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的上进之路》 第三卷 少年卷 我家有儿初长成,十四岁的少年张进苦读十年,终于下场科举了…… 这一卷主要是讲张进十四、五、六岁少年时考科举的事情。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章 五岁孩童 大陈王朝开国之时,陈太祖明谕:“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从此以后,天下士大夫如泉涌般涌现,人才辈出,读书人的黄金时代真正到来,真正可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如今,大陈王朝开国百余年,文风更盛,天下读书人都在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名传天下。 石门县,是江南一偏僻小县,并不是什么繁荣昌盛之地,百里方圆之内,包括乡村百姓,也不过一两万人。 可虽然只有一两万人,但因身处江南文风鼎盛之地,好歹也沾染了些文气,读书识字的人也不少,童子开蒙学馆也有十余家,其中有一家就是张秀才办的。 张秀才,男,三十余岁,生在贫寒之家,但因从小聪敏好学被当地的小地主看中,于是小地主资助张秀才读书科举,初始张秀才也不曾让小地主失望,十八岁的年纪就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小地主大为高兴,认为张秀才前途可期,于是就把家中女儿许配给他。 却不想,等张秀才完婚之后,再次踏上科举之路,却是不如预想中的那么顺利,从十八岁考到二十八岁,考了十年,张秀才也没能再进一步,拿下举人功名,这让小地主大为失望,张秀才自己也心灰意冷,于是回到家乡办了一个小学馆,既为教书育人,也为赚取束脩,养家糊口。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外面鸟语花香,小学馆里,孩童们则是在用稚嫩的声音摇头晃脑地背诵着《论语》,一个个都神情认真专注,生怕一个走神,被先生发现,挨先生一尺子。 但是,总有例外出现,这学馆里十几个孩童之中就有一个出神了,而且手中拿着一支毛笔,咬着毛笔头在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位发呆的孩童叫张进,今年虚岁五岁了,现在的他是张秀才的幼子,五岁就被张秀才带到学馆里来正式开蒙了,跟着一起识字读书。 但是,除了是张秀才的幼子这个身份以外,张进其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穿越者! 对!没错!张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生在90年代的人,后来大学毕业,一事无成,于是走上了公务员道路,成了一名光荣的底层公务员。 底层公务员,很忙,忙的脚不沾地,很累,累的腰酸背痛,虽然没法大富大贵,但到底生活是有保障的,再忙再累张进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一直都很努力地工作着。 可能是老天开眼,也可能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工作几年之后,上面的领导终于看见了勤劳如蜜蜂一般的张进了,暗示着要提拔他了,张进就更有干劲了,下基层、跑腿什么苦累活他都接着,投入了万分饱满的热情,就等着通知,能够往上走一步呢。 可是没想到,不等提拔他的通知下来,张进就因为劳累过度,某一日在工作时晕厥过去了,等他醒来就成了张秀才的幼子,虚岁五岁的张进了。 这种悬疑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都没法瞬间就接受了,张进也是如此,虽然以前看穿越小说看的心里很爽吧,但是当真正的穿越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真正的附身成了另一个人,他还是傻了,呆愣愣的,有些没法接受。 或许张进就是叶公好龙吧,平日里幻想着穿越,等到真穿越了又不能接受了,就像叶公一样喜欢幻想着画龙,但当真龙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又被吓呆了,张进也被吓呆了。 他呆愣了好几天,让张娘子跟着都忧心了好几天,还请了好几个大夫来家里诊脉查看,喝了几副可有可无的调养中药,这才回神清醒过来,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了,成了一个虚岁五岁的孩童。 认识到这点,接受自己新身份的那刻,张进不顾羞耻脸面地扑进张娘子的怀里,呜哇哇地大哭一场。 他哭自己英年早逝,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劳累过度猝死了,这和现代平均七、八十岁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还不到一半啊! 他哭自己的前程,眼看着就要被提拔了,没想到提拔之前,自己用力过度就把自己折腾没了,这还有天理吗? 他哭再也见不到的父母家人,亲戚朋友,他可不是无父无母无牵挂的孤儿,而是父母双全,还有一哥一妹的人,如今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真的是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了。 他哭自己从生到死都还是个单身汪,眼看着前程可期,亲戚朋友都帮忙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可是如今别说女朋友了,成了五岁的孩童,毛都不能长齐呢。 他哭…… 他要哭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哭的很伤心难过,甚至有些绝望,也顾不得丝毫体面,扑在张娘子怀里就鼻涕眼泪大大地哭了一场了。 然后,哭累了,就在张娘子的安抚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他就彻底接受了穿越的现实了,真正地做为一个五岁的毛孩子开始新的生活了,当然前世的人情旧貌还是时不时地占领他的脑海,让他忍不住陷入回忆之中。 此时,学馆里别人都在摇头晃脑地认真背诵着《论语》,只有坐在前面的张进咬着毛笔头在发呆,显然他又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了。 然后,“啪”的一声,教尺打在了张进面前的桌案上,发呆的张进吓了一跳,瞬间回过了神来。 他仰头看着三十余岁,蓄着胡须,一手拿着,一手拿着教尺,表情严肃的男人,嬉皮笑脸地笑道:“爹!” 张秀才被他喊的心里一软,但还是严肃着表情道:“课堂上不允许出神,集中注意力!还有,罚你描红一百张!” 听了这话,嬉皮笑脸的张进瞬间神情就苦了下来,但他也不敢反驳张秀才,因为和张秀才相处半个月了,他非常明白张秀才是一个固执己见、严肃认真的人,你不反驳他还好,越反驳恐怕越讨不了好,罚的越狠。 所以,张进就很识时务地低头应道:“是!爹!” 张秀才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提醒张进集中精神听课,然后就又开始让孩童们瞎子念书,摇头晃脑地开始背《论语》了,张进也跟随着众人背诵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章 幸福的一家 “先生,告辞了!” …… 黄昏时分,下课之后,学馆里十几个孩童自有家人或仆人来接送,等孩童们都散了被接走之后,张进这才跟着张秀才徒步回家了。 这学馆是开在县城外郊区的,张进家则是住在县城里,当然学馆离县城也不远,不过二三里路而已,走一两刻钟就到了。 石门县不过是个小县,人口不多,也不是什么繁荣昌盛之地,所以所谓的巨大县城城门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开了两个侧门,一个比较宽敞的城门而已,平时城门都不开,只开两个侧门由人出入往来,等到入夜时就会有人把侧门也关了,开始宵禁。 刚开始的时候,张进看着那两个一出一入如同山洞般的小侧门,心里还真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古代县城的城门居然这么矬,简直都比不上他大学的校门了。 现在,他慢慢适应了这里了,对于这样窄小简陋的城门也没什么太多的腹诽了,跟着张秀才穿过城门,就往家里来了。 他家住在城南,既不是县城里乡绅地主家住的地方,也不是贫穷人家聚居的地方,要准确形容的话,只能说这里是县城里中产阶级的聚居区了。 这里生活着一些小买卖人,开小店铺的,凭手艺吃饭的,还有如张秀才这般不富裕的几位秀才了。 秀才功名虽然是最低级的功名,但想考取也不容易,考取之后也是有诸多特权的,比如名下二十亩田地无需交税,他本人也无需服劳役,见官不跪等等。 所以,虽然秀才功名不高,但在平民百姓中地位还是挺高的,所以一路行来,平民百姓都挺尊敬张秀才的,笑着不断和张秀才打招呼。 张秀才也没再板着一张脸,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回应众人,他的态度也很亲切友好了,并不存在什么高傲自大,低眼看人的情况。 最后,拐进一条巷子里,再走了百余步,他们终于到家了,迈进了家门。 张进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道的,不过是普通小院,几间瓦房而已,包括住的房间和厨房以及厅堂,就是这小院,张秀才还是接受了小地主老丈人家的资助这才置办下来的呢,只凭张秀才赚的那点束脩,除了日常花用,养家糊口以外,却是剩不下多少了,更别说买这样的小院了。 所以不得不说,小地主老丈人确实是对张秀才帮助良多了,小时资助张秀才读书科举,大时包办婚姻,将女儿嫁给他,还送了这么一个小院供他居住,最后那学馆也是在小地主老丈人的资助下慢慢开起来的,可以说小地主老丈人对张秀才简直比亲生父母都尽职尽责了,虽然最后张秀才让他们失望了,没能考取举人功名,但到底是自家女婿,是一家人,小地主老丈人也没多说什么,遗憾叹气倒是有的。 而也正因为这样,张秀才对老丈人敬重的很,对于自己没能考取举人功名,没能给予老丈人什么回报,辜负了老丈人的一片殷殷期望,他心里也是愧疚的很,可却也没办法,时运不济嘛,这考功名也不仅是靠才华和刻苦努力的,也要靠运气啊!他运气不好啊,考了十年都名落孙山。 此时,他们进了家门,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织布声,显然这是张娘子在织布了。 张娘子虽然出身地主家,但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天天躲在闺房里读书绣花什么的,她虽然认得几个字,但其实是很能干的一个女人,什么针线、绣花、织布、厨房里的事情甚至是种田,张娘子样样都能做的,并没有什么地主家的小姐娇惯的性子,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反正张进是比较喜欢这样一个亲娘的。 “娘子,我们回来了!”张秀才对着响着织布声的一间屋子大声说道。 “哦,回来了?”屋里一个女子应和了一声,然后随口吩咐道,“娴姐儿,你去摆饭吧,我收个尾就开饭!” “哎,好的,娘!”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清脆的应了一声,就走出了织布的屋子,看着张秀才和张进就笑道,“爹,小进儿!” 这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叫做张娴,是张秀才的大女儿。张秀才和张娘子本来生了四个孩子的,两男两女,张娴是最大的,张进是最小的,只可惜最后养活的只有这么两个,老二老三都没能养活下来,夭亡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谁,毕竟在古代这样的医疗卫生条件下,婴幼儿夭亡是很正常普遍的事情,就是皇帝家的孩子也不能保证个个都养活下来,甚至夭亡的比普通人家更多呢。 总而言之,在这古代,婴幼儿能不能活下来,除了基本的生活条件以外,就是看命了,看命硬不硬,顺不顺了。 “嗯!”张秀才对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张进倒是一脸笑意地叫道:“姐!今儿做什么好吃的了?” 他也挺喜欢这个姐姐的,这个姐姐遗传了张娘子的性子,温柔又体贴,平时很照顾他这个弟弟,甚至在他融合的小张进不多的记忆里,他从小就是这个姐姐哄着长大的,所以对这个姐姐,张进也是很亲近的。 张娴“噗嗤”笑了笑,道:“馋!你就知道好吃的!今天家里做了红烧肉,你快点跟我去洗手洗脸,准备开始吃饭吧!” “好嘞!”张进欣喜地应了,要知道就是张进家也不是天天能吃肉的,能一个星期有两三顿肉吃就不错了,远不能跟现代比,肉随便吃。 张秀才看着小儿子兴冲冲地跟着大女儿去了厨房洗手洗脸,准备摆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理会他们,自己迈步进了织布的屋子,看着张娘子还在一下一下地辛苦织着布,不由走过去关心道:“累了吧?累了就停下来,也不急这一时,正好要开饭了,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张娘子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风韵犹存,她笑着对张进摇了摇头道:“不累!这匹布就要织完了,你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好,你先去吃饭吧,别让两个孩子等久了,饿着他们!” 张秀才看了看这匹布的进度,最起码还要一两个时辰才算完成呢,于是他按着张娘子的手,让她停了下来,语气坚持道:“这布还有一大截呢,等你织完,天都晚了,听我的,先停下来,和我一起去和他们吃饭,嗯?”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神情,张娘子失笑一声,道:“好了!好了!听你的!我这就停下来,和你一起去厅堂,和两个孩子一起吃饭,行不行?” 闻言,张秀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牵着她的手,出了屋子,往厅堂而来。 这时,张娴和张进已经把饭菜碗筷摆好了,就等着他们两个大人了,等他们来了,落座了,动筷子了,张进和张娴也跟着落座,动筷子了,一家人开始吃晚饭了。 张进在这个世界的家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小院子,一个严肃认真的爹,一个温柔体贴的娘,还有一个同样温柔体贴的小姐姐,他们都很是疼爱张进,这样的家庭也算是幸福的一家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章 小姐姐的婚事 晚饭后,天渐渐黑了下来,张进家点燃了煤油灯,张娘子和张娴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而张进则跟着张秀才去了他的小书房,开始描红一百张了。 张秀才之前上课时的惩罚可不是说说的,而是说到做到的,他替张进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就坐在书桌一旁,拿着一本书一边看着,一边监督着张进。 虽然对于五岁的张进来说,要描红一百张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但也没办法,张进瞄了一眼看书的张秀才,微不可及地叹息一声,就只能认罚地开始描红了。 于是小书房里,父子两一个认真看书,一个专注描红,不知不觉时间就流逝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张娘子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张进抬头看了一眼,就唤道:“娘!” “嗯!”张娘子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张进摇了摇头,张秀才则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张娘子犹豫了一瞬,又接着道,“就是今儿上午我去爹娘那儿看了看,我娘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之前我都忘了,现在想起来就想着和你商议商议。” “哦?什么事情这么急?”张秀才侧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娘子,一般有事情张娘子都是和他晚上两人睡觉时商议,很少张娘子会追到书房来,打扰他读书。 “这”张娘子好像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又是思虑了一瞬,这才道,“相公,娴姐儿今年都十三了,是不是到了要看人家的时候了?” “咳咳咳!”一旁描红偷听的张进被这话给呛到了,不由咳嗽了几声,带着些不可思议,睁大眼睛插话道,“娘,你这就打算给我姐说人家了吗?她才多大啊?” 这也是,张娴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这还是虚岁呢,实岁不过十二,十二三岁的毛丫头,在现代还读初中呢,甚至是读小学呢,就准备说人家了,这在张进看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在这古代,女孩们十二三岁说定人家,十五六岁就出嫁,这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倒是拖到十八、九岁,甚至是二十岁,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呢,这只能说是两个世界的观念不同而已。 张娘子好笑地看着张进,摇头失笑道:“你这孩子,你才多大呀,懂什么说人家的?你姐姐是正好的年纪,这一两年最好说定下来。” 张进不由无语,这时他也是想起了这里的男女成婚的年纪了,大约都不大,这让他无话可说,可是十二三岁的毛丫头,就要被谈婚论嫁了,这让张进心里实在有些不得劲了。 而张秀才在听了张娘子这话之后,面上就一直沉吟着,这时他才问道:“是不是岳母大人说起了娴姐儿的事情?难道说岳母大人有合适的人选和你说了吗?” “正是如此,相公果然聪敏!”张娘子笑道,“今儿娘确实说到了娴姐儿的婚事上,还给介绍了一人,是一家姓田的人家,说是和我家的家境差不多,有着一两百亩的田地,而且只有独子,这独子还是个脾性憨厚之人,娴姐儿嫁过去定是受不了委屈。” 说着,她觑着张秀才的神情又道:“当然,我没立刻答应了此事,而是说要回来和相公商议商议,再给娘准话,相公你觉得这事情如何?” 张秀才同不同意这事情不知道,支着耳朵听着的张进却是觉得这事情还行,小地主家的儿子配秀才家的女儿,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吧,有一两百亩土地,嫁过去也不会太吃苦受罪,当然他还是觉得十二三岁的毛丫头就谈婚论嫁真的是太早了点,有点接受无能! 张秀才没有立刻答应此事,但因是岳母做的媒人,又不好立刻回绝,他神情沉吟道:“其实,我是比较看中刘兄的长子的,这孩子资质挺好的,已经在准备下场考功名了,说不得在科举上能走的更远些,今年他十四岁,将娴姐儿配给他,或许更有前程,你说呢?” 他口中的刘兄,也是一位秀才,也住在城南,和他家不过隔着一两条巷子而已,这位刘兄和张秀才交情甚好,因此两家常有走动,那么张秀才看中这位刘秀才的长子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而且,因为两家的常走动,刘秀才的长子和张娴还有过不少接触呢,据张进的观察看来,明显毛丫头张娴对刘秀才的长子有些好感,每次接触时羞涩通红的脸庞说明了这点。 不过,张进对刘秀才的长子却有些不喜欢,因为在他看来,这刘秀才的长子有些矫情做作了,看平时那抬头挺胸,眼睛看天的高傲样子,张进有些看不惯,觉得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什么良配。 张进撇了撇嘴,想要张口说什么,这时张娘子又道:“刘秀才家的长子吗?倒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平时看着也好,要说他在科举上能有什么作为,呵呵!相公,这也是要看命的!这倒是说不定了!” 张秀才沉默了一瞬,却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了,他少年时也是常被人夸奖聪敏好学,刻苦努力,都觉得他能在科举上有所作为,可是他也不过是只考了一个秀才功名,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只能心灰意冷地回到家中办学馆谋生。 那么,这刘秀才的长子会不会是另一个他呢?少时聪敏,但科举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到时候和他一样无法取得举人的功名,只有一个并不怎么值钱的秀才功名,那该如何是好? 张秀才正这样想着,这时张进再也忍不住插话道:“爹,娘!我不喜欢这刘秀才家的长子!我总觉得他眼睛看着天上,我姐儿嫁给他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他这话一出,顿时张秀才和张娘子都极为诧异地看向张进,随即张秀才立刻呵斥道:“你这小子,你懂什么!别跟着胡说八道了!” 张进这次没有识时务地闭嘴,为了小姐姐张娴以后的幸福生活,他难得顶撞张秀才道:“爹,就算那位刘秀才的长子以后科举上有所作为,只怕以后也会嫌弃我姐的出身的,人家的眼睛总是仰头看着天上的,傲气的很,您何必上赶着去巴结人家呢?” “胡说!”张秀才越发恼怒了,双眼瞪着张进,就要训斥,这时张娘子打岔道:“好了好了!进儿五岁的孩童懂什么?你和他计较什么?天色也晚了,都去歇着吧!娴姐儿的事情我们再商议吧!” 说完,她给了张进一个眼神,示意他赶快溜之大吉,张进顿时放下手中的毛笔,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迈动小腿就要离开书房,但他走到书房门口之时,他又忍不住停住了脚步,转头对张秀才郑重地说了一番话。 他道:“爹!您倒是看中人家的前程,想着我姐嫁给人家将来能够过上更有地位尊容的日子,却不想想,这世上的人心哪!人一旦飞黄腾达了,很多事情就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如爹这般始终感恩于心的,还请爹再细想想!” 然后,他小大人般摇头叹气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张秀才和张娘子两个大人神情怔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章 早慧? 张进这话还真不是空口无凭的,他上辈子是真见识过一朝飞黄腾达,就嫌弃糟糠之妻的。 那是一个做生意的老板,据他自己饭桌上吹牛说,年轻的时候吊儿郎当,不愿意找份工作安稳过日子,总想着自己做老板,自己挣大钱,于是投入了商海之中搏击拼杀。 还正好,那时候国家正在大力发展经济,各种政策鼓励这种大胆的人,这位老板跟着这股浪潮,慢慢就发了起来,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而富了之后呢,人家老板的生活就变的比较奢华糜乱了,粗粗的脖子戴着一根粗粗的金链子就不说了,买的几十万的车,穿着一身西装,典着一个啤酒肚,人模狗样的,开始出入各种ktv和酒吧等娱乐场所。 出入这些场所的人都懂的,免不了和公主小妹拉拉扯扯的,而且他在外面还包有小三小四,完全是投入享乐主义之中了,也完全是忘了那个陪着他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糟糠之妻了,据说自从他发财以后,他老婆就难看到他的人影了,从此独守空房,过上了寡妇般的日子。 张进平时和别人闲聊这位发财致富的老板的精彩人生,羡慕的多有之,为糟糠之妻抱不平的女同志也有,但男同志就笑呵呵道:“这是人性!谁发达了,都会变的,看不起以前的朋友,看不起没有自己有钱的人,甚至开始嫌弃自己的老婆,总觉得自己牛逼起来了,以前的人和物配不上自己了,呵呵!这种人多的是,说不定我们自己也是这种人,只是我们还没发达而已!” 这话是有道理的,张进是比较认同的,甚至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也有这种人性,不能免俗。 比如,他还是小科员的时候,找对象都不敢提太多的要求,只敢说别太丑,历史清白的良家妇女就好。 可是,等眼看着要被提拔,前途可期了,亲戚朋友再给他介绍对象,他就带着挑剔的目光了:女方最好有七分的容貌,能有独特的气质更好,有教养有素质,说话温温柔柔的,这才是理想的对象嘛。 看,他自己都如此,怎么能期望别人都是不忘糟糠之妻的君子呢?更何况在这古代,当官的和有钱人三妻四妾还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忠贞不二的成功男人也不是没有,可那是稀有动物,这个古代时空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出几个来。 所以说,张秀才看中人家将来的前程,这才想着把女儿嫁给人家,张进是没法认同这种看法的,因为人性是善变的,甚至可以说是忘本的,一直感恩于心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千万人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个了。 可以说,张进话中的道理是对的,直直击中了人的劣根性,只是这话从他一个五岁稚童的口中说出来,这就不对了,谁家五岁的孩童能够窥透人性,说出这样的话来呀?但张进就说出来了,还真有些吓人呢! 张秀才和张娘子面面相觑,两人目光对视,都有些惊疑不定,那张娘子迟疑道:“相公,进儿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嗯!”张秀才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是有点不对劲!课堂上他常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确实不对劲!”张娘子也是确定般地点了点头道,“在家里也不见他吵着闹着要出去玩了,说话越发有条有理了,这样的变化好像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候他发了一场高烧,等好起来后又呆愣了好几天,自那之后就变了,变的越发聪明伶俐了,就像是脑袋突然开窍了一般!” 张秀才闻言,默然不语,皱着眉头想着这半个月来张进的表现,他越想越觉得这孩子变了,变的太多了,之前不想还不觉得,现在细想则有些心惊肉跳了。 可是,这种变化是怎么来的呢?孩子还是那个孩子啊,怎么突然就有这样大的变化呢?张秀才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引起张进的变化是穿越了。 他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可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叹息道:“可能如你所言,这孩子脑袋突然开窍了,也就是早慧吧!这世上总有很多早慧的孩子,他们聪明绝顶,有时候看事情比大人还看的通透!” “可是,有这么早慧的孩子吗?想想进儿刚刚说的那番话,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张娘子神情有些惶恐不安,面露忧色,又道,“而且,就算是早慧,我心里也是不安的很。都说情深不寿,慧极而伤,进儿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通透,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这样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的,情深不寿,慧极而伤,从古至今多少天才都早早夭亡啊,这都是很可惜的事情,让人把早慧和夭亡都紧密联系起来了。 听了这话,张秀才也是露出一丝担忧来,叹道:“唉!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平时好好看顾他了,别让他因为早慧,看透了太多的事情,而变的极为消沉。其实要我说来,早慧虽然是一种天赐,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张秀才这话也是有根据的,并不是胡说的,因为早慧的孩子天赋异禀,过早地看通透了人情世故,然后就会给他们带来无穷的烦恼,可他们的年纪那么小,并没有锻炼出处理世事的圆滑经验,所以他们一直被烦恼缠绕着,想的太多,也就无法安眠,心中抑郁,自然寿命不长了,这也是早慧的人为何总是夭亡的原因了。 张娘子也是深深叹息一声,随即想起什么又问道:“那娴姐儿的事情?” 张秀才神情严肃道:“或许进儿说的对,因为看中人家的前程,就想着把女儿嫁给人家,这是有所图谋的,确实是不该如此的,人心易变啊!” “嗯!”张娘子点头赞同这话,可随即又失笑道,“那你这么说来,当年我爹也是看中你的前程可期,这才将我许配给你,岂不是这也是一种错误?” “这怎么能一样呢?”张秀才好笑地摇了摇头道,“岳父大人资助我读书科举,一开始可能只是出自于怜惜我的聪敏罢了,并没有其他心思,后来虽然把娘子嫁给我,或许有着一些看中我的前程的心思吧,但是我考了十年也没取得举人功名,岳父大人也没有不认我这个女婿啊?可见岳父大人并不只是出于功利之心才将娘子许配给我的,这情况可不同。” “噗嗤”张娘子又是失笑摇头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这天也晚了,我们歇息去吧,明儿还要早起去学馆呢!” “嗯!” 张秀才答应一声,就牵着张娘子的手出了书房,去了自家房间,梳洗歇下了。 可是,这一晚上,其实两人都没睡着,心里都担忧着“早慧”的张进。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五章 初思 张进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书房之后,张秀才和张娘子说的话,更不知道他们担忧他的“早慧”而一夜未睡了,他自己倒是睡的香甜,一觉到天亮。 然后一大清早,早早起来,一番忙碌的洗漱之后,就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这对于张进来说,已经是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早晨了,可是今日饭桌上却是有些不一样。 张进喝着稀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不自在,自己有一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不由他顺着感觉看去,果然不是错觉,果然是有人一直在用目光打量自己,这人自然是张秀才和张娘子。 他有些难受地动了动小屁股,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问道:“爹,娘,你们也吃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秀才和张娘子正观察着张进,思索着张进的“早慧”和变化呢,突然遭到张进这灵魂一问,两人瞬间回过神来,然后张秀才有些敷衍的应道:“哦!好!吃!” 说着,也是拿起勺子舀粥喝,但其实他的心思还在张进身上,眼睛时不时就瞟一眼张进。 张进也不真的是五岁的孩童,察言观色更是公务员的基本技能,此时他自然察觉到了张秀才和张娘子的心不在焉,以及今日对自己的格外关注,只是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缘故,所以他只能当做没看见,忽视他们的目光,自顾自吃喝。 等早饭之后,张秀才和张娘子终于收回了那样奇怪的打量,张进也不由松了口气,被人目光打量着,还要当做不知道,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为何他们这样打量着他。 一家人用完早饭,就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张娘子和张娴起身收拾碗筷,开始做家务,打扫家里屋外,而张进则跟随着张秀才出了家门,出了县城,往学馆而来。 这还是正常又普通的一天,并没有什么波澜,也没发生什么新鲜事情,张秀才按部就班地教着十几个孩童《论语》,张进则是坐在那里听课,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时不时还咬着毛笔头发呆,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却不想,忽然这时,张秀才发问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张进,这句圣人之言教导我们什么?你说说看。” “啊?!”张进有些吃惊,又有些疑惑地看着提问的张秀才,要知道这半个多月来,张秀才只是带他来听课的,还从来没向他提问过,就算提问也是问那些十一二岁较大的孩童,不会问刚刚开蒙不久的张进。 这也是自然,刚刚开蒙不久的张进懂什么呀,能够认字描红,跟着众人朗读背诵就不错了,至于理解这圣人经典的微言大义,虚岁五岁的张进还是太小了,张秀才自然不会向他提问。 可是,昨晚上张进表现出来的“早慧”,却是让张秀才改变了他对张进的看法,想试试看自己的幼子如此早慧,但到底早慧到什么程度,于是今日课堂上张秀才破天荒地向张进提问了。 此时,张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爹,不知道他爹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站了起来,稚声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圣人之言是告诉我们,只读书而不思考,不仅不能理解书中所蕴含的深刻涵义,甚至有时会陷入迷茫之中,而只知道思考空想,却不曾去动手学习和钻研,这更是不可取的,最终可能一无所得。” 他的话简单易懂,解释的也不算如何出奇,其他同学倒是不以为然,毕竟张进是先生的幼子嘛,可能在家里也有先生教导,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只有张秀才知道,他虽然很看重张进读书开蒙,早早就开始教导张进描红认字,甚至是背诵一些简单的东西,但是这其中具体的深意他是从来没讲过的,因为他觉得张进还太小了,并不能懂得这些微言大义,还是给他先打好坚实的基础为好。 但今日看来,张秀才的看法错了,张进年纪虽小,但对圣人经典的微言大义却是懂得的,甚至是不用别人多教导,他自己就领会的,这如何不让张秀才吃惊呢? 张秀才目光有些惊异地看着张进,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点头道:“很好!既然你明白这圣人之言,那就应该按照它所说的去做才是,为何这些天在课堂上总是发呆发愣?你与其如此空想,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读书,钻研些圣人道理!” 听他如此说,张进提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他本来还疑惑张秀才今日为何向他提问,原来是自己发呆发愣导致的,这倒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张进老老实实地点头受教道:“是!再也不敢了!” “嗯!坐下吧!”张秀才点头道。 等张进坐下之后,张秀才就拿着一本书,又开始向十几个孩童们解释教授圣人经典的微言大义了,张进这次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发呆了,面上专心致志地听着张秀才的讲授,看着那桌案上的《论语》,心里活动却是尤为剧烈,各种纷乱繁杂的思绪涌上了心头。 我在干什么?我在开蒙上课学《论语》! 我开蒙上课学《论语》干什么?不知道! 我将来又要干什么?不知道! 我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 …… 各种思绪纠缠不休,张进只觉得心里一头乱麻,看似目光是看着桌案上的《论语》,却是显的有些空洞,口中跟着众人朗读背诵,也是有口无心,他的心思完全被各种思绪占据了。 当然,这也是张进穿越来到这里,浪费了半个多月之后,第一次开始思索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将来了,开始从迷茫中探索出路。 他现在还不过是一个虚岁五岁的孩童,可以不懂世事,装傻卖萌当米虫,但总有长大的一天,等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之后,他又该干什么来养家糊口呢? 张进皱着眉头深深思索着,双眼显的有些幽深,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眼神。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六章 只有一条路可走 穿越附身成孩童,就这点不好,明明是个孩童,可却有着一个成人的思维,不知不觉间就考虑着一些成人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如同真正的孩童一般无忧无虑的生活,拥有着属于孩童的单纯的快乐,会自寻烦恼般地去思索一些事情,比如最重要的生存问题,还有未来前程的问题。 说实在的,张进这个人上辈子在现代社会除了为人比较勤快以外,根本算不上什么优秀人才,不然大学毕业后他也不会一事无成,最后老老实实地走上了公务员道路,就图一个安稳的生活保障。 可是,上辈子还有公务员道路可走,而现在在这个古代时空,张进又有什么路可选择呢?还是要走公务员道路吗?可就算他想走公务员道路,想做官,这也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这个读书科举为王的时代,竞争比上辈子考公务员更激烈,一个秀才功名都要寒窗苦读十余年,还不一定能够考取呢,更别说接下来的举人和进士功名了,那真是难!难!难啊! 这天下间读书人太多了,从少到老,七八岁的孩童到六七十岁的老人,都在努力读书,都在走科举这么一座独木桥,想要脱颖而出,那是何等的不容易,反正张进心里是很没底的。 别跟他说什么九年义务教育,什么高中大学是白学的啊,也不看看我们现代教育教的是什么,数理化英语占的比重大的惊人,而语文普通人只要能理解,能书写,能说话让人听懂,就算是通过了,根本不讲究太多的文采飞扬。 而这个古代科举时代呢,人家考的就是文采飞扬以及诗赋策文,现代毕业的大学生有哪个能写诗写赋啊?哪个能写古代策文?别说写了,能看懂就不错了。 所以说,对于古代的科举,其实张进是没有什么优势的,甚至还有劣势,上辈子留下的影响太大,势必会让他在学习的路上走弯路,比不得这里本世界的人接受的那么理所当然,谁叫他不是土著呢? 当然,要说整体优势嘛,张进还是有的,至少他早熟啊,因为早熟,所以比别人能够更认清自己,更努力去转换思想,去学习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还有,现代世界的智慧发展还是具有前瞻性和参考性的,能够给予张进一些启发和参照,让他更能够看清本质。 想着想着,瞎子念书的张进又是出神了,忽然他蓦然一惊,转头瞄了一眼张秀才,生怕自己刚刚的出神又被张秀才发现了,然后被张秀才惩罚。 可见张秀才背对着他,手中拿着一本《论语》正大讲特讲圣人之言,孔子的伟大呢,并没有发现他刚刚的出神,不由他就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否则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惩罚呢,昨儿罚的一百张描红他还没描完呢。 他刚松了口气,这时,又听张秀才突然道:“好了!正午了,就讲到这里,先吃午饭,我们下午再讲吧!” 然后,他背着手就出了这教室,去了另一间屋子用饭休息。 这午饭,一般都是学生们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简单的就带几个馒头窝窝头吃,家境好的,则是有家人或者仆人专门来送饭的,比如此时张秀才走了之后,就有人提着饭盒来送饭了。 至于张秀才和张进嘛,他们午饭则是由张娴来送的,张秀才先走一步,然后张进就起身跟着出了教室,一起去了另一间屋子。 另一间屋子里,张娴已经准时在摆碗筷饭菜了,见张秀才和张进先后走了进来,她笑道:“爹!小进儿!都饿了吧?快吃饭吧!” 张秀才点了点头,张进则是甜甜地叫了一句:“姐!”又关心地问道:“你吃了吗?” 张娴伸手摸了摸他头上两个总角笑道:“我在家就吃了,你不用管我,快吃你的去吧!” “噢!”张进小脑袋点了点,也没再多说什么,和张秀才相对坐着,开始用午饭了。 张娴则是坐在一旁,看着用饭的张进,忽然笑问道:“小进儿,你这么小,爹平日里教的东西你能听懂吗?别是在学堂里跟着混日子吧?” 张进白了她一眼,懒的搭理她,他再怎么对古文经典不通,可《论语》还是懂得一点的,至于更深层次的一些文章经典,他确实不懂,是需要一点一点学习的。 “噗嗤”张娴见他白眼相对,不但不生气,反而是失笑出声,又玩笑道:“看来我们小进儿还是个天才,刚开蒙不久就能听懂爹的课了?” 对于这话,张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可张秀才却是神情动了动,看了一眼撇嘴的张进,想说什么,但张口又改了说辞道:“开蒙这个阶段也不用学的太多太通透,一步一步来就是,学上十年总能有所成的,到时下场考试也就有些把握了。” “小进儿将来也要下场呢,不知道到时候小进儿能考出什么成绩来,希望小进儿以后科举能够一帆风顺,甚至于去京城赶考,取得进士功名,到时候我们家也算是进士家族了,这石门县里可还没有一个进士家族呢!”张娴面带憧憬地道。 张秀才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道:“科举哪里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你也太想当然了,别说进京考进士了,进儿能够取得举人功名,就算是光耀家门了,只是这举人功名也不容易啊,想你爹我考了十年都没中,唉!” 这话张娴可不敢接,张秀才从十八岁考到二十八岁,都没中举人,这是张秀才的一块心病,他自己说说也就算了,张娴可不敢多说,于是她伶俐地将话题转移到张进身上道:“科举不容易,可小进儿不一样啊,小进儿最近越发地乖巧聪敏了,凭他的聪敏,想来应该能够顺利地通过乡试,取得举人功名的。” 张秀才又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开始吃饭了。 而张进却是心里叹息一声,通过这场闲谈,他明白自己将来的道路已经是八、九分确定了,那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把铁砚磨穿,走上科举大道! 至于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是越走越宽,还是走入死胡同,无路可走了,说实在的,张进也不知道,心里也没底的很,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想要在这个世界活的好,活的更有地位尊严,科举就是唯一绕不开的道路,我只能砥砺前行,用尽全力,至于结果如何,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目光更是坚定了起来,这半个月来的浑噩迷茫也慢慢如浓雾般散去,心中的目标更是渐渐清晰了起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科举!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七章 小姐姐的情窦初开 午饭过后,小姐姐张娴收拾了一番,就提着食盒回家了,而张秀才和张进则是坐在那里消了一会儿食,就又各自躺着眯了一会儿,算是午休吧。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张秀才和张进才重回课堂,这时候学生们也都已经吃完了午饭,并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当然,如今是春天,却是让人越睡越懒,越睡越没精神,一个个都是哈欠连连,睁着湿润的眼睛,打不起精神来。 但是,张秀才有的是办法让孩童们打起精神来,只见他手中教尺“啪”的一声,敲在一张桌案上,所有学生瞬间心中大凛,一个个都抬头挺胸地端坐好,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打哈欠了。 然后,又听张秀才道:“和我一起背诵一遍我们现在学过的部分《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子曰:‘……’。” …… 就在这一声声“子曰”中,驱散了孩童们春睡的懒散,渐渐一个个又精神十足起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张秀才这个办法还真是好办法,让孔夫子来叫醒孩童们,也算是别出心裁吧。 而这其中,张进也并没有如同以前一般懒散地附和了事,他也是神情认真地跟着众人高声背诵着《论语》,因为他明白,就算他上辈子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读了高中和大学,可要在科举上有所作为,不刻苦努力还是不行的,现代教育和古代科举教育,完全是两码事情,绝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为了能够在将来的科举路上杀出重围,为了能够再次走上公务员的康庄大道,张进也只能拼了,从娃娃时就刻苦努力,只希望十年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能够顺利地从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中脱颖而出,不奢求遥不可及的进士功名,一个秀才功名总要拿到手吧? 说到这里,张进心里就有些想叹气,上辈子高考努力了一学期,考公务员时刻苦了半年,没想到穿越到了这里,他这为了科举为了将来的前程,恐怕要一年年一天天的刻苦努力下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唉! 但这也没办法,科举是唯一上升的渠道,他不走这一条路,难道要去种田或者摆摊做生意吗?种田他不会,摆摊做生意,他又拉不下脸来吆喝啊,更别说家里人都不可能让他去做这些,而且相对于这些,还是读书更为轻松一些吧。 此时,张秀才拿着一本《论语》,环视着课堂上的孩童们,又特意注意了一下张进,见张进也是在认真背诵,他心里不由点了点头,对于张进的表现很是满意,毕竟再是如何早慧,如何具有天赋,还是要经过刻苦学习,才能成大器,不然只会泯然众人矣。 然后,就这样背诵了大半个时辰,张秀才才让众人停了下来,歇息了一会儿,他就又开始讲授几则论语了。 说实在的,相对于现代教育初高中的数理化语英等各种课程,张秀才的课程就简单的多了,一本《论语》,他就能拖拖拉拉地讲授个一年半载的,上午摇头晃脑地背诵一个时辰,讲两三则论语,下午又背诵大半个时辰,再讲两三则论语,然后提提问,复习复习前面讲的,一天的课程就算完了。 当然,简单是简单,也显的很枯燥,就见张秀才一个人站在那里讲啊讲啊讲,张进虽然已经决定刻苦努力了,但是这样枯燥的学习,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想要打哈欠啊,看来要适应这样的课程和学习,他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唉!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黄昏将临了,张秀才也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看着家人或仆人把一个个学生接走,然后他才和张进关好了学馆的门窗,返回自家。 这日刚踏进家门,喊了一声“我们回来了”,就见张娘子、张娴以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出了厅堂,迎了出来。 这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姓刘,名叫文才,是隔一两条巷子刘秀才的长子,没错,就是那个张秀才看中的,起了心思想把小姐姐张娴许配的少年。 还别说,这刘秀才的长子刘文才,还真长的是一表人才,不说玉树临风吧,但也身姿挺拔,面容白皙英俊,再加上那从容自若的神情,这的确是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采。 可是,张进就是看不顺眼人家,总觉得这家伙眼睛是长头顶上的,有些傲气凌人,让人很不舒服。 这时,见这家伙又来到自家了,还和小姐姐张娴一起出现,不由的张进瞥了一眼刘文才,又看向张娴,果然就见张娴低着头,脸颊上可疑地泛起了红晕,他心里摇头叹息一声,暗道:“我的小姐姐啊,别看这小子人模狗样的,他可是靠不住,可别一颗芳心许给这小子!那可真是悲剧了!” 他正如此想时,那刘文才就鞠躬施礼问候道:“张伯父,我爹在家置下了酒菜,命我来请张伯父过去一叙!” 张秀才还是很喜欢也很看中刘文才的,听了刘文才这话,他哈哈笑道:“原来是刘兄要你来请我,好!我这就和你一起去!” 说完,他把手中的《论语》递给了张娘子,张娘子接了过来,又笑着殷殷叮嘱了几句,就目送着张秀才和刘文才二人离开了。 而这时,张进又是斜眼观察着张娴,果然就见刚刚还低着头不说话的张娴此时却是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刘文才越来越远的背影,这目光里露出来的东西,傻子都看的出来。 可张进能怎么办?他只能摇头叹息一声,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而已! 与此同时,张娘子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她看了看有些发呆的张娴,又看了一眼那走出去的刘文才,目光一转,心里也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对于她来说,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情窦初开,这并不算什么纳罕事情,她也是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当年她十几岁之时,也是看中了常常来家里的张秀才,如今女儿张娴情窦初开,看上了一个少年,这也是发乎情止于礼的,不用大惊小怪。 只是,她现在不是少女了,而是孩子的母亲,考量就不一样了,不仅只考量少女的心思,更要考量女儿将来的生活,这刘秀才的长子到底是不是良配呢? 刘文才是肯定要走上科举之路的,可是他能走多远就未可知了,要是能考上个举人功名,那自然以后生活不愁了,可要是止步于秀才功名,甚至是连秀才功名都没有,那可就难了! 而且,科举有多难,张娘子是明白的,就看她的丈夫张秀才这样聪敏刻苦之人也止步于秀才就可知了,谁又能保证刘文才能够科举之路走的顺利呢? 况且,昨晚上张进说的那番话,人心都是善变的,一旦飞黄腾达,就一切都不一样了,要是把女儿张娴许配给他,要是哪日他飞黄腾达了,真的会对女儿好吗? 一时之间,张娘子心思百转千回,又是看了一眼发呆发愣的张娴,心里已是有了主意。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八章 计划书 入夜,张家已是点上了油灯,张进在小书房里咬着毛笔头,桌案上铺着白纸,正在思索着做一个简单的读书科举的计划。 上辈子,他中考高考还有公务员考试,都是在半年时间里做了一份学习计划,尽了最后的拼刺努力,这才能一切顺顺利利的通过。 当然,这里的科举考试,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突飞猛进的,是需要长期坚持学习的,所以张进要做的计划也是一份长期计划了,甚至于可以说是一种人生规划了。 比如,什么时候准备下场科举考取秀才功名,又什么时候准备考乡试啊,再什么时候进京赶考啊。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好向往了,事情也要一步步来的,现在张进瞄准的就是秀才功名了,他准备九、十年后,也就是在自己十四五岁的年纪时,下场科举,能够一举拿下秀才功名。 而为了拿下秀才功名,这近十年时间他自是要以这个目标为基准,练好考秀才需要的基本功。 比如,至少他需要练出一手看得过去的好字来,让考官看了赏心悦目,这也能给自己增加印象分。 还有,科考必考的四书五经,以及各种基本的策文破题,自己也要慢慢弄懂,不仅要看懂,还要尝试着去写去练等等。 所以,考秀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看只是几场考试,但这几场考试却是读书人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的心血,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考秀才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不断落笔写着计划的张进不由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叹息一声,要为科举花费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心血,想想心里真是有些绝望,可没办法,想出人头地就要吃尽苦头啊,张进只是绝望了一瞬,就又提起毛笔再次开始书写计划了。 而就在这时,外面的院门忽然发出了响动,然后就是张秀才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子,我回来了!” 再接着,又是张娘子的抱怨声:“你回来了?真是的,醉醺醺的,又喝酒了吧?” “没喝多少,没喝多少!”张秀才口中这样说,却又打着酒嗝,显然喝的并不算少了。 书房里张进听见外面的动静,就放下了毛笔,起身出了书房,到了厅堂就见张娘子扶着歪歪倒倒的张秀才坐下,张娴则是见机端来了一杯醒酒茶,张秀才喝下之后,又是打了一个嗝,人是醒了不少了。 但他看见张进走进来之后,又是有些耍酒疯地道:“我们读书人读了二三十年,除了一个秀才功名,什么也没有,一事无成,难怪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唉!我们是没用了,没那个心力再去考科举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进儿,今儿刘兄说明年就让文才那孩子下场,看的出来他心里是有所期望的,等十年之后,进儿你也该下场了,到时候爹也希望你能够比爹有出息,比爹走的更远些!” “不说能够进京赶考,成为一名进士,就是能够通过乡试,成为一名举人,那也是光耀家门啊,爹心里也是极为满足欣喜的!绝不能像爹这样,成了一名穷秀才,就再无法进一步了!” 严肃认真的张秀才难得喝醉了一次,也难得撒起酒疯来,但这酒疯听着却是让人心酸的很,读书读了几十年,最后还是个一事无成的穷秀才,这种人生际遇确实让人不甘又无奈。 张娘子却是好气又好笑道:“你真是喝醉了!醉了就好好歇着去,来,娴姐儿,帮我扶你爹回房歇着去!” “好的,娘!”张娴答应一声,就和张娘子一起一左一右扶着醉醺醺的张秀才回了房间。 而张进看着张秀才那踉踉跄跄的样子,还有听那口里不断说的“一事无成”,“将来就看你们的”等话语,神情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紧迫和悲哀。 他在想,如果自己科举之路不顺,是不是哪一天自己会变的和他爹一样?一样的一事无成,一样的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就像上辈子一个农民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儿子能够成绩拔尖,考上重点大学,能够比他更出息一样。 只这样想想,张进就觉得心里很烦躁,他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自己的目标就应该自己去想方设法地完成,而不是把它寄托给后代,让后人背上沉重的希望和包袱,这实在是有些不负责任了。 可是,又想着上辈子农民的期望的眼神,还有刚刚张秀才充满期待的话语,张进又是暗叹一声,无法指责他们,这都是人之常情,谁都希望后人比自己强,这又能指责谁呢? 此时,张进心绪有些浮躁,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这才缓缓平复下浮躁的心绪,然后转身离开了厅堂,再次回到小书房里,再次提起毛笔写着自己的计划书。 这一次,他写的更加严肃认真了,因为他认识到这份读书学习的计划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和上辈子中考高考公务员考试是完全不一样的,中考高考考不好,大不了他可以复读一年,公务员考试考不好,也可以换条路走,可是这科举考试要是考不好,他这辈子就真完了。 要想活的更有尊严地位,他这辈子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一条路要是走不通,那就真的只能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下去了。 伴着摇曳的煤油灯,张进一点点完善自己的读书学习的计划书,从每天早上练字读书,到晚上要做什么,每一个时间段,他都安排好了具体的事情,甚至于时间都规划到了深夜了,显然他已是有了熬夜寒穿苦读的准备和决心了。 而就在他书写计划入神的时候,忽然小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张娘子走了进来,诧异道:“进儿,你怎么还没去休息啊?都深夜了!” 张进抬起头,也是诧异地看了看周围,道:“就这么晚了吗?我没觉得过了多长的时间啊!” “那是你太入神了。”张娘子边说边走了过来,又催促道,“快去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去学馆呢。” “嗯!知道了,娘!”张进又看了看自己写的计划书,觉得没什么可完善更改的了,这才放下毛笔,起身吹熄了油灯,和张娘子出了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可是,计划书写的好,但能否一切都按计划来,那又是一个问题了,毕竟人的生物钟也不是说调整就能调整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九章 要去走亲戚 次日,天光大亮,小姐姐张娴准时来唤醒张进,张进也准时醒来,可因为昨晚的熬夜,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不甘心地踢了踢脚道:“就天亮了?我还想再多睡一会儿呢!” 张娴见状轻笑道:“听娘说,你昨晚熬夜很晚睡吧?小小年纪就熬夜,难怪现在起不来了,但也没办法,你再不起来,去学馆就要晚了,快起来吧!” “昨晚?”张进顿时想起了昨晚上写的计划书了,上面还计划着从今以后听到鸡叫声就早早起来读书呢,可没想到这制定计划后的第一天,自己就睡了个大天亮,公鸡什么时候叫的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起来读书了。 果然,计划果然只是计划呀,能够闻鸡起舞的祖逖果然也不是一般人,是有着大毅力大坚持的人,远远不是自己这普通人可比的,自己昨晚熬夜写下的计划好像有些不靠谱啊。 张进心里羞愧了一瞬,尴尬了一瞬,就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了,反正没人知道那份计划嘛,就当它不存在好了,等晚上再制定一份合理的计划,不去挑战古之圣贤了,就按照自己的情况来,符合自己的生物钟的读书学习计划。 就这样,第一份计划书,还没开始呢,就被张进终结了,丢进了垃圾堆,他准备制定第二份计划书了,就是不知道第二份计划书什么时候出炉,张进又能不能坚持了,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就是这样,计划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唉! 张进飞快穿衣起身,洗漱一番,就来到了厅堂与平常一样和家人共用早饭,只是和平常不同的是,张进因为昨晚熬夜眼睛睁不开有些迷迷糊糊的,而张秀才则是因为宿醉头痛不已,家里两个男人完全都不在状态啊。 这时,张秀才猛摇了摇头,忽然道:“对了!文才那孩子准备明年就下场呢,你们知道吗?” “昨晚你回来说了这事情!”张娘子答了一声,又抬眼偷偷观察着张娴的反应,果然就见张娴竖起耳朵来了,显然张秀才提到的刘文才,让她有所反应了。 张秀才没有张娘子那么细心,并没有注意到张娴细微的反应,他继续道:“昨晚刘兄请我去,就是商议这事情,说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们一起为文才制定一个一年的读书计划,我们也都是考过秀才的人,也算是有些经验之谈。” “嗯!”张娘子反应冷淡的点了点头,一边观察着张娴,一边随口问道,“那依你说,文才那孩子明年下场有没有把握啊?” 她这话刚问出口,那张娴的耳朵又是动了动,显然凝神偷听着。 张秀才想了想,答道:“应该没问题吧?文才自己努力刻苦,也有天分,再加上刘兄和我的指导,想来这科举路上的第一关不会成为他的拦路虎的,应该能够顺顺利利的通过才是。” 凝神偷听的张娴瞬间双眼都笑眯了起来,甚至还乖巧地给张秀才夹了一个包子,张娘子见状,心里叹息一声:“真是女大不由娘了,看来这娴姐儿的婚事还是早早订下来才好,免的她心里长草一样的胡思乱想,可是文才这孩子是良配呢,还是那个姓田的孩子是良配呢?” 张娘子心里暗自琢磨着,有些拿不定主意,对于张秀才接下来对刘文才夸了又夸的话,也很是冷淡地应付着,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现在还没下场,又能看出什么来呢?现在把人夸的像朵花一样也没用,还要等真正下场之后才能见真章呢,而且就算通过考试,拿下了秀才功名又能如何呢?秀才哪个县都有七八个,甚至十几个呢,只有举人功名才是比较稀罕的,可是有多少人倒在乡试上啊?数不胜数了! 对于不停夸奖别人家孩子的张秀才,张进倒是有反应了,他先斜眼看了一眼夸的高兴的张秀才,又斜了一眼笑眯眯的张娴,心里哼哼几声,对于他们的眼瞎除了暗自摇头叹气以外,也不好说什么了,自顾自用着早饭,懒的理会这眼瞎的爹和姐了。 忽然这时,张娘子打断插话道:“哦!对了,相公,娴姐儿,进儿,你们挺久没去我爹那儿了吧?要不找个时间我们一家回去看看吧,上次他们老两口也说想娴姐儿和进儿了,说是让我们带过去让他们看看呢。” “哦?”张秀才终于停下了对刘文才的夸赞,听了张娘子这话,思索了一瞬就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一两个月没去看望岳父岳母大人了,我们是该找个时间一起去登门拜访,可是这学馆该如何呢?” 张娘子不在意道:“嗨!给孩子们放一天的假不就行了,读书是一件长年累月的事情,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这” 张秀才有些犹豫,可张娘子不管他答不答应,直接笑眯眯地拍板道:“就这样说定了,三天后我们一家都去登门看望我爹娘,这两天我准备好礼物!” 既然张娘子已经决定了,张秀才也没反对,算是默认了张娘子的决定吧,这时候张进才忽然发现家里的事情好像能做主的并不是张秀才,而是张娘子,不由地他心里吐槽道:“原来在这家里说话算数的是我这看起来温柔体贴的娘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至于要去小地主外祖家走亲戚什么的,张进心里还真有些期待呢,一是想看看这古代的农村究竟是什么样子,小地主家又是什么样子,这来到这里半个多月了,他还没到过农村呢。 二是在小张进的记忆里,他那小地主外祖父还是挺喜欢张进的,每次见到张进都会给他几个铜板当零花钱买糖吃,张进现在可还是一穷二白呢,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对于攒私房钱他还是很有兴趣的,虽然那只有几个铜板而已。 呃,这样想是不是有些羞耻啊,明明思维是个大人了,还期待老人家给的那几个铜板零花钱,呵呵!张进心里又为自己感到羞耻了一瞬,难道说因为穿越成为一个五岁的孩童,自己的思维都因为这具身体而变的幼稚了吗?张进心里也是绝望的。 最后,吃完了早饭,绝望的张进跟着宿醉头痛的张秀才出了家门,往学馆而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章 欲速则不达 傍晚,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天上的晚霞红透了半边天,如往常一样,张秀才和张进一大一小,踏着晚霞映照下的红色土路,一前一后穿过窄小的城门,从学馆返回家中。 这一天,同样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地过去了,这样安宁平凡的日子给人以岁月静好的错觉,但这样的生活对于张进而言却显的太无聊了些。 早上起来吃早饭,然后跟着张秀才出门去学馆,学一上午就用午饭,午饭后歇息一个时辰,再上一下午的课,傍晚下课之后就又跟着张秀才回家,回家后吃了晚饭,又描红十几张大字,就熄灯睡觉了。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重复,半个多月都是这样过来的,也难怪张进会觉得厌倦枯燥无聊了,完全没心情体会什么岁月静好的感受,相比于现代社会的多姿多彩,层出不穷的网络小说、电脑游戏还有电影电视剧,这个古代时空确实是太乏味可陈了,严重缺乏娱乐生活啊。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这里条件就这样啊,普通百姓生存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娱乐生活那更是权贵官员们的专利了,逛逛青楼,听听琴曲琵琶什么的,他这样的刚刚摆脱温饱问题的寒门之家就别想了,他更该想的是该如何适应古代科举教育,然后将来能够在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中脱颖而出。 想到这里,张进又有些泄气,昨晚熬了半夜制定的读书学习计划,看着倒是完美了,几乎没有浪费任何时间,时时刻刻都在读书学习上进,可是也因为这样,这计划显的那样不靠谱啊,他不可能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全钻在书里面去了,那成了什么呀,不成了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吗? 还有,那闻鸡读书的计划,更是考验人的意志力了,没有大毅力根本坚持不下来,反正张进只想想,心里就有些怯了,无论如何他是做不到闻鸡读书的。 唉!那该怎么办呢?想要将来有所成就,可又吃不了大苦头,这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了。 回到家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张进还在想这个问题,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细心的张娘子注意到了张进的魂不守舍,她不由有些诧异,夹了一筷子菜到张进碗里,然后问道:“进儿,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 “哦,我在想将来科举的事情!”张进也没有在意,随口答道。 可他这话一出,张秀才和张娘子还有张娴瞬间都是静默了一瞬,张秀才和张娘子面面对视一眼,神情莫名,而张娴则是忽地“扑哧”笑道:“原来我家小进儿现在就在想科举的事情啊,等到你要科举了那至少是十年后吧,还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想十年后的事情,哈哈哈,小进儿,你到底知不知道科举是怎么一回事啊?” 显然,张娴是在取笑张进的人小鬼大,故作老成,张进却是懒的搭理她,白了她一眼,不曾理睬她的取笑,又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而张秀才和张娘子可是明白张进是极为“早慧”的,此时见张进这么小就想着科举,为科举烦恼呢,夫妻二人既有高兴又感到忧心,高兴于张进的“早慧”,能够早早为将来下场科举准备,可又忧心于他的“早慧”,生怕他小小年纪就想的太多,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了,慧极而伤,所以夫妻二人心里实在是复杂难言了。 那张秀才看着思索的张进,神情小心翼翼地探问道:“进儿,能够和我们说说吗?你想的是科举哪方面的问题啊,爹我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也考了十余年的科举了,有些经验之谈说不得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思索中的张进闻言,却是双眼一亮,心里有些豁然开朗了,对了!他家就有一个下场科举过的秀才,自己要制定计划读书科举,何不先问问他的意见?借鉴借鉴人家的经验。 想到此,张进又是斟酌了一瞬,扫了一眼张秀才、张娘子和张娴等人,这才缓缓开口道:“早饭时,爹说起那刘文才明年就要下场科举了,还有昨晚上爹回来之后又说起十年后我也要下场科举的,所以今天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情,想着十年后我要是下场科举,结果会如何呢?还有在这十年里,我又能为科举做些什么准备呢?现在的我可还什么都不太懂呢,所以我想着要做一份计划,计划着把科举要学习的东西在这十年里慢慢地学会了,融会贯通了,等到十年后就不会慌张了,也不会让爹失望落榜了,可是这计划好难制定,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尽管张进尽力用童言稚语来说这件事情,但是他这番话还是让张秀才和张娘子惊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进。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震惊了,一个虚岁五岁的孩童,就因为大人的醉话和闲谈而联想到这么多,甚至是担心起自己的未来,还要为此做计划准备,这种事情只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了,除了震惊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哈哈哈!”唯一没有多想的小姐姐张娴听完了张进这话,却是大笑不止,指着张进道,“真是好笑啊!小进儿,你真是自找烦恼了!你读书科举的事情自然是要在爹的布置安排下一步步来的,难道你还想要一步登天不成?这本不该是你操心的事情,你还为此烦恼,可不就是杞人忧天吗?” 张进苦着一张脸,解释道:“可是爹的安排未必是适合我的,我想自己做一个适合自己的计划。” “自己做一个适合自己的计划” 张娴又要开口嘲笑,可是却被张秀才抬手阻止了,只见张秀才神情严肃认真地问道:“那进儿,你说说看,你自己的计划又是怎样的?” 张进想了想道:“我本来打算早起读书练字……” 张进把昨晚制定的计划缓缓说了一遍,就连十年后的下场科举他都设想了一遍,等到说完,他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张秀才,问道:“爹,我这计划怎么样?” 张秀才还未回答,张娴已是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太好笑了!还闻鸡读书呢,小进儿你真的能做到吗?天天早上都要我去叫醒你,你还闻鸡读书,哈哈哈!” 张进斜了一眼小姐姐,白眼一翻,不和她计较,又看向张秀才,等待着张秀才的回答。 张秀才却是认真的打量了张进好一会儿,才神情郑重道:“进儿!你很聪明,至少比同龄人聪明,可是你也要记住,读书是长年累月的事情,欲速则不达呀!” 一句“欲速则不达”,听的张进心中大震,想想他这几天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他发现他确实太急切了,总想着要如何制定读书学习的计划,如何顺顺利利地通过科举考试,可是却忘了事情总是要一步步来的,十万八千里的西天取经路也是需要一步步走的,并不是他几天的急切努力,做一个完美计划就能一步到达目的地。 欲速则不达,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张进却是忽略了,陷入了自己的紧迫急切的心理中,不可自拔。 此时,被张秀才点醒,张进不由深吸一口气,小脸郑重其事道:“是,爹说得对,确实是我太急切了,欲速则不达,我记住了,多谢爹的教诲!” “嗯!记住就好!”张秀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转而又道,“当然,读书确实是应该有所计划的,尤其是要为了下场科举,这更是要有所准备的,我会先为你制定一个计划,等制定好之后,我们再一起商议是否合适,哪里需要改动,你看如何?” “听爹的!”张进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 这时,张娘子笑道:“好了!事情就这样吧,还是先吃饭吧,等吃完了你们父子两再去书房里商议制定你们的计划吧!” 张娘子既然如此发话了,自然无人反驳,一家人又重新动筷子吃晚饭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一章 踏上正轨 用完晚饭之后,与平常一样,张娘子和张娴开始收拾碗筷厨房,而张进则跟着张秀才去了小书房里,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张秀才没有如往日一般捧着书看,张进也没有开始摊开纸张描红,父子两是相对而坐的。 张秀才打量着自己的幼子,好一会儿,他忽然发问道:“进儿,能不能和我说说,你所以为的科举是怎么样的呢?也就是说你对科举的认知是怎样的?” 听他如此一问,张进心里就有些纠结了,经过现代教育的他,对于科举制度其实一直是持批判态度的,虽然这个制度有利于选才,给予读书人一个上升的通道,但是也不可忽略它的危害弊端之处,科举制度有些僵化,读书人天天之乎者也的念叨着,人都有些读迂了,选出来的士人大多都是尸位素餐的人,除了做老爷以外,根本没能够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 当然,这样贬低读书人和科举制度的话,张进是不可能和张秀才这个正统读书人说的,他心里纠结了一瞬,就口中有些含糊道:“科举不就是让天下读书人下场考试吗?有县试、府试、院试,还有乡试、会试以及殿试,通过县试、府试、院试者能够取得秀才功名,通过乡试者则是举人功名,而通过会试和殿试,就会成为一名进士,进而踏入仕途做官。” 没办法,张进也只能这样肤浅地说说自己对科举制度的理解了,要是敢把心里对科举制度的批判说出来,恐怕会把张秀才气出个好歹来! 唉!张进也真是不容易,明明接受的现代学校教育优于古代科举教育,可是来到这个科举为王的世界上,还要为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开历史倒车,去刻苦学习四书五经,钻研圣人之言,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而张秀才听了他这个回答,点了点头就道:“你这么小就能对科举有这样粗浅的认知,也算是不错了,那你知不知道科举考试又到底考什么呢?” 这还真有些问到了张进,他还真有些不知道,只能笼统地道:“应该是考四书五经等圣人之言,还有诗赋策文等文章诗词吧?” 张秀才神情郑重道:“四书五经肯定是要考的,诗赋策文则要看考官的安排了,还有考几场也是看考官的安排,所以说四书五经,是一个读书人必背的,不仅要背下每句书中的圣人之言,还要揣摩清楚每句圣人之言其中蕴含的深意,因为考官们经常从四书五经中选取一句圣人之言,让考生们破题做文,如果连这句话的意思都不懂,又如何能够破题做文呢?” 说到这里,张秀才语气又顿了顿,忽然摇头叹道:“圣人之言,博大精深,只四书五经要背下来,就很不容易了,一个读书人就算再刻苦,最少都要花费五六年时间才能将它们全部背下,更别说要理解它们每一句的深意了,还要根据它们去破题做文了。” “而且,更让人苦恼的是,历朝历代各位大儒对于四书五经的注解都有些微差别,争议很大,读书人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种注解是最准确的,这就导致很多的不确定性,也许在科考时你写的东西与考官理解不同,那么你就有可能落榜了,这真是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苦恼的事情。” 张进听了这话不由暗中撇了撇嘴,心中腹诽道:“当然会有差别了,谁让这科举是文科呢?文科的不确定性那是一定的,比不得数理化的精确性,就像一篇作文一样,有的老师看到了优点,打了满分,可有的老师只看到了缺点,打了一个大大的鸭蛋,这满分和鸭蛋的区别就已经很好地说明了文科文章评比的不确定性了,这种不确定性也正是科举制度的弊端之一,这种选才制度很挑考官的,考官看中你你就行,考官不看中你你就不行,要落榜!所以说,科举除了平时刻苦努力以外,也要看运气啊,看考时自己的文章合不合考官的胃口啊!” 当然,腹诽归腹诽,这话张进并没有说出口来,多说也无益,除了抱怨,并不能改变现实一丁点,制度如此,你又能如何? 这时,张秀才收起了些许慨叹,继续道:“可不管怎样,四书五经是一定要读的,并且要背下来,背的滚瓜烂熟,甚至于对里面的每一句圣人之言都要有清晰的理解,要做到这一点,进儿,你觉得你要用多长时间呢?” 张进顿时有些无言以对了,要背诵几则论语那没问题,念一两个小时就背下来了,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人人都做的到。 可是,整本《论语》可有二十篇,一共四百多章,全是子曰子曰的,光想想头都有些大了,更何况把它们全背下来?还不仅要背下来,还要把它们理解通透,揣摩圣人深意,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他能把一本《论语》完全吃透了,说不定回到现代社会他也能够上《百家讲坛》了,混一个国学大师和教授的头衔了。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一本《论语》,还有《诗》、《书》、《礼》、《易》、《大学》、《中庸》、《春秋》、《孟子》等等书籍,这都是要求背诵并理解透彻的,简直是难为人了,里面充满了之乎者也,想想就可怕。 张进也心里有些怯意,嘴唇嗫嚅试探道:“或许需要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是张进估摸着初高中的学习进程给出来的答案,他想他高中三年时间能学习数理化语英生各个科目,最后高考通过考上重点大学,那么用三年时间学习四书五经,就当做学九科,想来也能够应付的过来吧? 三年后,不说对博大精深的四书五经理解通透,但想来背诵下来,并粗粗地理解书中之意,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可是,他这话却让张秀才很不高兴了,沉下了脸色道:“还真是年幼无知,敢言大话!四书五经全是圣人之言,圣人之言博大精深,又岂是那么容易能理解透彻的?进儿,与你说实话,我读了二三十年的书,也不敢大话将圣人之言全部理解透彻了!” 张进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又试探地改口道:“那需要六年?” 可他这话刚出口,就见张秀才脸色不对,他又忙改口道:“九年?十年?爹,你觉得我需要多少年才能理解透彻这书中的圣人之言?” “哼!”张秀才轻哼一声,冷眼看着张进道,“要我说,只背下四书五经,依你的聪明伶俐,刻苦努力下来,或许只需三五年就能做到,但是想要真的将圣人之言理解透彻,恐怕需要一辈子钻研其中的学问,进儿,你要明白,读书要踏踏实实的,可不能太急功近利,否则是无法学到一些真东西的!” 这话很对,可张进对这话却有些无动于衷,最主要的是,张进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传统读书人,四书五经他并不把它们当做圣典去揣摩学习,他只是把它们当做登阶之梯而已,功利心很强的,没法理解张秀才这话。 此时,听说三五年刻苦努力下来,他就有可能背下四书五经了,不由的他心里又是琢磨着何时下场科举了,三五年之后,他也该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再针对破题做文练习个几年,应该就能够下场科举了吧?应该就能够有把握考下秀才功名了吧? 张秀才也不是笨人,他看的出来,此时张进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不由他摇头叹道:“罢了!你年纪还小,也还没正式接触圣人经典,不明白我的话也情有可原,只是希望以后你在读圣人之言时,能够多多揣摩了。” “好了,不多言了,我准备正式给你开蒙了,今后在家除了描红练字以外,我要正式教授你四书五经了,就从《论语》开始吧,你可要准备好了,开蒙之后可要吃点苦头的,早上要早起,晚上需晚睡,但你都要打起精神来,明白吗?” “是,孩儿明白的!”张进神情严肃地应道。 张秀才点了点头,就拿起桌案上的《论语》,开始从头给张进讲授了。 从此以后,在张秀才的教导下,张进的读书学习之路算是慢慢踏上了正轨了,而且按照张秀才的要求,早上五六点起床早读温书,晚上九十点才能躺下歇息,几乎和初高中早读晚自习一样了,这样的作息安排,张进还能够接受,也算是重温初高中学习的乐趣吧,张进苦中作乐的这样想。 当然,只继续了两天这样的作息,张进就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这天,他们全家要去小地主外祖家走亲戚,这是三天前张娘子说好的,不容全家人反驳。 于是,三天之后,一家四口锁了家门,雇了一辆马车,就出了县城,往乡下小地主外祖家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二章 沿途 阳春三月,清风拂柳,鸟语花香。坐在马车里的张娴、张进姐弟不时地掀开车窗帘子,伸头向外张望,看着两旁一片翠绿生机勃勃的景色,听着悦耳动听的鸟叫声,闻着清新自然的空气,整个人都觉得心旷神怡。 尤其是张进,上辈子现代社会什么都好,就是空气污浊了一点,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林中,更是难得看见这样自然美丽的景象了。 张进有些兴奋,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进中,景色不断变幻,他目不暇接,甚至是看着在柳树树梢上飞来飞去的燕子,都觉得新奇好看,盯着看个不停,马车走过去了,他还扒着车窗子,伸头往后面看去,只为多看几眼活泼的燕子们的身影。 张秀才和张娘子看着一对儿女活泼的样子,脸上有些失笑,那张娘子好笑地问道:“进儿,你在看什么呢?半个身子都快出了马车了,小心点。” 张进把伸出去的头和半个身子缩了回来,回头笑道:“我在看一株大柳树呢,还有一只只燕子在那柳树梢上飞着,娘你看,多生动有趣啊!” 张娘子见他笑的开心,听他说的有趣,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往外看看,不过是一株柳树和七八只燕子围着飞罢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对于张娘子这样在乡下长大的小地主小姐,更是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进会如此兴奋。 她哪里知道,对于从小在现代城市里长大的张进,这样的自然乡村景象可真是少见的。人工柳树城市里也有,但太过于呆板了,完全没有自然生长的柳树那样鲜活,更何况城市里的春天可没有活泼的燕子来报春了。燕子和杨柳可以说是最恰当的搭档了,它们构成了春景中的一景,在二十一世纪现代城市里春天能看到这样一景真的是难得了。 “嗨!这又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几只燕子和一棵柳树而已,你要是喜欢看,等到了你外祖家,那村子里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就长着一棵老柳树呢,据说这棵老柳树长有百年了,春天里那枝条一根根垂下来,鲜嫩欲滴,极为好看的。”张娘子笑道。 “哦?原来外祖家有这么一棵老柳树啊,那等到了之后,可要去看看!”张进颇为感兴趣地道。 “好!等到了外祖家,我带你去看!”张娘子笑着应道。 旁边的张娴却是插话笑道:“小进儿就是奇怪,这柳树和燕子有什么好看的,要我说还是那路边开的那些花儿更好看些,那一朵朵娇艳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喜欢,忍不住想着下去采些回去装饰房间。” 张娘子又笑道:“这样的野花你外祖家村子外面也有的,等到了那里,你想采多少就采多少!” 娘儿三个一边说说笑笑,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融洽和乐,气氛很不错,坐在一旁的张秀才看着面上也是露出笑意,道:“阳春三月,生活在县城里我们只觉得暖和了,不出来还真没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变了个样子,已经不是冬天白雪覆盖的样子了,燕子欢叫,柳树垂条,百花盛开,阳光温暖,这样的日子最适合踏春了,这次去岳父大人家也算是全家一起出来踏春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张娘子道:“哦!对了!娘子,你给岳父岳母大人都准备了什么礼物?” 张娘子拍了拍身边一个篮子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几斤糕点,几斤猪肉,还有我为爹娘亲手做的几双鞋子而已。” 说完,生怕张秀才担心寒酸失礼一般,张娘子又忙解释道:“相公,其实我们带什么礼物去,爹娘并不关心,他们也不缺我们这些东西,只要我们全家去看望他们二老,二老就都是高兴的,相公不必太多心了!” 闻言,张秀才不由摇头失笑道:“娘子放心,岳父岳母大人是怎样的人,我还能不知吗?二老再不是低眼看人的人,他们自不会因为我们带的礼物寒酸就慢怠我们,只是,只是二弟那媳妇儿,她恐怕会有意见的。” 张娘子并非家中独女,还有一弟弟,这弟弟小她八、九岁,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生这弟弟时都四十多了,在这古代也算是老来子吧,前好几年这老来子成婚娶了媳妇,可是这媳妇有些小心眼,对于常常回娘家的张娘子很有意见,一直很看不顺眼,所以张秀才此时才有这一说。 张娘子听了这话,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懒的理她!那是我爹娘家,她一个嫁过来没几年的新媳妇,不想着伺候好爹娘相公,好好照顾孩子,总是挑三拣四的,连我这嫁了多年的姐姐只因多回娘家几趟,她都敢挑,真是不知道原本在娘家是怎么教养的,我并不喜欢她,爹娘却是挑错了人了。” 关于这二弟媳妇,张秀才不好多言,只能笑笑不说话了。 倒是张娴听了一耳朵,不由对张进取笑道:“小进儿,将来你娶了媳妇,不会也和娘一样,你家媳妇也不待见我吧?” 张进白了她一眼,一脸无语道:“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将来你想回来就回来呗,想住家里就住家里呗,甚至你不想出嫁一直住家里,我也没意见,我养你一辈子!” 这“出嫁”的话都说出来了,顿时张娴羞的满脸通红,张娘子则是哈哈大笑道:“胡说!哪有女孩家不出嫁的?放心,不会让进儿你养一辈子的,你姐儿肯定是要出嫁的,哈哈哈!” 张娴听了更是通红了脸庞,不依地叫道:“娘!” 张娘子摸了摸她的头发,也没再开玩笑下去,又道:“好了!不取笑你了,不过你可要记住进儿这话了,将来可要找他兑现承诺,他可是说过要养你一辈子的,娴姐儿,你不奢望他真的能养你一辈子,你只希望将来遇到什么难处了,求到娘家进儿能够伸手帮你一把,也不辜负姐弟一场了。” “娘!这怎么说的?这多没影的事儿!”张娴有些诧异道,不知道张娘子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张娘子却是摇头失笑道:“娴姐儿,你还小不懂!爹娘能陪你过上半辈子,可能陪你过下半辈子的只有你兄弟,还有你的丈夫和孩子,他们才是你下半辈子的依靠。” 这话题有些沉重,马车里欢快的气氛都不由散了些许,张娘子也是察觉到了,立刻就转开话题道:“这到哪儿了?马上就到了吧?” 边说着,边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果然就见不远处有一个村庄,张娘子笑道:“要到了!都准备准备,下车吧!” 然后,她帮着儿女整理整理了衣服,又把那篮子挎在手腕上,不一时那马车就驶进村子里,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家宅院前,显然这是到了小地主外祖家了。 于是,一家人就下了马车。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三章 亲戚 这张进面前的宅院看着不像是大户人家那样的高墙大院,但在这乡村里却是很不错了,只见那青砖砌成的院墙,用油漆过的大门,还有那房顶上一片片整齐的青瓦,可见这户人家的生活很是殷实富裕了,这里就是张进那小地主外祖家了。 此时,大门还是紧闭着的,张娘子就道:“我去敲门!”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还没等她挪步呢,那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张望,等看见张秀才和张娘子,顿时这妇人面上就堆满了笑容,打开了大门,又迎过来笑道:“夫人特意吩咐我时不时来瞧瞧呢,说是上次说好了今儿小姐姑爷一家会来,果然小姐姑爷都来了。” 这妇人夫家姓孙,村里人都称她为孙大娘。这孙大娘也不容易,二十年前扬州发洪水,孙大娘一家就遭了难,背井离乡逃离扬州,在路上丈夫病饿而死,孙大娘咬着牙带着一双儿女逃到了石门县,然后小地主外祖家看她可怜,就收留了他们一家三口,这一家三口也就留在了小地主外祖家了。 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孙大娘年纪大了,一双儿女也早已经长大成人成家了,女儿嫁了出去,倒是儿子娶了媳妇之后依旧留在小地主外祖家,一家人心中感恩,像是有成为小地主外祖家世代仆人的样子。 张娘子嫁给张秀才之前,和这孙大娘就相处了七八年了,两人关系也很是融洽,见孙大娘迎来,她也走过去,亲热道:“大娘,我娘这几天可好?” 孙大娘笑道:“好!都好着呢!只不过这几天一直念叨着她的外孙外孙女怎么还不来呢,现在果然来了,可要给夫人好好看看!” 然后,她又向张秀才微微躬身唤道:“姑爷!” 张秀才略微颌首,还礼道:“大娘!” 再之后,孙大娘就招呼着张秀才一家人进家门去拜访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至于那马车和车夫则是由孙大娘的儿子安顿到后院去了,等到下午他们一家还要坐马车回去呢。 进了这大门,张进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眼,却是发现这小地主外祖家也没什么稀奇的,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花园假山,不过是一排排房屋而已,像是两进的院子。 前院自然是招待客人,还有孙大娘等为小地主外祖家服务的仆人所住的地方,后院则是小地主外祖家自家住的地方。 孙大娘领着张进一家人往后院来了,口中还笑道:“小姐姑爷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员外和夫人都在后院厅堂里等着呢,公子和少夫人也在。” 张娘子就是在这家里长大的,回到这里就是回到自家,自不会见外;张秀才也是从小常来这家里,也没什么可见外的;张娴对这小地主外祖家也不陌生,一年总来个七八次的了,会陌生才感到奇怪呢。 他们都十分自在悠闲地跟在孙大娘身后,张娘子和孙大娘还说笑闲谈着,可只有张进对这小地主外祖家陌生的很,不时地张望四周。 也不能说张进对这里陌生吧,其实张进也到这里有很多次了,只是以前小张进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也不记事,脑海里关于外祖家的记忆,只有那和蔼可亲,总是给他铜板的小地主外祖了,至于这家里什么样子,小张进就懒的记了。 所以,现在的张进来到这外祖家,就有些新奇地四处张望了,那张娴见了不由都拉住了他的手道:“怎么鬼头鬼脑的?你又不是没来过,几个月前你还来这里给外祖父他们拜过年呢!” 张进闻言,心里不由腹诽:“我是真没来过,几个月前那还不是我呢,我还没穿越过来呢!” 虽然心里这样腹诽归腹诽,但张进也知道,在别人家伸头缩脑地四处打量,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此时被张娴拉住了手,他也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只是眼睛还是骨碌碌地乱转,四处看个不停而已。 不一会儿,他们在孙大娘的引领下,穿过了一进小院,径直来到了二进小院的厅堂,果然就见两个温和慈眉善目的老人时不时向外面张望,正等着他们呢。 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抱着一个两岁孩童的年轻媳妇,年轻人看起来身体瘦弱,没什么精神,年轻媳妇则眉眼有些刁钻刻薄,看着就知道是不好相与的。 进了厅堂,不用人介绍,张进只眼睛一转,就知道谁是谁了,那慈眉善目的两位老人自然是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而那瘦弱没精神的年轻人则是那老来子小舅了,而那年轻媳妇就是张娘子口中不讨喜的小舅母了。 果然,张娘子和张秀才走了过去,当即施礼拜道:“爹,娘,女儿回来看你们了!” “岳父岳母大人,小婿有礼了!” 张娴则是有些欢快蹦跳地走了过去,依偎在那外祖母身边,笑道:“外祖父,外祖母,许久不见,娴儿想你们了!” 倒是让张进一个人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事实上他这可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地主外祖父外祖母,要他亲热地凑过去喊人,还真有些难度,张进总觉得有些扭捏羞耻,不像之前穿越过来喊张秀才和张娘子爹娘那般自然而然,可能是和这小地主外祖家没有真正相处过,并不亲近吧。 但是躲却是躲不过的,张秀才和张娘子见张进站在那里扭捏不知道喊人,心里还有些诧异,张娘子不由道:“进儿,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怎么不喊人?” 这时,不等其他人说话,一个比较尖酸刻薄的女人声音响起:“莫不是两个多月不见,就已经忘了外祖父外祖母了吧?这小孩子就这样,长时间不见,就记不得了。” 张娘子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这声音是谁了,还能有谁呢,不过是那个对她有意见的弟媳妇呗! 这话一出,欢喜的气氛就僵了一瞬,那瘦弱的小舅瞪了一眼不讨喜的自家媳妇,低声警告道:“你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刻薄尖酸的小舅母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但看着横眉怒目的丈夫,她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低下了头,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孩童。 这时,那小地主外祖父笑呵呵地看着张进,轻声道:“小进儿,你真的不记得外祖父我了?叫一句外祖父,外祖父给你铜板买糖吃。” 张进闻言,心里真是有些想翻白眼了,他这小地主外祖父是在哄孩子吗?呃,好像确实是在哄孩子,谁叫他现在不过是虚岁五岁的孩童呢。 唉!想到这里,张进有些认命了,抬起头扬起笑脸,甜甜地唤道:“外祖父,外祖母!” “哎!我的乖进儿!哈哈哈!”小地主外祖父大笑不止,伸手就把张进搂进怀里,搓磨着他头上的总角,显然他这小地主外祖父对张进是喜爱有加的。 而随着张进这声叫唤,气氛又和乐起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对于两位老人说,子孙齐聚一堂,也算是天伦之乐吧。 当然,天伦之乐也是有瑕疵的,那小舅母不时地撇嘴和翻白眼,就成了这天伦之乐中的瑕疵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懒的搭理她,张娘子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张秀才也不好看弟媳妇,没人理会这瑕疵,这瑕疵也就不存在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四章 闲话 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话谈笑,老人慈善和蔼,儿女孝顺知礼,又有孙子孙女时不时插科打诨,倒是一派和睦。 当然,这样的相聚也没有多久,就又分了阵营,外祖父和张秀才还有瘦弱的小舅去了书房说话;张进则是缠着张娴,要她带着自己在这院子里和村子里四处走走;小舅母则是被外祖母打发走了,免的在这里碍眼;而外祖母自己呢,则是拉着亲亲的女儿张娘子去了她的屋子里,说些体己话。 屋里,张娘子先是把给外祖父外祖母做的几双鞋子拿了出来,递给外祖母笑道:“娘,这是我最近给你和爹做的,你试试看!” 外祖母接了过来,打量着这针线密密匝匝,做工也精细的几双鞋子,忽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张娘子的手不断抚摸,怜惜道:“莲儿,这些年你嫁给女婿,会不会觉得辛苦啊?” 张娘子其实姓李,单名一个莲字,不过是嫁给张秀才之后,别人就都称呼她为张娘子了,本名倒是少有人知道了。 此时张娘子忽然听自家娘这么问,不由有些失笑道:“娘怎么忽然这么说?辛苦不辛苦的,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当年爹把我许配给他,我自己也愿意,这些年他对我也很好,从来都是夫妻恩爱,从没有红过脸争执什么的,这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她像是明白外祖母话里的意思,又是一把抓住了外祖母的手,语气坚定道:“娘,嫁给他我不后悔,自也不觉得多辛苦,娘你不要多想了!” “唉!虽然你这么说,娘心里多少宽慰了几分,但是我还是总想着当年要是把你许配给和我们一样家当的人家,可能你日子能过的更好一些!”外祖母叹道。 “娘啊!十几年过去了,我儿女都长大了,你外孙女儿都要考虑婚事了,你怎么还提起这个来?”张娘子有些嗔怪地笑道。 “那不说了!不说这个了,呵呵呵!”外祖母笑着转开话题,又道,“哎?对了,说起外孙女儿来,她也慢慢大了,莲儿,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谈起这个话题,张娘子不由微皱了皱眉头,目中含有忧色,叹道:“上一次娘提起娴姐儿该说人家了,提了一户人家,我就回去和相公商量了一番,可到底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来。而且近日我还发现,这娴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上了我们家附近刘秀才的长子了,这让我有些忧心。” 外祖母不由吃了一惊,神情诧异道:“娴姐儿看上了一个秀才的长子?还是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少年郎?” 张娘子叹气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娘不用多说,我也知道这其中有诸多不妥,可是看着娴姐儿那样子,还有我家相公也比较看中那孩子,说那孩子聪敏有天分,说不得在科举路上能够走的更远些,所以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撮合撮合。” 外祖母却不以为然道:“当年女婿也那般聪敏勤奋呢,可不是也只考下秀才功名,就再也无法上进了吗?听我的,莲儿,这千千万万的读书人能中举或者金榜题名中进士,可是千难万难的事情,可不是少年时就能看出来的,你爹看眼花了一次,你可别跟着犯糊涂,这将来的前程哪里说的准呢?” “正是这话呢,所以我心里犹豫!”张娘子附和道,“我也怕将来那孩子也是一场空,没有前程,娴姐儿跟着他受苦受累。” 忽然,她又转而问道:“娘,你提的那户人家到底怎么样啊?可别不靠谱,我家娴姐儿可不能嫁到不靠谱的人家家里。” 外祖母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娘我是个不靠谱的人吗?” “嗯!”张娘子点头笑着应道,“您也没靠谱到哪里去,说我爹当年看眼花了,其实您也眼花的厉害,怎么会给我弟娶了那样一个媳妇儿,看看刚才那副撇嘴翻白眼的样子,我真是看不惯,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呦!”说起那媳妇儿,外祖母一拍大腿,咬牙切齿道,“我这也是被人骗了的!成婚前媒人把她夸的天好地好的,我偷偷让人打听了,也都说好,可谁知道呢,嫁过来之后是这么一副模样!我也后悔着呢,可能怎么办呢,人已经娶进来了,还生了个大丫头,总没有休妻的道理吧?传出去也不好听!” “哼哼!”张娘子哼笑道,“所以说您也有眼花的时候,那这次给娴姐儿提的人家您可给打听清楚了,别又被人给骗了,那可是要害了娴姐儿一辈子的。” “那不会!那不会!我疼娴姐儿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她呢?”外祖母忙摇头摆手道,“这户人家是真好,家里殷实,有一两百亩田地,家中长辈也和蔼,最重要的是那少年郎憨厚老实,踏实肯干,绝不是那种有点家底就脚跟轻浮飘着的那种人,我是真的看中这个少年郎,所以才跟你多嘴的,想着娴姐儿嫁给他,应该能够过上不错的日子。” 张娘子听了这话,沉吟一瞬,忽然道:“那娘,你能带我去看看那少年郎吗?不亲自去看看,我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可以呀!”外祖母非常爽快地道,“最近都在忙着春耕,那户人家有些田地就在我们村外不远的地方,那少年郎这几天我总见到他在地里忙着呢,我们去村子外走一遭就可以看到那少年郎了。” 这下张娘子倒有些吃惊了:“他还要亲自下田吗?” 外祖母笑道:“所以说这少年郎踏实肯干啊,依他家的家底,他自然可以不用亲自下田,像你弟一样在家当个公子哥不务实事,可是人家不这样啊,人家把家里的田地都看了个遍,春种秋收都在地里看着呢,地里的活计什么都会干,这样的好少年郎十里八村都没见过的。” “娘这样夸他,我还真是想见一见了!”张娘子笑道。 “那走吧,我们这就出门去走一走,说不定此时他就在地里忙活着呢!”外祖母应道。 娘儿俩也不耽搁,说走就走,抬腿就带着孙大娘出了自家院子,往村外的田地而来。 而与此同时呢,张进和张娴姐弟俩也在这村子里闲逛着,领略古代乡村风光嘛!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五章 张娴给的惊吓 二十一世纪,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流行乡村游,城里人闲的发慌,就到乡下游玩一遭,领略领略大自然的风光。 而这古代的乡村开发破坏的程度极小,自然比现代的农村风光更好了,那湛蓝的天空,青翠欲滴的草木,还有点缀在路两旁,开的极盛的野花,都是一幕幕春景,可谓风光无限了。 张进在张娴的带领下,转了大半个村子,不知不觉间还踏出了村子的范围,来到了村外一个小池塘旁,小池塘池水碧绿,池塘里有成队的鸭子游来游去,嘎嘎叫个不停,也不知是谁家养的鸭子。 而最妙的是,这小池塘旁长有一棵老柳树,老柳树树皮斑驳不堪,可是那垂下来的一根根柳枝却是好看极了,也年轻极了,鲜艳欲滴,在春天的阳光照射下,这棵老柳树简直像是自身在散发翠绿的光芒一般。 初一见,张进都不由一呆,还以为看见了一棵发光的神树呢,以为自穿越附身这件悬疑奇异的事情发生之后,自己再次碰到了奇异的事情呢,说不定就此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比如神仙妖怪修炼什么的。 只是可惜,等他跑到老柳树下,围绕着老柳树左看右看,遗憾又可惜地再三确认这就是一棵老柳树而已,并不是什么会发光的神树,他那刹那幻想中的神仙妖怪修炼的世界并没有向他敞开大门,那依旧不过是幻想而已。 可虽然并没有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但是张进还是瞬间喜欢上了这棵老柳树,站在老柳树下摸索着老柳树那斑驳的树皮,又伸手任由清风吹动的柳枝拂过手掌,他像是感觉到了苍老的老柳树体内蕴藏着的勃勃生机。 他转头对张娴笑道:“姐!之前娘说过的老柳树应该就是这棵吧?” “嗯!就是这棵呢!”张娴笑着点头应道,“怎么样?很好看是不是?简直像是自身在发光一样,周围十里八村的人甚至都将这棵老柳树奉为神树,有的人还来这棵老柳树下上香祭拜呢!看,那里就有还在烧着的香和摆放的贡品。” 张娴用手指了指,张进顺着方向目光看了过去,果然就见一处地方燃烧着线香,还有几个馒头馍馍摆放在那里做贡品,看来张娴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人把这棵老柳树当成神树来参拜祈愿了。 看到这一幕,张进不由摇头失笑道:“参拜老柳树有什么用?就算老柳树是棵神树,但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还是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求神也不如求己,这世上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虚无缥缈的神还有他人,都是不能太过依仗的。” 不由自主的,张进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然后张娴就目光有些古怪地打量着张进,被她打量久了,张进就浑身不自在道:“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又不说话,怪吓人的!” 张娴却轻哼一声道:“你才吓人呢!小进儿,你最近可有些不对劲,总说些非常老成的话,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很陌生,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小进儿了。” 她这话一出,张进可真是被她吓了一跳,几乎是应激反应一般,他瞬间就开口反驳道:“哪有?姐!你胡思乱想了,我不是你弟那谁是啊?” 其实,他此时此刻心脏砰砰直跳,跳动的极为快速剧烈,而且心里反思着自己最近的表现真的跟之前的小张进差别这么大吗?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并且很不要脸,颇为羞耻卖萌乖巧地扮演一个小孩子啊,怎么就连张娴这毛丫头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啊? 更重要的是,既然张娴都能发现他的不对劲,那么和他朝夕相处的张秀才和张娘子又如何不会发现呢?那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张进还不知道张秀才和张娘子把他的变化归为“早慧”了,他此时却是越想越是紧张惶恐了。 幸好,张娴接着又自嘲笑道:“是啊,你不是小进儿那是谁呢?我也觉得我太胡思乱想了。” 闻言,张进暗中就是松了口气,然后不愿再和张娴谈论这个话题了,故作轻松道:“就是,姐你就是胡思乱想了!还是放松心情吧,免的又胡思乱想了!” 不等张娴说什么,他又指着不远处道:“看!那里的野花开的挺好看的,姐之前你不是说想要采摘一些带回家装饰屋子吗?那现在正好,想要采多少就有多少。” “哪里?哪里?”张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见了一丛丛一簇簇开的极为艳丽的各种颜色的花朵,顿时她面上大喜,快步离开这老柳树下,走向那花丛里去采花了。 张进却没有跟着过去,他看着欢快的少女的背影,眼神幽深,神情变幻不定,轻声喃喃道:“真的这么明显吗?果然,再怎么努力扮演,一个成人还是不可能真的成为一个五岁的孩子!这毛丫头都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那张秀才和张娘子就更不可能忽略我的变化,可是他们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啊,一如既往的关心和疼爱,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最重要的是,我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们呢?” 张进呆愣在那里,这瞬间想了很多,可是他心里却是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心里不由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张娴已是来到花丛边,兴致很高地开始采花了,采摘一朵又一朵,将花朵放在鼻子下,鼻子轻嗅花香,露出灿烂的笑容,如同一个花仙少女一般,活泼又美丽。 张进看着这一幕,长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顺其自然吧!既然他们都没太过追问我的变化,还当我是他们的儿子和弟弟,那自然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的父母和姐姐,这时候想太多也没用!” 这样自语罢,他不由又是自嘲一笑,有点觉得刚刚自己好像自寻烦恼一般,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他就是张进,张秀才和张娘子就是他爹娘,张娴就是他的小姐姐,这哪里改变了呢? 想通了这些,心中豁然开朗,张进也颇有兴致地走了过去,来到张娴身边要帮她采花,可是他不经意地抬眼一看,却是看见一个少年郎站在不远处,神情有些呆呆地看向这里,确切的说,是看着采花嗅花的张娴,不由张进就是眉头一皱,他们这是碰见了调戏妹子的登徒子了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六章 田家少年郎 不远处的少年郎十四五岁的年纪,皮肤有些黝黑,但长的却是俊朗棱角分明,看他身体结实,身着短褐,裤子还卷了起来,小腿以下都是泥,像是刚从农田里上来的,这少年郎或许是村子里某个农户家的儿子。 张进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少年郎,心里有所猜测,眼神却是更加警惕防备,幼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张娴身前,阻隔少年郎的视线。 要知道,他们姐弟现在可是在村外面,附近还没人,要是让张娴被人冒犯了,失了名声,那该怎么办?这个古代时空的礼教虽然还没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步,不会把失了名声的女人强行嫁人或者沉塘,寡妇也可以再嫁,但是名声有失,终究有碍,说人家时好人家都不会上门的。 那少年郎好似注意到张进打量警惕的目光,他从张娴身上移开目光,然后摸了摸后脑勺,对着警惕防备的张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八颗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着摸后脑勺,露出憨厚笑容的少年郎,张进都不由一怔,随即暗中腹诽道:“难道我弄错了,他不是一个调戏妹子的不良少年登徒子,而是一个只知道傻笑的傻小子?” 这时,采花的张娴也察觉了不对,抬头看了过来,看见不远处的少年郎对着自己一个劲的傻笑,顿时心中就是一惊,本能地升起了警惕之心。 她也顾不上再采花了,起身拉着张进的手就走,口中则道:“小进儿,我们回去吧!” 张进抿了抿唇,看着那身体壮实的傻小子,再看看自己五岁孩童的短身子,心里有些泄气地点了点头,明摆着的,要是发生了冲突,人家一只粗胳膊就能把他推一边去,还是先回去的好。 于是,姐弟俩又装作没看见那少年郎,手牵手地转身就走,往村子里返回,而且脚步越走越快,甚至到最后都有些小跑了,就像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紧追着他们似的。 却不想,那少年郎紧追不舍,一看他们走了,他手足无措了一瞬,又犹豫了一下就迈步在后面跟着,他也不靠近,就在后面吊着,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可他这样的行为,却是让张娴和张进都吓了一跳,姐弟俩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少年郎,又对视一眼,然后张进很爷们的严肃着一张小脸道:“姐!你快点跑吧,去村里叫人来帮忙,我留下来拖着那人,那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一直都盯着你看呢!” 张娴听了这话,却是边加快脚步,边气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把你一个五岁的孩童留下来拖着那人,你能拖住人家吗?人家那么壮实,再说要是你出点事情,被人家一巴掌打出个好歹来,我怎么跟爹娘交代?别胡说八道了,我们快点走,这里离村口不远,再走一会儿就返回村子里了,村子里有人,他应该不敢乱来!” 边说着边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飞跑着往村口来了,可后面的少年郎也几乎是小跑着跟在身后,一步没有落下,但也没有太过靠近,只是吊在姐弟俩后面。 飞跑了一会儿,终于,姐弟俩看见了村口了,而且恰巧这时张娘子和外祖母说说笑笑的从村里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孙大娘,顿时姐弟俩大喜过望,脚步又是加快了几分,几乎是飞奔着来到张娘子她们面前,然后大口粗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娘子见状,一边蹲下身子给喘大气的张进轻拍抚背,一边皱眉问张娴道:“娴姐儿,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张娴也喘着粗气,但在外祖母的安抚下,好容易平复了些气息,就回头指着那一直吊在后面的少年郎道:“娘,外祖母,那个人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害怕就跑了起来!” 闻言,张娘子和外祖母都抬头向不远处看去,看见一个此时手足无措的少年郎,顿时张娘子就皱起了眉头,外祖母却惊讶道:“那不是田家的少年郎吗?” 好像外祖母认识不远处的少年郎,张娘子感到有些意外,不由转头问道:“娘,你认得他?” 外祖母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身边不断喘气的张娴,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莲儿,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位田家少年郎啊,就是他呀!” “啊?”张娘子惊讶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外祖母说的是谁了,不由的她更是惊讶了,她们娘俩儿这次出村子不就是要亲眼看看那田家少年郎吗?只是没想到没等她们找到他,他倒是出现在她们面前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方式,追着女孩子身后不放,很明显的登徒浪子行为,这样的人真的是她娘口中憨厚老实,踏实肯干,十里八村难得的好少年郎吗?不会是她娘又看走眼了吧?张娘子心里不由对她娘之前说的话感到怀疑了。 而这时,外祖母则是已经开口笑着招呼道:“可是田家少年郎?快过来说话!” 那少年闻言,低着头又是手足无措了一瞬,就憨厚地笑了笑,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更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避着他的张娴,手捏着衣服下摆道:“见过李家奶奶!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 “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外祖母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又接着道,“刚刚我外孙女儿说,你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这可不是一个好少年郎的做为,但我也知道你的憨厚老实,所以叫你过来问问,田家少年郎,你刚刚为何紧跟着我外孙女儿外孙他们不放啊?” 张进此时也回过气来了,听了张娘子和外祖母的对话,再听外祖母此时的询问,张进脑子急转,忽然想起之前张娘子在家里说过的话,说外祖母给小姐姐张娴提的人家就是姓田,这面前的少年也姓田,莫不是说的就是这个少年吧?天下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张进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田家少年郎。 与此同时,张娘子也是丈母娘看女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田家少年郎,少年郎相貌俊朗皮肤却有些黝黑,没关系,身体壮实就行! 少年郎穿着短褐打扮,小腿满是泥,像是个农夫家的孩子,这也没关系,毕竟家里是有底子的,不过是下地看看而已。 可是,家境可以,相貌身体也不错,这品行呢?刚才追着自家女儿和儿子不放,张娘子对这田家少年郎的品行是真有些怀疑了,目光打量中,心中也是迟疑。 面对外祖母的询问,还有张娘子和张进的打量,田家少年郎更是手足无措了,那有些黝黑的面庞涨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忙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李家奶奶,我不是,不是有意跟在他们身后的,只是刚刚看见那位姑娘摘花的样子好看,所以,所以就” 却不想这话越描越黑了,张娴顿时扭过头轻哼一声,张娘子也是皱起了眉头,田家少年郎更加涨红了脸,张口要再解释,可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外祖母心里都为他着急,开口为他开脱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田家少年郎,但你的做为实在是不可取,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饶你!” “是,多谢李家奶奶大度宽宏!”田家少年郎闻言松了口气,忙躬身施礼谢道。 外祖母轻笑一声,然后看向张娘子,给了张娘子一个询问的眼神,问她这少年郎怎么样。 张娘子却皱着眉头道:“娘,进儿他们受了惊吓,我们先回去吧!” 外祖母闻言笑容敛了敛,明白这是张娘子没看上田家少年郎,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们回去吧!” 但显然外祖母很喜欢这田家少年郎,回去之前,还笑着对田家少年郎道:“告诉你娘,没事就到我家串串门,你也来!” “好的,我会转告我娘的,过两日一定去登门拜访您!”田家少年郎恭敬地应着。 外祖母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张娘子的陪伴搀扶下,一行人转身进了村子,回了李家。 而田家少年郎却是站在那儿看着张娴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久久不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到李家,张娘子打发张进和张娴只在院子里玩,不要去村子里外乱逛,然后她就和外祖母又去了外祖母的屋子里。 刚进屋子面对面坐下来,张娘子就忍不住埋怨道:“娘啊,您这给我提的都是什么人呀?好少年郎怎么会追在女孩子身后不放?这明明是个登徒浪子,品行不端啊,我怎么能够把娴姐儿嫁给一个这样的登徒浪子?娘以后这事情您可别再提了,就这么算了吧!” 很显然,刚刚田家少年郎的行为给张娘子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直接就把做为女婿人选的他给否了,在她看来,这种浮浪之人可不是什么好女婿的人选。 但是,外祖母却有不同意见,她为田家少年郎辩解道:“这有什么呢?不过是少年慕艾而已。一个少年郎见到一个花朵般的少女,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想要亲近,这并不能说明人家少年郎就是浮浪之人。”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外祖母又白了一眼张娘子,哼笑道,“想想当年,你看上女婿的时候,每次女婿来家里,你哪次不是找各种借口与女婿接触?还亲手给女婿做了荷包鞋子等东西,借我们的名义送给他,这又算什么?难道说当年你也是个轻浮之人吗?” 被外祖母说穿自己年轻少女时做的事情,张娘子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尴尬笑道:“那时候不是年轻吗?我就是看着他好,忍不住多亲近点。” 外祖母眼皮一翻,接着道:“人家田家少年郎也是看着娴姐儿好,所以忍不住亲近,跟着后面多看几眼而已,这又哪里值得你把人家说的那么不堪呢?” “这能一样吗?我是和相公接触了许久才起了心思的,而这田家少年郎不过是远远见了娴姐儿一面就做出那样的行为,这明明是见色起意啊,如何能和我当年相比呢?”张娘子不同意外祖母的说法,开口反驳了一番,然后又摇头摆手道,“无论怎样,不管他是见色起意,还是少年慕艾,这田家少年郎还是算了吧!” 外祖母闻言,想着刚刚田家少年郎失礼的行为,心里也有些狐疑起来,随即叹气道:“那倒也罢了!其实我也是想着娴姐儿以后能够过上安稳不错的日子,这田家少年郎入了我的眼,我就忍不住说给你听,既然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吧!不提了!” 见外祖母退让了,张娘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娘啊,以前为我操心,现在又要为娴姐儿操心,真是劳烦您了!” “哼!”外祖母斜了她一眼,轻哼道,“明白就好!我有操不完的闲心,不过都是为了你们能够过上顺遂的日子而已,你能明白我的苦心而不是埋怨我多管闲事,我心里就舒服多了,不像你那弟媳妇,我那儿媳妇,总是背后怨怪着我管她太多了,为她操心还要受她埋怨,真是!唉!要不是她嫁进了李家门,是我儿媳妇,谁管她去呀?” 张娘子也看不惯小舅母,顿时同仇敌忾了,皱眉问道:“怎么?她又做什么让您心里不舒服了?” 外祖母摇头大叹道:“做什么了?开始在你弟弟面前吹枕头风了,要离间我们和你弟弟呢,要把我们一家人弄的四分五裂,她才高兴一样!” 然后,外祖母开始抱怨这儿媳妇的种种不是,且不说她说的是真是假,是主观看法还是客观而言,只说张娘子是外祖母的亲生女儿,就没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道理,她自然相信外祖母说的,也自然而然的和外祖母一起声讨起那小舅母来,母女俩一说一和的,说的倒是热闹了。 就这样,时间就在她们闲谈中不知不觉过去了,感觉没一会儿就到了中午了,孙大娘进来道:“老夫人,小姐,午饭好了!” “就正午了?”外祖母有些吃惊,看了看外面升上正中的太阳,忍不住对张娘子笑道,“平时啊,在家待着没事做觉得时间可长了,你来了和我说说话,这时间又过的太快了,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正午了!” 张娘子也笑着应道:“娘这么说,那我以后就多来陪陪您了,只希望您别嫌我烦就好!” 说笑着,母女俩起身出了屋子,到了厅堂,果然就见厅堂里已是摆上了满满一桌的酒菜,鸡鸭鱼肉还有绿色蔬菜都有,菜色丰富,外祖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吩咐孙大娘道:“去叫老头子他们来吃饭吧!” “是!”孙大娘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下去。 不一时,外祖父、张秀才,小舅,还有张进和张娴都来了厅堂,落座了下来,可是却少了小舅母和她那两岁的女儿,顿时外祖母就皱起了眉头。 她转头问孙大娘道:“那媳妇儿怎么还没来?你没去叫她吗?” 孙大娘回道:“让人叫了少夫人的,她说等会儿就来,没想到还没来!” “哼!”外祖父轻哼一声,面露不快之色。 张秀才、张进和张娴就当没听见,低着头不说话,张娘子也是狠狠皱了皱眉头,可却也没说什么,私下里可以和自家娘声讨弟媳妇,可却不好当着她弟的面说他媳妇的不是了,而且到底她是出嫁的女儿了,娘家的事情能不掺合就不掺合吧。 唯独最尴尬的就是那瘦弱的小舅了,张进都有些可怜这小舅了,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儿呢?一家人团聚吃饭的时候闹别扭,弄的全家不痛快,除了让公婆越发嫌弃,自家丈夫尴尬,你说你图什么呀? 可是,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做事情就图自己心里一时的痛快,不管后果,不管别人怎么样,唉!也不知道怎么说这种人好。 小舅尴尬的笑着起身道:“我这就去叫她来!” 外祖父却冷哼一声道:“不用了!她不来倒好,免的等会儿又说出一些让人不痛快的话来!坐下,我们一家人好好吃我们的,不要理会那没人教的!”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小舅脸都臊红了,却也不敢辩驳什么,听外祖父的话老老实实地坐下,然后一家人就开始吃午饭了。 只是,气氛就没有刚刚融洽和乐了,一家人都不高兴不痛快,这也是小舅母的目的吧,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可是她这么做,又到底图什么呀?就图一家人都不痛快,她就高兴了吗? 唉!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小地主外祖父家看来也是如此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八章 试探 因为小舅母的缺席和闹别扭,本来一家人团聚吃饭高高兴兴的事情也因此变的沉闷起来,席中除了两位老人招呼着多吃点菜,张秀才和张娘子口里应和着,就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一顿午饭就在沉闷中进行和结束。 午饭后,一家人又分了阵营,张娘子和张娴还有外祖母去了外祖母的屋里闲聊说笑,打发午后悠闲时间,而张进则是跟着张秀才、外祖父和小舅三个男人出了家门,在这村子里外逛了起来,看样子是来踏春,欣赏春景的,一行人边走边看,边看边说,甚至不知不觉间他们都走到上午张进来的那个小池塘边,小池塘边的老柳树下了。 张秀才看着这天地间的春色笑着恭维道:“岳父大人,在县城里除了飞来飞去的燕子让人知道春天来了,其余的春景就不甚浓了,还是要到岳父大人这里才能看见这样勃勃生机的春景。” “嗯!”外祖父抚须点头微笑,又道,“那么面对如此盎然春景,你可有应景的诗赋可吟啊?” 没想到,外祖父居然如此附庸风雅,一帮子男人前来踏春,欣赏春景就算了,还要吟诗作赋,像是一帮子文人聚会一样,一旁的张进心里暗暗腹诽吐槽。 但转念细想,这又没什么可奇怪的,如果外祖父不是个附庸风雅,看重读书人的人,又如何会从小资助张秀才读书呢?又如何会把自家女儿许配给张秀才呢?可见他这外祖父虽然只是个小地主,但骨子里却是最崇尚读书人的,附庸风雅也就自然而然了。 而且,外祖父很是明白自家女婿张秀才的水平,只让他找应景的诗句吟上几句,并没有为难张秀才,让他做几句应景的诗赋,这明显是给张秀才降了几个等级的难度,张秀才应该没问题的。 果然,张秀才闻言,沉吟一瞬,看着那面前满目的春景,张口就要吟上几句,却不想这时那张进截断了他的话,他要吟的诗赋不得不咽下了口中。 只见张进指着那棵发着翠绿光芒的老柳树,张口就稚声吟道:“《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他这首诗一吟出,顿时张秀才、外祖父和小舅三人都是怔了怔,先是感到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何张进这时候打断张秀才的话,自己吟诗一首? 随即,又被他吟出的四句诗给震住了,这四句诗听起来简单,仔细琢磨起来却不简单,它们不但极为应景,更重要的是毫无雕琢匠气,语意温柔,将那春天柳树的美写到了极致,极有意境,越是体会琢磨,越是觉得这四句诗的不一般来。 外祖父当即吃惊地看着张进道:“小进儿,这首诗是你爹教你的?写的倒是极好,极为应景,也极有意境!” 张秀才这时却皱眉接话道:“岳父大人,我没教过进儿这样的诗句,他还在练字描红读《论语》开蒙呢,我怎会教他这样的诗句呢?” “不是女婿教的,那又是何人所教呢?”外祖父更为诧异道。 可不等张秀才回答,张进抢话道:“没人教我,外祖父,这首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啊?!” “什么?你自己想出来的!” 听了这话,瘦弱小舅和外祖父都是失声,震惊地看着严肃着一张小脸的张进,满脸的不敢置信,就是张秀才此时也是心神震动,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进。 当然,张进自己心里明白,这首《咏柳》是唐代诗人贺知章的诗作,绝不是张进想出来的,他不过是一个抄袭者而已,把上辈子的古诗抄袭到这个世界来而已,可是他为什么要做呢?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这样做当然有他的用意所在,他的用意不在于搏名声,而是在于在张秀才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变化,试探张秀才到底是什么反应,弄清楚为什么这些天自己的变化就连张娴这个毛丫头都注意到了,可张秀才和张娘子却视而不见,他们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进行这样的试探,张进也是冒了大风险的,心中也尤为忐忑不安,要是张秀才当即变了脸色,斥责他被妖怪邪魅附身,那就真完了,要知道这个古代爹打死儿子可是不犯法的,更何况是他这样邪魅附身的孩子呢? 当然,张进之所以敢冒这样的大风险来试探,也是因为这张秀才和张娘子这些天一如既往的关心和疼爱,给了他底气和信心,认为再如何,张秀才也不至于把他这亲生骨肉给打死吧? 此时此刻,吟出了这首《咏柳》之后,张进就一直在观察着张秀才的反应,却发现张秀才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以外,随即目光神情都有些复杂难言的看着自己,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没有立刻翻脸斥责他为妖魔邪魅附身,顿时张进心里就是松了口气,浑身都轻松了,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 说实在的,与张秀才和张娘子、张娴一家人生活了半个多月,对于张娘子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照顾,张秀才虽平时严肃可为人父却心思细腻柔软,还有小姐姐张娴也对他很不错,他心里都很是感动感激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只希望一家人在这个世界就这样过下去,永远都是亲亲的一家人,只是之前张娴吓了他一跳,让他心中有疑虑,戒心暗起,他不得不试探试探了,幸好现在看来结果还不坏,顿时张进都是暗地里松了口气的。 而面对难以置信的外祖父和小舅,还有神情复杂难言的张秀才,张进重重点头道:“对!这首诗就是我想出来的,外祖父,爹,小舅,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能说什么呢?这样的诗他们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却出自于一个五岁的孩童之口,还让他们来评价,他们如何敢评价呢?也只能缄默无言了。 这时,张进好像觉得他们的震惊不够多一样,像是要一下子把人震翻一样,又指着那不远处在农田里忙碌的农夫们道:“除这首诗之外,我还想了一首呢。” 不用人催促,他自顾自吟道:“《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不可!” “这话可不能乱说!” 没想到,听了这首诗,张秀才等人比之前反应大多了,三人都变了脸色,失声叫道。 张进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变色的三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大的反应,这时张秀才板着脸训斥道:“小小孩童,胡言乱语什么?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年年丰收,怎会有你说的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景况?可不能胡言乱语!” 听了这话,张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这首诗应景是应景了,可是是一首抨击朝廷横征暴敛的诗句,是有大风险的,不能胡言乱语的,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恐怕他们家都要吃官司的,难怪张秀才他们都变了脸色了。 想明白了这点,张进自然是乖巧地点头应道:“知道了,孩儿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张秀才闻言,紧张严厉的神情缓了缓,看着张进的神情又变的极为复杂起来,那目光里有着极大的欣喜,可又有更多的担忧,张进也弄不清楚张秀才到底在想什么。 “唉!”忽地,张秀才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张进的后脑勺,然后对外祖父和小舅神情郑重道,“岳父大人,小弟,还请务必不要把今日小儿所言传出去,否则定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明白的,女婿!”外祖父点头应着,又目光奇异地看着张进问道,“只是这进儿?” 张秀才喜忧参半地解释道:“恐怕是这孩子早慧吧,半个多月前他发了一场高烧,等好了之后就变了许多,聪慧了很多,做事说话都有条有理,有些事情看的比我们大人都透彻,对此我和娘子都是忧心忡忡,总觉得这早慧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情深不寿,慧极而伤啊!” 闻言,外祖父顿时神情更是奇异地打量张进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女婿你说的对,早慧是天赐,但太过早慧的人确实不好,寿岁都不长,你和莲儿要好好看顾他才是,说不得进儿将来能够在科举上有所做为,就是成为进士也未可知啊!” “岳父大人说的是,我和娘子也是这样商议的,所以不敢轻忽大意,一直都好好看顾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钻了牛角尖,走进死胡同了!”张秀才叹道。 而翁婿两人的话语听到张进的耳朵里,却是让他双眼大亮,终是明白了张秀才和张娘子为何对他的变化视而不见了,原来他们只是把他的变化当做早慧啊! 早慧好啊!其实他本来也早慧啊,虚岁五岁的孩童有着成年人的思维,这还不能说是早慧那什么是早慧啊?以后只需要继续扮演早慧下去就行了。 弄清楚了原因,张进顿时又是大松了口气,身心都舒畅了不少了,再不用担心被家里亲近的人发现端倪,然后被斥之为妖魔邪魅了,如果有什么出格的话语和行为,那也都有解释了,因为他“早慧”啊! 俗话说,天才儿童的世界不是谁都能懂的!谁都能理解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九章 归途 下午,太阳渐渐偏西,张进一家人也该回家了,一行人在李家宅院前依依惜别。 送别的人有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以及孙大娘等几个仆人,至于那小舅母嘛,她依然没有露面,就像她不是这主人家一样,客人要走了,都不曾露面来送送,实在是太失礼了。 当然,张进他们一家人也没有把她当回事,她露不露面也就无所谓了,倒是小舅尴尬地赔礼笑道:“姐姐,姐夫,今天失礼之处,还请你们多担待啊!” 张秀才笑了笑并没说什么,张娘子则是张了张口,但欲言又止,最后叹道:“算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我这个姐姐要和你说清楚,不管你媳妇如何脾性不好,可不能欺到娘的头上来,那我可不依的!” 小舅闻言忙应道:“是是是!姐姐说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敢纵容她到那种地步,姐姐放心,待会儿我回去就好好教训她一顿,等来日再带她向姐姐姐夫赔罪!” 张娘子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就没再理会他,转头向外祖母道:“娘,我要回去了,你可要保重身子,别为了不该操心的人太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该放宽心些!” “哼!话说的这样容易,可在眼前了怎么能够不操心呢?”外祖母拉着张娘子双手,拍了拍,叹道,“唉!不说这个了,你以后有时间常回来看看,就算是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也算是你敬孝了,我也是高兴的!” “娘!会的!我会常回来看看的!”张娘子通红着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地应道。 “那好!那就好!”外祖母乐呵呵笑着,其实双眼也红了,然后放开张娘子的手道,“去吧!回去吧!别等晚了,城门闭了,那就不好了!” “嗯!我走了,娘自个儿保重!”张娘子心中不舍,但总要离别,母女俩殷殷说了几句,张娘子这才和张进、张娴上了马车。 而另一边,张秀才也正和外祖父说着话,他们主要谈的却是张进了,只听外祖父道:“小进儿如此早慧,虽然有情深不寿,慧极而伤这说法,但你也不要太过限制于他了,这也是一种天分,好好培养一番,也才不辜负这份天赐啊,你说呢?” 张秀才恭敬应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既要好好培养他,不浪费他的天分,又要好好引导看顾他,不让他因为早慧而钻入牛角尖,这两者之间的平衡,需要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掌控,我会把握好这个度的,希望他也不会辜负岳父大人的一番殷殷期望!” “嗯!”外祖父颌首抚须,又伸手拍了拍张秀才的肩膀叹道,“以前我总希望你能够在科举上有所作为,可如今只能十年后看小进儿的了,希望到时候小进儿能够给我这老头子一份惊喜!若是他能早早中举,老头子我就算瞑目也甘心了,总算子孙后代中有一个中了举人的读书人!” “岳父大人言重了!您长寿百岁,定能看见进儿金榜题名那天的!”张秀才诚惶诚恐道。 “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外祖父大笑,又见张娘子、张进、张娴都上了马车,太阳也更偏西了,时间确实不早了,于是他道,“你也去吧!时间不早了,莫要再耽搁了。” “是,岳父大人保重!”张秀才对着外祖父躬身施了一礼,又对着外祖母施了一礼道,“岳母大人也保重身子!” 最后,向小舅子点了点头,他这才上了马车,进了车厢里,车夫“驾”的一声,马车就动了起来,缓缓离开了这李家宅院,行驶在回家的路途中了。 车厢里,张进一家四口却是没有人说话,张秀才靠着车壁,闭着眼,在想关于张进的事情;张娘子则是忧愁满面,眉头紧皱着不曾松开,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娴则是摆弄着手里采摘的野花,不时闻一闻,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张进则是无聊地掀开车窗帘子看外面的风景,一道道清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泥土清新的气息,挺舒服的。 与来时说笑的热闹完全不一样,一家人回去时都很沉默,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一天的客,都精疲力尽了,没有再说笑的心思了。 但不管怎样,马车在归家的路途缓缓前行中,李家宅院渐渐消失在身后,眨眼就要出了村子,却不想在那村口有一个少年郎站在那里时不时伸头缩脑,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张进看见这少年郎,不由轻咦出声:“咦?他怎么在这里?” “谁啊?让你这样惊讶!”张娴漫不经心地接话问道。 张进转头笑道:“你想不到的一个人,就是那个追着我们不放的田家少年郎啊,他在村头好像等着什么人呢。” 顿时,张娴变了脸色,轻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张进则是又探头往马车后看去,却见那田家少年郎居然跑着追了几步他们的马车,但又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他们的马车慢慢走远,一动不动。 看田家少年郎这样的行为,张进眼珠子一转,忽然失笑道:“姐!那田家少年郎恐怕是在村口专门等着我们的,刚刚他还追着我们的马车跑了几步呢!现在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马车呢!” 张娴白了他一眼,不快道:“那人不是个好人,你总提他干什么?” 张进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看上姐你了,知道我们回去要经过村口,就在这村口等着,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只是可惜,姐你没露出头去,没让他见着!” 张娴闻言,面上顿时绯红,轻“呸”了他一声,道:“别胡说八道了!小小年纪就说些这样的话,别长大了你也和那田家少年郎一样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现在想想他也算不上吧,不过是跟在我们后面,想多看几眼而已。”张进撇嘴不以为然地道。 张娴却道:“这还不是登徒子,那什么是登徒子?追在我一个姑娘家身后不放,绝不是君子所为,刘大哥就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用多想,她口中的刘大哥就是刘秀才的长子刘文才了,张进越发不以为然起来,“道貌岸然”四个字最适合刘文才,那田家少年郎倒是有些真性情! 当然,张进也懒的和张娴争辩,和一个暗恋中的少女争辩她所暗恋的少年为人如何,明显是很愚蠢的行为,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还不如不说呢。 他闭嘴了,张娴自然也不说话了,车厢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只有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嘎吱嘎吱响着,在归途中前进着。 终于,在夕阳西下,城门关闭之前,马车驶进了石门县县城,张进一家人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一家人简单的吃了晚饭,洗漱一番,就早早熄了灯火睡下了。 可是,能安眠的只有张进和张娴姐弟俩了,张秀才和张娘子却是因为心里各自有心事,辗转反侧,无法安睡。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章 谶语 屋子里,即使此时已经熄了烛火,躺在床上了,张秀才和张娘子却没有丝毫睡意,两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二人也做了十几年亲密无间的夫妻,对各自自然是无比了解的,一见各自这样辗转难眠,就知道这是各自都有心事了。 忽然,张秀才在黑暗中握住张娘子的手,问道:“娘子,你在想什么呢?这样辗转反侧的。” 张娘子听问,也不由失笑反问道:“相公又在想什么呢?同样辗转难眠的。” “呵呵!”张秀才轻笑一声道,“看来我和娘子心里都有事啊,那就彼此都说说心底的事儿,娘子你先说,然后我再讲。” 张娘子没有反对这提议,她心里的事情的确也想找个人倾诉倾诉,丈夫张秀才无疑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于是,就听她叹道:“我心里有两件事,让我无法安宁下来,一件就是关于我爹娘的。我也不瞒你,今儿一天我陪在我娘身边,她抱怨的最多的就是我那弟媳妇,对我大倒苦水,说我那弟媳妇怎么怎么样,老人家能有这样多的抱怨,肯定是平常和媳妇儿相处的不好,多有摩擦的缘故。” “而且,今儿你也看到了,我那弟媳妇确实是很不像话,不但对我们没个礼节,我听我娘说,她都敢背后怨怪我娘管束她太多了,而且开始在小弟面前吹枕头风,挑拨离间了,唉!这怎么能行呢?弄的家宅不宁的,两位老人家还要受儿媳妇的气,我实在心中难平!只是我到底是出嫁了的女儿,不好再掺合娘家的事情,再如何心中不平,也只能临走时说说我弟,不能去说那弟媳妇!” 张秀才听完,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拍了拍张娘子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小弟并不是什么糊涂的人,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他媳妇再如何也不敢欺到二老的头上去的。” “唉!罢了!我心里不舒服也没用,谁让我娘看眼花了,给我弟娶了这么个媳妇儿进家门呢?她受儿媳妇的气,也是她自找的了!”张娘子苦笑了一声,接着又道,“这第二件事情嘛,就是关于娴姐儿的。” “今儿,我见到了我娘上次提的田家少年郎了,看模样家境都是不错的少年郎,只是品行我心里觉得不如何,所以他不合适,可是娴姐儿一天大似一天了,拖一两年容易,一两年后再拖下去就不好了,相公,你心中除了文才那孩子,可还有别的适合娴姐儿的人选吗?” 张秀才闻言,也是紧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然后摇头苦笑道:“平时我的交际不过就是县城里几个秀才而已,认识的也只有他们了,他们的孩子有的早已成婚,有的还小,最适合的也只有文才那孩子了,哪里还有别的人选?” “唉!这样说来,还是要拜托我娘再替娴姐儿多看看了!”张娘子这样叹道,显然她对于刘文才这个女婿人选还是不满意的,带着能有别的人选最好不过的想法。 说完她心底的两件事情,张娘子心里畅快了些,然后她问道:“该说说相公又有什么心事呢?” 张秀才没有立刻倾吐心事,而是忽然吟道:“《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吟完这两首诗,他紧接着问道:“娘子,你觉得这两首诗如何?” “碧玉妆成一树高……” “春种一粒粟……” 张娘子口中各自默念了一遍,仔细琢磨体味着,忽地展颜笑道:“确实是好诗啊!虽然我没法说出好在哪里,但只听这《咏柳》就想起那村外的那棵老柳树来,简直就是在写那棵老柳树嘛!而《悯农》其中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两句,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感尤为突出,听的我心里都为种田的农夫们感到心酸,这世道对于他们来说也确实是艰难,要缴纳各种苛捐杂税的,平时吃糠喝稀还不算,有时收成不好了,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情,难得这首《悯农》写的这样贴切。” “相公,这两首诗都是出自于哪两位大家啊,怎么写的这么好呢?他们又有别的诗作没有?” 听问,张秀才却是大叹一声,苦笑道:“出自于哪两位大家?说出来娘子恐怕不信,写这两首诗不是两位大家,而是同一人,而且这个人娘子恐怕想都不想到是谁,唉!” 叹息一声,他又不揭开谜底了,张娘子不由失笑道:“相公倒是和我卖起关子来了,说说看,什么人是我想都想不到的?” 张秀才再次叹道:“那娘子可能想到,写这两首诗的人就是我们五岁的进儿呢?” 张娘子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大惊失色,瞬间坐起了身:“啊?!怎么会是进儿?进儿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两首诗?他可才五岁啊,连《论语》都没学完呢!” 她不敢置信,但她也知道张秀才没有说谎,写出这两首诗的就是五岁的张进,只是这如何可能呢?张娘子心里茫然无措,又有些惶恐不安,这实在是太吓人了些。 “唉!”张秀才叹息一声,也是坐起身,伸手抱着张娘子道,“这两首诗是进儿当着我和岳父大人还有小弟的面亲自做的,初始我也震惊难言,不说我了,就是在场的岳父大人和小弟也是面色大变,这两首诗都是上乘之作,要是出自于大儒口中,这并不奇怪,只是出自于一个五岁小儿口中,就让人觉得十分怪异了。” 张娘子恍惚道:“进儿早慧,或许做出这样两首诗也说的过去吧?” 张秀才却摇头道:“这不是早慧能够解释的通的,尤其是《悯农》这一诗,虽然简单,却是抨击朝廷的横征暴敛,忧心天下百姓,哪里能是五岁小儿能做出来的?” 张娘子闻言惊疑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秀才语气顿了顿,给出了答案:“天授!” “什么,天授?”张娘子大惊失色,“天授”二字可不能胡说,一般只有皇帝才能接受天授,张进怎么能够有天授呢,岂不是大逆吗? 张秀才长吸一口气道:“也只有天授能解释了!这两首诗或许不是进儿能做出来的,不过是老天给予启示,借进儿之口说出来而已!” “天授?天授?怎么会是天授?那进儿岂不是”张娘子欲言又止。 张秀才则是神情茫然道:“如果真的是天授,那么进儿将来要么是治世能臣,要么是大逆不道。” 说完,他忙闭上了嘴,夫妻俩面面相觑,却看不清各自的表情,但各自心中的惶恐不安却是都感受到了。 不由张娘子依偎在张秀才怀里,道:“相公别说了,你这样说让我害怕!” 张秀才苦笑道:“我也心中不安的很,只希望不是天授,就算是天授,将来进儿也是治世能臣,而不是成为大逆之人!” 张娘子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了,张秀才也没再说什么,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坐了半夜,这才重新躺下,可是更加睡不着了。 而此时睡的香甜的张进怎么也没想到,他做的两首诗让张秀才联想到“天授”了,更没想到张秀才给他下了一个谶语,不是治世能臣,就是大逆不道,那将来张进到底是什么呢?这只有让时间来证明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一章 害相思 次日一大早,张进就严格按照之前每日做好的安排,五六点就起来了,先用冷水洗漱一番,赶走睡意,然后来到小书房里,果然就见张秀才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只是今日看起来张秀才好像没什么精神,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不由张进诧异了一瞬。 可不等他询问,张秀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拿着一本《论语》挥了挥,神情严肃道:“昨日做了一天的客,来回也累了一天,今儿一大早你还能起来,准时来到书房这里早读,这让我很高兴!没错,读书就应该这样,坚持每日早起晚睡,而不应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要这样每日坚持下去,一年年积累下去,你慢慢就会有所收获了。好了!话不多说,我们继续来读《论语》吧!” “是!”眼见着张秀才进入了严师状态,张进不敢怠慢,忙是应了一声,就坐在书桌前,翻开书桌上的《论语》,开始摇头晃脑地早读了。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调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 一句句圣人经典从张进口中念出,朗朗读书声在这普通的小院里响起,以至于那张娘子和张娴起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声响,打扰了书房里正读书的张进。 就这样,早读进行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停下,这时也天光大亮了,张娘子和张娴也把早饭准备好了,正好父子二人停下去吃早饭,吃完早饭之后,又如同往日一般,张进和张秀才一起去学馆了,这就是如今张进的一个普通早晨。 这样一日一日过去,足足过了半月之久,张进却是发现自从那天从外祖家回来之后,张秀才对他的课业抓的越来越紧了,不比以前刚开蒙带他去学馆混课听的时候了。 那时候,张秀才对他管的很宽松,不要求他背诵,更不要求他理解这圣人之言的深刻涵义了,只是让他每日练字描红而已,就是上课出神,张秀才也只是提醒一下就轻轻放过。 可是最近不一样了,张秀才不但让他开始背诵《论语》,时不时抽查一下他背诵的情况,还开始对他讲授这圣人之言中蕴含的深刻涵义了,他也不能在课堂上随意发呆,如果发呆被发现了,张秀才可不会再提醒一下就轻轻放过的。 有一次,上课时张进咬着毛笔头,出神了一下,然后张秀才就点了他的名,让他回答问题,可是他因为出神连张秀才问的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自然回答不出来张秀才的问题了,张进惭愧地低下了头,以为张秀才又要罚他描红一百张了,可没想到张秀才直接让他伸出手心,板着脸用教尺狠狠打了三下,顿时手心都被打的通红肿胀起来了。 可是,手心再红肿,也比不得张进那张臊红的小脸啊,那真是臊红的,都多少年了,没被人打过手心,那还是上辈子小学生时没完成作业被老师打了两下手心,可没想到到了这里,还因为课堂走神被张秀才打手心,张进当时真是羞愧死了,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整张脸真是臊红臊红的。 当然,从这以后,为了避免被张秀才打手心,张进再也不敢在课堂上出神了,从来都是打起精神来,专注地学习着。 总而言之嘛,张秀才对他的教导越来越严格要求了,再也没有放养的意思了,而且,最让张进感到奇怪的是,在教导他的同时,张秀才还会引申话题,好像是特意讲一些古往今来忠君爱国的人和事,以此来教导他,也不知道张秀才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从小就教他忠君爱国吗? 爱国还就罢了,不用张秀才教导,他也知道爱国,因为只有这个国家稳定存在,他们的生活才能不受影响,才能得到庇护,国家如果有大动荡,从上到下对谁都不好。 可是忠君嘛,那就有待商榷了,张进可没有要向皇帝誓死效力的想法,什么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张进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这样被张秀才严格要求管束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可是适应了之后,时间也过的飞快,眨眼间就半个月过去了。 半个月之后,这日张进外祖李家忽然来了客人,客人是田家少年郎和他的母亲,他们是来登门拜访外祖母的,外祖母接待了他们。 外祖母和田娘子客套地说了几句,忽地看向一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田家少年郎,皱眉道:“田家少年郎,这是怎么了?半个月前见了你身体还壮实着呢,怎么半个月不见,你看着就瘦了许多了?那脸颊都凹下去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瘦了许多的田家少年郎听问,有些紧张不安地搓着手,向外祖母憨厚地笑了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外祖母的话。 这时,他娘田娘子接话道:“可不是瘦了许多么?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发呆发愣,茶饭不思的,睡觉也不安稳,一天天就这样眼见着瘦了下来。” 外祖母吃惊道:“这是什么缘故?” 田娘子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转头打发田家少年郎道:“你且出去散散吧,我会和李家奶奶问问的。” 田家少年郎犹豫了一瞬,就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外祖母道:“那李家奶奶我先出去了!” 外祖母有些不明白他们母子俩卖的什么关子,但还是点了点头,看着田家少年郎出去了,然后问道:“田家娘子,你这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还非要把你儿子支出去不可?” 田娘子斟酌一瞬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关于姑娘家的事情,那小子在这里也不好问,还是让那小子出去走走好!” “哦?姑娘家的事情?什么姑娘家的事情?你越说我越有些糊涂了。”外祖母皱眉道。 田娘子又是沉吟半晌,忽地凑过来小声问道:“听说,您有位十三四岁的外孙女儿?” 她突然提起张娴来,外祖母心里吃了一惊,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道:“是啊!那又怎么了?” 田娘子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问道:“半个月前,您那女儿一家来了您家做客,您那外孙女儿也来了?” 这次外祖母也没回答她,看着她有些不耐烦道:“田家娘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这样问来问去,到底要问什么呢?还有,怎么就扯到我外孙女儿身上去了?我可不记得我外孙女儿以前和你见过面,干嘛扯她头上去?” 田娘子听的出来外祖母话里的隐隐不快,顿时她面露苦笑道:“老婶子,我也就直说了吧,您那外孙女儿是没和我见过面,可是她和我那傻儿子见过面啊,就因为见过这面,我那傻儿子这才整天发呆发愣,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天天瘦了下去,您说我该怎么办?”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外祖母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了,愣了好几秒,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田娘子,张口结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田娘子苦笑着点头道:“对!就像老婶子想的那样,我那傻儿子看上了您的外孙女儿,然后害相思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二章 事情的由来经过 待客厅堂里,田娘子见话说开了,也没再有什么顾忌,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外祖母。 原来啊,自从那天见过张娴之后,田家少年郎回到家里,就有些不对劲,意兴阑珊的样子,再之后,就时不时发呆发愣,开始茶不思饭不想的了。 刚开始,田娘子和他爹田老爷吓了一跳,还以为田家少年郎得了什么病呢,于是急急忙忙的请医问药,请了好几个大夫,开了好几副药方,可就是不管用,田家少年郎依旧茶不思饭不想的,眼见着一天天消瘦下去。 直到一天,请来的一个大夫向他们指点道:“令郎身子没病,不过是心里有病而已!而且害的是相思病!” 说完人家大夫就告辞走了,而夫妻二人听了这话,愣了好半晌,这才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家儿子害的是相思病?相思病是什么,夫妻二人自然是明白的,当即田老爷就是勃然大怒。 相思病其实和花柳病一样,都是不好说出口的怪病,花柳病是因为眠花宿柳,而相思病则是惦记上别家的公子或姑娘思念成疾了,可不管是哪种病,在这古代都被认为是品行不端的明证,花柳病不用说,相思病更是难言之隐了,这样惦记别家的公子或者姑娘,以至于思念成疾,这还不是品行不端吗?如果是好人家的孩子,品行端正,哪里会害这样的病呢? 所以,田老爷认为田家少年郎品行不端,行为失当,很是气恼,当即就要去训斥害了相思病的田家少年郎,但到底是被田娘子拦了下来。 田娘子当时哭道:“相公,孩子都那个样子了,病恹恹的,你何必和他计较呢?你去训斥他,是要逼死他吗?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死了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田老爷怒的大拍桌子,可到底没有再去训斥质问田家少年郎,他冷声道:“这怪谁?他自找的!也怪你平时太溺爱他了,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看还是早点给他说门亲事,早定下来才好,也好治治他这病!唉!相思病?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哼!” “是,相公说的是。”田娘子应和着,“是该给他说门亲事,医治他这病,不然再这样下去他身子可受不了,只是也不知道他看上的是哪家姑娘呢?” 田老爷闻言,怒而发笑道:“什么?你还准备成全他呀?得这病就已经够丢人的了,你还要成全他?呵呵!你真是慈母多败儿!我告诉你,不行!他看上哪家姑娘都不行,我不同意!” “相公” 田娘子唤了一句,要苦口婆心劝说一番,可是田老爷根本不理会,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怒哼一声,甩袖走了,显然打定心思,绝不妥协了。 但是,做父母的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眼看着田家少年郎一日日消瘦下去,精神越来越萎靡,半个月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瘦的脸都脱了形了,田老爷终是心中不忍,妥协对田娘子道:“唉!问一问你那好儿子,他看上的到底是哪家姑娘,我们也好让媒人上门去说和。” “相公你同意了?”田娘子大喜过望。 田老爷唉声叹气道:“作孽了!这是做了什么孽!我不同意又如何?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吧?” “哎!我这就去问问他!”田娘子点头应着,就去试探地询问田家少年郎了。 初始,田家少年郎还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可是到底受不了心中思念的煎熬,在田娘子一而再的探问下,终于说出了实情。 而田娘子听他说看上的是李家的外孙女儿,心里着实是大松了口气的,到底看上的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这还好说,要是看上那不正经的人家的姑娘,那真是要为难了。 然后,田娘子就许诺道:“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好好吃饭养几天,等好了娘就带你去李家登门拜访,探问探问,如何?” 田家少年郎激动道:“真的?娘你可别骗我?!” 田娘子点头道:“真的,你爹也答应了,说是只要你能够好起来,那就让媒人上门说和去。” “那好!我这就吃饭,这就养好身子!”田家少年郎顿时精神大振,连喝了几碗粥,再养了几天,果然田娘子就带他来外祖母李家登门拜访了。 此时此刻,田娘子向外祖母诉说完事情的由来经过,伤心地流泪道:“老婶子,您说我能怎么办呢?我那傻儿子就是看中了您的外孙女儿,这样茶不思饭不想的,您刚刚也看见了,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今儿还算好的,您没看见前几天那样子,真是活活折腾了半条命,这样的傻子我能拿他怎么办呢?只能上门厚着脸皮来探问探问,老婶子,您那外孙女儿如今可说了人家吗?” “这”外祖母面露犹豫之色,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外祖母也被她刚才的叙述打动了,这世上痴情的少年可不多,痴情到这种害相思病的更罕见了,当然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消瘦下去的田家少年郎,外祖母也不会轻易相信田娘子的话,可也正是亲眼所见了消瘦的田家少年郎,田娘子的话就更可信了,也更让人动容了。 而且,她本来就看中田家少年郎的,之前就存着撮合自家外孙女儿和田家少年郎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自家女儿没看上田家少年郎,这事情才作罢了。 可是没想到,这事情又一波三折了,那田家少年郎倒是看上了自家外孙女儿,还上门来探问了,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外祖母心思急转,还是觉得这事情有可为,说到底她还是认为田家少年郎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少年郎,自家外孙女儿嫁给他能够过上不错的日子。 所以,她犹豫了一瞬,就摇头道:“说人家倒是还没有,只是她年纪也大了,也正是说人家的时候,说不得这一两年内就会说定人家了。” 田娘子闻言大喜过望,笑道:“没说定人家就好!这就好!我就怕我那傻儿子到了是一场空呢,到时候又不知道他会如何了。” 然后,她又小心地问道:“老婶子,您觉得我家那傻儿子如何?与您的外孙女儿可配?” 外祖母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沉吟道:“我自己是很喜欢你家那孩子的!” 可不等田娘子欢喜,她转而道:“可是我那女儿却是对你家那孩子印象不好,因为上次见面你家那孩子有点失礼了,事情是这样的……” 外祖母又把半个月前田家少年郎跟在张娴身后不放的事情说了一遍,田娘子当即面露惊愕之色,随即摇头苦笑道:“再也想不到,我那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确实是他太失礼了,也难怪您女儿对他印象不好,要是我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少年郎。” “可是,老婶子,您是知道我家那孩子的,再是老实憨厚,踏实肯干的孩子了,可不是那等轻浮的登徒子,您该知道的才是!” 外祖母点头叹道:“我知道,这我都知道!所以我很喜欢你家那孩子嘛!” “那老婶子,您可能和您女儿再说说?为我家那孩子分辨分辨?”田娘子小心地求告道。 “这”外祖母又是犹豫了,但对不断求告的田娘子终是心软了,她叹道,“好吧!都是为了孩子好!那我过几日就去县城我女儿家看看,顺便为你家孩子再分辨分辨?但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才是,我最知道我那女儿的了,看着挺温柔和顺的一个人,可性子却最倔强,是不容易改变心意的一个人。” 田娘子却是欢喜道:“老婶子,您能再去分辨分辨,我就感激不尽了,不敢再多求其他,至于接下来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外祖母点了点头,认同这话,然后又和田娘子谈了许久,多是该如何给田家少年郎补身子的话,就没再多说其他,田娘子接着就带着田家少年郎离开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三章 偷听 这一日上午,春日阳光明媚,燕子在各家屋檐上欢快飞舞,此时张家张进和张秀才早已离家去学馆了,家里只剩下张娘子和张娴两个人。 她们也各自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张娘子坐在织布机前“吱呀”“吱呀”地织着布,张娴则是忙碌着打扫屋里屋外,还有用水桶去巷子里的水井处挑水,再就是洗一家人换洗的衣服了,也是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 当然,在这古代,张娴这样十三岁的女孩子,就已经是该说亲事的大姑娘了,洗衣做饭针线等等,该会做的都会做了,已经可以把她当成一个未出嫁的小女人看待了,这样每天帮着家里做这些事情是很正常普遍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与现代社会还要别人哄着的十三岁小女孩完全不一样,这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的。 就在她挑水回来,在小院里洗衣服时,忽然有院门敲响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小院门,问道:“谁啊?” 随后,小院外面就传来外祖母的声音:“是我!娴姐儿,来开开门,我来县城看你们了!” 外祖母的声音,张娴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她顿时面露惊喜之色,朝织布机响着的屋子欢喜地喊了一声:“娘,外祖母来了!” 然后,她飞快地甩了甩手,快步去打开了院门,欢喜地叫了一声“外祖母”,就迎外祖母进来了。 外祖母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孙大娘,两人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小院四周,看见还未收起的木盆和里面浸泡在水中的衣服,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张娴的头,温和问道:“在洗衣服呢?” “嗯!”张娴点了点头笑道,“也没几件衣服,一会儿就洗完了,我娘在织布,马上就出来了,您和我娘先说着话,等我洗完了衣服再来陪您说话!” 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可是还要亲自洗衣服挑水做饭,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做,外祖母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同时心里也有了决定,定要好好再劝说张娘子一番,那田家少年郎确实是不错的人选,至少嫁到他家,不用张娴什么都要自个儿动手做了,他家还是有几个仆人伺候使唤着。 这时,张娘子从织布的屋子里出来了,看见外祖母和孙大娘,她忙忙迎了过来笑道:“娘,孙大娘,你们怎么忽然来了?来!快跟我去厅堂里坐!” 外祖母笑道:“也没什么,就想着来县城里逛逛,买点东西,来了县城之后,又想着来看看你们,这不就来了?” 张娘子失笑,对于这话她可是不信的,做为女儿她太知道自家娘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性子,县城一年半载的都不会来一趟,如何今儿就来了?恐怕还是有什么事情吧?那能有什么事情呢?难道又是那弟媳妇又闹事了,自家娘在家里待不住就出来了? 一瞬间,张娘子联想到了很多,甚至联想到和那弟媳妇闹矛盾了,但她只是笑笑,并没多说什么,来到外祖母身边,搀扶着外祖母要往厅堂而来。 外祖母却没立刻迈步,而是转头吩咐孙大娘道:“孙家媳妇,你帮着娴姐儿洗完衣服再来吧!” 孙大娘笑着应道:“是,老夫人,那几件衣服我来洗就是,让外孙女儿陪您一起进去说说话吧。” 不等外祖母同意,张娴忙摆手道:“不不不!不行!哪能这样?孙大娘还是跟着外祖母吧,这几件衣服我一会儿就洗完了,不用孙大娘帮忙!” 外祖母沉吟一瞬就笑道:“傻孩子,怎么和你孙大娘客气起来了?既然这样,那不如你和你孙大娘一起在这里洗衣服吧,洗完了就再过来!” 张娴有些不好意思,看向一旁的张娘子,张娘子最是了解自家娘的,她听的出来自家娘这是在支开孙大娘和张娴,所以点头笑道:“娴姐儿,既然你外祖母这样说了,那就按她说的做好了!” “这” 张娴咬了咬下唇,不知该不该应下,而这时,孙大娘则已经走到那木盆前,蹲下去开始动手洗衣服了,这就不容张娴拒绝了,她也只好听从指挥安排,和孙大娘一起洗了。 然后,看了她们一眼,外祖母和张娘子这才迈步往厅堂来了,到了厅堂坐下之后,张娘子给外祖母奉上一杯热茶,就笑道:“娘这次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还把孙大娘和娴姐儿支开,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您直说吧!” 外祖母闻言,白了一眼自家女儿,又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嘴唇,就道:“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再商议商议,有关于娴姐儿的,娴姐儿和你孙大娘不好在场听着,我就支开了她们!” “哦?关于娴姐儿的事情?关于娴姐儿的什么事情?”张娘子有些疑惑不解,她本以为是外祖母和弟媳妇闹矛盾,在家待不住了,这才来自己这女儿家里走走的,倒是没想到外祖母来此是有关于娴姐儿的事情,这让她又疑惑又诧异。 面对张娘子这亲女儿,外祖母也不兜圈子,直言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那田娘子带着田家少年郎特意登门拜访过我……” 然后,外祖母将田娘子拜访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她叹道:“莲儿啊,你是没在场,没亲眼看看,田家的少年郎那孩子真真瘦的不成样子,脸都凹下去了,看着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张娘子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尤其是听到说那田家少年郎因为自家娴姐儿而害相思病的那段时,紧皱的眉头像是能够夹死蚊子一般,此时再听外祖母如此说,她皱眉不信地问道:“娘,他们不会是骗您的吧?那田家少年郎明明是个登徒子,怎么可能因为见了娴姐儿一面,就害了相思病,还半个月就瘦到那个地步了?他该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哼!”外祖母没好气道,“你娘我是那么好骗的吗?且不说我亲眼见了那瘦的不成样子的田家少年郎,次日我还让人特意去找问诊的大夫打听了,确实是害相思,而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所以说,那田家少年郎确实是因为娴姐儿得了相思病了,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多么痴情的少年郎,绝不是你所说的什么登徒子,莲儿,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啊?那田家少年郎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少年郎,家境也好,娴姐儿嫁给他,以后的日子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够安稳和乐,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这”被外祖母这么不断劝说,张娘子都有些动摇了,但她还是道,“这事情我还是和相公商议商议再说吧,娘,您可不能随便答应人家什么啊?” “嗨!你以为娘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随便答应人家什么?只是可惜,那样好的少年郎,偏偏你瞧不上,错过了他真是可惜了的!”外祖母叹道。 张娘子却沉吟不语,接着娘俩儿又闲谈起了别的事情,她们却没注意到此时在那厅堂外偷听的张娴。 原来洗完了衣服后,孙大娘就不让张娴沾手了,自己去晾衣服,让张娴快去陪外祖母说话,张娴拗不过她,只好过来了。 可没想到,走到厅堂外却是忽然听见外祖母说是关于她的事情,她出于好奇心没有立刻进去,站在厅堂外偷听,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番话,顿时张娴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晾完衣服的孙大娘走了过来,叫醒了她,两人这才一起进了厅堂来。 说完了事情,外祖母并没有立刻离开,在张家吃了午饭,又和张娘子闲聊了良久,这才和孙大娘坐马车离开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四章 再看看 傍晚。 如往常一样,张进和张秀才踏着夕阳回到家里,此时家里也已经摆好了饭菜,两人洗手洗脸,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只是今儿的晚饭与往常的不同,有点烧焦了的味道,张娘子解释道:“娴姐儿今儿走神了,烧饭烧久了,饭有些焦味,晚饭就凑合着吃吧!” 张进和张秀才闻言,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做事情都会失误或者犯错嘛,虽然张娴因为出神烧饭烧焦了,这很奇怪,她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但也没必要太过追究了。 所以,张进和张秀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依然如故地吃着饭,饭的焦味确实不好闻不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咽下。 这时,在张进夹菜吃饭,无意间抬头时,却是发现坐在对面的张娴好像出神了,眼睛直愣愣的,饭也不好好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出神烧饭烧焦了,现在吃饭都出神了,这很不对劲,张进皱了皱眉头,出声问道:“姐,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张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依旧直愣愣的看着虚空,这时张秀才和张娘子也看了过来,自然也发现了张娴的出神和不对劲,于是张娘子伸出手在张娴眼前晃了晃,终于张娴是回过了神来。 “啊?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啊?”见张进他们都看着自己,回过神来的张娴有些奇怪地问道。 张进轻笑道:“姐,你还问我们怎么了,应该我们问你怎么了?怎么烧饭时出神,吃饭时还出神啊?” 张娴闻言,看着那散发着些许焦味的白饭,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饭我今儿烧焦了,确实是我的错,但今后不会了,我保证!” 张娘子不甚在意道:“娴姐儿,饭烧焦了一次两次没什么,只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刚刚吃饭都出神了,要是有什么心事别憋在心里,和娘说说。” 张娴确实有心事,她的心事就是因为白天外祖母和张娘子说的话勾起来的,她偷听到之后就心神不定的,总是出神,以至于烧饭烧焦了,吃饭也没心思,但是这事情能和张娘子说吗?张娴犹豫了。 她终是摇了摇头道:“娘,没什么,我没什么心事!” “真的没什么?”张娘子心中不信,再次问道。 张娴摇头道:“真的没什么!” 张娘子见张娴不肯说,看来问不出什么来,她也不好再三追问,只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了,只是心里难免叹道:“娴姐儿真是长大了,有心事藏在心里了,唉!看来确实是时候给她看人家了,只是那田家少年郎真的合适吗?还是文才那孩子更合适?” 然后,一家人又开始各自吃饭了,接下来张娴没再出神,不过张进、张秀才和张娘子他们都看的明白,张娴确实有心事,只是她不愿说,他们也不好追问。 晚饭结束后,张进和张秀才去了书房,开始晚自习,而张娘子和张娴收拾碗筷厨房后,张娴洗漱回了自己屋子歇息,而张娘子则是来到了书房里。 顿时,书房里的张进和张秀才都停下来了,抬头看向进来的张娘子,张秀才问道:“娘子,有事吗?” “嗯!是有事和相公商议,进儿也听听吧!”张娘子点了点头道,“今儿我娘来了,还跟我提了那田家少年郎,说那田家少年郎因为娴姐儿害了相思病……” 张娘子把外祖母说的话缓缓道来,张秀才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张进却是忍不住失笑道:“害了相思病?这田家少年郎倒真是有意思,只不过见了一面,就害了相思病,思念成疾了,难道我姐还是狐狸精变的不成,勾走了他的魂魄,让他神思不属的?” 张进之所以如此说,却是田家少年郎这样的表现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看的聊斋故事了,里面有一个《婴宁》的故事,好像就是讲一位公子无意间见了婴宁这狐狸精一面,就失了魂魄害相思病了,这田家少年郎和这公子何其相似啊?几乎一模一样了,只是张娴却不是狐狸精变的而已。 听他如此说,张娘子瞪了他一眼,道:“不许胡说!你姐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变的呢?只是听你外祖母说,那田家少年郎这半个月来确实是瘦的不成样子了,问诊的大夫说他是害了相思病,他家又登门拜访你外祖母,你外祖母推脱不过,也想成全这门婚事,今儿就来了又劝了我一番,只是我心里依旧犹豫,所以想着和相公商议商议再说,相公,对这事情你怎么说?” 张秀才听问,皱着的眉头松了松,道:“那田家少年郎我也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人到底如何,不过如果岳母大人说的是真的,那田家少年郎因为娴姐儿害了相思病,想来他是真的看上娴姐儿了,加上他家境不错,娴姐儿要是嫁给他,他应该会对她好,日子也应该会过的不错,只是娴姐儿那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她是什么心思呢?” 闻言,张进和张娘子不由对视一眼,他们俩都看出了张娴是看上了刘文才的,那显然是不愿意嫁给别人的,她不愿意难道他们要棒打鸳鸯做恶人,逼着她嫁不成? 想到此,张娘子也愁容满面了,张进却笑道:“我看这事情急不得的,还是看看再说吧,那田家少年郎的诚意我们要接着看看,姐的心思也再多看看,等到时机成熟了,那一切自然桥到船头自然直了。” “唔!进儿这话没错,再看看吧,我们做父母的不能草率做决定,毕竟这关系到娴姐儿的一辈子,你说呢?”张秀才对张娘子这样说道。 既然张秀才都这样说了,张娘子想了想也无异议道:“那就再看看吧!唉!” 轻叹了一声,张娘子也没再多说这事,又转而叮嘱道:“你们也别耽搁太晚了,早点歇着,免的明天打不起精神来!” 然后,她就转身出了书房了,张进和张秀才又继续他们的晚自习了。 而与此同时,张娴在屋子里却是没有丝毫睡意,她坐在床沿上,整个人发呆发愣,又是出神想着什么事情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五章 无疾而终的初恋 夜晚,月色朦胧,弯月掩映在云朵之下,像一个害羞的少女,半遮半掩,又撒下柔和的月光,照在窗子上,给少女房间的窗子披上了一层银色薄纱,朦胧又美丽。 而此时,房间里的少女却是难以安眠,坐在床沿上发呆发愣,脑海里塞满了各种纷乱思绪,进行着各种幻想。 有时,她幻想着自己在张娘子和外祖母的安排下,和那位什么陌生的,只见过一面的田家少年郎交换了庚帖,订下了婚期,两三年后不得不穿上嫁衣,嫁给了那什么田家少年郎,从此以后夫妻相敬如宾,过上了为人妇为人母的平淡如水的生活。 每每想到此,张娴就觉得心里充满了不甘,她今后的人生就是这样被安排着嫁给一个陌生人,然后相夫教子的过日子吗?张娴飞快的摇头否定这种人生,那她将来的人生又该是怎样的呢? 这时,张娴又陷入了另一个幻想之中,她幻想着她没有在张娘子和外祖母的安排下嫁给那什么陌生的田家少年郎,而是和刘文才两情相悦,在父母家人的见证下,喜结连理。 然后,刘文才科举上一路顺风,明年顺利拿下秀才功名,三年后又中了举,再三年他进京赶考中了进士,得到了朝廷的授官,成了一县知县,她也自然成为一位知县夫人了。 再之后,她跟着刘文才去上任,刘文才官运亨通,一路升迁,最后甚至成为了一名京官,理所当然地她也跟着他进了京城,成为了一名高官夫人。 当然,还有不可缺少的就是她和刘文才会有儿女,儿子聪明,读书很有天分,女儿娇俏美丽又听话,像一个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举止端庄,言谈大方。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幻想啊,多么幸福的未来啊,相比于嫁给田家少年郎那样过上夫妻相敬如宾、平淡如水的日子,这样的将来才是她想要的。 不知不觉间,张娴沉迷于这样的幻想之中,嘴角微勾,面上含笑,双眼亮晶晶的,毫无疑问那是幸福的样子。 只是可惜,这不过是另一个幻想,是少女怀春时编织的一个梦而已,梦终究是要醒的,不知多久张娴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又想起白日里张娘子和外祖母说的话,不由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娘,我不想嫁给那什么田家少年郎,我喜欢刘大哥?” 可随即,她又红着脸自己摇头否定道:“不行!这话我怎么说的出口?而且也不知道刘大哥是怎么想的,他和我是不是想的一样呢?” 想起刘文才,她的刘大哥,她本就红着的脸更通红了,这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床榻上摸索一番,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小荷包上还绣着图案,那是一对好看的戏水鸳鸯。 她看着手中的小荷包,又是红着脸嘀咕道:“这荷包早就做好了,可总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送出去,现在或许是时候送出去了,要不明天我去找刘大哥把荷包送给他?要是他收了,那么他果然是和我心意相通,两情相悦的,到时再让他找媒人上门来提亲,爹也很是看中刘大哥,说他将来可能在科举上走的更远,想来爹应该不会反对才是,至于娘嘛,她最是心软,想来我求求她,说明我自己的心意,她也不会反对吧?” 想到此,少女又是欣喜又是害羞,还有些甜蜜地笑了,可紧接着又变了脸色,咬着下唇自语道:“可要是刘大哥不收这荷包呢,那么,那么……” 只想想,少女就觉得心里剧痛,双眼泫然欲泣,怔怔不语。 这一晚,张娴没有躺下歇息,就在各种幻想假设中煎熬度过,一时欣喜欢笑,一时又难受泫然欲泣,真是多情的少女,爱编织梦幻的少女啊,但现实到底不是如少女自己编织的梦那样完美梦幻。 天蒙蒙亮了,张进的早读声准时响起,张娴也收起了自己的各种幻想,打起精神,出了屋子,去厨房帮张娘子做早饭了。 已在厨房里忙碌的张娘子看了她一眼,不由诧异道:“娴姐儿,你昨晚没睡好啊?眼睛都有些红肿了!” 张娴摇头道:“娘,我没事!” “真没事?”张娘子还是记得昨天张娴时不时的出神的,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 张娴回道:“真没事!” 她不愿意说,张娘子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叹道:“有事就和娘说,别憋在心里,不管你说什么,娘都不会责怪你的。” “嗯,知道了!”张娴口中应着,手里麻利地帮着张娘子淘米煮粥,却还是没有说心底话的意思,张娘子也彻底没办法了,只能摇头轻叹一声,不再多说了,也开始忙碌着做早饭。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张进的早读结束了,早饭也做好了,如往日一样,张进和张秀才出了书房,来厅堂吃完了早饭,就一起去学馆了。 而张娘子和张娴也一样,收拾碗筷厨房之后,张娘子进了织布的屋子开始织布了,张娴则是打扫屋里屋外,去巷子水井处打水洗衣服等等,新的一天也忙开了。 但是,她并没忘了今天自己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那早就做好了的鸳鸯戏水的小荷包送给她的刘大哥,可是她刚鼓起勇气要有所行动,随即又犹豫了,鼓起勇气又犹豫……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去,直到傍晚,她都没把那小荷包送出去。 傍晚时分,空中浮散着残红如血的晚霞,张娴咬着嘴唇看着手中犹豫一天还没送出去的小荷包,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鼓起莫大的勇气,拿着小荷包出了家门,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今天她一定要把这早就做好的小荷包给送出去。 而此时,张进和张秀才也踏着夕阳返回了县城,往家里来,眼看着再过两条巷子就到家了,这时张进却拉住了张秀才,他们停下了脚步。 张秀才皱眉问道:“怎么了?” 张进对着一条巷子偏僻的角落处努了努嘴道:“爹,你看!那是不是我姐,还有刘文才?” 张秀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抬头看去,果然就看见在那巷子偏僻的角落里的张娴和刘文才。 只见张娴手里拿着一个小荷包,红着脸,说了什么,就把小荷包递给刘文才。 看到这一幕,张秀才哪里还不知道张娴的心思了,他不由有些吃惊自语道:“原来娴姐儿看中了文才这孩子啊,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一旁的张进闻言不由撇了撇嘴,暗中腹诽道:“你没看出来,那是你眼瞎,我和娘都看出来了,就你没看出来!” 当然,此时他也是十分吃惊的,万没想到小姐姐张娴居然有这样的勇气啊,直接送荷包,这和现代社会写情书告白也差不了多少了,真是够彪悍的啊,平时温柔体贴的样子,还真是看不出来。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面对张娴送的小荷包,刘文才神情严肃地说了几句什么,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显然他是拒绝了张娴的心意了,张娴昨晚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顿时,她心如刀割,看着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刘文才的背影,她双目泫然,瞬间两行眼泪流淌了下来,然后双手捂着脸,哭泣着小跑离开了,显然告白失败,昨晚少女编织的梦终究只是梦,与现实微微接触就如气泡一般破灭了,少女的心也破碎成了渣滓,一块一块的全是裂缝。 一场少女的暗恋,也是张娴的初恋,就这样在告白失败中,无疾而终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六章 小姐姐的失恋风波 伤心的少女捂着脸,哭泣着,小跑着离开了,她并没有发现巷子另一端的张进和张秀才,这也好,免的彼此见了更添尴尬难堪。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张进和张秀才,看着哭泣着、小跑着离开的少女的背影,却是各自无言以对,谁能告诉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姐姐)告白失败被拒绝后该是什么反应呢?为她伤心,愤愤不平,一起说难听的话诅咒拒绝人的刘文才?可这也不至于,拒绝是人家的权力,他们没理由因为人家的拒绝就诅咒人家啊。 父子两站在那儿沉默以对,许久那张秀才忽然神情复杂地叹道:“文才那孩子果然有君子之风,娴姐儿送荷包给他,说轻点不过是少年慕艾,互送礼物,说重点就是私相授受了,他是应该拒绝的!” 张秀才到底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修养好,还是无法口出恶言,说了这么一番漂亮话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个遮掩,可是张进就没有他这样的修养了,说的话也比他难听多了。 只见张进不以为然地撇嘴道:“什么君子之风?不过是双眼看着天上罢了,没有看上我那傻姐姐而已,可我那傻姐姐哪里配不上他了?温柔体贴又能干,容貌也清秀漂亮,配他一个穷秀才的儿子那是绰绰有余了,凭什么他能那样理直气壮地拒绝我那傻姐姐?说到底他还是看不上我们家的门第,认为自己将来前程远大,娶我姐这样的吃亏了,要是我们家是宰相府,我那傻姐姐是宰相府的小姐,你看他还会拒绝吗?哼!眼高于什么傻话?走,我们进去说。” 然后,迈步进了屋子,关上房门时,又给了张秀才和张进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眼神,张秀才和张进对视一眼,张秀才就道:“进儿,我们去书房吧!” “嗯!”张进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很不爽,对于刘文才更是不爽了,这是一种很主观的个人看法,因为说到底刘文才并没有得罪过他什么,不过是他单方面看人家不顺眼而已。 于是,张秀才和张进去了书房,而张娘子则是在张娴的屋子里开导失恋的张娴,甚至于这晚她留在了张娴的屋子里,和张娴一起睡,母女俩说了一夜的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七章 风波平息 入夜。 张娴的屋子里,张娘子和张娴母女俩同坐在床沿上,就见张娴依偎在张娘子的怀里,张娘子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小脸,叹了一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来安慰她。 这时,张娴却少有的主动开口道:“娘,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张娘子笑道:“嗯!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听着呢!” 张娴咬了咬嘴唇,目中泫然欲泣,又红着脸低着头道:“其实,娘,我喜欢刘文才刘大哥!” 张娘子闻言,先是惊讶了一瞬,没想到张娴会此时说出心里话告诉她这个,随即又有些失笑道:“娴姐儿,你就是不告诉我,你的心思娘也早已经看出来了!” “娘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下子轮到张娴惊讶地看着张娘子了,有些不敢置信。 张娘子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毕竟娘也是从你这年纪走过来的,也经过这样的事情。” “哦?娘过去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吗?他是谁?”张娴充满好奇地问道。 张娘子笑答道:“还能是谁,是你爹呗!当年娘和你差不多一样大,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然后你爹常去你外祖家走动,娘就和他接触的多了,渐渐的娘对你爹就起了心思,还做了不少荷包鞋子衣服等东西,假借你外祖母的名义送给他呢!” “原来是爹啊!”张娴恍然,这个答案也是在情理之中,紧接着张娴又问道,“那后来呢?娘你送爹的东西爹都收下了吗?” 张娘子想起当年的事情,不由失笑道:“你爹就是根木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收下,可是禁不住我拿你外祖母压他,说他不收下就是辜负了你外祖母的一番心意,他就不得不收下了!” “再后来啊,我送的东西多了,慢慢的他也察觉了我的心意,但他没有拒绝,想来对我也是有意的,我们就这样互相喜欢着,直到你爹成了秀才,你外祖就把我许配给了他,自然而然地成了夫妻!” 张秀才和张娘子的爱情实在不算是多么精彩的爱情故事,他们就那样接触着就互相喜欢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成婚了,生儿育女,过着平凡的夫妻生活,并没有多少波折,只是这样的爱情却是让张娴羡慕的很。 “真好!”张娴由衷地羡慕道,可随即由张娘子联想到自己身上,目中又是泫然,苦笑道,“娘你送爹荷包等东西,爹就都收下了,后来你们还互相喜欢着,有情人也终成眷属,可是我送刘大哥荷包,他就一口拒绝了,还说只拿我当妹子看待,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娘!看来我和刘大哥是没有那样的缘分了!” 说完,她就在张娘子的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张娘子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傻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人啊,也不可能总是顺遂的,总有不如自己心意的事情,比如你爹考了十年都没中举,又比如你外祖母,她总想着让娘和你小舅一生顺遂,可哪里能够呢?所以,娴姐儿,遇到不如意的事儿,你可以哭,可以发牢骚,但万万不可以总是哭,总是发牢骚,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能沉溺在过去的不如意中,那样就没法子活下去了,你要学会忘记过去的不如意,明白了吗?” “嗯!会的!我会学着忘记的!”张娴边哭边擦眼泪道。 张娘子见状,又是心里叹息一声,她知道张娴口中这样说着,但其实心里恐怕是不容易忘记的,也是,在人一辈子里,少年时的情感最是真挚,哪是那么容易能忘记的呢?或许它就会如同印记一般,深深地刻印在人的脑海里,伴随着人的一辈子。 母女俩一夜都没睡,说了一夜的话,有时张娘子说过去她和张秀才的事情,有时张娴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母女俩有了一个深入的交流,而且在张娘子的劝慰下,失恋的张娴终于是缓过了劲来,不敢说过夜天亮了她就把刘文才忘个干干净净,但也不至于再哭个不停,甚至于寻死觅活了,接下来就要借用时间的力量,或者下一场的恋爱,才有可能泯灭张娴脑海里刘文才留下的印记吧。 天渐渐亮了,张进准时开始早读,张娘子和张娴也准时起来在厨房里忙碌着早饭,书房里的张进和张秀才对视一眼,随即都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场失恋风波经过张娘子一夜的开导,就这样平息了。 但是,早饭时,张进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红肿着眼的张娴,小心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张娴白了他一眼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吃你的饭吧,吃完了就赶紧和爹去学馆,免的晚了!” 这下子,张进心里是真的松了口气了,看来他姐还是挺坚强的,初恋就失恋对她的影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不过一夜就快恢复了。 张秀才也是放下了心来,他对女儿也是很担忧的,生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现在看来他多虑了。 于是,放下心来的父子两就开始专心吃饭了,吃完了早饭就离开去了学馆,张娘子和张娴也如往日一般忙碌起来,好像昨天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日子还是这样过着。 但是,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是有的,至少因为这件事情,张秀才不再常去刘秀才的家里了,在家里也不再提刘文才了,还有以前常来家里走动的刘文才也再没来过了,原来常常走动的两家慢慢就变的生疏了起来,直到最后不再来往,这是之后的事情且不提。 且说眼下的事情,那就是张娴一年比一年大了,确实也是时候在这一两年内订下人家了,只是那人选之一刘文才已经不在人选名单上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那田家少年郎呢?张娘子一边织着布,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事情。 忽然这时,隔壁邻居家传来了吆喝声,动静挺大的,听着也挺热闹的,不由张娘子感到奇怪,因为隔壁邻居家去年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财,所以搬走了,搬到石门县东城去住了,那里是石门县大地主大富豪住的地方,人家发财了自然也往那里搬,所以今年隔壁家是没人住的,就空在那里挺久的,这听声音好像是有人搬进来了?这是谁把隔壁邻居家买下来了吗? 看来,他们家要有一个新邻居了,也不知道这新邻居好不好相处,当然这也无所谓了,好相处就好好相处,尽着邻里互助走动的情分,如果不好相处,那就各家闭门不接触不走动就罢了,这也没什么的。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张娴这时忽然神情有些古怪地来到她面前,犹豫道:“娘,隔壁搬来了新邻居!” 张娘子边织着布边不甚在意道:“嗯!我在这里听见了动静,还挺热闹的!” 张娴又咬唇迟疑道:“那邻居我去看了,是那田家少年郎!” 这话一出,顿时张娘子停下了织布的动作,瞪大了眼睛抬头吃惊地看着张娴,有些不敢置信!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八章 登门拜访 田家少年郎?新邻居居然是田家少年郎?这个答案出乎人的意料,张娘子也感到十分吃惊。 前两日,外祖母才来家里为这田家少年郎说好话分辩,劝张娘子再好好考虑考虑,今日田家就买下了他们隔壁邻居家搬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没能从外祖母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口信,这就直接搬到隔壁来了,好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张娘子心里念头急转,神情也变的有些古怪起来,看着张娴问道:“你不会是看错了吧?真的是那田家少年郎?” 张娴摇了摇头道:“怎会看错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人还是认得的,娘要不信可以出去看看,隔壁家除了田家少年郎,还有一个比娘大些许的妇人,指挥着几个仆人搬东西呢,想来那个妇人就是田家少年郎的娘吧!” “而且,而且”说着,她语气又是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羞恼来,接着道,“而且刚刚我出去看之时,被那田家少年郎看见了,他还冲我笑来着,那妇人也看过来不断上下打量我,我就忙回家来了,不敢再多看了。” “哦?既然你这么说,看来确实是田家少年郎了!”张娘子点头如此道,又是沉吟一瞬,心里就有了计较,起身道,“走,娴姐儿,我们出去看看,本来新邻居来了就该去拜访的,这是理所应当的礼数。” “不!我不想去!娘自己去吧!”张娴却摇头道,“那田家少年郎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还有那妇人上下打量我的样子更是让人不自在,我不想去见他们。” 闻言,张娘子不由失笑,心想:“情人眼里出西施,既然田家少年郎看上了你,那自然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而那妇人是田家少年郎的亲娘,上下打量你的目光那是婆婆对未来媳妇儿的挑剔,那自然让人浑身不自在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人家都搬到隔壁来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避这一时,难道还能一直避着不见不成?而且,张娘子也确实在重新考虑田家少年郎这个女婿人选了。 于是,张娘子就笑道:“以后我们两家紧挨着住着,街坊邻居的,出门进门都难免碰见,难道你还当看不见,不打招呼不成?走吧,娴姐儿,既然人家都搬到隔壁来了,那就是避不开的,还不如坦坦荡荡地见面,就当个普通邻居处着就是了。” 不可否认,张娘子这话说的是对的,张娴也没法反驳,可是那母子俩的目光实在是让她受不住,她犹豫道:“可是” 还要找借口推脱,但不等她把话说完,张娘子已是拉着她就走,笑道:“走吧!有什么可是的?娘和你一起呢,他们的目光就算再古怪,难道还敢当娘的面吃了你不成?” 无法,张娴被张娘子拉出了屋子,正要出家门往隔壁家去看看,却不想不等她们出家门,就听见院门被敲响了,然后外面有一个妇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张娘子在家吗?” 这个声音很是陌生,张娘子听不出来是谁,眼里有些疑惑,这时身边的张娴道:“娘,这声音就是田家少年郎的娘的声音,我刚刚听过的,认得出来!” “噢,是她?看来不等我们去拜访人家,人家就主动来拜访我们了!”张娘子有些失笑,又道,“走,既然人家来了,我们可不能失礼,去请人家进来!” 于是,两人去打开了小院门,果然就见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还有田家少年郎在那门前等着,那妇人神情和善,面上含笑,田家少年郎则是红着脸傻笑着站在妇人身后,手里还提着一包礼物,看来确实是来登门拜访的。 张娘子扫了一眼那妇人,就移开目光上下打量着田家少年郎,果然见他如之前外祖母所言,整个人瘦了不少,脸颊都有些凹下去了,但人的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这时,那妇人又笑问道:“您是张娘子吧?” 张娘子点了点头,也含笑道:“想来您应该是田家娘子吧?您身后的田家少年郎半个多月前我见过一面!” 两位娘子目光对视一眼,相互笑笑,第一次见面,不过是打个招呼,话并没有说开,但其实各自心里都是有数的。 田娘子笑道:“张娘子,我家前几天买下了隔壁的院子,今日正好搬来住住,所以特意过来拜访各家邻里。” 张娘子哪里不知道对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接话道:“原来如此!那田娘子和田家少年郎快进来吧。” 迎着二人进门,又见田家少年郎目光直直地看着张娴傻笑,张娴低着头红着脸不敢抬头的样子,张娘子就随口吩咐道:“娴姐儿,还不去厨房里烧水泡茶?别怠慢了客人!” “嗯!”张娴轻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厨房。 田家少年郎还呆呆的看着人家的背影,这样子实在不像话,田娘子心里叹息一声,无奈之下拉了拉田家少年郎让他回神,然后对张娘子笑道:“那是您的女儿?真是水灵漂亮,而且看着也是个手脚麻利能干的,将来定能找一个对她千好万好的夫婿。” 张娘子听了这话不由失笑,心里觉得这田娘子还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你们搬到这里来不就是冲着我家娴姐儿来的吗?现在又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暗示着要是娴姐儿嫁给她家儿子,她儿子会对娴姐儿千好万好? 张娘子心里念头急转,但却不接这话,只道:“走!站在这里干什么?去厅堂里坐坐,茶水一会儿就好了!” “哎!叨扰您了!”田娘子笑着应道。 于是,张娘子请田娘子和田家少年郎去厅堂坐了,两位娘子就随意说着闲话,田家少年郎却是有些坐不住,总是往厅堂外面张望,等张娴端来热茶,他又直直地盯着人家看,看的张娴红着脸不敢多待,上完了茶就直接出了厅堂,又是惹的田家少年郎向外张望。 别看张娘子和田娘子两位娘子说的热闹,其实两个小儿女的动静都看在她们的眼里呢,田娘子见了田家少年郎的表现,心里就直叹气,为自己儿子的不争气感到很无奈。 张娘子心里却是自有计较,如今撇去半个月前田家少年郎的失礼行为,不带有色眼镜地再看田家少年郎,却是发现虽然这田家少年郎一直盯着张娴看,但目光清亮,并没有猥琐淫邪之意,看来她之前确实是误会了这田家少年郎了。 那么,再摆正位置和心态,这田家少年郎还真是不错的人选,家境好,人长的也不错,对张娴更是近乎痴迷,张娴要是嫁给他,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张娘子依旧和田娘子说的热闹,不失礼节地招待着他们母子。 当然,田家母子也不可能在这里多待,不过半个时辰,田娘子就开口告辞了,张娘子送他们出了院门,看着田娘子和田家少年郎回了隔壁,这才转身回来了。 想着刚才离开时田家少年郎四处张望不舍的样子,她又不由摇头失笑道:“看着真是个傻小子,完全没有他娘那样多的心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九章 开明的态度 傍晚。 张进和张秀才回来时,经过邻居家门口,发现原本空着的邻居家有人进进出出,不由都是多看了几眼。 张进想了想道:“可能是有人买了这院子,今儿搬了进来吧!” 张秀才颌首道:“那看来我们要有新邻居了,也不知道新邻居是做什么的,好不好相处!” 父子两也没多在意,不过说了两句,就迈步回了自家了。 晚上,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张秀才想起来就随口问道:“娘子,我和进儿回来的时候见隔壁有人出出入入的,是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了吗?” 他这话刚问出,不知怎的张娴就莫名的低下了头,张娘子也含笑看了一眼她,才回答道:“是啊,是搬来了新邻居,今儿上午搬来的,还来我们家登门拜访过。” 然后,她又卖关子道:“相公,进儿,这新邻居有些出人意料,你们一定想不到这搬来的新邻居是谁。” “哦?听娘子这么说,我倒真是有些好奇了,这搬来的新邻居到底是什么人?”张秀才抬头看过来,满脸好奇地问道。 张进却不甚在意,上辈子生活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邻里间早都不怎么走动了,有的夸张的是连对门住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所以邻居是谁他一点都不关心,心里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张娘子却是扫了一眼他们,目光在低着头不说话的张娴身上更是停顿了一瞬,这才笑道:“这新邻居啊,就是那个田家少年郎!半个多月前我们去外祖家见过的那个!” “田家少年郎?哪个田家少年郎?”张秀才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本来无所谓的张进却是吃了一惊,不由抬头惊讶道:“是那个田家少年郎?!半个多月前追着我和姐不放的田家少年郎?”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秀才也是反应过来了:“哦!是之前几次你和我说的那个田家少年郎吗?”然后也有些吃惊道:“怎么,就是他家买下了隔壁的宅院,搬到隔壁来了?” 张娘子点头应道:“对!就是那个田家少年郎!这没想到吧?” 张秀才摇头失笑道:“这确实是有些出人意外,好好的,他家怎么会突然搬到隔壁来了?” 张进却是眼珠子乱转了转,瞄了一眼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张娴,心里忽然有些明悟过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上次在外祖母家和田家少年郎见了一面,他一双招子就盯着张娴不放,后来更是听说害了相思病,思念成疾,现在又搬到他们家隔壁,还能是为什么啊?就是冲着小姐姐张娴来的呗,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想明白了这点,张进不由看着低着头的张娴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如今成了邻居了,以后进进出出,总会碰见的,还真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姐你说是吧?” 张娴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的贼兮兮的,就明白他在调侃自己,不由有些羞恼道:“吃你的饭吧,怎么那么多话?邻居好相处就多处多走动,不好相处也就算了,碰见了就打个招呼而已,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是一家人。” 听她这么说,张进更是笑的贼兮兮的了,同时他心里也不由腹诽吐槽道:“地主家的儿子就是好啊,追人都追到人家隔壁来了,还真是有钱又有心啊!上辈子听人说过一个套路,要追一个看上的女孩子,首先就是要搬到她的对门或者隔壁,和她成为邻居慢慢熟悉起来,随着接触日深,感情就会慢慢酝酿出来,最后一切水到渠成。原来这辈子也是一样的套路啊,这套路还真不过时!” 而这时,张秀才听着儿子的调侃,看着羞恼的女儿,还有想起之前张娘子提过几次的田家少年郎,后知后觉地他也是想明白了什么,不由也是盯着张娴看了一会儿,然后斟酌道:“邻里邻居的,以后确实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过也应该注意礼节,不能太疏远,但也不用太亲密了,免的惹来闲话,尤其是娴姐儿,要更注意这分寸才是!” 张娴被他说的面色通红,再也坐不住了,搁下碗筷就起身道:“娘,我吃饱了,我去收拾厨房了!” 说完,转身就走,生怕张秀才再说点类似的话出来,那可真的让人有点无地自容了。 张娘子看着她快步出了厅堂,不由失笑道:“小姑娘家,脸皮薄!” 张秀才却是皱眉问道:“你又见到那田家少年郎了,这少年郎到底怎么样?” 听问,张娘子沉吟道:“说实在的,第一次见他,我还真是看不上他,他行为很失礼,追在娴姐儿和进儿身后不放,像个登徒子。可这次再见他,我发现他虽然一直盯着娴姐儿看,但目光清亮,没有一丝一毫的猥琐淫邪之意,我就想着可能是我之前误会了他,这田家少年郎或许真是个难得的好少年郎。” “不过嘛,这还只是见了两次而已,也不能轻易下结论,再多看看吧,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今我们和他挨着住呢,相处久了他是什么为人,到时候自然能看出来的,你说呢,相公?” 张秀才听她这么说,先是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是对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自然能看出一个人的为人来!” 可随即转而又道:“那么,要是最后看出他的为人不好那也就算了,可要真如岳母大人所说,忠厚老实,踏实肯干,又对娴姐儿一心一意,你就真的打算促成他和娴姐儿吗?” 想不到,张娘子却摇头笑道:“那也未必!为人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看娴姐儿和他相处的怎么样了,相处久了要是两人真有意,我也不介意答应这事情,可要是娴姐儿怎么都看不中人家,那不管他为人如何,我也只能拒绝了,主要还是要看娴姐儿的意思。” “嗯!”张秀才点了点头道,“事情是这么回事情,到底是关于娴姐儿的一辈子,当然要看她的意思!” 一旁的张进支着耳朵听着张秀才和张娘子商议着这事情,对于他们这种比较开明的态度,由儿女来主导自己的婚事,父母并不强迫儿女,却是心里自有一番感慨的,看来古代也不全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碰到张秀才和张娘子这样开明的父母,儿女也能自己主导自己的婚姻。 而且,这也同样说明社会风气很重要,在理学还没出现的这个古代时空,各种严苛规矩礼仪没有那么多,人活的还是挺自由自在的,没被各种严苛教条束缚起来,那自然态度都比较开明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章 好女怕缠郎 就在张家张秀才和张娘子谈论田家少年郎的同时,那隔壁田家田娘子和田家少年郎也在边吃晚饭边说话。 那田娘子看着吃的香甜的自家儿子,心里真是有些心酸,前几天因为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小姑娘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折腾的自己没了半条命,今儿又见到了那姑娘,那相思病就像全好了一样,吃嘛嘛香。 唉!这都什么儿子呦,简直就是上辈子欠的债主来讨债的,他自己说病就病,说好就好,她这个当娘的被他这阵折腾的呀,那简直没法说,说了人家也都不信,都说自家儿子好,忠厚老实,踏实肯干,是十里八村的一个难得的好少年郎。 是!她自家儿子是忠厚老实,踏实肯干,这她承认!可是忠厚老实,踏实肯干并不意味着不需要父母操心啊,反而正因为太忠厚老实了,父母操心的就更多了,生怕他被人骗的团团转了! 反正,在别人看来她自家儿子是忠厚老实,踏实肯干,但在她看来,自家儿子就是个傻小子,没人看着他,替他操心,恐怕家里那底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骗光了。 每每想到此,田娘子就心里忧虑的很,总想着给自家儿子找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儿,这样也能看着他不被人骗了,可谁能想到呢,自家这傻小子居然一眼看上了人家姑娘,还害了相思病,看样子非这姑娘不可了! 唉!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心里有成算的,要是也和自家傻小子这样,那他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应该不至于吧,今儿打量那小姑娘,还有那张娘子的为人,不应该像自家傻小子这样的,看着也是能干有成算的吧?田娘子坐在那里心里琢磨着,心不在焉地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晚饭。 这时,田家少年郎打了一个饱嗝,笑道:“娘,我吃饱了,你怎么不吃啊?” “哦!”闻言,田娘子迅速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傻笑的傻儿子,心里叹气,口中却道,“丰儿,我们买下了这宅院,和人家姑娘家做了邻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啊?什么怎么办?”田家少年郎,也就是田丰,有些迷茫地看着田娘子,不明白田娘子这话什么意思。 田娘子鼓着眼睛看着他,再次问道:“丰儿,我们都住到人家隔壁来了,为了买这宅院,我不但和你爹大吵了一架,现在还把你爹扔在家里不管,和你一起住到这里来了,你不会告诉娘,你没别的打算吧?” 田丰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娘!我住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天天能够看到她,我就知足了,没别的打算啊!” 听他这么说,田娘子瞪着他,真是无话可说了,自己心里就泄了气,轻叹道:“难道你不想娶她吗?” “想!我当然想!”田丰毫不犹豫地应道,随即又摇头苦笑道,“可是她都没正眼看我一眼,怎么可能嫁给我?” “丰儿!她不正眼看你那是因为人家是姑娘家,不好意思看你,并不意味着她不喜欢你,或者不愿意嫁给你,你只要按照娘说的去做,我保证她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你的!”田娘子道。 田丰顿时精神一振,双眼一亮地看着自家娘道:“娘,您说,我都按您说的做!” “好!听着,这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 田娘子开始细细地教导着自家傻儿子如何追小姑娘了,田丰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十分专注,而且越听越振奋,恨不得现在就去实践一番自家说的。 当然,现在是夜里,他自然是不能够去隔壁张家缠着张娴的,要是他敢去,恐怕会被张秀才和张进他们给打出来了,从此再没机会了,所以他也只能精神振奋地一夜没睡,直到第二天才开始行动了。 次日,张家如往常一样,张进和张秀才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去了学馆,张娘子和张娴操持家里,张娘子织布,张娴打扫屋里屋外,打水洗衣服等等。 可今日,就当她挑着两个水桶去巷子水井处打水时,却不想刚出门,那隔壁的田丰就也晃荡着两个水桶跟了上来,见张娴看过来,还傻笑打招呼道:“去打水啊?我也去打水,一起去!” 张娴前几天偷听到了张娘子和外祖母说的话,就知道这田丰对自己有意,现在搬到自家隔壁来了,又晃荡着水桶跟上来,她也不是傻子,他是什么用意,她心里清楚的很。 可是,她对这田丰却没什么好印象,嫁给他更是无稽之谈,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可是想着昨晚张秀才说的“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太疏远,也不用太亲密”的话,她到底点了点头应道:“嗯!” 然后,头也不抬地快步向巷子水井处走去。 却不想,得到了她的回应,田丰精神都振奋了起来,咧着嘴傻笑道:“你一个姑娘家打水挑水很累吧?等会儿我帮你吧!” 十三岁的姑娘打水挑水确实算是体力活了,比不得田丰这样的少年郎,可是张娴还是忙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来!” “嗨!你还和我客气什么?我们挨着住着,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田丰笑道。 “真不用!”张娴却皱着眉头,异常坚决地拒绝了。 田丰见她皱了眉头,以为她生气了,神情不由变的小心翼翼的起来,口中小声嘟囔道:“娘教的不管用啊,她不要我帮她打水,看样子还生气了,这该怎么办?” 原来啊,这刚刚搭讪和说的话都是昨晚上田娘子一句一句教给田丰的,田丰这么一嘟囔,就全暴露出来了。 张娴一听这嘟囔,先是一怔,随即也是低着头失笑出声,生怕自己在路上大笑起来,她又忙闭了嘴憋笑,快步往水井处而来。 这时,她倒真不讨厌这身边的田丰了,只觉得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这嘟囔话都说出来了? 田丰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张娴笑了,不再皱着眉头生气了,他也傻笑着跟了上来。 到了水井处,张娴依旧坚持拒绝了田丰的帮忙,自己咬牙费力地打了两桶水,然后挑着水就回家了。 自然,田丰也是挑着两桶水跟在后面,还道:“这水真沉,你家一天两桶水不够吧?等会儿我帮你再去挑两桶水吧!” 张娴摇头道:“不用,要用水我自己会来挑!” 说完,她又加快了脚步,田丰满脸的郁闷嘟囔道:“娘教的根本不对,回去告诉娘,不能听她的了!” 前面的张娴又听到了这嘟囔话,不由一趔趄,水桶都晃了晃,晃出了水来,然后低着头嘴里憋笑,快步回家了。 等回到家,把水桶放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无声地笑了起来,最后摇头顺气道:“傻子!真是个傻子!那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田丰却是满脸郁闷地回家了,因为他娘教他的根本没有他娘说的那么管用,人家依然不搭理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一章 都是套路 田丰挑着两桶水,晃荡着回了自家,满脸郁闷。 那正在等着自家儿子初战告捷的田娘子见状,忙问道:“回来了,怎么样?” 田丰将两桶水放下,神情郁郁地看着自家娘,道:“娘,您教我的根本不管用,我按您说的去说去做了,可人家还是不搭理我!” “这怎么会?”田娘子有些不信,要知道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她也是从小姑娘阶段过来的,非常明白这个阶段的小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都是希望少年郎们能够围着自己转的,怎么这小姑娘就不同了?她不信,肯定是自己的傻儿子做错了什么,绝对不是自己教的不对。 所以,田娘子皱了皱眉头,就问道:“你是怎么和人家搭讪说话的?把当时的情况都和我说说,我看看问题出在哪。” 虽然田丰已经有些不信自家娘教的东西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他是怎么说的,张娴是什么反应,他都细细说了出来,最后他还抱怨道:“娘,你教我的根本没用,还差点把人惹生气了,人家还是不搭理我!” 田娘子听完却是鼓着一双眼睛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刚刚你就这样嘟囔着把话当人家面说出来了,说都是娘教你的,把你娘我给卖了?哎呦!傻儿子!我的傻儿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傻儿子?真是榆木脑袋,一句一句地教你都教不会,难怪人家小姑娘不搭理你了,要是我我也不搭理你,谁愿意搭理你一个傻子啊?” 田丰却是觉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自家娘,不解道:“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把你卖了?今儿要怎么和人家搭讪,怎么和人家说话,确实都是昨晚上你教我的啊,我又没说谎!而且我也按您说的去做了,可就是不管用啊!” 这话可是把田娘子气的不轻,喘了好几口大气才缓过来,手指不停点着他道:“傻子!真是个傻小子!还不知道人家小姑娘回去之后怎么笑话你呢?还不想着怎么弥补弥补,不然就你这样,还想娶人家小姑娘,呵呵,娘都觉得不可能!” 田丰依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听自家娘说要弥补弥补,他又瞬间打起了精神,问道:“那娘您说该怎么弥补,才能让她搭理我?” 田娘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说她家两桶水不够用吗?虽然人家明言不要你帮忙,但你不会自己挑水上门去表现表现啊?你挑水送上门去,满头大汗的,难道人家还真是铁石心肠,能够把你拒之门外吗?肯定让你进去,歇歇喝杯茶什么的,这你不就和人家小姑娘又有接触的机会吗?” 田娘子说的有理有情,听着就知道这事情大有可为,当即田丰就把两桶水倒入厨房的水缸之后,都没和田娘子打声招呼,就屁颠颠的又晃荡着两个水桶出门了,显然是按他娘说的去做了。 田娘子看着他出去的背影,真是又气又笑,还十分心酸道:“真是傻小子!此时眼里心里只有人家小姑娘,半点没我这个娘了,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傻小子,简直就是讨债鬼!” 且不说田娘子心酸的抱怨,就说那田丰晃荡着水桶出了门之后,就直接来到了巷子的水井处,又是打了两桶水,然后挑着就直接来到了张家院门前,傻笑着敲了敲门。 小院里张娴正在用刚打来的水洗衣服,听到敲门声,就抬头问道:“谁啊?” 可敲门的田丰却不答,只一个劲地敲门,张娴只好停下了洗衣服,甩了甩手来开院门,看到底是谁,只敲门却不应人。 一开院门,就见田丰挑着两桶水,一头大汗,一脸傻笑,张娴惊讶道:“呀!怎么是你?” 田丰笑道:“我想你家两桶水肯定不够用,所以我又去挑了两桶水来!” 张娴皱了皱眉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要用水我自己会去挑的,不用你帮忙。” “可是,你一个姑娘家,挑水很累的!而且,我这也已经挑来了,你就用吧!”田丰有些手足无措,红着脸颊小声道,目光带着小心,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这样子,张娴心里有些不得劲,还真不忍心拒绝,就让开道:“那就谢谢你了,进来吧!” “哎!”田丰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挑着水进了小院,又跟着张娴去了厨房,把两桶水倒入水缸,见水缸还没满,他不等张娴说话,自己又干劲十足地挑着水桶道,“这水缸还没满呢,我再去挑两桶水来!” 然后,挑了一趟又一趟,足足五六桶水倒进去,大水缸才满了,再也装不下了,张娴就忙阻止道:“好了,别再去挑了,你歇歇吧,我给你倒茶!” “哎!好!”田丰笑着应道,即使满头大汗,可他却心满意足,看着张娴忙着给他倒茶端水,他就傻笑个不停,觉得自家娘这次还算靠谱,果然按她说的去做,自己就能够和人家多接触接触了。 张娴却是被他看的一脸通红,但奇怪的是,自己却没有上次被冒犯的感觉,因为这短短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发现这田家少年郎就是个憨厚的傻子,虽然对自己有意,但从没有那种猥琐冒犯的心思,看着只是个傻小子而已,难怪外祖母说他忠厚老实,踏实肯干呢! 然后,田丰接过张娴端来的茶水,急急忙忙地大喝了一口,一边喝还一边夸道:“嗯!好喝!” “扑哧!”张娴忍不住失笑道,“就是白开水,也没放好的茶叶,有什么好喝的?” “就是好喝!呵呵!”田丰不好意思的笑道。 张娴又是失笑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回去坐下又开始洗衣服了,田丰则是蹲在一边,边喝水边看着她,还边傻笑着,还别说,这样的情景看起来,两个人还真有点般配。 那织布的屋子里,不知何时织布声停了下来,张娘子站在窗子前,看着小院里洗衣服的张娴还有喝水的田丰,面上神情若有所思,或许娴姐儿和这田家少年郎真有那样的缘分呢?张娘子心里蓦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二章 水到渠成 晚上。 张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忽然张娴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失笑出声。 那对面的张进见状,不由无语问道:“姐,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乐呵!” 张娴笑道:“我笑的是那田家少年郎,之前我还真当他是个登徒子,对他很是防备警惕,可是今儿没想到这接触下来,他哪里是什么登徒子啊,说他是个傻子还差不多。” “娘,小进儿,我跟你们说,那田家少年郎真是傻的厉害,今儿和我一起去打水,找机会与我搭讪说话,可见我没理睬他,他居然直接当我面嘟囔说什么娘教的不管用啊,看来他之前的搭讪以及和我说的话都是她娘教的,他居然就这样暴露了出来,你们说他傻不傻?哈哈哈!笑死我了!” 她自己一个人说的高兴,捂着肚子笑的开心,但张进和张娘子却是神情诡异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见状,张娴不由忍住了笑意,诧异问道:“怎么,你们不觉得他好傻,很好笑吗?” 张娘子没有回答她,张进却忍不住道:“姐,我真没想到啊,这才一天啊,就一天!你就对那田家少年郎改观了?不把他当登徒子看待了?呵呵,这样长久相处下去,看来你们还真有点缘分!” “闭嘴!”张娴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是自我解释道,“我不过是觉得他傻而已,什么就有缘分了?不要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会看上他那样的傻子吗?” “那可不一定!”张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傻小子有傻小子的好处,至少人家忠厚老实,踏实肯干啊,还对人一心一意,比那些聪明人三心二意可要强的多,说不定姐你就看中人家这点了呢?谁知道呢?” 他越说越离谱露骨了,张娴哪里说的过他呀,她气结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向张秀才求助道:“爹,你还不管管他?看他小小年纪,就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别等长大了,真成了一个风流浪子,到时可就晚了,你可还期望他走上科举正道,能够中举光耀家门呢,可不能容他这样放肆!” 张秀才也觉得张进说的有些过了,所以听张娴这样说,他也忍不住看着张进道:“别胡说了!娴姐儿的事情她自己心里有数,再者也有我和你娘看着呢,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还是闭嘴吧!” 张秀才这些天还是在张进这里建立了一个父亲的威严的,所以张秀才如此训斥了,张进也不好再调侃张娴了,只能乖乖地应道:“是!再不胡说了!” 顿时,张娴就得意地对他轻哼一声,张进翻了翻眼皮,懒的和毛丫头计较,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道:“聪明绝和,事情就能成了。” “真的?”田丰大喜过望,又忙保证道,“我都听娘的!我一定这样坚持下去,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好!有决心就好,那娘就看你的了!”田娘子也是十分高兴道。 于是,接下来,一天又一天的,每次张娴去挑水之时,田丰都晃荡着水桶,傻笑着跟在张娴的身后,还总帮着把张家的大水缸灌满。 只半个月的工夫,张娴就和他有说有笑了,一般总是张娴问他一些问题,他傻笑着回答着,然后张娴总笑着说他傻。 一个月之后,张娴就没有再去自己打水了,张家用的水都由田丰承包了,每天在张家进进出出,虽然累的满头大汗,但他却乐此不疲,心满意足。 一个半月之后,田丰就常常留在张家吃饭了,吃饭时张娴还会笑着特意给他夹菜,不再是外人的样子,算是登堂入室了。 这一切,张进、张秀才和张娘子他们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一是经过一个半月的相处,他们也看出来了田丰的为人,确实是如外祖母所言,是一个忠厚老实、踏实肯干的傻小子,他们也慢慢喜欢上了田丰。 二是他们认为张娴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既然她对待田丰的态度这样一天天改变,就说明她是真的慢慢喜欢上这个忠厚的傻小子了,接下来只是一层窗户纸而已,就等着田家派媒人上门戳破了。 也就是说,张娴的终身大事差不多就这样定下了,就是这个忠厚老实、踏实肯干的傻小子田丰了。 只是,张进有时心里难免嘀咕道:“还真被我说中了,我这小姐姐还真看上了像郭靖一样的傻小子?看来傻小子真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也是抢手货啊,倒是上辈子的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单身了一辈子,唉!这我真是需要好好反省反省了,怎么样才能招人疼招人爱呢?” 就在张进暗地里深刻反省之时,这日,张娴和田丰一起出门上街去买点油盐酱醋什么的就返回家,当然张娴走在前面,田丰傻笑着跟在后面,这些天他们一直都这样的,也算是出双入对吧。 却不想,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前面书生打扮的刘文才迎面走了过来,和张娴他们碰了个对面,顿时张娴和刘文才都是一怔。 然后,刘文才淡淡地点头道:“上街去买东西了啊?” 张娴愣了一下,忽然展颜笑了,点头应道:“嗯!去买点油盐酱醋,家里的用完了!” “嗯!那不耽搁你了,你回家去吧,我先走了!”说完,刘文才就迈步离开,与她擦肩而过。 张娴恍惚了一瞬,就摇头失笑,转头看向傻笑着的田丰,忽然凑过去小声道:“让你娘请媒人去我家吧!” “啊?什么?!”田丰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娴,神情不敢置信道。 张娴笑道:“傻子!还真是个傻子!” 然后,再没多说其他,她笑着小跑着离开了,只剩下田丰呆呆地站在那儿,回不过神来。 第二天,果然有媒人上门了,张秀才和张娘子都没意见,张娴自己也愿意,这门亲事也就订下了,经过交换庚帖等麻烦的过程之后,就订下了三年后嫁娶成亲的日子。 一切就是这样水到渠成! 第一卷完!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本书说明 第一卷完了,开始第二卷了,可在更新第二卷开始前,作者特意在这里说明一下,本书是以主角的年龄来分卷写的,比如第一卷是写主角五岁时候的事情,第二卷是八岁时的事情,第三卷可能就是十四五六岁的事情等等,就这样按照年龄写下去,主角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成长,一步步走上上进之路。 就是现在,我也可以先透露一点,那就是主角八十岁的时候会死的,等到写到快八十岁的时候,读者们到时候也就明白,这本书也就快完结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章 祝福和出嫁 时间说快也快,眨眼间,就三年过去了,这年张进八岁,张娴十六岁,三年前订下的嫁娶之日眼看着就一日日临近了,直到张娴出嫁的前一晚上。 这日晚饭时,张家一家四口如往常一般坐在一起吃晚饭,可是气氛却很沉默,甚至有些伤感,因为明天就是张娴的出嫁日了,等张娴出嫁之后,一家四口再想像这样每天坐在一起吃晚饭那就难得了。 有女出嫁自是喜事,但也是一家人离散的开始了,那张秀才看着这布置的颇为喜庆的院子,却是轻叹了一声,问身边的张娘子道:“什么都准备好了吧?” 张娘子兴致也不高,默默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张娴的眼神颇为不舍。 八岁的张进也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这几年来,小姐姐张娴待他着实不错了,可是明天就要嫁为人妇了,他也只能心里祝福她以后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别的却是还没能力做了。 小姐姐张娴也是心中对这个家不舍的吧,她一直低着头,眼中闪着泪光,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除了张秀才一开始的询问,一时之间,却是没有人说话,静寂又沉默。 良久,忽然张秀才又笑着打破沉默道:“看看,娴姐儿明儿是要嫁人的,这是喜事,怎么一家人还都不高兴呢?我们应该为娴姐儿嫁给良人高兴才是,来!娘子,去拿一壶酒来,我们都喝一杯,祝福娴姐儿,也算是喝了娴姐儿的喜酒吧!” 张娘子闻言,勉强地笑了笑,也没拒绝,起身去取来了一壶酒和几个杯子,将杯子一一放在张进、张秀才、张娴以及自己面前,又各自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道:“相公说的对,娴姐儿明天嫁人是喜事儿,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才是,进儿,娴姐儿,来!都端起酒杯来!” 听她如此说,张进和张娴默默地拿起了酒杯,张秀才也是端起酒杯,对张娴郑重叮嘱道:“这三年看下来,丰哥儿这人确实不错,待你也好,只望娴姐儿你嫁给他以后,能够好好相夫教子,夫妻恩爱,爹祝你们幸福美满!” 说完,他就是一饮而尽,张娴本就眼中闪着泪光,听了这话,泪光更是凝聚起来,要变成泪珠落下来一般,她强忍着落泪,也仰头饮了这杯酒,笑着谢道:“谢谢爹!” 张秀才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张娘子道:“明儿她就出门了,你也叮嘱孩子几句吧!” 张娘子微笑着颌首,端起酒杯道:“娴姐儿,我生你的时候那时还没想过这一天,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你十六了,是个大人了,明儿就要出嫁了,时间多么快啊,眨眼间你都要嫁人了,呵呵!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叮嘱你,好好过日子吧,这日子不管怎样可能都有艰难不如意的时候,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要是实在艰难,那就回家来和娘说说,别一个人撑着,明白吗?” “谢谢娘,我明白的!”张娴再也忍不住,那眼里的泪珠悄然落下,滑过脸颊,一滴滴落在地上。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张娘子目中虽也闪着泪光,但面上却欣慰地笑了,给张娴空着的酒杯又斟满了酒,她端起酒杯示意道,“来!娴姐儿,娘也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张娴虽在流泪,但还是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接受了张娘子的祝福,然后她放下酒杯,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对面八岁的张进笑道:“进儿,明儿姐就要出嫁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张进严肃着表情,端起酒杯沉声道:“姐,虽然娘说的是没错,日子总有不如意艰难的时候,有时咬咬牙也确实是过去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别太委屈了自己,如果是受了人欺负,就不要太忍气吞声,要记得你虽嫁人了但并不是只有婆家,还有一个娘家,婆家容不下你,娘家的大门却永远向你敞开着。” “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去外祖家在马车上我说过的话吗?姐,你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家里,我养你一辈子!现在这话我依然这样说,以后也不会变,即使你嫁人了,但日子过不下去了,回到娘家,我依然养你一辈子!要记住,姐!这家里永远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最后,姐,我祝福你们,希望你们以后永远都快快乐乐的,永远都恩爱如初!来!干了这一杯!” 他现在不过八岁,声音还是稚声稚气的,但是说话却已是掷地有声,坚决如铁一般,让人不由相信他的话绝不是只说说而已的,他既说得出就做得到。 张娴感受的到张进那一片真挚心意,她接受了张进的祝福,一饮而尽,可随后却再也忍不住呜咽哭出声来,甚至于猛摇头道:“我不嫁了!爹、娘、进儿,我不嫁了!我舍不得你们!” 张娘子泪光闪闪,闻言就摇头失笑道:“说什么傻话呢?难道还真被进儿一番话蛊惑了,想要一辈子不嫁人,真让进儿养一辈子吗?哈哈哈,那我们家可就出笑话了,要闻名整个县城了,家里居然有一个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姑娘!” “娘!”张娴擦了擦眼泪,被自己的娘的话弄的又哭又笑,然后她忽然起身,走到张秀才和张娘子面前,向张秀才和张娘子跪下。 张秀才和张娘子顿时一惊,忙起身要拉她,却听她道:“爹娘,女儿一直知道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不可能永远侍奉在爹娘身边尽孝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女儿无以回报爹娘养育教导之恩,就在这里给爹娘磕个头了,愿爹娘也保重自己!” 说完,她重重地拜下,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有些青了,张娘子忙忙扶她起来,又欣慰又心疼道:“你这是干什么?明儿就出嫁了,额头都青了,不好看!” 张娴却笑道:“没事儿!” “来,坐下吧!”张娘子把她按回原来的位置,笑道,“你的心意爹娘都明白,爹娘自己会保重自己的,你以后也好好过日子吧!” 说着,她又拿起酒壶,给一家人各自重新斟满了酒,端起酒杯道:“明天娴姐儿就出嫁了,来!我们一家人再喝一杯!” 张进、张秀才和张娴闻言,各自端起了酒杯,各自示意一番,然后一饮而尽。 这天的晚饭吃了很久,有一个时辰左右吧,到最后不得不散了,因为张娘子要给张娴化妆梳头了,张娴也要换上嫁衣,等待着明天新郎官的到来。 终于,次日上午,田家吹吹打打的队伍来了,田丰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后面跟着个大花轿来到了家门口,张娴带着全家人的祝福,在张娘子的搀扶下,泪如雨下的进了花轿,就这样出嫁为人妇了。 花轿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接到了新娘子,迎亲的队伍就又吹吹打打地返回了,张进看着越来越远的队伍,心里有不舍、感慨和伤感,万没想到,那个毛丫头居然就这样嫁人了。 他再低头看看八岁的自己,虽然不是五岁时的短小身子了,长高了不少,但是八岁的自己还是显的太稚嫩了,除了努力刻苦读书,为将来下场科举做好充分准备,依旧是什么都做不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章 初露端倪 张娴就这样嫁出去了,张进家一家四口也变成一家三口了,当然日子还是要照样过,小姐姐张娴的出嫁对于张秀才和张进的生活影响并不大,他们依然早出去学馆,傍晚返回家中,只不过家里突然少了一口人,很不习惯而已。 但是,张娴的出嫁对于张娘子来说,影响就大了去了,直接就是少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啊。 以前,家里的家务活,打扫屋子,洗衣服做饭,还有给张秀才张进送午饭什么的,都是张娴在干,张娘子只需要坐在织布机前好好织布就行了,这样一天就能织出好大一段布来,几天就能织出一匹布。 可是现在,张娴出嫁了,那就不行了,以前张娴做的事情全都要张娘子一个人来做,这样不但织布的速度大大降低了,而且整个人忙里忙外,脚不沾地,累死累活的。 所以这时,张娘子不由就想起张娴的好来,在张娴出嫁的两天后,晚饭的饭桌上,她不由担心道:“也不知道娴姐儿这两天在田家过的怎么样,能不能适应当人家娘子和儿媳妇的生活,可别刚嫁过去就磕磕绊绊了,那样可不好。” 张进却不以为然道:“打扫屋子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会,我姐那么个能干又温柔体贴和气的人,要是田家还不满意,还一嫁过去就有什么磕磕绊绊的话,那也一定是田家人的问题,是他们太过苛刻了,鸡蛋里挑骨头!” 闻言,张娘子瞥了他一眼,不由失笑道:“你倒是挺维护娴姐儿的?那怎么娴姐儿以前在家时,你总是调侃人家,和她时不时就拌嘴呢?” 那是拌嘴吗?我是逗乐儿,谁和毛丫头拌嘴啊!张进心里如此腹诽了一句,口中却分辩道:“娘你这话真是有意思,这能一样吗?人都分个里外里呢,我姐是亲姐,田家却是外人,他们之间有矛盾,磕磕绊绊了,我不维护我姐,还替田家人说话不成?那不是胳膊肘朝外拐了!” “哈哈哈!”张娘子被他说的大笑,手指点了点张进道,“进儿,你这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啊!” 张进却笑道:“娘这话又错了,什么帮亲不帮理啊,亲是我姐亲,理也是在我姐这边的,我是既帮亲又帮理的。” 他这油腔滑调的歪理邪说,张娘子听了笑的不行,附和道:“是是是!亲是娴姐儿亲,理也是娴姐儿这边的,要是有什么磕磕绊绊的,都是别人的错,行了吧?哈哈哈!” 一边的张秀才听了他们母子俩这番对话,也是忍不住失笑出声,随机摇头叹道:“万没想到进儿居然是个帮亲不帮理的,要是将来进儿考中了进士做了官,岂不是就要任人唯亲了?这可要不得,还是唯才是举才好!” 张进却不同意道:“不管是任人唯亲,还是唯才是举,最重要的是能把吩咐的事情办好,只要事情能办好,唯才是举也罢,任人唯亲也好,这都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有什么可说道的呢?” 张进这话是典型的实用主义了,不管是唯才是举,还是任人唯亲,只要把他吩咐的事情做好,不坏他的事情,他是无所谓的。 但是,对于张秀才这传统的读书人来说,这种说法他就无法接受了,要是不能唯才是举,任人唯亲也无所谓,那么科举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这些为科举拼了老命的书生岂不就是笑话,哪里还有出路了? 所以,张秀才听了张进这话,就皱紧了眉头,摇头道:“任人唯亲实不可取的,历朝历代都有皇亲国戚干政之事,以至于尾大不掉,最后难免倾覆之祸,还是唯才是举才好,这样才是长治久安之计。” 张进却不置可否,道:“这就是用人的问题所在了,爹说历朝历代都有皇亲国戚干政之事,那又为何不说历朝历代也有权臣当道之事呢?不过都是用人不当才出现的问题,与什么任人唯亲和唯才是举并无什么关联的。” “这,这” 张秀才一时之间却是无法反驳了,因为确实历朝历代也多有权臣当道,这些权臣各个都是选拔出来的顶尖人才,能因为他们就说唯才是举不可取吗?同样的,能因为历朝历代有皇亲国戚干政就说任人唯亲不可取吗?这都不对,关键的还如张进所言的,都是用人问题而已。 如果用人不当,任人唯亲会造成皇亲国戚干政,唯才是举则会出现权臣当道的情况,这样都会让朝堂动荡,所以说,用人这个问题真的是一门大学问了,其中帝王心术更是深不可测的大学问,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那张娘子见张秀才居然被张进说的哑口无言了,心里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就笑着为张秀才解围道:“好了!好了!我们本来在说娴姐儿在田家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有什么磕磕绊绊的呢,你们怎么就扯到什么任人唯亲和唯才是举上来了?实在是扯远了,还是说回娴姐儿吧。” 张娘子既然说话解围,张进也没抓住不放,只是笑了笑,就顺从地又说回张娴的事情了,就好像刚刚他和张秀才的争辩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张秀才却是把这番争辩搁在了心里,皱着眉头反复地琢磨着张进说的话,等到深夜时,他和张娘子躺在床上时,他依然无法入睡,依然在琢磨。 忽然,他长叹了口气,一旁的张娘子听到这叹气声不由问道:“相公,这是怎么了,为何叹气啊?” 张秀才叹道:“之前和进儿的一番争辩你也听到了,没想到进儿却是不把任人唯亲当回事,唯才是举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这让我心中不安的很。” “这有何让相公不安的?”张娘子有些诧异问道。 张秀才苦笑道:“还记得三年前进儿五岁之时,他做的那首《悯农》吗?那时我就说他是天授,将来不是治世能臣,就是大逆不道,如今三年看来,依进儿的早慧,我从不怀疑他将来能够在科举上会有所作为,可是等他为官之后,一路上官运亨通,平步青云,那么将来他真的成了治世之能臣了,你说他会任人唯亲,还是唯才是举呢?要是任人唯亲,那科举岂不是要废了?这岂不是要断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前程吗?这让我实在心忧不安。” 张娘子闻言失笑道:“相公也想的太多了,进儿还不过八岁,还未曾下场科举过呢,怎么相公就想到将来他要断天下读书人的前程呢?就算进儿将来哪一天真的要这么做,那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们做父母的也只有支持他的道理的,如进儿所言帮亲不帮理,胳膊肘不能朝外拐嘛,相公你说是不是?” 张秀才无言以对,苦笑着颌首道:“娘子这话也对,我们做父母的只有支持他的道理的,哪能反对他呢?如果连我们都反对他,这世上又有谁支持他呢?那进儿岂不是太可怜了些?唉!罢了!多想无益,一切都看天意吧!” 其实,张秀才的担忧也没错,张进今儿的话也算是让他将来的政治理念初露端倪了,他不管任人唯亲,还是唯才是举,他要的是能办事的人。 而且,对于现在以科举唯才是举的方式,选拔出了一位位只会做官老爷的无能之辈,张进是不以为然的,要是哪一天张进真的掌了权,恐怕可能第一个被筛除出去的就是这些只会读书无用的官老爷了,还是那句话,他只要能办事的人,不需要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们,这就是张进的基本政治理念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章 回门 古代姑娘家出嫁之后,都有一个习俗,那就是三日回门,张娴也遵循这个习俗,在出嫁三日后要和田丰一起回门看看。 所以,在回门的这天,张秀才特意给学馆放了一天假,和张进一起待在家里等待着张娴回来,自然还要招待新女婿田丰了。 张娘子更是前一天就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还不断在家门口张望着,念叨着“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可见她心里还是担忧着嫁人的张娴不能适应别人家的生活,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好好询问一番。 终于,在上午大约九点多时,张娴和田丰坐着马车来了,就见两人手上拿着不少礼物,刚进了家门,张娘子就有些坐不住,迎过来欣喜道:“回来了?” “娘!”张娴也显的很是激动,双眼有些泪光模糊地看着张娘子,虽然她们只是三天没见而已,但对于娘俩来说,却是格外想念。 张娘子拉着她的手,轻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那田丰也摸着后脑勺傻笑道:“岳母大人!” “嗯!”张娘子点了点头,又打量着他和张娴,见二人气色都不错,神情都是欢喜的,想来这几天并没有什么磕绊难为的事情发生,不由张娘子就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然后招呼道,“快去厅堂坐吧,你爹还有进儿都在厅堂等着你们呢!” “哎!”田丰忙应道。 于是,三人来了厅堂,先是躬身作揖拜了张秀才,然后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张娘子,张娘子收下之后,一家人才重新围着桌子坐在一起说话了。 张秀才和张娘子坐在上首,张娴和田丰坐在左边,张进则是坐在他们对面,先是坐在上首的张娘子看着左边的张娴和田丰笑道:“见你们气色都好,想来这几天过的还不错,看来我却是白担心了。” 这时,右边的张进补充道:“娘就是担心姐刚嫁过去,有些无法适应做为娘子和儿媳妇的生活,姐,看来你适应的还不错,怎么样?姐夫对你还好吧?” “就你多嘴!”不等张娴回答,张娘子就忍不住嗔怪他道。 张娴却是笑道:“还好!劳进儿关心,他待我倒是和以前一样的!” 田丰也是傻笑着道:“小弟不用担心,我会对娘子好的!” 看着他们俩秀恩爱撒狗粮,妇唱夫随的样子,张进也是笑了,道:“能和以前一样那真是不错,就怕娶进门了就变了个样,那就不好了,哦,还有,那亲家母待你又如何?出嫁前她可是一再保证会待你如亲闺女一般,如今嫁入她家了,她可曾真把你当亲闺女待了?” 本来,张进这话是开玩笑调侃着问的,他心里知道,婆婆就是婆婆,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把儿媳妇当成亲闺女一样,只要田娘子差不离,不曾刻意为难张娴,就算有些鸡毛蒜皮的磕磕绊绊,张进也是不以为然的,毕竟在一起生活,谁和谁没有个磕磕绊绊呢?只要不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可是没想到,他这话刚问出来,那田丰就十分紧张地搓着手,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安,低着头坐不住的样子,这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啊,顿时张秀才、张娘子和张进都敛了笑容,一起看向张娴,听听她怎么说。 张娴则是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又见田丰紧张不安的样子,她不由伸手拉着他的手安慰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婆婆对我也好的,爹娘和进儿不用为我操心,我在那里都好的!” 她这话一出,田丰顿时就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是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张娴,张娴微笑不语。 他们的互动自然都被张进他们看在眼里,他们也瞬间明白张娴这话言不由心,只怕是为了照顾田丰的面子才这样说的,但实际是怎样的,恐怕不如她说的这样好。 这样想着,张进、张娘子和张秀才都是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但今儿回门,新女婿也是第一次上门,不好再当着新女婿的面追问下去了,只能私下里再问问张娴,她那婆婆田娘子待她到底如何了。 于是,张娘子起身道:“相公和进儿,你们和丰哥儿说话,我和娴姐儿去厨房做中午的饭菜了。”说着就招呼张娴道,“来!娴姐儿,我们去厨房吧!” “好的,娘!”张娴应着,也起身跟着张娘子出了厅堂,来到了厨房。 而到了厨房,娘俩择菜做饭的同时,张娘子就是直言问道:“娴姐儿,你那婆婆待你到底如何,你和娘说实话。” 张娴咬了咬嘴唇笑道:“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待我挺好的,娘不用操心!” “哼!”张娘子轻哼一声,不快道,“到现在还哄娘呢?别以为我刚刚没看出来,你刚才是照顾着丰哥儿的面子,才那样说的,我们也是照顾他的面子,看出来了也不好多问,免的他难堪。可是现在这厨房里只有我们娘俩了,丰哥儿也不在,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是不是你那婆婆待你不好?她难为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张娴就眼圈一红,张娘子见了大急,忙追问道:“她果真难为你了?” 张娴摇了摇头,又犹豫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难为,总觉得她待我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见了我总是夸我这好那好的,亲切和蔼的样子总是让人觉得亲近的很,可是进门之后,她却像变了个样子,不但不曾再夸我了,我和相公多说几句话,就是对视一眼,好像都能惹的她不快,然后支使着我去干这干那的,把我当丫鬟使唤一般。” 说完,她又忙解释道:“当然,娘,她支使的活不过是打扫屋子洗衣服做饭而已,这些我在家也天天干,在婆家做这些也没什么,只是她的态度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好像我和相公恩爱亲近的样子碍她的眼了,恨不得把我们拆开一般,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做婆婆的不想自家儿子和儿媳妇恩爱亲近有加,一家和和睦睦的吗?我还真是不解了。” 而张娘子听完了她的话,到底张娘子经的多些,却是瞬间就明白了田娘子的心思了,不由她摇头叹道:“万没想到你那婆婆是这样的人,看来以前说的千好万好,果真是不能信的,嫁进门之后就变了脸,唉!也幸好丰哥儿待你如初,不然娴姐儿,你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要受你婆婆的刁难!” “哦?娘,你知道我婆婆的心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和我说说!”张娴忙问道。 张娘子苦笑道:“还能怎么想的?不过就是她只有丰哥儿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丰哥儿眼里心里只有你,你和丰哥儿还在她面前恩爱亲近,眼里心里完全没了她这个娘了,她心里不舒服了呗,觉得你碍眼了呗,所以就支使着你找麻烦呗,能是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 张娴听的目瞪口呆,吃惊道:“那这么说来,她是觉得我抢了她儿子?还有她吃醋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真是让人无法理解,难道说我为了让她不觉得我碍眼,不找我麻烦,我还要和我相公保持距离不成?我们可是夫妻啊,夫妻恩爱不是最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张娘子失笑道:“这倒也不至于,只要你和丰哥儿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你们的恩爱来,去碍她的眼,她心里就会舒服的多了。然后,你再让丰哥儿时不时多关心她,送她些东西,让她知道丰哥儿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那样她看你也就慢慢顺眼了,不会认为你在跟她抢儿子了。等到以后你为丰哥儿生了儿子女儿,她的注意力就不会在丰哥儿一个人身上了,而会更多的放在孙子孙女身上,到时候你就真正好过了。” 这些道理以前都没听过,张娴听的若有所思,最后她摇头苦笑道:“做人家的媳妇儿,还真不容易啊,这我是嫁了,要是出嫁之前知道做媳妇儿这么辛苦,要考虑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还要面对婆婆无缘无故的为难,我还真就不愿意嫁了,就留在家里陪着爹娘,等着将来进儿出息了,养我一辈子了!” “胡说!”张娘子白了她一眼,随即也是忍不住摇头失笑道,“再这样说也晚了,你到底是出嫁了,然后你要想的就是如何处理好这些为难的事情,可不是想着不出嫁就好了。”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难道我还能刚成亲三天,回门一趟就和相公和离不成?”张娴轻叹道。 母女俩在这厨房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午饭,等到正午时,午饭也就做好了,端去了厅堂,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的招待了新女婿田丰了。 下午,等到太阳慢慢偏西时,张娴虽然不舍,但还是跟着田丰上了来时的马车,离开了娘家,返回了田家。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章 闲谈 张家小院门口,看着张娴和田丰的马车渐行渐远,张娘子忽地轻叹了一口气,身旁的张秀才听到这叹息声,不由问道:“娘子,怎么了?” 张娘子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回去再说吧!” 然后,一家三口转身回了家中,在厅堂里又重新坐下,张进看着满面愁容的张娘子,心思急转,就试探地问道:“娘,可是我姐那儿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是不是她那婆婆待她不好?” 张娘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倒是一猜就中了,不由就苦笑道:“你倒是心思玲珑,看来我就是不说,你们刚刚也都应该从丰哥儿和娴姐儿的反应中看出来了,没错,是她那婆婆难为她了!我也没想到她那婆婆竟然是那样的人。” 听了这话,张秀才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娴姐儿出嫁前,你不是说那亲家母是个聪明知礼的人吗?还一再保证娴姐儿嫁过去之后,会把她当亲闺女待,绝不会为难亏待她,可怎么才嫁过去不过三天,就成这样了?” 张娘子苦笑答道:“是这么回事,可能是娴姐儿和丰哥儿新婚燕尔的,两人之间腻呼的很,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了,以至于忽略了亲家母,难免亲家母就要多想,认为丰哥儿娶了媳妇忘了娘了,这一多想她自然就看娴姐儿不顺眼了,就处处支使娴姐儿找茬了,像是硬生生地要拆开娴姐儿和丰哥儿似的!” 张秀才是古代传统的读书人,有些没法理解这种婆媳矛盾和关系,听完了张娘子说的话,他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是,张进却是非常容易地就理解了张娘子的话了,上辈子他无聊的时候可是经常去天涯婆媳板块找乐子的男人,那里面婆婆抱怨媳妇的,媳妇埋怨婆婆的,简直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各种奇葩问题都有,有时候他看的都觉得要怀疑人生了,这婆婆和媳妇简直就像是两军对垒的敌人,不是你进我退,就是我进你退,三十六计,什么挑拨离间、美人计、反间计等等,各种计策简直是眼花缭乱,婆媳暗战明战打的比三国还热闹呢,看的一直单身的张进笑个不停,总觉得做为天涯里女人的老公现实里很可怜,被老婆利用对付老妈,又被老妈利用对付老婆,而且两边还都得罪不起,真是悲催又无奈的人生。 而在这汪洋大海,无穷无尽的婆媳问题中,其中有一个问题尤为突出,那就是媳妇儿嫁进门来,婆婆就处处难为媳妇儿,完全没有之前的和蔼可亲的态度了。 据天涯婆媳板块的媳妇儿们分析,这是因为儿媳妇的到来分走了她儿子的注意力,以至于忽略了她这个做妈的,所以婆婆对儿媳妇各种看不顺眼。 而且,她们还分析说,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离异家庭或者单亲家庭还有独子家庭里,儿子成了妈的精神和生活寄托,一旦儿子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时,做妈的就心里各种不安不舒服不痛快,然后做出些匪夷所思地针对儿媳妇的事情来,对于这种情况她们称这些婆婆有着严重的恋子情节,是天底下最难缠的婆婆。 当时,张进看完了这样的分析,那真是笑的不行,觉得这些女人真厉害,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这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婆婆们吗? 可此时,听了张娘子的话,张进不得不信那些有道理的分析了,他忍不住失笑道:“这不就是她那婆婆以为我姐抢了她儿子,她吃醋了吗?还真有这样的婆婆啊,我还以为这世上没这样的奇葩呢,就算有也不会太多呢,没想到倒让我姐倒霉碰上了。那娘,您给我姐出了什么好主意没有?教她怎么应付这难缠的婆婆?” 张娘子失笑道:“我倒是真出了几个主意,第一让她不要在她婆婆面前和丰哥儿腻呼,免的碍眼;第二让丰哥儿多去关心关心她婆婆,顺顺她婆婆的心情;第三那就是抓紧生下孙子孙女,这样一来,她婆婆就不会把注意力全放在丰哥儿身上了,自然也不会太为难娴姐儿了!” 张进听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第一第二还就算了,可第三嘛,我姐还不过十六岁,这就生儿育女会不会太早了点?” 其实说是十六岁,这还是虚岁,实岁不过十五而已,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生儿育女,张进还是有些不得劲的,虽然他心里明白在这里这种事情是很正常普遍的,不正常的是他自己,他才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类,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果然,就听张娘子道:“也不早了,当年我生娴姐儿的时候,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张进顿时无言以对了,心里只能暗暗叹气了,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他又能如何呢?这个世界读书科举为王,他不也是硬着头皮已经读了三年的四书五经了吗?而且还将继续读下去。到底他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无名小卒,无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而既然无法改变规则,那只有适应规则了,这也是无奈的事情,唉! 心里叹息后,他又道:“娘,要我来说这种婆婆是最难缠的,在儿媳妇和儿子之间简直就是搅屎棍,没事儿她也要给你闹出点事儿来,还总是喜欢挑拨儿子和儿媳妇之间的关系,挑起事端来,看着儿子和儿媳妇闹矛盾,她在一边高兴的看戏,依我看,你这三个主意未必能起什么作用。” 一边的张秀才听的目瞪口呆,张娘子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惊疑不定道:“应该不会吧?再怎么样,她做为婆婆的,总是想着儿子和儿媳妇和睦恩爱的吧,怎么可能去挑拨离间呢?” 听她如此说,张进心里哼哼一声,暗自腹诽道:“我可是经常浏览天涯婆媳板块的男人,那里面太多的媳妇血泪史了,各种奇葩的儿媳婆婆应有尽有,这种挑拨离间的那更是常见,怎么可能没有?在我看来,我这小姐姐的婆婆就有这种奇葩婆婆的倾向了。唉!嫁个好男人,没嫁个好婆婆,女人也是受罪的份!” 心里如此腹诽,张进口中也是道:“哼!什么不会啊?娘啊,我告诉你,这世上鸟多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也什么人都有,下次我姐再来你还是和她说说,让她防着点吧,要是她婆婆真暗里使坏,挑拨离间,恐怕我那姐夫都有可能误会她,从而夫妻失和,那日子可就真难过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张娘子都被他说的神色惊疑起来了,那张秀才更是狠狠皱紧着眉头,然后看着张进问道:“你这小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妇人家之间的事情的?” 顿时,张娘子也反应过来了,有些狐疑地看着张进,她都不明白这些妇人家之间的事情,张进怎么就这样了解,还侃侃而谈的。 我会告诉你们,上辈子我无聊的时候经常去逛天涯婆媳板块,并潜水在里面拉偏架,为男人们说话发声,却被彪悍的媳妇们骂的臭死吗?这自然不能告诉你们的! 张进心里暗暗腹诽,面上却道:“我为何会知道呢?那是因为我总把人往坏处想,心里做好防备,这样就不会太吃亏上当了,毕竟等到吃亏上当的时候可就晚了!” 说完,张进就起身走了,出了厅堂,往小书房去了,他还要抓紧时间努力学习读书呢,为了科考!为了前程! 可张秀才听了他这话,却是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看着张进离开的后背一言不发。 总把人往坏处想,心里做好防备,这样就不会吃亏上当了,这做人怎么能这样呢?简直是和圣人教的君子之道背道而驰,进儿这孩子怎么越看越觉得邪气乖戾了?张秀才心里这样想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五章 夫妻夜话和偷听的放牛娃 人都说,为人父母之后,父母的生活就不属于自己的了,一大半的生活是为孩子操心,孩子小时要操心他的吃喝拉撒和学习,孩子大了要操心他的婚事前程,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张秀才和张娘子做为父母也是如此。 深夜,他们躺在床上依然无法入睡,张娘子是在想张娴的事情还有张进说的那番关于婆媳矛盾之间的话,她越琢磨越觉得张进说的对,可这样一来,她就更是担心张娴了,怕她继续受婆婆为难,怕她日子过的更加艰难,这样越想就越是睡不着了。 而躺在身边的张秀才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是在反反复复地想着张进说的话,还有这三年来张进表现出来的各种异于常人的言语举止,他越想也越是惊疑不定,自然同样辗转反侧了。 同样难以入眠的夫妻二人,自然而然开始了一番交流,那张娘子首先道:“相公,你觉得进儿说的对吗?他要是说的对,那岂不是娴姐儿以后的日子要很艰难了?这该如何是好?” 张秀才闻言皱了皱眉头道:“进儿不过是个八岁孩童,他的那些歪理邪说你怎么能信呢?可不能把人都想的那样不堪了,怎么做婆婆的就会挑拨儿子和儿媳妇的关系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理。” “可是,可是我觉得进儿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啊!”张娘子却有不同意见,她想了想道,“相公说的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理,可是总有那样的不想一家和睦的人啊!就说我娘家那弟媳吧,她就天天在家里闹事作妖呢,听我娘说,都开始在我弟耳边吹枕头风,挑拨离间了,我娘拿她也没办法,一家子总是闹的不痛快,这岂不是最好的例子?也验证了进儿所说的,这世上确实是什么人都有,既能有一个闹事作妖的弟媳妇,也可以有一个挑拨离间的婆婆啊,相公,你说呢?” 张秀才却是无言以对,因为张娘子举的例子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反驳了,那小舅子的媳妇确实是够闹腾的,可是由这弟媳妇反推张娴的婆婆,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 张秀才皱眉道:“那弟媳是弟媳,亲家母是亲家母,人和人也不一样的,你不能这样就说人家亲家母也是弟媳妇那样的品性吧?非要闹的一家不得安宁!” 张娘子却道:“相公说的是,不能因为我家弟媳妇的例子就说亲家母不好,可是亲家母做的事情让我心里很不舒坦,娴姐儿才嫁到她家里三天啊,就这样难为,她都这样了我还不能怀疑她的品性了吗?” 张秀才又是无言以对了,最后只能叹息着问道:“那你想如何呢?” 张娘子琢磨道:“我还是觉得进儿说的对,凡是把人往坏处想些也好,心里做好防备,这样也不容易吃亏上当了,等下次娴姐儿再回来,我就要让她心里多个心眼,防着她婆婆些,可别傻子般的被人家使坏了还不知道。” 被张娘子两次说的无言以对,张秀才觉得自己说是说不过她了,她想要做什么随她去吧,于是他果断的转移话题道:“要说担心,我更担心进儿这孩子!” “哦?进儿聪明绝顶,我们大人没想到的,他倒是先想到了,而且读书也很刻苦努力,从不曾懈怠过,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张娘子不解道。 张秀才叹道:“你没听刚刚进儿说他先把人往坏处想吗?还说什么心里做好防备,这样就不会吃亏上当了,这是什么歪理邪说?简直是和圣人教导的君子之道背道而驰!” “圣贤教导我们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怎么到了进儿这儿就这样多的心眼呢?与人相交就应该坦坦荡荡的,这个防着,那个防着的,心思也太多疑了,而且他还不过八岁,你不觉得他有些过于邪气乖戾了吗?” “这,这”这下子张娘子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了,她有些犹疑道,“可是我觉得进儿的话也未必不对啊?” 张秀才却摇头叹道:“不是君子正道啊!不行!可不能再这样让进儿这孩子走上这邪道上去,一定要给他掰正了!” 于是,从此以后,张秀才除了给张进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也开始教导张进如何成为一个真君子了,用现代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张秀才觉得张进长歪了,在他看来有点三观不正,他要把他掰正过来。 只可惜,张进的三观在现代社会早就塑造完成了,现代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早已是深入人心了,张秀才想要让他成为坦坦荡荡的真君子,这可不容易。 更别说,张进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三观不正,也根本不配合他,他讲的那些大道理,张进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当回事,张秀才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无奈的很。 就在这样张进依旧刻苦研读背诵四书五经,张秀才不断地想着掰正张进的三观的情况下,日子缓缓过着,平淡如水。 这日,在学馆的课堂上,张秀才正在讲授《诗》,张进他们十几个学生也正认真听讲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声牛叫声:“哞!哞!哞!” 然后,敞开的学馆窗子“啪”的一声关上了,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张进和张秀才也不例外。 张进就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的身影,一身穿的补丁打补丁,破烂流丢的,赤着双脚飞快地从学馆窗子这边跑走了,然后牵着一头牛消失在张进他们的视线里。 显然,不用多想,就可知刚刚那六七岁的孩童应该是躲在窗户外面偷听张秀才讲课的,后来他放的牛叫唤了,他回头去看一不小心弄出了动静,把敞开的窗子关上了,这动静惊动了讲授的张秀才和认真听课的张进他们,见张进张秀才他们转头看来,这放牛的孩童就赶紧逃之夭夭,只留给张进、张秀才他们一个背影了。 张进见了这一幕,心里不由叹道:“原来是个放牛娃啊!而且看起来还是个好学的放牛娃,居然躲在窗子外面偷听讲课,也不知道他学到了多少。” 张秀才却是看着窗外那个牵着牛渐渐消失的孩童,目光深沉,神情若有所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六章 张秀才的触动 偷听讲课的放牛娃逃跑了,这件小事学馆里十几个学生们也都没放在心上,就是张进也不过心里感慨了一句放牛娃的好学而已,就没再多想了。 可是,张秀才却好像不是如此,自从那偷听讲课的放牛娃逃跑后,张秀才继续讲授就有些心神不定的,有时还不断伸头去看窗户外面,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这样的心神不定的状态持续了一天,这一天的课堂上张秀才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有时候讲着讲着他就会出神,等再回过神来,都记不得自己讲到哪里了。 张秀才的状态很不对劲,上辈子身为公务员,掌握察言观色这种基本技能的张进自是看出来了这点,只是为什么张秀才会出现这样的走神的情况呢?有什么事情牵绊他的心神?家里也没出什么大事啊!张进皱着眉头,有些疑惑不解。 等到下午下课,他和张秀才回家的路上,张进看着身边又在出神思索什么的张秀才,不由唤道:“爹!爹!” “嗯?”张秀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边的张进,微蹙了蹙眉头问道,“进儿,有什么事吗?” 张进不答却反问道:“应该我问爹才是,爹心里有什么事吗?怎么今天总是走神呢?课堂上就走神三四回了,忘了刚刚讲授的内容,就是刚才你也走神了,不知道是什么如此牵绊爹的心神,让爹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张秀才顿时无言,他嗫嚅了下嘴唇,忽然叹道:“进儿,上午你也看见了那个在学馆窗子外偷听讲课的放牛娃吧?” 张进点头应道:“我自是看见了,不过这和爹走神有什么关系呢?” “唉!却是由那个放牛娃想到了我自己!”张秀才一脸回忆感叹道,“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家里穷困,别说读书科举了,就连吃饱饭都是问题,要不是后来岳父大人资助我去学馆读书,恐怕就没有爹的今天了!” 闻言,张进心里恍然大悟,原来张秀才是因为看见那偷听的放牛娃,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然后心里有所触动了,也难怪今天一整天张秀才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时,张秀才又突然失笑问道:“进儿,你可知道当年你爹我是怎样机缘巧合地被你外祖看中,认定我聪敏,然后资助我去学馆读书的吗?” 张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张秀才又是轻叹一声,自问自答道:“那是一个夏天,我和刚刚看到的那个孩童一样,一大早就牵着一头牛去寻找嫩草吃,就有一天,我放牛放到你外祖家外面,听见里面的读书声,心里好奇就爬上墙头去看去听,就见里面你外祖正拿着一本《论语》吟读着呢,也不知怎的我入神地听了一早上,就连牛都忘放了。” 说着说着,他又是摇头失笑道:“自然,我这样入神地听了一早上,你外祖自然发现了我,可是他并没有立刻驱赶我,而是自顾自吟读着,直到太阳升起来之后,他才停下来了,然后笑看着我道:‘小娃娃,你听的懂吗?’我当时自然是没读过书的,连字都不认得,怎么可能听的懂《论语》呢?于是我慌乱了一瞬就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但是我听会了!’你外祖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听会了?说说看!’我稚气道:‘我会背了!’说完,我就将一大早听到的一大段《论语》背诵了出来,然后你外祖就颇为稀奇地打量我,这时我放的牛叫唤了,于是我急急忙忙就跳下了院墙,牵着牛回家了。”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回忆讲述,笑问张进道:“我的经历是不是和刚刚那个放牛娃很像?我是放牛偷听你外祖读书,他却是放牛来偷听我讲课,然后放的牛叫唤一声,都转身逃跑了,呵呵,太像了!看到那个放牛娃逃走牵牛的背影,我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所以这一天就难免走神了!” 张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外祖会资助爹去学馆读书呢,总不能只见了这一面就掏出家底来资助一个陌生的孩童读书吧?” “那自然不是如此的,你爹我也是经过你外祖几次三番的考验的,这才被你外祖看中!”张秀才摇头失笑,继续道,“后来,我觉得听你外祖读书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每天早上放牛的时候都爬上你外祖家的院墙听他读书,你外祖好像也对我的行为很感兴趣,并没有驱赶我,他自顾自吟读着,任由我偷听着,等到他吟读完,就又考我今天背会了多少,我又把今天记住背会的向他背诵了一遍,你外祖就抚须点头笑着。”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和你外祖接触的多了,也不再害怕了,开始大胆地跳下院墙和他坐在一起读书说话,你外祖还是没有驱赶我,甚至开始手把手地教我读书了。” 这时,张进忍不住插嘴笑道:“然后,外祖发现了爹你的聪敏和天赋,就资助你去学馆读书了吗?” 却不想,张秀才又摇头失笑道:“哪里有那么简单哪,聪敏和天赋不过是你外祖考验我的第一关而已,他还借机考验了我的品行呢!我就记得有一次,你外祖刚教了我拾金不昧的道理,然后离开的时候,好像有意又好像无意般地在我面前落下了一块碎银子,我当时眼睛都冒光了,你知道吗,进儿,我几乎是瞬间就跑过去捡起了那块碎银子,然后四下看看,生怕被人看见了。” “可是,这碎银子到了手中,我又是想起刚刚你外祖教我的道理了,顿时觉得这手里的碎银子烫手了,犹犹豫豫地想放下,可又很不舍得,你要知道,进儿,当时放牛娃的我可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的,更何况一块碎银子呢?也难怪当时的我那样舍不得了。” 张进笑问道:“这是外祖对爹的考验?” “嗯!是一个考验!”张秀才点了点头,笑着接着道,“想到你外祖教我的道理,还有这些天对我极好,我到底心里不安,没有昧下那块碎银子逃跑,而是找到你外祖把碎银子还给他,当时你外祖笑的极为高兴,摸着我的头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再之后,你外祖就找上我的父母,开始资助我去学馆读书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又是叹道:“要是那一天,我昧下了那块碎银子,该会如何呀?恐怕再也没有读书的机会吧,更别说下场科举了!” 听完了张秀才的讲述,张进默然一瞬,又忽然道:“所以,爹,今天你看见那个和你很像的放牛娃,你也想着给他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吗?就像当年外祖待你一样?” “是!”张秀才笑道,“当然!我也是要设下几个考验的,就像当年岳父大人考验我一样,哈哈哈!” 张进顿时无语,摇头失笑,可也觉得,张秀才设下考验也是应该的,毕竟资助一个人读书,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其中的花费挺大的,光耗费的笔墨纸砚就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以张家的家境来说都有些勉力而为的意思。 他们边说边聊,不一会儿就进了城门,返回了石门县南城的家中。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七章 失落的张秀才 当然,要资助一个孩童读书,这样耗费家里钱财的事情,张秀才一个人说了还是不算的,还要和张娘子好好商议一番,张娘子点头同意了这才能算数,毕竟张家这个家张娘子才是管家婆嘛,家里的进项支出都由她掌控着。 所以,晚上张秀才和张娘子躺在床上睡觉时,张秀才心里好好斟酌了一番,就对张娘子道:“娘子,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张娘子笑道:“相公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听着呢。” 张秀才叹道:“娘子,今儿在学馆,我看见了一个放牛娃,他躲在学馆窗子外偷听我讲课……” 张秀才缓缓将事情一一道来,告诉了张娘子,最后他又有些唏嘘道:“看见了这个放牛娃,不由的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要是当年没有岳父大人资助我去学馆读书,恐怕今儿我会牵着一头牛去地里亲自耕种吧,哪里能够开学馆,只是教十几个孩童学生们读书这么轻松容易呢?” 从这唏嘘中,不难听出他的无限感慨,以及对于外祖父的深深感激,张娘子听了不由笑道:“也是相公你自己聪敏,经的住考验,不然我爹又如何会资助相公你呢?” 张秀才顺着这话道:“正是如此呢!所以,今天看见那个和我当年很像的放牛娃,我却是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和当年岳父大人一般,让这放牛娃来学馆读书,不知娘子觉得如何?” 张娘子闻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可正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却是有些为难道:“相公有这恻隐之心,身为娘子的我自然是高兴的,你想要如当年我爹一般,给他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束脩可以不要他的,直接让他去学馆读书,可是那平时耗费的笔墨纸砚呢?还有读书要用的呢,那又该如何?相公也要资助他吗?” 张秀才从这些话中却是听出了张娘子的犹疑为难,他不由伸手抱住张娘子叹道:“娘子!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也知道我们家的家境供进儿一人读书还可以,可再资助一人读书就有些勉强了,可是娘子,我总想着没有岳父大人当年的资助,就没有今天的我,现在我虽然没有大能为,不能够造福一方,但能够给予一个人读书上进的机会,我却是很想去做的,总想着这孩子能够如我一般,摆脱农家子的命运,甚至于比我走的更远些,或许他就借机一跃龙门,中举甚至于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呢?到时候为官之时造福一方,这其中也算是有我的一点点能为了,呵呵,娘子觉得如何呢?” 听他如此说,张娘子表情有些无奈,依偎在张秀才怀里,轻叹道:“我明白相公的意思了,既然相公想去做就去做吧,不过决定资助前,相公可要好好考验一番,不然要是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见张娘子答应了,张秀才更是乐呵呵地抱紧张娘子道,“当然,我也会如当年岳父大人考验我一般,从天赋和品行上好好考验他一番的,如果他无法通过我的考验,那自是不会再资助于他的,娘子放心,绝不会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的!” “嗯,相公明白就好!”张娘子点了点头,又叹道,“相公做这样的好事,我也同意,只是希望将来相公也能如我爹一般能够种善因得善果吧!” “种善因得善果?”张秀才却是失笑着开玩笑道,“岳父大人资助我种下了善因,可却没能够得到什么善果,而且还人财两空,把娘子许配给我了呢。” 张娘子知道他在说玩笑话,听了也是失笑道:“这话怎么能如此说呢?正是因为我爹资助了相公,种下了善因,这才得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婿,我这女儿也嫁给了一个好相公,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还不是善果吗?” 张秀才被她说的心中一热,眼睛都有些湿润道:“娘子,你真觉得我是个好相公吗?嫁给我你不曾后悔过吗?这些年让你如此辛苦,我心里却很是愧疚,过意不去,如今听娘子这样说,我这心里却是感动的很。” 张娘子毫不犹豫,语气肯定的笑道:“相公说什么傻话呢?这些年你事事依着我,迁就我,事事与我商量,这样尊重我,也从没有对不起过我,自然是个好相公,我嫁给你也自然没有后悔过,虽然有时辛苦点,但我心里是甘愿的,相公不必多想!” “娘子!”张秀才心中更是暖热感动至极,轻唤了一句,然后半起身覆盖了过去,开始了夫妻恩爱的贤者时间。 第二天,难得的张秀才和张娘子都起晚了,直等张进的早读声响了起来,两个人才暖意满满的起了身,看着夫妻二人更是恩爱默契了。 与往日一般,早读和用过早饭之后,张秀才和张进就去学馆了。来到学馆之后,张秀才还特意四周看看,想要看看那昨日偷听的放牛娃会不会就躲在附近呢,等到他讲授之时,这放牛娃就立刻从附近跑来躲到窗子外偷听? 只是可惜,张秀才除了看见几坨昨天那头牛拉的牛屎以外,并没有看到那放牛的放牛娃,他不由有些失望,难道今天那放牛娃不会来吗?还是现在还没来,等会儿会来? 不知怎的,张秀才对这事情尤为挂心,在课堂上讲课时,他还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去,就想看到昨天那个偷听的放牛娃,可是看啊看,等啊等,总是没看见那放牛娃再次出现在窗户外面偷听,难道真的就不来了吗?张秀才心里忽然有些怅然失落。 要知道他心里给放牛娃设下的第一个考验就是每天坚持来学馆窗外偷听讲课的,如果放牛娃能这样做,这也说明了他好学,还有下定读书上进的决心的,只要他能坚持半个月,张秀才就会让他从外面走进来听课,再伺机进行第二个考验。 只是那放牛娃今天没来,这第一个考验还没开始呢,人就不见了,更别说第二个考验了,不由的张秀才自己都感到失落惋惜,认为那放牛娃就这样容易地放弃了读书学习上进,甚至是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一天,没等到放牛娃,张秀才真的感到很失落,很失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八章 再来 傍晚。 失落的张秀才和张进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张进自然察觉到张秀才的情绪低落,而且心里转念间,就明白了张秀才情绪低落的原因,因为那个放牛娃今天没来。 其实,他很明白张秀才的心理,张秀才是把那个放牛娃当做了当年的自己,他是希望那个放牛娃也能够像当年的他一样读书上进,改变自身农家子的命运,为此他甚至于已经心里打算勉力资助那放牛娃读书了。 可是,那个放牛娃今天没来,难道昨天被发现惊走了,就这样容易地放弃了读书上进吗?以至于张秀才昨天想要资助人家读书的想法显的都是那么一厢情愿,其实人家根本没有读书上进的想法,不过是觉得好玩就躲在窗户外听了张秀才的讲课而已,如果是这样,这也难怪张秀才此时会如此失落了。 张进侧头看着情绪低落不说话的张秀才,斟酌了一瞬就主动挑开话题道:“爹,昨天那个偷听讲课的放牛娃今天没来呢。” 张秀才颌首轻应了一声:“嗯!是没来!” 然后,不等张进又说什么,他转而反问道:“进儿,你说他还会来学馆窗外偷听我讲课吗?” 听问,张进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吧,我也不知道!”说完他又反问张秀才道:“爹,你又是怎么想的呢?我看你今天一天总是往窗外看,没看到那放牛娃,情绪也低落的很,想来爹是希望他能来的吧?” 张秀才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回答张进,又像是喃喃自语道:“就是觉得可惜了,就这样容易地放弃了读书上进,甚至改变自身农家子命运的机会!到底那个放牛娃不是当年的我吧,没有我当年那般的幸运。” 自语罢,他又是深吸一口气,摇头失笑道:“算了!是我有些魔障了,原以为碰见了一个好学聪敏的放牛娃,没想到人家第二天就不来了,呵呵,走吧,进儿!我们快点回家吧,你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说完,张秀才就振作精神,暂时将失落的情绪抛开,和张进一起回家了。 可是回到家中,因为昨晚上张秀才和张娘子商量了资助那放牛娃读书的事情,所以晚饭时张娘子难免问道:“如何?那放牛娃今儿表现如何?” 张秀才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张进则是诧异道:“娘,你也知道那偷听讲课的放牛娃吗?” 张娘子看了看不曾回答自己的张秀才,心里知道不对,但还是点头道:“嗯!昨晚上你爹与我说了这事,你爹还起了资助他读书的心思,也与我商量了一番,只是要对他进行几番考验,所以我这才问起,怎么,那放牛娃今天的表现不好?” 张进闻言摇头失笑道:“什么不好啊,是人家今天根本没来学馆窗外偷听讲课了!” 这话一出,顿时,张娘子愕然一瞬,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张秀才道:“果真没来?” 张秀才神情无奈,点头叹道:“确实没来!” 随即,他语气又有些自嘲道:“看来却是我一厢情愿了,我心里对他第一个的考验,就是看他能够在学馆窗外偷听讲课多久,如果能够坚持半个月,我这第一个考验也算他过了,可没想到这第二天人家就没来了!” 张娘子不由也有些无语,她昨晚上答应了张秀才之后,就明白从此以后家里恐怕就要多一个读书人了,笔墨纸砚肯定要消耗的更快更多,花费在上面的钱财也更多,再加上自家资助那个放牛娃,也要对他好一些,比如平时去给张秀才和张进送午饭时也多做一份,还有衣服鞋子什么的,总也少不得赠送一些,这一点点长年累月加起来,花费的钱财可不少,她心里都打算着如何节俭家里的开支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 可是又看着张秀才忽然变的低落的情绪,张娘子也就笑不出来了,还要温言安慰张秀才道:“相公,这与你无关,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却是那孩子没有这读书上进的造化而已,相公何必如此失落呢?” 张秀才却摇头叹息不止道:“这实在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张娘子无奈,又是安慰道:“或许今儿没来,明儿他又来了呢?今儿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明儿有空就又来了也说不定,相公或许明天往窗外一看,就看见那个在学馆窗外偷听你讲课的孩子了!” 张秀才自是知道张娘子这是在安慰自己,不愿辜负她的心意,就对她笑了笑,摆手道:“娘子不必安慰我,我也没事,不过就是颇为惋惜而已,并没什么的!” 果然说完这话,他就振作精神,将刚刚的失落情绪全部收敛了起来,张娘子见了也是一笑,心里放下了心来。 第二天,张进和张秀才如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去了学馆,一个教书一个读书,只是读书的比以前越发认真专注了,教书的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就往窗外看去,可是还是没看到那放牛娃,张秀才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失落。 第三天,放牛娃没来…… 第四天,放牛娃依旧没来…… 第五天,张秀才已经认为那放牛娃不会再来了,慢慢地调整了自己失落的情绪,恢复正常了,可是就在这一天,那放牛娃却是来了。 下午课堂上,张秀才正讲授的认真,忽然这时,他扫了一眼这课堂上的学生们,不经意间眼角也扫到了学馆的窗户外,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的补丁打补丁,破烂流丢的小孩正缩在那儿窗户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耳朵也竖起偷听的认真呢。 顿时,张秀才神情不由一怔,讲授都不由停了下来,和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对视着,瞬间心里既有惊讶又有欣喜,没想到这放牛娃真的又来偷听讲课了。 可那放牛娃察觉到自己被张秀才发现了,心里不由就是一慌,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然后手脚慌张地转身就要跑。 却不想,张秀才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开口驱赶他,这让慌张要逃走的放牛娃又是镇定了下来,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秀才,见他没再看向自己,也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可也安下心来继续缩在那窗户外偷听着。 但其实,张秀才经常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窗户外的放牛娃,别的学生们还看不出,但张进却是发现了,然后他顺着张秀才的目光看了过去,自然也是看见那个在窗户外偷听的放牛娃了,顿时心中恍然,然后心里不由失笑道:“没想到,那放牛娃还真的再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九章 人又不来了 夕阳西下。 学馆里的学生们被家人或仆人接走了,或两三个成群结队一起回家,张进和张秀才也是锁了学馆的门窗,就也要离开学馆回家了。 可不想,刚刚出了学馆,就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孩跑到他们面前,然后不等张进和张秀才反应过来,这小孩郑重地向张秀才躬身作揖,就又转身跑走了,等张进和张秀才回过神来,却只能看见这小孩牵着一头牛的背影了。 张进因这小孩一连串的动作惊愕了一瞬,然后认出了这小孩正是那偷听的放牛娃,不由又是神情一怔,转头看着张秀才道:“爹,他这是在感谢你吗?感谢你发现了他在偷听却没有驱赶他,还任由他在窗外偷听。” “应该是吧!”张秀才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放牛娃的背影,心情愉悦,面上带着笑意道,“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品行应该是差不了的!” 张进想了想,也不由点了点头赞同张秀才这话,一个在外偷听的放牛娃在下课放学以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着所有学生差不多都走了,才出来跑到张秀才面前躬身施礼以做感谢,这样的孩子品行确实是差不了的,至少在尊师重道和懂得感恩的这两方面,这小孩是做的很好的,也很让人动容。 所以,张进就笑问道:“那么,既然这小孩品行过关,爹是打算明天就让他进学馆读书,还是要继续考验下去呢?” 张秀才拿着手中的敲了敲手心,笑道:“通过我的考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继续看看吧,半个月后,如果他还能继续坚持下去,一天不落地在学馆窗外偷听我讲课,我会让他进来的。” 闻言,张进则笑道:“那这么看来,半个月后,我就要有一位小师弟了。” 张秀才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然后父子二人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不过一路上,张进也察觉到张秀才那因为放牛娃再来听课而变的愉悦欢喜的心情,平时有些不苟言笑的脸上一直都有着淡淡的笑意,再没有前两天那样的情绪低落。 见了他如此变化,张进心里有些失笑,情绪低落是因为那放牛娃,如今心情愉悦也是因为那放牛娃,看来那放牛娃确实是被张秀才放在心上了,以至于能够影响他的心情。 当然,张进也明白张秀才的心理,他完全是把那放牛娃当做了当年的自己,看着放牛娃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所以放牛娃的行为才能影响他的心情。 放牛娃不来听课,那么容易地就放弃了读书上进的可能,张秀才为他感到可惜甚至痛心;放牛娃今儿来了听课,看样子并没有放弃读书上进的心,张秀才为此而感到欣喜。 他这种把放牛娃代入自己的心理,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至少张进能够理解他,张娘子也能够理解他,并且支持他,这就够了吧。 回到家里,张秀才高声道:“娘子,我们回来了!” 语气中都有着欣喜愉悦,厅堂里正摆饭的张娘子一听就听出来了张秀才今天的心情不错,等张进和张秀才走进厅堂来,她看着一脸含笑的张秀才,不由笑问道:“相公,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也算是一桩好事吧!”张秀才乐呵呵回答道,“那放牛的娃儿今儿下午又来窗户外听课了,呵呵!” 张进这时也接话道:“不仅如此,刚刚下课之后,我们要离开学馆回家之时,那小孩还特意跑过来给爹躬身施礼呢,看着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 “哦?是吗?”张娘子挑了挑眉头,对这事情有些意外,追问道,“相公,进儿,说说看,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那小孩怎么又来了呢!” “是这样的,下午课堂上我无意间扫了一眼窗户外,就看到那小孩了,那孩子被我看到了本来转身就想跑的,但见我移开目光也没驱赶他,他就又留下来继续在窗户外听课了,呵呵。”张秀才乐呵呵笑道,“我看这几天之所以他不来,恐怕是那天被发现了惊走的,然后又怕再来被我驱赶,所以不敢来了。可今儿他又来了,虽然还是怕被我驱赶,但他还是来了,可见他心里确实是有着读书上进的心思的,这孩子很好!” 说着,他又看着张娘子道:“娘子,我决定要是这孩子能够通过我的考验,我就让他进学馆读书,一应笔墨纸砚,我勉力资助于他,娘子觉得如何?” “这事情前几天你与我已经商议过了,我也答应相公了,难道相公认为我会反悔不成?相公想做就去做吧,我是支持相公的。”张娘子话是如此说的,可心里却已经在琢磨着如何节俭家里的开支了。 张秀才听了这话,更是欣喜,拍了拍张娘子的手道:“好娘子!” 一旁的张进看的心里觉得肉麻,但又觉得这家里的气氛确实是挺好的,夫妻恩爱,家人和睦,他很享受这样温馨的家庭气氛。 而且,对于多一个小师弟,他也没什么意见,或许能有一个人陪着他一起读枯燥的四书五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着,从这天开始,那放牛娃每天都在窗户外偷听讲课,张秀才从不驱赶他,就是别的学生发现了他,要驱赶他,也会被张秀才训斥阻止,然后就再没有人驱赶那放牛娃了,这学馆里也就多了一个窗外的学生。 只不过这样一来,除了张秀才和张进对放牛娃带着善意,别的学生却是或蔑视或无视甚至愤恨他的,放牛娃是敏感的,自然察觉到这点,不过他没在意,依然咬牙坚持着在窗外偷听着。 而且,每一天夕阳西下放学后,等别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张进和张秀才也要回家时,这时放牛娃都会跑过来向张秀才鞠躬表示感谢的,也不开口说什么话,鞠躬之后转身就牵着牛走了,这样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天天如此。 张秀才都被他的行为和坚持打动了,等到半个月之后,他心里就已经决定让那放牛娃进学馆读书,可不想那天是下雨天,那放牛娃却是没来。 张秀才看着学馆外面的大雨,心里想着:“应该是大雨的缘故,没法出来放牛,所以他也没法来学馆窗外听课吧?” 可是,这天下雨没来,第二天雨停了,天晴了,放牛娃依旧不见踪影。 第三天,放牛娃还是没来…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张秀才一直在等着放牛娃再来学馆窗外听课,可是放牛娃人又是不见了踪影,整整七天他都没来了,这让张秀才很是不解,常常唉声叹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章 辛酸和感动 学馆中午,午饭休息时间。 张娘子给张秀才和张进送来了午饭,而且因为最近几天张秀才的胃口都不怎么好,今天的饭菜她特意做的比较丰盛:三菜一汤,除了肉炒白菜以外,还有红烧肉以及一条红烧鲤鱼,还有一个蘑菇炖鸡。 这样的伙食,对于张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已是非常不错了,除了过年过节外,平日里是很少这样大鱼大肉的,可见为了能够让张秀才多吃些,张娘子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出了一点血的。 但是,张秀才最近胃口不好却不是嫌弃饭菜不好,而是心里装着事情而已,所以即使张娘子饭菜准备的再如何丰盛,张秀才也不过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轻叹了一声:“唉!” 张娘子看着放下筷子叹气的张秀才,不由神情担忧道:“怎么相公,就不吃了?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等张秀才回答她,一边吃的满嘴油的张进就笑道:“娘,我爹是心里还想着那个放牛娃呢,想不明白那小孩之前半个月每天都来,为什么之后又不来了,这里面总有一个缘故的吧,这事情都快成了我爹的一块心病了,以至于胃口都不怎么好了,你饭菜准备的再丰盛,再合胃口,也治不了我爹这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治我爹这心病啊,那只有找到那小孩,问问他为什么又不来的缘故,到时候我爹自然就释怀了,胃口也就好起来了。” 其实不用张进多说这些,张娘子和张秀才夫妻多年,自然更是了解张秀才,也自然知道张秀才为何最近几天胃口不好了,确实是如张进所言,那个又不曾再来的放牛娃成了张秀才的一块心病。 可是,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呢?她又不知道那放牛娃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不可能找过去询问为何他又不来学馆的缘故啊,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把饭菜做的更丰盛些,希望张秀才能多吃点而已。 这时,张秀才叹道:“之前我应该询问他的姓名,还有家住哪里的,不能那样对他不管不问的,以至于现在那小孩又不来了,去哪里寻他都不知道,唉!” 张娘子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道:“相公,这也不是你的错,而且你都心里已经打算要资助于他来学馆读书了,为何还要这样归咎于自己呢?相公未免对自己太过苛刻了!” “就是!就是!”一旁的张进也点头附和道,“爹,你是想做好事,发善心资助于他,可这做好事也没有上赶着的道理啊,他不来,也是他没有造化,和爹你没有缘分,爹你还责怪起自己来,这就很不必要了。” 张娘子也是附和点头道:“进儿这话说的对,相公也该想开了才是,这样最近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心里也是担心。” 他们母子俩这样一唱一和,说的倒是热闹,开导着这几天郁郁不乐的张秀才,可张秀才却是不曾把这话听进去,他摇了摇头,又摆手叹道:“事情不是你们说的这样,那孩子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个上进的孩子,就从他那半个月每天都来窗外听课,天天不落,还有每天下午下课之后,都跑到我跟前鞠躬作揖,从这两点就可看出来那孩子是喜欢读书的,可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却突然又不来了,这里面肯定是有缘故的,以至于他不能来了,至于这缘故是什么,我自是不知道的,只是想想就为那孩子感到担心而已。” 张进和张娘子听的面面相觑,想想也觉得张秀才说的有道理,那放牛娃能够半个月都蹲在窗户外听课,下午放学后还每天都向张秀才鞠躬施礼,可见他毅力惊人,也确实好学懂礼,可这样一个人,突然就不来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仔细想想也难怪张秀才担心了。 张娘子想了想就道:“相公,这也没办法,我们又不知道他家住哪里,要是知道了还能去看看,要是他或者他家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能够帮的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张秀才闻言叹道:“唉!是啊!就是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他家住哪里,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让人担心啊!” 他这话刚落,就在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家汉子忽然在外面伸头探脑地往这屋里看,张秀才诧异地看着那穿着短褐,衣服还打着几个大补丁的农家汉子,开口问道:“你找谁?” 张进和张娘子也不由看了过去,看着这个伸头探脑,露出讨好笑容的农家汉子,不由又是对视一眼,他们不认得这农家汉子,也不知道这农家汉子来这里做什么。 那农家汉子听问,紧张不安的搓着双手,躬着健壮的身子,对张秀才讨好地笑问道:“您是这学馆里的先生吧?” 张秀才点了点头道:“嗯,我是!你找我何事?” 那农家汉子又是不知所措了一瞬,然后忽然转身喝道:“小崽子,快过来,不是你在家里死活闹着要来读书的吗?怎么来了这里,又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过来见见先生!” 这声喝完,他又快走了几步,把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拉了过来,而张进、张娘子和张秀才一见了这小孩却是大吃一惊,原来这小孩竟是那个窗外听课的放牛娃。 当即,张秀才就坐不住,起身走了过来,也不看露出讨好笑容的农家汉子,而是只一个劲地打量着放牛娃,只见放牛娃依旧是穿的补丁打补丁,破烂流丢的,低着头不说话,可那不断移动的双脚,却是说明了此时他心里的紧张和不安。 忽然,张秀才温言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这几天你又不来听课呢?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放牛娃听问,依然没有抬起头,只是摇了摇头,否认了张秀才说的,他家里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张秀才又忍不住追问道:“那为什么不来呢?我从没有驱赶过你呀,难道说你不喜欢读书吗?” 这下子,放牛娃猛地抬起头来,黑葡萄般的双眼和张秀才对视着,模样倔强,语气坚定道:“不!我喜欢读书!” “怎么和先生说话呢?”不等张秀才再问什么,农家汉子这时拍了放牛娃脑袋一下,放牛娃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不说话了,然后农家汉子讨好地对张秀才笑着解释道,“先生,我们家穷,哪里能读的起书呢?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前几天,要不是这小崽子把牛都差点弄丢了,我还不知道他这么多天来都在先生这里偷听呢,知道之后我狠狠打了他一顿,不让他再来了。可这小崽子死倔死倔的,不让他来他就不吃饭,我关了他好几天,也饿了他几天,可是总不能永远关着他,饿死他吧?没法子,老子倔不过儿子,我只能带他来这里求求先生了。” 说着,他摁了下放牛娃,放牛娃一声不吭地向张秀才跪下了,张秀才忙要扶他起来,口中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放牛娃没有起来,却又听那农家汉子道:“先生,束脩我们是交不起多少的,东拼西凑也只有这一百文钱,就求先生看在这小崽子想读书的份上,收下他吧!” 然后,农家汉子就哆嗦着手从胸口里掏出一个打着补丁的钱袋,双手奉给张秀才,双眼里满是祈求期盼。 张秀才看着那双粗糙大手上打着补丁的钱袋,又看看跪在面前的小孩,忽然心中一酸,双眼也有些微红,其中的感动不言而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一章 收下 人都是有情感的,谁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农家汉子躬着身子奉上一个打补丁的钱袋,看着六七岁的小孩跪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说张秀才为此动容,就是一边旁观的张进和张娘子也是被感动了,同时也是感到非常辛酸。 这一袋子钱不多,不过是一百文而已,但是对于农家汉子来说,要攒下这一百文来是多么不容易,说不定这一百文已是他倾其所有了呢,甚至于还借了亲戚邻居们的了,能够倾其所有地让自家儿子来读书,这份爱太深沉厚重了,让人不得不动容。 张娘子也忍不住道:“相公,既然如此,你就收下他吧?” 她这话一出,顿时农家汉子满脸喜色地看着张秀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放牛娃也是瞬间抬起了头来,双眼大亮,期盼地看着张秀才。 却不想,一直对这放牛娃很挂心的张秀才这时却是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忽然对放牛娃道:“我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放牛娃重重点了点头,看着张秀才,等着他发问。 张秀才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听问,放牛娃看了看农家汉子,农家汉子瞪了他一眼喝道:“小崽子看我干什么?先生问你话呢,你好好回答先生!” 于是,放牛娃移开了目光,稚声回答道:“我姓方,家里都叫我二牛,家住县城外南边两三里的方家村,离这学馆不远!” “嗯!”张秀才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以前平时在家里做什么?还有你放的那牛是你自家的,还是给别人家放的?” 他这话一问出,顿时刚刚沉浸于感动中的张进和张娘子突然回过味来了,是啊!如果这放牛娃家真的贫穷至此,只能拿出一百文钱的束脩钱,那家里怎么会有牛呢? 要知道,一头牛的价格可是不便宜的,值好十几两银子,要是这方家家里有牛,那家里肯定也有田地,这样有牛有田的人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拿不出二三两的束脩钱吧? 这样想着,张进和张娘子不由变了脸色,神情也变的狐疑了起来。 那农家汉子自然察觉到了他们狐疑的表情,不由不等放牛娃回答,自己就忙解释道:“先生!那牛不是自家的,是给朱员外家放的,二牛去年就在给朱员外家放牛,您可不要误会了!” 张秀才没有理睬他,而是直直看着放牛娃,等待着放牛娃的回答,他只相信放牛娃的回答。 放牛娃抿紧唇道:“回先生,那牛是朱员外家的,不是我自家的,我去年就在给朱员外家放牛!” 虽然他们这么说,张进和张娘子却是依然有些狐疑,提问的张秀才却点头道:“嗯!我信你的话!来,孩子,现在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在我这里也听了半个月的课了,现在告诉我,我讲的那些东西你记住了多少,能不能背给我听听?” 放牛娃闻言,双眼又大亮,重重点头道:“嗯!” 然后,他自顾自背诵了起来:“《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宫告师氏,宫告宫归……” 张秀才最近正在讲授《诗经》,这篇《葛覃》正是张秀才之前讲授过的,没想到这放牛娃倒是把这《葛覃》背的滚瓜烂熟了。 《葛覃》背完,他又继续背诵道:“《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背完了《樛木》,放牛娃还要滔滔不绝地背下去,张秀才抬手阻止了他笑道:“好!很好!看来你在我这里半个月的课也不是白听的,你确实是用心了,没有笔墨纸砚和,只带着耳朵听,就能够背出这么多来,可见你的确是用了心的。” 听到张秀才的夸赞,放牛娃也是十分欣喜,双眼更亮了,脸上也带着鲜活的笑意。 那农家汉子也是带着些得意和骄傲之色道:“不瞒先生,这小崽子别的还算了,就是这记东西比别人快,比别人牢靠,只要被他听见了,他就能记住,记得牢牢的,两三个月都不带忘的,呵呵!我们家里要是有什么事情怕忘了,都是说给这小崽子听,让他记住到时候提醒我们,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大叔,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了吧,小孩子记忆力确实比大人好,但是说两三个月都不带忘的,这怎么可能吗?难道说这放牛娃还是个过耳不忘的神童?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神童?一旁的张进心里不由如此腹诽着。 张秀才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自吹自擂的农家汉子,他蹲下身子扶着放牛娃起来,然后摸着他的头道:“好!接下来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你想要读书是为了什么?读书之后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这问题对于六七岁的孩童来说却是有点难,有点像现代小学的时候,老师问同学们将来的理想是什么,现代的学生们的回答五花八门,他们会有很多幻想和选择。 比如,有的说想要当医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有的想要当宇航员,幻想着坐宇宙飞船探索太空;有的想要当警察,惩恶扬善;有的想要当工程师,奉献社会,建设祖国……等等。 现代社会的孩子的回答能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那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在老师和家长的引导下,还有社会的影响下,才能说出这些答案来,可是对于这放牛娃来说,就没有人引导了,也没有处在现代社会那样信息繁多的影响下,他又会如何回答呢?张进还真有些期待。 就见那放牛娃有些不知所措,他转头看看农家汉子,农家汉子自己也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回答这问题,自然更不知道怎样提点放牛娃了,放牛娃只能自己想了半晌,然后看着张秀才眼睛一亮,回答道:“我读书之后,就要像先生一样,教人读书!” 这个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张秀才听了都不由一怔,随即摇头失笑道:“哈哈哈!像我一样?这志气可不怎么高,我不过是个科举上的失意人而已,倒是希望将来你能够超过我,能够走的更远些。” 农家汉子听了忙笑着道:“不不不!先生说笑了,将来他能和先生一样,开个学馆,教人读书,那就是他的造化了,哪里敢奢望他超过先生呢?” 张秀才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对农家汉子道:“这孩子很聪明,我就收下他了,不过束脩钱就不必了,我这学生也多,多他一个也不多,就让他留在学馆读书吧!” 说着,他推拒了农家汉子那钱袋,示意他收起来。 农家汉子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忙道:“这怎么能行?束脩钱还是要交的,虽然不多,可却不能不交,还请先生收下才是!” 他又推了过来,张秀才坚持不收,推推搡搡的,最后农家汉子一使劲把钱袋推到张秀才怀里,然后不等张秀才再拒绝,他转身就走,出了屋子,叮嘱的声音又传了进来道:“二牛!好好跟着先生读书,爹我回去了!” 张秀才看着怀里那打着补丁的钱袋,神情无奈,摇头失笑一声,到底是把这一百文的束脩钱收了下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二章 方二牛,方志远! 屋里。 农家汉子离开的匆忙,张秀才无奈只好收下那一百文束脩钱,看着手上打补丁的钱袋,他轻叹了一口气,就又看向那放牛娃方二牛。 方二牛好像因为农家汉子的离开,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感到有些不安,低着头,双脚无意识地移动着。 这时,张秀才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吃了午饭了吗?” 方二牛听问,瞟了一眼那屋里摆着的丰盛饭菜,红烧肉油汪汪的,肉炒白菜翠绿的,蘑菇炖鸡更是香味浓郁,看着就是美味,不由的方二牛偷偷咽了咽口水,先是摇了摇头,但随即反应过来后,就又忙点了点头道:“吃过了!” 张秀才看着他的反应,不由有些失笑,他不知道方二牛吃没吃过,但他却看出来了,方二牛很想再吃一顿大鱼大肉,于是他就道:“来!一起吃午饭!” 方二牛闻言,双眼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张秀才,以为张秀才没听见自己刚刚的回答,于是他重复道:“先生,我在家里吃过了!” 张秀才却笑道:“也许在家里没吃饱呢?来!别和先生我客气,一起吃吧!” 方二牛有些扭捏,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张秀才的拉扯下,终是坐了下来,和张进一家三口一起吃午饭了。 当然,即使方二牛再如何想要尝尝大鱼大肉的滋味,但在张秀才他们面前,他还是羞涩不安的,端着饭碗只吃着白米饭,都不曾主动去夹菜。 张娘子见了,看着这孩子一身补丁打补丁,脚上的鞋子也是破了洞,穿的破烂流丢的,还有那有些消瘦蜡黄的小脸,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不由生出同情怜悯之心,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道:“二牛,别光吃饭,也吃菜啊!” 方二牛看着碗里多了的几块油汪汪的红烧肉,一边点着头应着,一边飞快地将红烧肉放入嘴里咀嚼,就像是很久没有吃过肉的样子。 或许他真是很久没吃过肉了吧,张家这样的家境也只能几天沾点荤腥,吃一顿肉,不过年过节一般不会有大鱼大肉的时候,更何况方二牛这样赤贫的家庭呢?吃肉那更是奢侈了,能够吃饱饭填饱肚子那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张娘子看着吃相很凶的方二牛,见他只吃了那几块红烧肉,依旧没有自己主动夹菜,张娘子知道这孩子还是怕生不安的很,所以她又是给他夹了几次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然后张娘子笑问道:“二牛,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方二牛听问,忙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家里有我爹我娘,还有我哥以及一个四岁的妹妹!” “嗯!”他回答的口齿清晰,张娘子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看他停下了吃饭,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笑道,“二牛,你继续吃啊!不用这样一本正经的,我们就是闲聊,边吃边说就可以了。” 方二牛闻言,看了看张娘子,又看了看张秀才,张秀才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听你师娘的,吃吧!不用太过见外了!” 方二牛犹豫了一瞬,但到底抵挡不过红烧肉的美味,又是端起碗,拿起筷子继续吃了。 张娘子则开始和他闲聊着,问了一些问题,慢慢知道了他家里的一些情况。 原来,他家里以前并不像现在这样穷困的,也有一头牛十几亩田地,这样的有牛有田,再加上他爹勤劳能干,日子也算是过的好的人家,一家人也很和睦。 可是三年前,他年迈的祖母突然病了,给她请医问药,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就连家里的牛和田都卖了,最后家里一贫如洗,可还是没能够让他祖母活下来,在疾病中去世了,又为了安葬他祖母,他爹又向朱员外家借了外债,可以说现在他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还背着一身的债务呢。 方二牛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对张秀才道:“先生,刚刚你问我,我放的那牛是谁家的,其实那牛确实是我家的,只是三年前卖给了朱员外家,现在也就成了朱员外家的了!我去年给朱员外家放牛,就特意选了这头原来我家的牛放,因为我还记得它,它以前是我家的牛!” 张秀才、张娘子和张进听的默然,三人各自对视一眼,然后都是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张秀才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先生明白的!你刚刚没有说谎,它现在确实是朱员外家的牛,虽然以前是你家的牛!” 方二牛闻言沉默了一瞬,又忽然道:“但我总想着哪一天能够把它赎回来,它还是我家的牛,以前很小的时候,我就坐在它的背上,但我爹把它卖了!” 张秀才神情动容道:“会的!会有那一天的!” 可是,接着方二牛又情绪低落道:“但我以后要来先生这里上学了,不能再放牛了,那牛我也就见不到了,不知道接下来谁会代替我放牛。” 这下子,张秀才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了,这时张娘子接话道:“好孩子,不说了!吃饭吧,再多吃一点。” 说着,她又给方二牛夹了菜,方二牛此时却是情绪不高,一点点吃着饭,再没有刚刚狼吞虎咽的样子了,显然刚刚的闲聊触及到了方二牛的伤心事了。 张秀才、张娘子和张进又是对视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孩子才好,张进想了想,就笑着转移话题道:“哦,对了!爹,以后二牛要来学馆上学读书了,这二牛这名字就不太好听了,要不爹你给另取一个名字吧?” 他这话说的倒也是,二牛这个名字听着就乡土的很,没读书前这样叫就算了,可读书之后要是还二牛二牛的叫,这却是让人奇怪的很,怎么读书人取个这样的名字。 张秀才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没有自作主张,先是询问方二牛的意见道:“二牛,要不要先生给你重新取个名字?” 方二牛对张秀才崇拜的很,自没有意见,忙应道:“请先生取名!” “嗯!”张秀才轻颌首,思索了一番,这才道,“方志远如何?希望你以后志向远大,前程似锦!” 方二牛,不!现在是方志远了,方志远闻言,忙满脸欣喜地起身,又恭敬施礼道:“是!多谢先生,从此以后我就叫方志远了!” 张秀才看着恭敬懂礼的学生,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心里真是对方志远寄托了一种期望,希望他将来真的能够鱼跃龙门,前程远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三章 张进是伪劣版的天才儿童 就这样,有农家汉子和方志远的事情,这午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张娘子收拾了一下,就提着食盒回家了,而张进和张秀才则是要开始上下午的课了,当然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方志远。 他们三人一起进了教室,教室里的学生们看着穿的破烂流丢的方志远,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认出来了这正是那个之前在窗外偷听讲课的放牛娃,这放牛娃有好几天没来了,怎么先生把他领进来了?学生们又感到十分疑惑,嗡嗡地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张秀才见状,皱了皱眉头,神情严肃起来,用手中的教尺拍了拍身边的桌案,顿时嘈杂的教室安静了下来,学生们停止了议论。 然后,张秀才肃容道:“在上课之前,和你们说一下,今天我们学馆来了一位新学生,他叫方志远,以后你们要一起读书,互相照应,万不可欺凌同窗同学,明白了吗?” 众学生面面相觑,他们之前在张秀才领方志远进来时,是想过这种可能了,可真的等张秀才宣布了,他们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什么?就他?这个放牛娃要和我们坐在一起读书,和我们同窗? 这样想的不是一个两个,差不多都是如此想的,所以居然没人回应张秀才,顿时本就皱着眉头的张秀才眉头皱的更紧了,轻哼一声道:“你们家境稍好,可也不能瞧不起他人,在学馆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看来倒是白读了,哼!” 这话一出,众学生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也有些人心里不服,却不敢反驳张秀才这位先生,只能鼓着腮帮子而已。 张秀才扫了他们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就领着张进和方志远来到张进的桌案前,道:“志远,你来的突然,笔墨纸砚和等东西都没有,你先和进儿坐在一起凑合着用吧,明儿我就给你带来。” 方志远忙应道:“是,听先生的!” 张秀才点了点头,转而又叮嘱张进道:“进儿,志远他刚进学馆,以后你多看顾他些!” 张进笑着应道:“我知道的,爹,你放心吧!” 然后,张秀才没再多说其他,拿着又是扫了一眼教室,然后教尺一拍,就开始上课了。 下午的课堂上,张秀才先让学生们背诵几篇之前教过的《诗经》醒醒神,然后再教新的内容,今天要教的就是《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吁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吁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吁嗟麟兮。” …… 学馆里的朗朗读书声又是响起,学生们都是认真地听课,那张进瞥了一眼身边的方志远,见他也神情认真专注地听着,跟着众人一起吟读念诵着,可是他却觉得方志远基础太差了,恐怕连字都认不得吧,这样跟着众人念叨,不过是有口无心而已,就算背下来了,也是没法理解的。 所以,张秀才要是真想培养方志远,恐怕就要给方志远开小灶了,先要从开蒙认字开始了,这课堂上的课也不过是混混而已,能听的多少就算多少吧。 这样想着,张进就觉得或许接下来张秀才会忙的很了,不但要来学馆上课,平日里还要辅佐教导他四书五经,现在再加上一个给方志远开蒙,呵呵!只想想就知道张秀才以后忙碌的生活了。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学生们被家人或仆人接走了,或三五成群的一起回家了,可都有意无意地避着方志远,时不时看一眼方志远议论纷纷,嘀嘀咕咕,也没人和方志远一起回家。 张秀才见了,皱了皱眉头道:“志远,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方志远却笑道:“不用劳烦先生了,以前我放牛也常到这里来,也是一个人回家的,反正我家也离这里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 然后,他就如之前一般,向张秀才躬身施礼道:“先生,那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不等张秀才说什么,他就转身跑了,看着他的背影,张秀才叹道:“贫家子都是如此不容易啊!” 叹完,他又看向身边的张进再次叮嘱道:“进儿,你以后好好看顾他些,别让他受人欺凌了!” 张进失笑道:“爹,我知道了,哪里用你再三嘱咐?只是爹,你这么对他挂心,怎么像他是你儿子,我却成了外人呢?” 张秀才闻言,瞪了他一眼,张进不等他恼怒,又忙摆手讨好地笑道:“爹!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当真!但说实在的,爹,你既然想着培养他读书上进,那你准备如何给他开蒙啊?这现在他恐怕连字都不认得,也不会书写,你教的东西他更是听不懂,就算能够背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张秀才叹道:“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志远这孩子很聪敏,想来开蒙用两年的时间应该就可以了,然后慢慢就能跟上来了。” 对于这话,张进也不得不点头表示赞同,方志远这孩子确实很聪敏,六七岁的孩子而已,不仅说话有条有理的,还有之前回答张秀才的问题的时候,还很有急智,张秀才问他读书以后做什么,他居然说要像张秀才一样要教人读书。 且不说这话是不是出于他的真心,就依张进的心里想法来说,能够在六七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居然能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来,就可见方志远的聪敏了,反正张进他自己上辈子六七岁的时候,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鼻涕娃,亲戚长辈问他将来要做什么,他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答案来的。 唉!拿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和方志远来一对比,那真是让人伤心,天差地别啊,没的能比!张进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凡人了,而不是像方志远这样聪敏。 当然,这辈子他附身而来,在五岁的时候就有成人般的智慧,也算是个伪劣版的天才儿童吧,可是伪劣版的到底是伪劣版的,比不得货真价实的天才儿童啊,或许随着他的年纪长大,自己这点成人智慧慢慢就变的更加平凡平庸了,就连伪劣版的天才都不是了,那该怎么办? 看来,还是要刻苦努力啊,为了不让自己这伪劣版的天才儿童将来露馅又露怯,还是应该刻苦学习,钻研四书五经,以期望将来能够在科举上有所作为。 如果能够十五岁考上秀才功名,十八岁中举,二十一岁金榜题名中进士,我这伪劣版的天才也就不再是伪劣版的吧?而是会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真正的天才吧? 不由的,从聪敏的方志远想到了自己身上,张进一路上发散性思维,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和张秀才回到了南城的家中。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四章 生活日常 深夜。 张进和张秀才的晚自习结束了,张进回了自己的屋里洗漱一番就睡了,那张秀才自是回了他和张娘子的房间,一进屋子就看见张娘子正拿着一件衣服借着油灯缝补呢。 张娘子听见了门响的声音,抬头看来就对他笑道:“结束了?” 说完,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和缝补的衣服,去厨房里给他打了热水来洗漱,张秀才一边洗脸一边奇怪地问道:“那些衣服是进儿以前小的时候穿的吧?怎么给翻出来了?进儿又穿不了了。” 张娘子笑道:“进儿这两年长的很快,自然是穿不了了,不过志远那孩子应该是能穿的。今天看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身上补丁打补丁,还有脚上的鞋子都破了洞,我就想着回来翻翻进儿以前穿的衣服,虽然都是旧的,但还能穿,不如改改,明儿送给那孩子穿吧!看,还有好几双进儿以前穿的鞋子,我也给翻出来了。” 张秀才抬眼又看了看,果然看见那一堆小衣服里有着几双小鞋子,这些都是张进以前穿过的,不过这两三年他身高猛长,这些衣服鞋子都穿不了了,这才被张娘子收了起来。 他又想想方志远那瘦小的样子,还有那身补丁打补丁的穿着,不由就点了点头赞道:“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啊,我就想不到这些了!” 张娘子失笑道:“相公收下了这个学生,该想的就是如何给他开蒙,如何布置课业,教导他读书,这种琐事本就该我这个做娘子的来想的,这有什么的。” 听她如此说,张秀才却是心里愈发感动起来了,他知道自家家境能够资助一个学生读书就已是勉力而为了,张娘子能够答应此事就让他心里很是感动了,如今张娘子不但没有任何埋怨,还与他一起想着办法资助自己的学生,可谓夫妻同心协力,这如何不让张秀才更感动呢? 他看着又坐在一旁开始缝补改衣服的张娘子,不由走过去,笑着劝道:“娘子,你也别太劳累了,夜深了,睡吧!” 张娘子笑道:“相公先睡吧,这件衣服还有一会儿就改好了,我等会儿再睡!” 张秀才闻言,还要再劝,但看着张娘子坚持的样子,他了解她的性子的,有些事情她既然决定了就很难改变,再劝她也劝不了的。 所以,他也不再劝,也没有自顾自去睡,只是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她,陪伴着她。 张娘子抬眼看他轻笑道:“相公怎么不睡?” 张秀才笑道:“娘子不睡,我如何能安眠?还是等娘子一起睡吧!” 张娘子失笑,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再次低头忙着手中的针线活。 随着张娘子的一针一线穿来引去,夜越来越深了,外面路过的打更的梆子响了三下,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三更天了,张娘子手中的衣服终于改完了,她也放下了针线,伸了伸懒腰。 然后,她再看向原本床沿边上坐着的张秀才,就见张秀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张娘子见了又是失笑,起身走了过来轻声唤道:“相公?相公?” 张秀才没有能应她,睡的很沉,张娘子无奈,只好把张秀才慢慢小心地移动到床上,再给他盖上了被子,就要转身离开去洗漱,然后自己也上床歇着了。 却不想这时,睡着的张秀才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梦呓般地道:“娘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一直很感激老天爷,能让我娶到娘子!” 张娘子听到这话,不由停步,转头看了一眼依然睡的很沉的张秀才,拍了拍他拉着自己的手,轻笑道:“相公,我也很感激老天爷,能让我嫁给相公!” 睡的很沉的张秀才自然没有能够回应张娘子,张娘子将他的手拉开了,又慢慢地放回被子里,这才带着甜蜜幸福的微笑去厨房打了热水洗漱了。 次日清晨,张家一切日常如往日一般进行,只是吃早饭时,张进觉得张娘子对张秀才比以前好像更温柔体贴了,但又觉得自己看错了,他娘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和张秀才更是夫妻恩爱,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哪里知道昨晚上张秀才的梦呓和张娘子的甜蜜呢? 早饭过后,张进和张秀才自然去了学馆。学馆每天放学后张进和张秀才都会锁了门窗的,所以第二天张秀才和张进一般都是比别的学生们早到的,就是为了给学馆开门。 可没想到,今天他们却不是最早来的,还有比他们更早的,那小孩瘦瘦小小的,在那锁着门的学馆前走来走去。 张进一眼看见了这小孩,不由惊讶道:“爹,那小孩是方志远吧?” 张秀才看着那学馆前徘徊的小孩露出了微笑,好似还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他,没想到他比我们来的还早!呵呵,这孩子果然勤奋又好学!” 张进也点了点头,赞同这话,六七岁的孩子能够起早来学校,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至少上辈子张进做不到,他六七岁上一年级的时候,天天盼着放学放假疯玩呢,根本不愿多待在学校,更不可能起早来学校了。 他们看见了方志远,这时,方志远也看见了慢慢走来的他们,不由他面上就是一喜,小跑着过来,向张秀才躬身喊道:“先生!” 又看了看张秀才身边的张进,他犹豫了一瞬,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张进却是很自来熟地笑道:“志远,我是先生的儿子,也比你大一两岁,你就叫我师兄吧!” 方志远闻言,又是迟疑了一瞬,这才喊道:“师兄!” 张进满意地点了点头,张秀才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笑问道:“志远,怎么这么早就来学馆了?” 方志远不好意思道:“先生,想到今儿就要来学馆正式读书,昨晚上我都没睡着,所以起的很早,就来学馆了!” 张进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兴奋激动的吧?师兄我能理解,但志远,这读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有时候你会觉得它很枯燥乏味,到时候就要看你的毅力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方志远嗫嚅道:“师兄说的是,可是我觉得读书很有趣啊,我就喜欢听先生讲课读书。” 张进一噎,不由无言以对,这三年他可是被四书五经折磨的够呛了,哪里有趣了?有时候他差点暴走怒吼了,恨不得把这些圣贤书烧个干净,可深吸气又长吐气,到底忍耐住了,硬着头皮研读下去。 此时,听方志远这样说,张进翻了翻眼皮,心里腹诽道:“小屁孩,你这还新鲜着呢,新鲜劲还没过去,等你真的读了几年再说这话也不迟。” 方志远和张秀才自然不知道他的腹诽,这时张秀才笑道:“好了,走吧!我们去开门吧,再把学馆各处打扫打扫,等会儿学生们都要来了!” “是,先生!”方志远恭敬地应着。 然后,三人迈步来到学馆前,张秀才拿出钥匙打开了学馆,三人进了学馆,就又忙碌着开始打扫起来了,等他们打扫完不久,学馆的学生们也就都陆续来到学馆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五章 资助 上午上课前,张秀才给方志远搬来了桌案,就把桌案放在了张进的左边,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张进能够多多看顾方志远一些。 然后,又把带来的和准备的笔墨纸砚发给了方志远,方志远面露喜色,很是珍惜地摸了摸新,还有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眼里对读书学习的渴望是人都看得见的。 他站起来躬身道:“多谢先生!” 张秀才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点了点头道:“坐下吧,我们要上课了!” “是,先生!”方志远应道。 等他坐了下来,张秀才就教尺一拍桌案,所有学生都瞬间挺胸抬头,聚精会神起来了,张秀才就开始他的讲授了。 《诗》、《书》、《礼》、《易》、《大学》、《中庸》、《论语》等四书五经,每一本书都是那样博大精深,同样又是那样枯燥乏味,张秀才只是粗粗讲一遍,进度不快不慢,每本书也都要讲个一年半载的,这九本书讲下去,没个七八年是讲不完的,更别说要理解琢磨书中每一句的深刻涵义了,这更是奥义无穷无尽了,可以说四书五经就像博学大海一般,是永远探索不完,讲授不完的圣贤经典。 但是,对于张进来说,每一次拿起,那都是一场难言的折磨,那些之乎者也不停地在脑子里转圈,绕的他晕乎乎的,可他为了科举,为了前程,还不得不去咬着牙认真研读,这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有时候,他甚至咬牙切齿地暗暗下了决定,等到哪一天他中举了,甚至金榜题名中进士了,那就要像上辈子高考后把所有试卷课本全烧了扔了一样,把这些圣人经典也都丢到垃圾堆里去,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不想多碰一下,真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了! 而且,他认为这世上应该很少人会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些圣人经典吧?之所以天下读书人都在读这些圣贤书,不过是和他一样奔着科举,奔着前程去的,如果哪一天科举不考四书五经了,应该不会再有人十年如一日地研读这些圣贤经典了吧? 当然,这些都是他私心以为的,都是他暗自恶意的揣测,但其实眼前就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张秀才。 张秀才以前读圣贤书可能也是和张进所想的一样,是奔着科举和前程而读的,但自从考了十年科举,中举无望,心灰意冷之后,他却还是没有丢下这些圣贤书,依旧每日研读着,这下他就不再是奔着科举和前程而读的了,而是真的对这些圣贤书爱不释手,越读越喜欢了。 还有,坐在他左边的方志远,或许也是个例外吧,毕竟能够在窗外偷听半个月的《诗经》,还觉得读书很有趣的,这种人恐怕也是真心喜欢这些圣贤书的。 所以,世上如张进所想的,奔着科举和前程而读圣贤书的人可能确实占大多数,但其实也不少张秀才这样的真心喜欢研读圣贤书的人的,张进实在是对四书五经怀有太大的恶意了,以至于心里做出那样的揣测。 当然,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说明,这三年来张进真的被四书五经折磨的够呛了,真的是拿起书来就头痛欲裂,深恶痛绝了。 但这也没办法,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在科举上有所作为,想要有个好前程,那就只能忍受着头痛欲裂和深恶痛绝,研读学习着这些圣贤经典了,也或许哪一天学着学着,他忽然觉得这些圣贤经典是那样的博大精深,是那样的越读越有味道,以至于爱上这些圣贤书了呢?这谁知道呢? 又是经过一个上午的学习,就到了中午午休吃饭的时候,张秀才停下了讲授,和张进去了独属于他的休息房间,同时还把方志远也叫了过去。 三人进了屋子时,张娘子已是摆好了饭菜,看着他们进来就笑道:“来了?快吃午饭吧!” 张秀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和张进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而方志远却是有些犹豫不前,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张秀才见状就招呼道:“志远,你也来坐吧,一起吃!” 方志远低着头摇头道:“不用了,先生!我带了午饭来的!” 张秀才笑问道:“哦?带了午饭来?带了什么来啊?能让先生我看看吗?” 方志远闻言,又是犹豫了许久,这才低着头,咬着嘴唇,从胸怀里掏出两个黄色的团子来,看着不像是饭团子,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做的。 张秀才看着这两个黄团子,神情一怔,然后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道:“过来坐吧,志远,别和先生我客气!” 方志远看了一眼张娘子做的饭菜,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个黄团子,他不说话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秀才无奈,只好起身来到方志远身边,拉着他坐了下来,道:“志远,你是我的学生,不要和先生太过见外了,以后你就不要带午饭来了,就和先生一起吃吧!” “这怎么能行?先生” 方志远红着眼圈想要拒绝,可不等他拒绝的话说完,张秀才就一锤定音道:“就这样吧!志远,在学馆里,就该听先生我的不是?” 方志远顿时拒绝的话再无法说出口了,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点头道:“是,我听先生的!”停顿了一瞬,又道:“谢谢先生!” 张秀才呵呵满意地笑了,张娘子也笑着给他添了米饭,然后就开饭了,只不过这吃饭时,方志远的眼眶一直都是通红的。 等到用过午饭之后,张娘子又把昨晚上改好的衣服鞋子拿了出来,递给方志远道:“这都是进儿以前穿的衣服鞋子,现在他穿不了了,我想着你应该能穿,所以昨晚上熬夜改了改,你拿回去穿吧!” 本就一直眼眶通红的方志远看着那一堆衣服鞋子以及那上面密密匝匝的针线,他再也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来,默默接过衣服鞋子,眼泪默默流着。 张秀才叹息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傻孩子,别哭,哭什么?既然你拜了我这个先生,也喜欢读书,那以后就好好读书上进,这样也不辜负先生我和你师娘一片心意,明白吗?” 方志远闻言猛地抬头,流着眼泪,语气却斩钉截铁道:“会的,先生!我会好好读书上进的,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张秀才笑道,“那我们说好了,好好读书,可不能懈怠了,就是十天一休息放假的时候,你也来我家吧,我给你再补补课。” 张秀才这学馆如果不算过年过节的假日,是上十天课,休息一天的,也算是一个调节吧。 “嗯!”方志远重重点头道,“那就打扰先生了!” “不打扰,不打扰!”张秀才笑道,“你还没开蒙,开始时读书会很吃力,你也要忍耐住才是,千万不可感到厌烦……” 张秀才又说起了他给方志远做的两年开蒙计划,方志远也是认真地听着,不时还点头附和道:“听先生的!” 他们倒是师徒和睦,说的高兴,张进看的心里却难免嘀咕腹诽道:“看着倒是像把人家当儿子似的,难道我这不但是多个师弟,而是要多一个亲弟吗?家里要多一口人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六章 开蒙 张秀才这学馆每上十天课,就休息一天,自从方志远来了学馆之后,时间过的依然不快不慢,但眨眼间又是十天过去了,放假休息的时候到了。 所以,这天下午放学之后,学馆里的学生们活跃异常,就差点雀跃欢呼了,可见他们经过十天的学习也是憋坏了,早就盼着放假休息的这天了,这倒和现代小学生们盼着周六周日的到来没什么区别。 但是,对于张进来说,放假和不放假却是没什么差别的,不放假来学馆读书学习,放假就在家里读书学习,谁让他家里有个现成的先生呢?还是个要求比较严格的先生。 当然,有时候张秀才也会带着他到外面街道上走走的,全当是散散心而已,不过也仅此而已,想要像别人家的小孩那样爬树掏鸟窝,下河抓鱼,这样到处疯玩,那是不能够的,按照张秀才的话来说,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行为举止都应该保有礼仪君子之风,不可撒野没了样子。 虽然对此张进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拗不过张秀才,只好按照他要求的去做,行为举止尽量像个谦谦君子,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不过,好像明天受这样待遇的不仅是张进一个人了,还要加上方志远了,就见等到学生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方志远如往常一般来向张秀才鞠躬道别,这时张秀才道:“志远,明日你来先生家吧,我给你正式开蒙!” 方志远闻言,没有因为没法休假而沮丧,反而双眼一亮,面露喜色,飞快地应道:“好的,先生,我明天一定去先生家,谢谢先生了!” “嗯!”张秀才满意地点头道,“先生家在南城,你去南城问问,就能够找到我家了。” “是,先生,那先生我先回去了?”方志远道。 等见张秀才点头,方志远就再次向他躬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张秀才和张进也锁了学馆的门窗,返回自家。 回家的路上,张秀才神情沉吟着,忽然问道:“进儿,这十天的接触相处下来,你觉得志远这孩子如何啊?” 张进听问,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张秀才一眼,不知道张秀才为何突然这样询问,但他想了想,还是答道:“师弟呀,他这人懂事知礼,心思细腻,勤奋又好学,为人也很聪敏,简直不像是个农家的孩子,甚至我觉得他都有点不像是六七岁的孩童,一般的六七岁的孩童贪玩打闹,吵吵嚷嚷的很正常,可是他呢,实在是太稳重了,我看了有时候都觉得自愧不如,爹,你六七岁的时候能够做到像他这样吗?” 张秀才笑着摇了摇头道:“实话实说,六七岁的时候,我也不如他!那时候我还没有接受你外祖的资助去学馆上学,在家里帮人放牛,有时候也跟着别人家的孩子去爬树下河玩闹打架,甚至于玩的不亦乐乎,忘了时间,把牛都弄丢了几次,回家被爹娘打骂了好几次,哪里有志远这孩子这样的稳重懂事?” 说到这里,他双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光,像是对张进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或许这孩子还真是非同一般呢,他是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等他经受十年的苦读雕琢,说不得这块璞玉就真的能成为一块无暇美玉了,到时候科举路上绽放光芒之时,必然耀眼至极!” 听这话,就可见张秀才对于方志远是抱有很大的期望希冀的,不过旁边的张进就觉得有些压力山大了,有这样方志远一个小师弟在一旁比着,他总不能太差吧?总不能等人家都金榜题名中进士了,他还是没中举吧?那就真的丢大人了! 唉!不过这事情也难说,科举难考,也并不是说说而已的,读书勤奋刻苦并不能保证科举路上就一帆风顺了,不然张秀才以及和张秀才一样读书刻苦的读书人早就都中举了,天下哪里还有这么多郁郁不得志的穷秀才呢?一切也要看一点点运气的,只希望将来他考科举的时候能有这么一点运气吧。 当然,再有运气,也先要有实力才行,扎实的学问还是根本,没有了根本,运气也不会给予眷顾的。 之后,父子二人再没多说什么,迈步进了城门,回了家中。 次日上午,张进和张秀才在小书房里读书学习,张娘子则是在打扫院子,这时小院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 张娘子停了下来,问道:“谁啊?” 外面就响起了方志远的声音:“是我,师娘!先生在家吗?昨儿先生让我来的。” “哦!是志远啊!”张娘子听出了他的声音,就去开了院门,果然就见方志远站在院门前,张娘子笑着让道,“快进来吧!一大早你先生就说今儿志远你会来家里,果然来了!” 方志远害羞地笑了笑,进了小院,忍不住四周看了看,然后问道:“师娘,先生和师兄呢?” 张娘子关上了院门,听问就指了指那小书房道:“你先生和进儿在书房里呢,你也去吧,你先生恐怕一直等着你呢!” “好的,师娘!”方志远闻言应了一声,就往小书房来了。 小书房门是敞开的,他刚踏进小书房,就见张秀才正在认真专注地看书,而张进则是好像站着书桌前,正在悬笔练字,他生怕打扰到他们,脚步都不由放轻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悬笔练字的张进再也忍不住放下毛笔来,揉了揉手腕,心里暗叹着要想练出一手好字来,可真不容易啊,这手腕上的劲道就要从小练起,他这练了两三年了,写的字才算是有些样子了,不再是乌七八糟,不得其形的样子了。 不过,要想写出遒劲有力的字体来,让人一见就赞叹不已,他这工夫还差的远呢,还有的要练习呢。 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又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张进就见不知何时方志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不由他吃惊道:“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 他这话一出,张秀才也是瞬间回过神来,抬头同样惊讶地看着方志远道:“志远,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看我,看书都快忘了你今儿要来了。” 方志远笑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不过是见先生和师兄都忙着,不敢打扰,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 “你可真是的!”张秀才闻言不由摇头失笑,然后又叹道,“罢了!还是抓紧时间给你开蒙吧,不然再耽搁下去,这一天可就教不了什么了。” 说完,他就招手让方志远来到了他的身边,就开始给他讲述开蒙的事情了,而开蒙最重要的事情则是认字和练字描红了,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只有认得字了,并能书写出来,了解字的意思,这样也才能够慢慢地读懂文章了,揣摩圣贤经典蕴含的深刻涵义了。 其实,古代的开蒙和现代小学生学生字生词差不多,在读书前,也是要先认字练字的,可不是真的瞎子念书,能够背出来就万事大吉了,这开蒙啊是很重要的事情,可以说是读书人的基础中的基础。 一般来说,有条件的孩童开蒙都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张进就是在虚岁五岁的时候开蒙,如今方志远六七岁才开蒙读书也不能算晚吧,不过到底差了一年两年了。 而开蒙要持续的时间则是要一两年的时间,至于张进开蒙那就是开挂了,因为他具有成人的智慧和思维,还有这里的文字和现代文字差不多,他几乎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慢慢认全了这里的文字了,然后就是花大工夫去适应书写了,免的一不小心写出简体字来,那就不好了。 而方志远要开蒙,就算他十分聪敏勤奋,恐怕也要一两年的时间,这才能有个扎实的基础。 张秀才和方志远一个讲,一个学,师徒二人不一会儿就沉浸于其中了,而张进也开始再次提起毛笔来练腕力了,他的目标就是能写出一手漂亮端正的颜体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七章 神童 书房里。 张秀才在给方志远开蒙,教他认字练字,张进则是悬笔练腕力,各行其是,互不打扰,却是不知不觉间就已是到了中午了。 张娘子走进来笑道:“别忙着了,正午了,午饭我已经做好了,都去厅堂里吃饭吧!” 闻言,张进长吁了一口气,将毛笔放下,又是甩了甩手腕;张秀才也是停了下来,对方志远道:“走,去吃午饭吧,下午我们接着学习!” “是,先生!”方志远点头应着,放下了,又乖巧地对张娘子道,“谢谢师娘,师娘辛苦了!” 张娘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孩子,去吃饭吧!” 于是,一行四人出了书房,往厅堂来了,围着饭桌坐了下来。 今日,饭菜也算丰盛,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张娘子割了年前制作的腊肉炒菜,闻着也很香,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等张秀才和张娘子动了筷子,张进和方志远也都动筷子了,而经过这十天的相处,每天中午他都和张进他们一起吃饭,自然而然熟悉了起来,也就没有之前的客气见外了,现在他已是能够自己夹菜添饭,不用张秀才和张娘子催促代劳了。 不过,可能是第一次来张家吧,方志远好像还是有些放不开的样子,他夹菜夹的都是青菜,而那腊肉他却是很少吃,张娘子见了就笑着给他夹了几块腊肉道:“志远,这腊肉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做的,你尝尝看,味道还行吗?” 方志远尝了一块,就腼腆笑道:“味道很好,多谢师娘!” 张进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味道有点咸呢?娘,你腌肉的时候是不是盐放的太多了?” 张娘子瞪了他一眼,轻哼道:“不多放点盐,肉能够放到现在还不坏吗?就你挑嘴,看看人家志远,可从来没有你这些坏毛病!” 张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挑嘴是因为他出生在能挑嘴的家里,方志远不挑嘴那是因为他没条件挑嘴,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穷人家的孩子没资格挑嘴而已。 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想想,口里是不会说出来的,这样去刺伤一个六七岁孩子的自尊心,他还没有这么刻薄。 听着他们母子俩的日常对话,方志远腼腆地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就这样,四人在闲聊中用完了午饭,然后闲坐了片刻,张进、张秀才和方志远就又钻入了小书房里,而张娘子则是收拾收拾之后,去了织布的屋子里开始织布了。 接着下午,张家小院里,书房里响着读书声,还有张秀才的教导声,织布的屋子里则响着织布机的声音,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成了一曲听起来嘈杂可却很有规律的音乐了。 时间流逝,太阳从正空渐渐偏西,等到快要夕阳西下时,方志远出了张家院子,返回了自家家中。 就这样,平日里上学时,方志远和张进、张秀才在学馆里一起读书学习,十天一休放假时,方志远又来到了张家,由张秀才给他开蒙,不知不觉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两个月的相处,张进一家人和方志远也是越发亲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好像真的是一家人似的,有时候张秀才教导他晚了,太阳已经下山,城门也已经关闭了,方志远就会在张家留宿,和张进一起睡,可以说,方志远是他的发小了,两个人睡过一张床,盖过一床被子。 而且,两个月的相处,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之外,张进和张秀才还发现了一件让人惊异的事情,那就是方志远是个过耳不忘、过目不忘的小神童,这个还是张进无意间发现的。 有一天,张进正拿着一本《诗经》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呢,口中背道:“《羔羊》,羔羊之皮,素丝五;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素丝五总;自公退食?不对!退食自公?还是不对!” 背到这里,张进卡壳了,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就又拿书看了看,然后皱眉嘀咕道:“怎么总卡在这里?这篇《羔羊》也太绕了,总背不下来!” 自己嘀咕了一阵,就又默念了一遍,他就又开始拿着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羔羊》,羔羊之皮,素丝五;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退食自公,不是,是自公退食?不对是委蛇委蛇?唉!怎么又卡在这里了!” 张进背的都有些烦躁了,又要拿起再看看,这时旁边正练字描红的方志远提醒道:“师兄,接下来应该是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张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要你小子多嘴?你小子背出来这一首也没什么,但你小子能背一背《小星》这一篇吗?” 《小星》这一篇,张进也是背着背着经常卡壳的,而且张秀才还没讲授这篇呢,想来方志远应该是背不出来的。 可是,没想到方志远闻言,居然张口就背道:“《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丑,实命不犹。” 张进听的却是目瞪口呆了,不敢置信道:“你怎么会背的?”又看向一旁的张秀才道:“我记得爹你还没教过这篇《小星》吧?还是说,爹你私下里教过他了?” 张秀才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我并没教过他!”然后他也有些惊异地看着方志远问道:“志远,告诉先生,你怎么会背这篇《小星》的?是你在家里自学了吗?” 方志远却是不解道:“没有啊,不过是听师兄多念了几遍,我就记住了!” 这话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了,张进有些不信道:“这怎么可能?你小子可别瞎说,怎么可能听我念几遍就会背呢,我现在背都有些卡壳了。” 张秀才却是打量着方志远半晌,然后道:“志远,你还会背哪些,都背来让我们听听。” “嗯,好的,先生!”方志远点了点头,想了想就背道,“江有汜,之子归……”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 方志远滔滔不绝地背诵着,没有一点卡壳的样子,张进看的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张秀才也是非常震惊的样子,然后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方志远,又给方志远出了些难题,方志远却并没有被难倒,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方志远是个有着可怕天赋的小神童,他有着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天赋异禀,这简直是比张进这个穿越的人还开挂啊,让张进都眼红不已。 这时,张进也是想起了之前方志远来学馆拜师时,他爹曾经说过,方志远记忆力特别好,记事情两三个月都不带忘的,当时他还腹诽那大叔说话太夸张了呢,现在想来这恐怕是真的,方志远这小子真的是开挂的呀,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这简直是为科举而生的神童啊! 发现了方志远的天赋异禀,张秀才自然欣喜万分,认为方志远将来定然能够在科举上走的更远,所以教导方志远也就更用心更有干劲了。 而张进却是有些泄气,他累死累活地背着四书五经,旁边却有一个带着耳朵听听就能够背出来的,你说这让人心里怎么能平衡呢?你说这打不打击人呢?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他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小神童,方志远就是这样的神童,而不是他这个穿越附身而来的伪劣版天才,两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但不管怎样,再如何泄气,如何受打击,为了科举,为了前程,他还是咬紧牙关继续啃着四书五经,别人的天赋开挂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谁叫他穿越过来之后不曾灵魂加成,也来一个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呢? 唉!认命吧,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平庸平凡的普通人,和天才没法比,还是一点点地啃吧! 张进真是一把辛酸泪,却无话可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八章 拜访 自从发现了方志远的天赋异禀之后,张秀才就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时时刻刻教导着方志远和张进,有时候甚至于连午休时间都省却了,上了一上午的课他也不感到疲乏,依旧精神饱满地给张进和方志远开小灶。 但其实想想,这也并不奇怪,毕竟一个教书先生能够遇上两个难得的天才儿童,这自然激起他教导的热情了,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就比如,现代社会的老师比较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学生,这或许并不只是一种偏心偏爱,而是因为学习成绩好的学生能让老师觉得自己的教导有所成就感,能得到一种满足感,甚至于有种孺子可教也的内心感慨,这才是老师比较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学生的重要原因吧。 而至于学习成绩糟糕透顶的学生嘛,老师可能能够耐着性子教一遍两遍甚至三遍,但这教导的过程中可就不好受了,学生不好受,老师也不耐烦,于是就出现了好学生和差生的差别待遇了。 其实,这都是人之常情,张秀才现在也是如此,两个天才儿童受他教导,他既觉得满足,又对张进和方志远的将来充满了期待,自然而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了。 但是,他这一爆发热情,抓紧一切时间教导着张进和方志远,那自然而然地笔墨纸砚消耗的就很快了,这笔墨纸砚可都是要钱买的,而且还很贵,所以随着笔墨纸砚的飞速消耗,张娘子就在内心里算了一笔账,然后她就有些发愁了。 张家的收入一般来自于两块,一是学馆的学生每年交的束脩钱,张秀才学馆里除了张进和方志远以外,还有十三四个学生吧,每年每个学生都要交二三两的束脩钱,这样算来差不多每年学生们的束脩钱有三十两左右,这是张秀才办学馆每年的收入。 第二块收入嘛,就来自于张娘子的织布了,每织一匹布,她能挣到差不多两三百文吧,一年下来也有十两银子的进项了。 这两块收入相加起来,张家一年就有四十两银子的进项了,四十两年收入对于这个古代时空的人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日子也能够过的比较有油水。 可是,对于读书人家来说,四十两就不经花销了,一年到头消耗的笔墨纸砚就要十几两银子,更别说还时不时要买了,这书也很贵啊,一本薄薄的书就要数百文,甚至于一二两银子呢。 张家以前只有张秀才和张进消耗笔墨纸砚,花销就有些勉强了,现在再加上一个方志远,还有爆发极大热情的张秀才,笔墨纸砚消耗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只这两个月就在这上面花掉了五两银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恐怕一年下来就要入不敷出了,所以张娘子发愁了。 但是,她又能如何呢?这资助方志远读书是她之前同意的,而且张秀才正教导在兴头上,她还能够打断兴头上的张秀才吗?这显然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么,她就只能掰着手指头计算着花钱了,还有更加努力织布,同时期盼着学馆能够再多收几个学生了,这样也能多几两收入了,总而言之,就是要开源节流。 这天下午,张娘子一边织着布,一边分神琢磨着家里的花销,想着哪些地方是不必要的开支,能不能将这些花销省却掉,她正想的出神时,这时外面的院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之后,又有一个老人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有人在家吗?” 正织布想的出神的张娘子顿时回过神来,听到了这声音,却是感到奇怪,不知道谁来自家了,这声音是很陌生的声音,她没听出来是谁。 但她还是起身出了织布的屋子,来到了小院门前,并没有立刻打开院门,而是从门缝隙里往外看了看,见到一个老管家打扮的人,她更是疑惑问道:“你找谁?” 门外的老管家半弓着身子,笑眯眯地拱手道:“我和我家员外公子特意来登门拜访张先生的,你可是张先生的娘子?还请娘子开门!” “你家员外?公子?”张娘子越发疑惑了,他们家可没和什么大户人家有过交情,怎么会有什么员外公子突然来登门拜访呢? 张娘子沉吟一瞬,还是拉开了木栓子,打开了院门,毕竟这青天白日的,这巷子邻居家都有人,想来就算是歹人也不敢肆意妄为。 这门刚打开,就见那老管家又是拱手作揖道:“娘子好!” 然后给张娘子介绍身后的两人道:“这位是我家朱员外,这位是我家大公子,我们特意来此登门拜访张先生的,打扰娘子了!不知张先生此时可在家中?” 张娘子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打量他身后的两人,就见那朱员外一身绫罗绸缎的员外服,戴着一顶圆形绿帽子,肥头大耳的,一张圆脸笑眯眯的,很和气的样子,他对着张娘子欠了欠身,张娘子也是微欠身还了礼。 而那所谓的大公子嘛,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很明显是遗传了身边朱员外的所有基因了,同样肥头大耳,身体肥胖,不过脸上的表情不像朱员外那样笑眯眯的了,而是一脸的不爽,仰着一个头,双眼看着天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张娘子打量完之后,依旧没请他们进门,只笑着回答道:“此时我家相公没在家中,不知你们找我家相公所为何事?” 这时,那朱员外笑眯眯道:“是为小儿来的!我听说张先生为人颇有君子之风,品行高尚,我颇为敬仰,又听说张先生开了学馆教书,所以想着我儿要是能够由张先生教导,将来品行为人方面也就差不离了,我这才带着管家和小儿特意来登门拜访。” 这位胖胖的朱员外很会恭维人,这话说的也很动听,听的张娘子心里都很舒服,对这朱员外印象也比较好,但她还是心里有些疑惑,看这朱员外的穿着打扮,家里不说腰缠万贯,但应该不缺钱财,这样的人家真的可能看中张秀才的品行,然后想着送自己的儿子来张秀才的学馆读书,为此特意来登门拜访吗?这怎么想都有些不靠谱啊?毕竟张秀才不过是个教书的秀才,哪里能让人闻名拜访呢? 而就在她疑惑时,这时张进和张秀才放学回来了,看见自家门口张娘子和陌生人正说着话,两人忙走了过来。 然后,张秀才插话问道:“娘子,他们是谁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九章 又收一学生 “娘子,他们是谁啊?”张秀才走了过来,出声询问道。 而不等张娘子回答他,那位胖胖的,戴着绿帽子的朱员外就先笑着拱手道:“可是张先生当面?鄙人姓朱,这厢有礼了。” 人家都这么热情施礼打招呼了,张秀才也不敢怠慢,忙也是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 然后,他直接开口问道:“却是不知朱员外为何光临寒舍?” “这”朱员外犹豫了一瞬,就笑眯眯道,“张先生,何不请我进屋坐坐,讨杯茶水喝,然后再细细说明呢?” 张秀才闻言不由摇头失笑道:“确实是我失礼了,怠慢了朱员外,请!” 说着,他就伸手让了让,张娘子也跟着让开了路,请朱员外、那胖小子还有老管家一起进了家里,张进他们一家三口倒是落在后面说悄悄话。 那张进看着朱员外三人进了小院,就忙小声问张娘子道:“娘,他们到底是谁啊?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吗?怎么突然登门拜访?而且看着穿着一身光鲜的绫罗绸缎,倒像是个有钱人。” 不过,除了这询问的话,张进心里还有些腹诽的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那朱员外居然戴着一个绿帽子出门,这简直是让人笑破肚子,一切不言自明了。 真好笑,还真有人戴着通绿通绿的绿帽子出门,招摇过市啊!也就是这个古代不知道绿帽子的深刻涵义,要是在现代哪个男人傻缺地戴绿帽子出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他行注目礼呢。 但显然,张娘子和张秀才关注点不在人家头上的绿帽子上,也没有张进这样多的腹诽和取笑,张娘子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说是来登门拜访相公的,钦佩相公的品行为人,想要让他家孩子进学馆读书。” 张秀才听了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他自认为为人品行端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瑕疵,但也没到让人闻名就登门拜访的地步,朱员外这话可不怎么让人信服,那他来自家做什么呢? 沉吟一瞬,想不明白,张秀才只能叹道:“娘子,你去厨房沏茶吧,我和进儿招待他们,探探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好的,相公!”张娘子点头应道。 然后,一家三口这才迈步进了自家小院,而此时朱员外、胖小子和老管家则是负手在小院里四处打量,张秀才一进来就拱手笑道:“怠慢了!真是失礼怠慢了!还请朱员外勿要怪罪才是,呵呵!请,朱员外请厅堂里坐!” 张秀才边说着,边引着朱员外他们去了厅堂,然后主宾落座,张娘子也端来了茶水,给客人上了热茶就出了厅堂。 这时,张秀才又笑着让道:“请!朱员外请喝茶!” “多谢张先生!”朱员外称谢一声,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也没有多绕圈子,直奔主题道,“张先生,今日鄙人登门拜访,就只为一件事情,还请张先生应下才是!” 这事情他都没细说呢,张秀才自然不可能一口应下的,所以他试探地道:“朱员外请说,若是我力所能及的,不很为难的事情,应下朱员外也无妨。” “呵呵!绝不会让先生为难的!”朱员外笑着摆手道,“我不过是想要让小儿去先生开的学馆读书而已,还请先生收下小儿这个学生,这对于张先生来说,并不为难吧?” 收一个学生进学馆读书而已,这对于开学馆谋生的张秀才自然不会是什么为难的事情,直接应下也没什么,可是此时张秀才却有些迟疑了,他看朱员外这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才是,这石门县总共都没有几家大户人家,都是财大气粗的大商贾大地主,他们家孩子要读书一般都是请一位秀才到家里授课,哪里会让孩子进学馆读书呢?这朱员外此时却是要他的孩子来学馆读书,还为此特意登门拜访,这就有些反常奇怪了。 所以,一时张秀才有些犹疑不定,不知该不该答应这事情,这时他看着朱员外一旁站着的胖小子,不由问道:“身边的可就是朱公子?” 朱员外笑道:“正是小儿!”然后又对胖小子道,“元旦,还不快见过先生!” “哈哈!” 却不想,张秀才身边站着的张进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什么破名字啊,叫元旦,这和叫初一、十五有什么区别,也难怪张进听到这个名字失笑出声了。 当然,张进这种行为很失礼,当即张秀才就瞪了他一眼,张进只能憋着笑意了,不敢再笑出声来了。 瞪他的不只张秀才,那叫朱元旦的胖小子也狠狠地瞪着他,本来眯缝的小眼睛倒是瞪的溜圆,一张胖脸气鼓鼓的,显然对于张进笑话他的名字很是恼怒。 那朱员外却是很大度,不以为然,反而再次催促道:“元旦,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见过先生!” 朱元旦闻言,愤愤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就很不耐烦地向张秀才躬身一礼,不等张秀才说话,他就瞬间起身了,还瞪了一眼张秀才身边的张进。 张秀才见状,就知道这个学生不是那么好教的,所以就想着推脱了这事情,免的收下这个桀骜的胖小子,惹一身麻烦是非。 可是,不等他想好如何拒绝推脱,那朱员外就又笑道:“是小儿失礼了,但也多谢先生能收下小儿这个学生,我有一份薄礼送给先生,还请先生笑纳才是!” 然后,他给了身边的老管家一个眼神,老管家会意,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张秀才面前,这时朱员外起身道:“打扰先生了,明日我就会让人送小儿去学馆读书的,还请先生以后多多照看小儿,鄙人就告辞了!” 说完,他就带着老管家还有胖小子出门离开了,这一系列举动,张秀才和张进愣是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时,人家就已经走了,张秀才看着面前红布包裹的礼物,好一会儿才皱眉问道:“进儿,我答应了收下那个学生了吗?” 张进摇了摇头,想了想又不由失笑道:“爹,你受了那小胖子的鞠躬,或许在人家看来这就是答应了,这才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吧。” 张秀才听他如此说,不由摇头无奈叹道:“我本想着推脱的,那个学生一看就是不好教的,还有这大户人家可不好打交道,要是他家孩子在我们学馆里出什么事情的话,那就有麻烦了,可是现在这受了人家的礼,拜师礼也留下了,看来是推脱不过了。” 说着说着,他又疑惑道:“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读书不应该是请先生上门吗?怎么这朱员外倒是送自家孩子来我们学馆呢?这倒是奇怪的很!” 张进自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的,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他开玩笑道:“或许他真是看中爹你的为人品行端正呢?这也说不定。” 张秀才闻言失笑道:“这话谁信?你信?我是不信的。你爹我不过是个秀才,在大户人家眼里可算不上什么,哪里可能会因为为人品行端正就让人登门拜访的?如果是这样,也早该来拜访了,而不是今天才来拜访。” 这话说的也对,当然张进的话也不过是开玩笑的,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但这事情确实也奇怪,为什么朱员外不将先生请回家教导那胖小子朱元旦,而是把朱元旦塞到张秀才的学馆里来读书呢?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不过张进和张秀才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这缘故到底是什么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章 熟人? 等朱员外和朱元旦他们离开一会儿之后,之前避出去的张娘子就进了厅堂,看着张秀才和张进笑问道:“相公,进儿,那位朱员外走了?” “嗯!”张秀才点了点头,眉头却是皱的紧紧的,轻叹了一声道,“果然如娘子之前说的,这位朱员外来我们家,就是想要把他那孩子送到我们学馆里读书,你看!这拜师礼都送了。” “相公你收下了?”张娘子诧异了一瞬,伸手把那桌上包裹的红布慢慢打开了,就见红布里包裹的居然是两锭银元宝,顿时张娘子他们都是大吃一惊,然后三人又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瞬,那张进忽然拿起一个银元宝抛了抛,颠了颠份量,然后失笑对张秀才和张娘子道:“爹,娘!看来这位朱员外还真够大方的呢,这一个银元宝掂量着应该有十两重了吧,这两锭银元宝可就是二十两银子了,这束脩钱可交的够贵够多的了!” 闻言,张娘子则是双眼亮了亮,她之前还在想着如何给家里开源节流呢,没想到这就有人送来了两个银元宝,这可真正是时候了,有这两个银元宝,以后家里经济倒是松快了,不会那么拮据了,也不用她再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可是,张秀才看着这两锭银元宝,却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叹道:“天上不会无意掉下银子的,这银子也不是这么好拿的,那个孩子看着就桀骜不驯,不好教导,要是能够选择的话,我一定把银子退回去,不收那孩子进学馆!” 张进不由有些无语,这话说的,这是有钱不赚吗?当然这也说明了张秀才是个很负责任的先生,想现代各种培训机构拼命地忽悠人报名参加,就为了赚那点学费,哪里管学员们能不能学会,他们能不能教好啊?张秀才就不一样了,明显更有节操德行了,收学生也先考虑自己能不能教好。 想到这里,张进也无话可说了,他也不能说张秀才他太有责任心了,这有钱不赚是傻子,这话要是说出来,说不得张秀才就要狠狠批他一顿利欲熏心了,那就不妙了,所以张进识趣地闭了嘴。 这时,又听张秀才叹道:“唉!可惜人家这礼物都送出来了,我万没有送还回去的道理,那就是打人家的脸了,看来这个学生不想收也得收了!只希望这个学生进了学馆能够安分点,不要惹事才好!” 听他如此说,张娘子和张进不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却又无话可说。 而另一边,坐在马车上返回家的朱员外和朱元旦父子两也在说着话,确切的说,应该是朱员外一个人在说话,朱元旦只是低着头听着。 那朱员外摸着朱元旦的头道:“明天起,就让人用马车送你去县城外的学馆读书吧,在学馆里你要听先生的话,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跋扈桀骜了,收敛点性子,毕竟现在不是以前了。” 朱元旦低着脑袋,咬着嘴唇,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倔强着什么都没说。 朱员外见状,又是叹了一声道:“不是爹我心狠,元旦,送你去学馆里读书,比你一天天待在家里更好,不用一天到晚在夫人面前打转,也就不会让她觉得你碍眼了,她心里舒服了,也就不会太过为难你和你娘了!” “还有,你也该好好学点东西了,爹不奢望你将来能够下场考科举,取得功名,但也不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只知道挥霍钱财的纨绔子弟,这人的品行修养还是要有的,那位张先生我打听了,确实为人品行端正,想来教学生也不差的,你或许能在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唉!说到底,还是我不好,以前过于溺爱你,疏忽了对你的教导,以至于养成了你这有些跋扈桀骜的性子了,现在要改过来是有些难了,不过不管怎样这性子是一定要改的,不然将来你会吃大亏的,好好地跟着先生读书,修身养性,我这也都全是为你好,知道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朱元旦却只低着头没有回应他一句,只是那眼泪却是如下雨般滴滴答答地掉落了下来,显然这小胖子哭了,而且哭的很厉害。 朱员外见了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他。 …… 次日清早,张进和张秀才按时起床早读,按时吃了早饭,按时来到了学馆,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已经在学馆外等候着的方志远。这两个月来,方志远每天都这样比他们早到,在这里等候着。 然后,方志远跑了过来喊道:“先生,师兄!” 张秀才点了点头,就拿出钥匙来开了学馆,然后趁着学生们还没来,和张进、方志远一起打扫一遍学馆。 这时,张秀才忽然想起了今天那朱元旦可能会来学馆读书,于是就又吩咐道:“哦!对了!进儿,志远,你们加一个桌案吧,等会儿会有一个新学生来学馆读书。” 方志远惊讶道:“先生又收了个新学生吗?” 张进笑着应道:“嗯!而且是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学生,出手大方的很呢!” 或许这话不中听吧,张秀才皱了皱眉头,开口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赶快干活,等会儿学生们都要来了!” 张进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他知道自家爹还是很清高的传统读书人,羞于谈钱财,他刚刚张口说什么有钱、出手大方,肯定是惹自家爹不高兴了,也难怪自己被训斥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啊,上辈子生活在金钱主宰社会的时代,骨子里他对金钱就有些渴望的,这言语间就难免带了出来了。 对于张秀才的训斥,他不以为然,方志远却是小心翼翼地探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张进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问道:“爹!那小胖子的桌案要放在哪儿?教室就这么大,总不该放在最后面吧?你可是收了人家那么多的束脩钱的,可不是该给一些特殊照顾?” 他还真有些不知死活,这话都说出来了,气的张秀才吹胡子瞪眼瞪着他,没好气道:“你这小子故意气我不是?不过训斥你一句,你就说这些话故意气我,看来你这小子心胸狭窄的很,还是书读的少了,心胸不够开阔!看来接下来我该给你多布置一些课业才是!” 张进闻言忙变脸讨好道:“爹饶了我吧!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何必如此当真呢?” 张秀才轻哼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扫了一眼教室,就指着第一排张进桌案的右边道:“他的桌案就放在这里吧,进儿你也给我看着他些,那孩子看着不是个好学生,别让他惹事!” “知道了,爹!”张进答应着,然后就和方志远去搬了一张桌案来,就放在张进桌案的右边,张进桌案的左边则就是方志远。 不一会儿,等他们打扫完了学馆,学生们也就陆陆续续地来了,那朱元旦是最后坐着马车来的,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学馆教室,然后两眼一扫,忽然看见了方志远,不由目光就落在了方志远身上,脸上表情显的有些意外和惊讶。 而方志远看着那朱元旦,神情也是瞬间变了变,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看两人这样的反应,难道他们认识?甚至可以说是熟人?这倒让人真有点感到意外惊讶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一章 渊源关系 学馆教室里。 张秀才倒是没注意到方志远此时的神情变化,他看着最后一个到的朱元旦,眉头皱了皱,心里叹气暗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比不得志远这贫家子,这第一天来学馆就来的这么晚,可见这孩子的心思并不在读书上进上,也罢!我也不奢求太多,只望他以后在这学馆里能够安分守己,不惹出事端来,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容忍他了。” 显然,第一天朱元旦就是最后一个到,这给了张秀才一个很不好的印象,本就无意收他入学馆的张秀才,对他的评价更加低了,与方志远这好孩子好学生相比,朱元旦已是被划分为不影响他人学习就行了的差生了,两者之间的差别不言而喻。 这时,那老管家躬身作揖笑道:“张先生,我家公子来了!” “嗯!”张秀才点了点头,看着还在四处张望的朱元旦,指了张进左边的桌案,道,“你就坐那儿吧!” 朱元旦也没多说什么,看了方志远一眼,挑了挑眉头,就挺着胸膛,趾高气昂地走到桌案前落座了。 那老管家见状,又是笑道:“张先生,那以后我家公子就劳先生多看顾了,老仆告辞了!” 张秀才看着老管家离开,就转头看向因为又一个新学生的到来而交头接耳的众学生,拍了拍教尺,让众学生安静了下来,然后板着脸道:“昨天我们讲到《诗经》中的《黍黎》,我也吩咐你们回家之后将它背诵下来,现在一起背给我听听,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这话一出,顿时众学生们顾不得再多想朱元旦这个新学生了,一起摇头晃脑地背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学生们都在认真背诵着,张秀才一边听着,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朱元旦,看看这位富家公子在做什么,是不是能够跟着众人一起背下这篇《黍黎》。 却不想,就见那朱元旦别说跟着众人一起背诵了,他口都没张开,而是眯着眼睛斜看着别处,脸上神情像是兴奋又像是别的什么,就像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副模样,张秀才见了自然心里不快,皱了皱眉头,他并没有因为朱元旦一人就打断学生们的背诵,而是顺着朱元旦斜视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朱元旦斜视的人竟然是方志远,不由张秀才都是一愣,不知道朱元旦为什么这样斜视方志远,还是那样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而且,最让张秀才意外的是,平时上课最认真专注的方志远,此时却是走神了,他张着口像是在跟着众人一起背诵,但其实他也时不时瞄一眼朱元旦,不过相对于朱元旦的兴奋跃跃欲试的表情,方志远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有时面上还露出些惧怕之色。 两人之间的表情和反应都落在了张秀才的眼中,张秀才心里沉吟一瞬,若有所思,暗自想道:“看来这位富家公子和志远好像认得一样?可是他们怎么会认得呢?一个是贫家子,一个是富家公子,不该认得的呀?唔!或许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找机会好好问问志远!”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张秀才心里正这样想着时,众学生们也就把这篇《黍黎》背完了,张秀才立刻收敛了心思,不再关注朱元旦和方志远了,他点头夸赞道:“很好,看来你们回家之后,确实都下了功夫,将这篇《黍黎》都背了下来。” 他这话一出,学生们都是松了口气,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接着,张秀才又道:“那好,我们今天学习新的篇章《黄鸟》。” 张秀才再没多说什么,开始今天的讲授了。 一上午的课程,除了中间休息了一会儿,让众学生去外面茅房上厕所解决生理问题之外,时间就都在张秀才的讲授,学生们认真专注地听课中度过了,直到中午午休吃饭的时间到来。 当然,和往日一般,方志远和张进跟着张秀才去了他专门午休的屋子里,张娘子也早已是摆好了饭菜,等待着他们过来,三人坐下就开始吃饭。 可是,不同于往日,方志远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只顾着吃白饭,连菜都没夹过。 张进见状,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让方志远回过了神来,然后他笑问道:“你想什么呢?吃饭都发愣。” 方志远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张进的话,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张进见他这样又是一脸无语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嘛,怎么这副模样,难道你还把我们当外人不成?” “师兄、先生和师娘自然不是外人!”听他如此说,方志远忙摇头,想了想就苦着脸道,“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张进不以为然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方志远深吸一口气,然后神情严肃道:“先生,师娘,师兄,其实我认得那个今天刚来的朱公子,他叫朱元旦,他爹是有名的大地主朱员外,家里有钱有势,据说田地就有千亩之多。” 闻言,张进和张娘子都一脸诧异,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没想到方志远居然认得那富家公子朱元旦。 张秀才则是一脸了然的样子,轻叹问道:“今天一上午课堂上你都在走神,显然也和这位朱公子有关吧?” 方志远听问,低着头咬着嘴唇道:“不瞒先生,确实是这样的。因为三年前我祖母生病,要请医问药,我爹卖了田地和牛,就是卖给了他家了。” “还有,我祖母去世之后安葬的钱财也是借他家的,这两年我也是在给他家放牛,我家现在种的田地也是佃种他家的,就是这样。” 听了他这话,张进、张秀才和张娘子不由各自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还真是巧了,没想到方志远和这朱元旦是这样的关系,地主家的孩子和佃农家的孩子,还有债主和欠债的关系。 这样一来,方志远和朱元旦认得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二章 结梁子 了解了方志远和朱元旦之间的渊源关系之后,张进、张秀才和张娘子他们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方志远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了。 好一会儿,那张秀才才打破这沉寂的气氛,轻叹道:“朱员外我们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看起来应该是个和气的人,不是那种横行乡里的地主恶霸才是。” 方志远点头接话道:“先生说的是,朱员外在我们村里是颇有善名的,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搭桥修路的善事,但只要哪家遇到了困难,向他家求助,他能帮的总会帮的,就像我家三年前没钱安葬我祖母,我爹向他家借钱,倒是没有为难过我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借给我爹钱了,而且利息也并不高,一年也只有五分的利息。” “五分的利息还不高?”张进听他这样说有些吃惊道,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在现代社会各种app贷一年超过三分六的利息就是扫黑除恶中的黑了,要坚决给予打击的,这朱员外定下一年五分的利息比三分六黑的多了,就这样还不高?简直是高的吓人的高利贷啊! 方志远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道:“师兄,一年五分的利息不高的,这是向朱员外家借钱的利息,我们还能够承受,但如果向别人家借钱,那利息才高的吓人呢,有的两三个月就翻一倍呢,更别说借一年了,一年过去利滚利翻个四五倍都有可能,如果是这样我们可就真还不起了,所以说朱员外家的一年五分利息相比起来真算是很低的了,是在做善事,因此朱员外在我们村里算是有善名的了。” 听他这样一说,张进瞠目结舌,不由又是无语,看来他虽然穿越过来三年多了,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不够啊,还比不上方志远这么个小孩,原来这个世界的高利贷是这样的吓人啊,一年五分的利息是在做善事,两三个月翻一倍,一年翻个四五倍是常见的事情,这还真是黑呀,乌漆麻黑的黑啊,和这个高利贷比起来,那些app贷好像都不够看了,唉! 然后,方志远又接着道:“这两三年我家里节衣缩食,就是为了年底能够还上借朱员外家的钱,现在应该还了一半了,还有一半没还,应该再有两年就能把债务还清了吧!可是” 说着说着,方志远停顿了一瞬,脸上神情有些担忧道:“现在在学馆里碰见了这位朱公子,我怕他认出我之后,一时兴起会提前到我家去要债。以前朱员外没让人去催过债,但是这位朱公子倒是经常带着几个仆人挨家挨户的要债,我家里他也去过几次的,所以我和他见过几面。” 听了他的担忧,张进等人又是各自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他们能说什么呢,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朱员外定下的利息相对于别人来说也不高,并不是为富不仁,鱼肉乡里,他们好像没有做为正义的一方多嘴插手的余地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张秀才就道:“志远,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以后你就离那位朱公子远点,不要去接触招惹他,要是他敢找麻烦,你就和先生说,我能帮的尽力会帮你的!” 方志远闻言,顿时感动地眼眶就红了,可他还是道:“先生,这怎么行?这事情是我家的家事,怎么敢拖累先生?” 张秀才则摆手道:“你是我的学生,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太过见外了!好了,不说了,你只要记得有难处就要和我说,快吃饭吧,吃完了我再给你补补课!” “嗯!多谢先生!”方志远重重点了点头,用手擦了擦通红的眼眶,好似抹去了里面溢出的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顿午饭过后,张娘子收拾收拾就回去了,张秀才也没有午休,在抓紧时间给张进和方志远开小灶,直到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过去了,他们才重新回到学馆的教室里,张秀才又开始上课了。 这一下午,朱元旦依旧不曾把心思放在课堂上,还是时不时地瞄一眼方志远,但是方志远却是收敛了心神,不再多看朱元旦了,认认真真地听着张秀才讲课。 不过,张进了解了方志远和朱元旦的债主关系之后,倒是注意起坐在他左边的朱元旦来,他也时不时瞟一眼朱元旦,看看这小胖子在干什么。 朱元旦斜看方志远,中间的张进时不时瞄他一眼,忽然间,两个人的眼神对上了,那朱元旦就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张进,好像在说:“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看小爷!” 张进却是白了他一眼,懒的搭理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这可气坏了朱元旦,张进偷瞄他,他不高兴,张进这样不把他当回事,无视他,他更不高兴了,尤其是想起昨天张进还笑话过他的名字,不由地更是怒火中烧,一张胖脸都有些扭曲了,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和张进打一架。 可是,到底他还是记得这里是学馆课堂上,张秀才这位先生才是这里的老大,张进还是张秀才的儿子,朱元旦有着顾忌,没有真的立刻扑过来和张进打一架,但也是冲着张进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然后扭过头去,同样不搭理张进。 张进见状无语极了,暗中腹诽道:“小胖子,懒的跟你计较,你倒是挺来劲的,还哼哼上了,谁理你?” 他们两人暗中的这番较量,除了张秀才有所察觉,别的学生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一下午的课程倒是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太阳慢慢偏西之时,张秀才布置了今天回家的课业,就宣布下课放学了,学生们欢乐地冲出了教室,各自回家,那朱元旦却是狠狠瞪了张进一眼,又看了一眼方志远,也不和张秀才打招呼,轻哼一声,转身就跟着来接他的仆人出了教室,上了马车走了。 方志远有些疑惑地问张进道:“师兄,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像是更冲着师兄了,难道师兄哪里得罪了他吗?” 张进不以为然道:“可能是昨天他和他爹登门拜访之时,我嘲笑过他的名字吧,也可能是下午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他记恨上了吧,谁知道呢?恐怕这梁子有可能结下了。” 方志远闻言不由无语,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师兄,那位朱公子跋扈的很,你让他记恨上了,可要小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 不等他说完,张进轻笑道:“他能怎么样?还能找人堵着我打我一顿不成?我可是和我爹一起进出的,堵我他也找不着机会,难道他还敢冒大不韪,连我爹这个教他的先生一起堵了,把我们父子都打一顿?哼!量他也不敢,朱员外也不会容忍他这样肆意妄为的!” 方志远无言以对,但还是提醒道:“师兄还是小心点好!” 然后,他就向张秀才和张进告辞了,张秀才锁了学馆的门窗,也和张进返回家中。 他们却不知,那朱元旦真是个心眼小的不能再小的人了,为人又跋扈桀骜,今天被张进无视了,昨天又被张进嘲笑了名字,他心里不痛快的很,可正如张进所言,他不敢冒大不韪找张进和张秀才的麻烦,于是他的怒火就转移到方志远的身上,想着要找方志远的麻烦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三章 催债小恶霸 方志远家所在的方家村,离张秀才办的学馆真的不远,不过两三里而已,下午放学下课之后,方志远小跑了片刻就回到了自家。 方家是农家小院,有着几间屋子,不过与张进家那用青砖砌成的屋子不同,方家则是土坯房,都是用黄土做的墙,房什么,两人用院子大缸里的水洗了洗手,洗了洗脸,这时方母果然把晚饭也准备好了,厅堂里一家五口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桌子坐着,桌子上放着野菜咸菜什么的,各人面前不过是一碗稀粥而已,这就是方家的晚饭了。 方父正唏哩呼噜地喝着稀粥,这时方母感叹道:“今年看地里的收成应该不错,要是明年还这样,再加上闲的时候去县城里做工,那到时候欠朱员外家的债就应该能还清了吧?还清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不过大牛今年都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该相看人家娶媳妇了,还清了债就该给大牛攒娶媳妇的钱了,还有二牛要去学馆读书,我们总不能这样让人家先生贴补吧?人家先生能够收下二牛,就已是难得的好先生了,我们就该感激的,如今还这样贴补资助,我心里一直都有些过意不去,唉!” 她如普通农妇一般这样碎碎叨叨地唠叨着,方志远低着头不说话,大牛憨厚地笑着,三四岁的小妹还听不懂这些,那方父则是紧皱着眉头,闷声道:“那能怎么办呢?我们家里又不能为人家先生做什么。” 说完,他又是瞪了一眼方志远,呵斥道:“你这小崽子,可要记得先生的恩情,没人家先生可怜你,你读什么书啊,直接给我放牛去!还有,在学馆里要好好听先生的话,知道了吗?” 方志远低着头应道:“我知道了,爹!” “哼!”方父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方母则忙解围道:“你又呵斥他干什么?我们现在说的是能不能为人家先生做点什么,感谢人家先生。” “那能做点什么呢?”方父又是紧皱了眉头,苦苦思索着。 忽然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方家小院前,马车里下来了一个小胖子,小胖子身前身后围着几个仆人,他们挺着胸膛,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方父、方母和大牛见了这行人,惊慌失措,忙是起身迎了出来,方父赔着笑脸,低声下气道:“小公子,您怎么来了?” 这小公子没有搭理他,而是眯眼看着出来的方志远,冷笑连连道:“怎么,方志远,就不认得了?我们白天还在一个学馆里读书呢。” 方父、方母和大牛闻言,不由面色一变,有些惊愕地转头看向方志远,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志远则是抬了抬眼睛看着面前的小胖子朱元旦,又是低下了头道:“朱公子,你来我家有何指教吗?” “有何指教?呵!听着你倒是真读了几天的书,说话都像个读书人了,不过就你家这样,能供的起你读书吗?还有,别忘了你家还欠着我家的债呢,今天我就是来要债的,怎么样,能不能还清了?”朱元旦冷笑着,昂着头像个小恶霸一样一边打击着方志远,一边催讨债务。 方父听了这话却是急了,忙道:“小公子,不是每年年底才还吗?怎么这时候就来催债呢?” 朱元旦眯缝眼一瞪,怒视他道:“本公子愿意什么时候来要债就什么时候来,怎么,你家没钱还啊?” “不是!不是!”方父见他恼了,忙摆手道,“不是没钱还,是这地里的收成还没收呢,等收了之后,再还成不成?” “哼!不行!你现在就还!”朱元旦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小公子” 方父还要苦苦哀求,这时方志远却打断了他的话,直直看着朱元旦道:“朱公子,你到底要怎样?直说了吧,不用在这里为难人,你明知道我家里现在没钱还你的,你来这里强逼也没用!” 朱元旦气笑道:“好啊!好啊!没钱还还这么嚣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哼!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朱元旦甩袖转身就要走,方父忙拦住了他,躬身赔着小心道:“小公子,二牛他不懂事,我让他给你赔罪,你就宽限宽限如何?” 然后,他转头怒目瞪着方志远道:“二牛,还不快来给小公子赔罪?” 方志远站在那里却是没动,双眼更是怒瞪着上门来找茬的朱元旦,心中怒气勃发。 方父见状,更是急了,就要去把方志远拉过来给朱元旦赔罪,却不想这时那朱元旦忽然笑了道:“想要宽限宽限也可以,不过我要提一个条件!” 方父闻言忙应道:“您说,您说!只要能做到的,一定都应下。” 朱元旦那眯缝眼盯着方志远道:“我这条件也不难,就是先生每天都会布置课业,我这人懒散,不喜欢做课业,就想着找个人代我做,怎么样,方二牛,你代我做先生布置的课业如何?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不为难你家了。” 这事情倒不难,容易的很,方父大喜过望,忙催促道:“二牛,还不快答应了小公子?课业你每天都要做,不过是再多做一份而已!” 方志远抿紧了唇,双手握的紧紧的,看着弯腰赔笑的方父,一脸担忧的方母,还有着急的大哥,哭泣的小妹,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以后你的课业我代你做!” “好!很好!”朱元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了!走!”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迈步带着几个仆人离开了,方志远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双眼喷火,眼里又有委屈的眼泪直打转。 方家其他人却是都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送走了这催债的小恶霸,然后各自叹息着,愁眉苦脸。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四章 胖揍 次日清早,学馆前。 此时,太阳初升,张进和张秀才还未来,学馆的门还未开,就有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在这学馆前走来走去,徘徊不定,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孩童自是方志远。 他忽地停下了踱步,年纪小小的就如大人一般轻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一张小脸上满是纠结,口中轻声自言自语道:“昨儿朱元旦去我家的事情,我要不要告诉先生?先生说过我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告诉他,他会尽力帮我的。” 可随即,他又是忙摇头自语道:“不!不行!不能告诉先生!先生已经是帮了我太多了,我不能再拿这事情去劳烦先生了。再说,告诉了先生又能如何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先生也没法帮我吧?而且,要是让朱元旦知道我告诉了先生,恐怕他会变本加厉吧,还会去我家为难我爹娘他们,所以不能告诉先生!” “唉!” 他又是轻叹了一声,神情纠结,出神地想着从今以后,该如何应付可能来自于朱元旦的各种刁难,以至于张进和张秀才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没有发现。 不由的,张秀才和张进都有些诧异地看着皱眉纠结的方志远,张秀才出声问道:“志远,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嗯?”方志远立刻回过了神来,抬头看去,就见不知什么时候张进和张秀才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忙鞠躬施礼,“先生,师兄,你们来了!” 张进他们点了点头,接着张进追问道:“师弟,刚刚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们来了你都没发觉,想什么呢?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张进这话正好说中了方志远的心事,顿时方志远心里一惊,但又立刻摇头否认道:“没有!没出什么事情!师兄,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口中如此否认着,他心里则是叹道:“还是不告诉先生他们为好,先生帮我太多了,我不想再劳烦先生了!” 但他行为实在可疑,张秀才和张进都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有些不信方志远这话,那张秀才就道:“志远,要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先生说,之前先生就说了,能帮你的一定会尽力帮你,可别遇到了困难遮掩着不告诉先生,那你真是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好意了,你明白吗?” 张秀才语气真挚,话语中充满了关爱之情,方志远听了心里感动极了,但他已经决定不把事情告诉张秀才了,不愿意再给张秀才添麻烦了,所以他吸了吸鼻子,就点头闷声道:“我明白的,先生,多谢先生!” 说完,他就又对张秀才躬身施礼,张秀才轻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明白就好,好了!和我一起进学馆去吧。” 然后,他就如往日一般,拿出钥匙开了门,在学生们都没来之前,和张进、方志远三人一起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再之后,张秀才去了他午休的屋子里准备准备上课了,这时候陆陆续续地学生们慢慢地都来了,那朱元旦今日倒是来的不早不晚,挺着个肚子,昂首挺胸地进了教室。 却不想,他并不曾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是来到了方志远跟前,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笑容,语气像是对待仆人一般地呼来唤去,道:“我要你做的那份做好了吗?给我吧,等会儿上课先生可能要检查的。” 方志远低着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将几张纸张递给了朱元旦。 朱元旦接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很好!记住了,以后也要把我那份做好,像今天一样清早交给我。” 方志远沉默地点了点头,依旧不曾说话,朱元旦也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就趾高气扬地拿着那几张纸张,负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这一切,坐在中间的张进都看在了眼里,等朱元旦走后,他才起身来到方志远身边,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你刚刚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方志远没法回答他,只能摇头道:“师兄,别问了,没什么的!” 张进又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情,他不由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得意洋洋的朱元旦,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方志远,他眉头皱的更紧了,追问道:“告诉我,师弟!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刚给他的是什么东西?别瞒我,你不说我就告诉我爹去,让他来问你。” “别,别告诉先生!”方志远急声道。 这时那朱元旦好像听见了张进的话,架着个二郎腿,就满是得意地对张进道:“我和方志远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他刚刚交给我什么东西,也不关你的事情,要你多管闲事!哼!不要以为你是先生的儿子,就了不起,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告诉你!我还记着前两天你嘲笑我的名字的事情呢,你给我等着吧!” 这话他说的很大声,也很是嚣张,顿时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是看了过来,围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闹剧,议论纷纷。 张进看着七八岁的小胖子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虽然不快,但也没有想着和他多计较什么,毕竟他心理上是个成年人,懒的和人家小孩子计较,所以他懒的搭理朱元旦,只是追问着方志远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不想,朱元旦却把他的不计较当做了无视,他最讨厌人家无视他了,张进这样接二连三地无视他嘲笑他,瞬间就把他惹毛了,当即就跳起来道:“先生的儿子了不起啊!要你多管闲事!” 然后,二话不说,他如一只小胖猪一般,就向张进冲了过来,和张进厮打了起来。 他来的太突然了,张进瞬间都有些措手不及,躲避不开,脸上被朱元旦打了几下,嘴里疼的嘶嘶叫,他也怒了,开始了反击,握紧拳头就向朱元旦的胖脸打去,边打还边道:“你这个死胖子,不和你计较就算了,还真敢动手,你以为我怕你啊?” 顿时,两人厮打的更加激烈起来,当然张进占了上风,压着朱元旦这小胖子揍,这小胖子一身肥肉,也很是抗揍的样子,被张进打了好几拳,居然咬着牙一声不吭。 而他们这样一开打,这教室里瞬间就炸开了锅,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着他们兴奋地叫道:“打!打!打!” 也有不知所措,想要上来劝又不敢的,只在边上道:“别打了!别打了!” 方志远就上前要分开他们,可不想被殃及了池鱼,他狠狠挨了朱元旦几下。 张进见了更怒了,压着朱元旦这小胖子揍的更狠了,还边挥舞着拳头边道:“你就是欠揍!” “快去叫先生来!” “打起来了!” …… 学生们兴奋莫名地叫嚷着,当然,这教室里这么大的动静,张秀才也不可能没听到,不一会儿他就阴沉着脸走进了教室,看着张进压着朱元旦胖揍,脸色就更黑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五章 你们欺负人! “先生!” “先生!” …… 张秀才黑着脸负手走来,围观的学生们一边恭敬打招呼,一边让开了道,让张秀才来到了张进和朱元旦跟前。 此时,张进已是完全把朱元旦压在身下胖揍了,听到学生们的声音,他知道是自家爹来了,于是他停下了对朱元旦胖揍,但依然没有放过他,依然用尽全力压着这小胖子,让他不得翻身。 然后,他这才抬头,有些气闷地对张秀才喊道:“爹!” 张秀才看着他嘴角边乌黑青肿的样子,又看了看被他压在身下还不断挣扎的朱元旦,神情更是沉了下来,沉声道:“还不放开他?我都来了,你们还要继续打吗?” 见他黑着一张脸,张进知道自家爹是真的生气了,他也不敢再放肆,对着身下的朱元旦就道:“小胖子,今天算你走运,不然非把你揍的你娘都不认得,哼!” 说完,他倒是起身放开了对朱元旦的压制,还上下拍了拍衣服,拍掉沾染的灰尘。 那一边的方志远见状,忙关心道:“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我一只手打这小胖子,嘶嘶。”说着说着,口中就疼的嘶嘶叫,张进抬手摸了摸青肿的脸,还真有些疼,这小胖子下手还真挺狠的,不由他就怒视已经从地上爬起身来的朱元旦。 同样的,朱元旦爬起来之后,也是怒瞪着张进,此时他比张进看着还凄惨,一张小胖脸都肿起来了,显的更胖了,但那一双眯缝眼却还是瞪的溜圆,看起来有些可笑。 两人互相怒瞪着对方,好像一言不合,他们会再次冲向对方打起来似的。 当然,此时张秀才在场,是不可能让他们再打起来的,他看着张进和朱元旦那互相怒视的样子,心里也是怒气勃发,喝道:“怎么?你们两个还没打够啊?来!来!接着打啊!我就在这里看着,顺便给你们做个裁判,看看最后谁赢谁输!” 张进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瞟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张秀才,忙很识趣地认错道:“爹,我不敢了!” 朱元旦却是没有认错,而是嚣张地把头一扭,轻哼一声,根本不把张秀才放在眼里。 张秀才又是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你们两个还有志远跟我出来!” “是,爹(先生)!”张进和方志远对视一眼,就老老实实地应道,跟着张秀才出了教室。 朱元旦虽然没说话,但也是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教室,来到了张秀才隔壁的午休屋子里。 而他们一走,顿时这教室里又是嗡嗡的热闹了起来,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事情。 “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你们知道缘故吗?” “不知道,就是突然间那个朱元旦就冲向张进,两人就打起来了!” “唉!他们被先生叫走了,恐怕会受先生惩罚吧?” “那是当然,居然在学馆里打架,先生肯定会惩罚他们啊,就是不知道会怎么惩罚他们了。” …… 且不说众学生们的议论纷纷,此时在张秀才午休的屋子里,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排排站,张秀才站在他们面前,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看着他们三人,看的三人心下尤为忐忑不安。 良久过去,张秀才才沉声问道:“说吧,先说说缘由,你们为什么打架,进儿,你先说!” 却不想,当事人张进居然一脸莫名其妙和无辜的道:“爹,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过是看见志远把什么东西交给这死胖子,就去问问志远是什么东西而已,哪里想到这死胖子忽然发疯似的叫嚣着,说我多管闲事,然后就冲了过来和我打了起来!” 闻言,张秀才皱了皱眉头,做为张进的亲爹,他是相信张进所说的话,这从小到大,他是看着张进长大的,张进有很多小毛病,比如挑食,喜欢开玩笑,有时还会有些小抱怨什么的,但是真没有撒谎的毛病。 不过,他还是看向方志远和朱元旦问道:“志远,朱公子,进儿说的是真的吗?” 方志远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接下来他想瞒着张秀才的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更何况刚刚张进还为了他和朱元旦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那事情总要说清楚的,这架也不能白打。 所以,方志远听问,就低着头道:“先生,师兄说的都是真的。” 朱元旦则是没有回答张秀才的话,而是气呼呼地鼓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张进和方志远,甚至于瞪着张秀才,在他眼里,他们都是一伙的,联合起来欺负他一个人,不过他是不会屈服的,他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张秀才不喜欢朱元旦那眼神,好像他偏袒不公的样子,他心里则是叹息着:“早知道这孩子不好管教,只是没想到才入学馆第二天就惹出事端来了,唉!果然不该收这孩子入学馆的,现在这事情该如何处置才好?” 心里这样叹息着,他口中又是问方志远道:“那志远,你交给朱公子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方志远低着头,沉默了一瞬,这才回答道:“是先生昨天布置的课业!” 这个回答却是让张进和张秀才都感到有些意外惊讶了,不知道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方志远要把昨天张秀才布置的课业交给朱元旦呢? 然后,又听方志远道:“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放学下课之后,朱公子带着几个仆人去了我家催债,逼迫我爹娘现在就还清债务,但我爹娘实在没钱还债,苦苦哀求于他,后来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从今以后,先生布置的课业让我代他做,我答应了,他这才不再为难我爹娘了,带着仆人走了。” 听了他这话,张秀才沉默了,张进怒视朱元旦,朱元旦则是双眼喷火地看着低着头的方志远,一时之间却是没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张秀才理清楚了事情的缘由经过,看着低着头眼里泪水打转的方志远,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朱元旦,沉着脸质问道:“朱公子,志远说的可都是真的?你昨天真的去为难他家人,然后逼迫他答应代你做课业?” 可不想,面对张秀才的质问,朱元旦怒视方志远,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张进,然后转头看着张秀才,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哭嚎道:“你们欺负人!都欺负我一个人,我要回家告诉我爹去!” 顿时,张进都不由无语了,这到底谁欺负人啊?为难方家的是你,逼迫方志远代你做课业的是你,首先动手打架的也是你,怎么说都是你在欺负人,他们是被欺负的人吧,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他们欺负人,你成了被欺负的呢?这还讲不讲道理啊?这真是个无理取闹的世界,张进心里不由如此感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六章 不同的处置 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孔子为什么会发出这样有些偏颇的感慨呢,因为他认为女人通常是不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小人也是讲不通道理的,所以这两种人很难打交道,我们一般还拿他们没办法。 但其实,孔子漏说了一种人,还有一种人也是同样不讲道理的,讲不通道理的,那就是撒泼打滚的孩童! 此时,哭嚎的朱元旦显然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撒泼打滚的孩童,张进和张秀才看着嚎啕大哭的朱元旦,不由都是无语了,他们拿这不讲道理的朱元旦毫无办法,这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打是不能打的,骂也是不能骂的,这还没对他怎么样呢,不过是张秀才质问他一句,他就哭嚎着说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他一个人,要是真打骂了,还不知道这小胖子会说出什么话来了,那该怎么办呢? 听着朱元旦的哭嚎声,张秀才也有些头疼了,心里再次无比后悔收了这孩子进学馆,明明欺负人的一直是他,本该受罚的也是他,但现在张秀才还必须好言安抚他:“好了!朱公子,你也不必哭了,也不必嚷着回家去告诉朱员外,正好明日是学馆休假之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朱员外的。今日之事就这样揭过吧,我也不罚你,你收了眼泪,回教室里去吧!” 可没想到,他这话一出,那哭嚎的朱元旦瞬间就停止了哭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打了几个嗝,又瞪了一眼张进和方志远,然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哼一声,再次挺胸抬头,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变脸的速度,看的张进也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了,心里更是无语腹诽道:“这小胖子还真够无耻的,就这样蒙混过关了,要不我也哭嚎几声,看看能不能也蒙混过关?唉!可惜我这人还是要些面皮的,哭不出来呀!这次恐怕是没可能蒙混过关的,也不知道接下来爹会怎么处罚我。” 看着朱元旦出去了,张秀才就回过头来处置张进和方志远了,他想了想,先是看着方志远语气温和道:“志远,你遇到了这样的难事,怎么不和先生说呢?” 方志远低着头道:“我是想瞒着先生的。” 张秀才紧接着追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之前我不是说了嘛,遇到了什么难事,一定要和先生说,先生能帮你的一定会尽力帮你,你为何还要瞒着先生?” 方志远闻言,顿时眼眶通红,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哽咽着回答道:“先生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愿再麻烦先生了,所以就想着瞒着先生!” 张秀才顿时无语,看着哭的伤心的方志远,张秀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轻叹了一声就道:“罢了!罢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不过志远,先生告诉你,我不怕你麻烦我,就怕你瞒着我,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别再瞒着先生了,知道了吗?” 方志远重重点头应道:“嗯!谢谢先生!” 张秀才又是叹息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志远,你家里还欠朱员外家多少银钱啊?” 方志远不知道张秀才问这个干什么,但是经过刚刚张秀才的一番训导,他真的不想再瞒着先生什么了,所以他没多想什么就直接回答道:“听我爹娘说,还欠了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张秀才喃喃重复了一句,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那么志远你也回教室去吧!” “是,先生!”方志远不敢违背,应了一声,擦了擦眼泪,眼神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张进,这才转身出去了。 而等他一出去,刚刚还是如春风一般温暖的张秀才,瞬间就变的如同寒冬一般冷冽,他冷冷地看着张进,一言不发。 张进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扯了扯嘴角笑道:“爹,别这样看着我,看的我心里都发毛了!要打要骂您倒是说句话,我受着就是!” “哼!”张秀才冷哼一声,斜眼看他道,“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只罚你多抄点圣贤书,把书里圣贤教的道理都给我牢牢记住了,这样下次你就能有点风度了,不会动不动就和人家动手打架了,从明天起,把学过的《诗》、《书》、《论语》等等你都给我抄写一遍!” “啊?爹!不要啊!这我的手都会断的,您也太狠了吧?您真的是我亲爹吗?”张进不由哀嚎。 张秀才又听他胡说八道开玩笑了,忍不住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瞬间张进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老实了起来,耷拉着脑袋道:“明白了,爹!” “明白了那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教室去?”张秀才没好气道。 张进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地走出了屋子,也是回了教室。 就这样,张秀才如此处置了三人,看似张进被处罚的最重,方志远也被张秀才口头训导了一番,朱元旦根本没受到任何惩罚,但事实上呢,张秀才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准备明天登门拜访朱员外的时候,把束脩钱退还给朱员外,也把朱元旦这个学生劝退。 也就是说,其实受罚最重的却是看起来没怎么受罚,轻易就蒙混过关的朱元旦,他直接就被张秀才判了死刑,要给退学了。 然后,张秀才揉了揉眉头,就一手拿着教尺,一手拿着一本《诗经》,出了这屋子,去了教室。 当他走进教室时,嘈杂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学生们一个个都安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腰板挺的笔直,不敢乱动,因为他们也知道今儿学馆里出了打架的事情,张秀才这先生的心情肯定不会很好,他们很有眼色地一个个都变的乖巧了起来,免的遭了池鱼之殃,成为先生的出气筒。 张秀才扫了一眼教室,看学生们都是严肃认真的样子,就点了点头,可接着又见朱元旦懒散地趴在桌案上,还翻着白眼,顿时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在他心里已经放弃了这个学生,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登门去劝退了,此时也不必再浪费口舌了。 所以,他就当没看见懒散翻白眼的朱元旦,自顾自拿着手中的《诗经》道:“今天,我们讲授《无衣》这一篇。” 然后,就如往日一般,正式开始上课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七章 方志远的福气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作!” 正午,太阳升到正空时,学馆里依旧是朗朗读书声,等把这篇《无衣》读完,张秀才就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估摸了下时间,然后就道:“好了,午休吃饭的时间到了,上午的课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教室,张进和方志远自然而然地跟着起身出去了,一起去了张秀才午休的屋子里吃午饭。 而他们一走,教室里的学生们瞬间就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谈论的还是早上张进和朱元旦打架的事情。 甚至于,有人凑到朱元旦身边问道:“你和张进为何打架啊?” 朱元旦自然不会把真正的缘由说出来的,他轻哼一声,嘟囔道:“谁让他多管闲事的!” 又有人问道:“先生把你们叫出去,有没有处罚你们啊?” 朱元旦听问,瞬间又是昂起了头,一副了不起很臭屁的样子,他骄傲道:“方志远和张进是不是被处罚了我不知道,不过先生没有处罚我!” “是不是真的呀?”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首先动手的,打的还是先生的儿子张进,先生怎么可能不处罚他?” …… 教室里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谈论此事,那张秀才、张进和方志远去了隔壁午休的屋子,也同样在说这事情。 那张娘子本来摆好了饭菜,就等着张进他们下课后过来吃饭了,可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鼻青脸肿的张进,顿时她大吃一惊,忙问道:“进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鼻青脸肿的?难道你还和人打架了不成?” 张秀才坐了下来,闻言就轻哼一声,没好气道:“可不是和人家打了一架?真是斯文扫地,读了这么几年的圣贤书了,还动不动和人打架!最后弄的各自都鼻青脸肿的,这才好看?” 张进觉得自己冤枉的很,明明是那朱元旦主动动手攻击的,他只不过是被动参战,人家拳头都打到脸上来了,他总不能站在那里保持风度而不还击吧?现在听张秀才这话,倒好像是自己先挑事似的。 于是,张进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又不是我先动手的,是那小胖子先冲过来的,我可不会傻傻地站在那里被打却不反击!” “你打架还有理了?”张秀才瞪了他一眼,顿时张进不敢再多说什么了,默默地坐了下来,端起饭碗默默地吃饭。 张娘子却是心疼地看着张进,伸手摸了摸张进青肿的脸,疼的张进嘶了一声,张娘子更是心疼道:“很疼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会和人打架了?” 听问,这时坐在旁边的方志远低着头道:“师娘,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连累了师兄,事情是这样的……” 方志远将事情的缘由经过全部告诉了张娘子,张娘子听完不由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听他说了一遍,事情好像是因为方志远而引起来的,但她能责怪方志远吗?不能!因为方志远也是个受害人,是个被欺负的人,这样还责怪方志远,事情就不是这个道理了。 所以,一切都是那朱元旦惹起的事端,张娘子不由叹道:“朱员外看着还是个和气的人,怎么他这位公子却是如此跋扈桀骜呢?相公,你是怎么处理这事情的?” 张秀才没好气道:“能怎么处理啊?进儿和志远我能训斥他们几句,甚至罚他们抄写,可那孩子我也实在没办法,质问他一句,人家就哭嚎着说我们欺负人呢,要回家去告诉朱员外,真是打不得骂不得,你说我能怎么处理呢?” 张娘子闻言,皱了皱眉头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张秀才叹道:“也不是这样算了,明天是学馆休假之日,我打算带着进儿和志远一起去登门拜访朱员外,一则是把今日的事情说清楚,二则是把束脩钱退还给朱员外,让他家公子另请高明吧,这孩子我是无能管教的。” “啊?”张娘子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张秀才反应这样激烈,居然要劝退朱元旦,还要把束脩钱退还,这张娘子有些舍不得,那是二十两银子呢,有这二十两银子,家里就宽裕一些,没这二十两银子,那就要想着开源节流了。 于是,她试探地问道:“真到了这个地步吗?这刚刚入学馆两天,你就劝退他,还上门退还束脩钱,这岂不是上门打脸吗?” 张秀才却摇头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孩子跋扈桀骜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他不听人教导啊,就连我这个先生他也不曾放在眼里,又不能打不能骂的,这样我还如何教导呢?还不如劝退了事,免的在学馆里再惹出事端来。” 说完,他忽然又转而道:“对了,娘子,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议商议。” 张娘子听了张秀才这番话,就知道张秀才已经下定决心了,虽然可惜到手的二十两银子要飞了,但她也没有多劝,劝也劝不了的,毕竟在教导学生这方面,张秀才这位先生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这时,又听张秀才说有事情要和自己商议,张娘子不由侧耳倾听:“嗯?还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张秀才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方志远,想了想又突然摇头改口道:“算了,等回家再说吧!”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娘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追问,从善如流地点头应道:“那也好!下午下课之后回家也好商议!” 就这样,这顿午饭在交谈中度过,下午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安安稳稳地度过了。 张进和张秀才回了家,晚饭之时,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那张秀才心里好好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娘子!今日的事情说起来都是因为方家欠了朱员外家银钱的缘故,所以那跋扈的朱公子才能够去方家找茬,逼迫志远那孩子代他做课业,还有引发了进儿和他的打架事情。” 张娘子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相公说的是。” 张秀才越发斟酌地道:“而且经过今天的事情,恐怕那朱公子已经记恨上了志远了,说不得过两天还会去找方家的麻烦,所以我就想着我们能不能帮帮志远那孩子呢?” 张娘子没有拒绝,蹙眉问道:“那相公打算怎么帮呢?” 张秀才神情微振道:“我问过志远了,他家还欠朱员外家八两银子而已,何不我们帮他家还上这八两银子?这样一来,那跋扈的朱公子也就没法再找方家的麻烦了。” 话说到这里,张秀才这算是图穷匕见了,一边听着的张进也是心下恍然,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天张秀才忽然问起方志远他家欠了多少银子呢,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啊! 这时,张进都不得不感叹自家爹对方志远真是太好了,不但资助他来上学读书,现在还为他着想,想着帮他家里还债,这样的好老师还真是难得了,方志远遇见了自家爹还真是他的福气了! 心里这般感慨着,口中他也帮着说话道:“娘,我爹说的也有道理,那朱家的小胖子不是个善茬,今天志远被他记恨上了,以后他总会想着报复回去,所以我们还是想着帮帮志远吧,不过八两银子而已,我们家应该能够拿的出来吧?” 不过八两银子而已,他倒是说的轻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张娘子心里真是有些被他气笑了,但见父子两都殷殷期盼地看着自己,她却是连拒绝的话都没法说出来了,叹气道:“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八两银子我们家是拿的出来,不过以后家里日子可就要紧张一段时间了,到时候进儿你可别再想着挑嘴了,娘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吧!” 张秀才闻言,面露喜色道:“娘子,你这是答应了?多谢娘子了!” 张娘子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则在盘算着一笔账,没想到不但那二十两银子的束脩钱要飞了,到最后自家还要倒贴八两银子,这还真是笔赔本的买卖。 罢了!自家相公高兴就行了吧,赔本的买卖做了也就做了,就像进儿说的一样,不过是八两银子而已,自家还是拿的出来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八章 登门 石门县,东城。 这东城可谓是石门县最富贵的地方了,聚居着几家大商贾、大地主,还有一些进城的乡绅地主,加起来不过是二三十户人家,但却是石门县上万人里最富贵的一小撮人了,这二三十户人家就占了整个小县城的四分之一的面积,不少都是两进宅院,三进宅院,甚至是四进的大宅院,看着就阔的很,比县城的其他地方可就强的多了。 而朱元旦所在的朱家就是这东城数得上的大地主之一,他家就是四进的大宅院,家里丫鬟仆人就有几十个,大门外都有专门看门的门房家丁,可以说朱家毫无疑问是这石门县里的大户人家,朱元旦也毫无疑问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不过嘛,此时这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却是站在朱员外的书房里听着训斥呢,而训斥他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爹朱员外。 朱员外看着朱元旦那被张进打肿的胖脸,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神情却是极为严肃,他道:“昨儿的事情追根究底是你不对,谁让你带着家人去为难方家的?还逼迫那方家的孩子替你做课业,为此又在学馆里和先生的儿子打了一架,你还有脸来我这儿告状,说张先生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你一个人,不愿意再去学馆读书了,哼!要不是我认为依张先生的为人品行,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强逼你说出事实,还真被你瞒了过去了!” 显然,昨日学馆放学之后,朱元旦回到朱家,着什么呢,他们一来,张秀才等人就住了口,然后起身相迎。 可不等张秀才说什么,那朱员外老远就哈哈笑着,拱手招呼道:“原来是先生来了,不曾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张秀才见他如此热情,心里还诧异了一瞬,看了一眼朱员外身后的朱元旦,以为他没敢把昨儿的事情告诉朱员外呢,所以朱员外不知道学馆里的事情,这才对他热情依旧?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他也是拱手见礼道:“不敢!不敢!员外多礼了!” 朱员外笑了笑,又是转头瞪了一眼朱元旦,喝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先生来了,你还不快过来见礼?” 张秀才刚要摆手说不必了,可是那朱元旦这时却是乖巧至极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先生!” 张秀才看着面前的朱元旦微皱了皱眉头,但到底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算应了这句“先生”吧。 然后,等朱元旦见礼起身,朱员外就伸手让道:“张先生请坐!” “还是员外先请!”张秀才推辞道。 朱员外笑着没再推让,坐了下来,朱元旦站在他身后;接着张秀才也落座了,跟着来的张进和方志远自然也是站在张秀才身后了。 两人都落座了,接下来自然是谈正事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九章 朱元旦是庶长子 待客厅堂里。 张秀才和朱员外相对而坐,他斟酌了一瞬,就道:“朱员外,今日我登门拜访,是因为”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朱员外就抬手打断他,摇头苦笑道:“张先生不用多说了,我知道先生为何而来,可是因为小儿昨日在学馆里闹出的事端?” 张秀才闻言,心里又是吃了一惊,他刚刚本以为朱元旦没敢把昨日的事情告诉朱员外呢,可此时听朱员外这话,倒像是知道这昨日学馆里发生的事情,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秀才心里不由有些惊疑不定。 这时,又听朱员外苦笑叹道:“不瞒先生,小儿所做的荒唐无理之事,我都已尽知了,为此我也训斥并罚了他,而且本还打算着趁今日学馆休假之时,前去先生家登门致歉,可没想到我们还没去登门赔罪,倒是劳烦先生先登门走这一遭了,实在是失礼了!” 他这话说的语气极为诚恳,姿态也放的很低,倒是让张秀才一时无言了。张秀才今日来本是带着两个目的来的,一则是把昨日学馆的事情说清楚了,二则是将朱元旦劝退,也同时顺便了结方家和朱员外家的债务,可是此时面对话语诚恳、姿态极低的朱员外,张秀才那些劝退的话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来了。 不过,张秀才又是斟酌了一瞬,看了一眼朱员外身后的朱元旦,想起了这两天他在学馆里表现的种种跋扈、桀骜不驯,终究是下定了劝退的决心。 于是,张秀才就道:“既然朱员外已经弄清楚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我也不再多说了,至于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嘛,那倒也不必了,令公子我是无能为力教导了,还请朱员外另请高明吧!” 朱员外听了这话,也是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秀才道:“不知先生这话是何意啊?小儿虽然顽劣不堪,但” 这次不等他把话说完,张秀才也抬手打断了他,然后张秀才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布包,将这红布包展开,就见红布包里包裹着的是两锭银元宝以及一些散碎的银子。 这时,又听张秀才道:“这是朱员外前两天交的束脩钱,就退还给员外吧,还有这些散碎的银子一共有八两,乃是我替方家还予朱员外的,如此方家的债务也算还清了,还请朱员外约束约束朱公子,别再让他去找我学生家里的麻烦了!” 这下,看着茶桌上的银子,朱员外更是吃惊,都有些结巴道:“这,这” 朱员外身后的朱元旦也是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恐怕他怎么也没想到,张秀才今日登门是来劝退他的吧。 而同样吃惊的还有张秀才身后的方志远了,他也没想到张秀才居然自己出钱替他家还债,当即他先是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就忙红着眼道:“先生!那是我家欠的债,您不必这样,我家会还清的!” 张秀才则摆了摆手道:“先生说过,能帮你的就会尽力帮你的,这八两银子先生还拿的出来,既然拿的出来那就先替你家还了这债务吧,免的再有人去找你家麻烦,为难你家。” 说完,他也不等方志远再说什么,就直接起身,向对面的朱员外拱手道:“朱员外,束脩钱就退还予你了,就这样吧,从明日起令公子就不必再去我那学馆读书了,告辞了!进儿,志远,我们回去吧!” 招呼一声张进和方志远,张秀才迈步就要走了,这时朱员外才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也明白了张秀才的意思了,他忙是起身拦阻道:“张先生且慢走!” 张秀才回头看他,皱眉问道:“朱员外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不敢不敢!”朱员外又是拱手作揖,想了想才叹道,“先生,我也知道小儿顽劣不堪,但这也是有些缘故的,还请先生留步,且听我慢慢说明。” 说完,不等张秀才答应,他又转头对朱元旦吩咐道:“你且和两位同窗同学去外面走走,好好招待他们,万不可慢怠,我和张先生有话要说!” 朱元旦低着头应道:“是,爹!” 然后,他走到张进和方志远身边,声音有些生硬道:“跟我来吧!” 张进和方志远却是看向张秀才,张秀才想了想,也想听听朱员外还要对他说什么,就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 “是,爹(先生)!”张进和方志远应道,然后就和朱元旦出了厅堂,在这大户人家的大宅院里随意逛了起来。 看着三个小儿都出去之后,朱员外又重新伸手让道:“张先生,请坐!” 张秀才再次落座下来,然后就听朱员外语气有些唏嘘地恭维道:“早就听说张先生的为人品行极好,今日倒是真的见识了,没想到先生居然能够自掏腰包替学生家里还债,我真是佩服先生的为人了,先生不愧是教书育人的先生。那个孩童就是方家的孩子吧?” 这恭维话谁都爱听,张秀才也不例外,听着这恭维话心里也是极舒服的,他颌首道:“志远这孩子也不易,贫家子都不易,我这做先生的能够帮的也就尽力帮帮他了!” “佩服佩服!先生竟然如此爱护自家学生,实在是让人感佩啊!”朱员外继续拍马屁恭维道。 张秀才摇了摇头,没被这恭维话冲昏头脑,皱眉言归正传道:“不知员外留下我,又打发了几个小儿,又要和我说什么呢?” “这,这”朱员外忽然变的吞吞吐吐了起来,面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长叹道,“先生,这本是家中事情,不该说于他人听的,不过今日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先生下决心要劝退我儿,为了我儿能够继续在先生的学馆里读书,继续受先生的教导,难免我也只能把这些繁琐家事说予先生听了,还请先生勿怪才是!” 然后,朱员外就慢慢道来了。原来啊,那朱元旦虽是朱员外的长子,但其实他不是嫡子,而是庶子,是朱员外夫人身边的丫鬟生的。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朱员外娶妻之后,朱夫人怀了几胎,可要么是流产了,要么就是生下来养不住,最后人到中年时,朱员外膝下依旧荒凉,无儿无女,为此朱夫人虽然不甘心,但为了不让朱家断了香火,到底还是让朱员外纳了身边的丫鬟为妾室,然后丫鬟就在某年的元旦生下了朱元旦,这朱家也总算是有一根苗了,不但朱员外对朱元旦格外宠溺,就是朱夫人也是溺爱,要星星不要月亮的,所以就养成了朱元旦跋扈的性子了。 本来事情就这样了,朱元旦身为朱家的唯一根苗,以后肯定是要继承朱家产业的,可是没想到前年已经四十左右的朱夫人忽然又怀孕了,而且这胎还保了下来,生产也顺利,最重要的是还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这下子,事情就有变故了,这朱夫人的亲子才是嫡子,朱元旦不过是庶长子,朱家的产业也就没有朱元旦的份了。 还有,朱夫人有了亲子了,对于朱元旦这个庶长子虽然相处几年也有感情,但到底不是亲生的,难免人家就为亲子多考虑了,所以对待朱元旦的态度也就变了,以前的溺爱变的越发冷淡了起来,有时还看朱元旦非常不顺眼,经常挑刺,为难朱元旦和他的亲娘。 朱员外看着不是办法,所以就想着把朱元旦送出去读书,免的整天在朱夫人面前转悠碍眼,对两边都不好。 这可以说是涉及到妻妾间的内帏之事了,一般是不会对外人言的,此时朱员外却是坦诚地对张秀才说了这些事情,最后他叹道:“小儿就是被我们宠坏了,我又何尝不知呢?可再要教导我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了,只能请教先生了,还请先生看他身世也可怜无奈的份上,莫要劝退他了!” 张秀才听完了这事情,却是无言以对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这张秀才和朱员外在厅堂里说着话,另一边,朱元旦则是带着张进和方志远二人在这大宅院里闲逛。 朱元旦这小胖子还是很傲娇的,根本没把刚才朱员外吩咐的事情听进去,招待张进和方志远却是没什么热情可言,甚至于连话都没和他们说一句,还时不时地向张进他们翻白眼。 不过嘛,张进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他愿意翻白眼那就翻去吧,懒的搭理,张进自己倒是颇为自来熟地在这大宅院里四处逛逛,要知道这可是古代大户人家的大宅院,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了,张进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大宅院是怎样的呢,今儿好容易有机会见识见识了,那就不容错过了,于是张进就在这大宅院里伸头缩脑地四处打量参观起来。 还别说,这朱家的大宅院建的还真不错,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朱家宅院里并没有,到底朱家不过是一小县城的大户人家,不过四进的大宅院,还没有那样大的排场建什么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的。 不过嘛,这朱家宅院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比如那院子角落里的几根青翠欲滴的竹子,看着就很不错,张进走了过来,围着这几根竹子转了转,心里就极为喜欢。 而且最妙的是,这几根竹子下面有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想想几个朋友坐在竹子下闲谈喝茶,这倒是挺有意趣的。 正好,此时张进站在张秀才身后站了一上午,也站累了,于是就招呼方志远道:“志远,我们坐下歇歇吧!” 说完,他就自顾自十分惬意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方志远倒是有些畏缩放不开,先看了一眼朱元旦,见朱元旦并没说什么,这才也跟着坐了下来。 然后,张进翘着二郎腿,颠着脚跟,语气轻松道:“哎呀!我口渴了,要是现在有一杯好茶喝那就好了,哎?朱公子,朱员外不是要你好好招待我们吗?现在我想喝杯茶,这该怎么办啊?” 朱元旦闻言,狠狠瞪了一眼张进,他认为张进这是在使唤他,在报复昨日的事情。 当然,他这样想也没错,张进除了确实口渴了想要喝茶以外,也的确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想着使唤使唤朱元旦这小胖子,出出昨天的一口恶气。 “哼!”朱元旦既然知道张进在故意使唤他,那自然不愿意被使唤,所以他轻哼一声,头一扭,就当没听到。 张进摇了摇头叹道:“唉!没想到你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啊?连口茶水都不给客人喝,等会儿再见到朱员外,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威胁的意思是人都听得懂,顿时朱元旦忍不住又扭回头来,瞪着张进咬牙切齿道:“你别太过分了!” 张进神情无辜摊手道:“我哪里过分了?讨一杯茶水喝,这能算过分吗?唔!或许等会儿我也问问朱员外,客人想喝杯茶水是不是就过分了!” 此时在朱元旦眼里,张进的样子真的很欠揍,他真想再次扑过去和张进再打一架,可是想起朱员外的叮嘱,他又是生生忍耐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端茶来!” “哎!这就对了嘛!身为主人的你本该就吩咐人主动上茶的,怎么还能让客人说出来呢?”张进装模作样地摇头叹道。 “哼!”朱元旦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深吸口气,不去看此刻装模作样的张进,他扫了一眼四周,就叫住了一个恰巧走过来的丫鬟,“小翠!” 那叫小翠的丫鬟停了下来,走到朱元旦面前问道:“大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朱元旦道:“去给我端几杯好茶来,有客人要喝!” “这”小翠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进和方志远,面露为难道,“大公子,我是被夫人差遣着去给二公子烧水的,恐怕不能给你端茶来了,您再吩咐别的人吧!” 朱元旦闻言,好似更加怒不可遏一般,狠狠瞪着小翠道:“你先给我端茶来,再去烧水不一样吗?” “这夫人等着呢,还请大公子恕罪!”小翠低着头道。 听了这话,朱元旦越发烦躁了起来,挥了挥手道:“那你忙你的去吧,我再吩咐别人!” “是,大公子!”小翠依旧态度恭敬,躬身退下了。 之后,朱元旦又叫住了几个丫头仆人,可不想这几个丫头仆人都有他们的差事要做,而且都是和夫人以及二公子有关,抽不开身,以至于没空给朱元旦这位大公子上茶,这让朱元旦几乎暴跳如雷了,双眼都要喷火的样子。 而一旁旁观的张进和方志远再怎么傻,也看出了些不对劲来,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明白过来了,好像这跋扈的小胖子在这朱家不受待见呀,处境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就连吩咐丫头仆人端茶来,这样的事情都被下人几番推脱搪塞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喝上茶水,就被朱员外派来的人叫了回去,回到厅堂,就见张秀才起身告辞道:“那么,朱员外,我这就告辞了!朱公子要是愿意的话,明日还可再来学馆里读书!” 朱员外笑道:“还请先生放心,小儿以后在学馆里一定不会再给先生添麻烦了,要是他再惹出什么事端来,要打要骂先生看着处罚就是,我绝不会有任何怨怪先生的意思!” “嗯!”张秀才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就招呼着张进和方志远离开了。 在老管家带领恭送下,出了这朱家大宅院,踏上了回家的路之后,张进才奇怪的问道:“爹,你不是要劝退那朱元旦吗?怎么刚刚又那样说?” 张秀才叹道:“我也是可怜朱员外一番心意,这才打消了念头的。” 然后,他把朱员外与他说的一些事情说给张进和方志远听,最后他叹道:“我现在是明白了为何出身大户人家的朱公子要去我们学馆读书,而不是请先生上门授课了,恐怕是这家里的那位主母夫人渐渐容不下他了吧!” 听了他这么说,张进不由想起刚刚朱元旦叫住几个下人上茶都被再三推搪时的情景,也是紧皱了眉头道:“原来如此!那看样子,这朱家好像确实是有些容不下那小胖子了,他连下人都有些使唤不动了。” 然后,张进也把刚刚的见闻说给张秀才听,张秀才听了之后,又是忍不住叹道:“看起来这朱公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但实际上也是可怜之人,罢了!这次就算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如能知错就改,那也算是可教导一番了!” 张进闻言也是摇了摇头,嘟囔道:“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这话倒说的真没错了,没想到那么惹人厌、嚣张跋扈的朱元旦也有这样可怜的地方,这朱家自家却是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方志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面上若有所思。 三个人说着话,穿过街道小巷,往南城家里而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一章 礼物 东城,朱家。 等张秀才、张进等人走了之后,朱员外就板着脸开始训斥教导着朱元旦。 朱员外看着茶桌案上散碎的银子道:“张先生是个极好的先生,他极为爱护自家学生,你看!这些散碎的银子就是他自掏腰包替那方家的孩子还债的银子,为的就是不让你再有借口去打扰那方家的孩子,这样一个替学生着想的先生到哪里去寻呢?哼!我告诉你,你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学馆里跟着张先生读书,别再给我惹出事端来,就算惹出了事端来,我也不会替你兜揽出头的,任凭张先生处罚你,明白了吗?” 或许对于方志远来说,张秀才确实是个很好的先生,但对于朱元旦来说,朱元旦也确实是还没有感觉出张先生的好来,恰恰相反,张秀才今天特意登门要将他劝退,这却是让朱元旦感到震惊又委屈。 此时,听朱员外如此训斥自己,朱元旦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一脸憋屈地应道:“是,我明白了!” “嗯!”朱员外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别再去难为方家了,方家已经不欠我们家的债了,你再去难为人家,张先生那一关你就过不去,我这里也不会轻饶你!” 朱元旦也不能反驳这话,依旧只能点头应“知道了”。 这时,去送张进他们的老管家返回了待客厅堂,朱员外就问道:“张先生他们回去了?” 老管家躬身道:“是,老爷!我亲自送他们离开的!” “嗯!”朱员外轻颌首,想了想就又道,“虽然刚刚张先生推辞了礼物,但等下午老管家你还是把礼物亲自送去张先生家吧,就说是我为小儿赔罪致歉的心意吧,务必请先生收下,不要推脱!” “是,老仆明白了!”老管家应道。 …… 另一边,张进他们回到了家中,此时已经是正午了,张娘子也是把午饭都做好了,正好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张娘子就问道:“相公,事情怎么样?相公上门去劝退朱家公子,朱员外可是没给你好脸色瞧吧?” 张娘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猜测,但这猜测显然是错了,张秀才摇头失笑道:“娘子这就猜错了,朱员外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慢怠我们。” “哦?”张娘子却是有些不信,疑惑道,“既然没有慢怠,那么为何都快到了正午时,也不曾留相公你们用午饭呢?” 张秀才闻言更是失笑道:“朱员外倒是留了的,不过是我推脱了而已,坚持要回家来的!” 说到这里,张秀才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在袖子里摸索了一番,就拿出了那个红布包,放在了饭桌上,推给张娘子道:“给!娘子!这是朱员外那交的二十两束脩钱,你先收着吧!” 张娘子看着这红布包却没有动,而是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相公,你不是上门劝退那朱家公子,并把束脩钱退还了吗?怎么又拿回来了?难道是那朱员外没收?” 这时,不等张秀才回答,那饭桌上的张进就插话道:“嗨!还能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是爹没能把那小胖子这个学生劝退,这束脩钱自然不想收也得收了!娘,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张进把他们这一行去往朱家遭遇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末了他道:“所以,我爹被朱员外说动了,不愿辜负他对朱元旦的一片苦心,就想着再给那小胖子一个机会了!这学生也就没能够劝退走了。” “原来如此!”张娘子听完眉头松了松,笑道,“我还奇怪相公都劝退了人家,怎么这束脩钱还留下来了,原来事情是这样啊!” 随即,她又摇头感慨道:“倒是没想到那朱家公子在家里处境那般不好,也难怪朱员外要送他到相公的学馆里读书了,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相公能够再给他一个机会,也好!” 说着,她倒是收起了这红布包了,那张秀才又道:“对了!娘子,志远家的那八两银子我却是坚持还了,虽然那朱员外不想收!” 张娘子瞟了一眼饭桌上吃饭的方志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嗯!还了也好!这样一来,那朱家公子也没法再找志远的麻烦了!” 张秀才附和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方志远道:“志远,你今天回去之后,就和你爹娘说清楚,他们欠朱家的银子先生给还了,别再节衣缩食了,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方志远闻言,却是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他起身就向张秀才和张娘子跪了下来,不等张秀才和张娘子反应过来,他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心头感激的千言万语也只有一句话:“谢谢先生和师娘!”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张秀才看的心酸,忙起身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滴答地掉眼泪,张秀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他叹了一声,摸着方志远的头道,“好好读书上进,不要辜负我和师娘的一片心意就好!” 方志远使劲地点着头道:“我会的!先生!绝不会辜负您和师娘!” “那就好!那就好!”张秀才欣慰地笑道。 张娘子则是笑着解围道:“快都坐下来吃饭吧,这饭菜都要凉了!” “好!好!吃饭!”张秀才一边应着,一边把方志远按坐了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再次吃起了午饭。 吃完了午饭,张秀才和张进、方志远他们就钻进了书房,而张娘子则是收拾了碗筷,去了织布的屋子里开始织布了。 下午,朱家的老管家送来了一车礼物,有笔墨纸砚,一些书籍字画,还有送给张娘子的几匹好看鲜亮的绸缎布,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样子。 他话也说的漂亮,说是朱员外让送来赔礼道歉的礼物,还请张秀才务必收下,张秀才坚持不收,可最后人家直接叫仆人搬了进来,放下就走了,张秀才他们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也没办法了。 张秀才看着这些堆满厅堂的礼物皱眉道:“之前在朱家就说了不收的,怎么还是送来了?” 张娘子却是翻看着那几匹鲜亮的绸缎布匹,闻言就笑道:“难道相公还打算再亲自送回去不成?这送出去的礼物再被送回去,这就不是推辞了,而是打脸了,既然相公已经决定再给那朱家公子一个机会,何必再上门去打脸呢?那给朱员外的印象可就成了顽固不化,不懂变通了。” 张秀才想了想,也知道张娘子说的对,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叹道:“也罢!暂且收着吧,如果那朱家公子还是桀骜不驯,不听教导的话,这些礼物还有那二十两的束脩钱我都再退还给他们也不迟!” 张娘子失笑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家相公就是这样的人,多说也无益。 就这样,这朱家的礼物倒是收下了,张进笑着感慨朱家的出手大方,张娘子心里欣喜有了这送来的笔墨纸砚和书籍,家里的开销就省却了不少,张秀才则是皱眉不已,看着这些成堆的礼物觉得有些碍眼,而方志远呢,却是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面上若有所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二章 感恩 夕阳西下,张家门口。 “先生,师娘,师兄,我回去了!” “哎!路上小心!” 然后,张进一家三口目送着方志远离开的背影,直到方志远走出这条巷子,拐角之后再也看不到了,他们才转身回了自家,关上了院门。 方志远穿过街道小巷,出了县城城门,迈步往自家而来,只是这一路上,他看着却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心里存了心事。 也确实,方志远心里是存了心事的,尤其是在下午看到那朱家送来的一车礼物之后,他心里就有了心事了。 他在想着,先生对那朱元旦并无特殊关照,还上门想要劝退那朱元旦,就是如此,朱家的朱员外依然对先生客气的很,还让管家送来一车昂贵的礼物以作赔罪。 再想想他自己呢,他是如此受先生优待啊,不仅束脩钱不过只交了一百文,就连平时用的笔墨纸砚都不只这一百文啊,更别说中午他还和先生一起吃饭,先生总会抽时间给他补上课业,现在甚至于为了他不被人刁难为难,还自掏腰包替他家还清了债务,可以说先生待他如亲子,这样的先生,他又拿什么来报答感谢他呢?只努力读书上进,心里存着感激就行了吗? 不!不行!读书上进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与先生何关?他心里自是存着对先生的无限感激,可只心里感激着先生他总觉得不够,他想着能够为先生做点什么,以报答先生为他所做的一切。 可是,他能做点什么呢?他家可不比朱家那样家财万贯,而是十分贫穷,可谓家徒四壁,不可能送的起什么昂贵的礼物的。 此时,贫穷!这两个字深深的刻印在方志远心里,限制着他的一切,让他想要为先生做点什么,这两个字就会跳出来告诉他:“你家很贫穷,所以你几乎不能为先生做什么的,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因为贫穷,就连想要报答先生,他都想不出来该如何报答了,此时此刻方志远觉得很无力,甚至于心里滋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那就是对贫穷的憎恨!他不想这样贫穷,不想这样无力! 可现实是,他就是这样贫穷,这样无力,摆脱不了贫穷和那种无力感,他只能咬着嘴唇,紧握着双拳,心里不甘又颇为挫败地回到了家中。 回家的这一路上,心绪起伏不宁,剧烈挣扎着,所以走的很慢,耽搁的时间也比平时长,回到家时,已是太阳西沉,天色渐黑了。 此时,方家其余人都已经坐在厅堂里吃着晚饭了,晚饭还是一成不变的稀粥和野菜做的咸菜,方志远走了进来,无精打采地道:“我回来了!” 方母立刻放下了碗筷,关心地问道:“回来了?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晚饭吃了没?” 方志远不曾开口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 方母又道:“那就快坐下喝点粥垫垫肚子,不然夜里会饿的!” 方志远又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然后方母盛了一碗比较浓稠的粥放在了方志远面前,方志远依旧不曾说话,沉默地喝着粥。 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的方母和大牛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方父也是皱紧了眉头,然后沉声问道:“小崽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先生骂你了?要是先生骂你甚至打你,那你也挨着受着。先生是个好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你骂你的,要是先生真的打骂你了,肯定也是你做错了什么,你该自己好好反省才是!” 方志远看了一眼训斥自己的爹,摇了摇头道:“爹,先生没有打骂我。” “那你在想什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方父怒气冲冲道。 方志远低着头道:“爹,我只是在想着先生待我这么好,我又该如何报答先生而已,可是我想了这么久,却是想不出该如何报答了!” 方父方母等人闻言不由默然,在张秀才收下方志远入学馆读书之后,他们做父母的何尝不曾想着如何报答感谢张秀才的照顾呢?可是他们也想不出该如何报答感谢而已,还是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家贫穷,拿不出什么来报答感谢张秀才。 方母叹道:“二牛,先生待你好,这我们都知道,我们全家也都很感激他,也想着如何感谢报答他,可是我们家穷,而且还欠着朱家八两银子的债务呢,实在是无力做些什么啊。” 方父也沉默着,不言不语,只是那肩膀不由垮了垮,贫穷让这汉子也心中泄气,无话可说,沉默以对。 方志远闻言,神情微动,道:“爹,娘!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家欠朱员外家的八两银子,今天先生替我们家还清了,所以我们家不再欠朱员外家的债了。” “什么?”方母吃了一惊。 方父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志远,沉声质问道:“小崽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去求先生了吧?” “不是!我没求先生!是先生主动替我们家还的,我之前也不知道。”方志远摇头否认着,然后他这才把今天跟着张秀才去朱家登门拜访的事情慢慢说了,其中自然包括张秀才替他家还债的事情。 最后,他还说到了下午朱家送来一车礼物的事情,他叹道:“人家朱家都给先生送了一车昂贵的礼物,我如此受先生照顾,却从没为先生做些什么,报答感谢先生,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方父、方母无言以对,两人沉默了许久,方母才点头道:“确实!先生如此照顾二牛和我们家,我们确实应该做些什么,来报答感谢先生!” “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家这么穷!”方父皱眉道。 方母和方志远闻言不由又无语沉默,是啊,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因为贫穷,家徒四壁,他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憨厚的方大牛挠了挠后脑勺笑道:“爹!娘!二牛!我想我们可以每天早上挑柴禾给先生家送去啊,先生家住在县城里,这柴禾可能天天都要买的,我们送去了,他们就不用买了,这也算是我们为先生做了什么吧。” 他这话一出,顿时方志远等人都是双眼一亮,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这先生家是住在县城里的,柴米油盐都要买的,他们挑柴禾送去,就算柴禾再怎么不值钱,也总算是他们的一番心意啊!反正总比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先生的照顾,却什么也不曾为先生做什么好! “谢谢大哥!”方志远道谢一声,当即就起身出了厅堂,去厨房拿着柴头开始一点点砍断细小干燥的柴禾了。 不一时,方父、方母和大牛也来了,他们也一起动手收拾着这厨房里的柴禾,捆扎了一捆又一捆,一直忙活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开了不久,张家的院门就被敲响了,此时张进和张秀才还在书房里早读,张娘子在厨房里忙碌着做早饭,听到了敲门声,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疑惑去开了门,却见方志远父子三人各自挑着一担柴禾在门前站着,她吃了一惊,看着方志远道:“志远,你们这是” 方志远肩上挑着两捆细小不重的柴禾,额头上流着汗水,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他道:“师娘,我和爹、大哥是来给你送柴禾来的!” 张娘子沉默了一瞬,看着方父和大牛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她感受到了他们的真挚心意,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也是展开了笑容,让开了路招呼道:“来!快进来!厨房在这边,把柴禾放到厨房里就好!” 她这一笑,顿时方父和大牛也是大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父子三人挑着柴禾一起进了张家,去了厨房放下了肩上的柴禾。 然后,不管张娘子如何挽留,方父和大牛还是擦着脸上的汗水,匆匆离开了张家,方志远倒是留了下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三章 更加融入 张家,厨房里。 方父和大牛放下柴禾就走了,张娘子根本是留不住,只有方志远留下了。 此时,看着那堆满柴禾的厨房,张娘子欣慰地笑了笑,到底方志远这个学生没白资助,没有收下一个白眼狼,就算耗费了些许家财,只换来了这一厨房的柴禾,也是值得的,因为这说明他们的付出也终是有回报的,即使回报只是不值钱的柴禾,但这些柴禾里却是蕴含着那颗感恩的心,这就值得了。 别说付出就不需要回报,付出是最需要回报的,如果只让张娘子和张秀才付出,资助方志远,却得不到方志远的任何回报甚至于是回应,那么或许张秀才还不会说什么,但张娘子心里未必会舒服的,心里肯定是会有疙瘩。 但是,此时此刻,方志远用行动给予了回报,即使他回报的只是不值钱的柴禾,可这依旧让付出的张娘子心里感到舒服,觉得没白付出,这就是人的正常心理了。 那身边的方志远则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昨天下午朱家送来的是一车笔墨纸砚、书画绸缎等价值不菲的礼物,而他送来的却只是柴禾而已,这实在是差距太大了,他不知道张娘子会有什么反应,不由偷偷观察着张娘子的神情。 张娘子看过来笑了笑,就伸手摸着他的头道“你有心了,师娘很高兴!” 方志远闻言,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才算落地了,他知道张娘子并没有因为他送的是柴禾而轻看他,反而看起来很高兴,不由他也是咧嘴笑道“师娘,以后家里你不用再去买别人的柴禾了,我和我爹、我大哥,每天早上都会给你送来的。” 张娘子却失笑着摇头道“很不必如此!这样岂不是要劳累了你爹和你大哥了吗?你能有这份心意,师娘就很高兴了,买柴禾花不了几个钱的。” 方志远闻言则如一瓢冷水泼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张娘子,有些不安的喃喃道“师娘,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送来的柴禾?毕竟柴禾值不了几个钱的。” 张娘子看他的样子,顿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好像有些说错了,她忙是挽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志远,师娘只是不想给你爹和大哥添麻烦而已。这些柴禾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师娘知道这些都是你的心意,为此师娘感到很高兴,并没有看不上,你别胡思乱想了。” 听了她这话,方志远又是活了过来,马上笑道“那师娘不必客气,师娘和先生这样照顾我,我爹娘和大哥他们都想着感谢师娘和先生呢,但我家里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只能给师娘送点柴禾而已,不麻烦的!” 张娘子这下没法再拒绝他了,如果再拒绝了,恐怕这聪明敏感的孩子心里会多想吧?所以,她心里叹了一声,就点头道“那好啊!不麻烦就好!不过,也不必天天送来,隔两天再送来就好,毕竟这些柴禾也够烧个两天了,要是天天送来,柴禾也烧不完,厨房里也没地方放了。” “嗯!听师娘的,我让我爹和大哥隔两天再送来!”方志远点着头应着,此时又见厨房里正烧着火做饭呢,他又忙道,“师娘,我来帮你添柴烧火吧,在家里我也帮我娘添柴烧火的!” 说着,他蹲了下来,就在灶眼前忙活了起来。 “不用!不用!你去书房里和你先生、师兄一起去吧!”张娘子忙拒绝道。 不过她的拒绝没用,方志远并没有听她的,依旧自顾自地添柴烧火,那火光映着他的脸,还笑道“没事的,师娘!” 看着他忙活的开心的样子,张娘子摇头笑了笑,也没再阻止他了,只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让人心疼!进儿那孩子看着懂事,可他从来没有来过厨房帮忙,只知道伸手要穿,张口要吃的,有时候还挑剔,哼!都比不得你了!” 张进要是听了这话,那真要羞愧地无地自容了,不过也确实如张娘子所言,张进从没有来过厨房帮忙,对衣食还颇有挑剔,这是从上辈子带来的毛病了,上辈子他就没做过饭,在家靠父母,在外吃外卖下馆子,呵呵!下厨房做饭啊,那可是没有的事情。 当然,张娘子可以抱怨“不懂事”的张进,方志远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他只能笑道“师兄挺好的,待我也挺好的,想来对师娘也肯定是孝顺的!” “孝顺不孝顺看以后,你师兄那小子,哼!心眼太多,我是看不透他的!”张娘子摇头笑道。 就这样,一个围着灶台忙着做饭,一个蹲在灶眼前添柴烧火,两人又随便说着些闲话家常,不一会儿,米粥香味就飘满了这厨房,早饭要做好了,这时书房那边的声也停了下来。 那张娘子就道“好了!志远别烧了,你先生和师兄早读完了,我们也把早饭端去厅堂吧。你吃过早饭了吗?要是没吃也一起吃吧!” 方志远忙道“我吃过了,谢谢师娘!” 张娘子却道“吃了也再吃一点吧,想来从家里挑柴禾到这城里来,早上肚子里吃的那点东西就消耗的没多少了,还是再吃一点吧!” 方志远闻着早饭的香味,虽然很想吃,但他觉得这好像不太好,他是来给先生家送柴禾的,又不是来先生家混早饭的,这怎么好呢? 所以,他摇了摇头,张口就要拒绝,这时张秀才和张进出了小书房,看见张娘子和他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不由两人都诧异了一瞬,张进就问道“志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家里,而没有去学馆?” “我,我”方志远看了一眼张秀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吞吞吐吐。 张娘子笑着接话道“相公,进儿,志远和他爹、大哥,一大早就挑了柴禾来了我们家,我本想着留他们吃早饭的,但怎么也留不住,只有志远留下来帮我添柴烧火,这点可比进儿你强多了,你可从来可没想过来厨房帮娘的忙!” 听了张娘子这话,又收到了张娘子暗示的眼神,张进和张秀才瞬间恍然明悟过来了,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由的,张进神情严肃了起来,心里肃然起敬,毕竟贫穷的人还能够怀有一颗感激的心,用自己的方法来报答感谢帮助过他们的人,这种行为就值得人尊重敬佩的,而不该给予嘲讽。 张秀才也是走了过来,摸着方志远的头道“你有心了,先生明白了你的心意!” 方志远抿嘴笑了笑,双眼明亮,小脸通红道“先生帮了我这么多,我就是想着能帮先生做些什么!” “好!很好!哈哈哈!”张秀才畅快地大笑,看着方志远眼里透着满意,能够得到自己喜欢的学生的回报,张秀才这做先生的也很高兴。 张娘子能够理解张秀才此时高兴的心情,但她还是笑着催促道“别再多说了,快去厅堂吃早饭吧,不然去学馆就要晚了!” 然后,他们四人都去了厅堂,方志远也在张秀才和张娘子的劝说下,坐下来一起吃了,吃过早饭之后,张进、张秀才和方志远三人一起去了学馆了。 而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方志远和张家的关系就越发亲密不见外了,更加融入了张家,以前张娘子还会把他当做客人一般待,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可是这事情之后,张娘子倒真是与他不见外了,使唤他起来比使唤张进还多,为此还常常抱怨张进不如方志远那般听话懂事呢,都不知道搭把手帮帮忙。 张进不由无语,但他不想理会张娘子的抱怨,他读四书五经已经很累了,平时就让他歇会吧,让他喘口大气。 当然,毫无疑问,这不过是张进找的借口理由而已,事实真相不过是他很懒,不愿动手,远没有方志远那么勤快!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四章 改变 早饭过后,张进和张秀才、方志远一起出了县城,往城外不远的学馆而来,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学馆前,不过让人诧异的是,此时那学馆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老一身后还有一个青年车夫。 看着这一老一张进他们都很是惊讶,因为这一老一小他们都认得,却是那朱家的老管家和朱元旦小胖子。 只是,让人惊讶疑惑的是,他们怎么会这么早来呢?居然比张进、张秀才他们还早,而且看朱元旦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们好像已经在这学馆前等了有一会儿了,这真是让人感到奇怪。 张进他们正疑惑不解时,那老管家就首先躬身作揖打招呼地笑道“张先生,您来了!” 然后,他又拉了拉朱元旦,顿时朱元旦收敛了脸上的不耐烦,也是跟着微躬身施礼唤道“先生!” 张秀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又看向老管家拱手道“管家也有礼了!却是不知今日老管家怎么亲自陪着朱公子来了学馆,还来的这么早?” 老管家笑着回道“是我家员外吩咐的!他说不能再骄纵我家公子了,所以就吩咐我以后每日早早陪着我家公子来学馆,还说要我转告先生,我家公子就拜托先生多加管教了,若是我家公子再惹出什么事端来,先生要打要罚,任凭先生处置就是,我家员外绝不多言!” 昨日拜访朱员外之时,朱员外就已经说过这话了,不过张秀才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把这话太当真,可没想到今日老管家一早等在这学馆前,又带来朱员外这话,看样子朱员外像是认真的了,他是真准备让自己放手好好管教朱元旦? 张秀才迟疑了一瞬就道“老管家放心,我明白了朱员外的意思了,既然朱公子来了学馆,我自会对他负责,管教于他,不过若是他不听教导,依然我行我素,跋扈桀骜,欺凌他人,那就恕我也无法了,只能登门再次拜访朱员外了!” 老管家闻言就又忙道“这点还请先生放心,我家员外已是严厉训斥教导了我家公子了,他在学馆一定会好好听先生的话,绝不敢再肆意妄为的!” 虽然张秀才对他这话有些不信,持怀疑态度,就凭朱元旦那嚣张跋扈、桀骜不驯、连他这先生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只经过朱员外一番严厉训斥教导,朱元旦就能够好好地改过自新了?这话谁信啊?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让朱元旦改过自新,改邪归正,朱员外昨天也不会说是自己宠坏了朱元旦,已经没办法再管教的话了。 不过嘛,不信归不信,张秀才既然已经决定再给朱元旦一个机会,他还是希望朱元旦真的能有所改变的,收敛收敛那跋扈桀骜的性子,所以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朱元旦,点了点头道“希望如老管家所言吧!希望朱公子真的能够收敛脾性,在学馆里好好!” 老管家笑了笑,也不多耽搁,说完这些就拱手告辞道“那先生,老仆就先告辞了!” 张秀才点头道“老管家自便就是!” 老管家又是客气地笑了笑,转头就看向身边的朱元旦,小声嘱咐道“大公子,记住老爷的吩咐叮嘱,好好跟着先生,不要再惹事了,知道了吗?” 朱元旦依旧臭着一张脸,但还是点头应道“知道了!” 老管家轻叹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向张秀才拱了拱手,就招呼着车夫坐上了马车,驾着马车走了。 这样一来,这学馆前就剩下张进、张秀才、方志远以及朱元旦四个人了,特别是朱元旦的存在,却是让气氛变的有些不一样了,张进和方志远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朱元旦也是低着头沉默着。 最后,还是张秀才开口道“好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跟我一起进学馆,好好打扫一番屋里屋外吧!” 说完,他就上前走了几步,来到学馆门前,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迈步进了学馆里,张进、方志远自是跟上,朱元旦也是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大早,早一步来学馆,趁着学生们都没来,他们把学馆的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这是张进他们平日的日常工作,也都各有分工了,比如张秀才扫地,方志远擦窗台掸灰尘,张进抹桌子等等,三人一起把学馆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可是,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多了一个朱元旦,他们三个按部就班地忙活了起来,那朱元旦站在那里却是不知道干什么,张秀才也没有吩咐他做什么,所以他只能看着张进他们忙活着。 这样自己干着活,旁边却有闲人旁观着,张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拿着抹布擦了擦一张桌案,转头就吩咐道“喂!小胖子!我们都忙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朱元旦闻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正在掸灰尘擦窗台的方志远也是神情担忧地看了过来,以为张进和朱元旦又要起冲突了呢,两人说不得又要打起来了。 可不想,那朱元旦瞪了张进一会儿,就鼓着张胖脸走了过来,然后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这下子,方志远惊讶了,扫地的张秀才惊讶了,就是要求朱元旦帮忙的张进也惊讶了,他们都没想到朱元旦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而不是冲过来再和张进打一架,这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张进忍不住仔细打量了面前的朱元旦许久,打量的朱元旦神情都不耐烦了,开口催促道“你要我做什么就快说,看着我干什么?不是你让我来帮忙的吗?” 张进看他这样子,顿时笑了,不客气地把旁边的一块抹布丢给了他,道“擦桌案吧,每一张桌案都好好擦擦!” 朱元旦接过了抹布,目光有些嫌弃地看着手中的抹布,但还是听从张进的吩咐,走到一张桌案前擦了起来,神情严肃专注。 看着他这样子,张进和张秀才以及方志远又是忍不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张进心里腹诽道“这小胖子今儿怎么这么听话?不像他呀!” 方志远心里也是纳罕不已,觉得这事情真是有些古怪神奇,那么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居然会任劳任怨地听从吩咐擦起桌案来了,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张秀才则是看着擦桌案的朱元旦,若有所思,暗中想道“难道朱员外教导了一番之后,这孩子真有了点长进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孩子还不算无可救药,好好管教一番,还是能够有所改变的。唔!不过,还要再看看,现在就下结论为时过早了。” 事实也正如张秀才所想,那朱元旦好像确实有所长进了,接下来一天的课堂上,他不但没有再趴在桌案上睡觉,也没有翻白眼藐视先生,而是端正地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着张秀才讲课,这样的表现让一直观察他的张秀才暗自点头,觉得朱元旦确实有点长进了。 同时,他心思也活跃了起来,既然朱元旦不是不可救药的朽木,也能够听的进教导,能做出改变,那么何不好好管教一番,引导他做一个谦恭善良的好人呢? 这却是张秀才的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当老师的最喜欢教导两种人,一种能成才的人,一种是调皮捣蛋的学生,教出了人才,或者让调皮捣蛋的学生改邪归正,这都是当老师的乐趣,都能从中得到一定的成就感,现在张秀才就想着从朱元旦身上得到这种成就感了,想着好好改造改造这个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学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五章 朱元旦觉得委屈 下午。 张秀才布置完了课业之后,就宣布放学下课了,学生们顿时欢呼着收拾收拾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和书籍,然后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教室,各自三三两两地结伴回了家。 最后,剩下的除了张秀才、张进、方志远以外,还有一个朱元旦也留在了最后没走。 张秀才看着沉默的朱元旦问道“朱公子,家里还没人来接吗?” 朱元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接我的人还没来,但等会儿就会来了!” 张秀才闻言轻颌首也没再多问什么了,不过他也没立刻就带着张进和方志远走了,而是和朱元旦站在一起等着来接朱元旦的人,毕竟朱员外把朱元旦送到学馆里来,张秀才身为先生,还是颇有责任心的,不可能让朱元旦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呢? 而也无需张秀才他们等多久,不一会儿,朱家的马车就来了,停在学馆前,然后老管家和那青年车夫就下了马车。 老管家见张秀才他们和朱元旦站在一起等着,神情颇为惊讶,他没想到张秀才明明不喜自家公子,这时却依然负责任地看顾自家公子,和自家公子站在一起等着,并没有抛下他不管,自顾自回家了,由此也可见张秀才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好先生了。 所以,老管家惊讶了一瞬之后,就忙拱手道谢道“张先生,我家公子就多谢先生看顾了,今日我却是来晚了一会儿!” 张秀才摆手道“老管家不必如此客气多礼!既然朱公子来了学馆,我这做先生的自然要看顾他的,我也总不能放学就自己走了,只留朱公子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地等着吧?那要是出了点事又怎么办呢?还不如在这里陪着朱公子等一会儿,看着他被老管家亲自接走了,我这也放心。” 老管家听了他这话,不由感慨万千道“我家老爷常说张先生为人品行端正高洁,是个好先生,果然我家老爷没有说错,张先生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先生!” “你家员外和老管家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份内之事而已!”张秀才谦虚道。 老管家却笑道“能把分内之事做到先生这样的,这石门县又有几个呢?张先生当的起的,不用太过谦逊!” 张秀才摇了摇头,不愿再多听这些恭维话,就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夕阳,转移话题道“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老管家还是接朱公子快些回家去吧,朱员外可能在家里等着呢!” 闻言,老管家也是转头看了看夕阳,然后点头道“也是!太阳就要下山了,是该早些回去!” 他想了想,又忽然邀请道“张先生家里也是在县城里,可要和我们一起乘坐马车回去?” 却不想,张秀才想都不想就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道“很不必如此!这学馆离县城并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再说我家在南城,你们是去东城,也不顺路啊,你们还是先走一步吧,我和小儿慢慢走着回去就行了,多谢老管家的好意了!” 老管家见他确实没有搭便车的意思,也不勉强,笑了笑就道“那张先生,我和我家公子就先走一步了?” 张秀才笑着点头,然后就看着老管家和朱元旦上了马车,进了车厢,青年车夫一甩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就转了一个弯,扬起灰尘,渐渐远去。 马车车厢里,老管家看着朱元旦,摸了摸他的头叹道“看来老爷没看错的,那张先生确实是个好先生,你看不管之前他多不喜欢你,但还是坚持着和你一起等着我过来接你,并没有自顾自离开,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等着,可见他确实是一个颇有责任心的好先生了!” “所以啊,你要好好地跟着先生,不指望你以后能够下场考科举得功名,能够好好接受先生的教导,修身养性,把那些以往跋扈桀骜的毛病改了,这就是极好了!” 朱元旦虽然性子跋扈桀骜了些,但他也是敏感聪明的人,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老管家说的是对的,张秀才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先生,不是什么酸腐秀才,而正因为张秀才是个难得的好先生,这就显的前两天自己在张秀才的课堂上的行为是那么的不妥当了,好像都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无理取闹。 所以,此时此刻,朱元旦神情很复杂,他不想承认自己无理取闹,自己做错了,可事实上确实是自己错了,无理取闹了,这再怎么找借口也是无可辩驳的,而因为无法为自己找借口辩驳,他也只能沉默不语了。 可老管家看着沉默的他,还以为他还在怨怪朱员外呢,不由就是叹息着摸着他的头道“唉!你也不要怨怪老爷,把你送来外面的学馆,老爷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夫人和小公子就在那里,嫡庶之别也在那里,让老爷怎么办呢?你还是认命吧,谁让你生下来就是庶子呢?” 这话却是让朱元旦越发沉默了,而且他神情还有些委屈,眼里含着要掉不掉的眼泪。 他有这样的表现,心里觉得委屈,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出生以来受尽家里人宠爱,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也无人管教,更是有人拍手叫好,谁知道夫人一朝生下小公子就变了个样子呢?夫人待他越来越冷淡,以前巴结讨好他的下人也开始使唤不动了,就是他的亲爹都把他打发出来,到外面的学馆来,就只为了不让他一天到晚在夫人面前晃悠,碍了夫人的眼,更加为难他等等。 短短时间就一切都变了,这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他又如何能够承受这一切呢?他如何能够不觉得委屈呢?他很委屈,也觉得很茫然,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老管家看着他含着眼泪,欲哭不哭的样子,又是叹了一声,摸着他的头道“我知道你很委屈,但这没办法的事情,你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啊?” 朱元旦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眼里的眼泪,扑在老管家的怀里,眼泪瞬间如决堤一般掉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六章 没人愿意被忽视 这一边,朱元旦嚎啕大哭,哭的委屈极了,另一边,张进和张秀才、方志远看着朱家的马车渐渐远去,他们自然也该回家了。 于是,方志远就道“先生,师兄,那我也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张秀才颌首道。 方志远又是躬身一礼,就转身也离开了学馆,踏上回家的路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秀才也道“进儿,我们也走吧!” 说着,他迈步离开,张进自然二话不说地跟了上来,于是这座学馆再无一人,空荡荡的。 路上,张秀才忽然问道“进儿,你如何看朱公子呢?是不是觉得他很跋扈桀骜,很惹人厌?” 张进失笑道“跋扈桀骜?或许有一点吧,但到底不过是七岁的孩童,再如何跋扈桀骜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来,我倒是觉得他很可怜,也很敏感,容不得别人忽视嘲笑他,恐怕都是他那庶子的身份的原因吧,在家里已经被忽视慢怠了,所以对这方面尤为敏感,就容不得在外面也被人忽视了。” “哦?”张秀才挑了挑眉头,有些意外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为他讲话,你和他可是打了一架的,我以为你是极为厌恶他的呢!” 张进不由无语,按活着的年岁来说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哪里会和人家七岁的孩童计较那么多了?小孩子打了架又怎么样?难道就成了生死仇敌了吗?这怎么可能? 所以,张进白了一眼张秀才,没理睬张秀才这话,继续说道“现在想想,前天那朱元旦为何会那么冲动地与我打架,恐怕也是因为我对他两次三番的无视吧,再加上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嘲笑过他的名字,所以他冲动之下就冲了过来了,和我打了一架,说到底也不过是他太过敏感而已,无法忍受别人对他一而再的无视吧。” 张秀才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张进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朱元旦在家里本来受尽宠爱,可是因为嫡子的出生,嫡母迅速转变的冷淡态度,慢慢被人忽视慢怠,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他的敏感多疑,性子更是有些扭曲,以至于张进不断地无视于他,让朱元旦再也受不了这样被忽视了,爆发出来也就情有可原了。 这时,又听张进摇头叹道“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还是个懵懂的年纪,从小又被宠坏了,现在忽然原来宠爱他的人都变了个模样,变的冷淡忽视慢怠他,只想想正常人都会受不了的,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孩童呢?我能理解他,所以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张秀才又是颌首,赞同张进所言的,他斟酌一瞬就道“那照你这么说来,那朱公子也不是无可救药了?” “什么是无可救药啊?”张进摇头失笑道,“爹!他还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又不是坏的流脓的大人,怎么会无可救药呢?只不过是性子被宠坏了而已,想要引导改正过来是有点难的,但要是有人能够耐心地好好管教,或许能掰正这性子吧!” “嗯!”张秀才若有所思地颌首。 他观察了朱元旦一天,也是这么认为的,朱元旦不过是以前疏于管教,被人宠坏了而已,远远算不上是无可救药的,还是属于可以管教的范围之内,只是恐怕要花费很大的心血精力,才有可能掰正他的性子。 不过嘛,既然朱元旦来了学馆,他做为先生的教导学生,那是责无旁贷的,只要朱元旦能听的进教导就好。 再看看,多观察个几天,要是本性不坏,他也不介意花费精力管教一番,张秀才心里这样想着。 而接下来的几天,朱元旦的表现却是让人侧目,他一改前两天的跋扈桀骜,目中无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课,课业也自己完成,当着一个默默无闻的好学生,看着这样的朱元旦,完全是想不到这是之前那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朱元旦了! 这天课堂上,张秀才觉得观察的差不多了,确定朱元旦是听的进去教导的了,于是他决定采取了行动,用教尺指了指朱元旦道“昨日我们讲了诗经中的蜉蝣这篇,我也要你们回家去背诵,现在你来背给我听听!” 这一瞬间,朱元旦是极为诧异的,好几天了,虽然张秀才没有为难过他,但也没有太过重视他,就这样晾着他无视他,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他本以为在这学馆里也就这样了,和在家里一样被人忽视慢怠。 可是没想到,此时张秀才忽然点了他来背诵昨天教过的内容,他极为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张秀才,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了。 张秀才见他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蹙眉问道“怎么,难道你背不出来吗?” “不!不是的!”听问,朱元旦终于回过了神来,然后就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道,“昨日按照先生说的,我回家就背了,背的出来的!” “嗯!既然背的出来,那就背给我听听!”张秀才点头道。 朱元旦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缘故,他长吐一口气,然后就背诵道“蜉蝣,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他背的有些吞吐停顿,磕磕绊绊,听起来好像是背的不熟的缘故,很是勉强地才背了下来,等他背完了,张秀才就点头道“算你背下来了!不过你回去还是要再好好的把它多读几遍,背的滚瓜烂熟了,这样你才能记得牢固,明白了吗?” 朱元旦点头应道“明白了,先生!” “那好!你坐下吧!”张秀才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他坐了下来。 可是张秀才不知道的是,这一天朱元旦心情尤为高兴,回到朱家之后,他真的按照张秀才说的把蜉蝣这一篇读了一遍又一遍,把它背的滚瓜烂熟了,记得牢牢的,再也忘不掉才罢手。 然后,他又认认真真地去完成张秀才布置的课业,背诵今日教导的内容,这一次他不再是只求勉强背下来就算了事,而是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默读着,直到保证背诵时不会出现任何吞吐停顿为止。 破天荒的,这一天,朱元旦居然熬夜了,这真是难得的事情,就连朱员外和老管家对此都感到颇为稀奇,又觉得这都是张秀才的教导的功劳,更是觉得把朱元旦送去张秀才的学馆,这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但其实,张秀才还并没有如何管教朱元旦呢,朱元旦的变化是因为他被人忽视慢怠了太久了,家里人忽视慢怠他,学馆里张秀才也是在暗中观察他而晾着他,这样长期被忽视的人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自然慢慢沉寂了下来,心情郁郁却毫无办法。 但是,忽然有一天,张秀才不再忽视他了,开始理会他了,这对于长期被人忽视的朱元旦来说,就犹如沙漠里遇到了绿洲一般,他渴望被人重视理会,所以重新关注理会他的张秀才说什么他就努力去做什么,他希望再有人能够重视关注他,而不是如一个弃儿一般被人忽视到底,好像全世界那么热闹,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所以,他按照张秀才说的认真地去完成课业,努力的背书,甚至于他希望明天张秀才还能够叫他来背诵,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背的磕磕绊绊的了,因为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而张秀才也果然没辜负他的期待,接下来几天,张秀才每天都会点到他来背诵,朱元旦也是每次都流利畅快地背诵下来,这让张秀才彻底对他改观了,心里暗自点头道“这孩子还是能听进教导的,孺子可教也!” 于是,他准备进一步地对朱元旦进行管教引导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七章 张秀才超强的责任心 这天下午,放学之后。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了,那朱家的老管家也准时坐着马车来接朱元旦,不过今日他并没有接了朱元旦就走,因为张秀才开口留下了他。 只听张秀才道“老管家且慢走!” 老管家疑惑地看向张秀才问道“张先生叫住老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不敢!不敢!”张秀才连称“不敢”,面上沉吟一瞬,又看了一眼老管家身边的朱元旦,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老管家,这朱公子在我这学馆里这几天表现的很不错,不仅课业认认真真地完成,每次点到他背诵,他都能流利顺畅地背下来,可见他平时是用了心的,而且那跋扈桀骜的脾性也收敛了不少,看着确实是长进了不少。” 说到这个,老管家也是极为欣慰的,他乐呵呵道“这一切都是先生的教导的功劳啊!如先生所言,我家公子现在回到家中就去书房里练字了,有时候还会熬夜,性子也渐渐稳重了许多,这一切老仆和我家老爷都看在眼里,对于我家公子的改变也都感到很高兴,说这一切要感谢先生呢!” 一旁的朱元旦听着他们的对话,老管家还这样夸赞他,却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他不过是七岁的孩童而已,以前受宠的时候别人刻意夸赞巴结他,他不以为然,现在被人慢怠忽视了,再听别人的夸赞,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除了不好意思以外,还有一种意外的享受,很显然他很喜欢被人夸赞重视。 而对面的张秀才、张进以及方志远听了老管家这话,却都是感到颇为意外,他们是真没想到,像朱元旦这样跋扈桀骜的人,居然也有熬夜苦读的时候?这还真是让人侧目了,不由都重新打量起朱元旦来,心里慢慢有些改观了。 张秀才也是彻底下定某种决心,他道“唔!既然朱公子有这样上进的心,那就更好了。老管家,你能否回去问问朱员外,是否愿意让朱公子在学馆休假之日时来我家中补一补课业?我看朱公子虽然这几天很努力刻苦,但或许是以前开蒙时疏忽教导了,基础学的并不怎么扎实,是很有必要再补补课业的。” 这也是张秀才这些天观察朱元旦所得到的一个发现吧,他发现朱元旦虽然把他要求的课业和背诵的东西都做好了,但是在他讲授过程中引申其他圣人经典的时候,朱元旦常常一脸茫然听不懂的样子,看样子显然是开蒙基础没打好。 而此时张秀才这话一出,不仅朱元旦和老管家呆愣住了,就是张进和方志远都不由愣了愣,这话是怎么说的?张秀才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是他居然要像收方志远一般再次正式收下朱元旦这个学生?这不可能吧?张进有些惊疑不定。 不仅张进惊疑不定,那老管家也是好一会儿没说话,张秀才见状又道“当然,要是朱员外和朱公子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这事情作罢就是!” 这时,老管家终于回过神来,大喜过望道“张先生愿意亲身教导,老仆和我家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愿意呢?张先生放心,今日回去老仆立刻就与老爷说这事情,我家老爷定然欣然应允的,以后就要更劳累先生管教了!” 对于老管家的反应,张秀才点了点头,并无多少意外,因为他给朱元旦补课业,又不图什么,只是想着朱元旦也不是无可救药的,是能够听的进教导的,所以想着尽做为一个先生的责任而已,把朱元旦引导入正途! 但是,朱元旦和老管家愿意还不行,还是要问问朱元旦自己的意见的,于是张秀才又看着朱元旦道“朱公子,你自己可愿意学馆休假之日时来我家补一补课业?” 朱元旦迟疑了一瞬,和张秀才目光对视,看着张秀才那没有任何图谋平静的眼睛,他想了想终是点头道“多谢先生,我愿意去先生家补一补课业!” “那好!也不耽搁你们了,你们且回去和朱员外说这事情吧,正好明日就是学馆休假之日,要是愿意来的话就来吧!”张秀才温言笑道,神情中也是透着一丝满意之色。 “那张先生,我们先走一步了!”老管家道。 然后,他也不拖延,带着朱元旦上了马车,进了车厢,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顿时掉头,掀起一阵尘土,缓缓离去。 看着离去的马车,张进终于忍不住道“爹,你这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那朱元旦在学馆休假之日来我们家补课业呢?你不会真打算要正式收下朱元旦这个学生,像志远一样吧?” 方志远也是同样疑惑不解地看着张秀才,而且他心里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受,那就是之前一直专注教导他和张进的先生居然又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学生身上了,还是朱元旦这个欺凌过他的跋扈桀骜的公子哥,这让他心里有些难受,或许可以称之为小孩子的嫉妒? 张秀才看着质问的张进和疑惑的方志远,轻叹道“进儿,你不是也说那朱元旦并不是无可救药的吗?花费一番心血精力去管教还是有可能改正他的性子的吗?他既然来了学馆,我这做先生的自然要尝试着教导好他,而且根据这几天我对他的观察,他确实也算是听的进教导的吧,所以我想着让他在学馆休假之日来家里跟着学习,我再苦心教导一番,或许真的能够让他改正呢?这也是我这做先生的责任吧,进儿你说呢?” 张进听他如此说,不由都有些无语了,他早知道自家爹的责任心很强,可没想到居然强到这个地步了,居然想着把朱元旦带在身边教导,什么都不图,只为了引导人家走入正途,这让张进说什么好呢?张进只能心里腹诽张秀才实在是太好为人师了! 然后,他口中却换了一种说法“爹,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先生!呵呵!” 面对好为人师、责任心超强的张秀才,张进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能送张秀才两个“呵呵”来表达自己的无语了。 张秀才也不在意张进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他叹息着叮嘱道“那朱公子也是个可怜人,明日他来了家里,和你们一起学习,你们也不要太过慢怠忽视他了,应该与他好好相处才是,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进翻了翻眼皮道“知道了,爹!” 方志远对于朱元旦将要和他一起在张秀才家,虽然心里不舒服,有些难受,但对于张秀才的话,他还是恭敬地应道“明白了,先生,我和师兄会好好和他相处的!” 张秀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西沉的夕阳,他就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那先生,我也回家了!”方志远躬身一礼,等见张秀才点头,他这才转身离开了学馆。 然后,张进和张秀才自然也随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而另一边,朱元旦和老管家回到朱家之后,老管家向朱员外说了张秀才说的事情,朱员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当场就笑着应了下来,还不断夸赞着张秀才是个难得的好先生呢。 所以,第二天,学馆休假之日,除了方志远来了张家以外,朱元旦也坐着马车来到了张家。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八章 驯服 南城,张家。 一大早,方家父子三人就送来了够两三天烧的柴禾,依然和之前一样,不管张娘子如何挽留也留不住方父和方大牛,人家放下柴禾就走了,只留方志远在张家跟着张秀才。 再之后,早饭过了不久,朱家的马车也停在了方家的小院门口,朱元旦和老管家下了马车,敲了敲门。 张娘子开了门,见来人是朱元旦和老管家,就笑道“朱公子和老管家来了,快进来吧,昨儿你先生回来就说今天朱公子也会来跟着补一补课业,今儿果然来了!” 闻言,朱元旦没有说话,此时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张家小书房里隐约传来的声,他颇有些好奇地伸头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老管家则是客气地拱手道“多谢娘子等候了!呵呵,我家公子就要多劳累娘子和张先生看顾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那马车车夫,那马车车夫领会了意思,就从车厢里捧着一些礼物来到了张娘子面前,然后又听老管家笑道“这是我家老爷让我特意带来的一些礼物,还请娘子务必收下,不要推辞!” 张娘子看了一眼礼物,果然又是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甚至里面还有几支镶着珍珠的精致钗子,这些钗子不用多想就知道它们是送给张娘子的。 可虽然一瞬之间,被这精致好看的钗子晃花了眼,但张娘子哪里能收呢?之前朱家就送来了笔墨纸砚等不少的东西了,现在又送来这些,如何能收呢? 所以,张娘子忙摇头推辞道“不!不行!老管家,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可老管家既然带来了这些礼物,又如何可能带回去呢?他笑道“不过是我家公子这个学生送给先生的礼物而已,有何不能收的?娘子这样拒绝,又叫我回去如何向我家老爷交差呢?这可不是为难我吗?还请娘子务必收下,不必推辞!” “这,这” 张娘子不知道该如何再拒绝了,那老管家也不容她再拒绝,又示意了一眼车夫,就带着朱元旦三人进了小院,去了厅堂,把礼物放在了厅堂里。 然后,老管家又叮嘱了朱元旦几句,就直接向张娘子告辞道“娘子,老仆这就先走了,等到下午老仆会来接我家公子的!今天就有劳娘子和先生看顾了!” 说完,他转身就带着车夫走了,而张娘子看着厅堂里的贵重礼物却是愁眉不展起来了,心里暗暗叹气,暗中想道“这朱家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要是让相公知道了我收下了这些礼物,恐怕不好,可是那老管家又不容拒绝,这该怎么办是好?” 心里左右为难着,不由叹息一声,又想着“还是等会儿找个机会告诉相公吧,让他看着处理吧!” 这样想罢,她就按下这心思,看向一边的朱元旦道“朱公子,你先生和进儿他们此时都在小书房里呢,你跟我来吧!” “嗯!”朱元旦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跟着张娘子出了厅堂,往小书房来。 还没到小书房呢,在小院里就听见了从书房里面传出来的朗朗声,还有张秀才温和耐心的教导的声音。 “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这声音朱元旦听的出来,却是方志远的声音,他心里一阵诧异,不由问张娘子道“方二牛此时也在先生这里吗?” “方二牛?哦!你说的是志远啊!”张娘子听到“二牛”这个名字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她点头笑道,“是啊!志远这孩子开蒙晚了一两年了,你先生也想着给他补补课业,就让他在学馆休假之日来家里,亲自教导了。” 朱元旦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七岁的孩童之中,他也算是聪敏之人,此时听说方志远也在张家补课,他自是立刻明白张秀才确实是只想着给他补课业,并没有什么巴结朱家的心思,这却是又让朱元旦对张秀才更是起了些许敬意,认可张秀才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先生! 两人说着话,就已是来到了书房门前,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他们走来的脚步声,让张进等人停了下来,然后抬头看了过来,就见朱元旦跟着张娘子走进了书房。 张娘子对张秀才笑道“相公,朱公子来了!” 朱元旦想了想,也是乖巧地躬身施礼道“先生!” 张秀才点了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跟着吧!” “是,先生!”朱元旦颇为恭敬地应着,这态度却是让张进和方志远都颇为诧异,不由对视一眼,实在是没想到这跋扈桀骜的朱元旦在张秀才的面前居然如此驯服,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啊,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朱元旦之所以在张秀才面前如此驯服,是因为这些天在家里和学馆里几乎所有人都忽视慢怠他的时候,只有张秀才最近开始重视关注他了,这让沉寂的朱元旦振作了精神,对于张秀才自然而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和感激。 再者说,张秀才个人品行为人确实算是高尚端正了,也确实是个好先生,待学生就算没有十分的真心,但还是尽力尽着身为先生的责任的,就算是朱元旦这个曾经不服气桀骜、不把先生放在眼里的学生,张秀才也不曾为难过他,还是不计前嫌地教导着他,这可见张秀才的心胸宽阔舒朗。 所以,因这两点,朱元旦心里对张秀才才有了敬意,那自然而然,在张秀才面前,朱元旦不再是如之前那般桀骜不驯了,而是非常驯服恭敬的,而这些却是张进和方志远所不知道的,所以他们此时才会诧异。 张秀才也是很满意于朱元旦的驯服恭敬的态度,点了点头,等张娘子走了之后,他就道“朱公子请坐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就先从课堂上讲授的开始说起,朱公子有哪里听不懂的,尽管开口询问,我会一一向你解答的!” “那多谢先生了!”朱元旦听话地在张秀才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共用着一本诗经,他尝试着说了几处听不懂的地方,张秀才一一给出了解答。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问一个教,倒也相处的愉快,看着也是很和谐的师生两了,完全没有任何隔阂嫌隙的样子。 不过,这样的情景却是让张进和方志远更是纳罕了,他们既惊讶于朱元旦在张秀才面前的恭敬驯服,也惊讶于此时朱元旦的好学,他们是真没想到跋扈桀骜的朱元旦居然还有这样好学的一面啊!这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十九章 改观 人,这种生物是很复杂的,常常具有两面性,甚至是多面性,比如善良与恶毒,可怜与可恨等等,看一个人或许并不能只看表面就胡乱下定论,那是极为不准确的,甚至是带着某种偏见的。 比如,一个女人她容貌很美丽,很漂亮,男人见了她都移不开眼睛,女人见了她都心生嫉妒,但你不能因为她容貌美丽就说她心地善良,因为说不得这美女就是蛇蝎心肠的毒妇呢? 又比如,一个男人英俊潇洒,高大伟岸,女人见了他秋波脉脉,春心大动,男人见了他自惭形秽,又暗自不服,但你也不能因为他高大英俊就说他品行端正,说不得这英俊的男人内心就是丑陋不堪的,为人是始乱终弃,狼心狗肺的呢? 同理,丑陋的男人和女人内心也并不是如容貌一般丑陋,也可能是善良的,品行端正的,这就可见人的两面复杂性了,并不是表面上怎样就是怎样的。 而这朱元旦也是这样的,他表面上是一个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样子,也做出了欺凌方志远这样让人可恨厌恶的行为,但是深究起来,他同样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有一个让人可怜叹息的身世,他的遭遇也同样让人怜悯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现在,朱元旦表现出来的驯服和好学的一面,和之前那桀骜不驯以及厌学嚣张的一面,又是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又是让人纳罕惊讶,谁都没想到朱元旦会有这样的一面的。 所以说,在不曾深入了解他人的时候,不要胡乱给一个人下定论,也不要存着太多的偏见,这样对那个人不公平,对自己来说也未必是好事情,看人看事应该是要全面深入地去了解,朱元旦的前后变化就很好地给张进和方志远上了一课。 此时书房里,张秀才耐心地教导着朱元旦,朱元旦也是认真专注地听着,又不时地提出各种疑惑,而张进和方志远却是时不时地看一眼他们,二人面上都有些若有所思。 就这样,张秀才忙着辅导朱元旦,而方志远和张进也各忙各的。张进悬笔练着字,累了就放下来甩甩手腕,读两篇诗经,然后接着继续锻炼腕力。方志远则是在一边练字描红,虽然他已经入学馆学了两个多月了,本身也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过人天赋,但是这也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天赋归天赋,刻苦努力还是要的,尤其是练字描红更是开蒙时期不可缺少的一项,如果连字都写不好,再好的天赋又有什么用呢? 时间匆匆而过,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外面的太阳也已是升到了正空,到了正午了,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于是,张娘子适时地出现在书房里,笑道“相公,进儿,志远,朱公子,午饭做好了,去厅堂用午饭吧!” 这时,好为人师的张秀才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才有些恍然道“就到了正午了?时间过的还真快啊!” 张进却笑道“不是时间过的快,是爹你教的太投入了,这才觉得不过一会儿功夫,一上午就过去了!” 张秀才闻言也是失笑,点头承认道“你说的也对,是我太投入了!不过我没想到朱公子也是这样好学,能够如此不厌其烦地听着我的教导,我之前还担心朱公子不耐烦呢,听不进去我的教导!” 朱元旦闻言,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然后故作镇定道“是先生教的好,我愿意听先生教导的!” 听他如此说,张进挑了挑眉头,却是到底没说什么。 张秀才则是笑道“如此我也愿意多教导你一番了!” 这时,张娘子插话笑道“罢了!别再多说了,还是都去厅堂里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然后,一行五人出了小书房,来到了厅堂,围坐在一张饭桌上,一起吃午饭。 或许是朱元旦这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留在张家吃饭吧,所以今儿的午饭也是格外丰盛,红烧肉香味浓郁,一条鲤鱼也是金黄有味,新鲜的蔬菜爽口解油腻,再加上猪排骨炖的浓白骨头汤,一桌子饭菜色香味俱全,吃的张进一嘴油。 方志远也早已融入张家了,他也不曾和张娘子他们客气,自顾自夹菜吃肉,也显的很自在,还时不时嘴甜地夸赞张娘子的厨艺。 倒是朱元旦初次在张家吃午饭,有些放不开手脚,手足无措起来,就像是方志远以前一样,这也可见人的共通性了,朱元旦和方志远明明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在同样的处境下,或许就表现出来了同样的手足无措。 当然,人也是各自不同的,或许要别的人面对同样的处境,又会有其他不同的表现,这也说不定。 所以说,人是极为复杂的,有时有共通性,有时又有各自的特异性,不是能够一概而论的。 朱元旦放不开手脚,手足无措,张娘子和张秀才这个做主人家的自然要多多照顾他了,时不时地给他夹菜,催着他多吃一点,以显示主人的热情招待了。 可却不想,看着这碗里满满的饭菜,朱元旦忽然之间就低着头掉下了眼泪来,张秀才等人看着他如此都诧异了,他忙问道“朱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朱元旦忙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道“不与先生相干!只是忽然间觉得心里难受而已!自从去年夫人生下嫡子之后,家里就再没有人与我亲近了。夫人待我越来越冷淡,我爹也碍于夫人不敢对我再好了,我娘更是不敢说话,不敢亲近于我,在家里没人关心我,平时吃饭吃的是多是少,秋冬天时是冷是热,是否需要加衣服,也都少人管了,更没人往我这碗里夹菜,催促我多吃一点了。” 听他这一说,顿时张进、张秀才等人全是默然无语,他们各自相视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朱家的家务事又岂是他们这些外人能说的清的?更别说涉及到妻妾之间,还有嫡庶之别的事情了,那更是难言对错好坏了。 “唉!”张秀才叹息一声,又是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朱元旦碗里,道,“你也不必伤感,若是家里待的不痛快了,且来我这里也一样的,这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但却不会慢怠忽视你的。” 朱元旦闻言,低着头闷声道“多谢先生了!之前是我不好,眼里没有先生,对先生无礼,欺凌同窗同学,现在我向先生和方志远你们道歉!” 说着,他忽地起身,向张秀才和方志远躬身一礼,以表示歉意。 方志远吓了一跳,张秀才也是意外了一瞬,随即哈哈笑道“好!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如此诚心道歉,事情就这样揭过吧,快坐下吃饭吧!” 朱元旦吸了吸鼻子道“多谢先生宽宏大度!” 然后,他听从吩咐坐了下来,五人又开始吃饭了,这一次朱元旦倒是放开了些,虽然还不会主动夹菜,但也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了。 而听过他刚刚的诉说,还有刚刚他的诚心道歉,张进和方志远也对他更是侧目,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了,至少不再只是嚣张跋扈欺凌人的小恶霸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十章 流连 午饭过后,坐在厅堂里闲聊了一会儿,张进、张秀才他们就又钻进了书房,各自忙碌了起来。 其中,最忙碌的自是张秀才了,有时他要教导张进四书五经中的新内容,有时又要给方志远开蒙,还要时不时给朱元旦解惑,可以说一个先生辅导三个学生,而且三个学生的学习进度还都不一样,这确实是够让张秀才忙碌的了。 不过,好为人师的张秀才却也不曾感到厌烦,更是从这教导忙碌中得到了乐趣,心里充满着一种为人师的满足感,他这也可谓是干一行爱一行了。 就如此,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好像刚刚才吃了午饭,太阳还在头完,他就看着张进和方志远道“志远,这城门想来这时候应该是闭了,今晚你就留下来和进儿一起住吧!” 方志远也不是第一次留在张家住宿了,所以他非常自在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先生!” 张秀才又看向身边的朱元旦道“至于朱公子嘛,今天课就到这里吧,你随我去见老管家,跟着老管家回家去吧!” 朱元旦闻言,不知怎的,此时想到要回家,离开张家,心里居然会有些恋恋不舍。虽然他只在张家待了一天而已,可是张秀才和张娘子对他的态度,尤其是张秀才待他的亲近和重视还有耐心,都让他有些不舍,与现在那个怠慢忽视他的家形成鲜明对比,此时他还真有点羡慕留在张家的方志远,他也想留下来,贪恋那种心中温暖的感觉。 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过一闪而逝,他知道他终是要回去的,不可能留下来,所以他只是犹疑了一瞬,就点头应道“嗯!” 然后,张秀才和张娘子带着朱元旦出了书房,去了厅堂,厅堂里坐着的老管家忙是起身迎了过来,笑道“张先生,今儿劳累你教导我家公子了!” 张秀才笑道“这不过是我做先生的本分而已,谈不上什么劳累不劳累的!” 老管家闻言笑了笑,就又对朱元旦道“大公子,我们该回去了,和先生告别吧!” 朱元旦默然一瞬,这才看着张秀才和张娘子道“那先生,我就告辞了?” 张秀才点了点头,又笑着叮嘱道“回去之后,还是要多,把我今日给你解惑的地方多想想,你的基础学的并不怎么扎实,想要补上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是,先生!”听他如此说,朱元旦应了一声,但忽然他鼓起勇气问道,“那先生,下次学馆休假之日我再来先生这里补课如何?” 他问出这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张秀才拒绝,可张秀才好为人师,也想着把朱元旦引入正途,又如何会拒绝呢? 所以,张秀才笑道“好!朱公子愿意来,我也高兴!” 朱元旦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忐忑的心顿时落了地,道“那先生,我就回去了!” “嗯!”张秀才点了点头。 然后,朱元旦就跟着老管家离开了南城的张家,坐着马车返回了东城的朱家。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张娘子忽然“哎呀”一声道“相公!我忘了把上午朱家老管家送来的礼物还给他了,这该如何是好?” 张秀才皱了皱眉头道“上午来时他们带了礼物过来吗?怎么没听娘子提起?” 张娘子苦笑道“一直那朱公子都在,我也不好说起,忙着忙着就忘了。” 张秀才沉吟一瞬就问道“那他们送了什么礼物?如果是笔墨纸砚之类的,收下到也无妨,毕竟以后那朱公子也要时常来家里,消耗的笔墨纸砚就用他家送的吧!也算是用在他身上了!” 张娘子又是苦笑道“除了笔墨纸砚以外,却是还送了些别的贵重的东西,比如镶着珍珠的钗子什么的,看样子是送给我的!” 张秀才顿时无语,然后叹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可不能收,也罢!明日我把它们带去学馆,再还给那老管家就是!” 张娘子也没意见,点头道“相公看着处置吧!”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在返回朱家的路上,马车车厢里的老管家打量着身边的朱元旦半晌,忽然问道“大公子,老仆看你是很喜欢跟着张先生啊?居然主动要求下次学馆休假之日再来张先生家里。” 朱元旦也不否认,点头闷声道“是这样!跟着先生很轻松,能够忘掉家里一些烦恼的事情,不用胡思乱想的,我喜欢跟着先生!” 老管家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的家里烦恼的事情不过就是那些妻妾嫡庶之间的事情,显然这些事情一直困扰着朱元旦,让朱元旦不得安宁。 他叹息一声,也是可怜朱元旦的处境,又是问道“那么,张先生待你如何呢?好不好?” 朱元旦听问,双眼顿时亮晶晶的,笑道“先生待我很好,并不曾因为我之前的无礼行为而慢怠忽视我,今天他一直都在教导我,给我解答书里的各种疑惑,从来不曾不耐烦过,和先生相处,我觉得很亲近自然,也得到了他的重视,先生的家里也和乐融融,与家里完全不同,我喜欢待在先生的家里!” 他说的神采飞扬,也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老管家也看出来了,相对于那个慢怠忽视他已经很久的朱家,他更喜欢和乐融融的张家,即使他只在张家待了一天,但只这一天就让他喜欢上张家了,可这又能怪谁呢?现在的朱家对于朱元旦来说确实是冷冰冰的,已是没有多少亲情了。 “唉!”不由的老管家就是叹了一声,摸着朱元旦的头道,“也好!也好!你喜欢跟着张先生也好,这样一来少在家里待着,夫人也就没法为难你了,老爷也不必为难了,你自己在外面也过的舒服自在些,对谁都好!” 可听他提起朱夫人和朱员外,刚刚还神采飞扬的朱元旦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垂下了眼睑不说话了。 老管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叹了口气而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十一章 化干戈为玉帛? 深夜。 张进和方志远还有张秀才晚自习之后,就回了各自的屋子,张秀才自然是回了他和张娘子的房间,而张进和方志远则是回了张进的屋子,他们洗漱一番,吹灭了烛火,躺在一张床上,却是都不曾立刻入睡。 那方志远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夜,面上神情若有所思,好像在想着什么。 这时,那旁边躺着的张进忽然出声问道“志远,你睡着了吗?” 方志远摇了摇头回答道“还没有,师兄!” 张进又问道“那你想什么呢?怎么还不睡?” 方志远想了想道“我在想那朱元旦,师兄,你不觉得今天的朱元旦和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样吗?在先生面前他是那么恭敬驯服,完全没有之前的桀骜跋扈了,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师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有点想不明白。” “呵呵!”张进失笑道,“你当然是想不明白,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但说复杂也挺复杂的,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哦?师兄想明白了?那师兄说给我听听。”黑暗中方志远侧身面对着张进,充满好奇地问道。 张进听问,斟酌了半晌,这才叹道“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朱元旦之所以有这样的改变,在我爹面前如此恭敬驯服,不过是因为我爹待他没有偏见而已,又十分重视关注于他,教导他也很耐心,这就是朱元旦驯服的主要原因了。” 方志远听了这话,却是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神情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 这时,张进又接着道“说复杂也挺复杂的,之所以朱元旦会因为我爹的重视关注和耐心教导而变的恭敬驯服起来,那是因为在他家里他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朱员外、朱夫人还有那些仆人,从上到下都忽视慢怠他,突然我爹重视于他,耐心教导他,你说他心里又是何感受呢?会不会亲近我爹呢?那自然而然的在我爹面前就收敛了跋扈桀骜的性子,开始变的恭敬驯服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师兄这么说,那我就懂了!”方志远一脸恍然道。 张进却是又叹道“说起来,那朱元旦也够可怜的,不过是七岁的孩童而已,从小是被人娇惯纵容着长大,忽然有一天娇惯纵容他的人都变了,不再娇惯纵容他了,开始变的冷漠忽视他了,这样的变化来的是那么猝不及防,寻常人也是受不了的,就像是从万贯家财的富人瞬间变成一无所有的穷人,谁又能受的了这样的变化呢?也难怪他性子那么乖戾桀骜了。” 方志远听他如此说,又是想了片刻,甚至于把自己代入朱元旦,想想自己面对朱元旦的处境,他也不由点头承认道“确实挺可怜的!家里人都不亲近或不敢亲近他了,在家里也没人嘘寒问暖,这家也就不是家了,也难怪他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心里充满了戾气怨怪。” “所以啊,志远,或许我们不应该对朱元旦存着偏见,不应该老是用老眼光看他,而是要换个角度思考,对他多一些包容和理解。以后他可能也常来家里学习,我们在一起相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说是不是?”张进笑道。 方志远默默地听着,想了想就道“师兄的意思是,我们要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不计较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吗?” “化干戈为玉帛?”张进听到这个比较贴切的说法,不由失笑道,“算是吧!他也不过是个被人宠坏又被人抛弃的孩童而已,就算是做出了些出格乖戾的行为,只要没造成太大的恶果,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宽容他,化干戈为玉帛,与他好好相处!” 他这话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宽恕一个并不曾做下多大恶果的可怜孩童,也确实是一种美德,n心理的张进能够不与朱元旦这小孩子计较,可方志远却不一样。 方志远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而已,他虽然有过人的天赋,也很懂事,但心智并未真的成熟,没有张进那样不和小孩子计较的n心理,更何况那朱元旦不仅仅是欺凌逼迫他,还到他家里去为难他的爹娘,这却是让他难以释怀的。 现在闭上眼睛,他都能够回忆起当时朱元旦带着仆人来家里的情景,他爹的卑躬屈膝,他娘担忧的神情,他大哥的手足无措,还有他小妹的哭嚎声,以及自己那时的委屈不甘,这一切都是朱元旦带来的,现在却让他大度宽容他,这又谈何容易呢? 张进不过是和朱元旦打了一架而已,还是占了上风按着朱元旦胖揍的,再加上他的n心理,他自然能轻松地说出宽容的话来的,可是方志远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他可以不恨朱元旦,但让他如张进这般风轻云淡地宽恕朱元旦,来一个化干戈为玉帛,这他却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此时听着张进的话,方志远却是抿紧了唇,沉默了。 张进好一会儿没听他应声,不由问道“志远,你觉得我说的可对?以后要在一起相处,还是缓和关系才好!” 方志远敷衍道“或许师兄说的是对的吧!” 然后,他不愿再纠缠这个问题,拉了拉被子道“很晚了,师兄我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馆呢!” 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张进又是叫了几声,没听见他的回应,不由失笑道“这小子,睡的倒是真快!那我也睡吧!” 于是,张进也闭上了眼睛,不久就入睡了,这时本来入睡的方志远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黑夜,神情沉思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二天,张进和方志远、张秀才吃了早饭,就去了学馆,果然今日那老管家和朱元旦又都在学馆前等着了,张秀才上前就道“老管家,昨儿把朱公子送到家里就是,为何还要带那些贵重的礼物?且收回去才是!”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那镶着珍珠的钗子,递给老管家。 老管家却笑着摆手道“张先生可别还回来了,这是送给先生娘子的,也是我家老爷对先生表达的感谢之意,先生又何必推辞呢?” 不等张秀才再说什么,老管家转头叮嘱了朱元旦一句,让他好好听先生的话,就直接和马车车夫走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又看了看手中包裹着贵重钗子的布包,张秀才摇头叹了一声“这怎么能行?这如何能收呢?” 然后,他看向朱元旦道“要不朱公子,你能否把它带回去,还给朱员外?” 朱元旦瞄了一眼这布包,不以为然道“先生,既然我爹送了,先生收下就是,何必与他客气呢?不过是几根钗子而已,又不值什么的!” 听他如此说,张秀才不由苦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只能暂时又把这布包收了起来,然后这才去开了学馆的门。 接着,一行四人如往常一般在学馆里进行打扫,朱元旦也不用张进催促吩咐了,自己拿着抹布就擦起桌案来,会主动做事了。 再接下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眨眼间就又是两个月过去了,这两个月间,朱元旦常常来往张家,同样和张家的人混熟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跟着方志远一起叫张娘子为师娘了,张秀才和张娘子也不与他生疏,不再叫他朱公子,改叫他元旦了,和张进也相处的很不错,两人打闹斗嘴常有的事,不过都不曾放在心上。 只不过嘛,方志远对朱元旦却是一直是那样淡淡的,并没有因为两人同在张家补课,就亲近起来了,看着关系还是疏远的很,保持距离的,显然方志远对朱元旦是有心结的,放不下这心结,那也只能就这样和朱元旦淡淡地相处着了。 张秀才、张娘子和张进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但也没办法,朱元旦确实是伤害欺凌了方志远,方志远心结难解,没法和朱元旦化干戈为玉帛,这也是他的选择和坚持,谁也不是方志远,不知道方志远是怎么想的,谁又能劝人家大度宽容呢?毕竟人家才是受害者。 所以,这张家也就这样了,关系也奇怪的很,朱元旦和方志远对张家人都很亲近,不过他们自己却是互不干扰,相处再久也是淡淡的,两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十二章 喜临门 两个月后。 春天已是过去,夏天到来,上午太阳就迫不及待地散发着它无边的热情,照耀全世界,天气十分炎热。 蝉鸣声也不曾停歇,在这大街小巷里热闹着歌唱着,也不知道这些蝉都躲藏在哪里,看不见人家的踪影,只听见它们尽情放肆的歌唱声。 只不过,不管是春去夏来,还是天气炎热,蝉鸣不停,这张家依旧如以往一般,上午书房里总是传来孩童们的朗朗声,这当然是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在了,张秀才自是在教导他们,而张娘子则是在打扫着院子。 这一天又一天的,张家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平凡的日子也算是一种清平幸福吧!张娘子一边打扫着院子,一边看了看那传出声的小书房,面上带着笑意。 忽然这时,院门被敲响了,打断了这种清平幸福。 张娘子不由问道“谁啊?” 小院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我,娘!”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自己女儿的声音张娘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没错,外面敲门的人正是张娴! 张娘子当即有些惊讶,女儿张娴已经出嫁了半年左右了,除了三日回门的那天回来了一次,之后半年都没回来过了,这时候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这样想着,顿时张娘子不敢耽搁了,忙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去开了小院门,果然就见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张娴和傻笑着的田丰。 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张娴,发现张娴气色红润,嘴角含笑,看着还不错的样子,不像是受了委屈出了什么事情,不由她就是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张娴道“你还记得来呀?差不多半年没有回来,也不让人带个消息给我听听,哼!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把娘家忘的干干净净了!” 张娘子说这话,是有点气恼的,谁家女儿嫁出去之后,除了三日回门那天回来了,就半年没消息的?就好像真的忘了娘家的爹娘兄弟似的,也难怪张娘子气恼了。 当然,这气恼中也有着担忧,总想着张娴不带消息来,是不是在婆家过的不好怎么怎么样,带着这种担忧,张娘子又不好冒冒然地上门去亲家家里拜访,只好让外祖母打听打听张娴到底过的怎么样。 而外祖母每次传来的消息都是张娴过的很好,夫妻恩爱,公婆也和善,日子过的很不错。 这些消息确实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张娘子心里的担忧,不过张娴总是不登门,她没亲眼看看,心里还总是放不下的。 没想到,过了半年了,人家两口子终于是登门了,而且看样子确实过的不错,气色也不错,张娴看着还胖了的样子,张娘子放下心来之后,又有些气恼地不给张娴他们好脸色看了。 张娴自是知道张娘子为什么气恼了,她讨好地笑着上前拉着自家娘的胳膊道“娘!别恼了,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这么久都不回来一次,这不是特意来向您登门赔罪的吗?看!为了向您道歉,我和相公进了县城之后,还特意去菜场里买了肉鱼蔬菜回来呢!” 说着,她指了指田丰手里拎着的东西,张娘子目光看过去,果然就见田丰手里一只手拎着几斤猪肉,一只手拎着一条大鲤鱼,还带着些新鲜的蔬菜,看样子确实是来赔罪来的。 张娘子也不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她又是白了一眼身边的张娴,轻哼一声道“那就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哎!” 田丰傻笑地应着。 “谢谢娘!”张娴笑嘻嘻地答应一声。 两口子进了院门,那张娘子就对书房里高声道“相公,进儿,娴姐儿和丰哥儿来了,你们快出来见见吧!” 这话传入书房里,书房里的朗朗声顿时停了下来,然后张进和张秀才就出了书房,后面跟着的则是方志远和朱元旦了。 他们来到了张娴和田丰的面前,张娴就笑着喊道“爹!进儿!” 不等张秀才说什么,那张进就夸张地撇嘴,怪声怪气道“呦!大小姐知道回来了?怎么,不用我们家派抬大轿把你抬回来啊?半年没来,是不是发达了?瞧不上我们这小门小院了?差不多半年都不登门!” 田丰被他说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张娴却不是好惹的,她没好气地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你挤兑我们干什么?我这不是回来看望你们了吗?怎么,你不欢迎?还是说是进儿你发达了,容不得我这个穷姐姐登门了?” 张进夸张的张大嘴巴,对张娘子道“看啊!娘!我姐这还学会倒打一耙了,没这样的啊?” 张娘子看着他们姐弟俩互相挤兑斗嘴,摇头失笑道“行了你们,别说笑话了!来!志远和元旦过来,来见见娴姐儿,她是我和你们先生的大女儿,之前你们都没见过,现在认认人。” 闻言,张秀才后面的朱元旦和方志远就走了过去,两个人都是有礼地躬身喊道“见过姐姐!” “好!”张娴收起了和张进开玩笑的神情,看着方志远和朱元旦,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张娘子,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什么人。 张娘子笑着解释道“他们两个都是你爹这半年来收的学生,学馆休假之日都在我们家补课。” 张娴闻言恍然,这时又听张娘子招呼道“来!这也快中午了,我们娘俩去厨房里说话做饭,丰哥儿相公进儿你们就去厅堂吧!” 张进、张秀才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于是张娴和张娘子拿着田丰他们带来的肉鱼蔬菜去了厨房,而张进他们则是去了厅堂里闲聊。 一到厨房里,放下了肉鱼蔬菜,张娘子又是拉着张娴打量个不停,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在那儿过的到底怎么样?好不好啊?你那婆婆还有没有为难过你啊?要是她再为难你,你也不要只知道忍气吞声,不说与她刻意作对,但你也该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辱的才是。” 张娴被问的哭笑不得,道“娘,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我那婆婆刚开始确实看我有点不顺眼的样子,但后来我听娘说的话去做,不在她的面前和相公恩爱,也劝着相公多关心问候她,她也就对我满意了,慢慢地接受了我,并不曾再难为我了!” 张娘子闻言,却有些半信半疑道“真的?” 张娴笑着点头道“真的!而且你看我这气色,还有些胖了的样子,像是受罪的样子吗?” 张娘子打量着她,确实气色不错,脸上也确实丰腴了些,于是她就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暂时信你的话了!你能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张娴笑道“娘且放心吧,我真的过的还好,而且我还” 她还没说完,忽然就弯腰呕吐了起来,顿时张娘子急了,忙是给她拍背,又是急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刚问出口,她拍背的动作就是一顿,有些惊疑道“娴姐儿,你这是有了?” 张娴缓过来之后,就摸着肚子点着头道“是有了!大夫说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张娘子想了想,有些明白了什么的道,“也难怪你婆婆对你好了,原来是有了,恐怕是你婆婆急着抱孙子了吧?哼!且等你生下来再看看吧,要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婆婆对你还好,那就真的好了,我也就真的放心了,我跟你说,娴姐儿” 张娘子唠唠叨叨地和张娴说着话,叮嘱着张娴一些话,娘俩半年没见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亲近的很。 但是,嫁出去的女儿终是嫁出去了,成家了,也只能时不时回家一趟看望爹娘,不可能再守在爹娘身边的,那张娴和田丰在张家待了一天,下午就坐马车回去了。 张进他们一家人在小院门口,目送着缓缓离开的马车,心里除了不舍之外,更多的还有祝福,祝福张娴真的能够幸福,祝福他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之后,日子又是这样一天天过着,眨眼间五六个月后,田家传来喜讯,张娴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又是眨眼间,五六个春秋过去了,张进一直苦读着四书五经,从春读到秋,从夏读到冬,终于在十四岁这年,读有所成,得到了张秀才的认可了,他也该准备着下场科举了 ps这卷开卷从张娴出嫁写起,到张娴怀孕生子结束,也算是首尾呼应了吧,这第二卷就到此结束了,明天开始更新第三卷!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章 少年!少年! 春日清晨,春风徐徐,草木葱绿,杨柳轻拂,燕子衔泥,万物复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不过,不管春夏秋冬,日月交替轮回,这张家的书房里却是始终不变的,里面堆满了一本本厚厚的书籍,日日夜夜始终响着朗朗的声。 而的可以说还是那人,但又不是那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五岁的幼童长大到岁,岁的孩童又再次长大到十四岁了,此时这人已不再是孩童了,而是一个身材正抽条长高的翩翩少年,这人自是那张进。 十四岁的张进可谓遗传了张秀才和张娘子的优点,长的倒是相貌堂堂,斯文败类的样子,看着温和有礼,很有人的气质风采,这可见在张秀才十年如一日的教导熏陶下,即使张进对他的要求心里有所抗拒,但还是避免不了受了张秀才的影响,到底是长成了传统的少年郎该有的气韵神采了。 不过嘛,相对于江南这边其他的人的身材瘦弱,正在抽条的张进却是不同,虽然此时他身材也说不上高大威猛吧,只有1米7左右,但那渐渐宽阔伸展的胸膛和肩膀还是区别于此时传统人的,可见他发育的确实很好,没有出现什么营养不良的情况,再加上他十岁以后就很有目的的锻炼身体,却是让这副正长成的十四岁的少年身体拥有了比较强健的体魄,也在温和有礼的人的气质中加持了一种n般的稳重,看着就很可靠的样子。 总而言之,十四岁的少年张进相貌堂堂,温和有礼,又体魄强健,成熟稳重,真是让人感叹我家有儿初长成了。 此时,书房里的张进却是正坐在桌案前,依旧十年如一日般地早读呢,他读的正是大学中庸一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其实,苦读了十年的四书五经后,张进可以说已经是把这几本书背诵的滚瓜烂熟了,此时再读这些书,不管是哪一篇,他瞄一眼,就能毫不停顿,非常顺畅流利地背下来。 此时也是这样,他只瞄了一眼,就把丢开了手,闭着眼自顾自念叨背诵着,就好像这篇大学中庸是刻印在脑子里一样,张口要读背时,脑子里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冒了出来,根本不用他去苦思冥想什么的,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 也是,这个古代的人的本能可不就是背书了吗?如果人连背书都不能的话,那就不是个合格的人,这样的人是没前途的,想要下场科举更是不可能的,毕竟连四书五经都无法背出来,你还想科举,那可不是笑话吗? 片刻之后,他背完了大学中庸第一篇,伸手翻了一页,瞄了一眼,又继续背道“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是天之命也” 又是背诵了许久,这张家的清晨十年如一日般,在张进的朗朗声中度过。 而等到早读过后,张进、张秀才和张娘子就在厅堂里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十年过去,张进长大了,从虚岁五岁的孩童长成了一个十四岁的翩翩少年郎,而显然张秀才和张娘子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只见张秀才脸还是那张脸,不过那颌下却是蓄起了胡须来了,看着和7版电视剧红楼梦里的贾政差不多,非常板正严肃的人,妥妥的大叔一个,当然张秀才本身年纪也不小了,今年他都四十出头了,在现代还能说是一枚帅大叔,但在这古代四十出头可都是能自称老夫的年纪了,五十就能说老朽了,还好,四十出头的张秀才还没有自称过老夫,不然张进肯定没法习惯,觉得很别扭。 张秀才都四十出头了,张娘子也是接近四十的妇人了,四十的妇人可比不得双十的姑娘,别说双十的姑娘了,就是和三十岁时的自己都有些差距,因为很明显的,张娘子眼角出现了鱼尾纹,不说话时都能看见的。 唉!真是岁月变迁啊,每个人都在禁受着这无情岁月的洗礼搓磨,不知不觉间,孩童长大了,大人渐渐老了,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也不能让岁月倒流,返老还童啊! 吃完了早饭不久,那方志远就来了张家。方志远今年也有十二三岁了,他长的倒是很合乎江南人的形象,身体瘦削,相貌清秀,双眼黑亮,脸上还带着点少年的羞涩和腼腆以及婴儿肥,也是一个不错的少年郎了。 他来到书房里躬身见过张秀才和张进“先生,师兄!” 张秀才严肃着一张脸,指了指一边的桌案道“嗯,坐!” 看他那样子,没有了往日的亲切随和,方志远觉得有些不对,不由看向一边坐着的张进,眼神示意着问他“师兄,先生这是怎么了?” 张进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示意表示“我也不知道!” 方志远无语,也只能听从张秀才的吩咐,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然后,张秀才也没发话要做什么,只是坐在那里蹙眉思索着什么,神情严肃的很。 又过了一会儿,朱元旦坐着马车也来了张家,进了书房。即使在张秀才的管教下,熬夜苦读五六年了,朱元旦依旧没有瘦下来,还是那么胖,只是当初的胖小子变成了此时的胖少年了,挺着个大肚子,脸上的肥肉也不多不少,刚刚肿成了两个包子,呵呵!喜庆! 朱元旦也是恭敬的向张秀才躬身施礼唤道“先生!” 然后,向张进打招呼“师兄!” 最后,他又看向方志远,不过两人都是点了点头而已,并没有说话,他们这五六年一直是这样相处的,关系并不如何亲近。 “嗯!”张秀才也是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同样严肃着一张脸指着桌案道,“你也坐吧!” 方志远能够察言观色意识到张秀才的不对劲,朱元旦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同样是看向张进,眼中带着询问,但张进还是耸肩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别问我,朱元旦无奈也只好乖乖地在桌案前坐下了。 三个少年都落座了,而张秀才却还在出神地想着些什么,不由的三个少年各自面面相觑,眼神交汇对视,不断使着眼色,让别人去试探着询问询问。 最后,还是张进勇于担当,轻咳一声,惊醒了出神的张秀才,等张秀才转头看过来,他就笑着问道“爹,你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张秀才听问,扫了一眼排排坐的三个少年,表情严肃道“我在想,眨眼间你们也都大了,学的也差不多了,或许是时候准备准备下场试试了!” 他这话一出,顿时张进他们都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张秀才这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他们准备下场科举了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章 科考冲刺 科举啊!张进这十年来,强逼着自己苦读四书五经,不就是为了在科举之路上拼出一个前程来吗?此时骤然听说张秀才有让他们下场科举的打算,不由的张进都是一个恍惚,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到了要火炼真金的时候了,想想还真有些畏怯,不知道自己真的踏上这条路时,是否最后真的能够拼出一个美好前程来? 方志远听说要下场科举,却是双眼大亮,心中激动兴奋难耐。这些年张进科举是为了拼一个好前程,而方志远如此跟着张秀才苦读则是为了改变自身农家子的命运,科举上进,像张秀才一般改变命运,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再被人随意欺凌,所以此时听张秀才说要他们准备下场科举,方志远心里是振奋的,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挥舞几下,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而三人中反应最平淡的则是朱元旦了,朱元旦既没有张进那样通过科举拼前程的野心,也没有方志远那般改变自身命运的迫切心思,他这五六年跟着张秀才,说实话并不是为了科举而,他只是喜欢跟着张秀才而已,因为在张秀才身边,他能够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至于科举嘛,那无所谓了,能够考中自然好,考不中也不强求。 三个学生,三种不同的反应,张秀才扫了他们一眼,将他们的神情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暗自点头,然后又接着道“是的,你们无需感到惊讶,到了你们这个年纪,确实是时候该下场试试了,要知道科举之路是一条漫长遥远又充满坎坷的路途,只科举第一关县试就要考个四五场了,接下来还有院试府试,甚至是乡试、会试以及最后的殿试,县试、院试、府试每三年开两场,而乡试、会试则都是每三年一场的,这样一路考下来就算十分顺利也要个七年的时间了,更何况谁也不能够保证自己一次通过,如果一次落第就要再耽搁两三年了,甚至有时不止一次落第不中。”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自己的科举之路,神情黯然了一瞬,叹息道“就比如说先生我自己,当年考了十年的乡试,三次都不曾中举,这十年也就白白地耽搁在科举路上了,一事无成,最后只能心灰意冷地放弃了科举,回家当了教书先生了。” 张进他们听着张秀才这话,自然都听出了张秀才的黯然神伤,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毕竟张秀才身为一个古代正统的人,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在科举路上走的更远,在科举路上证明自己的才华横溢,证明自己这些年的圣贤书没有白读,这些年的付出也都是有意义的,但科举路不顺,蹉跎岁月多年,郁郁不得志,却是让自己都怀疑自己了,好像这些年的苦读都变的没有意义起来了。 这时,那方志远却炯炯有神,神情语气都无比坚定道“先生!我们一定能够顺利通过的,还请先生放心!” 张秀才闻言,看着坚定的方志远不由都是一怔,随即有时明白过来方志远说这话是来安慰自己的,他又是失笑道“好!志远你能有这样的信心很好!那先生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 听他如此说,方志远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他对下场科举是充满期待的,期待这科举能够改变自身命运,但结果到底会如何,他也是心里没底的,不过他眼神却是极为坚定的,因为科举是他改变命运的最好的路途,所以他重重地点头应道“嗯!” 张秀才见他神情如此坚定,一副誓要在科举路上踏出一条路来的样子,瞬间都有些恍惚,看着这样的方志远,他却是想起了当年十岁的自己刚刚下场科举的时候了,那时候自己也和此时的方志远一样,也是想着能够在科举上有所作为吧,从而成为自己的进身之阶,也不辜负张进外祖的多年栽培。 只可惜,他失败了,科举之路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是那样的漫长遥远又坎坷不平,这天下间千千万万的人都倒在了这条路上,他张秀才也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现在他的儿子和学生也将要走上这条漫长遥远又坎坷的道路了,他们又会如何呢?张秀才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毕竟,他儿子张进五岁就能作诗,疑似天授早慧,他的学生方志远也是有着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过人天赋,就是朱元旦也是聪敏勤奋之人,有这样三个后继之人,张秀才心里自然是有着无限期待的,想要看看他们在这条路上又能走多远,走多久。 心里装着这样的期待,张秀才就笑道“有信心是好事,不过嘛,我们还是要为科举早做好准备的,我打算明年让你们就下场参加二月的县试,而今年这一年我们就为明年的县试、院试和府试做好充分的准备,到时候也就能够从容应对,不用慌手慌脚的了。” 说着,他在书桌上翻了翻,然后拿起三张白纸来,起身分别发给张进他们,就接着又道“所谓的充分准备,那就是在这一年里,除了温习四书五经外,还要好好的练习破题做文章,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每天从圣贤书里随意摘抄一句来破题做文,最后我收上来看看你们的水平到底如何,看看是否能够顺利通过这科举第一关,甚至于我还会拿你们做的文章去让别的秀才先生点评点评,看看他们觉得如何,听明白了吗?” 张进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无语,这张秀才这话听起来可不就是像高三冲刺吗?想当年高中就是两年学完所有课程,高三一年进行复习以及考试冲刺,这张秀才所说的几乎和高三冲刺如出一辙,也是在这一年里温习四书五经,再加上练习破题做文,做的文章除了自己批改以外,还要给别的秀才先生点评批改,这简直就是交叉改卷啊,张秀才这冲刺方式怎么看都和高三冲刺雷同啊! 当然,这样也好,毕竟谁也不能否认高考中高三冲刺这一年的重要性,同理这科举前一年的冲刺也是很重要的,温习四书五经,练习破题做文,全面调动起来,为科举做充分准备,这确实也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张进他们都是点头道“是,明白了!” “嗯!”张秀才轻颌首,然后道,“那今天我们摘抄的一句是来自于论语的温故而知新,你们依此破题做文,现在就开始吧!” 闻言,张进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刚刚张秀才发的白纸上的“温故而知新”五个大字,三人陷入了思索中,紧皱着眉头,都在开始想着该如何着手破题做文了。 不一会儿,首先张进动了,他铺开纸张,开始磨墨,拿起毛笔蘸墨,就在白纸上缓缓写来。 接着,方志远也动笔了,他神情严肃,同样下笔如有神,不曾停顿。 那朱元旦却是挠了挠后脑勺,有时都斜眼想看看张进他们都在如何破题做文,但张秀才瞪了他一眼,他就瞬间老实了,然后硬着头皮也开始动笔破题做文了。 三人都动笔了,张秀才则是如监考老师一般,有时坐在那里看书,有时又起来走动到他们身边看看,还不时地点头摇头的,还真有些高考前模拟考的样子,这种感觉让张进又熟悉又陌生,还有一种啼笑皆非。 他在干什么?高考冲刺,进行模拟考试?不!他在科举冲刺,也算是在进行模拟考试吧。 唉!看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是高考还是科考,只要是考试,就免不了考前冲刺和模拟考试啊!这都是考前的必要准备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章 练习模拟考 为了明年下场科举做好充分的准备,做好考前的冲刺,张秀才给了张进他们几个一个题目,摘抄于论语中的“温故而知新”,要他们依这句圣贤经典来破题做文,于是这一上午张进、方志远以及朱元旦三人都只能坐在书房里,桌案前,认真专注地破题做文了。 春日,外面阳光明媚,燕子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书房里却是安静极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毛笔落纸书写时的细微摩擦声。 不过嘛,这安静的书房里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在这温暖的春日里,有人静坐不动,安稳如山,比如张进和方志远,却是下笔不停,已是写了满满两张白纸了。 但也有人坐立不安,满头大汗,就好像此时不是温暖的春天,而是炎热的夏日一般,热的人额头上流下一滴滴汗水,这说的却是此时的朱元旦了。 此时,张进和方志远已经写了满满两页了,而他呢,却是刚刚咬牙落笔只写了一个开头就停住了,接下来就咬着毛笔头,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起来。 但是,越是思索眉头皱的越紧,尤其是有张进和方志远在一旁对比着,他更是着急,急的额头都渗出汗水了,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当然,我们都知道,考试时着急是没用的,而且越着急越坏事,越没有思路,越不知道该如何写了,所以朱元旦又是起了坏心思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监考的张秀才,见张秀才正低着头拿着一本书看呢,好像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不由心中就是一喜,这可真是作弊的好时候了。 于是,他瞄了一眼身边神情认真的张进,伸手拉了拉张进的袖子,轻唤了一声“师兄,给我看看,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啊!” 张进瞥了他一眼,心里不由无语,暗自腹诽道“这破题做文又不是选择题b,可以不被察觉地抄袭,这文章怎么抄啊?如果两篇文章差不多,那等会儿还不被我爹打死啊?这我真没办法,破题做文只能你自己写,抄是不能抄的。” 心里虽然这样腹诽着,但张进也不能不理会求助的朱元旦,他想了想就要开口给朱元旦一些提示,告诉他从哪里入手,至于接下来文章会写的怎么样,那就看朱元旦自己的了,张进可把握不了。 可却不想,他头向朱元旦凑过去,刚要低声开口说些什么呢,这时那张秀才忽地抬起头来,轻咳一声,瞪着他和朱元旦道“自己做自己的,在考场上又有谁能给你们提示呢?要是敢作弊,说不得你们连考试资格都会被取消了,被考官赶出考场,永不得再下场科举,那真是害人害己了!” 他这一番警告的话语说了出来,顿时想著作弊的朱元旦就安分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张进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也不想帮着朱元旦作弊呢,正好张秀才打断了。 于是,接下来张进又是沉浸于做文中,朱元旦也按耐下烦躁的心思,眉头紧皱地思索着,也磕磕绊绊地落笔写了起来。 考试时的时间对于学生来说也是有着不同的感受,有的觉得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就到了时间了,有的却觉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但不管怎样,时间一直对人都是公平的,不快不慢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太阳已是升到了正空,时间到了正午了。 这时,张进和方志远已是停下了笔来,两人小心地吹着笔墨,又拿起各自写的满满的几张白纸仔细检查起来,看看哪里有不对需要修改的地方。 人家两个都开始检查了,而朱元旦呢,却还在琢磨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呢,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做n的尤为艰难了。 这也是难怪,朱元旦本来开蒙基础就学的不扎实,后来虽然被张秀才补足了课业,但到底留了隐患,而且他也比不得张进这样在社会磨练过的n智慧,又没有方志远那样的过人天赋,那自然而然地比不上张进和方志远了。 此时,张秀才见方志远和张进都搁下了笔来,就也起身走到两人身后,分别扫了一眼他们所做的文章,然后面露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对于张进和方志远所写的文章还算是满意的。 最后,他这才站在朱元旦身后,看了看朱元旦写的文章,不由就是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又走到一边坐下看书了。 可是,朱元旦却是压力山大了,更是硬着头皮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去,许久等张进和方志远的文章笔墨都干了,他这才长舒一口气,搁下了手中的毛笔,算是勉强完成了吧。 张秀才见状就道“好了!看样子你们都写完了,那就交上来给我看看,中午歇息的时候我批改一番,等下午我们一起来讨论你们写的文章好在哪里,又不好在哪里,该如何纠正不好的地方。” “是!” 张进他们各自应了一声,就起身把各自的考卷交给了张秀才,正好这时张娘子来叫他们吃午饭了,他们也就一起去厅堂用午饭了。 午休时,张秀才就开始认真批改三人的考卷了,其实三人的文章如何,张秀才在他们写的时候心里就有底了,总的来说,张进的文章很朴实无华,却又厚重有内容,是一篇不错的文章,只是有点太干了,语言文字上不如何优美流畅。 方志远的文章则是有些华丽繁琐,里面穿插用了大量的典故,但却显的有些轻飘飘的,没有有力的着力点,可以说华而不实吧,但对于十二三岁的年龄的少年来说,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能把这样大量的典故顺手拈来也算是很不错了,张秀才对此还是满意的。 至于朱元旦的文章嘛,不说狗屁不通吧,但确实是有些牵强附会了,各种典故用的让人摸不着头脑,逻辑混淆,看的人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如此一来,三人的文章高下立判,张进理所应当的拔得头筹, 方志远也不错,紧随其后,而朱元旦嘛,那只能是要继续努力了。 下午,张秀才就开始点评三人的文章了,把张进和方志远的优缺点都讲了一遍,并提出了一些意见,让他们在接下来的练习中好好改正。 而朱元旦嘛,张秀才就只能叹息道“元旦啊,你的文章看来还不行啊,或许你该再好好巩固一番基础,那些书里的典故也该再好好琢磨琢磨,可不能乱用,让人都看不懂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朱元旦脸皮再厚,也被张秀才说的通红了,但他还不得不应道“是,先生,我回去之后会再好好琢磨的!” “嗯!那就好!”张秀才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三人,然后道,“今天这练习破题做文就到这里吧,明日学馆里放学之后,我再给你们布置新的题目,你们回去写好之后,后日一大早就交给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爹先生!”张进他们齐声应着。 于是,就这样,从这天开始,每天张秀才都会给他们出题,让他们练习破题做文,每天几乎都是模拟考试,这样的日子枯燥乏味,更是折磨身心,不说朱元旦被考的晕乎乎的了,就是好学生张进和方志远也是精神萎靡了不少。 但是,这样的科考冲刺练习是必要的,也是有着显而易见的效果的,一两个月之后,这练习的效果就出来了。 比如,张进的文章不再干巴巴的了,有些地方文字变的生动了起来方志远的文章也不再轻飘飘的了,除了大量的典故以外,他的文字也变的扎实沉稳了起来朱元旦进步更是神速,至少典故不会再乱用了,文章写的还不算很好,可也算是勉强看的过去的。 当然,这样的练习很苦很累,很费脑细胞,但为了明年下场能够一举通过,张进他们也只能咬着牙忍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章 小冲突 在现代,学生最怕的就是考试,尤其是中考和高考,简直是压在学生头上的两座大山一般挪移不动,而这两考前的疯狂冲刺和各种模拟考,更是考的学生们心力交瘁,怨声载道。 与此同理,此时,为明年下场进行科考冲刺的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也同样是心疲力竭了,总觉得再这样练习下去,他们脑子都要坏了,张进也终于再次体会到了高三时的巨大压力了。 不过,相对于现代学生们的抱怨,张进、方志远他们却是什么都没说,一直咬牙坚持着,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想要通过科举赢得前程,改变命运,那这点苦头是必须要吃的,没什么好抱怨的,有付出才有可能有收获嘛,没付出那就肯定没收获的。 倒是一直都不为科举而的朱元旦却是抱怨连连了,有些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了,这一两个月,他常常和张进嘀咕道“师兄,你和先生说说吧,让我们放松休息一天吧?这样一直练习破题做文,我怎么觉得我现在提起笔来都不会写字了,更别说还要写文章了,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张进白了他一眼,撇嘴道“要说你去说,我还能坚持下去。别抱怨了,你看你的文章,最近不是进步很大吗?现在也不会再用错典故了,而且文章立意有时也很有新意啊,我爹也夸了你好几次,说不得这样练习下去,到了明年下场的时候你也有可能一举通过呢?到时候朱员外岂不高兴?” 朱元旦却同样撇嘴不以为意道“我管我爹高不高兴做什么?他有我那嫡子二弟呢,哪还顾得上我啊?而且再这样练习下去我不知道明年下场我能否一举通过,就怕还没等到明年下场呢,我就倒下不起了!” “夸张!还不到那个地步呢,脑子是越用越灵活,越不用才会生锈成为猪脑子呢!别抱怨了,抱怨也没用,我爹是不会听你我的,想要放假轻松啊,在梦里做梦吧!”张进斜眼看他,转头又去看书,不想搭理他了。 朱元旦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也无可奈何地拿起一本论语来温习了,有些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天,学馆休假之日,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他们再次齐聚于张家的小书房里,然后就等着张秀才出题,继续接受张秀才的摧残了。经过一两个月的练习,他们对此已是有些习以为常了,又或者说是有些麻木了,要是哪一天忽然张秀才说今天不考了,不用练习破题做文了,那时他们才会感到稀奇呢,才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可不想,这梦想还成真了。这天张秀才在书房里翻翻找找,把这一两个月里张进他们写的文章各自找了具有代表性的几篇,然后拿着它们就要出门了。 张进见了有些诧异地忙问道“爹,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今天不给我们出题了吗?” 张秀才拿着那几卷考卷拍了拍手心,笑道“这一两个月练习下来,我也知道你们心疲力倦了,那正好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也跟着休息一天吧,就不出题了,你们也不用待在书房里破题做文了,可以出去去街道上逛逛,游玩一番,也放松放松!” 他这话一出,张进他们就是一呆,万没想到今天张秀才真的会给他们放假,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张秀才就转身出了书房,又隐约听他和小院里的张娘子说了些什么,就出了小院走了。 书房里的张进他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然后朱元旦当即就趴在书桌上长出口气道“呼!可算是能轻松一天了,先生到底还是体谅我们的!” 别说他了,此时就是张进和方志远也是背靠在了椅子后背上,轻出了一口气,显然这一两个月的冲刺练习,两个人也是压力山大的,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的样子,现在能够放松一天了,这感觉真好!书房里的空气都觉得新鲜香甜了,真的! 好一会儿过去,那趴着的朱元旦又是活了过来,对张进道“师兄,好不容易先生给我们放假轻松一天,你觉得我们要去哪里游玩好呢?总不能这一天又待在书房里温习四书五经吧?那多么浪费啊!” 张进闻言,心思也有些动了,这一两个月他也确实被张秀才折腾的惨了,本来就不喜欢四书五经,强逼着自己学习背诵的,如今能够暂时把它们丢开一天,张进也不愿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次温习四书五经了。 于是,他看向一边的方志远问道“志远,你说呢?” 方志远其实也想放松放松,但他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朱元旦,还是摇头道“师兄,你们去游玩吧,我就不去了,我就在书房里待着,再温习温习功课!” 他这话刚说出口,还不等张进说什么,那朱元旦就语气很不满道“喂!方二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得先生放我们一天假,先生也说让我们去街上逛逛,好好游玩放松一番了,你还要在书房里看书,温习功课,怎么,显的你刻苦努力吗?” 虽然方志远和朱元旦都跟着张秀才,两人相处了五六年了,可是因为一些缘故,两人关系并不亲近,能不说话也尽量不与对方说话。 此时,朱元旦却难得的直言向方志远表达了他的不满,方志远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也不示弱道“我要不要出去游玩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要出去游玩,我想留在书房里温习功课,互不干涉就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甚至于指责我呢?哼!朱元旦,别忘了,我家现在可没再欠你家的债了,我也不必听你的!” 这话却是把一些陈年旧事提了起来了,也很显然,当年朱元旦嚣张跋扈地去为难方家的事情,一直都是方志远心里的一根刺,从来没有释怀忘记过,所以他才有了刚刚这话了。 朱元旦闻言,满脸通红地争辩道“方二牛!你还有没有意思啊,过去五六年了,以前我也给你和先生道过歉了,先生能宽宏原谅我,你却斤斤计较地到现在还抓着不放,哼!真是小肚鸡肠!” 方志远甩袖冷脸道“那是先生宽宏,我又不是先生,做不到先生那样不与你计较!” “你!你” 朱元旦指着方志远,却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一旁旁观的张进本以为他们能够借着这争吵的机会把事情说开来,可没想到最后闹到这样依旧是个死结,他也只好出面和稀泥,化解这场小冲突了。 他拽着朱元旦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又吵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不是说要去街上游玩吗?走吧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志远不愿去,想要待在书房里温习功课,那就随他吧,何必这样急赤白脸地吵起来呢?走吧走吧!” 他拉着朱元旦就出了书房,免的他们的小冲突升级,最后弄成大冲突,那就不好了。 而等他们离开之后,方志远拿着一本书,随手翻看着,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愣愣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五章 强求不来 “娘,我和元旦去街上逛逛!” 张进和小院里忙活着的张娘子打了声招呼,就拽着朱元旦出了小院。 出了小院之后,走在巷道上,那朱元旦还是一脸不快的样子,张进有些看不惯就道“行了行了!不是你说要去街上逛逛,游玩放松一下吗?怎么出来了,又摆着一张臭脸,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你这样怎么可能玩的轻松痛快吗?” “哼!”朱元旦轻哼一声,有些不服气道,“我只是气恼那方二牛,他实在太小气,太小肚鸡肠了,都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他还记在心里,和我不对付!” “师兄,你说句公道话,我这几年表现的如何?也没再得罪他吧?当年我也诚心向他和先生道过歉了吧?他还这样完全无视我的态度,就好像我和他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一样,他这至于吗?都是跟着先生一起学习的,他这样把关系弄的这么僵,也不顾忌先生和师兄你们怎么想怎么看?” 他和张进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像机关n一样讨伐着方志远,说的自己好像多有道理,多委屈似的,就好像当年欺负人的不是他一样。 张进毫不遮掩地鄙视了他一眼,本来他是不想说什么,但听他最后把自己和自家爹都牵扯进来了,他就不得不说些什么了。 于是,他也是轻哼一声道“哼!你这死胖子,别说的自己多委屈一样,当年欺负人的不是你啊?当年你所谓的诚心道歉也不过是向我爹道歉吧,志远不过是捎带着的吧?你要是诚心觉得对不住志远,想要缓和关系,这几年也不会梗着脖子,和志远互不搭理吧?总要做出个态度来吧?说到底,你还是没把欺负志远的事情当回事而已,也不觉得欺负了人家就怎么样了,哼!你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这可真是大户人家公子的做派啊!” 张进这话也可谓是犀利至极了,真正的把朱元旦的心理说了个透彻,正如他所说的,朱元旦根本就没把当年上门逼迫方家提前还债,欺凌方志远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这样的事情他不说做过百十件的,七件件那也是有的,上门催债那是他的乐趣和娱乐活动,还是跟着张秀才之后,这几年他才收敛了这种行为。 可是,他做为地主家的儿子,把这种上门催债逼债的事情当做可有可无的娱乐,可对于方家这样欠债的人家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场大地震,天塌了一样,说不得就是家破人亡的结果。 所以,其实也不怨方志远小肚鸡肠了,一直对这件事情无法释怀,方志远不愿和朱元旦化干戈为玉帛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上门催债逼债,差点害的自家家破人亡的小恶霸化干戈为玉帛啊! 也正是因为看明白这点,所以这几年方志远和朱元旦不冷不热的关系,张秀才和张进他们从来都不曾过问过,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到,能这样处着就行了,至于两人最后能否真的化干戈为玉帛,那就看造化了,不必强求。 此时,被张进一通怼,朱元旦尴尬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占理的,现在被怼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争辩了,只能无理取闹道“师兄,你这是彻底站在方二牛那边啊?你这样偏心可不行,好歹我也是先生的学生,你的师弟啊,你可不能只替他说话吧?” 张进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别无理取闹啊!你和志远的事情我根本不想理会,我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随你们去呗!能化解那是好事,不能化解那也不强求。” “不过说实在的,胖子,志远的天赋就在那儿呢,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这几年你也领教过的,你说他这样的人在科举上能没有做为吗?说不得他明年下场科举之后,就走上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了,到时候中举中进士甚至当官,呵呵!你这个小县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又哪里能和人家比呢?到时候你再想要缓和关系,抱上人家的大腿,巴结人家,那时恐怕就晚了!人家也不是你想巴结就能巴结上的了!” 他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朱元旦都被他说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神情纠结道“那按师兄这话的意思,还要我给他服软认错,缓和关系?” “嗯!”张进点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你和志远还都是我爹的学生,你们关系闹的这样僵,我和我爹也觉得不好,你要是能主动服软,缓和关系,想来我爹看着也是会觉得欣慰的,可能他也会劝志远放下那些陈年旧事了,到时候自然而然你和志远关系就慢慢亲近了。” “而等到哪天志远金榜题名,飞黄腾达的时候,凭着这层关系,你不就有一个可靠的靠山了吗?有这样一个当官的同窗同学,将来就算分家了,你被你家夫人扫地出门,恐怕也不会太难看吧?过的也不会太差吧?你可要好好想想,和志远打好关系,对你将来可是大有好处的!” 听他这样一通胡侃,朱元旦还真开始衡量起来和方志远怄气的利益得失了,面色变了又变,忽然他展颜眯眼笑道“师兄说的也是这么回事,不过将来我又何必巴结他呢,我这面前不是有一个比他还有前途,更需要我好好巴结的人吗?师兄,你比那方二牛的才华更出众,想来科举路上也能一帆风顺的,到时候等师兄你中举中进士当官了,我巴结你就是了,何必自找难受去巴结他呢?到时候师兄总不会飞黄腾达了就不认我这个师弟吧?” 张进被他都说的无语了,本来他是想着一通忽悠胡侃,拿将来方志远的前程说事,让这朱元旦自己去衡量利益得失,最后为了将来能够靠上方志远,现在就做出些行动来,和方志远缓和关系。 可是没想到,人家转眼又扯到自己身上了,还说巴结方志远不如巴结自己,这让张进怎么说呢?他也不能说我不想被你这死胖子巴结,当你这死胖子的靠山,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方志远赔罪去吧? 他只能摇头无语道“你这胖子呀,看来要你服软还真不容易,你也犟着,志远也耿耿于怀,行啊!你们就这样僵着吧,我也懒的理会,果然我爹说的是对的,不必强求,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 这时,他们已是穿过了好几条巷道,来到了热闹的大街上,看着叫卖声不断,两边摆摊的大街,他们也就不再谈论这话题了,汇入了中,兴致勃勃地逛街游玩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六章 袁老秀才 而就在张进和朱元旦兴致勃勃地逛街游玩时,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张秀才出了家门,就直接来了石门县东城一家二进的小院。 他来到二进小院门前敲了敲门“咚咚咚!” “谁啊?”里面一个老妪的声音响起,然后“吱呀”一声大门开了,是一个老妪开的门。 张秀才一见这老妪,忙是恭敬地道“师母,先生在家吗?” 没错,这东城二进小院子里住的却是张秀才当年的先生,这位先生姓袁,今年有六七十岁了,也是个老秀才了,在这县城里教书也教了一辈子了,当年张秀才得到张进外祖的资助后,就是在这位袁老秀才的教导下开蒙的,就是下场科举也是托这位老先生担保的。 所以,要说张秀才心里感激不尽的人,第一是属张进外祖了,没有张进外祖的资助,他根本不可能有进学馆学习的机会,更别说下场科举了,更不可能娶到张娘子,有这样一个安稳的家了。 而第二嘛,那就属这位袁老秀才了,因为有袁老秀才的看重,倾心教导,他也才能把书读好,十岁那年就中了秀才了。 不过嘛,最后他还是辜负了他们两位老人家的期待了,和大多数人一样,倒在了乡试这一关,让人遗憾惋惜。 此时,这老妪看着恭敬的张秀才,不由笑眯了眼,让了让道“原来是文宽来了啊,快进来吧,你先生在家呢!都一把年纪了,他不在家又能去哪儿呢?” 文宽,也就是张秀才的字了,这字也是袁老秀才在他十岁考得秀才功名那年加冠时给他取的字,他本名其实叫张山,小时候家里的爹娘一般都叫他小山子。 小山子,这名字也还好吧,总比别人家孩子狗蛋,二狗子等名字好听的多了,不过自从十五六岁那年爹娘去世之后,就没人再叫张秀才小山子了,别人要么叫他张秀才,张相公,又或者叫他的字文宽。 张秀才笑着进了小院的门,老妪接着又关上了门,这时小院里的一间房间里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老婆子,我听到了敲门声,是谁来了?” 老妪闻言,就没好气道“是文宽来了!” 然后,又对张秀才笑道“文宽啊,去书房陪你先生说说话吧,自从前两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再教书之后,你先生就像没什么精神头了,正好你来了,陪他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了!” “那劳烦师母了!”张秀才笑着点头,看着老妪走开去了厨房,他这才迈步往刚刚传来老人家声音的房间走去。 这房间是一间书房,里面有着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放着一本本厚厚的书籍,还有多余的空间容两三人并排走动,比之张家的小书房可是宽敞的多了,也可见这袁老秀才家的家境比张家也好的多了。 张秀才进了书房,就见一个胡子头发皆白的老人正站在书桌前练字呢,这老人自是袁老秀才了,而不等张秀才说话,那袁老秀才就抬头看了过来,笑道“是文宽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也对!虽然教书教了一辈子,也只有你这个学生还记得我这个先生了,常常上门来看看我,就连你师兄也是好几年也不见人影,忙着钻营当官呢,也不回来看看他老子爹娘,哼!” 袁老秀才口中张秀才的师兄就是袁老秀才的儿子,别看此时袁老秀才说话的语气好像对这儿子极为不满的样子,其实他儿子一直是袁老秀才的骄傲的,因为他儿子有出息啊,当年乡试中举了,而且隔几年就被朝廷选拔为一县县令了,这如何不让袁老秀才以自己出息的儿子为傲呢? 而也正因为有这在外面出息当官的儿子,袁老秀才在这石门县的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人人都敬着他,就是县里的县令大人和学谕大人也都给他几分面子,他六十岁大寿时,也都送来了礼物,也是,谁让人家有一个举人儿子呢? 就比如,要是哪一天张进出息了,中举中进士做官了,那么张秀才在这石门县里的地位也会瞬间变得不一样的,和这袁老秀才一样,说不得就会从南城搬到东城来,县城里的乡绅地主富豪们都来上门恭维他,前来送礼物送宅院送仆人等等宾客不断的,这也就是科举的好处了,只要你中举考上了,简直就是地位大提升,迈过好几个阶层,好处多多,也难怪天下人都削尖了脑袋要下场科举,走这根独木桥了。 此时,听袁老秀才抱怨自家儿子,张秀才则是笑道“先生,或许是师兄忙的离不开吧,在外做官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先生也该体谅些才是!” “哼!”袁老秀才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嘟囔道,“你倒是会替他说话,什么忙的走不开,我看是已经忘了这家了,在外面当官当野了,不仅忘了家,还没了人的骨气节操,只知道和人家争权夺利,阿谀奉承,算计这算计那儿的,自家里的事情也摆不平,纳了好几房妾室,任由妻妾在后院里斗着,遭殃的却是子孙” 一时之间,袁老秀才嘟嘟囔囔地说了很多,张秀才却是没法插口,这人家的家务事,还涉及什么妻妾后院的事情,他又怎么好开口说什么呢?既然不好开口,那只有微笑着听着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老人家就是这样,人老了就唠叨了些。 好一会儿,嘟囔的袁老秀才停了下来,最后他看着张秀才摇头长叹息道“要是是文宽你中举做官了,肯定不会像他那样的,唉!可惜了!” 惋惜了一番,他转而又问道“平时你不是要给学生们上课吗?今儿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张秀才笑答道“先生,今儿是学馆休假之日,想着许久没来看先生了,就正好来看看先生!还有,学生这里有几篇文章想要给先生看看,请先生指教斧正!” 说着,他就把手里拿着的一沓考卷递给袁老秀才,这沓考卷自然就是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这一两个月写的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几篇文章了,而此时张秀才把这些考卷给袁老秀才看,就是想要请教袁老秀才对张进他们写的文章怎么看,是不是有把握能通过第一关的童子试呢? 而之所以来请教袁老秀才,那自是因为袁老秀才是张秀才的先生,还有袁老秀才人家培养出了一个举人儿子,还教了一辈子的书,对于第一关童子试人家还是够权威的。 袁老秀才闻言,就接过了这沓考卷,随意翻了翻,然后抽出一张仔细看,这一看就被吸引住了,以至于那袁老夫人带着一个丫鬟端来了茶水他也没察觉。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七章 点评和不喜 东城袁家,书房里。 张秀才坐在一边,不时抿一口热茶,那袁老秀才则是拿着一张考卷看的入神,一时之间这书房里安静极了。 等袁老秀才刚看完这张考卷,张秀才就放下茶杯开口道“先生,这是”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袁老秀才就抬手打断了他,摆手示意他先不忙着说话,等他全部看完再说,张秀才也只好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了,而袁老秀才把这刚看完的考卷翻了过去,又看起下面的考卷来。 一张又一张,袁老秀才看的不快不慢,时而皱眉,时而眉头又舒展开,露出欣喜的笑容,花费了许久的时间,这才翻看完这沓考卷。 然后,他手指点着这沓考卷,抬头看向一边的张秀才,沉吟着问道“这些文章都是你如今教导的学生做的?” 张秀才觑着他的神情,恭敬地回答道“不瞒先生,这沓考卷确实是学生的三个学生做的,其中那张进正是我家小儿,那方志远和朱元旦则是我的学生了。学生打算让他们明年二月下场的,所以今年让他们多练习破题做文,这练了一两个月了,看着倒是多有进步,所以就挑来几篇文章来给先生看看,请先生指教一番。” “哦?那张进是你小儿?”别的袁老秀才到没多说什么,反而问起了张进来,看他的样子好像对张进挺有兴趣的样子。 张秀才有些不明白袁老秀才为何突然专门问张进,但还是点头道“确是我小儿,今年已有十四了!” “唔!”袁老秀才又是沉吟了一说,随即拿起一篇张进写的文章,展颜笑道,“那你这小儿可教的真不错啊!字写的不错,文章也不错!十四岁就能写出这样扎实沉稳的文章来,可比你当年还要强的多了!就是你师兄十四岁的时候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说不得好好栽培栽培,过几年就能一举中举呢?” “啊?!先生谬赞了!”张秀才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忙是谦虚,其实他心里是很高兴的,谁不盼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儿子强过爹,本就是该高兴的事情。 但是,身为人,口上还是该谦虚的,张秀才笑道“先生实在谬赞了!进儿文章虽然写的还不错,不过也当不得先生如此夸奖,他如何能够与师兄当年相比呢?明年的童子试我还担心他没法通过呢,更别说遥不可及的乡试了!” 袁老秀才却是摇头抚须笑道“这你可就太谦虚了,这样的文章通过县里的童子试应该是没问题的,你不必担心!” 他说的如此肯定,这话也像是给张秀才吃了一颗定心丸,张秀才浑身就轻松了些,道“能得先生这句话,我这也就放了大半的心了,希望一切如先生所言,明年小儿下场能够一切顺利吧!” 然后,他转而问道“那么先生,我其他两位学生的文章又如何呢?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却不想,袁老秀才听问,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在那沓考卷里翻出了几篇朱元旦的文章来,点着它们道“你这叫做朱元旦的学生,文章只是勉强看的过得去,再这样练习一年,改正一些地方,第一关县试他有可能还是能通过的,不过至于接下来的院试府试嘛,我就不是很看好他了!” 张秀才闻言,对此也没感觉到意外,他对朱元旦的文章的评价也是差不多,明年第一关县试朱元旦还有可能通过,院试府试嘛,那就看接下来他能否进步更多了,还有一些运气了。 所以,此时听袁老秀才如此说,张秀才就苦笑着点头道“这学生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朱元旦的进步还是挺大的,一两个月前他写文章还会用错各种典故呢,经过一两个月的练习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这种问题了,有时文章的立意还很有新意,让人双眼一亮,我想着要是接下来他还能再这样有所进步突破,还是有些可能通过院试府试的!” 袁老秀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是真不看好朱元旦,然后他又把方志远的几篇文章挑了出来,点着它们道“至于这叫方志远的文章嘛,各种典故倒是用的不错,可谓信手拈来,也可见他确实是把书里的东西记得牢牢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写文章时把各种典故信手拈来了,看来你这叫方志远的学生应该是个很勤奋刻苦的孩子!” 张秀才点头笑道“先生说的没错,志远这孩子确实刻苦努力,而且文章写的也很不错,各种典故虽然用的多了些,让人觉得繁琐累赘了些,但还是文采飞扬的,我读着觉得很不错,认为他明年下场应该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 却不想,那袁老秀才听他如此说,居然眉头又是皱了起来,看着方志远的文章好一会儿不说话。 那张秀才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呢,不由轻声探问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学生说错了什么,冒犯了您?” “不!不是!”袁老秀才摇了摇头道,“文宽你没说什么让我不高兴的话,只是方志远这孩子的文章让我看着不喜欢而已!” “哦?”张秀才却是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袁老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方志远的文章写的不错啊,为什么袁老秀才会这样直言不喜呢,张秀才不由坐直身子问道,“这是为何?志远的文章哪里让先生不喜了?学生看着倒是觉得不错啊!” 袁老秀才却摇头叹道“文宽啊,都说观文看人,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来,就可以略微看出这个人的品行来!方志远这孩子的文章全篇堆砌着各种典故还有圣人之言,看着是漂漂亮亮的文章,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可是他唯独少了一点自己的见解,而没了自己的见解,只是不断附和着圣人经典,这样的文章再好,也不过是阿谀奉承而已,远不如那些提出自己拙见的文章,至少我不喜欢这样堆砌的文章,也不喜欢这样阿谀奉承的人!诸贤圣人其实并不需要我们这样阿谀奉承吹捧的!” 张秀才闻言不由愕然以对,实在是没想到袁老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张口结舌,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那袁老秀才又接着叹道“文宽啊,我不否认方志远这孩子文章是写的漂亮,喜欢这样文章的人很多,或许凭着这样的文章他真的能够通过一场场科举,但是没有自己见解的人就算中举中进士做官了,到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一个庸碌之官,甚至是成为阿谀奉承之辈,毕竟今天他能够在文章里只管吹捧诸贤,明天他就能够对着上官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丢掉人本该有的气节情操,就像是你师兄一样,步入官场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张秀才更加愕然无语,他万没想到袁老秀才对方志远的文章居然是这样的评价,甚至于从文章上升到个人品行的地步,断定方志远是个阿谀奉承之人,可这怎么会呢?这几年相处下来,方志远的品行他是看的清楚的,明明是个懂事知礼,好学勤奋的好孩子啊,与袁老秀才说的可不一样。 所以,张秀才就笑道“先生多虑了,师兄为人品行还是让人佩服的,现今为官,想来应该能够造福一方的。而且,志远这孩子也不是先生说的那般阿谀奉承之人,他是农家子,是一个很刻苦努力,也很知礼懂事,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他很为方志远辩解了一番,甚至于把方志远以前学馆窗外偷听讲课,还有给他家送柴禾报答的事情都说了,最后他反问道“先生,这样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阿谀奉承之人呢?” 袁老秀才听完他的话,神情却是复杂难言,摇头失笑道“你师兄也是我亲手教导的,以前我也认为他是个端方君子,他中举之后,我也以他为骄傲,不过文宽啊,有些事情会变的,人也是会变的,变的人都不敢置信的!” “唉!你说方志远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为他辩解这么多,那我也说不好了,也罢,哪一天你把这三个孩子都带来给我看看,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就给你掌掌眼!” 张进他们能亲自得到袁老秀才的指教,张秀才自然也不会拒绝,点头应道“好啊!先生,等下一次学馆休假之日时,我就把他们带来给您瞧瞧,您再分辩分辩!” 随后,师生二人没再多言这事情,转而谈古论今起来,有时也交流交流各自读的书籍,说的倒也是热闹的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八章 问询和回答 傍晚。 中午张秀才留在袁家吃饭,又陪着袁老秀才说了一下午的话,等到傍晚才从东城回到南城,返回了自家,这时朱元旦已不在张家了,而方志远却是还没走。 见张秀才回来了,方志远兴冲冲的,带着些许求表扬夸赞的心情,把一篇文章双手呈给张秀才,道:“先生,这是学生今天做的文章,还请先生斧正!” 张秀才看着面前这文章,神情不由一怔,道:“今日我不是放了你们一天假,不曾给你们出题做文吗?这文章你如何写的?” 听他如此问,不等方志远回答,那一旁的张进就笑道:“爹!今天你给我们放假,我和元旦倒是结结实实地去外面玩了一天,可志远呢,自己一个人留在书房里读书温习功课呢,这篇文章想来也是他今天自己做的练习吧?哈哈,他可比我更加努力刻苦多了!” “原来如此!”张秀才闻言,也是满心欣慰的,一个学生能够主动去学习,当然比被自己压着学习要好,他看着方志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瞪了一眼张进道,“既然知道不如志远刻苦,那就该想着改正自身才是,你这样嬉皮笑脸的可不行!” 张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也不把他的话听进去,难得放假休息一天,他要还不去外面透透气,真的觉得哪一天自己就会窒息在这书房里,在张秀才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下去,身心总需要放松一下的,劳逸结合嘛! 张秀才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可奈何了,从小到大他总觉得张进心里总有自己的成算,不管他怎么说怎么教,人家该不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说了也没用。 此时想来也一样,不由张秀才叹了一口气,也懒的说张进了,接过方志远的文章,问道:“志远,你这篇文章又是以哪句圣人之言破题做文的?” 方志远答道:“回先生,是中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嗯!这句话也是微言大义了,是挺适合破题做文的,你挑的这句不错!”张秀才点了点头,随口夸赞他,然后就开始看起方志远的文章来。 方志远的文章写的是一如既往的好,运用各种典故论述着这句“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文章用词也优美流畅,花团锦簇,在他这个十三岁的年纪就能够写出这样的文章来,真的可以说是很不错了,之前张秀才对此也是赞不绝口的。 可是,或许是今天听了袁老秀才对方志远的文章的点评吧,他此时看着这花团锦簇,满满圣人言,挑不出一点错的文章,却是皱起了眉头来,沉吟着一言不发。 那方志远本就是聪敏之人,他一见张秀才沉吟的神情,心里就有些忐忑,以为自己这文章哪里写的不对,惹张秀才不喜呢。 就是张进见了张秀才此时神情的变化,也有些诧异,之前张秀才看他的文章还总会挑各种毛病,而看方志远的文章则是一直赞不绝口的,怎么此时却沉着脸不说话呢?难道方志远这篇文章写的不好?不应该啊,依方志远的水平,这句“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也不难着手破题啊,他不该在这样的一篇文章上发挥失常吧? 张进感到有些奇怪,不由笑着试探问道:“爹,怎么了?是志远这文章写的不好,发挥失常了?” 却不想,张秀才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志远这篇文章写的一如既往的好,各种典故和圣人之言也都用的恰当其分,挑不出错处来!” 闻言,顿时忐忑不安的方志远放下了心来,轻舒了一口气,刚刚他还以为自己这篇文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看来不是自己的文章的问题。 张进也是笑道:“那爹你怎么不说话?以前看了志远的文章,你可总是夸了又夸的,可不像刚才那样沉吟不说话的。” 没想到,张秀才闻言,又是沉吟一瞬,也没回答张进的话,只看着方志远问道:“志远,我问你,你为何总是在文章里用这么多的典故啊?而且大多数都是圣人之言,怎么文章里却是看不出来你自己的见解来?为什么不在文章里把自己的见解也写出来呢?” 终究,张秀才是受了袁老秀才对方志远的点评的影响了,向方志远问出了这话来。 这也难怪,袁老秀才可是张秀才的授业恩师,对张秀才的影响是很大的,虽然袁老秀才直言不喜方志远的文章时,张秀才为方志远很是辩驳了一番,但其实他内心里说不得已是受了些许影响了,所以此时才会向方志远问出这话来。 方志远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又觉得张秀才问的莫名其妙,他也蹙眉不解道:“先生,这我用典故佐证有何错处吗?而且圣人之言是读书人都该遵守的圣训,也应该是没有错的,我在文章里用它们应该是更加具有说服力吧?至于我自己的见解,都是粗陋不堪的拙见,要是写在文章上,岂不是给本来严谨的文章添加错漏之处?我想着还是用圣人之言和各种典故来佐证好,这样就不会漏洞百出了,也不会犯错犯什么忌讳,至于我自己粗陋的见解,还是不要书于文章好。先生,我这样做有什么错处吗?” 张秀才听的神情怔然,他万没想到方志远是这样想的,当然他想的也不错,用各种典故和圣人之言来佐证文章的立意论点,确实是更能让人信服的,也确实是不会犯错,也不会犯什么忌讳的,毕竟圣人之言,谁又敢说是错的呢? 只是,这做文章却是不能只附和圣人之言啊,到底还要有自己的想法见解的,就算自己的想法见解粗陋不堪,比不得圣人之言的微言大义和振聋发聩,但也比不说自己的见解好。 更何况,方志远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所谓“藏拙”的心思,只想着附和圣人之言,自己的见解却弃之不顾,只想着不犯错不犯忌讳,把文章写的极为“正确”,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他张了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他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叹道:“罢了!你说的也对,但是我倒是希望志远你以后写文章时,除了运用典故和圣人之言以外,也把自己的一些所思所想写进去,只有这样,这文章才是你自己写的,而不只是把圣人之言巧妙地复述一遍而已,你明白了吗?” 闻言,方志远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先生!” 然后,张秀才再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方志远和张进出去了,他自己则是坐在书房里,翻找出方志远以前写的一篇篇文章,不断地看着,越看眉头却是皱的越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九章 张进的独道见解 傍晚黄昏,夕阳西下。 张进和方志远出了小书房,此时那方志远看着兴致不是很高,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本来嘛,方志远今日不曾去街上游玩放松,而是留在书房里温习功课,并且自己挑了一句圣人之言“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破题做文,就是想着等张秀才回来之后,把这文章给张秀才阅览,如此一来,想来张秀才应该会夸奖他的才是,换言之,他的心思也不过是一个学生好好表现,想要得到先生的夸奖而已。 可是,前面张秀才虽然夸了他几句,但后面看了文章之后,方志远明显察觉到张秀才的神情变了变,不但不曾如往日一般看完文章以后夸赞自己,而且还提出了些改正的意见,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方志远有些想不通,皱着眉头,心情低落,怏怏不乐。 那张进看了他一眼,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我爹没有在看了你的文章后夸你而已,给你提了一点小意见而已,你就这么垂头丧气的了?” 闻言,方志远有些泄气地叹道“唉!师兄!我不是因为先生给我提意见而不高兴,只是觉得这一天我努力温习功课,还不用先生出题,自己就主动破题做文,就是想着等先生回来给他看,能够得到他的认同而已,可是看样子先生有些不喜我写的文章了,得不到先生的认同,我就觉得我这一天的努力像是白费了一样,这才有些垂头丧气而已!” 张进听他如此说,神情也有些怔然,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暗思道“不管再如何懂事,到底还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啊,这心思也不过是少年心思,总想着得到别人的认同,如果别人不认同自己,那心气就没了一大半了,哈哈!这种少年心思倒是简单又纯粹!” 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他也是摇头失笑,开口安慰道“这又有什么呢?不过是一次没得到认同夸奖而已,接下来再努力些就是了,我爹很喜欢你写的文章的,平日里看你的文章总是赞不绝口的,而看我的文章则是不断挑着各种毛病,要是按你这想法,我总被我爹挑毛病,那岂不是天天都要垂头丧气的了?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问道“这天色也不早了,快天黑了,志远,你别回家了,留下来和我一起住吧?” 却不想,方志远犹豫了一瞬,居然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了!现在城门应该还没关,我回去还来的及,这就走了,师兄我告辞了,麻烦你和先生师娘说一声!” 然后,不等张进挽留,他躬身一礼,就告辞出了小院,脚步匆匆地走在巷道上,往城门而去。 张进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面上神情也是若有所思,其实他刚刚的话也不过是安慰方志远而已,他自己也察觉到了那瞬间张秀才对方志远的态度的变化,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变化,这让张进也感到十分奇怪,怎么忽然间张秀才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张进站在小院门口,沉思了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他也不想了,直接去问询张秀才就是了。 于是,他转身回了小院里,关上了院门,直接往小书房来了。 进了小书房,就见张秀才手中拿着一篇文章看着,眉头却皱的紧紧的,张进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就见张秀才看的是以前方志远写的文章,不由诧异问道“爹,你怎么把志远之前写的文章翻出来看了?” 张秀才听问,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地放下了手中的文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又来了,志远呢?” 张进失笑道“他回去了!而且因为今天他的努力没有得到爹你的夸赞和认同,看样子情绪很低落!” “哦?是这样吗?”张秀才怔了怔,又是沉思了许久,他忽然问道,“进儿,你觉得志远的文章怎么样?” 张进有些惊讶地看着张秀才,不知道为什么张秀才这样问自己,但他还是点头回答道“很好啊!志远的文章当然很好了!不管是用词典故,还是立意论点,都很好啊!有时候我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写的文章是比不上志远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些典故和圣贤之言一气串联上来的,而且还没有丝毫的滞碍感和突兀感,可谓一气呵成,读起来流畅无比,这样的文章怎么能说不好呢?或许是他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吧,只有拥有这样的天赋,才能把那些典故记得牢牢的,然后写文章时才能信手拈来,还不犯一点错处,实在是难得啊!” 他这样对方志远夸赞不停,绝对是出自于真心的,甚至于对方志远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天赋感到惊叹羡慕了。 可是,张秀才听着他对方志远的夸赞,却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神情严肃道“可是进儿,你不觉得志远这孩子的文章只是在附和吹捧圣贤之言,并没有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写于文章中去,这有些不对吗?写文章不应该只是吹捧附和圣贤之言吧,也该是要表达自己的见解才是,只有表达了自己见解的文章,才能算是自己写的文章吧?” “而且,今天我把你们的一些文章给一位长辈看了,他说观文看人,很是不喜志远的文章,说他文章写的好是好,可却全是阿谀奉承吹捧之词,还说志远说不得将来也是一个阿谀奉承之人,为此我与他分辩了许久呢,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纠结,所以回到家中就把志远的文章都翻找出来看看,却是发现志远的文章的确差不多全是附和之言,没有一篇表达过丝毫自己的见解,不信你自己也来看看!” 听了他这番话,张进也是大吃一惊,随即他也是犹豫着拿起书桌上的一篇篇文章看了一遍,发现确实如张秀才所言,方志远的文章写的好是好,但全是附和圣贤之言,从来没有写过自己的见解,这个发现也是让张进皱紧了眉头。 这时,张秀才又道“你看,是吧?我刚刚问志远这孩子,你也听见了他的回答,他写文章只想着不犯错不犯忌讳而已,所以才只附和圣贤之言的,可是我觉得这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进儿你说说你对此的看法,我听听!” 张进闻言,却是沉吟许久,这才展颜笑道“这有什么呢,爹,志远不过是为了文章不出错而已,这才没有把自己粗陋的见解书于文章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是常批评我有时候文章里有些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了吗?还说我有时写的文章简直就是异端邪说,对我很不满,怎么,志远只写圣人之言,你又觉得不对了?” 这确是真的,和方志远不同的是,张进有时候写文章总会把自己的见解写入文章里,而他的见解是基于上辈子现代社会的经历,却是和这个古代时空的认知有很多相违背的地方,所以张秀才总是批评他这些奇怪的见解论调,严厉的时候还训斥他的文章简直就是异端邪说,文章是决不能这样写的。 说完,张进又拿起方志远的文章看了又看,不由啧啧赞叹道“今天要是爹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志远有这样的本事啊!把大量典故和圣人之言窜连起来做佐证,还丝毫不突兀,全是正确符合道理的,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有这份本事还真是天生科举的料啊!看来我也该学学他了,可不能总把自己的见解书于文章中,尤其是科举考试时,考官喜欢还就罢了,要是考官不喜那就糟了,还是只写圣人之言稳妥些!” 张秀才闻言却是皱眉道“这如何可以?写文章就该写自己的所思所想才是,而且观文看人,这样只知道吹捧附和圣贤之言的文章,如何算是自己写的文章?岂不是真的成了阿谀奉承之辈?” 张进却是有不同的看法,摇头失笑道“爹啊!科举可不仅是写一篇好文章,科举也并不需要什么见解独到的文章,科举需要的文章只是稳妥二字罢了,那些新颖的,见解独到的文章,反而是最可能落第的,志远的文章可以说是最适合科举的了。” “而且,爹呀,观文看人,这话怎么说呢,也不一定对吧,文章写的再好也并不能看出这人的品行来,其实我们该观行看人才是,要看一个人的品行应该先看他的行止,如果他的行止是好的,那这个人的品行就是好的,即使他的文章写的不好也不能说人家的品行就不好吧?你说呢,爹?” 其实,张进说这么多,总而言之,也不过是想告诉张秀才两点,第一科举要的就是这种吹捧附和圣贤之言的文章,见解独到的文章反而没有出路。 第二,看人不仅仅是看文章,最重要的是看人的行止,从人的行为才能判断一个人的品行,文章并不能代表人的品行,用现代的话来说,作家的作品非人品,明星的人设不是明星本人。 可是,这番话却是给予了张秀才很大的冲击,他神情都是怔住了,抿紧唇,一言不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章 点醒和明悟 张家,小书房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没有点燃烛火,那张秀才坐在那里却是在发怔n,双眼直直的,却是一言不发。 那一旁的张进看着不对,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唤道“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张秀才转头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语气十分平静的问道“进儿,你说科举要的就是志远这种吹捧附和圣贤之言的文章,并不需要什么见解独到的文章,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你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张进还真没有,他还没下场科举过呢,哪里来的依据?可是他既然能说出这话来,那自然也不是信口雌黄的,也有他的道理所在的。 比如,上辈子张进考试,不管是中考、高考还是公考,老师们都会向学生强调一个问题,那就是解答题目时就按照寻常学习的步骤来,别奇思妙想地想着省却步骤,又或者换一种自认为很高明简便的解答方法,这都是不可取的,都会影响改卷老师的判分。 的确,或许你做的是对的,有些步骤是可以省却的,你解答的方法更加简便,但是改卷老师可不是这样想的,人家一天改数百上千份的卷子,就是对着标准答案来改的,你步骤省却了人家就扣分,你解答方法新颖独到,可人家没时间去揣摩你的解题思路,也许就会误判,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叉。 所以,考试就是应该按部就班来的,什么灵机一动,独到见解在考试中还是少用吧,那只会拉低你的分数。 与此同理,科举考试也是考试,它还几乎限定了教材,那就是诸圣贤的四书五经,那么科举考试时,就应该围绕着四书五经来,破题做文也应该多引用四书五经的圣贤之言,而绝不是自以为是的发表些自己的独道见解,那真是自己找死了。 以上就是张进的想法,此时听张秀才询问,张进想了好半晌,才神情认真地回答道“爹!虽然我还没下场科举过,但想想也知道,天下间千千万万的人,对圣贤之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独到见解,这些见解五花门的,但是考官们又该如何判断高下优劣呢?这总要有一个标准吧?不然根本没法改卷啊!那这个标准还有什么比以圣贤经典为标准更好的呢?” “所以,我认为科举考的就是看考生们如何运用四书五经中的圣贤之言了,考生们绝不能在科考中发表自己的什么独到见解,那是极为错误的,也几乎是自找死路,因为考生们自以为的见解很独到,可改卷的考官们却是没心思看你的独到见解的,甚至有时会觉得这考生自以为是的很,直接就给判了死刑,这样一来想要不落第都不可能了!” 说完这番话,他又看着方志远的文章,啧啧赞道“所以我这才说啊,志远的文章简直就像是精心为科考设计的一样,满篇的典故和圣贤之言,全是考官们熟悉的东西,读起来也没有任何滞碍,一眼看去就让人喜欢,想要落第都不可能啊!看来我还真的要向他好好学习一番了!” 可是,张秀才听完了他这一大段话,却是神情又在发怔了,喉咙发干,张了张口,想说什么,随即他又是闭上了嘴,然后面上神情似哭似笑,语气又带着些许被点醒的恍然明悟,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了!”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张进吓了一跳,忙关心地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你可别吓我!” 张秀才有些茫然地看着张进,摇了摇头,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只是到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一直落榜了,乡试考了三次都落榜了,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难怪我会落榜了!哈哈哈!” 他口中说没事,但看他那样子却是有些吓人,口中呢喃自语,神情还有些发怔,这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才有的反应啊! 见状,张进心里都有些慌了,忙道“爹!你可要想开些,可别被迷住了心窍,落榜又有什么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可别胡思乱想了!” 但显然,张秀才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不断的摇着头,依然又哭又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失态的很,这还是张进第一次看见张秀才这么失态的样子。 张秀才听不进他的劝导,张进也没办法,只能找能劝他的人了,于是他忙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娘!娘!你快来呀,我爹出事了!” 张娘子本来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听到张进这高喊声,瞬间就顾不得晚饭了,急急忙忙出了厨房,来到了书房急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进儿,你爹怎么了?” 边问着,她边看向张秀才,见张秀才又哭又笑极为失态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过来,眼泪都瞬间急了出来,双手抱着张秀才的头打量,口中哽咽着问道“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别这样,看着让我害怕!” 张秀才抬头怔怔地看着张娘子,或许是认出了张娘子吧,他瞬间流下了眼泪,边哭边道“娘子!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中举,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考了十年,三次却都落第了,原来呀,那科举考试并不需要什么自己的独到新颖的见解,可是我三次乡试做文时都是书写着自己的看法见解,哈哈哈!娘子,人家考官们哪里需要看我这么一个穷秀才的独到见解呢?我不落第谁落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其实此时,张娘子没太听懂张秀才在说什么,她只是抱着张秀才不断安慰道“没什么的!落第也没什么的!相公别放在心上,啊?我陪着你呢!” 而一旁的张进听了张秀才这又哭又笑的话语,却是怔愣住了,随即他这才明白张秀才为什么听了他的话之后,会如同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出现这样又哭又笑的极为失态的样子了,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当年张秀才考乡试考了十年,考了三次,每次他都在科举试卷上书写自己的独到见解,而抛弃了圣贤之言啊,这样一来结果也就是注定了,他三次都落第了。 以前,张秀才总觉得自己是时运不济,心灰意冷下才会放弃科举,回家教书了。 可是现在,听了张进一番话之后,他却是像被点醒了一般,明悟过来了自己当年到底错在哪里,原来科举是该这样考的啊,他还真是错的离谱了! 此时,明白了张秀才失态的原因,张进也能够理解张秀才他为何有如此巨大的反应了,只能说原来如此啊!难怪当年总是落第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一章 做学问和科考是两回事 有些事情,其实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而已,戳穿了这层窗户纸,本来一些朦胧不明白的事情就变的十分清晰明了了。, 比如张秀才当年考乡试十年,三次都不中的事情,在张进外祖和袁老秀才等看好张秀才的人看来,张秀才这样屡次三番的不中,只能是感叹时运不济了,就是张秀才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时运不济,并不是自己的学问不济,不如那些中举的人。 可是事实却是怎样的呢?或许张秀才的学问真的并不是不如那些中举的人,但是也并不是时运不济才导致张秀才屡次不中的,而是他自己乡试时答考卷的方法思路上出了问题。 在乡试时,考卷文章里写着自己的独道见解,并不曾附和书上的圣贤之言,迎合考官,这如何能够取得什么好成绩呢?人家考官改卷哪里稀罕的看你一个穷秀才什么独到见解呢?张秀才屡次落第几乎是必然的,也没什么时运不济的原因。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二十余年来,从没有人告诉张秀才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以至于他始终处于茫然不知中,今日被张进无意间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点醒了张秀才,张秀才明悟过来后,却是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可悲可叹,这才如同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极为失态地又哭又笑了起来。 此时入夜,张进坐在厅堂饭桌前,从头到尾捋了捋这事情的首尾,想着张秀才这么多年的苦读,却因为科考的方法思路不对,而导致他蹉跎了这么多年,在科举路上不得再进一步,这也让张进心中有颇多感慨,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张娘子走进了厅堂,张进见了忙问道“娘,我爹他怎么样了?” 张娘子在他左边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这才点头道“情绪倒是平稳下来了,已经在床上躺着睡下了!” 闻言,张进也不由松了口气,接着就又听张娘子担忧地问道“进儿,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怎么会突然这样失态,又哭又笑的?我和你爹成亲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态过!” 张进听问,不由面露苦笑,道“其实个中缘由,我也是从我爹的一些话语中猜出来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或许娘以后可以试探着问问爹!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张进把他和张秀才刚刚的对话讲述了一遍,又把张秀才当时的反应和呢喃自语说了,甚至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最后他又苦笑道“事情就是这样!我猜测恐怕是我爹明白了自己当年为何屡次不中的原因是这样简单,并不是时运不济或者才学不济的缘故,只是他答考卷的方法思路不对而已,这才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吧,于是才有这样又哭又笑的失态样子了!” 张娘子听完了他的叙述,神情也有一瞬的恍惚,既是恍然,又语气极其复杂地道“原来如此啊!我说相公当年那般刻苦,你外祖他们都很看好相公,为何却屡次三番不中呢?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爹会突然这般失态呢,这当年乡试三次不中,其实多年来一直都是你爹心里的一块心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不中的原因是那么简单,难怪你爹这样失态了,他恐怕是有些无法接受吧,毕竟为了乡试中举,他十年二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最后却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缘故始终落第不中,也确实让人觉得可笑可叹了!” 说着说着,张娘子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来,她自己也好像无话可说了,低着头,神情也是变的复杂至极,好像如同刚刚的张秀才一般,也是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其实,看着受到了巨大刺激的张秀才,张进自己也是颇有感慨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他斟酌道“娘,其实我爹的想法也没错,写文章嘛,确实是该写自己的所思所想,这样一来才能说这文章是你自己写的!这也是人做学问本该有的态度!” “可是,科考的文章是不一样的,科考它指定了四书五经,考官们也是依据圣贤之言改卷的,所以这科考的文章,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按自己的所思所想和见解来写了,而是应该紧依着四书五经,迎合着考官来写的,这样一来,才有可能榜上有名啊!”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最后总结性的道“总而言之嘛,做学问是做学问,科考是科考,这两者是不一样的!不是一回事!” 张娘子听他如此说,神情复杂地笑了笑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因为你爹当年没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为此付出了代价,乡试三次落第不中,只能心灰意冷地回乡教书,现在进儿你明白了这个道理,想来应该不会犯和你爹一样的错误吧?那接下来明年的下场进儿应该能够顺利通过才是!” 张进闻言,却是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虽然这些年他一直按耐着性子苦读四书五经,但真的临要下场了,对于是否能够一举通过考试,张进还是有些心虚不自信的。 他犹豫着点头道“或许吧!谁知道呢?还没下场呢!明年下场之后,才会知道结果,我也希望我能够顺顺利利地通过!” 张娘子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看着这饭桌上已经凉了的饭菜道“这折腾了这么久,你该饿了吧?可这饭菜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你等着啊!” 说完,她就起身端着桌上的饭菜去厨房热了,不久之后,再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回来,这时张进和她才开始吃晚饭,至于睡着的张秀才则是理所当然的缺席了。 第二天一早,早读时,张进去了书房早读,没想到张秀才早已经在书房里了,还十分认真的正在看书呢。 张进吃了一惊,打量着他,见他双眼有些浮肿,不由小心地问候道“爹,您没事吧?” 张秀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快坐下吧!” 闻言,张进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张秀才过了一晚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了,这倒是好事,所以张进也没再多想其他,就坐下来开始早读了。 早读之后,一家三口又是在厅堂里围坐在饭桌前吃早饭,不过这时张娘子担心地看着张秀才道“相公,要不今天你就别去学馆了吧?再休息一天如何?也给学生们多放一天假!” 张秀才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呢?昨天就放了一天假了,怎么还能再放假?我没事的,娘子不用太过担心,我还是照常去学馆吧!” 张娘子闻言,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想着张秀才对学生们负责任的态度,她又是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再多劝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昨晚上张秀才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又是那般的失态,又哭又笑的,又怎么可能过了一晚上,说好就好了的呢?不过是强行压抑着自己而已,这可不行,这样会出问题的。 于是,她暗中叮嘱张进道“进儿,你好好看顾你爹,可别让你爹再受什么刺激了,要是发现你爹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就让你爹在学馆午休的房间里躺下来休息,别让他给学生们授课了,明白了吗?” 张进自然是点头应道“明白了,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看顾我爹的!” 然后,在张娘子担忧的目光目送下,张进和张秀才离开了张家,去了城外的学馆。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二章 状态不对 清晨,朝阳初升。, 出了城门,在去学馆的路上,张进和张秀才都是异常沉默,没有说话。张秀才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在想着什么,而张进则是不断偷偷打量着张秀才,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这时,那沉思的张秀才轻出了一口气,开口问道“进儿,科考中,写自己的所思所想以及见解的文章真的没有任何出路吗?真的就要满篇的附和吹捧圣贤之言吗?” “呃!”张进骤然听问,瞬间反应过来,他沉吟着答道,“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出路吧,除非运气好,正好碰上了一个喜欢你文章里的见解的考官,这样你才有可能榜上有名!” 但是,说到这里,他又转而摇头道“不过,我不提倡在科举考试中这样去碰运气,这样正好能碰到一个喜欢你文章里的见解的考官,实在是几率不大,还不如写那种附和吹捧圣贤之言的文章呢,这样考官们喜欢,我们自己也稳妥些,爹,你说呢?” 张秀才点头苦笑道“你说的对!爹当年就没明白这样简单浅显的道理,乡试三次也没碰上过喜欢欣赏爹文章里的见解的考官,所以爹三次都落第不中了!唉!想要在科举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是该稳妥些好!稳妥些好!” 他语气有些惆怅,神情也是怅然若失,像是已经向科举现实的情况屈服了一般,但其实除了这屈服的表象以外,他心中还存在着不甘和不服。 他内心在拷问着自己“这文章真的就是这样写的吗?文章不该这样写的呀,不该只是在吹捧附和圣贤之言啊,而该是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和见解才对,这样才是人该写的文章啊,科举的文章怎么与此却背道而驰呢?这样的科举怎能从天下人中挑选良才呢?” 此时,张秀才不知不觉间居然对追求了半辈子的科举产生了些许反感之意,可能是出自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也可能是对这样的科举考试真的感到有些失望了吧!反正,此时张秀才的神情和心理很复杂,也说不清道不明了,他沉默着又不说话了。, 而张进却是一直在观察着张秀才,见他又神情复杂地沉默不语了,张进想了想就开口安慰道“爹,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写文章本就应该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这也是人做学问本该有的态度!” 听张进如此说,张秀才有些意外地看着张进,面露些微喜色道“进儿,你也是如此想的?” 但张进却转而摇头道“可爹,做学问是做学问,科考是科考,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做学问你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见解来写,可是科考你更多的是要揣摩出题和改卷的考官们的心思,是绝不能随心所欲的写我思我想的!”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刚刚得到张进认同,面上有些微喜色的张秀才顿时瞬间收敛了那点喜色,神情又是沉重了起来,最后叹了一声,再次沉默了。 张进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张秀才自己想通了,他再说什么也没用。 于是,父子二人都不再说话了,沿着每天都要走过的道路,往学馆而来。 到了学馆之时,就见方志远和朱元旦两人已是等候在那里了,张进和张秀才走了过来,二人就都略微躬身施礼道“先生,师兄!” “嗯!”张秀才看了他们一眼,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就拿出钥匙去开了门。 然后,就如往常一般,四人趁着学生们都没来之前,开始动手打扫学馆屋里屋外了,看着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一样。 但是,和张秀才十分熟悉的方志远和朱元旦,他们却是发现张秀才好像一直都魂不守舍的,就是拿着笤帚扫地也好像在出神一样,一直站在那儿清扫一块地方,也不知道他出神想着什么。 方志远和朱元旦也不敢去询问魂不守舍的张秀才,他们奇怪地看了一眼张秀才,那方志远就担忧地低声问张进道“师兄,先生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张进看着在原地拿着笤帚打转的张秀才,忙是“嘘”了一声,小声道“今儿我爹状态有些不对劲,你们别说话,也别去打扰他,让他自己好好思索一番,等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听他这样说,那朱元旦又是好奇地问道“那师兄,先生又到底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张进摇了摇头叹道“不可说不可说!等以后我爹想通了,你们再问他自己吧!” 说完,他也不愿再多说什么,这扫地的活也指望不上张秀才了,抹完桌案之后,张进就自己又拿了一把笤帚,自己扫了起来。 可是,张秀才出神并不只是这一会儿,这一天张秀才都时不时出神着,有时候甚至在课堂上讲着讲着就忽然看着手里的出神了,教室里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学生瞪大着眼睛看着出神的张秀才,见他一直没反应,不由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最后还是张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才让出神的张秀才回过了神来,而回过神来的张秀才却是没有心情再讲下去了,这课上到了一半,张秀才就道“就讲到这里了,接下来你们练练字吧!” 然后,也不管再次议论纷纷的学生们,张秀才拿着,甩袖转身就出了教室,去了隔壁的屋子里了。 那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见状,三人对视一眼,也是起身出了教室,往隔壁的屋子来了,他们有些担忧张秀才,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尤其是知道缘故的张进,更是担忧张秀才的状态,他就怕张秀才一时之间想不通,钻了牛角尖,如果这样事情就糟糕了,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毕竟人一旦钻了牛角尖,那简直就和走火入魔了一样,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却不想,他们来到了隔壁的屋子,就见张秀才靠在椅子上坐着,拿着一本书,眼神直直的还在发呆发愣,陷入沉思之中。 朱元旦见状,就要出声唤醒张秀才,张进却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轻声“嘘”道“别说话!我不是之前说过了吗?我爹今天状态不对劲,有些事情想不通,等到想通了自然就好了,我们别打扰他了,都先室吧,也帮着我爹维持秩序,可不能让学生们吵吵嚷嚷的,打扰了我爹思索。” 方志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朱元旦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张进这才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然后打手势招呼,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只剩下坐在椅子上沉思之中的张秀才。 此时此刻,张秀才犹如塑像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微皱着眉头,是个真正的思考者!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三章 出神思索梦游中 中午。, 张娘子送来了饭菜,张进、张秀才、方志远以及朱元旦四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只不过这吃饭时张秀才依旧皱着眉头出着神,思索着什么,而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三人则是一边吃着饭,一边偷偷打量着张秀才,出神的张秀才却对此毫无察觉,任由他们打量着。 坐在一边的张娘子看了看张进他们,又看了看出神的张秀才,最后凑过去小声问张进道“进儿,你爹怎么了?上午没出什么事吧?” 张进看了一眼张秀才,同样小声回答道“娘,看样子事情是有些麻烦了!我爹今儿一上午都状态很不对劲,讲着课呢就忽然出神了,然后就不讲了,丢下学生们不管,直接来到这屋里发呆发愣,就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张娘子闻言,又是看了一眼出神的张秀才,心里也急了,担忧道“那这该怎么办啊?要不我把你爹叫醒吧,总这样出神也不是这么回事啊!” “别!”张进忙阻止她道,“娘!可千万别打断我爹思索,这事情也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才会好,如果他自己想不通,你还去打断他思索,那只会让他越发烦躁的,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这样啊!”张娘子看着张秀才,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轻叹了一声道,“也是,你爹这是钻牛角尖了!这事情他要是想不通,那就难办了!” 张进也无言以对,有些事情确实只能自己想通,别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张秀才的事情就是这样,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不会在死胡同里乱转,才能眼前一亮,海阔天空,解开心结。 于是,张进、张娘子他们都没试图去干扰打断张秀才的思考,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张秀才,注意他的情绪举止,以免他出了什么事情。 幸好,张秀才只是安静地思索着,并没有出现情绪失控,烦躁不安,大吵大闹的情况,这至少说明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张秀才还有可能自己想通的。, 午饭过后,张娘子收拾了一番,看了一眼还在出神思索的张秀才,又小声叮嘱张进道“好好注意你爹,他这样的状态,下午就不要让他授课了,让学生们自己练字自习吧,你帮着维持秩序,明白了吗?” 张进点头道“知道了,娘!上午我们就是这样做的,不用娘再叮嘱!” “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张娘子又是看了一眼张秀才,然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就出了这屋子,返回了张家。 而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他们则是面对着出神思索着的张秀才,面面相觑,也是无人说话了,只能各自拿着一边看着,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张秀才,注意着张秀才的一举一动。 这学馆里午休吃饭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也到了张秀才下午授课的时间了,但看张秀才这样子显然是没法授课的,于是张进就对方志远和朱元旦道“走吧!我们去教室吧,假借我爹的名义,让学生们练字自习吧!” “嗯!” 方志远和朱元旦也都是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此时张秀才不对劲的状态,以及张进和张娘子的如临大敌,他们也知道张秀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不然不会成这个样子。 而张秀才平时待他们那么好,现在张秀才遇到难题了,他们自然责无旁贷地协助张进,帮着张秀才,维持学馆的秩序了。 于是,三人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屋子,去了隔壁的教室,然后假借张秀才这先生的名义,对学生们宣布下午不上课,让学生们继续练字自习。 自然而然的,学生们一阵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在张进他们的弹压下,还是安静了下来,各自磨墨铺纸,开始练字自习了。 这一下午,张秀才都没来过教室,教室里的学生们也都一直在练字自习,等到夕阳西下时,张进就直接宣布放学了,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开了教室,对今天的事情自是议论个不停。 “今天先生怎么了?几乎一天都在练字自习,下午都没来教室露面!” “是啊,练字练的我手腕都酸了!” “可能是先生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没法来上课吧!” “不对啊!张进还在学馆里呢,要是先生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张进也不会在吧?而且直接放假多好啊,何必这样让我们练字自习呢?” 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听着这些议论,三人对视一眼,也是收拾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就匆忙出了教室,来到了隔壁午休的屋子。 他们走了进去,就见张秀才依旧是那样坐在椅子上,双眼有些放空,看着空气,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张进见状叹了一口气,张秀才已经发呆发愣一天了,现在都放学了,要回家了,也不得不打断张秀才的思索了。 所以,张进就走过去小声唤道“爹?爹!爹!” 方志远和朱元旦也是跟着一起轻声唤道“先生?先生!先生!” 顿时,张秀才猛然回过神来,放空的双眼也是有了神采,看清唤他的人是张进他们,不由又是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你们啊!怎么,到了正午午休吃饭的时间了吗?进儿,你娘送来了午饭吗?” 闻言,方志远和朱元旦不由一愣,面面相觑,却是无言以对。 那张进也是神情复杂道“爹!中午早过去了,我娘也按时送来了午饭,你也吃了的,你不记得了吗?这都快傍晚了,已经放学了,学生们都回家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啊?!”张秀才愣了愣,也是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已是夕阳西下了,不由他自己也是无言了。 半晌,他摇头失笑道“怎么就傍晚了呢?明明就觉得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啊,这就一天过去了,呵呵!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好了,既然已经傍晚了,放学了,学生们也都回家了,我们也自然也要回去的。元旦,外面老管家已经在等着了,你快去吧。还有志远也回去吧,别天黑了路不好走。进儿,我们也锁了门窗回去吧,你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他说话的语气轻松,好似没把自己这一发呆就一天的事情当回事,但方志远和朱元旦却是极为担忧地看着他,有些不愿意走。 张进这时叹道“你们走吧,我和我爹一起回去,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方志远和朱元旦闻言,对视一眼,也只好躬身施礼道“先生,我们走了,您保重自己!” 见他们神情郑重的样子,张秀才失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看着两人走了,然后他这才和张进一起锁了学馆的门窗,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这样的一天并不是一天就结束了,从这天开始,接下来的两三天,张秀才的状态依旧不怎么好,整个人就像是处于失神梦游中一样,让人看着心忧不安。 那张娘子还告诉张进,张秀才这几天晚上也都一直没睡好,总是睁着眼睛,想着什么。 这却是让张进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个人怎么能一直不睡觉呢?上辈子他自己就是熬夜工作,努力过度猝死的,张秀才这样下去,身体又如何吃得消呢? 所以,张进眼看着张秀才的眼圈一天天变的黑青黑青的,心里越发不安烦躁起来,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就算是请大夫来开nn,也要让张秀才好好睡一觉,反正不能再让这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了,不然后果难料。 可不想,就在第五天的时候,不等张进采取行动,事情却是有了转机。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四章 一觉好眠 第五天清早,天蒙蒙亮,月亮还在天上挂着。, 张进按时起床,去了小书房早读,推开小书房的房门,让人意外的是,今日却不见每日都早在书房里等着他的张秀才,张进不由怔了怔,但随即也没多想,只当张秀才是晚来了,过一会儿就会如往常一般到书房来。 于是,他就随手虚虚地关上了房门,坐到书桌前,拿起一本论语温习早读。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子曰” 说实在的,来到这个古代时空十年了,十年如一日的学习四书五经,又接受着张秀才的熏陶教导,张进不管怎样怀念上辈子的现代都市生活,也避免不了被同化,被这个古代时空慢慢打上了烙印。 比如现在,张进就和古代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摇头晃脑地读背着论语,自己都没有一点觉得奇怪不自在的样子,这摇头晃脑的动作是那样自然而然,不再有任何勉强而为的样子。 他此时正是少年发育之时,声音有些公鸭嗓,时显的响亮又有些嘈杂难听,在这张家小院里响着。 忽然这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张进以为来的是张秀才呢,不由停下来转头目光看过去,可进来的却是蹑手蹑脚的张娘子,顿时张进惊讶了一瞬,唤道“娘,怎么是你?我爹” 他话还没说完,张娘子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打断了他,然后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和张秀才房间所在的方向,小声道“进儿,你说话都小声点,你爹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把他吵醒了!” “啊?!”张进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是惊喜道,“我爹睡着了?那可是太好了!我这两天还担心着呢,像我爹这样熬夜似的总是睁着眼睛不睡,眼圈都是黑青黑青的了,那身体哪里吃得消呢?我还想着再这样下去,就要找大夫来给他开一副nn呢,总之先让他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这人怎么能一直不睡觉呢?这可不成的,幸好现在可是能睡着了,我也就放了大半的心了!” 张进说这话时,委实是松了口气,他可就是前车之鉴啊,上辈子他自己就是工作努力过度,经常熬夜加班加点,最后猝死的结果,他可不想张秀才也这样重蹈覆辙,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张娘子也同样是大松了口气的,她何不也是担忧张秀才的身体呢?现在张秀才好不容易安稳踏实地睡着了,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些许。 于是,张娘子笑着点头道“你说的对,进儿,人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不睡觉,这几天你爹吃饭不好好吃,睡觉也没法睡着,总是睁着眼睛,整个人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也吓着我了!现在他能安稳地睡着了,我也放下了大半的心。” 然后,她又叮嘱道“还有,你小声点,别吵醒你爹了,我去厨房里给你们做早饭了!” 张进自然是点头应道“放心吧,娘!我会小声的。” 张娘子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出了书房,随手带上房门,就去了厨房忙活了。 接下来,张进也果然压低了声音,只是这少年发育时的公鸭嗓子,刻意压低着声音让人觉得有些难受,不过也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于是一大早,母子二人,一个在厨房里忙活着,一个在书房里,却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声响来,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张秀才。 等到张进早读完,张娘子也是做好了早饭,天光大亮之时,张秀才却是还没起身,张进和张娘子蹑手蹑脚地去看了看,就见张秀才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睡的还很熟。 张娘子见状,又是“嘘” 了一声,摆手示意不让张进叫醒张秀才,然后母子俩又蹑手蹑脚地出去,顺手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在房间外面,张娘子就道“让你爹睡吧,别叫醒他了,他已经四五天没睡好了!” “嗯!”张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学馆里怎么办呢?难道放一天假?” 张娘子沉吟一瞬就点头道“放一天假也没什么的,还是你爹身体重要。进儿,等会儿你吃了早饭,就去学馆里通知学生们一声,就说你爹今天有事,不能去学馆授课了,放一天假就是了!” 张进又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母子二人又是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熟睡的张秀才,同时送了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门外,去厅堂里吃早饭了。 吃完早饭,张娘子忙活着打扫屋里屋外,张进则是去了城外的学馆通知学生们今天放假一天,而等他到了学馆前,别的学生还没来,方志远和朱元旦却是早早等在那儿了。 方志远和朱元旦见张进一人前来,却不见张秀才,两人有些吃惊,方志远忙问道“师兄,先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学馆?” 张进摇了摇头叹道“你们也知道这几天我爹的状态不对劲,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今天正好安稳地睡下了,到现在都还没醒呢,我娘和我也不想叫醒他,所以就想着让学生们今天放假一天,我就是来通知这事情的。” 方志远闻言又是忙担忧地问道“那先生没什么事情吧?” 张进道“现在还没什么事情,只是再这样像这几天下去,吃不好睡不着的,那就难说了!唉!” 朱元旦也是皱了眉头,忧心忡忡道“那等会儿我去看看先生,实在不行,请大夫来给先生看看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张进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就在这学馆前等着学生们到来,然后一一通知完今天放假的事情,这才和方志远、朱元旦他们返回了张家。 他们到了张家,见到正在小院里洗衣服的张娘子,方志远忙上前急声问道“师娘,先生怎么样了?可还好?醒过来了没有?” 张娘子转头看了看她和张秀才的房间,摇了摇头笑道“还没醒呢!志远,元旦,你们也小声点,别吵醒你们先生,他好不容易睡的这么安稳踏实!” 方志远和朱元旦闻言,也都是点了点头,这时朱元旦又小声提议道“师娘,要不要给先生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啊?” 张娘子迟疑着道“应该不用吧,你先生除了最近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不好啊。” 她这神情有些迟疑,也说不好该不该请大夫来看看,这时张娘子和张秀才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张秀才打哈欠伸懒腰起身的响动,又有张秀才的声音传了出来“娘子?都天亮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今天去学馆我要晚了!” 显然,这是张秀才醒过来了,而此时已是上午了,太阳早已是升到了空中,散发热能。 从昨晚上入睡,到此时上午才醒来,算算张秀才这一觉都睡了十几个小时吧,睡的也真沉,也是难得的一觉好眠啊!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五章 登门拜访 “吱呀”一声,张娘子和张秀才的房间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然后穿戴整齐的张秀才走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小院里的张进、张娘子、方志远和朱元旦他们都转头看了过来,把张秀才都吓了一跳,随即又笑道“娘子、进儿,你们这是怎么了?还有,志远和元旦,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你们这时候不该是在学馆那儿吗?” 众人听问,不由无语,各自对视一眼,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 还是张秀才自己发现了不对劲,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惊讶道“呀!都这么晚了?太阳都快到头着,她让了让,张秀才、张进他们走进了这二进小院,然后又和袁老夫人说了几句,就在张秀才的带领下,一行人往袁家的书房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六章 蹉跎了岁月 东城袁家,书房里。, 袁老秀才坐在一把椅子上,春天暖和的阳光正照在他身上,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仔细入神地看着,张秀才他们走进书房时,就看见这样一幅情景,岁月静谧美好。 不由的,张秀才都是放轻了脚步声,不愿发出声响惊动了袁老秀才,一步一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袁老秀才身边。 身后的张进和方志远也学着他那样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过朱元旦因为体重问题,即使他刻意轻手轻脚的,最后还是不经意间发出了重重的脚步声,惊醒了正看书入神的袁老秀才。 顿时,袁老秀才的目光从上移开,闻声抬头看了过来,看见尴尬的朱元旦和张进、方志远三个少年,神情就是一怔,他不认得这三个少年,更是不知道这三个少年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并且来到他的身边的了。 这时,张秀才开口笑道“打扰先生看书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闻言,袁老秀才目光从张进他们身上移开,看向张秀才,然后恍然道“哦!是文宽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还真一点都没发觉,坐!快坐!” 他指了指一旁的一张椅子,招呼着张秀才,张秀才道谢一声,就也不客气地落座了下来,张进他们三人则是自觉地站到了张秀才的身边,充当左右少年童子。 然后,张秀才这才笑着回答道“先生,我也是刚来,不过是见先生正看书入神,就不愿打扰先生了,没打招呼就自己进来了,但最后还是我那鲁莽的学生发出了响动,惊醒了先生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朱元旦语气呵斥道“元旦,你发出响动打扰先生看书,还不快过去给先生赔罪?站在这里做什么?” 袁老秀才闻言,忙是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但朱元旦还是听从张秀才的话,走到袁老秀才面前,略微躬身一礼,以示歉意,然后再返回到了张秀才身边了。 见状,袁老秀才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张秀才身边的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一一打量着,然后笑问道“文宽啊,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些文章就是他们三个少年写的吧?却是不知哪个是你家小儿张进,哪个又是方志远和朱元旦啊?” 听问,不用张秀才介绍,那张进就大大方方地上前,躬身施礼道“小子张进,见过老先生了!” 袁老秀才又是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宽肩窄腰的英俊挺拔的模样,笑着颌首道“你就是张进,文宽的小儿?哈哈哈!倒是一表人才啊!好!好!好!” 他连说几个“好”夸赞了一番张进,这时方志远和朱元旦也是上前行礼,各自道“小子方志远朱元旦见过老先生!” 对于朱元旦,袁老秀才夸了他一声长的喜庆热闹,哈哈大笑,可看着清秀瘦弱的方志远,袁老秀才却是略微蹙了蹙眉头,沉吟道“你就是方志远?唔!我也看了你的几篇文章,你的文章写的不错!” 方志远规矩地谢道“是,多谢老先生夸奖,志远不敢当!” 袁老秀才闻言,又是不经意间地蹙了蹙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转移了话题,随意考教了张进他们几句。, 当然,张进他们也是经过十年苦读的人,袁老秀才考教的问题也简单,自然他们都答的不错,袁老秀才看样子也很高兴,不断地叫着“好”,看着张进他们的神情也很是欣慰,就像是看见了后辈接班人一样。 他们正说的高兴呢,那袁老夫人忽然进来招呼道“来!都在书房里挤着干什么?三个小子来厅堂吧,这家里好容易来了这么三个好后生,看着就让人高兴!我可要好好招待你们,厅堂里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点心茶水了。” 张进他们闻言,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只是看向张秀才,张秀才点头笑道“你们去吧!别辜负师母的一番心意,我这里还有些话要和先生说!” “是!” 张进他们应了一声,就在袁老夫人乐呵呵地招呼下出了这书房,去了厅堂喝茶吃点心了。 而等他们一走,那张秀才看着袁老秀才,张口想说什么,可却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子,袁老秀才不由笑道“文宽啊,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你犹豫迟疑什么?在先生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还有,今天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张秀才又是纠结迟疑了一瞬,这才摇头苦笑道“劳先生担心了,学生家里倒是没出什么事情,而之所以脸色会这么难看,显的有些憔悴疲惫,却是因为这几天学生明白了一个关于科举的浅显简单的道理,这个道理却是让学生这几天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哦?”袁老秀才眉头微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笑着问道,“是什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如此让文宽费心啊?以至于到了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地步!” 张秀才听问,坐直了身子,并且身子向前倾了倾,神情极其严肃认真地看着袁老秀才道“先生,这几天,有人告诉学生一个道理,他说这科举是科举,做学问是做学问,这平日里做学问的文章自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写自己的所思所想和见解的,但科举的文章却是应该揣摩出题和改卷考官的心思而做,紧依凭着四书五经里的圣贤之言而做,只有这样才能榜上有名啊,不然在科举考试中也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在文章里写自己的所思所想和独到见解,只有落第不中的结果。” “这个说法,学生初听就犹如雷鸣震耳,忽然间学生好像明白了为何当年学生屡次三番的落第不中了,这几天都犹如魔障了一般,吃不好睡不着的想着这当年的事情,现在我有些想明白了,或许这说法是正确的,可是我还是想来问问先生,您对这个说法如何看?这科举和做学问真的是两回事吗?” 说完,张秀才就目光炯炯地盯着袁老秀才看,双眼里有着深深的渴望,渴望着袁老秀才能够和小时一般给他解惑,给他一个答案。 可却不想,袁老秀才听了他的所问,却是如同他几天前初听张进的这番说辞一样的反应,神情怔愣着,眼神都有些直直地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显然,此时的袁老秀才和几天前的张秀才一般,听了这个说法之后,也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同样的呆愣住了。 那张秀才见状,刹那间就明白此时袁老秀才的心情感受了,生怕袁老秀才受不住刺激,急忙唤道“先生!醒醒!先生!” 袁老秀才怔怔地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也是似哭似笑,最后老泪纵横,哭道“原来如此呀!耽误了!耽误了啊!蹉跎了岁月,一辈子都要过去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呀!” 很明显,不言而喻的,袁老秀才也和张秀才一般,科举考试中答题做文的方法思路同样出现了问题,以至于科举之路不顺,迟迟不曾中举。 又或者说,张秀才就是受了袁老秀才的教导和影响,这才会和袁老秀才在科举考试中犯同样的错误,结果师生二人都不曾中举,总是落第,蹉跎了岁月。 此时,袁老秀才明白了过来,却是悲苦心情难以抑制,真的是错了!就这么一个简单浅显的道理,他却是一辈子都没明白过来,蹉跎了一辈子,也让张秀才这学生同样跟着蹉跎了二十余年,这样的事情让这个老人怎能够不激动呢?怎能够不受刺激,老泪纵横呢? 他任由眼泪流下,看着张秀才摇头笑道“原来如此啊!文宽,是我这个做先生的误了你了!哈哈哈!误人子弟啊!不但误了你,就是我这个做先生的这一辈子都显的有些可悲可笑了,原来如此啊!” 张秀才嗫嚅着嘴唇,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摇头苦笑着唤道“先生!” 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因为受了袁老秀才的教导和影响,不曾明白这个浅显简单的道理,十年乡试三次不中,心灰意冷地回乡教书,蹉跎了二十余年。 而袁老秀才呢,却是蹉跎了一辈子啊,直到此时晚年,这才明白过来了,可是却已是晚了,难道六七十岁的他现在还能够去参加乡试吗?吃不消的! 可刚刚四十出头的张秀才却还是有机会弥补遗憾的,明白过来或许还不晚!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七章 鼓起了余勇 如果说,方志远很像张秀才的小时候,同样是农家子、放牛娃,同样聪颖勤奋有天赋,喜欢,当然也同样他们运气都极好,张秀才得到了张进外祖的资助,方志远则是碰到了愿意资助他的张秀才,这都是他们的福气。, 那么,袁老秀才的青年经历则是和张秀才的几乎如出一辙了。袁老秀才当年也是十九二十岁年纪轻轻地就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早早地成了一名秀才。可是接下来他的科举之路却是走的尤为坎坷,比之张秀才还艰难坎坷,因为袁老秀才可是接连考了六次乡试,是张秀才的两倍,在乡试这一关上考了差不多二十年时间了,但六次他全都落第不中,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当年,袁老秀才何止是心灰意冷啊,几乎是要精神崩溃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耗空了,变的消极颓废的很,天天喝酒买醉,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当然也免不了发牢骚怨天尤人了。 最后,还是他儿子下场科举之后,一举考得了秀才功名,然后又中了举人,这才让崩溃颓废的袁老秀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要不是这样,这位袁老秀才说不得一辈子都会一直处在这种崩溃中,直到死亡也摆脱不了这种消极颓废。 此时,张秀才的一番话却是让袁老秀才明悟过来,当年为何他六次落第不中了,但明白过来之后,却又显的是那么的可悲可笑了! 他几十年都在琢磨着科举考试,为此日日夜夜地苦读,读了一辈子,文章写了一箩筐,可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写的文章和科举所需要的文章完全不对路,这岂不是莫大的讽刺吗?对于袁老秀才来说,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也幸好,这些年来,袁老秀才渐渐放下了功名之心,修身养性,淡泊名利,所以此时面对这沉重的打击,他并没有陷入疯狂魔障之中,只是老泪纵横,大哭了一场而已,为自己蹉跎了的半辈子而哭。 然后,他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同样眼圈通红,伤感的张秀才,他摇头自嘲般地笑道“文宽啊,看来先生我这辈子却真的成了个笑话了。年轻时先生我也是意气风发,早早的成了秀才,只想着乡试中举,能够成为一名举人,然后进京赶考中进士,顺利地走上仕途之路,可不想世事难料,这乡试如此难过,先生我考了六次都不曾中举,蹉跎了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啊!” “唉!这二十年间,简直是疯魔了一般,我是怎么煎熬着过来的?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啊!文宽或许不知道,每一次乡试落第坐船回家之时,看着那江面,我都总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这样也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为科举而苦,折磨自身了!” “可是,每一次当我想要跳下去的时候,家中妻儿又总在脑海里闪现,我去了他们妇孺如何办呢?最后我还是把所有的辛酸苦楚忍了下来,却又是忍不住借酒消愁,整个人都好像颓废了一般,再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了!” 说到这里,他又是失笑地摇了摇头,目中蕴含着眼泪看着张秀才道“文宽,你也是考了乡试三次不中,应该能够理解当时先生我的心情吧?” 张秀才点头苦笑道“理解!又怎能不理解呢?与先生一样,当年我每次落第不中,坐船回家的路途中,也是悲苦无奈,不知道回来该如何面对我家娘子,以及对我殷殷期待的先生和我的岳父大人,那种感觉让人心中灰暗,甚至有些绝望!” “是啊!绝望!”袁老秀才附和着叹道,“一个人,科举之路走不通,屡屡受挫,怎能不绝望呢?唉!” 张秀才也是沉默了,当年的那种绝望感好像此时又回到了心间,缭绕不去,可是此时的张秀才心里除了绝望之外,又燃起了不甘不服的斗志,他抿紧着唇,陷入回忆的眼神又重新坚定了起来。 忽然,他抬头直直看着袁老秀才问道“先生,一辈子都没有通过乡试中举,取得举人功名,到现在您心里是否为此还感到遗憾?” 袁老秀才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但他还是苦笑着回答道“遗憾!怎能不遗憾呢?毕竟为此我考了二十年啊,二十年的努力却是一场空,怎能甘心呢?只是遗憾不甘心又如何呢?我现在已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已没有精力再去参加乡试了,恐怕也只能带着这遗憾进坟墓了!” 闻言,张秀才神情越发严肃了,他沉声道“与先生说实话,学生也觉得遗憾不甘。先生为了乡试考了二十年,学生虽不如先生,但也坚持了十年,蹉跎了十年,也是一场空,到现在学生还是觉得遗憾不甘,总觉得这辈子没有通过乡试中举,就像缺点什么一样,恐怕到了像先生这般年纪的时候,那时我也只能如先生这般遗憾空叹了。” 袁老秀才皱了皱眉头,看着张秀才沉吟问道“文宽啊,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张秀才道“其实我要与先生说的也很简单,那就是现在我与先生既然已经明白了我们当年错在了哪里,那是否此时去纠正这错误还不晚呢?是否我们还能弥补这个遗憾呢?” 瞬间,袁老秀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又有些惊疑地道“文宽,你的意思是你又想参加乡试了?” 张秀才不曾避开他的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着,那脸上坚定的神情和目光显示着他此时不可动摇的决心,他重重地点头道“是的,先生,我决定再参加一次乡试,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我一定要参加,不然这辈子我可能都会感到遗憾不甘的!” 袁老秀才张了张口,但却又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张秀才又道“先生,这几天我几乎魔障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只是在想着当年犯下的错,我心里也在想着如果再次下场科举,不再犯当年那样的错误,我是否能够榜上有名呢?这个想法一起,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鼓起了余勇,就想着能够再次下场试试,或许这一次真的就不一样了呢?” “可是,经过几次三番的打击,能够再次鼓起下场的勇气,先生应该明白这很不容易,所以我想得到先生的支持,先生应该会支持学生的吧?” 说完,他眼神又有些渴望地看着袁老秀才,袁老秀才却是怔然,半晌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好!既然你能鼓起余勇,再次下场科举,我这做先生的又怎么能够不支持呢?自然是极力支持你的,文宽,你想下场试试就去吧,别像先生这样将来留下遗憾不甘!” 顿时,张秀才欣喜地笑道“多谢先生!” 然后,师生二人又是热火朝天地说起科举来了,有时说明年张进他们要参加的童子试,有时又说后年张秀才要参加的乡试,倒也是说的十分热闹,刚刚悲苦的气氛也为之消散一空,师生二人都充满了干劲,好像是要立刻撸袖子上场大干一场一般。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八章 盘问 东城袁家,厅堂。 书房里张秀才和袁老秀才师生二人转悲为喜,化颓废为动力,干劲十足,而厅堂里也是热闹的很,那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被袁老夫人招呼着来到厅堂,自有茶水点心地招待着。 不过,那袁老夫人打量他们的目光让人有些不自在,总是时不时地笑着满意地点头,然后就开始盘问张进他们的家里底细了。 袁老夫人先笑着问张进道“你是文宽的小儿吧?呵呵,和文宽长的真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娘在家可好?可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她身体还好吧?家里怎么样?” 她这话就有些夸张了,张进确实有些地方和张秀才相像,但绝对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当然,张进也知道这不过是老人家随口说的话,当不得真,也没必要反驳这话,所以他坦然接受了这话,笑答道“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娘还好!家里也好!” 袁老夫人想起张秀才刚刚蜡黄难看的脸色,紧接着又是关心地问道“那你爹呢?你爹今天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可不太好,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张进想了想,摇了摇头轻叹道,“不瞒老夫人,这几天我爹确实是有点事情,为此吃不好睡不着的,所以脸上的气色才不太好,不过看样子已经过去了,我爹慢慢会恢复过来的,多谢老夫人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文宽今天的样子,确实有点让人担心!”袁老夫人笑了笑,又是打量着张进半晌,看的张进都有些不自在了,端起茶杯喝茶装作没事的样子,她这才移开了目光。 然后,她又看向旁边唇红齿白、俊俏腼腆偏瘦弱的方志远,又是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文宽的学生?家住哪里呀?” 方志远低着头回答道“回老夫人,我叫方志远,是先生的学生,家住城外的方家村。” 闻言,袁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是追问道“那你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啊?家里爹娘可还好?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方志远道“多谢老夫人的关心,家里爹娘身体康健,我家里还有大哥小妹,一家人都还好,不过是种几亩薄田为生,小子能够跟着先生,还多亏先生资助了,小子心里感激不尽!” “原来如此啊!原来你是农家子啊!”袁老夫人面上恍然道,看着穿着朴素的方志远,她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又是点了点头,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最后,她把目光看向朱元旦,脸上又是堆起笑容问道“你也是文宽的学生吧?叫什么名字啊?家里住在哪里,做什么的?家里爹娘可还好?看你样子就觉得喜庆!哈哈哈!” 朱元旦那张胖脸上也是堆起笑容回答道“是,我也是先生的学生,我叫朱元旦,家里就在东城,家里有一些田地,也做些生意,家里爹娘也还好,多谢老夫人的关心!” “哦?你家也在东城?”袁老夫人先是感到些许意外,随即想了想,思索着自语道,“朱元旦?你姓朱,这东城的朱家?” 这东城做为石门县小县城乡绅富豪地主们的聚居地,总共也不过二三十家而已,生活圈子就这么大,朱家和袁家都在东城,袁老夫人自然是听说过大地主朱家的。 她只想了一瞬,就又试探着皱眉问道“你可是那朱员外家的公子?不过听说那朱夫人的儿子今年才七岁而已,可没有你这么大了!” 朱元旦闻言,不由撇嘴自嘲道“原来老夫人也听说过我爹和我家夫人啊!不错,我正是我爹的儿子,不过却不是我家夫人的亲子,想来老夫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袁老夫人怔了一瞬,随即就恍然明白过来了,这是朱员外的儿子,可却不是朱夫人的亲子,那还有什么,就是妾室生的庶子呗! 顿时,看着朱元旦,她神情也是变了变,脸上的笑意又是散了散,扫了一眼端坐的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她面上若有所思,带着些微疏淡客气的笑意道“你们喝茶吃点心,别客气才是!好容易来一趟!” 张进他们笑着谢道“多谢老夫人!” 然后,各自意思意思地抿了口茶,拿了块糕点吃着,但其实他们都觉得很别扭,因为这位袁老夫人刚刚这样详细盘问他们的家里底细,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们正如此想时,这时忽然一个穿着粉衣,头上戴着蝴蝶饰品的十二三岁的娇俏少女从外面翩翩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张进他们,就害羞地走到袁老夫人身边低着头笑着禀告道“祖母,午饭快好了,可要马上摆到厅堂来?” 袁老夫人看着这娇俏少女,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又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见已是升到正中了,已是正午了,她就点头笑道“那好吧!立刻摆饭吧,你也去书房里把你祖父他们叫来吃饭,别让我们等久了,不然饭菜凉了可不好吃了!” “知道了,祖母!”这少女声音清脆地答应了一声,就又低着头转身要出了厅堂,不过在经过张进他们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犹如一只翩翩蝴蝶一般,静悄悄的来,又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这少女确实娇俏美丽,是个美人胚子,很符合江南美人小家碧玉的标准,不过张进已是心理上的大叔了,对于十二三岁的毛丫头,一点意思都欠缺,眼神都没看一眼,少女进来后,他就低着头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君子了。 朱元旦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了,以前家里漂亮的丫鬟也是围着他伺候的,对于这娇俏的少女也只是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可是,与他们不同的是,方志远长的这么大,从来没有和这样年纪的少女接触过,看着那少女如蝴蝶一般翩翩而来又翩翩而去,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耳根脸颊就忍不住烧红了,面红耳赤的,一颗少年心怦怦跳动了起来,蠢蠢欲动。 同时,那袁老夫人也是在观察着他们三人的反应,见张进和朱元旦都没什么反应,倒是方志远烧红了脸,不由她蹙了蹙眉头,随即又开口笑道“她叫蝶儿,是我的孙女,从小就在我们身边长大的,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这么大了,也该给她看看人家了,呵呵!” 闻言,张进和朱元旦忍不住对视一眼,两人好像明白了点什么,那朱元旦意味深长地眉头一挑,张进摇了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他们却都没注意到,那旁边的方志远双眼大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十九章 做客 中午。, 袁家厅堂里摆好了午饭,不一时张秀才和袁老秀才来了厅堂,然后在袁老夫人的招呼下,等张秀才和袁老秀才、袁老夫人都落座后,张进他们也就都落座了。 而显然,为了招待张进他们一行人,袁老夫人也是特意吩咐了厨房做饭菜的,菜色很丰富,有鱼有肉,还有黄灿灿油腻的烧鸡以及浓白的排骨汤等等,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两壶酒,张进他们面前各自都放了个酒杯。 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那袁老秀才就笑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张秀才倒满了,笑道“来来来!文宽,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杯酒了,今天好好喝几杯,啊?哈哈哈!” 张秀才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先生给学生倒酒?应该我来才是!” “哎?不必拘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是好的,哈哈哈!”袁老秀才不在意道。 “那谢谢先生了,我也不与先生客气了!”张秀才端起酒杯示意,与袁老秀才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倒也干脆豪迈。 袁老秀才显的很高兴的样子,哈哈大笑个不停,喝完一杯就又要拿起酒杯给自己和张秀才斟酒,张秀才忙抢了酒壶过来,给袁老秀才和自己斟酒,师生二人自是边喝酒边说笑热闹着。 袁老夫人看着他们这样子,也是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头就问张进他们道“你们可也喝酒?” 而不等张进他们拒绝,她又吩咐身边坐着的叫蝶儿的少女道“蝶儿,你去给他们斟杯酒吧,可别怠慢了!” “是,祖母!”袁蝶儿应了一声,就拿起另一壶酒起身,先是来到张进身边,给张进小心地倒了一杯酒。, 张进目不斜视,低着头客气地笑道“多谢!” 袁蝶儿笑着点了点头,又去给朱元旦倒了杯酒,朱元旦学着张进的样子同样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而等到袁蝶儿走到方志远身边,给他斟酒时,方志远却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也学着张进低着头,但其实偷偷瞄了好几眼袁蝶儿,以至于袁蝶儿察觉了都不由弯了弯嘴角笑了笑,让方志远本就红着的脸更烧红了,不敢再多看,忙道了声谢。 这一幕,却是被一旁的朱元旦看在了眼里,他不由拉了拉张进的袖子,凑到张进身边,对着张进使了个怪异看戏的眼色,让他看面红耳赤的方志远。 张进只是瞄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方志远不过十三岁的少年而已,有一个同年的美丽少女给倒酒招待,方志远表现的面红耳赤这都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袁蝶儿坐回去之后,他就端起酒杯,起身敬袁老夫人道“多谢您的招待,这一杯我们敬您和老先生,祝您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袁老夫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来,老头子,我们一起喝一杯!” 袁老秀才也不拒绝,微笑着和众人一起喝了一杯,这酒席才算开宴了。 在袁老秀才和张秀才的畅聊中,袁老夫人的热情招待下,酒过三巡,这顿午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杯盘狼藉地结束了,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然后,微醺的张秀才和袁老秀才又去了书房,张进他们也跟着去了。 在书房里,袁老秀才又是考教了张进他们一番,出了一道题目,让他们破题做文,张进他们无奈也只能磨墨铺纸做文了。 这一做文,就是一下午,等到三人写完,张秀才和袁老秀才就各自看了一遍,点评一番。 袁老秀才拿着张进写的文章满意的点头道“唔!不错!言之有物,有自己的想法,很不错!不过文笔方面还该再练练才是,有的地方还有些生硬!” 张进笑着躬身道“谢过老先生夸赞,小子会继续努力的!” 袁老秀才点了点头,又拿起朱元旦的文章看了看,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这文章立意还好,但是整篇文章完全是拼凑出来的,唉!凭这样的文章想要过县试还行,过府试、院试就有一点难了!” 朱元旦倒是无所谓,他跟着张秀才也不是以科举为目标的,写不好文章,无法通过府试、院试也没什么,所以他笑嘻嘻地道“多谢老先生点评,我也会继续努力进步的!” 袁老秀才见状,失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最后拿起方志远的文章看了一遍,他依然不喜欢方志远的文章,但还是皱着眉头叹道“不错,是篇好文章,你这样的年纪是难得了!” 方志远有些腼腆躬身道“多谢老先生夸奖!” 袁老秀才忍不住就是好好打量了他几眼,又是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张进他们都觉得有些疑惑,却又不好多问。 然后,袁老秀才又对张秀才笑道“文宽啊,看来明年你这小儿还有这学生有很大的把握通过童子试,和你我一样成为一名秀才了,看他们的样子都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吧?呵呵,十三四岁的秀才,虽比不得七岁就能作诗做文的神童,倒也难得了,说不得过几年去参加乡试会有一个中举,成为举人呢?” 听他如此说,张秀才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谦逊道“哪里哪里!还要请先生多加指点才是!还有,我也要劳烦先生帮我多搜集一些科举童子试的历年考题,我也好让他们多多练习!” “嗯!”袁老秀才点头道,“这没什么问题,就是你自己,我也会给你师兄写信,让他帮你搜集更多的文章供你参考!” 张秀才闻言大喜过望,忙又是道谢道“那就有劳先生了,学生感激不尽!” “哎?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话?你这么多年都能常来看我,已是很好了,不必如此!只希望这一次你真的能够通过吧,唉!”袁老秀才又是轻叹一声道。 张秀才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已是夕阳西下,满天红霞了,张秀才顺势起身告辞道“今日打扰先生了,我也该告辞了,等过几日再来看望先生!” 袁老秀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没挽留,点头道“也是,天色晚了,你们是该回去了,那就回去吧,别等着天黑了下来不好走!” “是,先生,那学生告辞了!” 张秀才躬身施礼,张进他们也跟着起身躬身施礼,然后一行人出了书房,又去和袁老夫人告辞了一番,就离开了袁家。 出了袁家,这里是东城,朱家也在东城,离袁家并不远,于是那朱元旦就道“那先生,我也回去了?” 张秀才点了点头,看着朱元旦转身离开,他这才带着张进和方志远返回了南城张家。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章 之后 傍晚,东城袁家。, 送走了张进、张秀才他们,又支走了袁蝶儿,厅堂里袁老夫人就趁着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和袁老秀才说道“今儿文宽带来的三个少年郎看着还都不错的样子!” 袁老秀才此时正在入神地想着该怎么帮张秀才、张进他们下场考科举的事情呢,这要搜集历年来童子试和乡试的考题,仅靠他一个老秀才肯定是弄不到的,但他有一个在别的地方当知县的儿子啊,写信去让他儿子帮忙搜集,这还是可以试试的。 心里这样想着,袁老秀才就立刻起身要去书房写信,那袁老夫人见状不由气恼道“老头子,又要干什么去?我和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见?” “嗯?”袁老秀才转头看向她,虽然紧皱着眉头,但还是又坐了下来,耐下心思听她说话,毕竟这个年纪了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这老妻了,儿女都靠不住,倒是夫妻老来伴嘛,于是他耐心和气地问道,“你说什么呢?我听着就是了!” 袁老夫人却是越发没好气道“我是说,文宽今儿带来的三个少年郎看着都很不错!” “嗯!”袁老秀才随意地点头附和着,但瞬间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不由诧异地抬头看着袁老夫人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心里打什么主意吧?” 袁老夫人撇了撇嘴,道“蝶儿今年十二三岁了,也该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了,我多看几个少年郎,也就能挑一个最好的了,这样蝶儿以后日子才能过的顺遂,不然我们不为她操心,谁又会为她操心呢?指望她爹还是那母老虎儿媳妇?哼!都是指望不上的,他们不把蝶儿卖了就算好的了,蝶儿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我可舍不得她以后受苦受搓磨!” 袁老秀才不由无语,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半晌,他就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着给蝶儿找个好人家的话,我觉得文宽家的小儿就不错,今年十四了,长的一表人才,而且文章写的也好,明年童子试有很大的把握通过,再说文宽和他家娘子为人都算宽厚的了,蝶儿嫁到他家去,应该不会受到刁难的,如果你真有意的话,下次我到可以试着向文宽探问探问,你说怎么样?” 袁老夫人则是想了想,就摇头叹道“文宽家的小儿确实是一表人才的,可是嫁给他就未必不受苦啊!就算明年通过童子试成为秀才又如何?我不也是嫁给你这个秀才,年轻的时候还不一样受苦受累吗?除非他能够中举,成为举人,那样就算熬出头了,日子好过了,可是中举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千千万万的人能中举的又有几个几十个呢?唉!也不是良配,还是算了吧!” 这下子,袁老秀才也是没好气了,瞪着她道“是!年轻的时候嫁给我,你受苦受累了,不过你也不想想,蝶儿虽然是有一个当知县的爹,但她不过是庶女啊,你觉得一个中举的举人会娶一个知县的庶女为妻吗?哼!想都别想了!” 袁老夫人不由一噎,无言以对,她自然也明白,一个中举的举人是不可能娶一个知县的庶女的,只是把宝贝的孙女嫁给一个秀才受苦受累,她也不愿意啊,那又该怎么办呢? “唉!”她又是叹息一声,想了想道,“蝶儿也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身份有些尴尬!其实如果那朱家的少年郎要是是嫡子的话,倒是个好人选,蝶儿嫁给他凭朱家的家底还真不会受苦了,只是可惜他不过是个庶子,以后恐怕要被扫地出门,也不知道能从家里分到多少家产,想来也不会多吧,那位朱夫人听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还有那位方家的少年郎,就更不行了,他可是农家子,蝶儿嫁给他肯定是要受苦受累的,简直想都别想!” “唉!三个看着都是好少年郎,我看着也都喜欢,可仔细想想却都没有一个合适的,难啊!” “哼!”袁老秀才听了她这样久的唠叨,也算是到了极限了,他没好气道,“我看你啊,还真是要求不低!要是像你这样挑挑拣拣的,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哪里还有合适的少年郎了?依我看啊,文宽家的小儿就不错,人长的不错,也是温和有礼,文章也不错,家里也不错,各方面都不错,你却看不上,得了!你自己在这盘算着吧,我懒得理你,我去书房了!” 说完,他起身就走,这次袁老夫人也没叫住他,只是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就自顾自琢磨开了。, 而另一边,回到南城张家的张进、方志远他们自然是不会知道袁老夫人此时正在琢磨着从他们几个中挑选孙女婿的事情,他们回到家中,各自喊了一句“娘,我们回来了!” “娘子,我们回来了!” “师娘,我们回来了!” 然后,张娘子就匆忙迎了出来,笑道“你们回来了!” 等走到近前,她闻到了三人身上散发的酒气,不由皱眉道“相公喝酒了?进儿和志远也喝了?” 微醺的张秀才笑着点头道“是啊,今天先生高兴,就陪着先生多喝了几杯!” 张娘子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就道“相公看样子有些喝醉了,快回房间躺躺吧,进儿和志远也回房间歇歇吧,我去给你们烧洗澡水,等会儿好好洗洗再吃晚饭吧!” “多谢娘子娘师娘!”张秀才、张进他们忙是笑着道谢。 张娘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就转身去了厨房忙着烧水了,张秀才自是去了他和张娘子的房间上床躺着了,而张进和方志远则是去了张进的房间歇歇了。 张进的房间里,张进和方志远并排躺在床上,做了一天的客,应酬了一天,张进也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就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歇着了。 可方志远却是精神奕奕的,他脑袋枕着双手手掌,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虚无的空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一时那脸颊耳根就通红通红了,双眼更是有着一种渴望之情。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一章 佩服和不甘心 次日,天蒙蒙亮。, 张进准时起床,点燃烛火,摇了摇床上的方志远,唤道“志远!志远!该起来去书房早读了!” “啊?”方志远昨晚半夜才睡着的,这一大早的还未睡醒就被张进叫醒了,他迷蒙地睁开了眼睛,眨了眨就道,“是师兄啊!” 张进见他醒了也就不再摇他了,边穿衣服边催他道“你也快起来吧,该去书房早读了,这时候我爹恐怕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 “哦!”方志远猛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强打着精神掀开被子起来了。 等两人都穿戴好之后,就打开房门,出了张进的房间,去了小书房,而此时果然张秀才就在小书房里等着他们呢。 张进和方志远走进了书房,正认真看书的张秀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点了点头道“你们来了?那就开始吧!” “是,爹先生!”张进和方志远应了一声,也二话不说地就坐了下来,各自拿起一本书开始摇头晃脑地朗读起来。 一时之间,这小院里又是如往常一般准时地响起了朗朗声,只不过这早读中,张进倒还是精神奕奕的,而方志远却是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困倦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昨晚上没睡好一样。 早读完后,张进、张秀才他们自是出了书房,去了厅堂吃早饭,而这时正好张娘子已是把早饭做好了,四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这时,方志远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张娘子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怎么,昨晚上志远没睡好吗?” 方志远点了点头道“是,师娘,昨晚上我睡的有点晚!” 旁边坐着的张进闻言,却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方志远,随口接话道“我睡的倒是还好,昨晚上也没熬夜晚自习,我和你也是一起睡的啊,难道你一直没睡着?那你昨晚上想什么呢?” 张进这话不过随口一接而已,却不想那方志远忽然就低着头烧红了脸,忙是摇头否认道“没!没想什么!” 他自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上一直想着那袁蝶儿了,以至于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呢,只能藏在心里的,谁也不能告诉。, 张进本就是随口一问,方志远否认,他也不在意,点了点头道“那你可要注意了,这人睡觉也该定好时辰的,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有规律了才对身体好,你这样偶尔睡的晚还好,但可不能成了习惯,不然很伤身体底子的。” 张进没追问他昨晚上在想什么,方志远心里不由大松了口气,接着也是心不在焉地应道“是,师兄说的是,我也只是偶尔睡不着而已,不会养成这习惯的。” 张进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又是看向张秀才关心地问道“爹,你昨晚睡的可好?” 张秀才看着他关心的眼神,心里一暖,点头笑道“进儿放心,我睡的很好,不然也没精神那么早起来,和你们一起早读啊!” “那就好!那就好!”张进也是大松了口气,能吃能睡能正常交谈,不像前几天那样一直发呆发愣出神的,看样子张秀才已是恢复了过来,张进一直担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 张娘子摇头失笑道“好了,快吃饭吧!再不快点,你们去学馆就要晚了!” 于是,四人再没多说其他,沉默地吃完了早饭,张进他们三人就离开了家里,往城外的学馆而来。 之后,张秀才恢复了正常,好像张进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早上早读,之后吃早饭,早饭之后就去学馆,在学馆学习一个白天,傍晚就和张秀才一起回家,一日重复一日,和过去的十年几乎没什么不同的,但是这也只是几乎而已,其中还是有些微不同的,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在张秀才身上了。 张秀才恢复过来之后,除了抓张进、方志远、朱元旦他们的课业抓的很紧,他自己也变的更加忙碌了,总是拿着本书默默读着,摇头晃脑地背着,几乎是手不释卷,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他也摊开本书看着。 还有,他早读比张进起的早,晚自习还比张进睡的晚,有时候张进还看见张秀才自己挥笔写文章,简直是勤奋地过分了,比他们这些明年要下场的人还勤奋刻苦。 张秀才的这些变化说大也不大,以前张秀才就喜欢嘛,至少方志远和朱元旦两个学生没有察觉到,但张进这个朝夕相处的儿子还是察觉到了,他总觉得张秀才好像神经崩的紧紧的,就好像时间不够用了一样,这却是让张进感到很奇怪。 于是,一天傍晚放学回家后,他去了厨房找到张娘子,小声问道“娘,你觉不觉得我爹这几天又有些不对劲啊?” 正在切菜的张娘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摇头失笑道“没什么不对劲啊!能吃能睡的,也没有发呆发愣,有什么不对劲啊?” 这下子,张进却是诧异了,看着张娘子道“娘,你是我爹的枕边人,你就没发现我爹最近几天勤奋的过分了吗?早读比我早去书房就算了,以前他也是比我早去,在书房里等着我,可是晚自习他都比我晚睡,这就不对了,以前他可都是和我一起回屋歇息的。” “还有,早上吃早饭他都拿着本书看,在学馆里吃午饭也是摊开本书看,最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我爹上茅厕都拿着本书,一天到晚他的手上就没丢开,娘,你说这还正常吗?我都觉得我爹又有些疯魔了!” 可是,张娘子看了他一眼,却笑着不以为意,摇了摇头道“你爹这样勤奋,那是因为他怕自己时间来不及了!” “啊?什么时间来不及了?娘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张进疑惑问道。 张娘子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菜刀,看着张进神情认真道“这事情我还是告诉你吧,省的你担心!进儿,你爹准备再次参加后年的乡试,可是他这些年虽然一直在,但到底松懈了些,所以想着这两年勤奋刻苦些,弥补一下课业,后年参加乡试时也就更从容些了!” “啊?!我爹还要参加乡试?!”张进真是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娘子。 张进是真的不敢置信,要知道张秀才可是考了十年乡试,三次不中啊,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这才心灰意冷地回乡教书的。 这也正常,如果把改变命运的乡试比作现代的高考,一个人三次高考都以失败告终,正常人谁都会心灰意冷的,谁又有勇气再次走入考场,去参加第四次高考呢? 但是,此时听张娘子说,张秀才心灰意冷了十几年之后,又是鼓起勇气要再一次参加乡试,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置信,至少张进是不敢置信的,要是换做他三次高考都没考上大学,他是绝对没有勇气第四次进入考场参加高考的,只能想着另谋出路了。 而张秀才还有勇气下场,张进不敢置信之余,心里佩服之情又是油然而生,这还真是勇气可嘉呀,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 但随即,张进又是奇怪地问道“娘,这又是为什么呀?爹怎么忽然又想要参加乡试了?” 张娘子轻叹了一声,低声道“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呢?你爹不甘心呗!” 闻言,张进不由默然无语,是啊!不甘心!从小到大,张进、张娘子他们都知道,十年乡试,三次不中,这是张秀才的一块心病,张秀才常常以此自嘲,他们也都明白张秀才是极为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也没用,现实如此只能接受。 只是没想到,这心中的不甘十几年之后,重新又化作了动力,让张秀才决定再次下场参加乡试了,这却是让张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也是轻叹了一声,就默默无语了。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二章 春去秋又来 从张娘子那里知道了张秀才又鼓起勇气,要下场参加乡试的事情之后,张进心里既佩服于张秀才的韧性和勇气,可心里也存了一种担心,那就是如果后年的乡试,张秀才还是落第不中,那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后年是张秀才第四次参加乡试,要是还落第不中,这对于张秀才来说肯定是个沉重的打击,到时候张秀才又会如何呢?是会承受不住打击再次变的颓靡,还是越挫越勇,重新打起精神再考第五次呢? 张进觉得张秀才承受不住打击变的颓靡更有可能,因为人的承受能力到底还是有个极限的,四次乡试,四次落第不中,想来这已是张秀才能承受的极限了吧?变的精神颓废一阵子,这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就怕在这沉重的打击下,他一蹶不振,连正常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那时候可就难办了。 所以,张进听说了这事情之后,也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当然他也不可能阻止此时干劲十足的张秀才去参加后年的乡试,他只能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能开眼一次吧,看在张秀才这样韧性十足,苦读多年的份上,这一次就让他榜上有名吧,不然后果难料啊! 心里有着这样的忧虑,以至于张进自个儿读书都有时候常常走神了,张秀才提醒了几次,他也没能集中精神。 这日晚自习时,他正捧着一本书看呢,忽然脑子里不自觉地又想着后年张秀才下场考乡试的事情了,整个人又是怔怔地出神了。 一旁写完一篇文章的张秀才长舒一口气,搁下毛笔,抬头就见出神发愣的张进,不由出声问道:“进儿,你想什么呢?手上的书都要掉下来了!” “嗯?”张进瞬间回过神来,然后那手上的书还真就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忙是捡了起来拍了拍,对皱眉的张秀才笑着解释道,“我就是想着一些事情,没想到就走神了!” 张秀才追问道:“那你想什么呢?看书都出神了,你这样出神这两天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提醒你几次了,但你还总是出神,怎么,心里有什么事情吗?” 张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问出来了道:“爹,我听说你想参加后年的乡试?” 听问,张秀才神情微变了变,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张进道:“我想应该是你娘告诉你的吧?她也真是的,我告诉她之后,还特意叮嘱过她,别把这事情说给人听,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都要笑话我了,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还想要下场科举,要是还不中,可不是惹人笑话了?流言蜚语、指指点点的多难听!” 张进听了不由无语,没想到张秀才还挺爱面子的,当然他的担心也没错,这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后年张秀才又没中举,确实会让人取笑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的也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而不等张进说什么,就听张秀才接着又道:“我要再次下场参加乡试的事情,只有我先生和你娘知道,现在再加上一个你了,进儿,这事情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别告诉别人,就是志远和元旦都别告诉,知道了吗?” “知道了!但是等到后年乡试的时候,爹你就是不说,该知道的也总会知道的!”张进忍不住失笑道。 可能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张秀才自己也觉得好笑吧,他也是摇头失笑道:“那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这事情我可不想要太多人知道,太多人知道了不好,有些人难免打趣,等着看笑话呢,爹我也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再努力两年!” 张进默默点头,沉吟半晌,他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问道:“爹!可要是后年你还是落第不中呢,那该如何?你会再复习三年,再考第五次吗?” 张秀才听问,神情愣了愣,然后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会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没有第五次了,如果这一次还不曾中举,爹我也就彻底死心了!” 闻言,张进心里又是泛起了忧虑,神情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张秀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安慰劝勉鼓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那张秀才看着他那担忧的眼神,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又是失笑道:“进儿,你想什么呢?你爹我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就算这一次乡试还是落第不中,那只能说命运如此,如之奈何,你爹我可不会自暴自弃,这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毕竟乡试虽然重要,但并不是一切,家里还有你娘,你和娴姐儿呢!” “好了,别胡思乱想地担心我了,与其担忧我后年还不能中举,不如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明年你可就要下场考童子试了,可别被人夸奖了几句就懈怠下来了,真以为自己通过童子试没问题呢,一切还要考过之后才知道,明白了吗?” 张进听他如此说,见他心态不错,并没有钻牛角尖,也没有什么发誓这次一定要中举,不中就怎么怎么样的心思,他担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了大半。 然后,他也是笑着十分轻松地开玩笑说大话道:“爹,这童子试不过是科举的第一关,我怎么会倒在第一关呢,再怎么说我也是寒窗苦读十年的人了,童子试肯定是没问题的,爹放心就是了!” “哼!你可别大意,别到时候真的栽跟头了,那就欲哭无泪了!”张秀才斜眼看他。 张进却是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再怎么样,科举我也不会大意的,这可是关系到将来我的前程的,这种事情可是大意不得!” 张秀才笑道:“你知道就好!好了,别多说了,好好看你的书吧!” 然后,父子二人倒是没再多说了,又是各自埋头苦读了起来,这一次张进倒是没再走神了,把书看了进去。 而从这天开始,父子二人就开始了日日夜夜苦读的日子,家里——学馆,两点一线,有时也去袁老秀才家里拜访一番,这样的日子从春到夏,又从夏到秋,不曾停歇。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三章 秋日 一场秋雨一场凉,昨夜又下了一场秋雨,刮起了秋风,这天气也就一天天跟随着寒凉起来了,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一件件加了起来。, 不过,张家平淡如水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季节天气的变化而发生什么变化,张进和张秀才父子二人依旧寒窗苦读着,一个为明年的童子试做准备,一个备考后年的乡试,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这一天,是学馆休假之日,如往常一般,方志远和朱元旦早早来到了张家,和张进、张秀才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他们进了书房,张秀才就布置了今天要破题做文的题目,却不想那方志远忽然问道“先生,我们今天依旧不去看望袁老先生吗?” 这几乎半年来,张秀才、张进他们除了家里学馆两点一线以外,还时不时就趁着学馆休假之日,带着方志远和朱元旦去袁家拜访一番,主要是从袁老秀才那儿取拿各种关于童子试和乡试的资料考题,还有张秀才又准备下场乡试了,也是忍不住要和自家先生探讨探讨,所以这半年来他们去袁家倒是很勤了,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去一次袁家。 现在,距离上次去袁家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二十多天没去袁家,这还是他们这半年来第一次隔这么久没去袁家呢,但是方志远提出这个问题却是有些奇怪的,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想着这事情啊,那袁老秀才是张秀才的先生,想着看望的事情也该是张秀才想着的,他提出来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张秀才听问就怔了怔,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方志远,就不在意地道“哦!前几天我一个人去了先生那儿了,因为天气的原因,先生着凉病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老人家了,让他安心养病吧!” “还有,入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你们自己也要想着加衣服才是,可别也着凉了!” “知道了,爹先生!”张进,朱元旦和方志远齐声应着。, 不过,张进没什么表情,对这样的关心随口应着就是方志远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蹙了蹙眉头朱元旦则是看了一眼蹙眉的方志远,又偷偷地向张进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看方志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进白了他一眼,懒的搭理他,自顾自坐了下来,磨墨铺纸,开始破题做文了。 随后,方志远和朱元旦自也是落座下来,同样开始思索着破题做文了,就是张秀才自己也在动手写文章了。 本想着这一天应该也是普通的一天吧,几人就在这书房里破题做文,又互相学习,互相探讨,然后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不想,不等他们把这篇文章写完呢,上午之时,忽然这书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然后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儿笑嘻嘻地蹦跳着进来,高声喊着“外祖父!舅舅!” 正在写文章的张进、张秀才他们都是吓了一跳,手上的毛笔都抖了抖,在白纸上留下了一道不小的墨迹,这篇文章也算是废了。 张进、张秀才他们都是无奈地抬头看了过来,就见这五六岁的男孩儿又兴冲冲地冲到张秀才的怀里,嬉笑道“外祖父,我来了!我爹我娘也来了!” 这五六岁的男孩儿正是小姐姐张娴和田丰五六年前生下的大儿子,名叫田兴,这名字还是张进取的呢。 本来,张娴生下儿子后,是想着要张秀才给取个好听的名字的,张秀才也是费心思的取了,叫田轩,这名字倒也不错,挺好听的,张娴也比较满意。 可不想,张娴满意了,她那婆婆田娘子就不满意了,人家说这是她田家的长孙,名字应该他们来取,不麻烦亲家公了,于是抱着美好的愿望,给取名田旺,家业兴旺的意思。 但是,张娴却又嫌这名字难听,旺儿旺儿旺儿的叫着像狗叫一样,简直嫌弃地不能再嫌弃了,难听死了,可又不好反对自家婆婆。 后来,张进听说了,就说不如叫田兴算了,也是家业兴旺的意思,算是顺了她婆婆的意了,兴哥儿的叫起来也比旺儿什么好听点。 张娴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婆婆田娘子对于田兴这个名字也没再提出什么异议,于是这名字就定下了,就叫田兴了。 田兴出生之后,尤其是三岁之后,过年过节的倒也一年来张家几次,当然都是张娴和田丰带他来的,而张秀才和张娘子自然很高兴了,待这外孙子像宝贝旮瘩似的,也是十分疼爱,所以这田兴到了张家就像个小霸王似的,恃宠而骄了,张进对这外甥喜欢是喜欢,但也很头疼。 今天他又来了,张娴和田丰也来了,张进头疼的拍了拍额头,又掐指算算,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他们是也该来送节礼了! 张秀才则是很高兴地抱着田兴,笑道“兴哥儿来了,你爹你娘也来了?那太好了,让你外祖母做好吃的,我们走!去见你爹你娘!” 于是,他倒是拉着田兴的手高高兴兴地出了书房,去见张娴和田丰了,把张进、方志远、朱元旦他们全部抛到脑后不管了,更别说那什么没写完的破题做文了,朱元旦、方志远他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然后,朱元旦问张进道“师兄,先生走了,我们这文章还写不写了?” 张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兴哥儿来了,还写什么呀?再写下去你不怕他来捣乱啊?他一不小心把墨水泼在你的卷子上,写了也是白写!这事情以前也是发生过的!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也跟着休息一天就是了。” 能够休息一天,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难得,朱元旦嘿嘿笑道“那倒也是,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就丢下了毛笔,并把自己没写完的文章揉吧揉吧,直接揉成了废纸丢了。 方志远也是搁下了毛笔,不过他把没写完的文章小心地放在了一边,看样子好像之后还要接着写的样子,然后他起身对张进道“师兄,既然今天休息,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也有点事情要做,你帮我和先生师娘他们说一声。” “啊?”张进有些吃惊道,“你能有什么事啊?不留在家里吃饭吗?” 方志远摇了摇头道“不了!师兄我这就告辞了!” 他略躬身一礼,就起身脚步匆匆地出了书房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进皱了皱眉头,这时那朱元旦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道“师兄,他恐怕是去袁老先生家看袁老先生的孙女了,就是那个叫蝶儿的,他们可不对劲!” 张进瞪了他一眼道“少胡说了!这事情能乱说的?袁老先生和袁老夫人待我们都不错,每次去都很热情,你可不要造谣生事!” 朱元旦不以为然地撇嘴道“我哪里造谣生事了?这本来就是事实嘛!上一次我亲眼看见那叫蝶儿的送方二牛手帕呢,我还记得手帕上还绣着两只蝴蝶呢,这可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哪里能有假?还有师兄,你也不想想刚刚方二牛还问先生今天怎么不去袁家呢,他这是二三十天没见那叫蝶儿的姑娘,心里惦记着呢。” 他说的有模有样,张进也是狐疑了,不由皱眉问道“真的?” 朱元旦重重点头道“嗯,真的!” 顿时,张进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对这事情也上了心,想着自己要好好观察观察了,这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要是是真的并且闹了出来,张秀才没脸,袁家脸上也不好看啊。 所以,想了想,他又叮嘱朱元旦道“我告诉你,这事情你可别说出去了,说出去了对谁都不好!” 朱元旦撇嘴道“知道!除了师兄你,我对谁都没说过!” “嗯!那就好!那就好!” 张进点头,神情沉吟着,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事情,可半晌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少年少女的早恋爱情该如何干涉,呵呵!他也不知道啊!两辈子他还没当过孩子爹呢!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四章 小外甥要开蒙 张家,厅堂里。 等张进和朱元旦从书房来到厅堂时,就见张娘子和张娴母女俩坐在一块说笑着,张秀才和田丰也在说着话,旁边还有一个田兴时不时地凑热闹胡乱插嘴,一时之间这厅堂里倒是热闹的很。 张进和朱元旦一进来,那正和张娘子说话的张娴就看向了他,然后不等张进说什么,她先发制人道“呦!进儿!怎么才来呀?我这出嫁的姐姐好不容易回家里看看,做客,你这做主人的怎么这么久才露面?怎么,还没发达呢,你就拿起了架子,怠慢起了我这个穷姐姐来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张娘子就笑个不停,张秀才也是微笑不语,朱元旦更是嬉笑着看着张进,挤了挤小眼睛,像在说师兄,看你怎么办。 论起贫嘴打趣做戏来,张进可不触张娴,虽然张娴先发制人,但张进依旧从容不迫,然后满脸堆笑,十分谄媚狗腿地向张娴躬身赔罪道“呀!原来是我们家大姑奶奶回家咯!小弟未曾远迎,真是恕罪恕罪啊!” 他这么一副可笑做戏的表情,张娴愣了愣,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招了,实在是没想到那个她每次回家总是拿她开玩笑的小弟会这样回应反击过来,要是张进还和她斗嘴打趣,她锻炼出来了,还能接上几句,可张进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就有点出乎预料了,她也接不了这招了,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本来就笑个不停的张娘子更是哈哈大笑,田兴也是“嘎嘎”的笑个不停,就是朱元旦也是瞪圆了小眼睛看着做戏的张进,满脸不敢置信,像是在说这还是我那个师兄吗? 田丰摸着后脑勺傻笑着,张秀才也是微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又收敛表情,轻声斥道“行了!像什么样子啊?别做戏了!” 闻言,张进起身,那副谄媚可笑的样子瞬间就不见了,又恢复成了一个嘴角含笑、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好少年,变脸也真是够快的。 张娴见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进儿,我算是服你了!也亏你做的出来刚才那副样子,我都没反应过来了,我是招架不住了。” 张进轻笑一声,没接这话,他打量了张娴几眼,看着她那又微微凸起的肚子,不由惊讶道“怎么,姐,你这是又有了?” 张娴摸了摸肚子,也不避讳地点了点头道“嗯!已经有四五个月了!” 张进不由无语,要知道张娴今年不过二十一二岁而已,可算上这胎已经是第四胎了,长子田兴,次子田业,三子田壮,过去五六年,她已经是生了三个儿子了,可以说是一肚子儿子,没想到这又怀上第四胎了,真是够够的了,让张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张娴却是温柔地摸着肚子道“我倒希望这胎能是个女孩儿,虽然我婆婆说多子多福,但男孩儿又吵又闹的,我是受够了!还是女孩儿好些!”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张进摇了摇头,也就不说了,这个世道如此,女人嫁人之后,除了照顾家里做家务,伺候相公,可不就剩下生孩子养孩子了?还能做什么呢?而且,在别人看来女人能生能养是福气,而不是遭罪,这个世道和现代社会可是完全不同的,完全不讲究男女平等什么的。 于是,他看着挺着微凸的肚子的张娴,心里有些糟心,也就不凑到她面前去说话了,和朱元旦走到张秀才那一边坐下,然后他对张秀才道“爹,志远先走了,他说有点事情要忙,就先走了,要我和你说一声!” 张秀才顿时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有事情要忙?他能有什么事情呢?难道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进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可能吧!” 到底,这里人多,张进并没有把朱元旦说的话告诉张秀才,而且这事情还不确定呢,等他确定了再说吧。 张秀才点了点头,沉吟一瞬,也没再多问什么了,就又和一旁的田丰闲聊了起来。 男人们一堆说着话,张娴和张娘子也是说个不停,一时之间这厅堂里更是热闹非凡了,不知不觉间就已是到了中午,张娴和张娘子就去了厨房做午饭了。 厨房里。 张娴切菜,张娘子则在用刀处理着张娴田丰他们带来的新鲜乌鱼,手上边处理着口中还边问道“对了,娴姐儿,那老三壮哥儿才一岁多,你不带来就算了,怎么连老二业哥儿今儿也没带来?他都三四岁了吧?还没来我们家认认门呢!” 张娴听问,就面露无奈道“娘,我也想带业哥儿来啊,可是我婆婆不让啊!说是这天气寒凉了,小孩子禁不住风吹,还是别去了!就是我带着兴哥儿来,都是我和相公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她的,不然她连兴哥儿都不让我们带来!” 不由的,张娘子杀鱼的动作顿了顿,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她想了想,还是点头道“你婆婆说的也对!这入秋了,天气寒凉了,确实小孩子和岁数大的老人家都不该到外面多走动,免的着凉生病!你爹的那位袁老先生最近就着凉病了,你也该小心看顾孩子们才是!” “嗯!我知道的!”张娴轻应了一声,忽然面上神情又是欲言又止了起来,然后她小声道,“娘,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张娘子看向她问道“什么事情啊?你这出嫁的女儿还要和我商量!” 张娴咬了咬嘴唇道“就是,就是兴哥儿这不虚岁都六岁了吗?我记得当年进儿虚岁五岁就开蒙的吧?兴哥儿都虚岁六岁了,我想着他也该开蒙了,所以能不能你和爹说说,让他帮兴哥儿开蒙啊?还有,能不能让兴哥儿就住我们家啊?” “啊?”张娘子没想到张娴说的是这事情,有些吃惊地看着张娴,迟疑了一瞬就道,“我倒是没问题,可以和你爹说说这事情,不过让兴哥儿住我们家,你婆婆能同意吗?她可是把三个宝贝孙子当成心肝肉的疼着,恐怕不会同意吧?” 张娘子提起她婆婆田娘子,张娴却是神情愤愤不平,轻哼一声道“她不同意也必须同意!儿子是我生的,我要他们一个个都开蒙呢,就算资质不行,不能下场科举取得功名什么的,但至少做人的道理总要懂的吧?字总要认得会写吧?像我婆婆那样天天哄着纵着,那怎么能行呢?长大了哪里能成器成才成人呢?我看还是让我爹教他们才好,我信的过我爹!” “哼!那我要谢谢你信得过你爹了!”张娘子没好气,但又是担忧道,“你那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年你是接连生了三个儿子,看在三个孙子的面上,她才没为难过你,你这样要和她硬来,娘就怕你会吃亏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三个儿子傍身,还是怎的,张娴硬气的很,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道“她又能拿我怎么样呢?难道她还能让相公休了我不成?把我逼急了,我就带着相公和孩子们进城住到我们家隔壁去,和我们家做邻居,我早就有些忍受够她了!” 张家隔壁小院,也就是以前田丰为了追张娴田家买下来的院子,这几年都没人住,一直空着呢,要是张娴带着田丰和几个孩子住过来,还真就和张家成邻居了。 当然,从张娴能说出这话来,这也说明张娴和她婆婆田娘子的关系已经很是紧张了,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十五章 婆媳矛盾第二弹 有人说,婆媳是天敌,这话或许还真的有些道理的,现在就连张娴这样好脾气的人,嫁到田家五六年后,都要受不了自家婆婆了,这婆媳不是天敌又是什么呢? 那张娘子听了张娴这明显负气的话,彻底吃惊了,也顾不得收拾手里的乌鱼了,她看着张娴蹙眉问道“怎么?听你这话意思,你和你婆婆最近处的不好?以前你不总是说她对你还好吗?” 张娴可能在婆家受够了窝囊气,又没人诉苦,现在听张娘子问起,她就连声抱怨道“她待我怎么样,好不好的也就那样了,不无故找麻烦就好!主要问题是出在那三个小子身上!” “本来呢,去年在兴哥儿虚岁五岁的时候,我就打算着自己先教兴哥儿认字练字的,兴哥儿却不想学,我一教他,他就哭,我那婆婆一看他哭就心疼的像是挖了她的心肝肉一样,指桑骂槐地数落我,还狠狠责骂了我相公一顿,说什么就是你这不争气的小子,看上了秀才家的姑娘,看!人家嫁过来了,仗着写得几个字,就来折磨我孙子了!哼!认得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穷秀才!” “娘,你听听,这话说的有多难听啊?她数落我还不算,居然都数落到我爹头上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啊?因为这三个小子,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数落一顿,我实在是有些忍受够了,我这婆婆真不是省油的灯,那张嘴厉害着呢!” 如果张进在这里,听了她这番话,凭张进上辈子经常上逛天涯婆媳板块看乐呵的经验,一定就能明白这症结在哪里了。, 俗话说,婆媳是天敌,而婆媳矛盾主要就存在于两块,第一块是媳妇刚嫁进家门,婆媳争夺丈夫儿子,张娴刚嫁进田家时,这矛盾已经经历过了,而当时她听了张娘子的建议,这矛盾也处理的很好,主动退了一步,并没有激化婆媳矛盾。, 而第二块主要矛盾嘛,那就是孩子孙辈的身上了。隔代亲,隔代亲,老人对孙辈总是溺爱的很,要星星不要月亮的,纵着宠着,父母要狠下心教导也总是拦着,很明显张娴这是遇到这第二块主要矛盾了,这个矛盾要是处理不好,婆媳矛盾是一定会激化的,家庭恐怕和睦不了。 不过,此时张娘子听了这话,关注点却不在张娴和田娘子的婆媳矛盾上了,她听说田娘子居然都数落到张秀才头上来了,顿时她也恼了,生气道“哼!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数落你?还数落你爹?你嫁到她田家,不是她和丰哥儿死皮赖脸求来的呀?怎么,现在还嫌弃上了?穷秀才,穷秀才的,要她数落?娴姐儿,你当时怎么回她的?可别告诉我人家都数落你爹了,你还忍着呢!” 张娴见张娘子真恼了,这下子她也有些傻眼,缩着脑袋,嗫嚅着嘴唇小声道“娘,那是我婆婆,我是媳妇,我也不敢和她,你婆婆也太欺负人了,你这样一直忍着,也不是个事儿,要我说啊,你现在有了三个小子,又有孕在身,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也该是时候给你婆婆一个教训了,让她明白明白,你这儿媳妇也不是面团,任她揉捏的!” 张娴闻言,欣喜地抱着张娘子的手臂道“还是娘能理解我!就是我相公我也不好和他说这些,毕竟我婆婆是他亲娘,他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哼!管他向着谁呢?他要是向着你还罢了,不向着你,你就回家来吧,家里的门一直敞开着呢,你又不是没娘家的人?”张娘子轻哼一声这样道。 母女俩这么交谈聊了一番,张娴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在婆家受的那些窝囊气可算是一吐而快了,心里不憋气就是舒服痛快啊! 可是,她是舒服痛快了,张娘子却是不痛快了,连带着还迁怒了田丰,以至于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娘子这丈母娘对田丰这女婿都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时不时还轻哼一声,不愿搭理他。 田丰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丈母娘生气了,所以下午他们坐马车回去的时候,在马车里他就问张娴道“娘子,我今儿哪里做的不对了?岳母大人好像对我有意见了!” 张娴自是知道张娘子这是迁怒了,但她也不好说,只能随口敷衍道“哪里有意见?我娘只是因为今儿没带业哥儿来认认门,心里不高兴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是吗?”田丰面露疑惑之色,随即他又是摸了摸后脑勺傻笑道,“那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就把业哥儿也带来吧,业哥儿也三四岁了,确实是该带他来认认门了,不然连他外祖家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了,呵呵!” 张娴闻言不由撇了撇嘴,她这相公还真是傻小子,容易糊弄啊,这也算是他的优点吧,不过他说过年的时候把业哥儿带来认认门,恐怕也是想当然了,到时候她那婆婆又要找各种借口不让带来了,什么冬天冷,小孩子受不住啊!唉!怎么就这么多事呢?管的也太多了! 但这一次,兴哥儿开蒙的事情,绝不能再退让了!一定不能退让!张娴神情坚定,心里下定了决心。 而田丰还是傻笑着,完全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正在想什么呢!11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