身飞上了一棵树梢。树很高,风很急,步拂花的声音飘飘荡荡吹进了她的耳朵。 顾掬尘眨了眨眼,回了句,“他是我朋友。” 步拂花看着月下的她,居然再次追问,“并不曾见你与他有多亲近。” 他自然不想与镇国公俯过从太密。她今世要做的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她不想因她之故给镇国公俯带去危险。 顾掬尘转头扫了步拂花一眼,微笑道,“君不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乎?” 步拂花只觉心口一窒,“那阿尘觉得与我是哪一种?” 顾掬尘看向月下美人,眨了眨眼,莞尔一笑,“昭明大哥,阿尘与你应是倾盖如故?难道昭明大哥你不这样想。”她摸着下巴,朝着他挑高了一边眉毛,“难道昭明大哥不是这样看阿尘的?” 步拂花被她俏皮活泼的模样逗得勾起了唇角,声音低不可闻的回了一句什么。风太大,顾掬尘竟然有些听不分明。她从他的怀中转身看他,刚想问他说了什么?却见到月下仙人的耳尖居然红了。 顾掬尘愣住了,想了想,刚才没说任何过份的话啊。这么一打差,也忘记问了他刚才回答了什么。步拂花刚才看着月下她那精灵般清丽的样子,只觉心中莫名悸动。自从知道阿尘原是女子之身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对阿尘与以往有什么不一样了。刚才他冲口而出说的就是,“我可不只想做你的好友。”声音低低,被风吹散在风里了。 顾掬尘跳下了树梢,跟上了镇国公的暗卫。她相信鲁尧确实是有备而来。然而他遇上的是红魅儿,鲁尧只要遇上红魅儿,智商就是不在线的。只要遇上红魅儿的事,鲁尧做起事来,就有些拎不清了。 刚才尾随,鲁尧至少有三次机会在暗卫的掩护下脱身,可他确做动任何反抗。跟在后面的顾掬尘磨碎了一口银牙。 步拂花也没有离开。他跟着顾掬尘,却没有特意隐藏身形。 见顾掬尘发现了他,他郑重解释道:“你还打算跟着。那位镇国公世子明显是将计就计,早有准备。你这样跟着,没准还要打乱他的计划。咱们还是离开好。” “我只跟着。如果没事,我不要做任何事。” “可你明天也要参加大朝会?夜已深,你该回去了。” “没事,反正我在大理寺也就是个杂役。再说我随军授令已下来,我已是伙头班头了,按理也没资格参加大朝会。不过我的官街还没被剥夺,虽是还要告个假。我会让庞重石带话给二师兄。他会帮我告假的。”任大理寺少卿几个月,案子没审一个,下了几个月整理文案的活。其实就算是大理寺丞,也做不了多少实事。如今的大齐九州大世族,几乎成了国中之国。政治,经济,军事,都是自行安排。不入官场,她还真不知道,大齐的朝廷会羸弱至此。 步拂花看着月光下的阿尘。她说到自己的仕途,如此轻描淡写,毫不生意。就象那时中了探花,或者是陛下对她连升三级也是这般的毫不在意。原先他有些不明白,当年他亲眼看到她那么努力的读书,常常废寝忘食,为何却对升官之事如此淡泊。 今天得知她的女子身份之时,他着时大吃一惊。据他所知,大齐有史以来,就从未有女子当官的先例。何况此事若是泄漏,便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何况她本是一介平民,没有任何依仗,皇帝处理起她来更不会心慈手软的。 顾掬尘见步拂花不再说话,以为他被她说动。匆匆一句,“我去看看。”人已落下树梢,轻巧落地。步拂花只稍顿了片刻,就跟在她的身后。 顾掬尘对镇国公的暗卫异常熟悉。悄无声息跟上一个身形与她相仿暗卫,手中一根银针射出,那黑衣身影身形一晃向前扑倒。 顾掬尘手一抄,伸手接住。她抱起此人,跃上了林中一棵大树,他将此人稳稳放在一个三角树杈上。然后迅速扒下此人的玄色外衣,迅速给自己穿上。 跟在身后的步拂花看着她手法利落的扒男子衣服,心中有些不爽。他看了看已成功混入镇国公暗卫队伍中的顾掬尘抿紧了薄唇。阿尘一个女子,倒底是想做什么?她又为可如此关心镇国公俯? 顾掬尘在镇国公俯的暗卫中毫不显突兀,气息,身形,步法居然如此协调。竟似她与那些暗卫原就是一家人?可这怎么可能?步拂花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 许是红魅儿有些魂不守舍,对顾掬尘一路上的小动作居然毫无所觉。平安无事的跟到了林中的一个小山庄子。 她此刻正如另一个暗卫一样吊在院中的一根横梁上,院中的情形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没有想象中的严刑逼供,也没有什么情人相见的激情缠绵。 在这间位于山中的小庄子的庭院中,一株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立着三人。 红魅儿怀中抱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姑娘。小姑娘四五岁的年纪,着一身桃红水纹绣游鳞鱼长裙,梳头双丫髻,长得玉雪可爱。顾掬尘看着这小姑娘可真的很会长,完全继承了父母两人相貌的优点,真的是漂亮异常。 红魅儿俯身低低在小姑娘耳边说了什么。此时她哪葡匐大眼里含有一汪泪,仔仔细细从上往下的将鲁尧看了一遍。然她一出口却惊得顾掬尘差点没从房梁上掉下来。 她那小姑娘用那懦懦的声音道:“父亲?你是诺诺的父亲吗?诺诺终于见到你了。今天我求了母亲很久,她才将父亲带来给我。我跟母亲说,如果能带父亲过来看诺诺,就是她送我的最好生日礼物了。母亲真的送了您过来。父亲,你看到诺诺,喜不喜欢?诺诺很乖,很聪明的。庄子里的伯伯婶婶都夸我。可是,呜呜呜。可是我竟然这么乖,您为什么从不来看我?呜呜呜……二虎哥哥有父亲,雕鄂哥哥也有父亲。他们都有父亲,可是只有我从来没有父亲。母亲一直说我有父亲,可是您从来不见她,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呀?” 小姑娘话声软软,却很利落,一句连一句,连个停顿都没有。连呼带喊说了一大段。看来这些话,她大约是藏了很多,一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就急于倾诉,一气说了出来。 站在她们对面的鲁尧呆住了,口张了几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蝉明蛙叫声里,小院落里却显得寂静无比。 努力了很久,鲁尧才哽着嗓子女出了声音,可却不是回答小姑娘的疑问,而是看向红魅儿,“你,你不是说不会要……我以为……我以为孩子没……” 他没说下去,但红魅儿却立时愤怒起来,“你,你是怪我没有将孩子打掉吗?你,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看看咱们的诺诺,她多可爱。你怎么忍心?到了如今,你居然还说出这种话来?你知不知道诺诺会多伤心。……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跟我说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她哭了好久,我没办法,这才想法子带了你过来。我并不想对你不利。你放心,我们娘俩不会连累你的……” 小姑娘扭了两下,从红魅儿的怀中滑了下来。她噔噔跑到鲁尧面前,仰着如白梨花白净的小脸,大眼含着泪道:“父亲,你真的不喜欢诺诺吗?诺诺每天都乖乖的。诺诺现在好好的练武。诺诺想着,等长大了,诺诺就可以去找父亲了。可今天,今天雕鄂哥哥说我刁蛮任性,所以父亲才不要我的,是这样的吗?” 鲁尧才没哄过孩子,小时候的鲁秀儿也乖巧异常,从不在他面前哭闹。他蹲下身来,“不是这样的。诺诺这么好,父亲怎么会不要?父亲没有不喜欢诺诺……父亲只是有点忙。今天是诺诺生日呀。”他手忙乱的摸了摸,也只摸到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玉坠。他将那小坠子取了下来,递到诺诺手中,“这个送给诺诺了。就当父亲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红魅儿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原还有些怒气的脸却莫的红了红,“你,你原来一直都戴着这个。你……” 这枚刻有她名字的玉坠是她的母亲的遗物。在她决定将自己交与他的那一刻,她就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这个小玉坠带在了他的身上。她以为五年前的那一次的不欢而散,他会将这个扔了,没想到他居然时时带在身上。 红魅儿的不觉鼻子酸涩,眼眶再次发红。 顾掬尘本以为这次尾随鲁尧过来,有可能要杀个血雨腥风,没想到却见着了一出父女相认,情人相见大戏。如果这出场的男主不是她前世的大哥,女主不是她家灭门案的推手。或许她真的能磕着瓜子看得兴奋。可现在她只想让这个红魅儿快点消失,永远的消失。 她握银针的手有些发颤。月光下那个天真的小姑娘让她实在下不去手。她在心中长叹一声,拼命压制自己的杀意。至少不要在这个天真的小姑娘面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3章 不能 鲁尧似乎真的长大了。 他终于知道责任和谨慎。 他送出玉坠后,却再未看红魅儿一眼。山风缓慢,仿佛也被此间沉重的情感凝滞了轻盈。 鲁尧只抚抚了诺诺的发顶,轻轻道:“对不起。” 诺诺抬头,小手紧拽着鲁尧的衣襟,声音软糯,眼泪汪汪哀求,“父亲,你可以陪陪我和母亲吗?要不,你就陪我吃一顿饭,就吃一顿饭好不好?我还从来没和父亲母亲一起吃饭。” 鲁尧心中揪痛。仿佛正有一千把小刀在一片片割他的心。 他很想真的坐下来。心中有个声音诱惑着他,坐下来,就过样停下来了,不要走了,不要再回去了。就这样与自己的女儿和他的爱人过幸福平凡的日子。可是又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说。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做。你的父亲母亲该怎么办?你的兄弟姐妹该怎么办?自己与北漠大酋长的女儿私奔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正愁抓不住父亲的把柄。整个镇国公俯因他一人的错误成为他们皇家砧上的鱼肉。那样,他真的能幸福的躲着过自己的日子吗?不可能的。 他清楚的知道。 他艰难的掰开了那几根嫩白的手指,抬脚就往外走,“父亲,你就陪我三天,……要不,陪,陪我一天。呜呜呜,一天,一天也行。……呜呜,父亲,要不,你陪我过完这个生日。……还不行吗?好了,好了。等天亮再走好不好?” 他不能。他害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走不了。 但鲁尧的脚步还是停了,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他稍稳了身形,突然加快的步伐,转身急掠而出。 原来隐藏的镇国公俯暗卫现出身形,跟在了鲁尧的身后。“我走了。你们就当我死了。”鲁尧声音嘶哑,语声悠悠,飘乎乎的散在了风中。 自始至终除了跟诺诺说话之时有些动容外。其余时间鲁尧皆是脸色漠然,神情冷淡。可对他熟悉至极的顾掬尘却看到了他隐藏眼底的如许痛苦。她此刻的视线中,正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那眼中的痛苦象是要溢出来了。 顾掬尘多年的忠君爱国,家国教肩,让此刻的鲁尧理智压制住情感。可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未及若冠的少年。她以前可是见过他为了红魅儿要死不活的样子的。若是他真的不管不顾,真的将两责任都抛下,跟着红魅儿一走了之,那可真是要糟。 在现时这样的时局之下,那便是受人以柄,镇国公立时就多了一颗定时炸弹。看着鲁尧的背影,或许只是他害怕自己在多停一刻,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宝剑锋从磨砺出,鲁尧从小虽除了练武根本没受什么苦,心性天真纯良。 顾掬尘心中默想,作为镇国公的世子,只能希望通过此番情劫,他能真正认识的自己的责任,担起镇国公俯。转念又想,这样的异国恋,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鲁尧的身份太过敏感。他是一国手掌兵权的大将军世子,无法不让人多想。 看着所虏之人毫发无伤,悠然离去,身后的几十亲卫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红魅儿。 “主子,要不要动手。”有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红魅儿轻轻挥了挥手,良久才疲惫至极道:“退下。” 红魅儿怀中的诺诺似乎知道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的父亲又走了,她哇哇的大哭大闹起来,“父亲,你不要走。不要离开诺诺。母亲,父亲怎么连留下来陪诺诺吃一顿饭都不行。父亲不喜欢诺诺吗?母亲,我要父亲……”她不断哭吼。声音在这夜深之时显得格外的凄惨。 诺诺哭了很多,直到哭得实在没有力气,这才沉沉睡去。自始至终,红魅儿皆轻言细语劝着。顾掬尘心中叹气,看来这位大魔女真的是一位极温柔的好母亲。 如此在这莽莽群山间,在这寂静山庄中,在这微凉春风里。这样一对相抱而言的母女是多少的无助和可怜。顾掬尘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涌起的恻隐之情。 见女儿睡着了,红魅这才抱着她走入了内室房间。顾掬尘这才发觉,鲁尧在这却是一口茶未喝,连花厅也未曾进。 良久,她看到红魅儿从女儿房中走了出来,望向庭中的月光,眼神痴痴呆呆。这明明只是一个思念情郎的单纯女子,可惜这只是她错觉。倘若她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单纯女子,她倒真的很愿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似乎是不欲旁人看到她这般脆弱的时候。红魅儿挥退了暗卫,仆从。她的身边主只有一个待婢。 吊挂在飞檐斗拱的顾掬法借着月光看到了那奴婢的样子,不禁愣住了。 这个婢子前世她竟是见过的。 前世她正好行医天下,遇上了身受了重伤的她。那时她身穿西凉服饰,可她那时一心秉着医者仁心,给她治好了伤。 这婢女很是感激对她的救命之恩。主动交代自己是其父是西凉人,母亲却是大齐之人。当年虽不知她作为西凉人在大齐做什么。但她知婢女身有内力,身手不凡。作为女子,能有这样的身手,决不是普通的人。 此时的顾掬尘却想得多了些。作为北漠大酋长努尔虬的女儿,现在身边居然有一位西凉女婢作贴身婢女。这意味着什么?而且是西凉七皇子叶景犯大齐边境之时。这红魅儿来到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看一眼父亲? 婢子看着自家主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宽慰道:“主子,刚才世子的心明明还在主子身上。只是他是大齐镇国公的世子。他的世子夫人决不可能是外邦之女的。您不是早就想通了,如今又何必自苦?” 红魅儿悠悠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与他今世是不可能结发。可诺诺她越来越懂事。她总是管我要父亲。我又不想骗她。也不想她叫任何旁人作父亲。隐语,你放心。你家主子让我做的事,我不会忘记。我红魅儿此生不屑做大漠的公主,更不惜他的侧妃之位。如今我唯愿三国一统。世间再无北漠,大齐,西凉之别。”她哧的一声冷笑,“以我之见,如今北漠部落纷争太过,大齐又早就是各大世族把持朝政,皇权名存实亡。只有西凉国力蒸蒸日上,七皇子又是难得的文武全才,将来诺是他做了这天下共主,实是这天下之福。到了那天,也是你我这等集二国血脉的无奈之人的福音。” 隐语低下了头,“我母亲是生下我之后,就自缢了。听嬷嬷说,母亲恨西凉人入骨。母亲一家都是被西凉边匪杀死的。可我却从小长在西凉。父亲虽然待我不好,可也总算将我养大了。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西凉人。可是我若在北齐,北齐人却也是容不下我的。这些年我跟在七皇子身边。他待我们这些奴婢却是很好,从不无故打骂。婢子只是小民。只觉得这世间谁待婢子好,婢子便待那人好就是。其他的婢子不想多思。婢子是个笨人,笨人想得太多,纯碎是自寻烦恼。” “笨人吗?或许这是聪明人的做法。可我当初放不下尧哥哥。如今又有了诺诺。我如今做的只是不希望诺诺以后有和我一样的纠结。以她的身世,无论是爱上北漠男儿,还是大齐男儿,都会受世人的的苛责。我的诺诺,我怎么忍心她将来受一点委屈。我不想她再和我一样。总是活在世人审视的目光中。世人多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之人。倘若以后这天下真的一统,将不再分什么北漠人、大齐人、西凉人。” 隐语垂眸,真的会没有差别吗?主子做事情想事情都太过偏执。就算是真的天下一统,却也不是没有差别。就算是要抹去国与国之间曾经的憎恨,那也需很长的时间。 哎,算了。她只是一个婢子,做好婢子的事就是,说得太多是祸患之源。于是她低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顾掬尘听到红魅儿这一般话却是神情复杂。分久必合本就是事情发展规律。只是她毕竟做了惯了大齐人,不管如何,她自然希望这个一统天下的能是大齐人。想到这,她又有些好笑。她这会未免想得太远,她今夜的来此的目的还未完成。 “隐语,退下。我自己呆一会。”隐语看了看月下红衣妖娆的美人无奈转身。隐语真的不明白,天下男子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去爱一个大齐的世子。世子生来肩负一族荣辱,他的夫人怎么可能是一位江湖魔头。天下俊美男子那么多,以主子这样的人物,想抢多少有多少,何必如此自苦。 顾掬尘静看着月下美人举头望明月,神思缈缈,不知在想什么。 仍而她不需关心这些,她只要想到此刻她在想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够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顾掬尘已悄然移动了身形。袖中三尺剑抽出,内力注入,闪电般直刺红魅儿背心。 剑入,血溅。 蛙鸣掩了她出剑的风声,树影遮了她的身形。而月色正牵着红魅儿的神思。最近的暗卫也在十丈之外。 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刺杀机会。 可顾掬尘却眉间一蹙,神色一凛。 剑尖遇到了阻碍。 那是内力对主子的自发保护。 她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这是内力深厚之人身体自发的保护。她只是没想到红魅儿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内力。 吃惊之下,她忙闪身急退,身体轻若风中柳絮,快若暗夜鬼魅。 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刺杀机会已失了先机。 电光火时之时,红魅儿的待卫已然发现了不妥。 红魅儿漠然回神间,丝毫不顾后背的剑类,心间的巨痛。立时红袖一展,雄浑内力磅礡而出,向顾掬尘直袭而来。顾掬尘抽剑回身,看到有鲜血自红魅儿的口角溢了出来,可自己也胸中一痛,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能在如此重伤之下,还能发出如此凌利一击,真是好浑厚的内力。 “是他让你来杀我的。” 顾掬尘听到红魅儿嘶哑质问。 不待顾掬尘回答,她却又自问自答,“不会,尧哥哥决不会这样待我。你是藏在他身旁的奸细?别杀他,要活的。” 顾掬尘急速逃遁之时,已觉得后背有几十道凌厉剑气追来。苦也,难道此地将是她命丧之地了。听到红魅儿居然要活捉自己,她这才心中放松了些。竟然对方想要的是活口,那就不会下死手了,或许今天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风似电的与对面两人过了几招。趁其两人稍离,她忙从怀中放出一把药粉,就要包围过来的几十人都是高手。哪里会让这些不明药粉粘身,皆立时向后急退。趁着这点时间顾掬尘迅速屏息,服下了一粒解药。 紧随向后的步拂花本是不为让她发现,这才离得稍远了些,没跟得太近。可他没想到几乎是眨眼之间,顾掬尘就出剑刺向了红魅儿,就在他破月踏空急行而来瞬间,顾掬尘就又被那被刺杀之人反伤,又让人给围住了。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显感觉到除了此时围着的阿尘的几十死士,外围还有几百暗卫蜂涌而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4章 山洞 几十道剑气共击那抹纤瘦身影。风中嗡鸣作响,剑光大盛。不知从何处飞起的兀鹫展翼飞向高空,一串惶恐尖叫响彻这夜的苍穹。 顾掬尘被这几十道剑气包围,这么多的凌利的剑气,′似已穿透过了万千毛孔,直刺五脏。 似有一场肥美的血宴等着这些利剑痛饮。顾掬尘奋力求生,身体展如流云,似想化入了夜的魅影。 金铁交鸣,寒铁着火,有焰蒸腾。如月下生火,又恰似是雷电在人间。顾掬尘想,她不被这些剑割成了碎片,也是要累死了。她跑得太快,内力消耗得厉害。不出片刻,她就会成为堆魂魄飞走的靡肉。 不知从何处而来一声清吟梵音,转瞬就将那些锋锐剑气阻隔在外。如清风涤荡炼狱,如甘泉浇灌旱地。 顾掬尘长吸一口气,痛得纠成一团的五脏舒服了少许。她身体后仰,脚尖一点,在空中急速转身。就在那些暗卫被梵音慑住心神的瞬息间,她着靴的脚尖点在了他们的头顶之上,眨间就退出了这几十人的包围圈。 眼前有金芒一闪,她被拥入了一个清凉怀抱。顾掬尘没有反抗,他的怀抱对她熟悉又安全。 虽然金芒中她根本看不清人的样貌。 “昭明大哥。”她声音哑哑,笑意隐隐。她被紧搂着腰,那人抱着向后滚倒,然后是急速坠落。 身前的金芒散去,顾掬尘看清了他的脸。在飞速下坠中,她看到步拂花脸色苍白地带着向一处悬崖落下。 此时的他一手紧抱着,另一只手握着一根藤条,然后他的手中居然还有一枚专门用来行的索环扣。看来这些东西是他随身所带。否则这样的速度下,他的手非得给拽得血肉模糊不可。 头上有箭羽簌簌射下,顾掬尘挥剑挡开。有暗卫也试图通过藤条下来追赶。有黑影举剑相击。刀剑相击声响彻夜的天空。那些是花和尚的暗卫,还好他的身旁时刻都有暗卫跟随的。他们在帮他们断后。 顾掬尘闭眼。她还是太卤莽。没有细密的布局,就算是有那一次绝佳机会,这样孤身行刺都太愚蠢呀。誓将孤勇杀穷寇,翘了辫子能怪谁。 步拂花利用索扣上的机关控制着滑落的迅速。 这么陡峭的崖壁没有可落脚的地步。步拂花另一只手已拔剑,每下落一段距离,他并便将剑刺入崖壁。串串火光如流光伴在他们的身侧。他两手都在忙着,顾掬尘只得用两手紧抱着他的腰。 步拂花借着那力道,他们俩逐渐缓了下落的迅速。如此施为,他们离上面越来越远。上面的打斗声渐不可闻。 上面的箭羽也不能对他们够成危险。顾掬尘本想帮步拂花缓解下落的速度。 可她实在不解只一手抱着步拂花。她已受伤,即使用两手也怕被间或突出的灌木的甩出来。她抬头,看着倒飞而过了绿意崖壁,心中多了愧疚。此备不但没能杀死红魅儿,还连累了步拂花。 顾掬尘看向步拂花。见到他嘴角不自禁流下的血痕,蓦地心慌无比。一定是那时,那几十道剑气突破了他的菩提的金光伤了他。 他只跟随了空大师修佛三年,这种佛门神通虽然威力不凡,可确修行缓慢。他的这门菩萨金光远还未修得圆融。 此番被剑气所破他定然伤得不轻。他是为了她啊。 顾掬尘又是感激,又是痛心。 “扑咚”一声,浸凉的水裹遍俩人全身。他们落入一深潭当中。潭水寒意十足。顾掬尘敝着气息,艰难托着步拂花从潭底游出。 她艰难将步拂花拖了出来。 步拂花双眸紧闭,面色青白。顾掬尘慌忙给他号了号脉。 他内息紊乱,受了极重的内伤。 顾掬尘左右看了看。见此处灌木杂草林立。 红魅儿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必不会善罢甘休。此刻还得找个妥当藏身之处,再给步拂花治一治内伤。 她对此地不熟悉,只得胡乱捡了一处草浅木稀的地方走。她弯身背起步拂花。她虽身材高桃,然步拂花身材颀长。她此时又是弓着腰背着他,他的脚尖还是搭在了地上。只走了两步,胸口就阵阵刺痛袭来,况且左肩的伤并没有好利索。 顾掬尘咬牙坚持着。口中被她咬出了血沫子,她一口口吞了进去。背着人高马大的步拂花才走了一会,她一身汗湿如雨。 她艰难地一步步挪着。 “往东…走”肩上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顾掬尘心中一喜,知道背上的人已醒。 “走一百多步……那小叶贞球边上的藤条……你掀开。” “我看见了。你省着力气。……没说了。” 艰难的挪到那处,顾掬尘掀开那些藤条。就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进了洞口将步拂花轻轻放下。 借着月色,顾掬尘扫了一眼这个山洞,见洞口虽窄,但洞内却宽。 看来步拂花是选好了他们掉落的地方。这里的躲壁之处也应是他选好了。 顾掬尘忙扶着步拂花往里再走了一段。 “拿着。”顾掬尘转头,看到步拂花不知从何处居然拿出了一颗发着莹光的夜明珠。顾掬尘心中暗叹。这会怕不是只机器猫。怎么什么都有。 在步拂花一会往左一会往右的指点下,他们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顾掬尘也是惊奇,大自然之力真是神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处象迷宫似的山洞。 顾掬尘举着夜明珠,看向他们停留的地方。此处的小洞的崖壁不似别处,洞壁的青苔都被削去了。洞内还有石桌,石床。床上还铺着松软的干草,干草上还铺着光洁的兽皮。洞角还放着一些铁制的带盖的圆桶。 顾掬尘没再细看,只略看了此处没有兽类伏在暗处就放了心。 她扶着步拂花在兽皮上躺下,忙拉过步拂花的手号脉,见他虽然气息虚弱,气紊绵长,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顾掬尘放下心来,这才抽出银针,刺了几处穴道,帮他稳住心脉后。这才疲惫靠洞壁坐下,调息内力。 她受了红魅儿一掌,内伤不轻。就算是想帮步拂花调理内息,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她坚持到现在,已是到了极限。只觉眼前一黑,就万事不知了。 等她再次睁眼,洞内夜明珠发出亮光。看向草塌,却没见到人。顾掬尘心里一紧,莫不是追兵到了,步拂花为了引开敌人抛下她走了。 这样一想,顾掬尘差点没掉下泪来。 她定了定神,扶着洞壁艰难站起来,“昭明哥。”她叫了两声,却不见人。 有泪滑出她的眼睛,她扶着洞壁踉跄的走着。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惶恐惊惧。 走出几步,她的手无意碰倒了石桌上的茶壶,壶内还冒着热气,壶内的热水烫回了顾掬尘的心智。 这里原来没有这把茶壶的,也没有热水。那就是说这里那些人没有发现。否则步拂花也没心情去烧水了。 她放松了些。果然,她刚走出几步,就见步拂花正俯身低头护着手中一碗汤药正向她走来。浓浓的药香差点又将顾掬尘的眼眶熏出水意。 在她的面前,步拂花俊美的面颜在热气蒸腾中若隐若现。顾掬尘只觉那蒸腾的热气已入了她的心扉。 步拂花的母亲多病,他刚会走路,就时常看嬷嬤们煎药。他那时就会帮着看火,添柴了,可这还是他头一次为母亲以外的人煎药。这药是治内伤之药,他自己也经常喝。眼前有阴影挡住了他。 他抬头间看到顾掬尘苍白的脸,“你怎么起来了?”两人同时说道。 “你的伤怎么样呢?”又是异口同声。 顾掬尘别开了视线,“你先说。”还是异口同声。 有笑声在山洞中回荡。顾掬尘捂了捂胸口,“哎哟,哈哈哈。真是,不能笑,可你偏还逗我。” “别笑了,喝完了这药再笑。”步拂花清笑着端过药碗。 顾掬尘伸手接过,却不是伸向药碗。而是用手轻轻拂了拂对面之人的俊颜。 步拂花一愣抬头,“脸上有黑灰。”顾掬尘笑眯眯的道。 她低头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三两口喝完。是以她没见到对面那人通红的耳尖。 她本是医者,药一入口,就知道药里都是良药,与她此时的伤情极是对症。 她将碗递给他,“昭明大哥,这里用的东西如此齐全,连药材也备着了,可是你常来此住?” “嗯。”步拂花伸过手,扶着她往前走,“你也知道我。京里有一个时刻想着要我命的大哥。这样的居处在京里就备了十来处。以前跟着师傅游历天下,师傅他老人家也颇多这样的隐秘住处。要不是这些地方,我和师傅怕是都魂归离恨天了。” “你那大哥一直这样呀。……嘿嘿,从一点看来,你们倒是天生的师傅俩。” “是呀。不过这些年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三番两次对我下手。就算是我念他那点血脉这情,也被他消磨光了。……他没几年好活了。……这天下想要我和师傅命的人很多。” 顾掬尘知他不想再谈他大哥的事。 “是。哈哈,现在想要我命的人也有很多了。这回咱们算是难兄难弟了。” “是,难兄难弟。”步拂花似笑非笑的瞟了顾掬尘一眼,“红魅儿确实势力极大。不过,她对大齐并不熟悉,一时半会还不会搜到此处。” 两人边说边互相扶着转回石洞。 此处小洞并不太宽敞,两人这一同走进来,更显拥挤。 顾掬尘的心莫地急跳了两下。也不知为何,自从长公主春药事件后,每与步拂花待在一起,她就感到了有些别扭。 幸好,步拂花并没有靠着她坐在了石床边,而是在洞中的石桌的另一边坐了。他扶正了茶壶,见里面已没有茶水。立时起身,打开一个铁桶,从里面拿出一颗红通通的果子递给了顾掬尘。 “这果子虽然有些酸,但还算能入口。……阿尘可是与红魅儿在仇?” 顾掬尘接过果子,咬了一口,“不太酸,挺好吃的。……呃,必须的呀,我不然干嘛杀她?” 步拂花蹙起了眉,“她伤过你?” 顾掬尘摇头,“那倒没有。她大概都不知我是谁。嗯,这么说。红魅儿是北漠公主,此次来大齐必是想对大齐不利。而且我刚才看到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居然是西凉人。她肯怕与西凉七皇子还有勾连。这样的人妥妥的奸细呀,是不是可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5章 共眠 步拂花觑了顾掬尘一眼,“如果他真是奸细,阿尘,至少不应该现在动手。” “为何?”顾掬尘莫作茫然的答。 步拂花似笑非笑看她,见她一个果子吃完了,他又给她拿了颗红果子,“如果她是西凉奸细,就该找出她与何人勾连,她又在为西凉做何事?” 顾掬尘垂眸,接过果子,大口地咬,仿佛她口下的果子是她的仇人。 她当然知道,此是按常理。对待奸细最惯常用的办法,自然是将计就计。以错误的情报传入西凉,没准能兵不血刃让西凉栽个大跟头。她从一重生到此世,就告诫自己此生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报了自己的灭门之仇。有一世为了天下苍生她已经够了。何况这样的朝中,就像是有了那些重要情报,大约也不能做出利国利民的什么决策的。 步拂花凝视着她。以他对她的了解,决不可能做此因小失大的事。 顾掬尘打哈哈。她能说,她就怕这些大齐聪明人因为红魅儿与鲁尧的事而将镇国公俯阖族全牵连进去。 步拂花看着对面的顾掬尘咔嚓咔嚓咬果子,鲜红的果汁将她的粉唇染得艳红无比。步拂花微晃了晃神。瞬间思绪就不在红魅儿这件事上了。 他十六岁之时与阿尘相识。那时她还只得八九岁的样子。自他与她相识之时起,她便是作男子打扮。她性子洒脱直爽,他与她相交。从未担心她会背后对他下手。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当作亲弟弟爱护的人居然会是位娇女。 他不喜欢女子,这些年他已发现。他讨厌她们对她容貌的垂涎。母亲的倾城之貌成了她的负累。当然他更不喜欢男子垂涎,这更让他恶心。虽然阿尘也夸过他长得貌美,但那里面只有欣赏,没有其他龌龊。 他与阿尘相交几年,一直觉得舒心随意。可如今却如何感觉到了处处别扭。是他自己的心出了问题了吗?隐隐中,他竟希望阿尘能象别的女子般对他露出痴迷的目光来。 就象此刻,他看着阿尘红艳艳的嘴唇,直觉口干舌燥,全身都蓦地燥热起来。他的眼神一定就是他自己原本最讨厌的目光。他垂了垂眼皮,掩去了自己头一次主动产生的对异性的欲望。 他已过弱冠,已取了字。他将自己的佛号取为自己的表字。就是想要告诫自己不可为俗世欲念迷了心。可现在他根本就不想压制自己的冲动,甚到他还希望阿尘也能如他对她一般,有了红尘欲念。 他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他想快点走出去,勉得让阿尘看出他此刻身下的狼狈。受伤的身体不允许他快点离开。 他强行使了佛门一招功法,受了反噬。本就是担心阿尘身上的伤,这才强打精神给阿尘熬煮汤药,此时的他真的有些疲累了。 他走得艰难,眼角余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看向坐在床边的顾掬尘,在夜明珠朦胧的光晕下,她睁着大眼茫然看着他,红艳艳的嘴唇引人犯罪。 步拂花别过眼去。 他幼时师从开阳公。开阳公少年成名,一身的功法刚烈暴气。当年舅舅为他选来了十来位武艺师傅。他只选择了开阳公。 他自幼男生女相,天生多了一股子阴柔。他有些自卑,幼时一心只盼着能有强硬的实力保护自己。他习武勤勉。可却没想到损了自己的根基,走得是一条死路。 如果不是有幸得遇阿尘,此刻的他怕是早就化成枯骨,成了一杯黄土。 当年了空大师就说阿尘是他改命逆天之人。可此刻的自己想做什么呀。 或许刚开始他对阿尘的亲近是基于感恩的心情,可随着这些年的相处,他早就将阿尘视为人生唯一知己。 以前他从未觉得阿尘与旁的男子没什么区别。只是身材略单薄了些,腰肢太软些罢了,皮肤太滑腻些。阿尘竟是女子,那么此刻的她肯定是易了容。那她这小麦色的肌肤下倒底是怎样的风光。 步拂花紧抿了薄唇。 他脚步缓慢。 走了两步,他又有些不甘。等等,不对呀。他干嘛要走?刚才他与阿尘谈论什么来着?对,是说那红魅儿的事来着。 阿尘为何对镇国公的鲁尧如此关注? 那红魅儿明显对鲁尧别有情意,可阿尘却非得行险杀红魅儿,倒底是为了什么? 阿尘难道是因爱生恨? 一想到此,步拂花心中蓦地酸涩无比,又愤怒无比。这股复杂情绪象股洪流压下心中的躁意。 他沉眼转身走了回去。走到顾掬尘身前,坐到了她身旁,握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阿尘,你跟我说实话。你杀红魅儿是不是为了鲁尧?” 顾掬尘睁大了眼,有些心虚。花和尚是怎么猜到了? 步拂花对她太熟悉,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猜到了事实。 他斥道:“你难道真的与鲁尧有私情?”他问话明显含着愤怒。 顾掬尘有些愕然抬头,不明白步拂花是如何得出这样匪夷所思的结论的。她是男子啊男子。顾掬尘站了起来,伸手抚向了步拂花的额头。是发烧了,“你发烧了,额头好热。” 步拂花却根本没理她抚向额头的手。他霍然站了起来,趋身而上,一把就搂住了她。低头俯身吻住了顾掬尘。动作一气呵成,顾掬尘根本就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被步拂花霸道吻住的顾掬尘呆住了。 步拂花的吻与他清雅温和的性格十分的不符。他吻得霸道而狂野,来回啃噬狠命碾压。似乎那里不是她的薄唇,而是他的美味。他的动作不象是在爱抚更象是在惩罚她。他想要把她拆吃入腹,如此她便是他独享般的绝决。 他腰间的手勒得她生疼,顾掬尘害怕了。她如林中零乱的风,开始颤抖。她唔唔连声,躲避着他突然而来的疯狂。 顾掬尘瞪大了双眼,伸手推他,伸手踢。 可他不动如山,依然执着自己的索求。顾掬尘感动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上胡乱的摩挲,象是张口了嘴的巨兽,正在寻找从何处下嘴吞吃。 顾掬尘真的害怕了,她的大眼有泪不断滚下。可是步拂花却根本不理。他居然伸出舌头,将那些滑落到唇角的泪舔去。 顾掬尘受了内伤,反抗得软绵无力。她的腰间还有银针,只要她掏出银针,给这家伙突然扎上一针,他就能安静了。 可是她的手被他禁锢了,她根本动不了。 怎么办?怎么就这样啦?她现在可是男装。她易了容,变了声的男装啊。当年就算是父亲母亲也没将她辩出来的。步拂花突然这样,难道是看破了她的易容,可就算是看破了,也不至突然对她这样呀。虽然她本身容貌并不丑,可根步拂花这样的绝世姿容比起来,她就太不起眼了呀。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花和尚是断袖不成?还是长公主的药又开始发作了?顾掬尘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她下意识想要摆脱这样让她慌乱的局面。她追逐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探入她嘴唇的舌。她想咬他一口,疼痛能让这个混蛋清醒的。 似乎看透了她的意途。步拂花捏住了她的下巴,还好,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 “别动。”步拂花哑着声音道。 顾掬尘立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内伤似乎更重了些。 她害怕他再堵她的嘴,急道:“花和尚,你要冷静。冷静。看看我是谁?我是你的阿尘,我是阿尘。你把我当弟弟的。那个,你是不是那药性又发作了。要是实在忍不住,那……那……”她那个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步拂花却眯了双眼,“你以为我是因为药物?你,你?” 他很生气,顾掬尘感觉到了。 顾掬尘心跳得厉害,却也生气。该生气的是她好不好。他有什么脸还给她甩脸子。 她是那个被强的好不好?她能找谁说理去,这辈子的初吻就这样被人夺了。 顾掬尘知道现在不是跟步拂花讲理的时候,只得放软了语气,低声软语的安慰,“我对长公主的药不是太了解。我以为我用金针封了那药性,药性就是你能控制的。……可现在看这情况也不对。……还有呀。就算是你有那方面的需求,也该找个女人是不是。那个……我是男子啊。男子。……花和尚,你,……你怎么连我一个大男子都能下得了口?……呃,你先冷静些呀。外面,外面还有等着杀我们的人在找我们的呀。真的要冷静呀。……等出去,我去找大师兄,让他帮你制份解药。……我大师兄,你是见过的?你放心,我大师兄特厉害的,包准药到病除。所以花和尚啊,你一定要冷静啊。……冷静啊……” 不冷静怎么办?她此时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步拂花要是对她做点不可言之事,她能怎么办? 顾掬尘伸手推,没推动。步拂花虽然没有再做什么,却也没松手。 他一手还是紧搂着她,安静的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冷哼一声。顾掬尘咬牙,她说错什么了吗?还有他怎么还有脸给她冷哼什么的,该冷哼是她好不好? 步拂花眯眼看了她一会,看到她被他吻得红肿的嘴唇,还是别开了眼。他俯身打横抱起了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除了外裳。 “夜深了,睡。”睡,睡,睡……像是魔音惯脑,顾掬尘能睡着才怪。 步拂花像是看不到她眼中的愤怒,自己也脱了外衫,除了鞋子,在她身旁平静躺了下来。然后他居然手臂一伸,将顾掬尘抱在了怀中。拿过另一张兽皮,盖住两人,阖了双眼,象是睡着了。 顾掬尘动了动,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其实原先她做男子装扮也和他一起共寝过的。可是那时她毕竟还小啊。而且也是一人一床被子来着。可这算怎么回事?她看了看平静安睡的步拂花。她再次动了动。 “别动。”床上的人哑声道。 虽然语声轻轻,却十足充满了威胁。 顾掬尘真不敢动了。床上的人面色平静,可耳尖却通红,鼻息也有些重。顾掬尘生着闷气。这算怎么回事?为何如今理直气壮的是他,她却莫然有些心虚是仲么回事? 她以为这一晚她可能没法睡着。可她居然一会就睡了过去,还一觉无梦。 她醒来之时,床边空了。又饭香袭来,她坐起身,就看到了长身玉立的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6章 说破 顾掬尘接过他拧干的布巾。抬头,见步拂花已换下昨夜那套玄衣绣暗纹的袍服,着了一身苍穹湛蓝深衣。他莹白如雪肌肤,身躯修挺如竹,淡雅若远山,只静静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绝美古卷。 见她接过了布巾,步拂花轻移步履,坐在了她的对面。他如墨发丝在春寒料峭的风中轻扬,俊美无双容颜斜睨着她,修长的身姿斜靠在对面天青石椅上,襟袍半敞。 顾掬尘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大清早的如此美色惑她,意欲何为? 洗簌毕,两人沉默用饭食。不过是两碗清粥,几碟子小菜。顾掬尘却吃得十分香甜,直觉是正吃着难得的上品珍馐般。也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能有这些吃食本就十分不易了。 顾掬尘几次抬头,她很想斥问他昨晚为何那般清浮浪荡?可是她张了几次口,始终没敢问出口。她身上有伤,对面的家伙要是恼羞成怒,再次象昨晚那样对她该怎么办? 何况这一大早,就家伙就衣冠不整的坐在她的对面,是在勾引她?呃,不对。她是男子啊男子。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昨天那个吻也一定是长公主的药惹得祸,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平日里,这家伙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乱的。总是一副端雅肃穆,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步拂花也是不愿多露一丝肌肤与人看的,今晨却?顾掬尘不禁又向对面半敞衣襟的步拂花,磨了磨牙。她大眼眯了眯,又安慰自己不看白不看,自己纠结什么? 顾掬尘不想再想下去。她向来神经大条,少有小女儿的心思。此番只因着半敞个胸怀,就前思后想左纠右结的想了这许多,实在是几辈子头一遭了。 若不是昨日步拂花那个霸道的吻,没准她还能平不改色的调笑他几句。此时却是多看他一眼也有些不自在了。 呃,算了,那个吻的事还是不要质问她了,还是等养好伤再说。又或者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 她乜了他一眼。十分心大的想,以他的容色,自己就算是被强吻了也不算吃亏? 可是就算是如此,这家伙不经他同意就那样,难道不该向她道歉吗? 她再次抬头看了步拂花一眼。坐在对面石桌上的人也看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的空中胶着。首先移开目光的居然是顾掬尘。 卧槽,他的眼神告诉她,这家伙,根本就没什么愧疚。 他的眼神平静温柔,带着让她有些慌乱的宠溺,却没有歉意。 顾掬尘低头喝了一大口粥,然后就呛住了,猛地咳了起来。 步拂花见了,抬步起身,舒缓袍袖,俯身于她身旁,轻轻帮她拍着背。背上的手本是微凉。顾掬尘却觉得那手烫人之极,不烫热了那手下的肌肤,还一路跑到了她的胸口,烫烧了她的心。 他俯身低头,呼吸清浅。顾掬尘能闻到他身上清清凉凉的气息。 步拂花低眸,看见她麦色面颊透出一抹嫣红,如漪落天空不舍眷念。 “怎吃得这般急?又没人与人争抢,放心。那心,那粥还有很多。阿尘可以慢慢吃。怎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吃个饭也不让人省心。好了些。” “咳,咳,好了。” “喝些水。” 顾掬尘不敢抬眼看他,那人身姿若临水照柳,气定神闲。好象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纠结。接过那手递过来的水,这回倒是喝得慢得斯理。 步拂花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潋滟双眸一转,说起了旁的事,“我给李夜行留了口信。他今晨过来跟我说了些消息。我的人已将追踪之人引开。还有红魅儿已离开了山庄。那庄里所有人已于今日寅时离开。那几百人分多个方向散开。还有一队暗卫在跟着他们。” “红魅儿离开山庄了?” 步拂花瞟过,见她乌黑瞳仁神情透着冰冷,安慰道:“虽然红魅儿离开了。但她受伤不轻,至少这几天,她不会有所行动。我的暗卫会随时注意动向的。” 顾掬尘不置可否,叹息道:“红魅儿这么快撤离此地,一定与我有关。只是不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哎,此事却是我错人。打草惊蛇,蛇却不知所踪。” “此事已过,莫要再提。此时你我皆受内伤,便是要做什么,也待养好了伤再说。阿尘你我便在在此处静养几日再出去。” 顾掬尘疑惑,“在此处养伤?” “呃,此处山洞一处地热温泉,对疗治内伤有奇效。” 顾掬尘诧异抬头。看见对面之人古井深潭般的眼眸望向她时突然深潭生漪,寂然生光。顾掬尘立时不敢再与之对视,低下头,眼光左右游移,轻道:“居然还有温泉?难为你能寻得此等所在。” “呃,确实是我之幸。” 顾掬尘低着头,是以没看到步拂花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的神情。 步拂花此人姿容妖魅绝世,一双桃花眼更是波光潋滟,清美绝伦。然此人似是十分不喜自己这副过于惑人的容颜。他先入佛门受佛戒浸盈三年,让他那双潋滟双眉多了清冷的佛意。三年后他再入红尘,却也弃满腹经伦不用,入了修罗战场,当的是御前统领。前两年还曾上阵杀敌,手染鲜血,行的却是修罗事。他便让那双眸子中又多了沉肃杀伐意。 如今他这样一双复杂多变的双眸注视着顾掬尘,眼中情意连自己也不知有多浓。 然顾掬尘却感觉到了那潋滟双眸的灼热。顾掬尘心中警铃大响,轰鸣振响她大条的神经,她心提了起来。 顾掬尘身形滞了滞,声音淡淡放下了碗,“吃完了。多谢昭明大哥。”她语气郑重客气刻意间要透出疏离。 步拂花潋滟双眸闪了闪,注视着顾掬尘,也转了语气,用一种淡淡的矜贵语气说道:“我领你到那处温泉。” 顾掬尘点头起身,拿起放在床边的衣服。那是一套男子衣袍,顾掬尘只扫了一眼,就知应是步拂花的衣服。那些衣服也是一套绣暗纹的玄衣。那暗纹层叠伸展正是昨天步拂花穿的一般样子。 她穿惯了男装,也不在意,“多谢了。” 步拂花突然飘身进前,离阿尘只寸许。顾掬尘惊得后退两步,不知这家伙又发什么疯,拿眼瞪向对面之人。 步拂花突然绽开了笑颜,这笑如雪莲盛放,可这莲瓣上却露着冰碴子,:“阿尘,你再再对我说声谢谢试试……”他趋身上前,几乎将顾掬尘全笼罩在怀里,气息在她的耳畔似近似离。 顾掬尘睁大了双眼,此人是谁?为什么一个端方君子会变成这样?她这是被威胁了? “你,你,……昭明大哥,你想做?我可是男子。”顾掬尘心中气极,莫名又些怕对面之人,壮着胆子问出的话,还有些打颤。 步拂花有些好笑的看着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男子的女子,无奈道:“解了?” “解……解……解什么?” “裹胸,你的裹胸。阿尘,解了。你受了伤,对身体不好。”步拂花再靠近一步,几乎要贴上顾掬尘的面颊。 轰的一声,顾掬尘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她瞪大的眼里清晰印出步拂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张光华天成的脸在洞中闪动着寒润的光。 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问道:“你,你……你说什么?” 步拂花翘起了嘴角,清笑出声,“你说我在说什么?阿尘,莫不是想让我帮你解了?” 顾掬尘不可置信的看着步拂花,“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顾掬尘气极,拿了衣服,转身就走。 步拂花再笑,愉悦笑声在洞中荡起阵阵回音。 顾掬尘凶狠瞪他,惹得步拂花再次大笑。 顾掬尘走得更急了些,只觉脸畔有火在烧。洞里风呼啸,周遭明暗不定,她当风急行,衣袍翻掀,清瘦身形在洞里晃得飘若游龙般似真还幻,可未免透出慌张和狼狈。 步拂花心神一荡,难得心中意气风发。在这群山如抱,身有内伤之时,他却心生无限欢喜。 不过他还未令他的阿尘认可他。 任她宛若姣龙,他依有自信能让自己入她的心。 顾掬尘有伤在身,又不能动用内力,看似在急走,实际走得并不快。 步拂花见顾掬尘身形有些微晃,便上前扶着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走慢些,阿尘。”步拂花贴近顾掬尘耳畔,轻声道,“阿尘,何时如此慌乱过?” 顾掬尘转身看她,借着洞内不知何处而来的阳光,看到他笑如小溪流水,清粼粼刺眼,“我何曾慌乱?” 步拂花抬眼,声音低低,“是是是,阿尘不曾慌乱。是吾看错了。” 顾掬尘点头,恨声道:“确是你眼神不好。” 步拂花更是一阵清笑。 顾掬尘再不想理他了,只低头沉默走路。 知道就知道了。或许是平日里露出了女儿态。还好,是花和尚发现的,他是不可能去举报自己的。想了想,这样的话,她也就没有这样心慌了。 顾掬尘闭了闭眼,平复了心绪。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7章 风不止 一路沉默。 顾掬尘心情起起伏伏,一路上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转了多少岔路口。 实际上洞内的道路并不平坦,石子小坑很多。可那些石子会在她即将踩上的时候就被扫开。走过那些坑的时候,旁边也即时伸出一双手,将她轻巧带过去。这些事步拂花做来理所当然,顾掬尘也被照顾习惯了,根本没在意。 他与她一起之时,她总是被照顾着的一方。此时的他清隽柔和的看着她,帮她细心扫清着前进道路的一切障碍。 顾掬尘想得有点多,有点乱。在她还没理出个头绪出来之时,温泉池已到。 这是个面积颇大的地热温泉。 泉水热气蒸腾,还在嘟嘟冒着气泡。顾掬尘伸出手探了探水温,居然正是适合肌肤的温度。没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洞内还有这样一个所在。大自然的安排果然是鬼斧神工。 顾掬尘本就被脑中纷乱的情绪折腾得头错脑胀,此时一见这汪的温泉,只觉神清气爽。她可是差不多两天没有洗浴了,只觉全身的粘腻都要钻到心里去了。 她一头就扎了进去。等她感觉温热浸透全身,肺里的空气也被消耗恕尽,她这才从水中钻了出来。不过几息时间,她只觉世界都变成了新的了。 可刚探出头,就看到岸边盯着她不放的俊美男子时,灼灼凛凛的目光立时让她回过神来,“哎,花和尚,本大爷要洗澡啊,你怎么还没走?” “哦,阿尘这么希望我走。好,我就走。”说完,他微俯了个身,果然转身就走。 顾掬尘呆住,还在高兴他居然这么听话,可一看到他转身后做的事就气极怒声,“花和尚,你走便走,干什么拿走我的衣服?放下,放下我的衣服,听到没有?” 男子缓缓而行的步子倒也听话,一听她的话,立时停住了。 他悠然转身,似笑非笑道:“哦,是啊。阿尘是要洗澡,我怎么能把衣服拿走?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这衣服现在是你的。” 顾掬尘磨牙,不能拿走你还这样?这厮分明是故意的。他是在逗她? 看她气得双眼冒火,小脸泛红的样子,步拂花只觉她若开在这幽深洞底的怒焰莲,美得似妖如魅。 他咽哑了声音,微微道:“阿尘,莫急。就算是我拿走这些衣服,阿尘没衣服穿,也不会被旁人看到。” “那你呢?你是空气吗?花和尚,你还要不要脸?” 步拂花却似没看到她的愤怒,慢条斯理转过身,提步就走。 顾掬尘更气了,这家伙还要不要脸?不被旁人看到,只会被他看到,难道她该高兴?真是太臭不要脸。 顾掬尘心中恨极,藏在水下的手抓起一把石子,朝着步拂花就扔了过去。她虽不能动内力,但眼力手法还在,扔得奇准无比,每一粒石子都直击他全身几大穴位。只要打中,保准他一动也不能动。她可是看准了在他转身之际打出的石子,这样就能保证他定住的时候是背对她的。 可惜,那些石子却没能完成它们的使命。 步拂花好象是背后长了眼表,他翩然广袖一拂,便将那些石子拂落泉水中。而那些石子正好落在了顾掬尘的身前。于是那溅起的水珠就落了她一头一脸。 顾掬尘拂过脸上的水滴,开口骂道:“花和尚,你混蛋。” 步拂花淡然再次走近她,低低一笑,居然满眼无奈道:“哎,阿尘为何一生气就爱叫我花和尚。你可知我已不是和尚,……” 顾掬尘无语了,现在是争你是不是和尚的时候吗?现在是本姑娘要洗澡,你却在那里喋喋不休,居然还不要脸拿走她的衣服。她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居然如此赖皮。今天可算是让她长了见识。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步拂花看她又要急,温声道:“好了,好了。我走,我走。阿尘莫要急。”这回他倒是没有实言,放下衣服真的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顾掬尘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还以为他还要纠缠一会,他却走得干脆利落。 她一边脱衣准备沐浴,一边再次想起步拂花来。 前世这个时候,她认识的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早已不在了。她前世里与他从未相识,知道他早逝,除了感概两句世事无常,人生无常外,倒也没有其他伤怀。 可如今这一世他是她至友,她却无法想象他若逝去她会是如何心情了。现在只要略略设想一下,她就觉痛得心口无法呼吸。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心情。她是对他动了心吗? 顾掬尘再次觉得脑中纷乱如麻。 现在这样的乱世,象他这样的姿容倾城之人,手中必然是要掌有权力。否则以他的容貌,如何应付那些凯觎他的人。 顾掬尘在心中长叹出声,怎么感觉她这操的是老母亲的心啊。 这么一想,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反正他知道她是女的了,她还是把脸上的易容去了。而且外面还有人在找她,她变回女儿身,或许更方便出去。 她从袖袋里拿出卸装水。 她脱下了衣服,慢慢的展开胸前层层的裹胸布。 一对丰盈弹跳而出,白晳饱满,形状美好。 顾掬尘常年练武,身材很好。前突后翘。是以每次她化男装之时,不但要裹胸,还要往腰上缠上一圈。此时这些束缚层层被拆除。然后缚在身体上的那些易容药物也被洗净。 泉水里的女孩子墨发如瀑,皮肤白晳。在氤氲的水汽里美得象山里的妖精,又象是睥睨众生的女王。她站在水中,雪白脖颈修长优美。她静静站在泉中,象是浩渺烟波上一只翩然起舞的白鹤。 步拂花也站在那里,当然不是在温泉里。他看得呆住了。原来他的阿尘这么好看的啊。 他所站在地方,是隔了一层岩壁的分岔口。那里有一条大自然还未得及合拢的缝隙。当然步拂花之所以站在这里,原不是想着偷看。只因为这里是个山洞,偶尔也会有不识时务的动物会跑过来。阿尘现在没有内力,他害怕他会遇到危险,是以才守在这里。原因必须是这样的,步拂花在心里这里这样跟自己说。 可是他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应该是没想到。 他的阿尘以前他只觉长得大气而张场,性格又洒脱直爽。这些步拂花很熟悉。与之相处起来也让他很舒服,可如今他眼前的阿尘成了另一个样子了,他却又很觉陌生,又好看。看着好象更舒服了。 那些原来看起来俊朗的外形,随着卸去易装物后,终于显示出了他的阿尘真正的样子。 她的眉原来并没有那么浓黑,皮肤原来是这种颜色,似乎白得闪了他的眼。她的眼睛原来能这么明亮。还有她的嘴唇原来可以这样粉嫩润泽的。那味道昨天他刚尝过的。步拂花觉得嗓子有些干哑。他紧抿了薄唇。他看着她那如缎黑发泼散在水中,她如一尾鱼般在泉水中跳跃嬉戏,只觉心火上升,身体躁热无比。 他转开了眼,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周围的岩壁洞顶。 视线虽然转了回来,可心火却越来越旺。 步拂花原以为他要在这站很久,却见顾掬尘洗了一会,不知为何,就急跳上了岸边,迅速穿好衣服,就急掠了出来。 他心一惊,出了何事? 顾掬尘确实想好好泡几个时辰,可是见到袖袋里掉出的黑色木牌之时,突然心中一震,想起一事来,立刻再无情泡什么温泉了。 她怎么能忘记了?她居然忘记发出信号给赵二斗他们了。 她是在关鲧的眼前跳下去追人的。以关鲧的为人他一定会将她的消息告知御河山庄的。关鲧虽看着醉了,但若真遇到事,他却是可以瞬间清楚过来的。这是他们关家的绝学,她是见识过的。而赵二斗一得到她的消息,必然会出来找寻。如若庄里的人找不到她,他们必然会调动狼卫的。 而狼卫的安排,可不是为了来找她的。狼卫是她用来杀人的,来杀她的仇人的。 据她可猜,知道此次西凉犯境,四皇子必然会率军出征。她早就将几百个庄子的狼卫抽调出来。这几年她费了无数的财力才训出二万狼卫。这回一下就调出一万狼卫,可算是调出了她一半的实力了。她将之安排京城碟梦谷附近驻守待命。 四皇子步琦此人颇重享受。而据她前世偶然得知,步琦很喜欢碟梦谷鱼风景,常会领着身边亲近的幕僚亲信在这里小住几天。而这个习惯,自然也是秘密。 顾掬尘觉得在临出征之前,他必然会到此处山谷放松放松心情的。倒得那时她必然会用这一万狼骑卫将步琦此人和他的那些个亲信灭个干干净净。前世里,就是他们将镇国公俯一门尽灭的。 她以有心算无心。用绝对的实力碾压步琦带的那几百守卫,决对是十拿九稳。 这些年,她不断派人将齐太祖留下的那些秘道清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京里的秘道。有了秘道,她就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灭了步琦妥妥的。 那时出征少了步琦,太子只会高兴,更不会用心调查。 而少了步琦的战场,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此人向来惜命,从来不亲自上战场。他只会在舒适的后方动动嘴皮子而已。 此策她筹谋已久,奈何那些地道历经几百年,地下很多情况复杂。这几年她拼了命的捞钱,组织了大批人力,这才将地下的那些秘道疏通了小半。不过还好,她重点照顾的京城的秘道清理得差不多了,可以用了。 她真的不想让仇人在她面前再蹦达了。每次看见步琦,她还得老实给他下跪,实在让她快憋出内伤了。 但是现在她忘记通知家人自己的安危了。若是赵二斗为了寻找她,冒然调动了狼卫,那可怎么办?倒时候狼卫提早暴露,那她计划了几年的伏杀计划真的就不太好安排了。 顾掬尘越想越心急,可越是心急。她似乎就走得越慢了,此时她又调不出内力,竟急得额头冒了汗。 不想她这方这么着急,没走出多远,却被一人阻了身形,她一下就扑进了一个温热所在。 顾掬尘抬头,摸着自己撞疼了的鼻子。她看见一张风华绝代的脸。顾掬尘眼睛冒火,要不是这个混蛋莫名其妙强吻她,害得她意乱情迷,她怎么会不知轻重连正事都忘记了。 步拂花刚从岔道缝隙处走出来,本就是想问问她出了何事。居然就被慌不择路的阿尘撞入了他怀里。 馥郁清幽的香气霎时盈满了他的周身,可怀中美人却没有任何旑旎情绪,而是愤怒的瞪着她。步拂花颇无辜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慌。莫不是阿尘发现了我在偷窥她。 他脸微微发红,却决定恶人先告状,“阿尘走路不看的?这样吗投怀送抱委实不太矜持。” 顾掬尘气笑了,“花和尚,如果你不象个幽灵似的突然冒出来,我能撞上去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8章 相处 一说完,顾掬尘长叹口气。现在根本就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无聊事的时候呀。她正了神色问步拂花,“我忘记报平安了。关鲧定然会将我在追踪人的事告诉御河山庄了。赵二斗定然已在派人在找我。” “嗯,他们找你也正常,你何必如此着急?” “你知道我有狼卫,他们可能已调动了狼卫。” 这回步拂花也蹙起了眉头。原本他是想让李夜行将消息带给御河山庄。可是想着他能单独与阿尘相处几天,他难得有了一份私心。是以他并未将阿尘的消息带回御河山庄。 可如果因为他的私心,赵二斗他们调动狼卫,如果狼卫的行动引起了任何一方的注意。那阿尘定然处于风口浪尖了。 在如今这样的朝廷乱局,她要么被人拉拢,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一方势力的炮灰。要么被人直接灭了。当然还有第三可能,趁机掘起,争霸天下。可是阿尘是一女子,而且看她样子并不是有图天下的野心。 他是问过阿尘为何要花费如此巨资训练狼卫时,阿尘只说如今世道太乱,她只想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可如今要是因为他的一点私心而令阿尘处于危险,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别急,我叫李夜行过来。” 顾掬尘点头。步拂花嫌她走得太慢,一把搂住了她,运起了轻功。 步拂花走到洞口,“墨禾出来。”话声刚落,就有一个黑衣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顾掬尘已经冷静下来。如果赵二斗已然调出狼卫那便将错就错好了。她四下看了看,捡起了一块薄而平整的石头,又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在上面刻了一些暗语,交语了墨禾说道:“交给御河山庄管家。”她知道这个墨禾,墨禾一定也知道御河山庄的管家是哪几个。 她用密码符告诉了自己平安的消息,以及如何安置调出的狼卫。 几番思索,想到红魅儿那几百人不知所碂,还不知她要在京里扰出什么风雨。如果赵二斗他们已然调出狼卫,她还可以有兵可用。 步拂花看向刚刚急得火急火燎的顾掬尘,这么一会就变得心平气和了,不禁有些奇怪。 墨禾见他们没有别的事交代,拿了东西就走了。顾掬尘也不想在洞口久留,还是回去快些调息内伤,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她余光看向步拂花,看到他眼里流淌出疑惑,开口解释,“我想过了,哎,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我想,狼卫如果真被调出也不全是坏事……也不知赵二斗调出了多少狼卫?如果太多,我让他调一些放在这里。反正红魅儿已经走了,嘿嘿,那庄子空着也是空着。……再说,这里也很隐蔽。嗯,此处山洞也很适合藏人。万一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还有此处可以往这里先躲上一躲。是。阿昭,你不会舍不得?……如果红魅儿再回来,狼卫还可以伏杀她。嘿嘿,这也算是一举三得了,是不是?” 步拂花点头,知道她这是心太大,凡事往好了想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知不觉他眼中透出一丝无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怎么叫我阿昭?不是让你叫我昭明就好。”对阿尘喜欢随意乱改称呼实在没招了。 顾掬尘瞪大了眼,撇嘴道:“花和尚,叫你阿昭怎么啦?你不是还叫我阿尘吗?” 步拂花抚额,“好好,阿尘看怎样便怎样。呃那个……不过是一个山洞,哪里谈得上舍不舍得?……你说狼卫的安排也不错。京里现在局式很紧张。昨夜陛下已然宣旨侧立三皇子步钊为太子。令太子监国,四皇子步琦领军西征。” 顾掬尘听到三皇子步钊立为了太子倒是不奇怪,只奇怪事情进行了这么顺利。前世为着这立太子之事,是在宫里发生过流血冲突的。这一辈子怎么弄得这么风平浪静也是奇了怪。 她却不知,就是这只乱入的蝴蝶翅膀造就的后果。她先是救活了皇帝,又因着紫河车一事让白家势力大减。这些步琦都看在眼里。因着此次西征是派他领军。他一众谋士一致认为比起立时与太子拼个你死我活,还是趁此次西征,先将兵权也握在手里重要些。至于所谓的太子,有了兵权在手,收拾势力大减的太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正因为顾掬尘削弱了太子一党的势力,使得步琦放缓了收拾太子的步伐。 顾掬尘丝毫不知,她无意中倒还帮了仇人一个大忙。她现在只关心步拂花无故旷工会不会被炒鱿鱼,“这么快。呃,阿昭,你不在宫里,会不会有事?陛下难道不会怪责你。” “没事。这几天一直是萧潜无帅亲自护卫宫里安全。他已帮我向陛下告了罪。” 顾掬尘放了心。 转身慢行之际,又不自觉寻思起来。当今两位皇子暗争暗斗很多年。而现在看似是太子占了上风。可她知道四皇子步琦决不会善罢甘休。现如今红魅儿带着七皇子的侍婢来到京城,无论是想做什么,来扰局是一定的。 步拂花看她灵慧双眼明显透着深思,温声相问:“在想什么?” “啊,嗯。”顾掬尘抬头看他,“你猜红魅儿与西凉七皇子勾结到底目的何在?而且又在如今这等关键时候,实在让我心中隐隐不安。” “这些事过几天就知道了。……阿尘,你先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他抬手揉了一把她睡是乱乱的头发,微微一笑,“这些事是陛下他们要操心的事。你烦这些做什么?现在养好伤才是正紧。” 顾掬尘瞧着步拂花一眼,这是怪她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太宽,操心太过了。她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女子身,如今还自不量力的操心这些国事,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古怪了些?她侧过脸去,轻“嗯”了一声,“你说的是。” 侧眼之际,眼角余光里瞅见洞外葱茏树木,生机勃勃。她转过身走向洞内,洞外光线朦胧,却尽显幽暗森阴之意。 身后光明万丈,她现在不能走进,只能转身面向了莫测幽深洞内。 岩壁犬牙交错,她俯身,腾挪闪避,轻灵如燕。这一回她倒是走得认真。 身旁的步拂花沉沉看着她,浅浅笑容若隐若现。周围夜明珠的柔光映得前面翩然身影若水波荡漾,在他心湖泛起无数涟渏。仿佛这幽森山洞比春光更加灿然生辉。 顾掬尘无意中看到步拂花眉眼飞扬的侧颜,立时痴了一瞬。她不自在转了眼珠,回到了原先石室内。盘膝而坐,开始调息。不想身旁垫子一沉,须臾,那清洌气息就盈绕在她的周围。一室原本寒凉的山风立时有温和慈悲气息夹绕其中。 她知步拂花定然也是在此调息内力。心中一时暗恼。她明明看到好几处可以住人的洞室,他干什么偏要和她来挤。可一想起他此次受伤全然是为了她。她又真的做不出将他赶出去的事。 几辈子难得涌出的一点点女儿家小心思又让她颇为不自在。好在,她历来心性坚毅,不一会,便心境澄明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两人并肩盘膝而坐,彼此气息交闻,气运相通。洞内氤氲着淡雅清和相辅相成。 第二天顾掬尘醒来,已觉晨曦初显。虽觉神清但气却不太爽,实在胸口还是隐隐钝痛。 她是被饭香被唤醒的。睁眼之时,她不是打坐的姿式,却是躺着的。身下身上的棉被都轻软舒适。看了看四周,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换了地方。周围的桌椅条案竟都换成了上好的花梨木。 她顺着香味来到隔壁的石室。只觉石室中几个烧得旺旺的铜炉,正有几个小厮慢不红心往里添着柴火。那眼光却是不是瞟向站于铜炉前立得的那位如秋月清冷的修长身影。只见他正执着锅铲翻铲仔细认真得仿佛正在指挥千军万马。另几个铜炉上的沙锅里也不知煮着什么,嘟嘟冒出的香气诱着顾掬尘不断吞口水。 就这一点小动静,那执铲白衣公子终是抬起了头,看到是她,清俊的脸上下看了一眼,露出个嫌弃的眼神:“怎么这副样子就出来了?象什么样子?”他微皱了个眉。这里有外男在此,怎么能穿着中衣就跑出来了?哎,这死丫头片子,能不能记得自己是个女子,“先去洗濑好。早膳快备好了。” “嗯。好。”看到自己从榻上醒来,她也就知道肯定是步拂花在她打坐之时昏睡过去后,将她的外裳脱了放到榻上的。 “昭明大哥,没想到你还会做饭?”顾掬尘口里说着好,可根本就没走,反而疾步走到那锅炒菜前,看着锅里炒的澄红透亮的红烧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咱俩是病号,能吃这样油腻的?” 步拂花看了看那这馋涎欲滴的样,先说的话却是答非所问,“阿尘叫我昭明,昨天不还叫我阿昭呀。”顾掬尘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反正她爱怎么叫怎么叫,这事看她当时的心情。他刚才一见她那嫌弃的表情当她没看到啊,所以她这么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果然步拂花的转移了注意点,不再着急赶她走了。 “虽说病时要少吃油腻。但这是鹿肉,少吃点没事。” “你是从小就会做饭的?” “嗯。我小时候给我母亲做过汤。” 顾掬尘想起他的身世,不想让他想起伤心事。她忙换了话题。 “这鹿是今早猎的?我尝尝。”她迅速抄了一块,黄澄澄的在她白玉般的手中左右倒饬。肉很烫。 “啊,呼,呼,好烫。” 步拂花轻喝,“你急什么?这么烫。可烫着了?”他大手轻动,说将那肉捏在手里,手一扔,就将扔了。另一手却抓着了她的手,垂眼看去,见只红了一小片。还好没烫起水泡。 “这么烫是能手抓的吗?”他转身抓着她的双手按进一个木桶里,仔仔细细帮她洗了好几遍,“还疼不疼?” “不疼。” 真是好笑,她可是习武之人,就这点小烫伤,比蚊子咬还不如,拜托她有这么娇气?还有为何一知道她是女子,就整得她像个瓷做的似的。可看他这么看紧自己,实在是件让人心暖的事。 顾掬尘又不自在了,她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故意瞪他,“你干嘛扔了呀。多可惜。” 步拂花屈指弹了弹顾掬尘的额头,有点好笑,“都说了那肉还没熟,不能吃。”顾掬尘抚额,摸了摸额头,白了他一眼。 步拂花摇头,“先去洗濑罢,一会再过来用膳。” 顾掬尘立时转身,身旁风过,卷起一室活泼。 步拂花看着疾走的背影,温声叮嘱,“慢些。……小心撞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9章 宫变 等顾掬尘坐在食案边,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眼神立时亮了起来。她拿了一只水晶小笼包,咬一口,就有鲜甜的汁水化入口腔。 她连连点头,赞道:“很美味。这真的是你做的?” “嗯。”步拂花点头,又执起碧玉汤盆中的那柄白瓷勺给她舀了两勺清汤,“这鸡汤昨夜温煮了一夜,你尝尝。” 顾掬尘也不客气,轻抿了一口,再次赞道,“阿昭,你太棒了。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太幸福了呀。”她一激动,便如平常般抬了抬胳膊,拍了拍对面男子的头。拍完才反应过来。看着步拂花似笑非笑的眼神,颇为尴尬。 哎,原先他们两处起来多么随意呀。可以勾肩搭背,可以把酒言欢,可以天南地北无话不说甚至聊妹子。可现在因为女子身份,平空多出一道屏障,做什么都畏手畏脚。哎,真是气死个人呀。 “再尝尝我给你炒的玉带虾仁。”顾掬尘瞪目结舌的看着放在自己嘴边的虾仁。这是要喂她吗?她是张嘴吃了下去,还是要傲娇了别个脸去,说一句,“不要啦。”想象中自己用那嗲声嗲气的语调来上这么一句。她打了个哆嗦,这画风根本就不适合她。还是坚持女汉子的人设不能变啊。 “好吃吗?” “嗯……还行。”当步拂花再次将夹了一块鹿肉到她嘴边。顾掬尘实在忍无可忍,伸箸夹过那块鹿肉,“我自己会夹菜。花和尚,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这样太不自在,真的别扭。”顾掬尘是个直性子,这几天尴尬的气氛让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好呀。那便如以前一样。嗯,我记得以前经常和阿尘抵足而眠的。” “咳咳咳。”顾掬尘咳了个死去活来。顺手端过身旁之人一盏清茶,猛喝了两口这才将这阵撕心裂肺的咳给压了下去。 “阿尘何必那么激动。” 你丫是怎么看出我这是激动的。我是被吓的好不好。什么抵足而眠。她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呀。虽然那时也有十来岁了,可反正是一个搓衣板身材,对面这位长得这倾国倾城自己好象也没吃什么亏。 顾掬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还是不要说话了。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原来确实是很有道理。 步拂花微抬双眸,见对面的女子玉脸通红,双眼喷火。嗯,真生气了,还是不要一次惹得太急了。温火煮青蛙,慢慢熬着滋味才会最好。 几天时间就在顾掬尘打坐,喝药,泡温泉中悠悠而过。步拂花也收敛了对顾掬尘的有意无意撩拨,重新变回了守礼端方如玉君子。顾掬尘也渐捊平了心中那会不自在。因为害怕泡温泉时会有畜类骚扰,步拂花已然仔仔细细将温泉内检查过了。一丈方圆也有派人护卫在侧了。他本人也不再亲自行保护之事。至于那条能窥测春光的缝隙,他也已遮挡得不露一丝天光。 哎,谁让他实在是位真正的君子。想起那一刻见到阿尘衣衫尽散,墨发披泻的样子不禁又是一阵惋惜。 虽然颇为遗憾失了见到阿尘女儿家妖娆体态的机会。可想想随着阿尘内伤渐愈,功力渐复。他如果真还行那偷窥之事,必然会被发现。诺真是那样做,那他岂不是成了阿尘心中猥琐小人。想想那场景,让他如何还敢? 闲云淡月,时光易过。顾掬尘的内伤也好了大半。 这一天还不到寅时,李夜行就急奔而来。他向来沉稳干练,何时出现这等慌乱神情。 顾掬时被惊动,披衣出了石室。隔壁步拂花也已起身,眉眼沉肃,冷冷看着跪在眼前的黑衣人。 “主子,宫里……宫里出事了。”李夜语居然结巴了。 “出了何事?”两人几乎同时出口。 李夜行看了看顾掬尘。 顾掬尘知道这是让她回避的意思,可她没有动。步拂花冷声道:“我的事阿尘都可以听,说。” 李夜行不敢再拖延,低头回禀,“陛下昨夜崩了。……贼人大约亥时突然从宫中秘道涌入,黑衣刺客于御书房击杀陛下。子时,太子和四皇子得信入宫。……在殡宫中,太子与四皇子发生了争执。太子欲在陛下灵前登基。四皇子指责陛下之死实是太子蓄意而为。刺杀之人乃是太子安排。是以太子和四皇子发生激烈冲突……太子调宫内御林军,四皇子调禁卫营、羽林军两厢已然厮杀起来。此时宫内情况不明。” “靠。”顾掬尘恨声道。转身向外跑。刚走出两步,手就被拉住。步拂花功夫本就比顾掬尘好一些,此时带着他从洞内掠出,也迅急无比。顾掬尘胸口怦怦乱跳,胸膛之中急躁之意莫可明状。 为何会是这样? 前世的她从未听过红魅儿干过这样的事?虽然是直觉,但她能肯定那批黑衣人就是红魅儿的人。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因她之故引动了这场宫变,她不想也知道此时宫里定已是血流成河。 两人内伤好了大半,迅速爬上了崖壁绳梯,一上来就看到了肃然静立的几千亲卫。早有人牵了马过来。两人刚要上马,就见一人于晨曦微光中策马狂奔而来。马上所骑之人却是长发披散,双目赤红,神色惊悚。他的纠结长发里竟隐有血迹,衣衫乱舞间中血腥味扑鼻。他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在看到顾掬尘莫地却有了惊喜。 来人却是叶策,只见他左手握拳,在胸口捶了三下。顾掬尘眯了眯眼。狼卫出来了,三千狼卫就在附近。 “主子,出事,出大事了。” 顾掬尘探手接过步拂花递来的软甲,“我知道了。你受伤了,伤得得怎么样,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没时间了,我伤得不重,有庞大哥护着我,还死不了。” “庞重石如何?” “他还守在林泉道。清风道已被毁。是我的疏忽。幸好庞大哥及时赶动,否则其它的道也可能会被发现。” 顾掬尘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根本就不是在乎有多少条秘道被毁的时候。 “咱们去哪里?” “自然是皇宫。” “此时皇宫已被郭尚书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就算是能进去,里面也很危险。” “怎么郭尚书守在那里?” “郭尚书说太子和四皇子相争乃是大齐皇室之事此事他们的家事。做臣子的只管忠于陛下就是。至于是谁成为皇上,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能管的事。” 顾掬尘扯了扯嘴角。一旁着甲的步拂花也微牵了牵嘴角。这不过是些忽悠人的鬼话罢了。至于郭立倒底是是太子和四皇子的人,她就算是有前世的记忆也不能确定。 无论二师兄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此时封锁皇宫,阻止更多的人卷入了这场宫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郭立封锁了皇宫,可是外面的太子和四皇子各自支持的世族势力根本不会甘心。郭立需要支援。 匆匆问了几句话间,她一边迅速着好甲,步拂花已着盔甲齐备,整装上马。顾掬尘看向步拂花,“昭明你本是御林军,此刻正可光明正大从宫门进去。我需看看庞重石如何了。” 步拂花蹙眉,原是想让她与他一起。可此时的皇宫确实危险。而且阿尘的狼卫也不好此时暴露。 他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阿尘,小心些。”他一马当前,急驰而去。身后强风带起滚滚烟尘,吹动草丛簇簇直响,路旁树木飒飒鼓动。几千亲卫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顾掬尘也在狂奔,她随叶策走的另一条官道。果然不久,就看到了赵二斗领着几千狼卫在密林等着她。刚才叶策跟她打的手式就是告诉她狼卫已整装待命。她知道赵二斗真的调出了狼卫。而狼卫的存在,自然不便此时现于步拂花的亲卫面前。 赵二斗一看她,立时双眼通红,满眼含泪朝她扑过来。那姿式直如乳燕投林般。顾掬尘抽了抽嘴角,根本没有时间答理他。 “走。”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灌输了内力,几千人直觉那声音响在耳畔。那声走虽然淡淡,却直能让人感觉说话之人心中忧急。 再怎么话唠,赵二斗也识相的闭了嘴。跟在了顾掬尘的身后。 风盈于侧,扬起了顾掬尘盔甲红缨。如人之血,耀人灼心。 人类是最擅长趋利避害的生物。就算是此时天还未大亮,但平常官道上此时也有熙来攘往的不少人了。但此时安静得半个人影未见。三千狼卫如黑云过境,一掠而过。 来到了京郊另一处秘道入口。周围也有几百狼卫在守护。顾掬尘翻身下马,不发一言就钻了进去。 赵二斗和叶策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虎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可他们不怪虎哥发脾气,事情办砸了。都怪那个馋嘴的小子,不但害死了那么多的弟兄,还害他们在虎哥面前抬不起头。 走进秘道,随行的狼卫早燃起了火把。 “说。” 赵二斗正要开口,顾掬尘转向叶策,“你说。”声音冰冷。 赵二斗向来絮叨。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听他的多嘴多舌。她真的不能确定,自己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会不会让她恨不得将他们两的头给拧下来。 真是太可笑了。她费尽无数心力,才将这些几百前留下的秘道疏通了。可是现在却给人作了嫁衣。还是给西凉细作红魅儿作了嫁衣。这让她如何不怒。真是一帮子废物。她殚尽竭虑,结果怎么会是这样?难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老天总是在作她作对,就这么看她不顺眼吗? “昨夜清风道误入了一只野兔。那值守地道的小子是个嘴馋的。……见那兔子肥壮。遂捡进来些干柴在道内烤着吃了。……可没想到香味引起了几个黑衣人的注意。那些人是惯常追踪探查的老手。不一会就诱着香味发现了秘道入口。望月哨探队虽及时出手,可不想那批黑衣人武功高绝。他们连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全部击杀了。……然后那批黑衣人就涌入了清风道。清风道的出口正是皇宫中御花假山。……守在清风道的二十人全死了。……属下来巡夜,闻到了血腥味这才知事情不妙。可黑衣人已入了皇宫。没有主子的命令,我们不敢入皇宫。……属下作了些布置。一个多时辰后,那批黑衣人果然有人从上面下来。……因此时的清风道已设了陷阱,机关,首批入道的黑衣人我们只留了二三个活口,其余全部杀了。活口还没来得及审问。……这就来请示虎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顾掬尘安静听完,咬牙冷冷道:“该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0章 成河 顾掬尘这一次是从秘道进入的皇宫。在她就要到达出口之时,叶策和赵二斗两人率先冲了出去。不一会,两人才看向她,“可以出来。”那意思说附近没有人,很安全。 “拉上面罩。” 两人一愣,但还是迅速从头盔左侧拿下了一个黑色的面罩。拉下面罩是让人不能看到他们的容貌,这是实行绝秘任务时才有的要求。此时虽然是初春,但全身着甲,连面罩还要拉上,也是十分的闷热。 面罩连着脖子一起护住的。眼睛位置是用透明的水晶磨成的。这可是顾掬尘利用前世的先知的优势将那个注意会被发现有水晶矿的庄子谋划到手的。前世这水晶矿在刘家手中。发现的过程还有一番惊险传奇故事,是以她才能知道水晶矿之事。 顾掬尘也拿下了自己的面罩,与他们的面罩不同,她的是青铜虎头面罩。 叶策看向赵二斗,两人眼神互相看了看,皆有些肃色。他们看到了顾掬尘举起了右手,然后那只看着有些纤瘦的手,手指依次根根握紧成拳。这是一线战备的手势。这是可以大开杀戒,不必留活口的手式。陆续出来的众狼卫也看到了这个手势,开始在她身后急速变换了战斗队形。 顾掬尘刚走出来,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地面是以各种各样姿式被杀死的太监宫女待卫。地上一道道是血液流淌出来的褐红色的痕迹。 飞檐翘宇的皇宫内碧树满庭,翠色环绕,花苑水流映带左右,叮呼鸣响如佩脆响。然纵花香沛然亦不敌人间血杀。浓重如若实质的血腥以浸渍了这繁花若锦的春色。巍巍皇宫自来不乏这等血的残忍。 顾掬尘眼神冰冷,她脚下踏过一具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今天她也是来杀人的。 很可惜她不是来救赎困于这权利牢笼的人,她是来帮他们了结这等挣扎的。仿佛间地上那原本凝固的血似乎活了过了很多,在她的脚下蜿蜒成河。 她冷澈的心就算是在颤抖,她也得让它冰冷清澄。她向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竟然此次宫变是因她多事疏通了秘道才偶然间发生了,那便必须在她手上了结。 顾掬尘凝神,踩着一路血腥,向着皇宫主殿而去。李夜行说太子于皇宫遭遇刺杀之后,就急不可耐想于陛下灵前称帝。 但顾掬尘很清楚的知道太子能于这么多年与四皇子斗得齐虎相当,决不可能是蠢货。他之所以于此,只可能四皇子做了什么?在此之时,能做的当然是整出一旨遗召。而这遗召上的储君人选定然不是太子。 于此两虎相争之时,不知又是发生了何事,让事情发展成了最坏的后果,两位皇子居然就在皇宫里厮杀起来。无论如何,如果没有人从中挑拨,两位皇子皆不可能做此两败俱伤之事。她想起了红魅儿。开始咬牙。只恨她根基太浅,没能在皇宫关键位置埋下眼线。 唰唰唰的箭羽直袭她的面门。顾掬尘挥剑挡开这些箭羽。破空的箭羽好象后力不足,发射一拨箭羽后,就不再有箭羽射出。而射过这批箭羽,似乎是感到了他们这队突然冒出的军队的强大,转身就离开了。竟然是不敢与他们照面。狼卫的盔甲是用太祖传授的方法锻烧的,坚固无比。普通的箭羽根要无法破开它的防护。狼卫训练已久,早就几队斥侯散向了四方。顾掬尘没有等着那些斥侯确定安全就疾步向前。 拐过一处廊坊,忽然又有支支利箭着劲风尖啸扑来。顾掬尘手中剑寒光一闪,再次挡开了那些利箭。虽然利箭未在狼卫身上哪怕留下一点血腥,但这次的羽林卫没有躲避。几十个银甲羽林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尔等何人?”一青年羽林卫沉声喝道。这是太子亲卫队长白璃。顾掬尘眯起了双眼,心中厉色一闪而逝。 看着突然涌进了这一批黑甲卫。这样的青铜罩面的军队,白璃从未见过。他多么希望这是白家派来支援太子的暗卫。太子和四皇子鏖乱了几个时辰。开始都还有些理智,这到得如今,双方都杀红了眼。宫里的太监宫女无论是他方的人,都被他们杀得差不多了。他是太子亲卫,对这些你争我夺的阴谋也有些了解。皇宫中这些太监宫女很多都是眼线。有些人甚至是几方人的眼线。如今太子和四皇子终于到了撕破脸的时候,这些人自然成了双方之人牵怒的对向。今夜他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身心皆感疲累之极。突然见到这许多从宫外而来的队伍,不自觉问出了这句话。如果真的是白家派进来的人,那太子就很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而如果太子登上了皇位,那他的前程就是光明一片。可对面的无人应答,白璃停了攻击,再次发问,“尔等何人?” 回来他们的是顾掬尘抬手射出的臂驽。一根三棱箭正中白璃眉心,一线腥红的血迹顺着他英俊年轻的面庞缓缓流下。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向他射出这一箭的虎头面罩之人,身体轰然倒下。他的光明前程也与他一并倒下。 顾掬尘动作就是她的命令,她身后的狼卫再不迟疑。抬臂射驽,挥剑劈砍,举盾相护,快而不乱,急而不慌。他们尤如死神,如冥神临世,轻而易举收割着凡人的性命。 以几千人对付几十羽林卫,对狼卫来说,直如砍瓜切菜,瞬间就跺了个干脆利索。这些有是太子的亲卫。无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是前世镇国公阖族被灭的凶手。差别只在一个是不动声色推手,一个是举刀亲自上阵罢了。 顾掬尘仍是率先而行。春日的天空本是最美的湛监透亮。虽还未大亮,但黎明已隐现。远处巍峨高山如烟如雾缥缈朦胧。身后几千狼卫却如嗜血修罗阴森狠厉之气直遮了这黎明带来的暖意。 就算是他们动作再利索,还是发出了动静。倏然间,原本关好的殿门被轰然踹开。 “来者何人?”再次被问出这句。顾掬尘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 顾掬尘冷冷回道:“龙虎卫。我乃第三百二十七任龙虎卫首领阎罗。尔等还不束手就擒。阎罗奉圣皇太祖之令来此诛杀奸邪。” “龙虎卫!”颤栗的声音。这些声音甚至包话顾掬尘身后的狼卫。龙虎卫啊。传说中的龙虎卫。狼卫们的心中狂喊。他们是传说中的龙虎卫吗?他们怎么不知道? 叶策也讷闷,主子就是虎哥,虎哥原来还叫阎罗?阎罗是什么鬼?他们原来还是龙虎卫吗?突然热血更沸腾了是怎么回事?叶策一颗书生济世之心突然就有了将军挥斥方遵的自豪。 传说中的龙虎卫是齐太祖为了护佑大齐皇室万世永存而设立的一支神秘的部队。传说龙虎卫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处理那些意图觊觎皇位的人。 顾掬尘是从葳蕤庄地下秘道的岩壁上了解到龙虎卫的由来。龙虎卫是齐太祖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们有夺嫡嫌疑之后建立的一支特殊皇家护卫队。然而太祖步臣也无奈知道所谓的的万世基业根本就不可能。每一个皇室有兴就会有衷。皇位之争更是残忍的适合自然法则,优胜劣汰。正因为知道太祖步臣在死前下了秘旨,龙虎卫在他死后必须立即解散。 至于那龙虎卫的传说,却是齐太祖刻意暝染的,这也算是齐太祖的一点恶趣味。在岩壁上说到龙虎卫之时,齐太祖也将当年龙虎卫的装备,战甲的构造画了出来。还随性画了十几种适合龙虎卫装备的武器。虽然经过几百年,有一些线条字迹模糊不清。顾掬尘连蒙带猜也弄出当年龙虎卫的全身的装备十之七八。但龙虎卫这个名字,她是不敢沿用的。龙乃是皇家专用的称呼。而她的狼卫只想护卫她想护卫的人。跟皇家没有任何关系。而此时她灵光一闪,将龙虎卫的名头拿来一用,一则是用来威慑对手,另一则也再鼓舞己方士气。 如今传说中神鬼莫测的龙虎卫突然出现在面前,何人能不吃惊? 就趁着他们愣神的空隙。龙虎卫已然出手。抬臂间,驽射就已发射,纵跃间腰间剑早已拔出,挥手间手中暗器机簧已然按下。他们的驽射是经过特殊捶炼的三棱形。尖端是经过千捶百炼玄铁制成。驽射发出,便轻而易举刺穿了对面待卫的银色盔甲。他们的暗器是粹有巨毒的利刃,一步封喉。他们的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锋芒直刺眼芒。 几息间他们的羽林卫就倒伏了几十,狼卫们如一柄刚出鞘的尖刀闪现森森嗜血的寒光。 赵二斗看着剑尖滴出的血,再看了看刚刚被他杀死的三个羽林卫。他的手有些抖。他是杀过人的。这些年,他帮了虎哥从流民中挑选护卫。那些流民中有纯朴忠厚的感恩之人,自然也有生性凶狠,永远也喂不熟的白眼狼。这些白眼狼在顾掬尘的庄子养得膘肥体壮后,就开始生于别样的欲望。对于这些人,他们当然需要惩罚。而这些惩罚的极致就是诛杀。这样的人,赵二斗杀过很多。可是比起杀死那些忘恩负义的恶人,杀这些与他夙未平生的却让他有些茫然。这是为什么?虎哥为什么要参与这场皇室宫变? 他看着前面岿然沉稳的身影,下次挥起了手中的剑。他不需要这些迷茫,他只需要服从虎哥的命令即可。他的命从很久之前就是虎哥的了。剑间再次砍下了一颗年轻的羽林卫人头。 顾掬尘面罩下的脸也有些苍白。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实在是不善这些个什么阴私。可是有什么法子。前世里她对太子和中皇子的关注大概不会比路旁的一棵树,脚下的一块石关注得更多。可是没想到,就是这路旁的树,脚下的石不但弄死了她,还害死了她的全家。这实是让她不能忍。 待她重生醒来,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怎么对付太子和四皇子身上了。她尤如最勤备的备考学生。而现如今就是最关键的时候,她怎么能因为手抖就罢考,就怯场。她反手一掣,剑尖再挑飞了一颗人头。待要再挥剑,就觉自己头上的兜鍪一颤,俯身回刺,是刀剑入肉的声音。不用回头,也能感到那些喷溅而出的血液在她的甲胄上涂上了杀戮的颜色。 一声朗咤声,一人挑飞了射向她的羽箭。顾掬尘看着那挡在身前高大身影,心中一喜,居然是俞青到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1章 修罗 顾掬尘狼卫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正厮杀激烈的太子和四皇子的注意。不约而同的两方护卫队退开了安全距离,暂停了战斗。两方人马皆摆出了迎战对阵,看向声音来源之处。 顾掬尘沉眸眯眼,她视力极好,已然看到了被众银甲卫簇拥着的太子和四皇子。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相貌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太子身材高大,眉目俊朗,肃然间天生的威然贵气颤人心扉。只榀惜此时他左颊畔一道长长的血痕让这份威严多了丝狼狈,零乱的散发倒是为他添了些平日里少见的狂肆狷介之态。四皇子则是身材俊拔,眉目风流,气质若玉溪峰雪般清冷高绝不可犯。只是他此时脸色太过苍白,眼睛太过腥红,风流和清冷便也打了很多的折扣。 两人身边的羽林卫和禁卫军密密围住两位主子,一看就处于全力戒备的状态。只可惜这些亲卫战斗已过了多时,多人神情已现疲惫,很多的人身上都带着明显的伤。 顾掬尘略一扫,就看到那一堆堆的尸体,就知道他们的战力已耗尽了十之七八。一路上她也注意倒伏的人大都人都是宫中的宫女太监。而眼前死却多是身着铠甲的羽林卫和禁卫。那些甚至还在流血的护卫尸体被一层层叠起来,便也成了双方交战之时暂时的屏障。只淡淡一眼,顾掬尘就大致看清两方护卫的战力,信心便增了一份。她只带来三千狼卫,而太子和四皇子的护卫加起来却也有上万之众。 两位皇子看向亲兄弟视若仇寇的眼神,让顾掬尘闪过丝同情讽刺。她知道皇室争斗在历朝历代实在是屡见不鲜了。皇室之争历来是成王败寇,你死我亡惨烈异常。参与其中的人谁不知道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可是象齐皇室这样的争斗就算是她这样宫斗的门外汉都有些瞧不起了。历代争储之争谁敢不付出全力。可是她只略挡一眼就知道白家和刘家对他们拥立的主子并未出全力。 也得如今的世族太过滑头了些,世人都知如今大齐皇室权利日渐势微,就是成功夺得那把椅子,所分得给拥立者的世族利益也是越来越少。是以世族支持皇子夺位第一考虑的居然是如何保持自己的实力。 顾掬尘想到李夜行向他主子禀告时说在宫变之后郭立就派兵围住了皇宫。当时她还奇怪为何拥有渠洲守备十几万精兵的白家和湖州守备屯兵的刘家怎么会让刑部尚书的郭立轻轻挡住了。是他们谁都不想两败俱伤。本还想让他们先斗上一斗,她再来个渔翁得利。可惜在挡清几队哨兵之时闹出的动静引起了两方人马的注意,此时他们都极有默契的停了手。 顾掬尘看向在身旁立着的叶策,低声道:“形禁势格,利从近取,害以远隔。上火下泽。” 这意思是说当军事目标受到地理条件的限制时,利于先攻取就近的敌人,不利于越地近敌去攻取远隔的敌国。对于远隔的敌人,虽然和我们有着对立的政治主张,也可以同它取得暂时的联合,以利于各个击破。顾掬尘知道虽然现在她的两个目标不利的不是地理条件,而是两方要是对她形成合击之势,所成的力量就会远超过她,这样对她很不利。于此她只能引诱一方暂时信任她,就算不能信任,能隔岸观火也是好的。这远交近攻之策虽然说的是国与国之间的战斗之策,然如果将太子和四皇子看成两个不同的国家,用此计却是最合适的时候。 叶策听得愣了愣,不确定的问道,“主子是先与太子然后再对四皇子……” 顾掬尘朝他微点了点头。 饶是叶策这些年自认也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抖了抖。主子这是要反的节凑的呀。他有些畏惧却更多的是兴奋。五年前,他还是一个为饱腹而四处奔波的流民,没想到几年以后,他就有机会参与这等天大的事。他轻声应诺,如果细听,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这是兴奋得快崩不住了。 顾掬尘看向身后赵二斗和俞青,倾身上前吩咐了几句。两人听她之言,脸色却是比叶策平静了许多。见他们如言按她所示散了开来。 顾掬尘看后身后的一千多人,踏步而行。不再轻身而行,一千多人比刻意踏重了步伐。一千多人同时提步同时落脚,所发出的声音在这四面高墙内发出沉沉的锵锵之声。 等能清楚看清太子和四皇子之时,她抬臂一挥,身后的狼卫肃然停了步伐。顾掬尘暗运内力,声音朗朗道:“龙虎卫奉太祖圣皇令弘基正业,诛令奸邪。太子承嗣正统,英才俊伟。龙虎卫奉圣皇太祖遗令特来护佑。” 太子一方几千护卫听得皆面露喜色,紧张的神色散去太半。而另一方的四皇子神色却立即更加紧张防备起来。 四皇子俊眼厉色一闪,出口喝道:“龙虎卫早就消失了几百年了,你们是哪里来的乱匪,竟敢冒充龙虎卫,真是找死。太子哥哥,你我的事可慢慢解决,你切不可受他们的蒙敝。 顾掬尘也没指望太子这么一会就会信任她。她一挥手,身后的狼卫便射出如蝗的箭羽的,直射向还要张口鼓动太子的四皇子的对伍。这一番箭羽立时逼退向她们包抄而来的四皇子护卫。 狼卫的箭力非凡。狼卫们的驽射准头也很是不错。等这一番箭羽落后,四皇子身前的护卫就倒下了一片。几息之间两方的距离迅速接近。臂驽的杀伤力就打了折扣,狼卫们都抽出了自带的顺手兵器,向着四皇子的羽林卫冲杀过去。 顾掬尘冲杀在前,手中剑旋空翻飞,收割着生命。她的虎头的面罩不知何时就染上了斑斑血痕,使得原就可怖的虎头更增阴森。她如暗夜修罗,杀意弥散,泼天厉气让狼卫都颤栗。 太子一边的亲卫并没有参与这场厮杀,他们默然退后着。果然不出所料,顾掬尘在心中微哂。在这种争储的关键的时候,能有一方势力可以利用,就算是来历不明,就算是不能信任,但来个隔岸观火还是可能的。像太子这样早就让利欲熏心的人,怎么会放弃这样一个干掉自己夺嫡对手的机会。 顾掬尘的狼卫如虎入羊群,开始了这场血腥撕杀。而她本人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一路杀向了被众人护卫着的四皇子。 看着身前的亲卫一个个倒下,四皇子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从开始的慢慢向后退,到转身急逃,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逃跑间他的发冠掉了,衣衫被刀剑划破了,脚下踩着了湿腻腻的血,让他差点拌倒了。要不是身旁的亲卫及时扶了一把,怕不是就要立时倒下。 顾掬尘的目标就是那个急急而逃的背影。她手中的剑劈削斧砍上下翻飞间,她与他的距离也也越来越近。看着那背影就要逃出狼卫的包围圈。顾掬尘眼眸一凝,暗运劲力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这一招实在是简单,然那看似轻若柳絮的剑,却如重若千斤的刀斧劈开了四皇子的铠甲,直直刺穿了坚固的铠甲。 正在急奔的中皇子忽觉胸口巨痛。低头一看,就看到一段剑尖从他的胸口透体而出。那银白的半截剑身映在他逐渐散大的潼孔之中。怎么可能?他不想死。然而这是他死前的最后的意识。 亲眼看着四皇子被一柄剑贯穿了心脏,太子心中狂喜。他脚下的步伐更快起来。是呀,他得快点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他明晨就可以召集文武百官开大朝会。大朝会之后他的皇位就会得到百官的承认,而他的登基称帝将再无障碍。想到此处,他唇边露出笑意,眼中有志在必得的自信。他马上就是皇帝了,多年的经营马上就要袢现了。 可是太子不知道,很多人的梦想都是在将上得到之时破灭的。他的眼睛恐惧的睁大,亲卫退走的步伐却滞在了他的身前。太子看到,那群如恶魔般的龙虎卫正冷冷阻在了他们的退路。那个两手握着两个古怪流星锤的大汉对着他们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诸位请留步。”他说。 然后乌云笼罩了天光,他们的逃生的希望被生生掐灭了。望着这样一批如死神降临人间的狼虎卫,太子心中万念俱灰,他心中霎那间就知道自己中了对方之计。可是为时已晚了。 确实为时晚,迎面一柄流星锤当胸向他砸来。 “当心。”是他的亲卫长的声音,他下意识举剑想要挥开,身形向后急退,就想躲开。可是还是为时已晚。那流星锤来势太急,力量太大,他被砸中了。虽然避开了最关键的位置,但他还是清醒的知道他的五脏都被这势急力沉的一锤被砸中了。 太子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倒下之时,他的唇边居然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双眼望向了彩光隐现,天光乍破的天空,永远的停住了。 俞青见银盔玉面的小子被他一锤就砸翻了,不竟朗声大笑,“弱鸡,竟受不得某一锤。再来。孙子们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流星锤再出,挥向了身侧的羽林卫。 俞青天生的战将。见这些个银甲护卫被他一锤子就砸倒一片,心中热血沸腾,一时杀得畅快,两只流星锤被他挥得如流风回舞,势不可挡。他不时还要吼叫两声,声音似雷滚滚,直振耳膜。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2章 替身 黎明突破了黑暗的窒固来到了人间。光明虽只有一线,但却是曙光乍现让人心喜。 虽然狼卫五年来每天都在接受着各种各样严格训练,但今夜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 他们挥起的刀每挥起一次,便带起阵阵腥红飞溅。鲜血浇筑了他们的战意,他们优良的武器,充沛的体力,让更多的羽林卫在他们的锋刃下一个个倒下。微明天光中锋锐如闪电的刀收割着生命。 与狼卫愈战愈勇的士气相反的是羽林卫轰然崩塌的战意。不过几息之间,已有羽林卫的眼中开始出现了惶恐。他们惶恐刀剑加于狼卫之身时,根本砍不开的铠甲的震惊。这一队几乎武装到牙齿的玄铁铠甲军,这支号称狼卫的神秘军队,让羽林卫有种无处下嘴的憋屈战栗感。战斗几乎是以狼卫单方面屠杀的态势展开的。撕杀开始得突然,结束得顺利。 顾掬尘看着一地的血腥,看着那成堆的尸体散在这宽阔的冰冷的地板上。转身四望没有见到有站着的人了,她闭了闭眼,转身向太子逃走的方向走去。刚转出乾正殿,就看到了俞青领一大队狼卫踏步而来。就算是隔着面罩,她也能闻见那厚重得如若实质的血腥气。 俞青挺直的背脊,脚下步子跨得很大,浑身散发出将军打了胜仗的兴奋。顾掬尘站定,俞青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狼主,标下幸不辱命。” 顾掬尘俯身扶起他,“好。带上伤亡狼卫,嗯,还有太子的尸体,撤。” 转身看到身侧赵二斗。赵二斗一看她转头就知道她的意思。他向来机灵,立刻道:“属下去吩咐打扫战场,然后跟上。主子先走。” 打扫战场专门的狼卫负责。顾掬尘领着一批狼卫先走,走向皇宫御花园的流泉,跳了下去,找到了地道入口。 今夜算是狼卫成立以来的第一战。此战狼卫以三千人对战上万羽林卫,全歼敌人。而身边狼卫只有十几人受了些轻伤无有一人死亡。此战也让狼卫士气信心大增。也让作为狼主的顾掬尘地位更为稳固。 虽有狼卫火把的引导,可走在阴暗的地道里,顾掬尘还是觉得阴森森的。由灵魂往外冒着阵阵寒气。 就在今天,因她一个命令,这个世间,一万多人的生命就此消失了。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竟是做了,如今根本就没有机会后悔。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好镇国公俯。否则太子和四皇子无论是任何一位登上皇位,前世灭族之祸必然会重演。 太子和四皇子为了登基,作了几十年的准备,两人底蕴深厚。如果他们中的一位登基,其势力不是她一个草根能轻易悍动的。 况且鲁国公俯本就有把柄在两位皇子的手中。鲁国公拒绝过太子的招揽,而又因着其妹妹鲁积翠的事与刘家生了芥蒂。可算是在太子和四皇子的心中都留有心结。 这一世鲁秀与秦王的交好,怕要想秦王因此放过镇国公俯,怕是鲁秀的一厢情愿罢了。 顾掬尘是知道鲁秀与秦王的暗中交往,此事镇国公定然也是知道的。也不知是拗不过自己的女儿,还是另有想法。镇国公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眼的知道。只是可惜步琦此人眼中只有权势,岂会将女人放在心上?何况还是一个姿容算不上绝色的女人。 此世的鲁秀并未习武。没有鲁国公专为女子研习的内功心法滋养,她连自己前世姿色还不如。如何能真正让对女色极其挑剔的秦王上心。想到鲁秀顾掬尘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也曾借着给镇国公夫人诊病的机会,试图与她成了朋友闺蜜。但鲁秀明显看不起她这种草根家的医女,根本不愿搭理她。 两位皇子都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只等他们登基之后站稳脚跟,怕是鲁国公俯被灭族也是迟早之事。所用的罪名大约还会是红魅儿与鲁尧之事。如此通敌卖国是最好的抄家灭族的借口。 这一世因为她的插手。鲁尧与红魅儿的交集不减反增,而鲁国公内本就有太子和四皇子的眼线,想来红魅儿的事怕是早就让两位皇子得知了。只是这一次关济盈被潘家早早收拾掉了。但要找一个像关济盈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自己婚姻的男子并不难。 顾掬尘脑中纷纷杂杂想着,以此来挥散那遍地鲜血带给她的负疚。 所谓打扫战场,不过是将没死透的补上一刀。此事太过重大,决不允许留下什么活口。虽然狼卫此战都遮了面罩,但最省心的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大齐境内突然有了这样一支队伍为好。这样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俞青和赵二斗都久经训练,打扫战场很是迅速。顾掬尘还没走出这一条地道,俞青和赵二斗就跟了上来。 狼卫如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撤出了皇宫。 从皇宫的地道出来是郊外一树林,在山林中穿梭了一段路,顾掬尘再入了地道。如此几番,等她再出来就御河山庄的书房了。 今夜实在疲累,她走进书房的盥洗室,开始卸甲。 她摘下头盔,扯下已饮饱了血的红缨,扔到地下。解下左右手的护甲,抬手抚上左肩铠甲搭扣,正待解开护胸甲。就听到有惊惶的脚步声传来,能直入书房的也就那几个人了。而这样跳脱的脚步声,定是赵二斗无疑。顾掬尘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直觉。 赵二斗冲了进来,顾掬尘转头,扬声喝道:“何事如此?”她心情沉闷,说话也没什么好语气。 赵二斗却不顾她的冷脸,一手提着头盔,另一手猛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急道:“鹞鹰来报,刚才看到四皇子带人到了宫门口。” “四皇子!四皇子?他还活着?” “……是,主子。鹞鹰里的人全都是眼神最利之人。他们决不可能会看错了。” 顾掬尘只觉胸口巨痛,喉间忽有腥甜涌了上来,脑中昏昏沉沉,就要昏倒。可是她不能任自己昏倒。她猛地咬下自己的舌根,将口中的腥甜吞了下去。她不能慌,她不能功亏一溃。 她想到狼卫抬着的太子和四皇子的尸体,原来只是替身吗?替身? 其实这并不奇怪。为了皇位两位皇子争夺了这么多年,无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会有几个替身。可是动手之时,她却没有想到这些。 顾掬尘心中苦笑,难怪前世的她的警察父亲就说她勇武有余,智计却不足。 这大约是天性,无论重生多少次,她还是不善长这些阴谋诡计。如果今天身边有陈柬,大约还会他是会想到了。可是她实在不想将他拉上这样的事。他毕竟是大齐人,她不知道他对大齐皇室的忠心有几分。 望向窗外愈亮的天色,顾掬尘皱眉想着化解此场危机的办法。乍闻陛下遭刺杀,太子一定想到的是如果顺利登基,在这个时候他是决不可能使用替身。 但是四皇子听到陛下遭刺,最先想到了的应是如何将刺杀皇帝的这口黑锅扣在太子头上。此事对生性多疑谨慎性子的四皇子来说,自然是有风险的。此刻派个替身出来探探水就不足为怪了。 思绪也只不过是一瞬她就想明白了一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最想杀的一个人却根本就没有杀到。那她今夜的行动就只是一个笑话。顾掬尘望向天际鱼肚白,有霞色隐现。她脑中忽有一道亮光滑过。 她有些艰难出声与赵二斗交代了几句。 赵二斗听得眼神大亮,“好,还是主子主意多,我这就去安排。”直听得赵二斗的脚步声走出了书房,拐出了二道门,再也听不到了。顾掬尘的心才有了一丝丝的放松,会有用的? 砰的一声,她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梦觉听到了房间巨大的动静,吓得走了进来。 书房漆光暗沉的木地板上,躺着身穿一身凯甲的主子。梦觉差点惊呼出声,她实时捂住嘴。主子不喜欢她们大呼小叫。她是因着力气大,才被主子看上的。 自从跟了主子她才有了闯开肚皮吃饱饭的时候。她将顾掬尘扶起,卸了全身甲胄。黑甲上有滑腻腻的东西,梦觉摊有手,手上腥红一片。饶是梦觉胆大,也吓了呆了一瞬。这是杀了多少人才会流这么多的血。她稳了稳心神,抖着手帮顾掬尘脱了衣衫。衣衫除尽之后,顾掬尘的身体就全部呈现了出来。因着今天是着甲,她并没有裹胸。一身窈窕的身材,洁白如玉的身体让粗神红的梦觉也看得脸红心跳。 看着眼前这样的主子,想着平日里俊雅无双的主子,梦觉还是有片刻的呆怔。当她第一次知道让无数人首贴耳的人居然是女的,她真的被吓着了。可这以后,她就感到了深深的自豪,是深为女子的自豪。她从来不知道,女子也可以做这么多事,女子也可以超过男子,女子也可以得到男子的敬重。 衣服已全部汗湿了了,梦觉将顾掬尘的衣服全数脱了之后,先帮她盖上被子这才走去隔壁耳房。吩咐外间几个值夜的嬷嬷抬了热水过来。忙了足半个时辰,她帮顾掬尘洗濑收拾齐整,让她躺上了床。 在梦觉忙活时,顾掬尘几乎一动未动。梦觉有些担心主子出事。她仔细看了看,除了几处於青,并没有见到明显的伤痕。她又几次将手探到她鼻子底下,探到若有若无的呼吸,这才稍松了口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3章 借刀 顾掬尘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着。 御河山庄乱成了一片。顾垩氏的哭得眼睛都肿了。 顾掬尘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静静沉入了自己的梦中。梦里那些今天被她下令杀死的羽林卫们一个个突然都活了过来。他们青面獠牙全部围了过来,撕着她,咬着她,不断斥问着她,对她露出血淋淋的牙齿,长长的指甲。 顾掬尘站在那里,强自慎定,看似没有惊慌,平平静静。就算是全身如万虫噬咬,就算是遍体血腥,她努力稳住神魂。看着在她周身的露出各种各样狰狞的表情。她紧闭了双眼。丫的,凭什么你们来找我算帐,老娘用的可是你们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就是弱肉强食吗?为什么我这样做了,你们又要如此不甘心?死了还要来找她算帐,真当她顾掬尘是好惹的吗?她抬起手,一把捏住了一个正咬着她脖子的厉鬼。只可惜她的手穿过去,手里空空如也。 你们不是祟尚弱肉强食吗?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血腥残忍,如今的大齐当权者认定的理所当然。今天她用他们的道理杀了他们,可是为什么他们偏要来恨,偏要不甘? 顾掬尘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可怖的鬼魅直觉讽刺。她用这个世界公认的法则惩治了他们,岂不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即使在梦中,她顾掬尘还是顾掬尘。还是那个宁折不弯,杀伐果断,做过就决不会后悔的顾掬尘。自从她成立狼卫,自从她被人叫作狼主,自从她来到了那个叫皇宫的战场。自从她有了一个战场,她要杀的人就是自己敌人。 即使她这些年因她而活的人已超过数十万,即使知道今夜如果不杀了那些羽林卫,来日京城要死的只会更多。但她心中清楚她已种下恶因,现在受这种万鬼噬咬就是她要受的恶因。 只可惜她想做什么的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要结束了。她曾受了空大师七七四十九定魂心经洗礼。隐约中知道,她所受的这种万鬼噬咬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是魂飞魄散。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努力思索着,她倒底想做什么来着? 是了,她想弱者学会反抗。 她想强者种下仁善。 她想权力绑上束缚。 她想世界多些人性。 她是顾掬尘,她是宁折不弯的顾掬尘。 老爸说她有最勇敢的心,对,她是刑警老爸的教傲,所以她不怕,她不能怕。梦中顾掬尘抿紧嘴唇,摇摇欲坠的身体慢慢稳住,站定了。就象暴风中的一株柔韧的竹,被暴风雨无情的摧折,可就是不倒。 千里之外,了空寺中。山顶大寺五脊四坡,斗拱飞檐。山间晨雾散于其间,一眼见到,似天宫琼殿误落凡尘。 了空大师盘膝垂目而坐,殿中香烟缭绕、圣供台前,佛陀慈悲,敛目含笑看着他座下的信徒。殿中坐下几百弟子合掌做着早课。殿内梵音阵阵,余音清清,似能洗涤这世间任何烦恼。 突然了空大师眼睛蓦地睁开。他振衣而起,脚下如飞。迅速的步子毫不受胖大身材的影响。 而殿内众僧只觉身畔风过,再睁眼蒲团上的了空大师已不知去向。 山巅,长明塔内,本该做早课的了空大师已出现在了殿内。他抬头看去,但见殿内燃着几百盏长明灯皆有明亮光晕燃于正中。那些灯有些明亮异常,有些却似太过暗淡。了空大师的眼光只在这些长明灯上一掠而过。 塔顶却有一盏最是显眼。只因那长明灯台上跳跃的火焰却是黑色的。那黑色的跳跃着,欢腾着,每跳跃一次那火焰就壮大了一分。仔细看去,却能看出那黑色的火焰每强大一分,那被灯蕊上的明亮光晕就暗淡了一分。而在那灯蕊中的光晕随风摇曳,眼看就要被黑焰吞噬。 了空大师愤怒地盯着那团黑色的火焰。他双手合什,口中言道:“孽障,孽障,老衲到底招来了一个什么样的魂灵?为何执念若此?” 他长叹一声,就地盘膝而下,口中念出梵音。那梵音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了空大师口中飘了出来。金色的符文围着那团黑色的为焰转动着,然后一个个钻入了那团黑色火焰。慢慢的那黑色的火焰一点点淡了颜色,再次变得明亮耀眼。 长明塔外,众鸟不知何故突然惊起。殿中佛幡飘动,视线所及内,一个枯瘦的老和尚盘膝而坐。隐约晨光中,他面颊深陷,双眼混浊,一身过于宽大的僧袍无精打彩的挂在他的身上。 此时每天晨时负责打扫的圆胖老僧持扫帚走了进来。了空寺占地颇广,还有世家大族的供奉,是以寺中的和尚皆可饱食,一个个养的面色红润。可此时他抬头便看见这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僧坐于地上。他大吃一惊,忙放了笤帚,伸手就要扶起老僧,仔细看了看老僧的眉眼,又看到他挂在左手上那串紫夜香檀木佛珠,那样的长度应是一百零八颗无疑了。在此寺中有这样一串念珠的只有了空大师了。扫地僧失声道:“您是了空大师?”见老僧点了了点,扫地僧更是惊得手脚有些抖,下意识看向四周,“大师怎会如此?可是遭贼人所害?” 了空大师摆摆手,缓缓起身,弓着身体踱了出去。 千里外,守在病床边的顾垩氏突然发现躺在床上的女儿突然安静下来。这三天可是把她吓坏了。女儿全身不断控制的抽动,双眉紧蹙,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她一定在受着巨大的痛苦。可是就算是太医院最厉害的陈太医也不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可现在女儿突然平静下来,眉目舒展,冷汗也不流了。虽然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看样子好了很多。 顾垩氏大喜,抚了抚女儿苍白的脸颊,紧崩三天的神情终是稍微松懈了一些。她抬手拭去眼角一点清泪,赶身叫来管事婆子让陈太医再来诊一诊。 她刚起身,一小少年就急急冲了进来,“母亲,我姐姐怎么样了?”他面容清秀,可眼底青影却十分的明显,一看就是夜间没有好好睡觉。身后顾昆也走了进来。他着一身细布短衫,高壮的身材此时却略显削瘦,他一脸的疲色,一把青色的胡茬长势倒拙壮得很。 “轻点喊,你姐刚刚安静一会,别吵着她。”顾垩氏见着儿子丈夫过来,忙用帕子拭干泪水,看着小儿子莽撞莽撞,轻喝了两句。 “姐姐好点了。”顾掬文伸出手,搭上了顾掬尘的脉博。他生性活泼,切案诊脉他也是学过的。“嗯,姐姐脉息平稳些了。”他抹了把汗,面上终有了笑意。 秦王俯书房。 秦王坐立难安。他眼光不断看向了窗外渐明的天空。“鹿鸣,食野还没有消息吗?” 食野是秦王的替身统称。他好吃好喝供养他们。而秦王俯的规矩,每一个替身只用一次,以免用得多了,让替身生出别的心思。这些被用过的替身唯一的结局便是獒犬的嘴,食于野兽之嘴,是以名食野。 秦王后院养着的十几条獒犬嘴中吃的人也不知多少了。死囚,罪奴,秦王替身就是他们的口粮。 “回王爷,还没有消息。郭待郎已围住了皇宫,不许任何人进去。我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 “该死的郭立,真是了好大的胆子。” 鹿鸣大着胆子道:“我们的人进不去,太子那边的人也进不去。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听亲随这样说,秦王的脸色好了一些,抬眼看着天边的鱼肚白,他对身旁的亲随道:“更衣上朝。” 亲随一看外边的天色,确实已是上朝的时辰。一时叫人外间服待的奴婢,服待秦王殿下。秦王整紫衣蟒服,戴雕龙玉冠,佩八宝玉带,登轻裘步撵出了书房。然他才出了二道门,马车就停了下来,管事跑得气喘咻咻。秦王不悦的摆了摆手,车马停了下来。亲随帮忙打开了帘子。管家忙将一张字条递了过来。“殿下,刚刚有人将这个射到了院里的。” 秦王凤眼冷沉,本不想理会,可想到昨夜食野没有回来,怕是宫中耳目传来的消息。他伸手接过那张纸条,只见上面用楷体一笔一划写着:“假作真时真亦假。食野在手,天下我有。” 秦王看到这张字条,只气得手发抖。没想到食野被抓了。虽然他在每一个替身身上都烙了印痕。可是那印痕若是被人挖掉了,再来个什么假作真时真亦假,那他真的会有麻烦。他抬手抚额,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的蹦跶的跳动。 此事若在平常,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里。这明摆着是想讹诈些财物的小贼,他顺手收拾了就是。可在如今陛下遇刺驾崩之时,此事就可大可小了。昨夜他想了再想,还是决定派出替身最为稳妥。为了不让太子发现端倪,他派出的食野是一个与他长得最像的。 而与此同时平远王俯嫡子步拂炎手中也拿着一张同样字迹的纸条。立于晨光之中的步拂炎眯眼看着那张纸条,轻声念道:“起郑何远戮于云深巷。闻君胸藏丘壑,腹有四海。值此天赐良机,特赐与君这条登天道。” 起郑,何远是秦王和太子的表字。表字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喊,何况是秦王和太子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平常人谁会喊他们的表字。 他们的表字怕是除了他们各自的母妃偶尔会喊喊,是以平常人决不会知道的?看来此人怕是局中之人,他倒底想做什么? 秦王和太子真的都死了吗? 这是要拥他上位吗? 一想到这点,步拂炎心情激荡,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可是如果秦王、太子真的死了呢? 他作为宗室唯一过了弱冠的成年男子,为什么就没有可能? 秦王有三子,太子一子。可两人的子嗣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在当今大齐这样的混乱的局面,各大世家决不会让一个小儿坐上皇位。一个小儿如何懂得平衡各方势利?一个小儿如何懂得怎么做大齐的皇帝?就算是白家或者刘家想让一方的子嗣登上皇位,其他的世族怕是也不会同意。更何况如果秦王和太子真的全死了,以他们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亡方式,白家和刘家势必已成水火。一方决不会让另一方的人登上皇位的。其间局势必然会僵持很多。 妙的是现在最宝贵的时间,在西凉入侵,大大军出征在即之时,如何快速稳定朝局才是各大世家关心的问题。而他步拂炎作为宗室嫡子肯定会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因为只有选择他,才是最快平衡各方势利最好的人选。 步拂炎越想越高兴,不知不觉仰天大笑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4章 你方唱罢 亲随听到步拂炎的大笑声,他不觉好奇看了过去。 淡淡朝曦里,步拂炎笑得肆意张扬,这样的笑容出现在步拂炎的身上,真的有些疯狂。步拂炎是大家世子,世族历来讲求含而不露,露而不扬。特别是象步拂炎这样的嫡子,更讲求城俯深沉,神色不显。这样外露的神情他跟随主子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 亲随躬身,听从步拂炎的吩咐帮他脱去一身朝服,拿来了他最喜欢的一套银甲。着银甲顶红缨的步拂炎略显单薄的修长身材多了些威严。 云深巷附近的一处山坡。此处绿意葱茏,原该春色盎然,然于一坡春色中却只笼着浓浓的肃杀。 秦王声音带着厉色,“派兵包围云深巷。叫上文先生。” 昨夜亲兵已派出了几千,如今在俯中的亲卫已然不多。而且这明摆的是一个局,可就是这样的局他也必须去看看,真希望对方是真的为了财。 亲兵集结很快,幕僚文先生是个谨慎的人,接过那张纸条就大概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主上,云深巷晨间多雾,最适合伏杀。此事还需仔细筹谋才是。” 秦王沉了沉眸,阴厉神色一闪。他自然知道,可是没有时间了。 “引一队先锋带弓驽手随行。再引斥侯散于四周,探查。”文先生点了点头,现下也只能于此了。皇子暗养替身本就是一柄双刃剑。一旦此事显于众人面前,对皇家的威胁毕然大受损伤。如今之计,不管食野是死是活,毁去他那张脸才是最重要的。 亲卫的行动力很强。只见在那浓厚的云雾里,那一支亲卫如条黑龙蜿蜒进了云深巷。秦王站在山坡,听到了唰唰的驽箭破空声。看来弓驽手已然发现了目标,正在按计划行事。 半盏茶之后,亲卫来禀:“臣率队于寅时三刻发现目标,驽箭手轮箭三十次。……只是,……然目标未中一箭……驽箭悉数被盾阵所阻。……然回返之时五百弓驽手突然昏倒于地,七窍流血……” 秦王眯了眯双眼,“哼,废物。……原来是用毒。……很好。令六百亲卫负薪引油,给本王焚了这云深巷。” 文先生看了看那隐在云雾中的小巷,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谁让那帮匪贼要选了这里,那居在这里庶民一起被烧死也就怪不得了,就怪也只能怪这个世道不好、他们命不好。还有那被毒杀的亲卫,肯怕是连个完整的尸身也不能留下了。 他面无表情恭敬领命而去。 文先生做秦王俯幕僚几十年,安排这种小事自然是又快又妥当。 一时火起,浓烟滚滚,火焰冲天。隐约有凄厉喊叫声传来。秦王轻轻掸了掸衣襟,嘴角终露一丝笑意,“走。” 此间事了。 食野那点价值的也就那张脸有点价值。这般被火烧上一烧,那食野自然便没了一丝利用价值。 秦王看了看天色,虽然上朝时间略晚了些,但有什么关系。如今这大齐少了他,谁还敢轻易做什么决定。 他仰着头,迎着朝阳走了过去。他的身后是烈焰涛天,凄厉声不绝于耳,身前是旭日待升,即将火芒万丈。 慢慢的身后的噼啦火焰声,凄厉呼喝声离他越来越远。身前那高高飞檐翘殿皇宫却离他越来越近了,他也离自己的心中那把黄澄澄的龙椅越来越近了。 可惜这世间总是有不知趣的人要阻挡他。好象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似的,几千玄衣黑甲骑卫如铁墙般牢牢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大惊,怒声问紧随身后的文先生,“斥侯不是说此地没有埋伏。” 文先生额角冒汗,“斥侯向来是军中精锐,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发现此地的埋伏。此时还是赶紧突围要紧。” 文先生心中暗愧,他也以为这帮贼匪也就只在云深巷有埋伏。毕竟此处只是一个草木不及膝高的的小灌木,根本就没有用来伏兵隐藏的掩蔽物。 秦王也知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亲随得令,集中主力摆好战阵就要准备突围。 突然前方黑甲卫走出一人,手举着一雕龙令牌,虽然隔得有点远,没有看清那令牌上写了什么。但令牌上的五爪金龙还是让人的眼睛有些刺眼。 那人的声音用了内力,那声音带着话清晰的传到了秦王每一个亲随耳边。 “龙虎卫奉圣令诛杀奸邪秦王,秦王枉顾人伦,竟行手足相残之事。太子如今已登九五。尔等做为大齐臣子,合该弃暗投明。皇天后土,垂仁天下乃圣皇太祖之训。诸位听令,尔等可缴械不杀。” 赵二斗之所以喊出这几句话,实在不是想显摆什么威风,而是龙虎卫刚亲历一次战斗,体力消耗颇大。战争之道唯胜矣,为了胜利,自然是可不所不用其极。兵行诡道,无可厚非。所以他编几句谎话来瓦解对方军心,实是小策。 没想到他的小策倒是收效颇好。果然他话音一落,刚才还士气满满的亲随立时脸色大变,眼神闪烁起来。 本来突然见到这群黑甲卫包围就足让他们恐慌了。这可是几百年不曾现世的龙虎卫突然现世。此时在他们心惧之时,倒没几人来得及怀疑龙虎卫的真假。 更让这些跟随秦王的亲卫心慌的是,太子已登九五至尊之位。只此一各大更是让他们慌得一批。有人踉跄后退,手中刀戟再也握不住。一时刀戟掉地的呛啷声搅得秦王杀机满满。 秦王看着手下的动静,心中虽也慌乱不已。但他城俯颇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狠厉只在幽深眸底才能微微显露。 他看向自己最为信任的几名亲卫长,“休要信匪贼胡言。枪械投敌者杀之。”。 说着反手就杀了几位枪戟落地的亲卫。那一些手中还握着剑戟的亲卫为了保命,只得持刀刺向了那些已吓得失了兵刃之人。如此一番自相残杀,这才勉强稳鉒军心,秦王带着人开始突围。 赵二斗也对秦王亲卫的这股操作愣了愣。他没想到他的几句谎言居然能有如此效果。也是他跟随顾掬尘几年,不知不觉中已对大齐皇室失了该有的敬畏,这才敢拿皇帝登基撒谎。何况是谎言还有一个传奇般的龙虎加持了神光。于是谎言所摧发的效果就被扩展了很多倍。 狼卫与秦王的军队展开了厮杀,狼卫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秦王军队。秦王军心已散,抵抗的意识并不强烈。秦王兵败如山倒,他仅带着几十残兵突出重围。 赵二斗看着逃走的秦王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以疲惫之师能胜了此战,已是极为不易。一招不甚走了秦王已是追之不及。 然仓惶出逃秦王却没有真的逃出生天。 背光而立的白袍青年,长眉凤眼,脸色苍白。可他看似病弱的身体却笔直端坐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看到秦王之时如何吃惊,他笑得温煦如三月春花。 “哟,这不是秦王殿下呀,这一大早的怎么身上就染上尘?岂是怎么回事?” 秦王正是杯弓蛇影的时候,猛地看到有人,吓了一跳。待眯眼看清,见是户部少侍郎陈柬,松了口气。 “原来是陈大人。本王遇到一拨不长眼的山贼,让陈大人见笑了。” 陈柬忙道不敢。 秦王看到他身后几百多部曲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背负弓箭。他不由大喜,出声道:“陈侍郎这是要带家仆去狩猎呀。” 陈柬似笑非笑看着他,点了点头。 秦王略有些不快,这个病秧子真是不知礼,见了他居然没有下马行礼。但他正是狼狈的时候,只得忽略掉心中的不快。 他抬头看向陈柬,“能否劳陈侍郎匀几十马给我。本王一定重谢。” 陈柬突然有些怜悯的看着秦王,“重谢就算了。你与我本也无冤无仇,奈何她心心念念要你的命……”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法子呀!” 秦王听他这么说,还有点懵。然后身后那几百人齐齐举弓搭箭。 秦王转身就逃,身后唰唰箭羽脱弦声响。身旁亲卫纷纷倒下,有温热的鲜血喷上他的脸,喷上了他的脖劲。秦王拼命的跑,他只恨此时没有生四条腿。 秦王直吓得心肝俱裂,心中大骂陈柬这个人面兽心的小人。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人。要是早知道,他早就灭了这个病怏子。 然而低头间,看到了一截箭尖从胸中突了出来。刚一阵巨痛涌来,然后就是第二截箭尖,第三只,第四只……慢慢的他再也没有意识去数胸口的箭尖了。他扑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眼睛至死都睁得大大的。 一气箭杀了秦王以及这几十亲兵,陈柬让人仔细检查了他的鼻思,确定已死无疑。又仔细检查了身体,确定是秦王本尊无疑了。他这才挥手让部曲退下。 瞬眼间,这一片就只剩下几十俱了无生机的尸体。 又过了一会,一队人马来到了此地。那人银盔银甲,修眉俊目,正是步拂炎带兵到了。看着一地的尸体,他忙翻身下马。检查了下秦王,确定其已死。又看了看了秦王胸中所中的箭,其箭类皆刻着白家的徽记。步拂炎大喜,看来这就是太子党白家诛杀秦王的铁证了。果然是送了一架登天梯。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5章 何去 在顾掬尘昏睡的这三天里,大齐的朝廷风云变化。正如步拂炎预想的那样,不过三天他在名方势利的权衡中登上了皇位。然如今齐国前有西凉刀戈在颈,后有皇帝薨逝。还有天灾人祸常见,流民贼匪频发。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亡国也只在须臾。是以新皇登基大典办得甚是简单。 钦天监择了吉时,步拂炎着天子衮服,戴十二旒冕冠,受了百官三跪九叩大礼后,便就坐上那把雕九条五爪金龙至尊椅,这登基大礼也算是完成了。 礼成,大齐第三百二十一位新皇步拂炎便于辛平历二十一年三月十九日这一天正式登上了皇位。 至于先皇梓宫,两位皇子的遗体原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现如今便也只待停灵二十一天后,便会移去皇棱。 外间风云乱炖,顾掬尘睡在床上自然是一无所知。 等顾掬尘眼开了眼睛之时,入目所及的也只一室昏黄,在这样的光线里她一时半会还没明白此是何时何地,此身是她非她。 直看了那顶羽蓝帐蔓半晌,眼珠都没转动一个。直至适应了昏暗,模糊中看清了床顶熟悉的缠枝纹莲花纹路,这才恢复了丁点神志。 她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看向了四周。靠窗雕花红漆窗棱外透出外间沉沉夜色。青铜镂空铜炉里燃着一盏豆大油灯。这正是此间昏黄光线的由来。 这是小夜灯。她平日里睡觉根本就不喜小夜灯,看来是家人怕她突然半夜醒来不惯这才点着的。 虽然还是模模糊糊,但真实的熟悉感觉,让她明白此处是何地。 身上粘腻让她很不舒服,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摆在了铜架上的青瓷云草纹盆里的清水,慢慢挪了下去。下地之时,不知碰倒了什么引起了响动,惊动了外间的梦觉。 梦觉听到里间的响动,刚开始还以为是她睡迷瞪了,直到再次听到里间有重物落的声响,这才匆匆起身冲了进来。 见到昏睡了三天的主子真的醒了,她胖脸上立时露出了喜色。她扶起顾掬尘,听到主子是想洗漱之时,立时将她扶向了隔壁耳房。那里时时备着的热水。知道主子向来不喜沐浴之时旁边有人,她将一切准备妥当便只得退了出去。 坐在沐桶中的顾掬尘撩动清水洗去了一身的粘腻,她不禁舒服的喟叹出声。 低头看着自己越长越好的身材她却轻轻叹了口气。水面倒映出她明丽的容貌。这要是在太平年景,以她这练成的一身冰肌玉骨,稍挑动一丝媚意,那就是妥妥的尤物一枚。只可惜她这一身媚骨里却长了颗女汉的心。 如今她这身好身材对要扮成男子却多了些阻碍。 自己这几年活得这么委实不算精致。可依然养成了香肌玉骨,玲珑有致的一副好皮囊。想起前世里她满世界乱跑的行医,却依然如现在一样的副好身材。不用想这等福利必然与她每天必会修习的那一套内功心法有关。 她还记得前世只有五六岁之时,端肃的镇国公每天在书房里教她如何研习心法的点点滴滴。那时阳光明媚,窗外花开灼灼。书房内小女童葡匐眼熠熠生辉,认真的听着坐在卷书腾椅内中年男子的清朗的话语。这可是神秘的内功心法,她用了两辈子的兴趣无比认真的研习着。 镇国公一身杀伐锐气那时却全数收敛,朗目里全是宠溺慈祥。为了教会她一个五岁幼童理解这套祖上传下来的专为女子研修内功心法,他大约是用了这辈子最多的耐心。就算那时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待搞懂如何行功走穴之时也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发觉思绪又飘向了那些陈年旧事,顾掬尘唇角不免露出一丝苦笑。 想起当她在这一世突然睁开眼睛之时她那深刻至极的愤恨。那时的她意识再次回归肉身,当她察觉自己再一次重生之时,并没有什么喜悦,却只有一股毁灭世界的厉气。 她不知老天爷为什么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生。她只知道两世里她一心做个好人,却都横死世间,这股子不甘怨愤可想而知。毕竟她只是个正义感十足的普通少女,还没修成菩萨。 她知道要不是一睁眼就看到了三双对着自己满满关切的眼神,她真的不知如何安放那一股子厉气。 这几年她将那股子厉气艰难压住着,这一次昏迷后再次醒来却发觉那股子厉气不知何时消失了。难道是她终于杀了大半的仇家,莫非四皇子也死了? 她闭眼靠在浴桶边缘,慢条斯理细细思索。 她这一辈子救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 她在正与邪之间游离。 她想她之所以没有彻底黑化,大约就是这时不时冒出来的前世今生那些琐事,让她这直来直去的孤勇无惧的性子也变得犹疑不定起来。 而这一觉醒来,虽还感虚弱,但那无时无刻压在心头的重压却消失了。 想起那个被万鬼噬魂的恶梦,难道是自己被恶鬼逼得顿悟了。想到此她不觉有些好笑。这世间人本就是比鬼更可怕很多的东西。 待顾掬尘洗却一身尘,清清爽爽的走出来之时,就看到了几双关切的双眸。 顾垩氏一把就她搂在了怀里,泪水漱漱而下,“尘儿啊,你可算是好了。为娘吓死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掬尘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才伸手抱抱了顾垩氏,“我没事了,母亲。” 她轻轻拍拍了她的后背。似乎得到了安慰,顾垩氏松开了她,用帕子拭干了泪水。 “大哥,你倒底是为了何事会突然就昏迷了?幸亏你醒了。对了,我派小黑去找大师兄了。大师兄定然这两天就快到了,大哥,你一定要让他好好帮你看看。虽说大哥医术好,可医者不自医,我看大哥这一阵子要好好休养才是。” 大哥突然昏迷,顾掬文觉得家里的天都要塌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这些年家里的顶梁柱一直就是他原是大姐的大哥。大哥她作为一个原该娇养的女子不但要为了家中生计奔波。还要考学入仕。这般日夜操劳。大哥一定是累病的。他能衣食无忧的生活都是因为有大哥为他遮风挡雨。 他隐约还记得以前跟着父母流亡的那些吃不饱穿不饱的日子。 他不能再这样的一心只想着嬉玩。他要好好的向大哥学习,他要成为象大哥那样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男子汉。 顾掬尘看着说话行动明显成稳了许多的弟弟。眼中有她都没察觉的心慰。看着自家小弟象个大人一样跟着她交代这几天家里的情况,顾掬尘略略俯身摸了摸他的头。 看着这样的小少年,顾掬尘不禁莞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夜长大。或许是因为自己突然昏倒,让他知道承担责任了。这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顾昆一脸的大胡子,看向自家闺女终于醒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也是满满的轻松,“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顾掬尘看向自家父亲,不自觉的蹙了蹙眉,“父亲,你几天没睡了?怎么弄成这样?” 本一脸憨笑的顾昆立时换上一副讨好脸,“尘儿啊,你别生气,为父一会就去刮胡子。你醒了就好。……醒来就好。”顾掬尘无奈,她是在关心他为什么没好好休息好伐。怎么扯上了刮胡子的事了。难道是那次强行给他刮胡子给他带来的后遗症。 看着自家闺女,顾昆摸着自己的胡茬,“哟,为父没事。只是这两天还没睡好而已。为父身体好得很。” 顾垩氏道:“尘儿啊,你父亲也是为你担心。你也知道这家里就怕你真的出了啥事。家里也就这几年才过了些舒坦日子,可不能再出任何事了。你小弟说的对。还是让你大师兄看一下就好。” 顾掬尘点头。 一家人又说了会话,见顾掬尘面有疲色,便也退了出去。 待家人退去。房间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躬身行礼,“禀狼主,此番狼卫引兵三千,锐意纵横,覆贼万余。”黑衣人语音轻扬,意气勃勃。 顾掬尘听得面上却无喜色,只淡淡道:“狼卫损失几何?”望向窗外的暗沉的天空。在灰蒙蒙的天空,有如许星子点缀。 “禀狼主,狼卫亡一百三十七人,伤五百六十九人。”顾掬尘听到这样的伤亡数目,心中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还好。 “任务如何?” “目标已完结……”说到这里,黑衣人停了停,“二号目标曾两次逃脱。幸得狐狸援手……是标下失职!请狼主责罚。” “罢了。此事非你们之错。实是我计划仓促。” 她一时冲动出手,布置漏洞百出,还好狼卫兵备精良,这则至损失不大。“安排抚恤的情况。狼卫整队,随时待命。” 黑衣人抬头,却是叶策。他目露疑惑。 “西凉乘时加害,祸加至尊。为免夺嫡之祸,血满京都,我这才命狼卫夜袭,至步氏皇室嫡系一夜崩塌。为免亡国下场,世族必然会扶宗室步拂炎登九虎之位。然他非大能,无力挽此乱局。狼卫是我们在此时乱局生存之本。” 是啊,狼卫是她在此乱世中的立足之本。可她呢?又该何去何? 得知仇敌已死,顾掬尘蓦然间陷入了茫然中。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6章 咸鱼 在努力的目标消失之后,顾掬尘的生活彻底进入了咸鱼状态。 庭院中丁香、海棠、风信子开得旺盛。顾掬尘眯着眼开着这一庭繁花。顾昆从后山打猎回来就看到一地金阳中自己的闺女。他拎着几只打来的野鸡,绕到她的面前。 “尘儿,为父打来的野鸡,一会让厨房为你做了午膳吃,可否?” 顾掬尘转眸,向顾昆行了一礼,这才道:“多谢父亲。这几只挺肥的,熬汤定然鲜美。” 顾昆憨笑点头,“好。便依你。”他看向闺女苍白的脸色,还是试图劝说,“尘儿,你如果身体还未全好,还是不要久站些好。” 顾掬尘点头,示意知道了。 顾昆心中叹气,自己闺女可谓是他顾家几百年以来最有本事的子侄了。可是他顾昆的女儿看向他时眼有尊敬,有关心,可就是没有多少亲昵。更让他抓狂的是自从女儿陈州破庙醒来之后,每一次见女儿他总不自觉得生出些敬畏。每见自家闺女,他总有种见权贵的压迫感。这让他多了许多本不该存在的拘谨。 顾昆却不知,他虽心性朴实,但直觉却灵敏。正是他的这份直觉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下意识生出的反应。顾掬尘看向顾昆,心中似突然轻松了许多。她两世虽都不得善终,但三世里父母兄弟姐妹却都对她很好,或许这便是老天对她的补尝,所谓祸兮福所倚。 游廊有人影急掠而来,顾昆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浓眉挑起,大步上前,抬手就啪了来人一掌,“臭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如今你大哥可经不得你的冲撞。” “啊。我知道,大哥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风。……哎哟,父亲,你干嘛又打我。父亲,你这么早就出去打猎了。……哎哟怎么不叫上我。……父亲你干嘛,我还有事与大哥商量。大哥,我先去做早课,等会再来看你……真的吗?后山真的有老虎……” “闭嘴。” “……父亲……” 看着父子俩打闹的走远了,顾掬尘唇角微翘,这小子前几天还透着稳重。她这厢刚好一点,他跳脱的性子就又展露无疑。可是他终究是男子汉,该他承担的责任他终是免不了。 想她这一世行商天下之时也不过是他如今的年纪。如今的小弟也十来岁了,家里的事该也是该做些事了。嗯,他做的事多了,她就可以放心的咸鱼了啊。 好象这一世的目标差不多都完成了。她有种彻底失去了人生目标的感觉。仇报了,父母和小弟以后的生活她也都安排了好了。 有了大师兄帮她训练的几百死士日夜保护着家里中的人,她想,即使在乱世,他们的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生活物资,她也做好了准备。以她贮存在几个秘道中的财物,够顾昆几人吃喝不足活过几辈子没什么问题。 这些该她操心的事她都办完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或者说她还想做什么? 日月轮转,顾咸鱼在京城风云变换几个月里却持续着吃饭、发呆、睡觉的懒散生活。 这一天,御河山庄书房内,顾昆看向自家儿子:“你哥好象有点不对啊。” 顾掬文:“哪有什么不对?陈大人和步将军说大哥这样称病不出是好事。……现在的局势是虽然新皇已然登基,但白家和刘家斗得很厉害。我们顾家最好不要参与其中。我也觉得陈大哥说的对。我们顾家虽然因得大哥几年经营,有了些许实力,但与刘家和白家相比根本就不是对手。所以我们一家子确实最宜安静点。……”顾昆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小少年,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但他想到另一事,还是忍不住出言道,:“可你大哥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得了个大理寺卿的职。如今总是称病不出,新帝会不会将你大哥的官职给撸了。……还有你难道没觉得你大哥最近有点太过安静了?” 顾掬文:“父亲,你才发现吗?我早就发现了。而且大哥最近也特别的嗜睡。我问过了沈师兄了。他只说,大哥这几年心力用得太过,有一段时间的修养也不是坏事。……可是我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可是医术上,我只跟大哥学了个皮毛,只诊出大哥有些体虚气乏,并没有诊出其他的问题。” 顾昆看着自家儿子,这段时间他真的成稳了很多。以前三天两头不愿去的学堂也每天坚持去。每天晨起的练武也很积极,是他也觉察出尘儿的身体出了问题吗?尘儿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他们顾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问过沈大夫了?” “嗯,沈师兄一直说我大哥可能是以前压力太大了。……” 事实上顾掬尘如今懒洋洋的咸鱼状态,除了她心理上的放松外,却也是她的灵魂有了损伤。两世记忆重叠里,她不得善终的怨愤而生成的厉气终是让她的灵台终不再清明,受了损伤。 就算是了空大师即时发现,用佛光洗去了她魂魄中的厉气,但倒底他发现之时,已是顾掬尘灵台正受厉色侵蚀之时。 这一天顾掬尘用完早餐,慢悠悠走向自己的书房。从用饭的花厅到自己的书房也不过是几射之地,却被顾掬尘走出了天荒地老的感觉。 书房中两位男子已临窗而立,看了她许久。如若在平常,以顾掬尘五识的灵敏,自然会早有察觉。但如今的她,似乎什么都按了放慢键,对外界的感知连常人也不如了。 两人看着沐在晨光中的人。见她白玉束冠,着一袭暗纹月白道袍,广袖交领长袍间尽显其人飘逸洒脱。她莹白面颊上那双一直神彩飞扬的眼此时却半阖着,显出一种极为慵懒的气韵。 “步统领,我觉得掬尘这样挺好。原来的她实在操心太过。如今这样能闲散度日,岂不是挺好。她以前的生活太拼太累。” “如果这是阿尘愿意,自然没什么不行。但如果这样的生活本不是阿尘愿意的,也是不得不如此呢?” “你什么意思?” “我不太确定,但我已去信请师尊过来看看。” “你的师尊,了空大师?” “嗯。我想你应该知道五年以前,师尊曾为阿尘念过安魂经。” 陈柬转头,“你是说掬尘的神魂又出了问题了。” 面如冠玉的修长身影看向那个向自己走来的身影,轻轻道:“我希望不是。” 没有人知道五年前在那个明月楼后院那间昏暗的房间里,那个向自己走来的小少年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不但只是救了自己的性命,他还拯救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不能想象,如果让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得逞,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掬尘一脚跨进了自己的书房。果然在漆光暗沉的梨木书案上,正坐着这阵子几乎每天都会光顾的两位美男。 顾掬尘掩手打了个哈欠,坐上自己特意打造的摇椅上。晨光金阳里,对面的两位男子实在是养眼。 在她的视线里,正扶案整理公文的男子是真正的盛世美颜。男子墨发束冠,唇红齿白,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眸,本该潋滟多情,却因是主子本人的清冷多了丝禁欲的性感。真是让她移不开眼了。 然后顾掬尘惊奇的发现,在她专注凝视里,男子那双原本白玉的般的耳垂不知何时悄悄染上了抹鲜红的霞色。 她展袖打了个哈欠,掩去嘴角的笑意。心中却一阵喟叹,真是秀色可餐的步大美人,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真正餐一餐这位美人。想一想这位美人某一天会被人尽情享用,她突然有些不舒服。罢罢罢,还是剩着他还没属于旁人,好好看个够本才是。 可她看着步大美人胭脂渐染,霞飞双颊的样子,她眼底笑意却还是恶趣味般又多了几分。 她遮掩自己看羞美男大胆行为,她懒懒洋洋道:“这们两个可是够了。明知道我好容易偷得几天空闲。你们却天天搬一堆的公文来我的书房碍眼,如此这般却是为何?” 步拂花脸上颊色不及退去,抬头直视她,“如今大齐风云变换,正是筹谋计效之时。阿尘才卓古今,如今却为何作隐士之态?” 顾掬尘看着他,似认真想了想,忽而挑了挑眉头,悠悠吟道:“邅翼翼而无终兮,忳惛惛而愁约。生天地之若过兮,功不成而无效。愿沉滞而不见兮,尚欲布名科天下。然潢洋而不遇兮,直怐愗而自苦。莽洋洋而无极兮,忽翱翔之焉薄?国有骥而不知乘兮……” 这是诗经中的《九辩》中的一段。意思是,谨慎前行看不到结果啊,忧郁烦闷穷悉潦倒。生于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啊,功业不成而没有业绩。我愿隐退不再出现啊,又想名声在天下传播。然而世事茫茫难遇贤君啊,简直是愚昧而且自寻烦恼。荒野辽阔而没有边际啊,漂泊不定该到哪里停止?国家有骏马却不知驾乘啊…… 步拂花听得无可奈何,知她又在这里跟他胡搅蛮缠。以阿尘的医术之高明,决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身体出现的问题,否则怎么会这么急着将一些事让自己弟弟去做。 这些年他与阿尘相交,她是他此生见过最为惊才绝艳的女子。原先他以为他是男子之时,就觉得他见识谈吐不凡,更难得他还不是夸夸其谈,而是脚踏实地用心做了很多让他都难以做到的事。 她造出来的纸,比起原先那些易碎易晕墨的纸不知好了多少,她造出的布匹又不知让多少人因她而活命。如此之事,这些年还有很多。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阿尘的脑袋大约是经过了神仙点化。要不然怎么会整出那么多他从未见过的事物? 虽然阿尘总说那些东西在齐太祖的札记里都有记载。可是这么多年齐太祖的札记不知被多少人研究过,可是因为那些淡淡几行字,就能做出实物出来的也只有阿尘一人而已。 这些年因阿尘而产生的新奇事物实在太多。多得他总觉得阿尘似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只有齐太祖那样的人才能与她比肩。而当他知道‘他’竟还是她,更让他心动神摇。 更别提阿尘以一人之力让顾家一个庶民之家拥有了不输当今任何一个一流世族家底实力。她是他极为佩服之人。更别提除了这些,她竟然还是武学大家,在她全力之下,以他之力也要用心对付。还有她的医术。 他每与阿尘相谈,无论谈何事,阿尘似乎都能直击要害,往往让他很多时候皆有醍醐灌顶之感。每次与阿尘闲谈,他总有如沐春风之感。而如今她好象又带给了他另一种感觉,这是他从未体验的另一种感觉。这是脸红心跳,每次一看到她,他就有脑袋乱成一锅粥的慌乱感。 顾掬尘这里正看美男看得有趣,却觉对面射来一道冷光。她转眸迎上了那道神色复杂的丹凤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7章 劝诫 不动声色里,顾掬尘脸上就挂上了一丝讨好的笑容。虽然她自己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发虚。 她迎向那双漆黑清冷的凤眼,故作好奇问道:“怎么啦?陈狐狸。是不是户部出了什么问题?” 陈柬摇了摇头。 顾掬尘又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哈欠,“也是,步拂炎向来谨慎,此时他帝位未稳,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户部?” 听顾掬尘随意的叫新帝的名字,步拂花还是习惯性的板起了脸,开始惯常的训诫,“无论如何,他现在是新帝,阿尘,你不可直呼其名。” 叫习惯了,万一在人前的也这样叫出来,却是祸事之源。 顾掬尘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在这屋子里,对新皇最有恶感的难道不是对面这位一本正经训她的人。 步拂花与步拂炎早就是不死不休之仇了。不过这人下手倒底失了果决。好不容易有一个下毒的机会,却不是向她要的见血封喉的巨毒,却只要一味慢性毒。她问他为何如此。他只道,下巨毒,执行任务的死士便失了脱离机会。杀一人而死一人,不值。她虽佩服对下属的仁慈。然而倒底是慈不掌兵。于是本来慢性毒也合该步拂炎死了,却不料京都卧虎藏龙。京中一脸有烧疤的医者,竟是将他的毒化去了不少。 “好好好。我知道了。”顾掬尘敷衍应喝着,语调绵软,尾音托得长长的,竟带着不自知的娇媚。步拂花挑眉看向她。然而她却双眸已合,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两个刚才还似乎很忙的男子几乎是同时放下手中的公文。两人站了起来,似乎是惊于对方的举动,又同时别过脸去,两人眼中各自带有冷意。场面一度尴尬。梦觉听力不凡,听得屋中三人已有一人呼吸绵长,猜得定是主子又睡着了,她便适时过来,这才打破两人尴尬氛围。 “两位大人,我抱主子去榻间休息。” 两人微点了点头,看着梦觉抱起顾掬尘走向隔次间。 “我师尊明天就到了。” “……希望她会没事。” 步拂花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落地山水屏风,忽而问道:“你可问过阿尘为何一定要杀那两位?” 陈柬淡然答道:“不曾。” “你不知却愿帮她?……” “是。无论何事,只要是她之所愿,便是吾之所愿。” 步拂花蓦地转过头来,幽潭双眸定定看向陈柬。陈柬却只淡淡一看,俯身收拾案上帐册,出了书房。 步拂花眯了眯眼,也跟了出去。 隔天顾掬尘直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就看到一笑眯眯的干瘦和尚幽幽俯视着她。 顾掬尘睡眼惺忪,意识还有些茫然。正纳闷母亲总会无故放陌生人进自己的房间,何况自己还在睡梦之时,这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却见着衣饰齐整。而自己躺的也不是自己的卧榻,而是书房中卷书檀木圈椅。她这是在睡梦中被人收拾齐整了,还挪动了地方。 只这一想,她后知后觉的自己的身体真的是很不对劲。以自己一个学武之人,能这样被人搬动却毫无意识,极使在睡梦中已是极其不正常的。 难道这些时日,自己一心咸鱼生活不是心累,而是她早就油尽灯枯了。 即使察觉出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但顾掬尘脸上依然平静如常。她心中一叹,看来她身体的异样早就被身旁亲近之人查觉了。所以顾昆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悲伤,所以顾垩氏看见自己总是忍不住落泪,所以小弟才会毫无怨言接手她的那些生意,所以这个和尚才会在这里。 她看向站在和尚半步之后的步拂花,淡淡一笑。这一笑恰如旭日昭华之眩耀,直刺得步拂花心率失常。 “大师看起来好生面善。说起来大师可能不信,我也曾识得一位佛门中人,那位大师虽然不似大师这般清瘦,面相却与大师有七八相似。莫不是大师与我那位友人有甚关联?” 对面和尚似笑非笑问:“不知顾大公子那位友人是何人?” “世人称他为了空大师。” 步拂花:“……” 了空大师听她之言哈哈一笑,“不想时隔五年,小友倒还记得贫僧。” 顾掬尘:“……”她惊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师何至如斯?” 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原先的了空大师怕是要有现在了空大师的两个大,而且不过五年之见,了空大师却似老了一二十年似的。 听到顾掬尘这样一问,了空大师目光复杂的看了顾掬尘,“无他,不过是自作孽而已。”迎着了空大师深幽的眼神,顾掬尘深深觉得,害了空大师成这个样子的孽障必然是自己。 她略低眸,俯身拿起几上的茶壶,给屋中两人各斟了一盏茶,“大师,昭明大哥,还是坐下叙话。大师光临敝舍,可是有何事?” 了空大师和步拂花在对面椅上落了座,就在顾掬尘俯身给了空大师斟茶之际,了空大师瘦如枯骨的手,突然探向了顾掬尘的额头。顾掬尘一动不动。那微凉的触觉也不过在她额间停留一瞬。 “大师,我可是有何不妥?” 了空大师接过茶盏,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小友医术高明,虽说医者不自医,但你身体妥当与否,难道自己竟真不知?” 听了空大师如此说,顾掬尘没有如何,旁边的步拂花却有些焦灼起来。他也不接顾掬尘递来的茶盏,一起身就跪了下去,“还请师尊为阿尘想想办法?” 了空大师转身看向自己的徒弟,又看向神色平静的顾掬尘,不禁叹道:“真是……你竟这般着急,你看看她,她可曾着急?她的命不急,你替她急什么?” 顾掬尘见步拂花为自己向人下跪,心中感动。 然她口中却平静道:“命数如何,自有天定。我急又有何用?昭明大哥,你师尊虽然道法高深,然终不是神仙。他自然有不能为之事,你不要为难大师了。” 了空大师突然肃然,看向顾掬尘道:“贫僧知施主来历不凡。然事缘因果。贫僧观施主这些年所为,所依自然有其法则。然佛曰,一花一世界。你之世界与现之世界毕竟不同。虽说水者火之备,然你之备水却如九天洪涛,覆灭大齐也足余。何况洪涛之祸虽能灭了大齐之火,却恐小友不能掌它之力,小友何必自卷其中,何苦?” 顾掬尘眨了眨眼,却是听懂了了空大师的意思。 很显然了空大师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意思说,你的世界不是如今的世界。你那个世界适应的惩恶之法则,未必适应这个世界。如果要用你那个世界的法则来仗量这个世界,恐怕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能逃脱你的法则,这法则甚至连你自己也是要惩罚的。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她生性刚直,自来信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所以在她复仇之时,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她前世的仇人举起屠刀。然而如果真的杀人就要偿命,以此来测大齐权贵,大约他们都可以死一死了。这其中甚至也包话她自己。 顾掬尘这样一想,突然有些苦笑。所谓双标莫过如此。如今的大齐权贵又能有几人手里没有人命。就算是对面以圣僧闻名天下的了空大师,手中的人命也不知凡几。所不同的只是这命之中有些是该死之人,有些却是无辜之人罢了。 以她这几年行事之乖厉,虽有还是作了调查,但行事之时还是不够谨慎,难免会有误杀无辜之人之事。只说她那夜下令所杀一万多人,其间就必然会有许多无辜之人。 顾掬尘行事向来敢做敢当,竟是做过,她也不想再作无用之想。何况此番她身体异常必然是上天所赐她的惩罚。她便坦然受之便是。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躬身行了礼,“大师我错了。” 用民主社会的法则强行用在封建王朝,她确实错了。 她虽不后悔,然错便是错。 况且看着了空大师突然苍老消瘦的脸,想起那夜万鬼噬魂之时见到那道净化白光,必然是与了空大师有关了。也是那道白光出现之后,那些撕咬她的厉鬼才尽数消散的。所以她能侥幸活下来,还是托了了空大师之福了。 “好,施言竟然知错,以后行事当慎之思之。……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这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了空大师所言是说,只有天下最真诚的人,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本性。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本性,就能充分发挥众人的天赋本性。能充分发挥众人的天赋本性,就能充分发挥万物的天赋本性,能充公发挥万物的天赋本性,就可以帮助天地养育万物。能帮助天地养育万物,就可以与天地并列了。 顾掬尘躬身应诺。但心中苦笑,了空大师所训诫的思想高度,怕是圣人才能达到。可她是真正的凡夫俗子。然就算是为了这位大师,她也需尽力而为。 了空大师见她眼中赤诚,知她已听进去他的劝谏。了空凝神看了她一会,似终于做出某种决定,他僧袍一展,伸出手来,“将这个吃了。” 顾掬尘抬头,只见那枯瘦的掌心中,躺着一粒漆黑的鸽子蛋药丸。步拂花看着那枚药丸,眼眸闪过震惊。 顾掬尘却没注意到步拂花的神色。她抽了抽嘴角,这是要噎死她的节凑?罢罢罢,反正欠了这老和尚的,怎么死不是死。她毫不犹豫的拿过那颗药丸,将药一下子塞进了口中。对面两人不知她的想法,要是知道怕不是要气得一佛升天。 那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随着那药液流遍全身,一时顾掬尘直觉身体如沐三春暖阳,只觉通体舒泰。而她倦怠的神魂也似瞬间清明起来。 顾掬尘眼神一亮,正要躬身道谢。然抬头间,眼前哪里有人?她举目而望,却只见前方有一角黄色僧袍拂过门槛,眨眼不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8章 最牛伙长 礼部化繁就简安排了大齐光喜帝的葬礼,梓宫归葬皇陵,京都满城披白,然这场国丧却只见凄惨,不见隆重。而两位皇子,因得白家和刘家互相指责对方是那场刺杀的幕后主谋。潘介不欲在这多事之秋得罪任何一方势利,于是两位皇子的尸身便由白家和刘家各归各家,令两家自行安排其葬仪,最终两位皇子皆不得归葬皇陵。 两个多月后,京城在各大世家门阀暗中一番握权调和,风云暂定。不得不说新帝虽然能力不足,但却足够谨慎。他放得下身段,足够八面玲珑。 也是应得他的谨慎,京城自皇宫遇袭之后虽偶有几起流血冲突,好在规模皆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一切的一切,经过顾掬尘布于各地饭庄酒楼的信息网汇于御河山庄的书房内。叶策坐于一张太师椅内,细心归纳整理着这些大量的情报。 对面顾掬文也象模象样的坐于书案处理一些庄子里的琐事,看着面色平静的叶策,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叶大哥,如今换了个皇帝,对我们顾家可会有影响?” 叶策从成堆的文案里抬起头来,看向少年,“当然。” “啊,那怎么办?听说这个新皇帝和步将军有仇。而我大哥与步大哥亲如兄弟。这皇帝会不会对步大哥与我顾家来个诛灭九族?听说这位新皇是位睚眦必报性子。” 听顾掬文这样说,叶策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看着少年口无遮拦,内心颇为无奈,面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淡声道:“主子常说,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如今这样的世道,倘若皇帝真下了此令,倒也不必惊惶。以主公之能,倒时候谁诛谁犹未定。” 顾掬文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这位新皇一看就不会是什么明君。……也不知大哥最近是不是患了懒病,扔一堆事务让我处理。……哎,我还是喜欢练武。” 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小少年,随中便妄议皇室之事,本想训戒几句,可想想还是作罢。这位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可有那样一位大哥的惜心教导,人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看着少年眼中兴奋的光芒,不禁感慨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心中也对这位的小少年有那样一位大哥心中感到羡慕。这位每天洗浴的洗筋伐髓药材就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还有斟称武学宗师的桃山四老每天教导。要知道桃山四老性如孩童,要想让他们常年留在一个地方,主子可是费了无数的心血。更别提拜入让玉衡先生门下对这位少年的诸多好处。 望向少年,叶策不置一言,继续处理公务。 顾掬尘觉得这两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简直就是一晃而过。 临汶路的上空,乌云笼罩,不过午后刚过,天间云淡间忽尔就变得浓云压顶,阴森昏暗。 而在这样的天色下,那躺在白马上的青衫公子便成为最亮眼的景色。他两脚随意搁在马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竟似睡着了。 青衣公子眼睛微阖,长长的睫毛覆在白晰的面颊上,似在狂涛浪涌中一张安静的帆,凭它外间雷声阵阵,此间依然平静如常。 公子的身后是推着粮车艰难前行的兵士。 这些士兵艰难推着粮车,眼角余光却似有还无看着他们的伙长。历来十人为一伙,按理这位小小的伙长根本不可能引起他们这么注意。可当他们看着百夫长,千夫长对这位小小的伙长言听计从,异常恭敬的时候,那这位小小的伙长在他们的眼中就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又一伙长之职号领一支几千人的送粮军,顾掬尘在这些兵卒心中成了最牛的伙长。 到达预定的宿营地还有几公里。也只有到了宿营地,这些粮兵才能生火炊饭,这也是他们一天之中唯一能食到了点热食的时候。 连日的春雨让脚下的道路泥泞不堪,脚上草履走在这样的路上并不太舒服。如果不是几面举在兵卒手中的军旗,顾掬尘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一支军队。 虽然是后勤军,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值此就能看出运粮军对一支军队的重要。可是看看她带着的这运粮军,这哪里能称得上军队,简直就是一帮子乞丐军啊。 他们没有锃亮的护命凯甲,没有锋利的刀戟。他们只有破烂的衣衫,生锈的刀戟。甚或他们连遮体保暖的衣服都没有。披在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顾掬尘以为那已不能称之为衣服了。 躺在马背顾掬尘看似悠闲,实际上心内如是疯狂吐嘈。这样形似流民乞丐的军队,如与西凉铁骑战斗,那可真是鸡蛋碰石头。 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还好,总算前锋营,左右护军好歹还象些样子,有甲有刃有马。 顾掬尘苦笑,不过作为乞丐军的头头,她的头很疼。这也是算是她的老师萧潜吩咐此军的千夫长百夫长,让其听命于她。 顾掬尘皱眉,她这位老师倒是打的好主意。知她家资阔绰,这是想让她补充些军粮啊。头疼,头疼。不想了。她还是好好睡上一觉,所谓明日愁来明日当。 天边蓦然一道雷声滚过。 夹在急风雷声中,顾掬尘隐约中听到了锋锐声。本是慵懒闭合的双眼蓦地睁开。她弹跳而起,立在马背上。一声长啸从她的口中悠然而出,一长三短,正是敌袭的信号。顾掬尘的啸声含了内力,悠然散开。 自顾掬尘卸下身上复仇包袱,只觉身心轻松了许多。这一阵子,又将一些事务交给了小弟打理,自然多了时间练武。然这一修习之下,她只觉卡了一年多的内力瓶颈有了突破的兆头。 就在刚才,在风雷交际之时,她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这是一种十分空灵的境界。而于这空灵之境里,夹着杀气的风刮过刀剑的锐声,也听到了林中刻意压抑的呼吸声。有埋伏。 是以她发出了敌袭的啸声。她啸声发出,军中号旗迅速打出旗语,前锋营阵旗挥动间,后方的军队也作出急时反应。 但顾掬尘虽然发觉到埋伏于大道两侧的贼人,但却无法注意到前方道路上他们早就牵好的伴马索。 走在最前方的护骑兵马突然扑倒。马上骑士落地不待翻身站起,就被后方接连的翻倒的马压倒。于是就象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大片。一时马嘶人吼夹在滚滚雷声乱了个稀里哗啦。 云易作为前锋营骁骑长,听到动静,他立时打出了令旗,命令全营停止行进。几息之后有亲兵传来急报,前方发现伴马索。因着天色昏暗,那拌马索也是细小铁丝所制,不细看根本就看不清楚。不待反应两侧已呼啦啦涌出一批贼匪。战斗在骤不急防间开始。 在后方的顾掬尘已拔地而起,她身形一起,双手在空中一展,两旁树叶忽尔扶摇而起。随着顾掬尘的劲道,那树叶如道道刀刃射向仓惶冲出林子中的贼匪身上。 她本是医者,对人体骨胳经络可谓是熟悉至极,那些树叶仿佛自生双眼,一片片专往他们的痛处擢。那些悍匪或是被打中膝盖,扑通倒地。或是被刺中双眼,疼得嗷嗷直叫。而那些养得红光满面一看首领的家伙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一个个或是被直接割断劲动脉,立时血流如注,或是被刺中眉心,目光涣散。 谭序在萧潜手下领了一路军。此时他听到后军响动,他策马走向中军,向萧潜禀报:“大帅,后军好象出了乱子。末将请令前去增援。” 萧潜皱了皱浓眉,“想来是些不长眼的流匪。也好,你权且领一队精骑去。” 谭序策转马头,一队精骑兵后队变前队,急奔向前。刚奔出不足一射之地,就看到银甲玄袍的步拂花正在他行方。 谭序一禀,这位步将军好生嚣张,竟不向大帅禀告一声就擅自行动。虽然如今在皇位上的那位是这位步将军的大哥。可是这两兄弟早就不睦,形势同水火了,此事更是全京城权贵圈子心知肚明的事。 顾掬尘所领的伙头军,因为装备实在太差,素质也实在太差,是以远远被前锋营甩在了后面。这不他们这里一拨乱斗都打了一注香的时间了,前军才得信前来支援。 看着匆匆赶来的步拂花,已打累的顾掬尘又回到了她那匹甚是神骏的白马上,她倒没有再躺倒。看着打扮成兵卒的叶策将那些受了伤的流匪带了下去。早有准备接收俘虏的监军候在那里。顾掬尘嘴角微翘。 此次战斗在临汶路上发生,以各大世家达成的协议,此间俘虏将会被处于临汶路的刘家、潘家,郭家按协议分配。 只可惜待这些俘虏到了处置地,也不知从哪里忽而涌出几百黑髹遮面,黑胄护身的骑兵涌了过来。此军战斗力惊人,那些监军哪里是对手。只得乖乖交出手中的俘虏。 雷声再响,豆大的雨滴惨然落下。 伙头兵一个个拿起的兵器,加入了战场。一时之间,刚才还冷静的山径,风声雨声惨叫声谱成了一首地狱修罗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9章 拜将(一) 顾掬尘看似闲闲坐于马上,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着己方兵士处于危急之时,她便会出手相助。真正是个救火队的角色。虽顾掬尘料敌先机,然这批运粮军的素质委实太差。幸得她一手万叶飞花给了这批粮军不少信心,一时战斗激烈。杀声振天,血光喷溅。 顾掬尘用剑尖挑飞向她砸来的班斧,身体一个旋身一脚踢暴向她劈来的长戟。右手做了一个旋转的动作,那长戟碎屑便倒飞而起,尽数没入那个向她袭击的黑壮匪贼胸口,立时那黑壮贼匪胸中立时象开了一朵刺猬花,片刻之间那朵花便染成了血色。黑壮贼匪身体倒下,瞬间就被数人踩在了脚下。 顾掬尘正战得忘我,忽见那几千被杀得只剩几百还保存战斗力的贼人突然呼啦啦掉头就跑。她转身,中军派来援军了。果不其然,就见中军一千多精骑策马弯弓急驰而来,她稍松了口气。向那一马当先银甲玄袍男子展开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轻笑道:“花美人……”然后边的话来不及出口,她就看到了步拂花眼中的惊恐,她下意识转身。 步拂花驱马向前,一声“小心”脱口而出。众人只见一支强弩破空向顾掬尘后心袭来。却是一个躺倒在她身旁的匪首暴起出手了。 耳听破空锐声,顾掬尘弯身折腰,她速度够快。仍而那驽箭来势却更强。 贼首离她过于近,眼看那箭就要射中她前胸。一黄瘦粮兵突然侧身扑上,用身体挡住了那支强弩。一腔还带着热气的鲜血浇湿了顾掬尘的染温她的青衫。 顾掬尘转身,反手掷出手中长剑,那射出强驽的贼匪正要转身逃走,那剑去势急如流星,一下削掉他的劲项,大汉的黑色头颅飞出尺许这才落下地来。 顾掬尘另一只手抄起那位挡箭的兵卒,这兵士瘦高清瘦的十八九岁的青年,她并不识得。那箭已没入这兵卒的前胸。在顾掬尘怀中的他大口吐着鲜血,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喉咙唔唔两声。 顾掬尘心中一紧,一手抱着那兵卒,另一只手在腰际一掏,立时手中五指银光乍现,五根银针已在她的手中。只见她手如电转,迅速封住了那兵卒胸口几处穴道。可是看着那兵士不断散大的瞳孔,她心中慌乱,知道此箭已伤了这兵卒的心脉,她怕是已无力回天。看着这兵卒拼命想要出声。她略一思索,手中内力一吐,一道内力勉强护住这兵卒心脉。 那兵卒眼中现出微弱神采,声音微弱道:“我叫叶波,……家有……两个小弟和一个妹妹……我的抚恤金请伙长……伙长……”声音已低不可闻了。 顾掬尘赶忙道:“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 那兵卒听得她此言,脸上蓦地出现解脱的神色,圆睁的双眼渐渐闭上。赵二斗和庞重石此时守在顾掬尘的身旁,为她护卫。刚才的意外,让他们的后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掬尘看着这个兵卒,放眼看着她所在的这支军队。此时的他们正在英勇战斗,心中忽有淡淡暖流滑过。在这样一个世道,这了饱食,就得如此拼命。而她怀中这位为她挡箭的兵卒,为了素不相识的她,竟然作出了为她挡箭的决定。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在这样的世道,活着对下层的老百姓真的太难。 顾掬尘轻轻放下怀中渐渐冰冷的士兵,小心安置在一旁。她再次加入了战斗,但下手却更加凌厉起来。 步拂花挑飞几人,来了顾掬尘身边,静静看着她安置那兵卒。 有了中军增援,战斗结束的很快。 而顾掬尘因得那位为她挡箭的兵卒,原本对这支送粮军漫不经心的态度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首先她放弃了每天躺在那匹白马上,混日子的想法。而是每天与兵卒同吃同行,这让这些兵卒对她多了很多的认同感。而且这支粮军很快发现,他们的境况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他们的吃食,每天多了两块杂粮饼子,甚至偶尔还有一些肉食,这样他们看顾掬尘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不要小看这两位饼子,在这几年疫气灾祸横行,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事情,而这些终年难得吃饱饭的人因为这两块大大的饼子,终于让终年空荡荡的胃部有了饱腹之感。其次他们的终于穿上统一的军服,着了软甲,手上拿上锋锐的长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看起来长得什么清秀的伙长。伙者食也,顾掬尘说,竟然他们称她为伙长,那让跟着她的人吃饱饭就是她的责任。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顾掬尘说跟着她的人都能吃饱饭,让这些人潜意识中对顾掬尘越来越尊敬。 顾掬尘在行军当中,也开始着手练军。在训练狼卫的过程中,她已有了一套完备的训练章程。但碍于在行军途中,很多的章程她让叶策作了修改。而能让这些粮兵听话的法宝就是她这些年准备的物资。为了口中的吃食,身上的衣衫,这些粮兵甚至忘记了即将而来的战争的残酷,认真的完成了叶策给他们安排的训练。 刚出发时,顾掬尘对这支粮军是感到了绝望的。 更让她绝望的是作为抵制外敌的国家军队,首先遭遇的不是外敌,而是来自国内老百姓的袭击,这样的现实更是加重了她的这种绝望。可是她真的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性命为她抵挡驽箭,这样的意外又让她对自己的懈怠有些惭愧。 顾掬尘在心中长叹一声。因为前世,她知道此次西凉的入侵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佩公罢了。此次西凉的进攻也不会很激烈,甚至为了大齐小看西凉,七皇子会故意削弱掉西凉军原本的战力。相比于自己这方对西凉的战斗,顾掬尘更担心镇国公的东路军对北漠的战斗。 虽然北漠的努尔虬足够无耻的趁火打劫,但不得不说他选择的时期正是最好的对齐国出兵的时机。相对于西凉最终目的是战领的大齐领土。努尔虬对大齐的财物,人口似乎更感兴趣。北漠的袭境目的一般不在占领土地。他们对财物掳掠一空。而对那里人口,除了女人,大都会被他们全部杀了。 前世里七皇子与大齐的战斗在其大胜之时,也并没有乘胜追击,他掉头就将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西凉太子给收拾了,然后逼宫西凉皇帝退位当了太上皇,自己成功登上了帝位。而西凉真正的对齐的开战是在七皇子叶景登上皇位的隔年。 只是,那时的大齐是个怎样的场面,她除了知道那次领军大帅是郭立外,其他的却是不知道了。因为她那时已被喀嚓掉了。想起当年她得知西凉率大兵侵袭时还想着这样一个国事糜烂的国家灭了或许对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那时她行医天下,见惯了不知无数的老百姓的凄惨,也因此她真的无法对大齐统治阶级有任何的好感。 相反的,她偶从西凉百姓口中听到他们对叶景各种事迹的描叙,深觉叶景此人真是文武全才,倘若为帝,也合该是位明君。他在西凉境内多有抚民良策。其治下的百姓多对其爱戴有加。如果大齐能有这样一位国君的统治怎么也比当时穷奢极欲的大齐帝王要好得多。只可惜当年的她并没有等到那一天。而如今自己又该如何? 顾掬尘看了看拥在自己前后的大齐兵士,眼前不期然又浮现那个为自己挡箭的清瘦士兵。 此时的她随意坐在一块铺着一块狼皮的草地上,因为刚下了一场暴雨,宿营地一些兵士正在挖掘引水。一些在兵士在包扎伤口安置伤员,一些兵卒大营四周埋窝造饭,热气袅袅中,她看到那些士兵脸上原本麻木的神情有了些微喜色。 他们刚经过一场大战,对这些粮兵很多是被强拉来的兵卒。他们中很多是第一次要上战场,也是第一次杀人。对于这些前一阵子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来说,杀人对他们来说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再加上那些他们要杀的人还是自己国人。要不是顾掬尘急时派出狼卫运来大量物资安抚,顾掬尘觉得他们中很多有会崩溃。 “想什么呢?小师弟,来,喝碗野菜粥。”顾掬尘晃了晃神,看向谭序,接过碗,刚喝了一大口碗,就被烫得直咧嘴。 “哈哈哈,小师弟别急啊,可慢着些喝。” 顾掬尘讪笑,转头看向四周。 “小师弟可是在找步将军。他呀,萧帅对他另有安排。怎么?小师弟,有我这位大师兄护佑你这队粮兵,你还怕什么?” 顾掬尘嘿嘿笑了几声,“谭师兄,说什么我的粮队,这队粮军可是沈将军的。” “小师弟,跟我装什么蒜。我看这几天你对这支粮队的用心,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呀?” 谭序坐在顾掬尘身旁,手一勾,就搂住了顾掬尘,笑道:“嘿,你是说沈天那家伙。他自己也说了,萧帅有密令,让他凡遇不决大事,定要找你商量。有了这道密令,你说这支粮军队伍实际的节制人是谁?” 顾掬尘对这个真的不感兴趣,而且她也知道萧潜之所以如此安排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是看上了她的物资罢了。她这些年费劲心思的捞钱可不是为了贴补大齐军的。嗯,如今因为那名为她而死的士兵,她的想法虽然有了改变。但是竟然要用她的财物,怎么也得打上她顾掬尘的烙印才行。 看顾掬尘眼睛还在四处瞟,谭序不禁拍了拍她,笑着道:“小师弟,觉不觉得你这队粮军太寒碜了点。以小师弟的财力,还要好好给他们装备一下才行啊。我看你的那支狼卫就不错呀。加哎,就你刚才来的那批狼卫,连我的亲卫装备也比不上啊。……你看看,这些士兵看你的眼神,那里都是对你的尊敬。你这次随军也没带几个亲随在身边,舍点钱财,在战场上也安全点。不亏。”说着朝顾掬尘挤了挤眼睛,站起身走开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0章 拜将(二) 大齐西征军经鸣沙路,临汶路,峰庄路,眨眼三个月的时间已过。一路上,西路军竟受到了十几次流寇袭击。这种有勇气抢劫军队的盗匪顾掬尘也是有些无语了。 顾掬尘三世习武,自认自己是一名武者,对武者来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勇气啊,虽然可笑,但她以武者之心来看,对他们却也有一丝敬佩。她敬佩他们不畏死的心,但也可怜他们无法改变的悲惨命运。她银枪一抖结束了一位流寇的性命。鲜血飞溅间,有几点鲜血渗进了眼眸中,片刻之间,她原本清彻的双眸,染上一片血色。 这一天,阳光明媚,鸟嘶花残间,顾掬尘再一次打退一波流匪的袭击。她的左腿上有一道深三公分的长长伤口,后背也有几寸长伤口,鲜血汩汩而流,血液染透她脚下一片不知名的野花,轻风拂动间,其色鲜艳无比。强忍着巨痛,她包扎着伤口,心境渐渐浮躁愤怒。这还没等到边境,自己人就斗个两败俱伤了。她是真的斗得累。她往自己受伤的大腿上洒了些金疮药,有些自嘲的想。 她现在是粮兵的伙长一枚。这队大齐粮兵人拉马拉骡驮,载的是粮草。行进速度根本就不可能比得上中军的精骑军。是以经常前军几百里远是常事。 一路上粮军的队伍也在逐渐增加。从临汶路上的几千人到现在连峰路的五六万多人。一路上的州俯征集的大军粮草自然需要人运输,州俯征集的民夫也顺势成为粮军中的一员。这些民夫根本也没办法反抗。毕竟州县老爷掌握着他们一家的生死,他们根本没法子违抗,一路上齐军后军队伍渐渐庞大起来。 一边的人数的增长,另一边零星战斗也在消耗着军队的人数。顾掬尘略一统计短短几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大约有一万多的生命便化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养料。就算是粮军一次又一次赢得了胜利,顾掬尘也无法感到任何胜利的喜悦。平日总是笑嘻嘻的她再也无法展露哪怕露出一丝笑容。 仍而没等顾掬尘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次真正危极生命的战斗终于开始。 在顾掬尘所在粮兵到达连峰路尾部,在大雪山的小艳峰下。西征齐军在还没有真正抵达齐国边境,也就是说大军在没有到达真正预估的与西凉战斗的战场之时,西凉大军就仿佛魔神从天而降,将三十万西凉大军拦腰斩断。 中军大军和其后的补给军被彻底隔离。大齐前军二十万军队被西凉军合围伏杀,萧潜在骤不及防的情况下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让齐军损失惨重。 万幸的是此时西凉大军选择的伏击地点正好位于潘家,谭家的势力范围。被围的步拂花,谭序发出家族紧急信号,令其家族也派出大量亲兵。两家族共派两万精锐,在西凉大军的后背破出一个口子,萧潜才领军脱出重围。否则一旦西凉大军合围之势成,齐军很可能全军伏没。 萧潜领麾下大将步拂花、谭序、关鲧、云易、刘奇央、陈纯等将领脱出重围。然最终逃出竟不足六万人,十几万齐军皆战死。 而齐军的大量粮草也被垩氏家族引西凉兵劫抢掠一空。 而此次西凉大军能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大齐境内,处于边境的垩氏家族出了很多力。原来此次之所以遭此突袭。正是北境垩氏家族主动为西凉军提供了情报,他们将齐军路线一一告知。正是他们主动隐护西凉大军渡过威莱河并通过一条小径来到了小艳峰下。 垩氏家族这些年实力衰落很快,他们很多的势力范围被白家、沈家等势力刮分。更因得这几年的天灾人祸,家族财力日渐空乏。垩氏家族的掌权人对此极度不甘心。为了利益、为了欲望,他们选择了挺而走险。 垩氏家族作出了叛国之举,引西凉铁骑绕过了大雪山,埋伏大齐军。而北境边军各大卫所的却早就被垩氏渗透收买。这使得齐国边境犹如豆腐般脆弱。 宁德元年六月七日这一天,在小艳峰的一个山坳中,齐国六七万负责资重后勤军被十几万的西凉铁骑重重包围。 顾掬尘手中一竿银枪,枪尖挑刺间,就结束了一位西凉军的性命。这杆银枪是她在安丘路杀死一名流匪后,她顺手捡过来的。而她的三尺剑,却因杀太多人卷刃破裂无法再用。她将自己的剑收了起来而这杆银枪重三十多斤,她用着很是称手,这一路上杀敌斩将就是用的这杆银枪。 顾掬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在她的脚下正踩着一堆尸体,可是西凉军象乌云般黑压压的涌了过来。 不行,这样下去,她与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完蛋。她扯掉袖中一枚信号弹。那信号弹发出一声锐声,嗖的一声高高窜入了天空,在天空散开。发出一阵异常明显的血红焰火。 顾掬尘在心中默默记算是时间,快了,快了,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再坚持一会。狼卫很快就会到。 其实早在连峰路受到了一波贼匪袭击之时,叶策就依靠他敏锐的直觉,隐隐发觉了不对劲。一波又一波的流匪几乎于飞蛾扑火式的袭军行为,让他隐隐感到不对。这种自杀似的袭击似乎受到了某种势力的操控。毕竟偶尔几次还能说那些流匪是逼疯了。可是这样一波又一波的袭击,没有一个势利组织,根本不可能。 他跟顾掬尘提到了这点。顾掬尘也深以为然。奈何她没有发现了确实的证据。而她作为军队中一名小小的伙长,根本无法进入了大军决策层。顾掬尘只得通过步拂花,沈天等人间接提醒萧潜。但现在看来萧潜并没有拿她的提醒当一回事。 正是因为这次大意,致使西路军遭受了致命打击。顾掬尘所在的粮军护卫军在受到了伏击之初。西凉军就从山顶用抛下大量巨大的雷石滚木,大量重物连绵落下,不过片刻就砸死了无数齐军。而在此之后,西凉军更是有大批箭羽轮番射杀下。在这一波箭羽功击下,其中齐军的很多将领被当场射死。这其中就包括沈天。经过一般木石冲杀,齐兵的阵战早就混乱,损伤惨重。待滚木雷石用尽,西凉大军更是趁势冲杀而来。 看着如黑云压境般俯冲下来的西凉兵,顾掬尘星眸一凝,她早就暗中传信给各路狼卫,各位狼卫集结待令。他们隐蔽护佑在侧。而在此刻隐伏在威莱河的狼卫离此不到十几公里,以狼卫的速度,应该能很快就到了。 顾掬尘笔直冷凝站于一个小土坡上,一眼扫过四周,看着大齐兵卒脸上大都含着惊恐,慌乱,几万大齐兵卒面对西凉铁骑毫无战意。 这样下去齐军崩溃只在旦息。她微一沉凝,夹杂着内力高喊道:“弟兄们,你们给我听着,杀出去。……只有杀出去,我们还才能活着。我发誓,杀一个西凉人,赏银百两。我顾掬尘以神魂起誓,实不食言。以西凉人左耳为证。兄弟们冲啊。……杀,杀死一位西凉人,割下左耳,兄弟们,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家人战斗。冲呀……杀。”她嘶声吼叫声,策马率先冲向了西凉大军。而身后左右护军骑军也跟着她冲杀而出。 原本还战意全无的大齐士兵,听到顾掬尘的喊声,眼眸立时亮了起来。而还活着的齐军将领却只顾着自己逃命,根本就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 而此时的顾掬尘为了挽救一盘散沙的大军,不得不主动站出来,说出凡击杀一位西凉军的人就可得一百两银子的奖赏,这一百两的赏例,对普通士兵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至于为什么是割下左耳,却是因为成年的西凉男子会在左耳打上耳洞,并挂上一个耳环。为了鼓舞士气,顾掬尘用金钱作为诱惑,至少在此刻给了他们一丝战斗的勇气。这批大齐士兵很多其实是民夫,根本就受过多少训练。 而且作为大齐运粮军大量底层士兵,他们负责运粮,却根本就没有军饷。大齐对他们唯一的奖赏只是免于赋税。当然中军的士兵是能领到军饷。 如今这位心善的伙长大人居然说杀一个人就可以领文银百两。那可是百两银子。他们一辈子连铜板都见得少,更别提银子。有了一百两银子,他们一辈子就吃喝不足了。拼了拼了,杀,杀,杀。杀死一人他们一辈子就不愁了。就算是死了,家里人也有保障。一路他们与这位伙长同行几个月,知道这位伙长背景相当不简单,不单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还是什么狼主。更是什么大庄主,家里的钱肯定是多得用不完。更让他们有稍微信任的是,这位顾伙长看起来心肠好象还不错的样子。他们混在底层,看惯了大人物高高在上的神色。这位有钱的大人是真的有些不同。 在银子的刺激下,一时齐国士兵士气大振。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1章 拜将(三) 那一天,顾掬尘的那杆银枪染成了血色。小艳峰成了屠戮场。 这一天,顾掬尘自己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这一天让小艳峰血流成河。 这一天,大地变色,碧空凝血。 虽然顾掬尘组织剩余将领奋力抵抗,竭尽所能鼓舞士气,奈何己方战力实在是太差,这属于先天不足,就算是她使劲浑身尽数,也是无力回天。 待狼卫冲破包围圈赶到之时,六万多齐军已只剩下几千人,几乎是全军覆没。 待星空寂静,阳光普照。小艳峰万物伸展,血染树丫里静静吸收光芒。时光缓缓,不为任何外物驻足。一晃几月时光已过。 昏暗的山洞里,一只棕黑色的四脚蜥蜴静静的伏在坑坑洼洼地面。黏腻潮湿的洞壁青苔上,一只蟋蟀正慢吞吞往上爬,突然之间,它似乎是听到了某种可怕的声音。它猛然弹跳而起,拼命想逃走。可惜隐在青苔中的褐色蜥蜴伸出腥红的长舌,长舌一卷,便将它吞入口中。它琥珀色的眼眸眯起,正待享受美味。仍而动物天生的直觉,让它警觉。它窜动短而粗的四肢,想要逃脱命运的劫数。 然而一只糊满血腥的烂布鞋踏碎了它最后的希冀。它被踩进了泥里,被粉碎,它成了齑粉。有嘈杂的声音的洞内弥散哄鸣。 “快,快走。”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管那么多干嘛,活着就好。” “老子还活着,居然还活着。哈哈,终于活着出来了。看来老道士给俺算命的不错,老子就是命硬,阎王爷也奈何不得。” “得,你就吹。”有闷笑声响起。然后却是声声长叹。悲切沉重太过浓厚终究不是几句故作轻松的话语能化解。 “这次能活真不易。多亏了顾将军,我们就完了。” “是呀,多亏了顾将军。” 顾掬尘此战受伤很重。她自然也听到旁边士兵的言语。 将军,居然称她为将军了,顾掬尘心想。 她没有从齐国当权者的手中拿到将军封位。却被齐国的老百姓称为将军。顾掬尘不知道的是,自此之后,越来越多的被她庇佑的齐国百姓皆以顾将军、顾帅、大将军称之。她自始至终未领过将军印,但她却终将在无数百姓的心中登台拜将。 然而此时的顾掬尘听到顾将军之称却并无什么喜悦之情。之前战场的惨烈实在让她心中沉重。大地轰鸣,战场硝烟,似还在眼前。 她看着被狼卫领进的几千齐兵,心中又是一声长叹。竟然进了她顾家的秘道,就注定出不了她的顾家庄了。顾家秘道关系太大,她从陈州的葳蕤庄得到圣祖曾经的秘道图谱。后来又花费巨大的财力,人力凿通。这些年她借助秘道之便开通商道。不但行商齐国全境,也在西凉和北漠等地行商。 有了秘道,她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盗匪的劫掠。她决不允许秘道的地址泄露。想来命都是她救的,这些人失去些许自由应该不算什么。 她转头看向四周,微点了点头。她脸色苍白,眼神却无比冰冷。 顾掬尘是真的愤怒了。对西凉人的愤怒,对齐国统治阶级的愤怒。此战后她对齐国统治者最后一丝容忍彻底消失。 “主子,都安排好了。”她点了点头,赵二斗要扶顾掬尘,她摆手推开了。通道潮湿,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刘义走在这条通路上,他左腿上中了二箭,后背被一根滚木擦过。他身上血迹斑斑,但不管怎么样,他活了下来。他的几个同乡都死了。他亲眼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他们有被大石压死了,有被羽箭射死的,还有被马踏死的。他心中悲痛,但也暗自庆幸。好歹还活着。 他抬头,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发现他的前后行走的都是狼卫。他虽然是佃奴,但偶尔也会上山打猎。他得祖上的传承,射箭技术很不错,身体也缎练的足够敏捷。他能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活下来除了运气足够好,也因为他的武力值相当不凡。 原本他虽受伤,但心里还是有些庆幸,人活着,而且顾将军曾答应的赏银,下辈子他能活得不错。可是现在他看到狼卫隐隐将他们包围在内情况,心中隐有不安。 他看向走在他前面着黑甲的顾将军。原本他是真的对他充满了敬意。他很敬佩这位顾将军。要不是他引他家的亲兵来救,小艳山的他们注定要全部灭亡。可他现在心中忐忑。他虽生得粗莽,但却是心细之人。他能看出他现在所走的这条道路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能在地下开出这样的道路出来,所需的人力财力是如何庞大。这样的秘道是如何的重要他又怎会不知。先不说那些赏金,他们还能活着吗? 他们是不是会被杀人灭口? 对齐国统治阶级的严重不信任,让他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可怕下场。战场上的伤势没能让他感到恐惧,而想象中折磨却让他感到了颤栗。他曾经亲眼看到了那些大老爷想出来的折腾人的法子,那是比死亡更害怕的法子。他觑着前面的顾将军。这位将军外表清秀俊美,长相不凡。为人也是和和气气的。可是他早就见惯了那些大老爷们的嘴脸,此时他竟然心中生疑,又怎么能再相信这张看似和气的俊脸。他心思翻涌,又本是受伤之躯。只觉眼前发黑,就要向前倒去。 正走着的顾掬尘只觉后心一沉,她心中警醒,以为是遭受刺杀。蓦然转头,却看到倒地的刘义。她连忙让人扶起刘义。她对刘义印象深刻,他战得很是勇猛。她觉得等他养好伤,可以让他加入狼卫。这一次狼卫的死伤了几千人,急需补员。等刘义再次醒来之时,已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内。房间虽然简朴,但身上的被子温暖干净。他也看到了放在他枕旁的一叠银票,那是他的战功。虽然战场的混乱,他不可能有那么时间去割敌的左耳。但好歹也割掉了五六个敌人的耳朵。他数了数银票,已觉十分满足。虽然心疼那些被他杀掉却没来得及割掉的耳朵。 几个月后,刘义养好了一身伤,成了顾掬尘的狼卫一员。和刘义一样加入狼卫的人还有一些。这些都是身体素质,战力,胆气都通过考验,得以加入狼卫。狼卫是顾掬尘倾力打造的力量。其装备,福利之忧让刘义震惊。最让刘义放心的是这狼卫中制度严谨,赏罚分明。与他原来所在齐国军队的风气截然不同。 月黑风高杀人夜。一抹黑色的影子如暗夜幽灵般降临人间。一只白晰细腻的手在暗夜中伸出,掐住了一人的脖子。 “啊”的一声,垩频文从沉睡中惊醒。他是垩氏嫡长孙,是下一界族长继承人。此次联系西凉军暗渡小艳峰就是他从中联系。如今他在族中的威信越来越高。很多族人都认为他能带领垩氏家族走向曾经的辉煌鼎盛。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看向黑衣人。那黑衣人戴着一个狰狞的狼头面具。 垩修文眼神露着无尽惊恐。下意识就要运转内力,并张口呼救。他武力不俗,他怎甘心就此命丧他人之手。 他是世家子,从小就被内定为族长继承人。家族对他精心陪养,他文武皆修。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全身不但调不出一丝内力,而且头脑昏昏,竟然被人无知无觉的冲到床前,掐住脖子。这明显是被人下了迷药。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他的几百亲卫呢?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他几百亲卫每天都会护在他的身旁。在这样层层保护下,何人能对他下了这样的迷药。 要知道他生性谨慎,也知道自己此次暗通西凉,所做的事如果让人知道必会有严重的后果。所以这一阵子他的护卫更是增加了许多。可是现在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似乎是从他的眼神看到了他的内心。 黑衣人十分的善解人意,有轻笑溢出。他张口启唇,声音清雅,“你叫灵修公子?北境俱传灵修公子龙章凤姿,举世无双。本爷虽喜看如画公子。今夜本爷心情不错,故此来品鉴。嗯,好了,现在看过了。确实名不虚实。你这便上路。”说完他手一紧,就要收割垩修文的性命。 垩修文眼中现出惶恐,“嗬嗬”有声似有话要说。 “想说话。对不起呀。本爷的好心情现在已经不在了。不太想听修文公子的言语。不过,为了让你死的明白。我倒是可以多跟你说几句话。……哎,你是不是不明白在几百亲卫的保护下,本爷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的面前。放心你的亲卫比你的命好,他们还死不了。他们身体都不错。杀了实在太可惜。是很好的劳力,我便代你收下他们的。至于你,这样的人才本爷是不敢收的。……哎,连祖宗,都要拿来卖的人,本爷是不敢收的。还是请阎王爷他老人家收下好了。”说完,那狼头面具人那只白晰的手一收,“咔嚓”一声,垩频文的瞳孔猛地张大,终无力倒下。 黑暗中有叹息声,“最近实在有点穷啊。” 同一时间这间房间还有十几道黑影在行动。黑影行动迅急,似蝗虫过境,不过片刻时间这间原来宝光四气,富丽堂皇的房间就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只剩空空四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2章 血狼令 血狼面具人身姿修长,他负手走出房间。身后几辆大车跟在他的身后。 垩氏祖宅占地十分庞大。在他走出之际,身后有黑影慢慢汇聚而来。很显然在这雕龙画栋,富贵至极的大宅内,很多的房间的主人已被那些黑影扼断了生命。他们刚才所作的事和那血狼面具人一样。 血狼面具人走得很慢,穿行之地小桥流水,百花静放。一步一景,走过一重又一重的月洞门。他的身前地面青石干净整洁,景色美伦美奂,然而在他身后坑坑洼洼,草木皆无,刮地三尺。他似蛮荒异兽,所过之处竟是飞沙走石,寸草不生。 在祖宅正屋的房间内。发丝已然苍白的垩家老族长大瞪着,他无比惊恐。他被人从梦中惊醒,就骇然发现了眼前这个身似铁塔的巨汉站在他的面前。房内有微弱光亮,油灯也不知何时已被人点亮。 他看见了大汉脸上那张狰狞的狼头,啊的一声叫出声。然而不容他再发出任何声音,一只钵大的拳头在他的眼前逐渐放大。 鲜血喷溅,几颗牙齿带着血迹流了出来。他连痛呼也没机会呼出,另一只大拳头就砸了下来。大汉着一身黑甲,脸上也罩着一张狼头面罩。不过只用了两拳,垩氏老族长就再无生命气息。但那黑甲大汉却似没注意般,并没有停止伸出的拳头。一拳又一拳,也不知他倒底打出了多少拳,他拳下的老头早就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在单调的砰砰声中,大汉口中还喝骂道:“打死你这个糟老头子。就因为你这么个玩意。俺大好的几千兄弟就没有性命。俺打死你。打死你个杂碎。” 也不知他打了多少拳。身旁有道黑影出声,“算了。重石,他已经死了。” 房间里有个正扫荡房间财物的黑影,“靠他妈的这老杂碎,就该千刀万剐。” “混帐老王八蛋,就他个老玩意,竟坑死了几十万大齐兄弟。砍他几十万刀都不够。” 房间里有也有十几条黑影,这帮人言谈举止十分的轻松的随意。仿佛他们正在干的不是杀人劫掠的事,而是在此饮茶会友。 有人轻笑,另一黑影也笑道:“算了。要不是狼主为了给你这块石头出口气,怕你这暴脾气炸了。怎么会让你来做我们暗部的事。” “哈,谁说不是。不过,以俺来看。狼主自己也想出口气。要不然这次行动哪用他亲自过来。” “狼主也够心软。因为这帮家伙一把坑死了十几万人。依我看,这垩家全族就该全诛。” “狼主有言,血狼令下,只杀该杀之人,不可牵连无辜。要不然咱们岂不是跟他们一样。” “那是,咱们可跟他们不一样。他爷爷的,咱们可是最讲道理的人。” 这样刮地三尺扫荡行动同时在这大宅子房间的其他地方进行。 月过中天之后,这间房间的动静逐渐安静下来。 不一会,几十辆大军从这幢大宅的后侧门出,行入后山莽莽大山中,不见。 第二天晨曦初露,玉秋睁开了眼睛。她是垩氏家族的家生奴才。是大少爷院中的三等丫头,平日里干些洒扫的粗活。可今天她一睁开眼,却反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如此陌生。 她惊诧的睁开眼睛,心惊胆颤。刚想大叫,转眼看到旁边熟悉的玉冬,这才稍松了口气。她看向四周。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四张床,皆分上下两层,桌椅虽然简陋但却也干净整洁,每张床都睡着两人。她睁眼看去,都是垩家的丫头。虽是陌生环境,但熟悉的人给了玉冬镇定。 不一会,几人都醒了,皆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正在她们不解之际,有人走了进来。众人看去,却是个面色和善的中年妇人。她梳妇人圆髻,未语先笑,“各位姐妹们不要惊慌。从今天之后,你们就是我们制衣坊的人了。” 玉秋几人听得一愣,不禁问道:“我们是垩氏家奴,怎会到了这里?” 那妇人微笑道:“嗯,我家主子跟你们家的主子做了笔买卖。你们以后就是我们主子的人。” 听她如此轻描淡写的如此说,玉秋她们没有放心,反而更担心了。这妇人口中的主子到底是何人,又是何性情。要是阴狠残暴之人,那她们的日子会很艰难。 妇人淡淡一瞟,看出了她们眼中的担心,“放心,我们主子是大勇大慈之人。我保证,你们在我们制衣坊的生活决不会比你们原来的生活差。这里每个月也有例钱银子,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所得定然丰厚。” “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听到我家少爷说过。”开口的是玉梅。她长得俏丽。虽是粗使丫头,但她向来自认高人一等,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会得到少爷的关注,做上大丫鬟。如今莫明来到这制衣坊做工她自是不愿。 “哟,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是主子们的事。我们这些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我们只管做事就行。好了,我领你们熟悉一下环境。我叫叶敏。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叶敏面色无波无澜,平静答道。 “叶管事。我们被卖到了这里,那我们的父母呢?……我,我是垩氏家生子。”玉冬看向叶敏问道。 “你们的父母另有地方。如果你们表现好,我隔段时间会让你们相见的。” 玉冬却听得心中一惊,她向来心细。早已感觉到了这个叫叶敏的女子看似随和,但话语却柔中带刚,自带威严,不容置疑。 玉冬知道她们的命运从来没有没有被自己掌握过,虽知此地定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平和,却不敢再出声相询了。 不久之后,她还发现了垩家的其他丫头,但另一些人终是没有看到。她熟知的新玉、文玉等作为少爷的大丫鬟她就没有看到。 她以为那些人应该还在垩家祖宅。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她认识的丫头、主子中有一些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世间。 顾掬尘成立狼卫多年,在狼卫成立之初,她就开始在世族中埋下了眼线。这些世家人中哪些人中手中有无辜者的生命,狼卫暗线都调查得很清楚。 顾掬尘因小艳峰一役,对齐国的统治阶级极端愤怒,“血狼令”终出世。 血狼令下,杀尽世间敌,宰尽人间恶。 垩家中但凡手中有无辜人命的人,顾掬尘无一例外,皆下了诛杀令。其中主恶之人,她命人将人头割下,将其罪行抒于木牌上公示其上。每一张朱砂写就的呈罪牌上都会有一个通红的狼头,是以其一出世就被称之为血狼令。 而连顾掬尘也没有料到血狼令在齐国长久的留传下来。也成为悬在齐国统绐阶级的警示令。当年顾掬尘血狼令出,其意在以杀止杀,镇慑世人。其真身却将永远行走的黑暗之中,让其上蒙着神秘的面纱。 这些事玉冬自然是无法知道的。这一阵子,她能从太老爷,少爷脸上的神情看出,他们心情都很好。也因此她受到了责罚和殴打少了很多。她心中叹气,也不知这制衣坊会不会有那些可怕的鞭笞责罚。 几个月后,玉冬渐渐适应了制衣坊的生活。心情不再惶恐紧张。她觉得在这制衣坊的生活平和踏实,她过得很是安宁。 制衣坊的工作并不太累,能吃饱穿暖,还没有人责打他们。而且每月还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不但长高了不少,还白胖了一些。她领了月例银子,见过了父母。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垩家当丫头的日子的好太多了。 这是玉冬几个月的生活变化,对她来说是好的变化。然而这几个月对大齐朝廷来说,变化却是极坏的。虽然西凉在小艳山大胜之后没有乘胜出击攻伐大齐,而是退回西凉。但大齐的政局更加动荡不安,朝局更加恶化。 首先刚登上帝位不过几个月的新帝步拂炎一改原来的谨慎保守的行政风格,变得残暴而张狂。据传新帝的身体似十分不妥。此消息传出,大齐更是风雨飘摇。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3章 星火 林老头是鄂州旁孜县衙的守门人。他在旁孜县衙守门几十年。每天的工作倒是简单,辰时开门,亥时关门。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县衙守门人,这活旱涝保收,没风险没压力,还能时不时拿些好处,林老头过得很是滋润,养出一身的肥肉。 这一天对于林老头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佝偻着背,打着哈欠,眯缝着眼打开了县衙门。陈旧的朱红大铁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然而林老头还没有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却率先涌入了呼吸之间。心中蓦地惊悸,有什么东西随着洞开的门扉滚了下来。 林老头撮着牙花子,骂骂咧咧道:“哪个缺德泼皮,乱扔得什么玩意。真是胆大,也不怕县太爷拿了你们这些混蛋玩意祭旗。也不看看咱县太爷是谁……”然而待他斜着眼睛看清地上那一堆东西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白眼一翻,砰的一声仰天就倒。 晨光初显,随着打开的衙门,那些在地上咕哝的东西终于显露真颜,原来却是几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了进来。这些人头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咋一眼看去,似遍地都是人头。 早起上衙的几名兵士看到这些人头,立时皆是毛骨悚然。那些腥红的血液竟还没有凝固,一滴滴的通红液体似落进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害怕得无以复加。又有不少人昏倒。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人,然而却都是脸色发白,腿脚发软。 自这一天起,这样晨起见人头堆事时不时在大齐各大州发生。因为每次这些人头堆里都会出现一枚血色狼头令牌,自此以后血狼令正式开始出现在世人面前。 血狼令一现,有些人胆战心惊,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心中绝望,有人心中升起希望。在这绝望的黑暗的年代,在这无望的人世,血狼令的出现让很多时刻在生死边缘普通百姓心中希望星火冉冉升起。 大齐自小艳峰一战之后,血雨腥风漫延全国。本就靡烂的大齐政局更加动荡不定。 这一天,顾掬尘站在小艳峰的山巅,以前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与她原来的世界是不同的。 虽然她从不说,但她总感觉总有一层无形的隔模拦在两个世界之间。仍而现在呢?眼前的世界,本来就是她所在的世界啊。原来重要的不是她所在的世界,只在她在哪在哪里。她在的地方,就是属于她的世界。她叫顾掬尘,虽然前世的她不叫顾掬尘,地球上的她也不叫顾掬尘。但难道原先的她是她,现在的她就不是她啦?真是好笑。顾掬尘朗声长笑。原来一切皆是她看不清,看不明。原本只要她本心还在,在哪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在哪里不一样?她只要依心而为就是。 这一天顾掬尘极目远眺,目光所及似看透了虚空,看清了未来,她似看清无尽大地赤地千里,万物凋零,满目苍夷。 她举目四顾,看清脚下的山峰,是经过了几个月自然分解,脚下的山川大地依然残留着战争的烟火。战争是毁灭,仍而也意味着新生。不在毁灭中寂灭,就在毁灭中重获新生。 世间之法,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她顾掬尘虽不过是这万物之中渺如尘埃的一粒。仍而她有幸跨过了时间的长河,淌过了浩瀚的星河间隔,她这粒尘埃,经过了人世更叠,始终泯灭不了的一点灵智。她的这点渺小灵智,终究是不甘泯灭于浩瀚星河,她一定会在这异界点亮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星火。 高峰大壑,苍莽大山间,有鹿在奔跑,有鸟在啾鸣,有稚童在嬉闹。 在这连绵大山中隐约见到一个小山村。这小山村所起的房子皆为石头所磊。就连他们所盖屋顶之瓦片皆是用石头片成。 “哎呀,哇哇,好疼。”村头有顽童大叫。一群看着大人正修建村庄之道路,他们所建的道路似与别的道路有所不同。所建之路竟隐着杀人的陷井,平常之极的道路伏着间隔的杀敌的机关。 大人们看着那个跌倒在泥堆里的五六岁顽童露出宠溺微笑,手头工作却无有一刻停滞。 “好个瓜娃子,叫你们不要玩泥浆。这回成泥猴子了,回头王家嫂子还不剥了你们的皮。” 那顽童听到大人们的吓唬,灵活转动双眸,本想立时爬起的小身子却就地一滚,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一七八岁小童来牵这滚地顽童的手,稚嫩劝道:“星河弟弟,别哭了。” “星火哥哥。我没哭。”那个滚地娃娃,此时早成了泥猴子。那个要拉他起来的小孩却长得眉目如画,有些嫌弃看着他脏兮兮的手。虽然有些嫌弃,但他还是伸出白嫩嫩的手,就在他的手要拉起那只泥手之时,旁边有另一只手伸出。 那是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星火哥哥,还是我来拉星河弟弟起来。你那么爱干净。呵呵。” 另一个黑黢黢的壮实男童也抢着道:“对啊,石头哥,星河弟弟最爱赖皮,我们两个拖他起来便是。省得弄脏了你们的手,不过星火哥哥,今晚你可得多给我们讲个故事。” “是呀,星火哥哥,你多给我们讲个故事,我们拖他起来。”几个顽童开始叽叽喳喳的吵得不亦乐乎。 “哎呀,别吵了。先生来了。”几个脸上刚才还闹个没完的顽童此时都安静下来,白净少年率先站在道路一旁,另几个小童也站在了一旁。他们脸上还带着泥点子,纯真的眼眸都充满着孺慕之情。 青石小路上走来两个男子。一青衣,一白衣,两人面带微笑,皆气质卓然。巍巍山峦,壮阔秀丽,仍万般风景,似不及两位男子一频一笑风采之万一。 白衣男子衣带飘飞,慢步行走间婉若仙人,他旁边的青衣男子面容清秀,肤色莹白如玉,气韵洒脱。远处两人似说着什么开心之事,皆是神情愉悦。 白衣男子正是受顾掬尘之邀而来的沈谨余,他看向身旁的顾掬尘,“小师妹倒是心软,只是你应知你如今所做之事本就容不得这等心软。”沈谨余轻叹出声,“师妹应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之理。” 顾掬也尘无奈叹气,“大师兄说笑了。不是我不知,只是我不能罢了。无论如何我无法对无罪的妇孺动手。” “你不怕……”尽管沈谨余只说了三个字,但顾掬尘知道他要说什么。 顾掬尘平静道:“恩。我相信通过我大安学校几年的教育,这些人中总会知道‘罪有应得’这几个字包含的道理。当然啦,如果他们不懂,或者就算是懂却被仇恨蒙敝双眼,我倒也有些办法收拾他们。当然,如果万一我收拾不了他们,那也只能算是我活该。毕竟吃饭喝水也有人出了意外,世间本就没有万全之法。” 沈谨余摇了摇头,笑道:“小师妹倒是豁达。” 沈谨余是经过尸山血海的人,又是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医,所杀之人他就记不清了。刚开始为了恨,为了仇。他日夜噩梦不休。然后时间长了,他终于麻木了,看淡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就在他看来,小师妹竟然对那些世族人动手,最好斩草除根。否则真的后患无穷。至于师妹说的经过几年教育,这些人会放下仇恨,他决得小师妹实在有些太天真了。 想到这里,他暗中又叹了口气,小师妹不是出身世家,可能不明白,当今这世,家族的认同甚至远远超越了国家。等这些世家后人知道他们的父兄长辈死在小师妹之手,小师妹将来所要面临的后果可想而知。可他也知小师妹的性格,小师妹决定的事,他也无法改变。不过竟然他是小师妹的大师兄,他的小师妹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他毒医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这样一想,他也就不再劝顾掬尘什么。 顾掬尘不想再说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她知道无论重生多少次,有些原则她永远都会坚持。这是她心中的底线,这些底线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有所改变。 顾掬尘看向沈谨余真挚道:“这次多谢师兄帮忙。” 顾掬尘是真的很感激沈谨余。以沈谨余的闻名天下的神医之名,居然同意来她的学校传授最普通的药理药草知识,真的让她意想不到。原本她也就随便一说,让大师兄过来帮下忙。她是真没想到大师兄居然过来了,不但过来,竟还真当了几个月的教书先生。 这些药理药草知识是大师兄多年的经验积累,说是万金难求也不为过。顾掬尘安排了记忆天赋超高的几人整理了沈谨余这几个月讲课的内容,她再补充一些内容,决定以后就当作她大安学校的药理课的教材了。 顾掬尘正想着以后她的大安学校其他的一些事务安排。忽心中惊悸。眼角雪亮的刀光似划破了虚空,向她直刺而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4章 刺杀 那是一道刀光。刀光迅急,划破了苍穹,寒光乍现,欲要夺人性命。 顾掬尘与沈谨余谈兴正浓,然这道寒光刺来之际,她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身体如微风飘动,看似微不可见的一动,却意外的躲开了那夺命一剑。顾掬尘身形再展,身形似柳絮轻扬,又似燕掠长空,几息之间避开了前后左右几道夺命寒光。 无声无息之间已有几百黑衣人将她与沈谨余团团围住。 沈谨余眼中刚才的和煦再也不见,换而的是一片冰冷。似极地之冷,能将人立时冻成冰块。他大袖一展,身形拔地而起,几枚梅花镖向前飞射出去。周围的黑衣人一部分围杀顾掬尘,也有一部分冲向了他。但他将冲向自己的黑衣人视若无物,手中的点点寒光一迳射向围向顾掬尘的黑衣人。冲得离顾掬尘最近的黑衣人立时被梅花镖射中眉心。 村口道路上原先还嬉闹的小孩子此时却安静无比,原先修路的看着一个个朴实的村人此时却一个个反应迅捷,身手矫键,他们身前如风将一个个孩童提在手中,迅速跃下隐在道路灌木丛中秘道入口间。就算是这些村民反应迅速,还是有一些黑衣人身形刚扑向那些孩子。然而刚才还是普通花木仿佛活了般。它们从树叶间,从花蕾间射出各种各样的寒光,射向那些黑衣人。 而那些黑衣人或是躲避不及倒地,或是躲避开来,却再也不敢靠近这些无处不在的花花草草。也就在他们迟疑间,那些刚才还在此地的村民就消失不见。黑衣人眨了眨眼,有些愣神。竟无法捉到村民当人质,他们重新加入刺杀顾掬尘的那些黑衣人间。 顾掬尘撂倒了十几个黑衣人后,却被一个黑衣人死死缠住了。这黑衣人功夫明显高于众人。顾掬尘向他刺出一剑,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她从了空大师那里习得的最精妙一招,此剑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特殊力量。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剑,却是致命杀招。她脸上装着略为慌乱的神色刺出这一刺,眼神还仿佛带着茫然,剑尖似还偏离了黑衣人的致命之处,似刺向虚空般绵软无;力。然而这看似无用的一剑下,虚空竟有股股血滴下。 黑衣人似真似幻的身影猛地一颤,身形终于变得真实不动。他看向顾掬尘,轻声呢喃,“我这般化虚之法,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世上能看透我身法之人,除了风柳君绝不会还有他人?难道你是风柳君之徒?” 顾掬尘向他翻了个白光,哪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题,顾掬尘可没有闲功夫向他解释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风柳君,更不可能是他的什么徒弟。不过这黑衣人却明显是个武痴。见她不回答还连连喝问她是如何看出破绽的。手中的刀也没有刚才刀刀夺命的厉气。却是想将她击成重伤。他的意图很明显,竟是想要一个答案。 晨光中有轻笑传出,那剑气如巨龙破空向这黑衣笼罩而来。黑衣人大惊,急欲逃出这霸道剑气击杀范围。可是他惊恐发现,他动不了。他枉有一身的高绝内力却被这霸道至极的剑气弄得动弹不得。说来慢,实则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已皇皇而至,霸道至极的将他的头颅割下。直到这一刻,他依然没有看清割下他头颅的是何人。 只听得背后之人冷笑声传来,“贼人便是贼人?尔等便是隐在虚空,这阴阴鬼气也会透体而出,何人看不出来?尔等如此张狂,竟敢在这朗朗天日之下就行刺杀,这是作死。”砰的一声,黑衣人的人头落地。 顾掬尘手中剑已劈落几十个黑衣人,余光中见步拂花持剑杀了那功夫最高的黑衣人,满脸笑意打着招呼,“花美人倒是来得巧,帮我收拾了这帮找死的家伙,我请你喝这里最好的桂花酿。” 步拂花黑甲遮面,也不知他是何表情,只觉他刺出的剑越发快了些。 沈谨余看着顾掬尘,笑骂道:“也就你是个胆大的,在这么多要你命的家伙面前,偏还笑得出来。我看你就是个没长心的。没看把人家急得,连静心剑都让他使出了狂心剑的感觉出来。要是让了空大师看到,定要气得大叫阿弥陀佛,哎……”说罢长叹一声,广袖一扬间,却带出一片薄薄的烟雾。那雾薄薄一层,带着一片冷寒之意,向那些黑衣人飘去。 看到这烟雾,那些一看就是死士的黑衣人,即使被顾掬尘、步拂花解决了几十个黑衣人没有后退。 他们前赴后继早就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当他们的眼神一看到这绵软无力的烟雾却似看见了洪水猛兽,冰冷,漠然的眼神现出无尽的恐惧。 仿佛是片刻之间,又仿佛亘古永生,那些黑衣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但凡沾着丝丝烟雾的黑衣人,一个个都变成了血人。黑衣死士被无尽的血雨腥风浸泡得早就冰冷的心开始颤抖。他们发出比野兽更为凄惨的吼声。然而这些让天地为之变色的吼声却没有让这里的人生出任何同情。因为他们的手早就沾染过无数无辜人的血。他们最后散在天地之间的悲吼只不过在向世人证明这世间尚有公道。所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 血人的惨吼持续不过几息,那一片薄薄的毒雾便让他们的声音嘎然而止。最后他们便如同毒雾般化成了一片血雾。而他们身上的衣服,刀兵纷纷散落于地。如果不是这一堆堆失了主人的外物,无人敢相信在这夕阳西下,曾有几百黑衣人曾来过这里。正是轻轻的来,没有带走一点尘埃。 顾掬尘早在沈谨余以内力散出那片毒雾之时就离开了那片刺杀之地。正如她见过很多遍的那样,那片染了血色的毒雾似有生命般倒卷而回,回到了沈谨余的袖中。顾掬尘知道那白云般的广袖里有一只玉蝉,而它正趴在一只玉瓶中,而它也不过是一只只有拇指大的玉蝉。 这玉蝉晶莹剔逃,说不出的精致可爱。也是看见才知这玉蝉不光只是可爱而已。后来她才知道大师兄之所以成为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医,此玉蝉居功至伟。可以说此玉蝉正是大师兄成名之毒。此蝉可放毒,却也可吸毒,可谓是恶可杀人,善可救人。 就算是见过许多次,顾掬尘依然有种难以相信眼前所见。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么美丽的精致的小东西,与其狠辣无比的手段实在是不成正比。 顾掬尘眨了眨眼,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宛若谪仙的大师兄。刚想开口,却听后边一阵倒吸气声传来。顾掬尘转头,正看到步拂花身后的几百战士个个目瞪口呆。 一个士兵脱口道:“好厉害的毒。如此霸道的毒若是用在战场上岂不是无往不利。” “是啊。顾将军,为何不用此毒?此毒正适合用在那些无耻的西凉人身上。” “是啊,让那些恶毒的西凉人死成一堆脓血正是最合适不过。嗯,不对用了这毒雾他们连脓血也不会留下。” 刚才因那毒雾带来的震憾惊悚气氛似从这声声惊呼中散了过干干净净。 顾掬尘无奈苦笑,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士兵不过是以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寒意。对于这种弹指杀得人真正干干净净的手段不心寒才奇怪。这些士兵不过是以转移的话题的手段,让自己忘却这种恐惧。 顾掬尘也有些可惜,可惜这种收发自如,心随意转的毒并不是可以量产的东西。毕意玉蝉本就很少,而且通灵,能分清的敌我施放毒雾的玉蝉更是只有这一只。而且玉蝉吸毒放毒的次数、时间也是极为有限。所放的毒雾的范围也不会很大,只要超过它的毒雾范围,它也就无法毒倒任何人了。 步拂花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百兵士,他的眼神平平静静。然而只用了一眼,刚才还嗡声一片,立时落针可闻了。 然而这些士兵息了声,另一些声音却传了过来。 “顾先生,沈先生,那些坏人都走了吗?”却是村里的孩子见黑衣人不见了,纷纷从秘道中走了出来。 “先生,先生你们没有事?” “先生,先生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先生,先生,你们刚才好厉害。我们从地下的鹰眼看到顾先生、沈先生了。” “是呀,是呀。沈先生也好厉害。不过后来怎么样了?怎么那些坏蛋怎么就不见了?他们都跑了吗》哎,阿妈将我的眼睛蒙住了。哼,我都说了我是男子汉的,不会怕的。我长大也要杀坏人。” “是啊,我阿耶也不让我看。你还看到了顾先生出手。我阿耶一丁点也不让我看。鹰眼都让他与阿爹占住了。哼。” “……” 顾掬尘抚额。这些孩子的好奇心实在太大。而他们的问题她更是无法回答。在那些黑衣人出现在村里之时,这些孩子早就被影卫护送进了秘道。然而这些秘道有能观察外间情况的望远镜,在这里被称为鹰眼。也不知这些孩子从哪里知道这些鹰眼的地方。居然不好好躲着,还摸到了鹰眼附近。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 终于大安学校的另一些教师和学生父母将这些孩子带走了。 顾掬尘这才看向步拂花:“昭明大哥军务繁忙,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 步拂花看了顾掬尘一眼,他一双凤眼,眼神流转间本应华彩多情,然而这一眼平平淡淡,仿若万千怒涛被压于平静海面,平静得让人胆战心惊。 顾掬尘挑了挑眉,却不知她何时又惹了这位美人儿。 沈谨余眼眸一转,嘴角微翘。只见他大手一伸,揽住顾掬尘的胳膊:“顾弟,走走走,你我还是抓紧时间在这落日余晖中赏晰这青山绿水美景岂不美哉。这赏风观景的大事可不能被那些没眼力见的刺客败了性致。至于面前这位冷面将军,还是先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咱不理他走走走,咱这就走……”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5章 相见 顾掬尘白了添乱的沈谨余一眼,跟在了步拂花身后,向村内走去。 葛藤绕墙攀沿而上,点点小花隐在绿意之间,藤下还有许多来不及拔走的野草疯狂生长。酸枣树上不知名的野藤绕在其上,树下还有两只黄色小狗追着几只白蝶扑闹吠个不休。正是一派田园自然风光。 “哎,小师弟,你好生无理。是他对你板脸,你却来瞪我,好没道理。”沈谨余追在顾掬尘身后,故意找茬。 顾掬尘却不理他,对着步拂花的背影叫道:“哎,步将军,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腿长了不起呀。哼,步美人,你倒是等等我。我说你慢着点。真是的,也不知我什么事惹着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置的哪门子的气。哎,美人儿,你等等我。嗯,这倒底发生了何事?美人,等等。” 步拂花的背影一滞。听顾掬尘将军,美人一阵乱叫。面具下的脸色颇为无奈。 顾掬尘对他的称呼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心情好与不好那诨号是来回乱串。他不知板起脸训过她多少回。怎奈每次她都嘻皮笑脸的点头听是,但以后该是怎样还是怎样?步拂花想着这些,绷紧的身形却缓解了许多。没人知道他连夜赶到此处,却看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刺杀阿尘之时,他是何等惶恐的心情。 步拂花心情是愤怒的,他不是没有告诉过顾掬尘动那些世家的后果。怎奈无论如何顾掬就是不听。他只得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保护好阿尘,无论付出什么。他明白只有他拥有绝对的力量,阿尘才能在他的羽翼下任意而为。他一定要做定,小时候,他想保护好母亲,但是却无能为力。在母亲死的那一刻,他就暗自发誓,他要努力变强。他此生一定要有守护自己守护旁人的力量。他再也不想回味那种无能为力。 步拂花想着这些但却没有停步,脚下的步子反而更急了。 顾掬尘眼神眯了眯了。看着越走越快的步拂花无奈至极。 她低头想了想,自己这阵子又做了什么让这位愤怒的事。因小艳峰一战,她与步拂花因各自有要忙的事,虽然知道彼此动向,却没有再相见。但两人还是偶有书信来往。有时她会向步拂花请教一些问题,有时一封信只是闲聊几句。仍而就算是寥寥几言几字,顾掬尘也颇觉温暖,总觉自小艳峰一战后被血浸染得冰冷的心稍有回暖。 因为小艳峰一役实在太过惨烈。而她又参与了小艳峰一战。亲眼见到那些平日与她说笑的战友一个个死于非命。如果是正常的战争损伤倒也罢了。结果得知,他们的死确是因为国内之人的出卖,她的愤怒可真是倾五湖四海之水也不足以洗刷。这几个月她的行为确实有些激进了。血狼令的出现正是这种激进行为的代表。 这几个月时间她全力报复那些出卖情报给齐国的世家,齐国的那些心向西凉的世家在她的全力出手之下,可谓是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风。虽然这几年顾掬尘积聚的大量的人力财力,然而在对鄂家、刘家、白家报复的过程中,自然也受到了他们全力反击。刚才的刺杀便是这些世家派来的。这几个月来真对她的刺杀亦出现了十多次了。 顾掬尘正思索,耳边却飘来另一种声音。 “老爷子,你慢点。”顾掬尘正思索步拂花不在连绵山练兵,突然跑到这里,到底是京里发生何等大事。却听到赵二斗的声音传来。她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见到赵二斗正虚扶着一位老爷子向她而来。余光中步拂花竟是越过这两人走得更远了些。 顾掬尘虽觉这位老者有些面善,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在哪见过。看到顾掬尘的疑惑的眼神,赵二斗十分有眼色的介绍道:“这是李药李老神医。他是跟着步将军过来的。听李老说,昨夜步将军遇刺,却不听李神医的嘱咐,硬是赶了几百里路跑到这里。李老神医这是要去给步将军……”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风过。顾掬尘已然不见了身影。 在书房内看到站着的这个高大背影,顾掬尘心中没来由有些慌乱。 “昭明大哥,刚才听说你也遇刺了,是何人所为?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军营对大帅行刺杀之事,真是不想活了。”顾掬尘越说越气愤,想到赵二斗的话,又埋怨起步拂花来,“你说你也是,竟然受伤了,还跑过来干什么?不好好养伤,还到处乱跑,你可真是。你倒底伤哪里,我帮你看看……” 那背影一直静静听着,直到听到这里才慢慢转过身来。步拂花脸上的面具早已摘了下来,他看向顾掬尘,平静开口道:“无事,不过是小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就打断她,“什么?小伤?哼,这伤再小的你可就死了。我老头子行医几十年了,可没见过你这么不合作的病人。要不是看在了空大师的面子上,老头子才懒得管你。哼,刚才都看到我老人家了,还跑什么跑。也不知尊尊老。可真是没礼貌的小子。” 孙药老爷子人未到,声先到。他跨过书房门槛,看到站在一旁的顾掬尘。脸一板,冲着顾掬尘就骂道:“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愿听我老头子絮叨。可是小子,你这个小媳妇也太不知事,也不好好管管。小子,你再这样下去,你们以后子嗣可就艰难了——” 顾掬尘原本还面带笑容的听着老爷的絮叨,可一听到这位一开口就说什么小媳妇。她的脸就有些不自在。她身上一袭书生襕衫,明明作的是男子打扮。虽然脸上没做易容处理,可这老爷子一个照面就认出她的女子身份也是挺厉害。 顾掬尘正张口想和这老爷子打个招呼,她已想起这位老爷子就是闻名大齐的神医孙药。说起来她与这位孙药神医还有些微交集。因为这位孙药神医因为一句无心之语在紫河车美容膏上惹了许多是非。孙药也因为此事受了诸多的磨难。后来经顾掬尘调查,这位孙药神医确实是位医德在线的真正的神医。她也就此事着影卫做了细致的调查,这位老神医确实是应一时失言这才酿成了惨祸。她得知后也就没有太过追究。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这位老人家。 看到这位精神矍烁的老爷子,看来他已从那次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身后传来一阵清咳,“孙老,您怎么来了?咳,阿尘……”却是步拂花即时开口止住了孙老爷子的虎狼之词。 顾掬尘转头,看着脸色明显苍白的步拂花,又看了看了孙老爷子,“你伤哪?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怎么?不信老夫的医术怎么着?哼,你别以为老头子不知道你是谁。‘顾菜刀’是?!”孙药瞪向步拂花,“你看看,一听这诨名就知道你不是个细心的。再说老夫处理过的伤口,乃是老夫独家手法,可不是什么人都弄得好的。” 顾掬尘听着点了点头,孙药说的确实有道理。每个医家都有自己的独家技艺。如果她强自出手,有可能要重新处理伤口。这样的话,步拂花又要重新痛一次,而且她也不能绝对保证自己处理的伤口就一定会比孙药处理的好。 见顾掬尘没人强自出手,孙药拉长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 老头子上下扫了顾掬尘一眼,突然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起来,“顾小姑娘啊,你看看你,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偏要作什么男子打扮。你以为穿上男装,自己就是男子啦!真是有辱斯文。女子就是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你这个样子,以后小步将军如何娶你?如果以后你成了他的妻子,还如此行事,让小步将军如何面对世人,如何……” 顾掬尘一看老头子这架式,这是要没完没了教训她呀。她早就知道象孙药这样的老人家,很难接受她这样的行为。她也无法在短时间让人认可她的行为。她看向步拂花,却见步拂花又转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顾掬尘无语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和声对孙药道:“老爷子,你还是给步将军先处理伤口。要不要我给您准备些什么?实在不行,我可以您打个下手。”顾掬尘倒底想看看步拂花倒底伤得严不严重。 “不用了,老夫都准备好了。”孙药毫不客气的要支走顾掬尘。 顾掬尘望向步拂花,语声轻柔唤了一声,“昭明。”希望他同意让她留下来,看看他的伤情。 步拂花笔直身形似僵硬了一些,语调虽然平静,但明显有些滞涩,“不用了。让孙老爷子换一下药就行。我的伤并无大碍,你无需担心。” “呵呵,小姑娘。他那伤口你不便看的。没听我说,那处休养不好,有可能影响子嗣的。你也不想想,能影响子嗣的能是什么地方。呵呵,老夫我都说这么明白了,小姑娘你还要看吗?” 顾掬尘看着孙药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也不知为何,脸上蓦地发热。匆匆奔了出去。 听着身后异动,步拂花转过身来,只看过匆匆掠过的一角青色。他脸色依然苍白,神情也颇为无奈,苦笑道:“孙老,我不过是伤了腰。您都对阿尘说些什么……” 孙药坐了下来,拿过茶壶自顾自斟了一杯茶,轻呷一口,“老夫说什么了?老夫说的没错呀。谁说伤了腰就不影响子嗣啦?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他眼神似无意瞟向门口,“小姑娘呀,要听就进来听。老夫子再劝你一句,可听过诗经有云,‘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站在门口偷听的顾掬尘原本听到步拂花只是伤到腰心情放松了些。而且听孙药与步拂花的言语,应该并没伤到根本,这才放心下心来。却没想到孙药年纪大把,居然是个耳聪目明的。她已尽量收敛气息,却还是被这老先生听到她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了门口。 想到孙老爷子居然调笑自己,颇有些无语。这句,“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的意思是说,追求我的小伙子,不要错过好时辰!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自己主动要求步拂花娶了自己。真是岂有此理!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对,她是求着别人娶自己的人嘛。她才不这样的没理没皮。 顾掬尘轻呸了一声,转身就走。没想到心慌意乱之下,差点与一人撞了个满怀。不待她抬头看是谁,那人已身形极其敏捷的让了开来。好轻功。顾掬尘心中暗赞。一抬头,见对面之人,黑甲黑氅,剑眉俊目,正是步拂花麾下大将李夜行。 “李将军。”顾掬尘略一思索,笑了,“原是李将军送孙老神医过来的!” 李夜行躬身向顾掬尘行了一礼,“主子不听属下劝,硬是星夜赶来。为主子计,属下无法,只得请孙老随行。” 顾掬尘点头,“你做得对。你们主子有时太过肆意妄为,你是他亲近之人,该是多劝着些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6章 京变 “诺。”说着一躬身,他竟跪倒在地。 顾掬尘有些发愣。她不过是随意交谈几句。干什么这么珍重,还用这么重的礼节。李夜行是步拂花的亲随,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他隐隐的敌意。虽然她直到如今也没明白来自李夜行的敌意是为了哪般。 今天他突然对她作如此大礼,也不知是好还是坏。齐国这般跪地礼节,乃是将自己置至极低的位置,而将对方置于极重要的地位才会行的礼节。李夜行乃是步拂花的亲随,步拂花在齐国是有三品官街的,在齐国以他三品官街亲随的地位,即使见了君王都只要躬身礼便可。 顾掬尘定定看着李夜行,眸光微闪,问道:“发生了何事?” 李夜行略一沉凝,郑重回道:“禀顾将军,是京城皇上病重。据可靠消息,皇上已十天不曾上朝。有大臣欲侧立皇长子为太子。仍皇长子不过八岁孩童,以当今之时势。内阁否了此议。但左右对侧立之人发生了争议。 白相欲立逸王之子步威宁为帝。但云相所提之人却是步帅。两相发生了激烈争执。文武百官在两相之间左右为难。 步帅作为禁军统领,本是护卫皇宫之人,如今卷入此等纷争,处境十分危险。他昨夜的遇刺就是因为此事。主子根本不欲卷入此夺嫡之争。可云相以大义劝谏。主子虽不愿,只愿协助云相泽明君立之。可没想到,云相居然于前几日擅自行动。他已正式在内阁发动几十位文武百官上折至内阁。如今主子已被云相架到了火上烤,旦夕便死无葬身无地。顾大人有经纬之才,又与我家主子是至交,奴才恳请顾大人帮一帮我家主子。” 李夜行说得激动,可看顾掬尘一脸平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喃喃问道:“顾伙长为何不吃惊。” 听得李夜行片刻就将自己的称呼从大人变成了伙长,不禁有些失笑,“就这事?”顾掬尘有些感动,有这样全心为其着想下属,步拂花倒是没看错这小子。只是她与步拂尘之间,又何必让他来求。 也许是顾掬尘平静的脸色让李夜行拿不准她的态度,他接连发问,“这事难道还不够严重。” 顾掬尘上前要扶起李夜行,可李夜行哪里会让她来扶。这位顾大人,他是不敢碰一小指头的,“自小艳峰一役后,你家将军独自成军。虽成军一事有云相一力支持,但朝廷中很多人并不同意。你家主子如今收整了小艳峰残部,麾下二十多万大军。你觉得哪位君王能容下你家将军这样臣子?想来云相自支持你家将军整军之时,就有了架你家将军上位的打算了。哎,云相可是只千年老狐狸。……” 耳边有轻微脚步声传来,另一个清越声音插了进来,“您是说……” 顾掬尘转身,见是一袭儒衫的墨禾,点了点头,“自那家主子整军那一刻起,那个位子,他是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争了还有一线生机,不争就是个死。”她说得斩钉截铁。 墨禾拱了拱手,不解道:“虽然君王不喜拥兵自重的臣子。可大齐如今朝局是世家的时代。大齐象样点的世家,哪家没有几千上万的私兵。我家将军之所以整军另立一军也不过是为了挽回小艳峰的败局。将军说了,待他得胜之日,便是将此军解散之时。步家军成军于民自然也可散于民。您往年不是来说,当兵的黄金时期也就那么二三年。时间长了,精神和身体都会出现问题。将军他只不过不想当亡国奴罢了。将军说了,待大齐过了亡国危机他宁愿作个田舍翁。作为将军幕僚,我很清楚将军他真没想过那个位子。” 顾掬尘抚额,叹道:“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旁边却传来一声轻哼。顾掬尘看向轻哼之人,笑道:“我夸你有成圣之姿,你哼什么哼!” 见步拂花还板着一张脸,看向旁边的李药,“咦,李老爷子,你手速够快,这就换完药了?” 张药抚着胡须,虽然没太听过手速快这样的新鲜说法,但意思略一寻思也就知道了。老头子颇为自得的捊着胡子,“虽然你这个女娃子没个姑娘样子。不过还算是个能干的。在如今的乱世,倒也能帮上昭明不少忙。老夫向来是个好说话,你们俩倒也算是良配。……” 这一回,咳声四起。现场气氛颇为诡异。顾掬尘有些没好气看向步拂花。真不知,这位李药老爷子居然如此古道热肠。虽然前阵子在步拂花的来信中,听到他称赞这位老爷子医术高明,在军中救了不许人,其人颇受将士的喜爱。却没想这位老爷子与步拂花如此亲近,竟管起他的私事来。 顾掬尘看这位李老爷子还想继续这个话题,忙向步拂花使了个眼色。她可不想与这个初次见面的老人家讨论这等事。可步拂花却似看不懂她的眼色,除了挑了挑眉,根本不理不睬。 顾掬尘只得向旁边的赵二斗使了几个眼色,却没想到赵二斗眼神茫然,看着她竟是有些呆住了。旁边的李夜行、墨禾也是同样的表情。 顾掬尘一想不好。他们好象还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他们虽然知道她易容的事,只是觉得她是不想暴露身份。如今他们听到张药口口声声称顾掬尘为姑娘,一个个都是呆若木鸡。好半晌赵二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仔细看了看顾掬尘,这才对张药道:“老爷子,小子觉得您说的事还是回屋细细商量。您说是不是?咱们主子,和步帅可都不是一般人,这些事可是大事,怎么也得考虑仔细了。来来,我先领您去按顿好。您养足精神,才好好操心这些事。” 顾掬尘莫名松了口气,她收敛脸上神色,拉着步拂花就走。一个拉着自然而然,一个跟着理所当然。李药看着并肩而行的两道修长身影,点了点头,抚须吟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閒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 旁边随待在侧的李夜行看向墨禾,用口型询问,“什么意思?” 墨禾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背影。赵二斗忍不住了打了个哈欠,接着听老爷子的吟诵。 顾掬尘拉着步拂花的手腕,手指轻动,已在认真诊脉。步拂花瞟了顾掬尘一眼,对她手上的小动作早就了然于心,也不说破。顾掬尘医道高明,只略一诊脉,就安下心来。知道虽伤得颇重,但还好没有性命之忧。以步拂花浑厚的内力,也只需好好休养上了几天,也就无大碍了。她不动声色放开了步拂花的手,这才问起京中事的具体细节。 步拂花看向顾掬尘,轻声道:“你知道了?” 顾掬尘点头。 步拂花面带笑意,“你觉得我当如何?” 顾掬尘白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还能如何?已被架在了火上。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意,你都不得不作出应对。” 步拂花神情变得凝重,“此番正是来与你商量此番行动具体细节。” 顾掬尘眼神中轻描淡写迅速散去,变得幽远深?,“我此番见了你手下部将到了大半,此等事当到大会议商量。” 步拂花点头。并就昏黄的太阳早已不见了碂影。地面积聚多时的热气在人类看不见的时候直继升腾而起,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积雨云稍然凝结。 两人并肩来到了大会议室。室内此时竟已坐满了人,顾掬尘打眼一扫,鄂然神色一闪而逝。不想居然在此见到昔年故人。其中正有湖州潘墨,关贤,垩超。崎州沈天,还有鄂州垩息,他们却是早年顾掬尘在陈州梅坡客栈见到几位学子。当年她见此几人穷困潦倒,拿出几百银两给这几人。不过这落魄世家子虽然收下银子,却在不久之后便悉数奉还。此做法很好理解,其是感其恩,但却不欲与之结交之意了。她并未太过在意。 她早知她这世乃是寒门学子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乃是两个阶级。用前世的经验来看,就是各自属于不同的圈子。不同圈子的人想要进入另一阶级的圈子,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而她当年的几百两银子显然不够。顾掬尘历经几世,倒也看清世事。 之后,她虽与其中几人说过几句话,但却并未有其他交集。 现在让她颇为好奇的是,他们几人如何都聚在了步拂花的麾下。可是现下倒也不便寻问步拂花。 “七弟,好久不见啊。”关鲧笑嘻打着招呼。 顾掬尘笑道:“关师兄气色颇好。”她拍了拍关鲧鼓起的肚皮,“看来连绵峰的伙食还不错。师兄又长了些肉。” 关鲧很是认同点头,“多亏了七弟的补给,要不然咱们军中兄弟可没有这么好的日子。” 旁边的谭序笑骂道:“也就你这吃货为了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七弟,你可不知道,这小子可是把连绵峰的麻雀都给吃干净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钻的。就没他不能吃的。可真的服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7章 准备 “哈哈,确是如此。这位可是连早上蹦达的蚱蜢都要拿来油榨吃。他不胖谁胖。”谭序调侃关鲧。 关鲧毫不在乎,反倒颇为自豪,“大师兄可是不吃,油榨蚱蜢味道很是鲜美。象你这种挑食的家伙,才是没有口腹了。” 谭序实在受不了他,转身看向顾掬尘,“七师弟这阵子可是清减了不少。如今这大齐边境也多亏了七师弟出手,要不然可是守不住了。”说着他叹了口气,刚毅的脸庞显出忧色。 顾掬尘看向谭序,前世的大表哥这世的大师兄,还是般忧国忧民的样子。 “大师哥,真没想到你也到了这里。”顾掬尘淡笑道,“你不是和镇国公去了北面,那面的战事如何?” 谭序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些,笑道:“努尔虬的铁骑虽然战力惊人,但向来不善打持久战。他那个人向来是喜欢捡便宜的。打得久了,他消耗不起。而且大些投靠他的酋长也不会答应。好歹他们是退兵了。不过为了抵抗他的铁骑,东路大齐军也损失二万多士兵。更有四五万将士受伤。哎,如今的大齐本就芨芨可危。更是经不起内耗了。此次进京我们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此次皇储更迭。” 顾掬尘点头。本来也是大齐都快亡国了,这个皇帝位子争来争去还真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如今的步拂花是骑虎难下罢了。他如今手握几十万军权,如果不争这个位子,很可能就会被继任的新皇不可能信任这样有实力争皇位的臣子手握如此兵权。他会以各种各样的夺了兵权然后就是步拂花就会被以各种理由杀死。 虽然如今坐在皇位的这位皇帝是步拂花的亲哥哥,然而两人向来没有兄弟情义,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这位可是屡次下皇令要杀了步拂花。还好她安排了内线得了消息,又有云相居中调和,这才屡将皇帝的杀意压了下去。 只是这杀意只可能偶尔被压了下去,杀意是不可能消除的了。两人虽名义上亲兄弟,仍而早就是不死不休之局,根本无可调解。还好这位皇帝大概觉得自己会在这皇位上坐上很长时间,这会没有这么急着杀了步拂花。 如今皇帝毒发昏迷,顾掬尘知道这位是不可能再醒过来的。皇帝虽早立了太子。仍而太子不过还只是稚童,以如今之朝局,百官决不会同意让这样一位稚童太子登上皇位。很显然如果太子即位,白家就会是最大的赢家。世家小心维持的平衡会瞬间消失。 如今步拂花手握军权,又有云相和潘家、陈家等一流世家的支持,对如今四面楚歌的大齐局势是一根很好的稳定人心的定海神针。步拂花争储之行才会得到很多的世家支持。 谭序看向站在前面的步拂花一眼,对顾掬尘笑道:“我虽是受了开阳公游说这才会支持步帅争上一争。不过这几个月与步帅相处,步帅之才早令我心折。” 顾掬尘微愣,谭序还是这么实在。她哈哈笑了两声,“倒是久闻开阳公大名,只是无缘得见。却原来是你认识的长辈。” 当年在钟鸣院的几位学兄学弟也在。看来无论是潘家,云家,还是很有人脉。 一番颇为热闹的寒暄后,步拂花刷的一下掀开了挂在墙壁上的齐国舆图。众将交谈声渐歇。 步拂花看着这些标注,地势很是详细舆图。他看向与众人寒暄的顾掬尘,眼神幽?。这些舆图是顾掬尘五年来集结数百精通水利山水的匠人制作而成。这几百人,可谓是踏遍了大齐的山山水水,费尽千辛万苦才制作而成。 几千张大齐九州舆图,对行军布阵是极其重要的。当年他看到那个小少年派人做这些事的时候就问过,他一个一心进京科举的少年,为何要做这种费财费力的事。当年那个小少年只天真的说,他要将他的商队行遍天下。没想到她的那些用来行商的舆图居然派上了如此用途。 他看向笑意盈盈的顾掬尘,心中长叹。她太概是不希望这些舆图用在行军布阵上的。本来也是,这些东西还是用他们行商赚钱更让人开心。 步拂花向着京城方向躬身一拜,众将亦如是。步拂花转向面向众将领,朗声道:“皇天公正无私,只有得民心的君子才能得到他的辅佐。吾观察人世治变的道理。作为臣子,谁不是因为忠义才能而被任用,谁又不是性情纯良而成为楷模。 当年夏桀行事常常违背正道,纵欲而不忍。天天寻欢作乐忘乎所以,终究遭遇了灭顶之灾。后来之纣王更是残暴不仁,他将无罪之人剁成肉酱。纣王仁德不在,故国祚不能绵长。皇天在上,不忍苍生受辱,因此这才派来仁者治天下。汤禹俨而祗敬,周论道而莫差。举贤才而授能,循绳墨而不颇。故周国祚绵长,国民皆能安居乐业。 然我观今日之齐国,贤君不在,暴厉充身,国乱民危。观今主违背正道,侫臣逢迎。我辈终不能看国破家亡日。今集众位志同道合之人,共除奸侫。还齐国朗朗乾坤。为此,吾身纵九死而不悔。” “好。九死不悔。”众将轰然应诺。 “还朗朗乾坤,兴我大齐,九死不悔。” 声音宏亮,气势逼人。顾掬尘也张口撕喊。 虽然自小艳峰一役之后,她就做好了此打算。也做了周密安排。然而此等事最为凶险,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是不可能成事的。 看着全部激动得站起来的人,他们眼中都闪着对未来的无限希望。那些是他们关于自己,关于家族,关于整个国家的希望。 接下来,步拂花就此次进京之行的路线做了安排。其间萧潜领一队,谭序领一队,步拂花自领一队军马。而由步拂花领的一路军马又分为明线暗线。明修栈道,暗渡流仓。以此这等夺嫡敏感时期,想要夺步拂花之命的人实在太多。当然这条暗线除了三五人,不会让更多人知道。 因为步拂花是现在皇帝的弟弟。值这一点就比那什么旁系的逸王之子步威宁要强得多。步拂花此人更是文武全才。文武双全的人做了皇帝有个好处,文官会觉得这样的皇帝会向着文官,武官们也会觉得这样的皇帝不会大过打压武官。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引发两系官员的激烈情绪。 步拂花本人在朝廷中应职这些年,此中支持的他的官员也不少。如今的朝廷局势可以用混乱来形容。不但有支持不同皇储的派系存在。更有一些人认为步氏支撑的齐国实在是不堪造乱。一些世族更是大胆提出,国事靡烂,乃是步氏之罪,如果之计应该换个姓氏的皇帝来统治大齐。 当顾掬尘知道为了争皇位这些世族居然将谋反光明正大拿到了朝廷讨论之时,不禁有些瞠目结舌。这是有多的不将如今的大齐皇室放在眼中啊。这可真是将无视做到了登峰造极。 耳边是将领们就行军路线提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的嗡嗡声。眼前有众人的热烈,激动。自古以来从龙之功都是能荫蔽子孙的大功。男儿生在世间,又有谁不想建功立业。 顾掬尘坐在步拂花下首,除了仔细倾听,就剩下吃了。虽然按计划步拂花此次时京的路线早就定下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之计。然而这明修的三条线路也需仔细斟选。而所经的路线自然最好是在坐之人熟悉的亲友地盘经过。只有这样才会将损失降到最低。而这些就需要就需与在坐的这些将领沟通协调了。 这些年顾掬尘行商天下,对大齐的地理山水也算是了解得很。她听得仔细,只要听到某些地名,脑海中就会浮现相应的山势,地理。她坐前的条案上摆着茶水糕点。糕点做了各色花朵的形状,她的意态闲适,然而脑中思绪却在缜密的分析思考。 在这思绪的纷飞的时刻,她眼角余光不经意看向窗外,蓦地呆住了。 窗外的屋顶飞檐上站了一个人。此时的天色乌沉沉的,然而回廊上挂着许多照明的红色灯笼。在那晕红的光影下,那人身姿修长,静然而立。 顾掬尘明亮的眼眸中映射出飞檐之人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 顾掬尘眼神很好,只一眼认出了那人是谁。她明亮的大眼就立时愉悦的眯了起来。居然是他啊,真是好久不见。自从她离京到现在也就几个月。然而不过是几个月,却隔了尸山血海,隔了那些个国恨家仇,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 自小艳峰一役之后,顾掬尘总觉得萦绕在四周的事物都带着丝丝血腥气。她看天空的太阳是血红的,路边的野草是红的,哪怕是她呼吸的空气中都带着让人滞息的血腥气。她眼里看到的,她心里想的也都是血淋淋的事。她这几个月忙得最多的就是杀人。成堆成百的人头摆在她的面前,她看到了汩汩流淌的暗红河流在眼前不断晃。 而今她看到了他,陈柬。这可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黑沉的夜空似笨重的囚笼想要将那站立的修长身影禁固。仍而他岿然不动,似磐石般让人觉得踏实安心。他月白衣襟被夜风拂动,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她的财务总管啊,她的财神爷终于到了。 这些天,顾掬尘忙着杀人,也忙着救人。救人是需要钱的,她如今可是快穷疯了。 她要做的事太多,要安排的人太多,要花钱的地方太多。这乱世弄些人不算难,难的是如何养活他们,如何让他们能各司其事,各安其命。而这些事实在太过繁杂。她的性子实在是不愿处理这些琐事,可是没办法这些事就堆在那里,没有人能帮她解决这些。 顾掬文那小子还太小,又贪玩,一会不盯着他,就看不到影了。至于顾昆,顾垩氏更是不愿理这些琐事。而赵二斗他们又过小心,凡事都要请示她,搞得她一个头二个大了。 看到他,她仿佛看到了一尊闪着金光的佛陀。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可真是太好了。顾掬尘的月牙眼更弯了些。 站在舆图前的步拂花看到了顾掬尘的神色。他的双眼微眯,视线所及之处也到了窗外。眼光只在那月白身影略扫了一眼,却盯向了那身影斜后方站着的人。是丁水,一个绝顶高手,只有这样的高手才能无声无息的打发掉他安排在四周的暗卫。真是让人生气了。 步拂花的眼眸深幽了些。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第208章 让她头疼的人 似乎感觉到了步拂花的眼眸,陈柬轻轻扯了扯嘴唇,扬了扬手。那修长的手上似拿着什么。 步拂花微蹙了蹙眉。虽然可能陈梓玉手上可能是重要的情报。可是这情报真的急得要打昏他的暗卫,在他正这议事的时候来通报吗?关键是这小子哪里来他这里通报了。他只不过是想早一点看到阿尘。 步拂花看着舆图上用红线标记出来的三条路线已基本确定。转向众将,摆了摆手,让众将领各自退了下去。众将领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屋顶上的陈柬。还有眼尖的看到了躺在丁山身旁的几名暗卫。知道在无声无息间,有人突破了大会议室的防护。但陈柬此人却都是众将识得的。这位陈州嫡长子的鲜有人不识。陈柬被人熟知当然不是他在朝廷担任的官职,而是他的敛钱手段,让人叹为观止。众人也知这位与步帅也是旧识,知道步帅另有事谈,皆识趣的安静的退了下去。 步拂花看着众人退下,手指轻弹,正想将洞开的窗棂关闭。然而一阵急风卷动,那窗棂被急风鼓动,开得更大了些。 顾掬尘看着众将退下,又看了看步拂花。心思却有些沉凝。 如今正是步拂花争储关键时候,尽力争取最多的力量支持本无差错。然而这些世族一向是利益至上的。 如今这些将领背后的世家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这是作出了很大的让步,仍而这些让步是不可能白让的。这些帮助,都要在步拂花登上皇位之后得以补偿。而这些补偿一不小心,就会让步拂心成为又一个操控在世族手中的傀儡。 而以顾掬尘对步拂花的了解,他决对不会甘心成为这样的一位皇帝。而在世族和皇帝双方利益决逐中,谁的赢面更多一些暂且不论。只说步拂花将要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其间的算计,谨慎,筹划要如何繁杂,要如何小心,一想想这些事,顾掬尘就感到头隐隐作疼。 还好,还好,这些个头疼的问题与她没什么关系。嗯,应该是没关系的,反正又不是她当皇帝。 顾掬尘自认就是个恩怨分明的独行客。小艳峰一役让她怒了,所以她就报复了。前世的灭族之祸让她怒了,所以她就将太子和四皇子一起杀了。她也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女子,谁惹她,她就惹回去。她的格局其实并不大。此生唯愿家人友人平安喜乐而已。 她瞟了步拂花一眼,很是迟疑,这家伙也算是她的友人,如果这小子出了事,哎……她在心中长叹。她的头真的有点疼。 她的心思纷繁杂乱,仍虽注意到众将退了下去,并没太在意,她理解步拂花不欲让外人知道更多的此次进京的具体消息的原因,却忽略了步拂花的越来越沉的脸色。 天空突然雷声炸响,云层涌骤。有大雨轰然落下。那大雨如怒海狂涛般向着屋顶之人涌去。 顾掬尘掐断为步拂花未来操的心思,向飞檐上的人影看去,却见那人还是那样静静立在那里,似与屋顶飞檐融为一体。他的一袭精工细作的月白深衣,瞬间就被风雨浇透。猎猎风声中,那人如一叶扁舟,随着怒涛起伏不定。 “靠。”顾掬尘一声吐嘈脱口而出。这是有病。这也是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哎,头疼。下雨了就不知道躲雨。他是不是傻?还有他身后的待卫是死人吗?怎么不知道劝一劝。真是一帮子神经病。不知道他身体因为从小带毒本就伤了根本吗?就算是她帮他解了毒,但那疗养法子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他那体弱的身子很容易得风寒的好不好? 她向步拂花微点了点头。手指一弹,手上一枚还没来得及吃完玫瑰花饼被她扔了出去。本就半开的窗棂应声而开,顾掬尘身形展动间,人就似林间飞燕掠了出去。然而等她随着风雨跃上屋顶之时,陈柬的身前却站了另一道身影。嗯,是个老头。 那老头着了一身半旧道袍,腰间别了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全身上下唯有那根碧色玉簪显出些贵重来。 那老头看着急急奔来的顾掬尘,脸上的皱紋绽开来,象晚秋绽放的一朵秋菊。但顾掬尘脸色却并不好。 那老头一眼看到了顾掬尘的脸色,脸上绽放的笑容颇为尴尬的收了些,颇有些讪讪的咳了咳。现她就要冲到身前,他一把打开了那把大大的黑油纸伞,他将那纸伞挡在陈柬的身前,急声道:“哎,小子小子,你急吼吼的干什么。没看到我老人家在此,也没见你来问个好。就知道关心这陈小子。老夫跟你说呀。他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看着有这一场急雨,你以为我会让他在这里站着啊。” 顾掬尘听得一愣,看向陈柬。然而那老头也是存了坏心眼,将那大伞一扫,将陈柬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掬尘无法,看向老头,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也是位让她头疼的家伙,看向一脸得瑟劲的老头,她叹息道:“师傅,您又弄什么吆娥子。您可不能坑他。知道我现在一大堆的事都等着他来解决。这般大雨他淋着了是要生病的。你不知道,他身子弱,很容易受风寒的。” “哼,小子。就知道关心陈小子。你师傅我老人家身子也弱得很,总不见你来关心关心我。这些年,你可是借着我的名头捞了不少的银子,也没见你主动送些来给我。每次都得我老人家亲自过来取。你没见我老人家老胳膊老腿,来一趟有多不容易。” 顾掬尘想翻白眼,就知道这老头是过来敲银子的。也不知道他又往不老山捡了多少乞丐回去。“老头,你缺银子缺疯了。你说,你最近又往不老山捡了多少人回去?老爷子,我可算是求你老人家了,最近我手头真的紧得很,你能不能对徒儿我手下留留情呀?还有,您是不是跟梓玉说了什么,骗得这小子傻呵呵的信了?” 怪医赖老头直接不干了,急急吼道:“什么骗啊。臭小子。那可是我老头子花了几十年功夫,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培元丹。专治他这种伤了根基的病。哼,就知道你这臭小子不识好歹。老夫可是看这小子可怜这才忍不住帮他一帮。旁人老夫我才懒得出手。 这培无丹炼制一颗可不容易。老夫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才忍着心痛拿出来的。你居然还不如感恩,老夫早就说了,你这小子的这医术太简单粗暴。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这样怎么行?行医治病都得从根上解决问题,可不能象你小子这样?老夫给这小子把了下脉,虽说这小子的毒让你解了。但你那个疗养的法子太慢了。而且也治不了本,老夫的培无丹就不一用了。那可是能从根上解决问题的宝贝。 嘿嘿,幸亏这小子运气好,能与老夫遇到。老夫让他服了本门独家秘方培元丹。管定让他的体弱之症一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那个,这个,这个培元丹还是有些微副作用。那个药性有点猛。不过没事了,让这场雨浇上一浇。浇完他身上透发的躁气,他这身体就彻底好了。以后,不管他是想习什么武学都不会有影响。不过,他习武的时间太晚了,习别的内家功夫不太合适。不过,老夫是什么人啊。当年老夫可是阅遍藏书阁的人。他这身筋骨倒是很适合习一门特别的轻身功夫。老夫传了他一道最上剩的轻身诀。看在是你友人的份上,陪元丹加上那套功法老夫也就只收了他十万两银子。友情价。嘿嘿。小子,不用你太感谢老夫了。” 感谢你个头。顾掬尘瞪了赖老头一眼。推开了一直挡在身前的大黑伞。看着微笑向他望来的陈柬。顾掬尘白了他一眼,看了看他白晳面颊的两团红云,骂道:“你傻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人家给什么你都吃。让我看看。” 她牵过陈柬的手。摸到手上传来微烫的体温,忍不住又瞪了赖神医一眼。然而脉膊沉稳有力的跳动让她稍放了些。一直稍弱的脉膊竟真的不见了踪影。看来这老头子这回总算是靠谱了一回。 看着顾掬尘一脸的不可置信,赖神医赶紧表功,“看看,没骗你。老夫怎么也被你称一声师傅,在医术上怎么也会比你强上那么一点点的。”看着顾掬尘还有些疑惑的眼神,想着一会还得从这位财神徒弟身上要些银子,又讨好的说了一句,“当然,你那个疗养方子还是起了些作用的。要不然他也不能真的彻底去了根。” 顾掬尘给陈柬把过脉,见他脉息间的那股躁郁之气已基本没有,无奈回道:“差不多了,你这培无丹的副作用也消得差不多。梓玉不用淋这冷雨了?” 赖神医眼神乱瞟,看向一直待立一旁的丁水,无所谓道:“去去,把你主子扶下去。老夫跟臭小子说些事。” 顾掬尘抚额,额角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疼,她无力道:“您有什么事回屋说不行吗?干嘛非得站在这屋顶,而且现在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9章 了捡了个娃娃 “不了,老夫这点的事,也就一二句话的事,就不耽误你功夫了。你不是忙得很吗?”顾掬尘哭笑不得,您这都说了多少句了。她刚想再开口劝几句这位酒鬼师傅先进屋再说,却听身后被丁水扶着陈柬突然淡淡的开了口。 “老爷子,我小子忘记说了。我那十万两银子本就是打算送到不老山的。多谢老爷子为小子诊病,小子这便多谢了。” 赖公听得愣住了,鄂然问道:“呀,什么?什么本来就是送给老夫的。陈小子你给老夫说清楚。这倒底是怎么回事?”然而眼前人影渺渺,哪里还有人影。 远远的只有顾掬尘淡淡的声音传来,“十万两就算是我答谢老爷子您那帮子老兄弟为我做事的工钱了。嗯,这就不用谢我了。” “啊,不对,等等,那我的培无丹呢。哎,臭小子那里的药钱可是很贵的。臭小子,你别跑。”赖公急急喊道,就要往下追。然而事情总是那么的不用人如愿。 “哎,老头,你站在屋顶干嘛。难道屋顶上有钱捡?我刚才好象听着十万两。哎老头,你居然在屋顶上捡了这么银子啊。嗯,我也来找找看。咦,你干嘛老是拿着伞挡着我。啊这伞飞起来?哈哈,好玩。”正急急想要跳下屋顶的赖神医被四个老头一模一样的老头挡了去路。 “哎哟,老三啊,你笨啊。这老头不是想让伞飞起来。我看他是想自己飞起来。” “啊,真的吗?这葫芦老头轻功这么好。”那一身桃花衫的老头咧嘴大笑起来,“老大,正好我们玩抬轿子还差一个人,这个老头正好。” 、“好,抓住他,让他陪我们玩。”另一个追桃花衫老头猛烈的点着头。点得他头上的桃木簪都要掉下来了。 赖神医一眼看到这四个身材不足三尺的老头,就知道不好了。这可是江湖上最难缠的桃山四老。他们性如顽童,最喜的就是胡扰蛮缠。 赖神医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要是让这四个家伙缠上,那他就不用干别的事了,每天除了陪他们玩,还是陪他们玩。他急急收住要跳下屋顶的双脚,一个急转,转身就走。那走得那个快,真是快如流星,风驰电掣。那手上大黑伞顺手就被他当武器甩了出去。看着那淡如虚雾的身影在大雨中时隐时现。 桃山四老却立时兴奋得不得了,“好啊好。这老头不错,跑得居然快赶上老大了。快快追上去。可不能让他跑了。” “追。不能让他跑了。哎,老头,等等我们。”几个激动的声音附合,向着那雨中的身影追了过去。 “老头别跑。别跑。” 廊下一声轻笑传来,“陈大哥,你这个人可真不厚度。就为了那一颗培无丹的钱。居然将桃山四老都引了来。” “咦,不是说了叫我梓玉的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现下可真没什么银子给他老人家买酒喝了。” “哦,居然还是为了我。那小弟我这厢多谢了。你可别忘了我师傅他叫什么。这世上只有他赖别人的钱,给没有人能赖掉他老人家的钱。特别是药钱。” “谁说我要赖掉他老人家的钱了?我也就延延期罢了。” “哈哈,是是是,你是无辜的。不过你这么无辜,还将桃山四老引了来折腾他。就他那老胳膊老腿,铁定得让桃山四老给抓住了。” “呵,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这桃山四老真不是我引来的。这几位我可没本中指使他们。他们是跟着你那好弟弟过来的。” “咦,小文也过来了。咦,怎么不见这小子?” “说是去找个朋友。” “那一定是去找你那个弟弟陈英了。听说他那个外家对他不错。如今这局势。也不知我该不该拦着些。毕竟,陈英的外家是白家。” “你放心,我派人盯着陈英。虽说我那弟弟心思深了些,但还翻不出我的掌心。” “那就好。梓玉哥办事我放心。” 陈柬摊了摊手,苦笑道:“可别,这事你还真不能放心。我也只能管管我那好弟弟。你那个弟弟,我可管不了。就说这一回,好说歹说让他跟我一道走。可这小子愣是犟得不行,我也没法子。” 顾掬尘也有些无可奈何,轻叹道:“……哎,我也是没法子。他长大了,开始叛逆了。我要出手硬管,他非得给我来个离家出走不可。我母亲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太让着他了。他说啥就是啥。我那父亲倒是能管管。可这小子精的很,从不亲易让我父亲抓着把柄。在我父母面前,他可真是要多乖巧又多乖巧。” “哈哈,倒真是精乖的。” 廊下两人并肩而行,一人长身玉立,一人清俊儒雅,两人谈笑晏晏,断续有轻笑声隐隐传来。然而两人身上的衣衫尽湿,却都似没放在心上。李夜行看着独自站在灯下的自家主子,突然觉得自家主子有些可怜。 仍而顾掬尘和陈柬不知道的是两人正在谈论的顾掬文,却没有找到陈英,而是在半路被个五六岁的女娃娃给拌住了脚步。 如今的顾掬文已长成个半大少年。少年人的烦恼来得很是欢快。象是眨个眼的功夫,就能让他们整出些烦恼丝出来。 就比如这会的顾掬文,他阵子按道理来说是很清闲的。书院的先生好象没时间管他了,父母也在忙得给大哥准备嫁妆。嗯,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夫婿会是哪一个?但是父母就是这么积极的准备着。再加上他那个平日里最爱管他的大哥也忙了起来,跑到几千里外的鄂州去了。这下更没什么管他了。 刚开始,他还是很乐呵的。可是玩着玩着就觉得很不对味。至于为什么不对味,少年人是懒得细想的。为了这份不对味,他就从家里偷着跑了出来。当然虽说是偷跑,他身后是有顾家暗卫跟随的。这也是顾掬尘仔细安排过的人手,功夫很是了得,自然小少年是不知道。 他跑出来的偷玩的时候其实有很多次了。只不过这一次走得稍远了些。外面的世界很宽广,小少年决定独自闯一闯。 外面的世界应该是很有意思,要不然大哥为什么总是老往外跑。顾掬文觉得借着来找大哥的名头出来,父母就算知道也不会太生气的。这些年他也早就看透了,什么事只要扯上大哥,父母就不说话了。总会来一句,这事让你大哥管就是。这回他主动来找大哥,让他来管管自己,这是多么的乖巧啊。小少年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了很久。 少年人向来想一出就一出,说走就走,决不脱泥带水的,那就一个干脆利索。于是他骑着他的黑豹老祖,肩上扛着很是肥胖的海东青小黑,就这么留了一封家书,独自跑了出来。 不过,这一路上他的运气那是特别的好。那是逢山有路,遇水有桥。过了村镇,还可以住住客栈。客栈老板一色的和和气气,老老实实。小少年期待的什么黑店,那是一家也没遇上。什么拐子,流匪,他是一个没见着。小少年骑着他的黑豹子有些寂寞的时候,就在路上遇到了陈大哥。这一路上,真是要多顺有多顺。小少年暗自想,可是这太顺了,便也就少了许多波折,也就少了许多的趣味了。 两人行了一程。虽然陈大哥谈吐风趣,见闻广博。但是小少年想法实在太多,跟了几天,他又觉着跟着这大部队显不出他的真本事。倒时候也没资格在他大哥面前吹上一番自己的勇武了。于是他便扯了谎,说是要先去找自己的朋友,这便与陈柬来了个分道扬镳。小少年希望能在路上遇着几个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只可惜,他一个也没遇上。 小少年自然不知道,为了跟他巧遇上,他的陈大哥可是费了一番计算。却没想到,眼看着就快到鄂州境地了,这少年想一出就是一出。他苦劝无果,也只得与他分开了。他也只得另派了一队人马暗中保护。 虽然有顾氏的一队暗卫,但这年头实在是太乱,他又派了另一队人马暗中保护。陈柬知道这小少年在顾掬尘心中的位置。如果顾掬文真出了什么事,顾掬尘大概会发疯的。 当然这一切小少年是不会知道的。他虽也习武,但身后跟着一队精税暗卫怎会让他察觉。 这一天,顾掬文正与他的豹兄弟捉了只野鸡在一下土坡下烤着。终于他所期待的意外终于出现了。只见高高的土坡上咕??滚下个五六岁的精致女娃娃。 那娃娃很是皮实,从颇有些高度的山坡滚下来,居然没哭没闹。她看到那只对着她嘶吼不休的黑豹居然也没露出丝毫诧异的情形,便是看到少年肩头站着那只海东青也只好奇了瞟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的一双匍匐似的大眼那只烤着油渍渍的野鸡认真的盯着,仿佛只要认真的盯上了,那香喷喷的烤鸡肉便能自动飞到她的嘴里。看着看着,然后响亮亮的咽了一口口水。 顾掬文看着莫名其妙从山上滚下来的女娃娃,看着那女娃不哭不闹,看着凶吼吼的黑豹也不害怕。他也只略诧异了一会,便没放在心上。他自己就是个颇胆大的,也没觉得这女娃有那么的不同。 他看着那女娃虽一身脏兮兮的,但精致的衣服布料做工却还是能隐隐看得出来。 “哎,你是谁?”顾掬文将扯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问道。 “我,我是诺诺。”小女孩怯怯答道。 顾掬文瞟了一眼小女孩,一边咬着鸡腿,漫不精心问道:“诺诺?喔,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是跟着我娘出来找我父亲的。可是后来,有一帮人来杀我们。娘亲受了伤。就把我藏在了树上。她说等会就来找我。可是我等呀等。娘亲还是没有来。后来我睡着了。……然后就掉下来。然后就看到了小哥哥你了。”说到这里,小女娃大眼扑漱漱开始冒眼泪。 “我靠。你们居然遇到劫匪了。我怎么就没遇到了。”小少年对小女娃的眼泪视而不见,更关心另一问题。他对自己居然一路上一个劫匪都没遇到颇感到遗憾。 他看着眼前哭叽叽的小姑娘,这才后知后觉的扯下另一只鸡腿,向小女娃递了过去,“给你吃。你别哭。以后我来罩着你。以后你再也不会遇到劫匪了。对了,就算是遇上劫匪也没关系。我可是习过武的。师傅都夸我功夫不错的。我跟你说,那些匪人没什么好怕的。我只要一箭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小少年很不会安慰人,更没有注意到小姑娘之所以哭,很大可能是她的娘亲没有再来找她。 小女娃从袖口拿出一方绣花帕子,擦了擦眼泪,再擦擦手。这才拿起鸡腿就开始啃,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饿的。可小女孩却吃得斯斯文文,十分的优雅。听到小少年唾沫星子乱溅的吹自己的功夫好。小女孩大眼看着小少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哥哥的功夫一定很好。我娘亲说,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的。” 小少年点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章第210章 麻烦来了 顾掬文觉得他现在终于有点事忙了。他十分不熟练的照顾着,但却乐此不疲。实在是他这一路实在太无聊了些。虽然一路平平安安的走着,可是实在是太无趣了。这回好了,居然在路上捡了个娃娃。路过一处小溪旁之时,小姑娘将小脸洗干净了,顾掬文打眼一瞧,嘿,还别说,这小娃娃还真是漂亮得不得了。虽然他还只是个小少年,懵懂的好感却暗自潜生。 小女孩一身精致的衣裙,华丽秀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能教养出来的姑娘。小姑娘自理能力居然很强。虽才只得五六岁的样子,可是一路都是自己着衣,自己洗漱,虽稍人些笨掘,却也做得有模有样。 在路过一处小镇之时,顾掬文居然难得细心的为小姑娘购置了些衣物。他身上是不缺银子的,一路行来,但凡有城镇,他都选最好的住宿之地。这一点也算是为小姑娘作的改变。而原先在他自己单独上路之时,为了寻找新鲜刺激感。他在树上,船上,山洞里都睡过。可自从捡了这小姑娘。也开始注意起宿处的舒适来。 小姑娘一路上不哭不闹,虽然脸上很少再现笑容,但却十分的乖巧,很聪明的没有任何无理取闹的哭闹之举。 她在顾掬文吹牛乱侃之时,会睁着大眼睛认认真真的听着。孤单旅行的小少年的口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路上,他深深觉得自己天压不住地藏不下的大本事终于有了用处,再没有英雄天人无人识的愤懑了。 然而一路跟随的两股暗卫却就此苦不堪言。自从捡到小女孩的第三天,就开始有人袭杀他们。其袭杀之人功夫独特,隐隐有些西凉人的影子。他们早就猜到这小女孩身份不凡。也曾多次出面让顾掬文将小女孩交给镇俯衙门,可惜顾掬文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建议。 护卫没法子,以他们的力量怕很难护应付身后源源不断的追兵。仍而即使他们不顾主子命令私自与顾掬文相见,告知了事情的严重性。然而顾掬文对自己的功夫太过自信,不但不感害怕,反而兴趣盎然。 护卫队长实在有些无语,他不得向主子发出了增援信号。而顾掬文也在捡到小女孩之后,这才想起给他大哥写信一事。原本他是打算给自己大哥一个惊喜的。可这一次多一个娃娃,这事无论如何得告诉大哥一声,否则大哥生起气来,他还真有点害怕。 想到大哥的惩罚手段,他忙忙打发了海东青小黑殿下去送信。 信笺上龙飞凤舞写着告诉顾掬文的言语:大哥,我来了。哦,对了,我在路上捡了个漂亮娃娃,送给你。我跟你说,这娃娃可真是乖巧得不得了。你不是总嫌我不乖的吗?这回我给带了个最乖的回来。你肯定会高兴的。 而这一天,正在密林潜行赶路的顾掬尘,听到了来自天空熟悉的鹰鸣。她撮口发出啸声作出了应和后,小黑自天空踏风而落。 顾掬尘看着落在她肩头的胖鹰,差点被它给压趴下,她皱眉向着站在肩头的小黑殿下翻了个白眼,不禁恨恨道:“小黑,你真的该减肥了。你要是敢再给我胖下去。我就炖了你做汤。” 小黑好像也知顾掬尘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一振翅就要飞走。鹰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旁边一只修长的大手按住了小黑,似笑非笑道:“阿尘,先不忙着与小黑吵,还是看看它给你带了什么信。” 顾掬尘笑道:“看到这胖鹰就生气,这家伙被小文养得跟个大爷似的。还有我那只黑豹,那家伙也是副大爷样子。小文这小子,也不知又惹了什么事?” 她一边笑语一边从故意在她头顶盘旋的小黑脚上扯下竹筒来。小黑为了报复她的出言不逊,故意在她头上努力拍打翅膀。翅膀刮起的巨风将顾掬尘头上戴的书生绾巾但差点掉落下来。 一只大手闪电般伸出,将故意作恶的小黑稳稳擒住。 “是欠收拾。” 小黑拿鹰眼瞟了瞟大手的主人,有心拿锋利的鹰爪挠他一下。可它刚展翼要扑过去。那人只淡淡看了它一眼。一股冰冷寒意就窜入了它的脑袋。小黑急急盘旋两下,落在了一棵最高的树上。只敢拿眼瞪人,却再也不敢造次了。虽然它自许为天空之王却也不敢对这小小的人类造次了。而且它还不敢飞走,知道没得到顾掬尘的许可就飞走,真还有可能被熬成一锅汤。 而且如果真惹得脚下这人类生了气,她能让它吃上一几个月的素。一只吃惯肉的鹰改吃素是什么感觉吗?反正小黑是再也不想体验了。 顾掬尘刚要展开信纸。眼前人影一闪,俞青面色焦急的也拿着一个信筒来到她身旁。他低头向她递出。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人些急切的接过,去掉火漆,展开里面的纸条,看到上面的信息。那信纸上密密麻麻将顾掬文离家出走之后一路上的事交代的非常仔细。一路上刚是流窜的盗匪就遇上了十九次。然而最麻烦的是自顾掬文自山坡下捡到小女孩后之,随着跟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应付的也颇为艰难。这才肯请另派来支援。而且,据他们跟来之人交手几次来看,跟随之人功夫独特,疑是西凉之人。 西凉?蓦地一个艳治妖娆的身影跃入了顾掬尘的脑际。 “难道真的会是她?她此时又是为何来大齐?”顾掬尘口中喃喃道。 看着顾掬尘紧皱的眉头,一旁的步拂花不禁忧心道:“可是有事?” 顾掬尘看向一身短打的步拂花,“本以为是小事。可看样子可能有些麻烦。我必须亲自处理一下。”她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他。 步拂花接过,看完里面的内容,笑道:“你这小弟倒是个闲不住的。只是如今局势不稳,可不是这小子乱闯的时候。他捡的那个小女孩肯怕身份不简单。她竟能引得潜伏在大齐的西凉细作都出动了,也不知是何来历?” 顾掬尘叹息,恨声道:“这小子自己就是个麻烦精,居然还捡了个麻烦回来。可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顾掬尘的神情慢慢凝重起来。 站在一旁的步拂花一手按着小黑,眼神一直注意着顾掬尘,此时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诧异道:“阿尘,有事?” 顾掬尘点了点头,看向步拂花,抱歉道:“昭明大哥,我必须走。这回小文惹的麻烦有点大。A队竟发来求援信。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必须亲自将他带回来。” 步拂花知道顾掬尘对自己的弟弟的感情,也不作挽留,只轻声道:“你小心。” 顾掬尘看向散在四周的护卫。心中颇有些犹疑。他们这一行经鄂州过泽州、柬州如今已快到京都。一路上他们乔装易容。扮过皮毛行商、流窜盗匪,如今扮作的正是一行江湖走镖人。一路上虽遇到过几次刺杀,倒也有惊无险。仍而她她知道离京城越近,步拂花的危险就越大。而在这最危险的时候,她却要离开,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可是小文那边她又放不下心来。 她看向即使易了容易了装,却依然气质卓越的男子,微笑下定了决心,“你放心。”说完她转身就走。然而她转身的脚步却被一只大手阻住了去路。 顾掬尘扭身,有些无奈看向步拂花,笑盈盈说,“怎么,步美人要与我一起走不成?” 步拂花抚额,叹道:“你看看脚下……” 顾掬尘低头,脚下一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离她的靴子只差一步之距。她只要再迈出一步,那捕兽夹一定会将她牢牢夹住的。这可是为大型猛兽放置的夹子。她有此讪讪的放下抬起的另一只脚。是的,这等低级错误本不该发生了她身上。只因为她的心乱了。在看到即使在顾家护卫和陈家护卫双方合力之下,仍然不能抵挡那股追杀势力之时。她就有些心慌了。顾掬文此次是为了找她才离家出走。如果弟弟出事,她如何向父母交代,又如何向自己交代。 顾掬尘抬头,再次慎重道:“我会小心,你放心。” 步拂花放开了手,笑道:“让他送你一程。” “谁?” “月光,帮我送送。”随着步拂花话声刚落。林间风动,一道银色身影如闪电般来到了顾掬尘身边。它亲昵的在顾掬尘的脚边打着转。 顾掬尘低头,惊喜道:“月光,你都长这么大了。”只见她身旁的银狼,身长丈余,一身闪闪发光的银色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象是镀上一层金光。 “咦,你不是将它放归山林了吗?” “是啊。它本该属于丛林。只是它偶尔会回来看看我。这几天,我闻到了它的气息,知道它一直在这附近打转。” “动物最是灵觉敏锐。大概它也知道你有危险,这是来保护你。” “无事。炎卫已经探出一条安全道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放心去办你的事就好。不要忧心。小文那孩子,我帮他看过。他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 “咦,你还会看相不成?” “略懂一些。你别忘记了,我师傅可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顾掬尘微笑,“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深吸一口气,跨上月光,急驰而去。 看着顾掬尘背影,轻声道:“我却有些放不下心,哎……”他抬脚走向了京城的方向,身后李夜行,墨禾紧随。两人互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神色。当今之时,正是主子关键时候,作为主子重要力量的顾家居然因事走了。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