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录之临渊重明》 序章 磬粻 c硣 д δá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章 不速之客 “天君,泰宁已回。”观昊站在元武殿中,玉阶高台上坐的,便是这天界之主,天帝乾昱。 “如何?”乾昱眉间微蹙,他看着观昊这般神情,便知结果并不如他的意。“泰宁无法召回录中之灵,我与他寻到一个曾被封印的精怪,想再次封印,但《太阴录》不听我二人号令。”观昊据实奏禀。 泰宁主的是通达安宁之道,都无法顺利调遣《太阴录》,他们二人合力,《太阴录》竟生出反冲之力,根本无法驭使。 乾昱沉默了片刻,问道:“可找到他的转世?”“找到了,他已入人界轮回,生在一普通人家,现下已十六岁,与常人无异。”观昊答道。“叫什么名字。”乾昱盯着他,即便这人已经成了凡人,他仍放心不下。“投生的人家姓萧,其母生产前曾梦到天光入腹,顾取名萧明。”观昊说完,暗暗抬眼看了看乾昱。天帝果然还是在乎他的名字。 于凡人而言,名字只是区别人与人的工具罢了,有些带着祝愿,有些含着寓意,但天界众神的名字却不这么简单。 他们这些天生天养的神,诞生之初就被天命赐予了名字,而名字代表了他们所司之职。例如泰宁掌道路通达、阴阳安宁,艮澜掌江河平顺、护佑水泽,他则是观天下、窥天命,而天帝乾昱,生来便是天界之主。 这众神之中,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曾经的《太阴录》掌管者,临穹。 临穹诞生时,《太阴录》就握在他手中,观昊虽可窥天命,却看不出临穹司的是哪一职,掌的是哪一脉。 为此天帝乾昱曾命他行观天之术,却也只能看见一片混沌中有一团白光流动。乾昱曾与他说过,临为治民之术、君临天下,穹为天,大概便是临穹的天命。 他又如何不知,天帝此话便是将临穹看做帝位的威胁,只是天帝不明言,他便也不提。此番临穹入人界轮回,天帝依然放不下对此事的忌惮。 “明,日月天光,手握日月,足踏天光。”乾昱眯着眼睛,唇角的笑透着寒意,“好名字。”“此名并非天成,算不得天命。人界起名不过图个吉利,天君不必挂心。”观昊道。 他暗中瞧着乾昱,天帝对临穹之名竟已经到了执念的程度,实在是让他没有料到。“天意如此啊。”乾昱叹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道:“既是你们无法再启动《太阴录》,那便让他去,待封印完成,再拿回来。切记,不可让他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是,天君。”观昊领命,他看着手中这本《太阴录》,这东西终究,还是要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去。 观昊急匆匆下界,云层叆叇中有一袭青衫,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艮澜摩挲着手中一块镜子,喃喃道:“临穹,你是否,要回来了。”若临穹能回来……他看了看手中的镜子,这镜子有两面,却皆映不出事物,只有银白色的波纹流淌,形状也颇为奇怪,像是一块碎片,边沿却被仔细的镶嵌起来。艮澜将镜子小心地揣进怀中,轻声道:“也许他能救你。” 天界众神活了不知多少万年,多半地方都如一潭静水,投下一块巨石也未必掀的起多大的浪花。但人间就不同了,正是三月春暖花开,桃红柳绿,是文人墨客写也写不尽的无边秀色。处处皆是人声笑语,灶火炊烟,热闹的很。 观昊来到人界一处名叫安和的镇子,隐了身形站在一间小酒馆对面。 这酒馆店面不大,上挂着“萧记酒肆”的牌子,此时已近中午,这家小酒馆依然大门紧闭,没有丝毫营业的迹象。大门所用的木头看不出什么名堂,无特别之处,这门上的一对铺首却独特的很。 这对铺首虎面龙角,雕莲刻云,颇为华丽。莫说这是一处小镇子,即便是城中,小门小户的大门上,也用不得如此精致繁复的铺首。 酒馆的窗户大敞着,窗框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年。瞧着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斜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闭着眼睛倚坐在窗框上。 “萧明!我来打酒!”街上一声呼喊,少年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睁开的一刹那,仿佛天地都映在他眼中,好像这世间的流光溢彩、风起云涌,都含在他的眼波里。少年笑了,这一笑如天光破开了层层乌云,明亮如春日山歌。 “孟叔,今儿怕是不成了。”萧明拿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冲他孟叔晃了晃。孟章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无奈道:“你家大门又发脾气了啊?” “可不,”萧明晃着二郎腿,“昨儿夜里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想拆门。这不就发脾气了,日头都到头顶了,连条缝都拉不开。你瞧瞧这。”萧明用狗尾巴草敲了敲身侧,那大开的窗户外面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狗尾巴草碰在上面荡起了一层层水波一般的纹路。 要说他家这门,可是天底下独一份。听他爹娘说,以前这门是好好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两扇门。这变化,要从他出生那天说起。 那天他娘生他,正是日月交替,晨辉初始的时候。伴着他的第一声啼哭,天上滚落下来两个火球,一路火光带着风声,直直扑在了他家的门板上。奇怪的是门板竟没被烧着,待火渐渐熄灭,门上便有了这一对不寻常的铺首。 像他们这样的小地方,这样的奇事不到中午就传遍了整个镇子,大家纷纷来看这对铺首。以至于本该是庆祝一个小生命的诞生,都被这一对铺首完全抢去了风头。 这样出风头的事,这样精致华丽的一对铺首,自然是引起了镇上爱出风头的人的注意。 这安和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程家要数头一份,程家老大,是县老爷的三女婿,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仕途。这县老爷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在地方,也是一县之主,能不能安居乐业,全由他说了算。所以到了他们这小镇子里,程家也算得半个官老爷。 因此程家的老二就嚣张跋扈了些,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就带了人要来拆这对铺首。 可这不论怎么撬,这对铺首就是纹丝不动,程老二急了眼,高喊一声就要拆门。可这刀斧刚抬起来,还没挨着门,这大门“哐”的一声关上了,霎时间从两只虎口中各喷出一口气来,将众人掀翻在地。 程老二和手下人爬起来又往上冲,还没到跟前就被弹了回来。这次他学聪明了,捡了几块石头扔过去,也尽数被弹了回来。这萧记酒肆周围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近不得。 门外的人近不得,门里的人也一样打不开。萧明他爹萧平孝使出来吃奶的劲,也打不开这扇门。这门足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晨起,方才能打开。打那以后,但凡是有人图谋不轨,这两扇门便会耍耍威风,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打这对铺首的主意了。 后来萧明渐渐长大,在外头常常惹祸,不管惹了什么样的祸,只管跑回家把门一关,便万事大吉。这门也是护犊子得很,但凡要找萧明茬的,没有一个进的来,大门一关就是大半天,谁也没有这闲工夫蹲在门外守着。但别人进不去,里边的的人总不会被踢出来吧。于是大家学会了告状,为此萧明没少挨他爹的打。 这一对奇特的铺首,自然也招了些修仙的人来查访,程老二也曾请过人来瞧。但这样的小地方,铺首又不伤人,来的也不过是些杂门杂派的小角色,自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日久天长,安和镇的人也就习惯了,轻易没人再去碰这萧家的大门。 “明天我家老爷子做六十大寿,还指望着你家的酒呢,这可怎么好!”孟章急得跺脚。 “做寿的酒我爹早就备好了,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惹了我家祖宗。孟叔你也别急,昨儿夜里就合上了,再过两三个时辰兴许能开,到时候我亲自给你送去。就是半夜里开了门,我也给您送去,误不了明天孟爷爷做寿。”萧明笑道,他家的门他清楚,这小打小闹的,关不了多久。 孟章听他的话,虽说心里还是没底,却比方才好了许多。别的酒肆也不是没有,但这老萧家的酒,乃是安和镇一绝,在隔壁镇子都有些名气的,做寿撑得起脸面。罢了,还是等等吧。若实在不行,明日早起去别处买也来得及。孟章叹了口气,说了声:“你可别忘了!”便转身走了。 孟章一走,萧明又闭上了眼睛,门打不开,却不耽误他在这开着窗户晒太阳。正叼着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萧明突然感觉眼前一暗,有什么挡住了阳光。 他睁开眼,瞧见一个人站在窗前,不偏不倚正挡住了本该落在他脸上的阳光。这个人萧明没见过,不是镇子上的人,一身白袍透着些仙风道骨,他笑着看萧明,并未说什么。 萧明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问道:“买酒啊?”转念一想不对,探头看了看大门,皱眉奇怪道:“你怎么进来的?”那白袍人依旧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眼看就要撞在墙上,萧明刚要提醒,那人的身子却穿墙而过,站在了酒馆里。 萧明将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轻轻捻着,这人是修仙的,而且修为不低。他虽不是修仙之人,但修仙的事却知道不少,能这样从容的穿墙而过,不是一般修仙之人能做到的。 “它们还拦不住我。”观昊看了一眼大门,这一对还真是忠心,怎么也没忘了要护主,一路竟追到了人界来。“你也是来打我家大门主意的?”萧明翻身下来,抱着胳膊倚在窗边,眼中多了几分警惕。他家这铺首到底还是招来了厉害的人物,今天恐怕没这么容易挡过去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二章 神君 “你不必紧张,我对你的大门没有兴趣。”观昊看见他眯着眼睛眉间紧蹙,笑着解释。萧明刚想松一口气,又想他若不是冲着门来的,那是来干什么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萧明在面前的凳子上盘腿坐下,手中依旧捻着狗尾巴草,“我家呢,小本买卖,要钱实在寒碜,要命呢,给你也没什么用。这要是要色嘛……”萧明忽然笑得异常陶醉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姿色倒也还可以,你要是把我带回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上得厅堂的。” 观昊脸上笑意更浓,他轻轻摇了摇头,入了人界轮回,你竟还是这副没正行的样子。见他发笑,萧明气道:“你笑什么!我萧明好歹也是安和镇响当当的美男子,我还嫌你配不上我呢。” 观昊摆了摆手,“我来并不是想要从你这里寻得什么,是要给你一样东西。”嗯?萧明有些不明白,但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金子,家里已经有一对铺首保着,他可不信好事会都落在他头上。他故作不在意道:“你是要给我一刀还是一巴掌啊?” 观昊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可愿意修仙?” 天界的神仙分两种,一种是像他这样天生天养的神,另一种是后天修成的仙。天界与地界的族人寿命与天齐,与地同,若非遇上劫难,便可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但人界不同,一人之命,短短数十载,人的身体也要脆弱些,有生老病死,也极易受伤。所以修仙之术,在人界颇为流行,毕竟可以得升天界,享永无止境的寿命,自然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修仙?萧明心头一动,他从记事起就想修仙,说不清是为什么。有人修仙是为了长生不老,有人是为了修得法术,但他却对这两样都没什么兴趣,他想修仙,只是单纯的想修仙,好像他天生就该到天界中去。 是以他拜过很多门派,连六大仙府之一的九慧山他都去过,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说他没半点仙缘仙根,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收他。他成天往外跑,奔波在附近的修仙门派拜师,每次都被拒绝,镇子上取笑他打趣他的越来越多。慢慢的,受的打击多了,萧明把心一横,彻底把修仙的事放下了,跟着老爹酿酒,打理生意。 虽然他不再提,可心里怎么能不想呢,修仙这事,对他可太重要了。 “嘁。”他嗤之以鼻,满脸的不在乎,眼睛却不自觉的盯着观昊。“你可愿修仙?”观昊又问了一遍。 “怎么,你要当我师父啊?”萧明依然是不屑的语气,眼神却流露出些许的期待。 “我当不了你的师父,你也不需要师父。”观昊摊开右手,手中出现了一本书卷,“等你把它收集完成,自可成仙。”观昊将书往前递了递,他自是知道天帝不可能让萧明登天界,但眼下,也只能如此诓骗他了。 萧明随意的拿过那本书,一看之下不禁惊呼:“太阴录?!” 他虽没有正式修仙,修仙的事却了解的不少。《太阴录》的名字他如雷贯耳,关于这东西的记载虽然寥寥数笔,但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号称得此物者可为三界圣君,无人可敌。寻它的人不计其数,却没听说谁真的找到它,成了天下无敌的。 所以虽然所有人都梦寐以求,却一直是个传说罢了。 没想到这传说中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就这么被他拿在了手里?! 萧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观昊。若说面前这个人有其他目的,他又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利用价值,若说没有其他目的,难道这种好事真的会被他摊上? “你不必担心,也不必疑惑,我是因你有仙缘,特来助你修行,以登天界。”观昊背着手,仔细拿捏着自己的姿态,既要显出神君的威仪,又要看起来亲和,方才能在短时间内,让萧明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你可别蒙我了,”萧明撇了撇嘴,“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去过多少门派,都说我没有半点仙缘。九慧山我都去过,一样没用。仙缘?这辈子都不想了。” 观昊闻言微微皱眉,看来是因为当时下手过于干净了。他只是略一思索,便道:“纵是六大仙府,亦需辛苦修行,方有机会成仙,他们所看的机缘,难免有些遗漏,况且你的仙缘隐藏的极深,一般修仙之人很难发现。” 观昊见他饶有兴趣的听着,不似之前那般漫不经心,便接着道:“我瞧着你也懂些修仙的事,应该知道神君观昊吧。” “那自然知道,”萧明脸上显出些自豪的神情,这样的考题对他来说简直小儿科,“观昊是天界最初诞生的九神君之一,下可观天地,上可窥天命,是掌管命数的神君。” 观昊赞许的点点头,说的差不多对,只是他虽可行观天之术,却非可以掌管命运。 “我便是观昊。”他伸出左手,“观昊”二字便出现在他掌中。 掌中的赤金色印记犹如流淌的熔岩,萧明有些愣住,他面前这个人,竟然是神君观昊?! “所以我说你有仙缘,便是有,你不必怀疑。”观昊收起手,重新背在身后。 萧明此时脑子有些空白,神君观昊、《太阴录》、仙缘……每件事对他来说都不可思议,只觉得胸口憋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观昊见他兀自发呆,轻咳了一声,萧明却没有半点反应。观昊只好伸出右手,指尖弹出一团紫色的小光团,落入萧明眉心。萧明顿觉灵台清明,脑袋似乎正常了些,他看了看手中的《太阴录》,问道:“怎么收集?” “这需要你自己的修行和悟性。”观昊并不确定,一个人界的普通人,如何使用《太阴录》,能不能成功封印,都尚未可知,“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太阴录》又为稀世珍宝,切不可与他人知道,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个我明白,只是……”萧明还没说完,观昊手一挥,原本合得死死的两扇门,突然打开了。两团明晃晃的光从门上飞进来,裹住了萧明的手腕。 待光晕散去,他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对虎头龙角、雕莲刻云的护腕。“危难时,此物可保你性命。”观昊犹豫再三,还是擅自做了决定,虽然这对护腕原本是临穹的东西,让萧明戴着有些风险,但如若让他赤手空拳的去封印,恐怕凶多吉少,万一出了什么事,《太阴录》就更难办了。 萧明看着手腕上多出来的这对护腕,又看看手中握着的《太阴录》,“这到底怎么……”他抬起头,眼前哪还有半点人影,只剩他一个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堂中。 “怎么就走了啊!”萧明皱着眉跳脚,“哪门子神君啊,管杀不管埋……”“你小子又在跟谁没大没小!”萧平孝从后院掀帘进来,却见大门开着,“哎?门开了?” “是,是啊……”萧明忙把书藏到身后,塞进腰带里,“刚才门上的俩祖宗突然跑到了我胳膊上,门就开了。”他把两只手伸到老爹鼻子底下,皱着眉显得异常无辜。 “嗯?”萧平孝抓着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这对护腕的纹饰确实和原来门上的铺首一模一样,再看看大门上,已然变成了一对普普通通的门环。 “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这对铺首怎么突然变了卦,但以后不用动不动就打不开门,着实是件好事,“收拾收拾,开门迎客。” “好嘞爹!我马上就来!”说着闪身从萧平孝旁边溜过去,一阵风冲进了自己房间,身后传来萧平孝的怒吼。 回到房间,萧明赶忙把《太阴录》藏在褥子底下,又把被子压在上头。刚收拾妥当站起身来,耳朵就被拎了起来,“爹爹爹!疼!疼疼!” “你小子一听干活就往回出溜,给我出来!”萧平孝揪着儿子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一路给他拎到了大堂。“哎呦!爹!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就是抱养的也没有下这么狠手的啊!娘你快出来看看啊!”萧明一路鬼哭狼嚎,喊得像只被踩了脖子的鸡。 “老萧你又干什么呢,还有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们爷俩,就不能有一天不鸡飞狗跳的!”萧明成功把他娘引了出来,他爹这才放了手,两个人都满脸堆笑,老老实实站在堂中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萧夫人吼了他们两句,瞧着他们不闹腾了,便放下帘子回了后院。 见夫人回去了,萧平孝一巴掌打在萧明的后脑勺上:“都是你,挨骂了吧,老实干活!”萧明左手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右手捂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小声嘟囔着:“那还不是您先动的手。” “臭小子你又嘀咕什么!”萧平孝虽然没听清,但他可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了,嘴上一句不饶人,动嘴皮子的事,这臭小子就没输过。“您幻听了爹!”萧明忙喊了一声,拿起抹布擦桌子。 萧平孝拿着锣走到门外,“哐哐”敲了两下,吆喝道:“开张咯!”萧明也站在窗前吆喝:“喝了萧记酒,万事不用愁!堂食您自带菜,打酒您坛拎走!” 堂食自带菜,打酒坛拎走。这两句是萧记酒肆一直的惯例,听他爹说,自他爹记事起,跟着他爷爷卖酒,便是这规矩。 萧家只专心酿酒,不做菜,最多能有个花生米,所以来喝酒的,可以自己带着菜。又因为不做菜,就有很多人要打酒回家喝,为了方便大家,萧记装酒多用小坛,比个酒壶大些,拎着就能走。 “老大,你家门开了啊!”程前有站在酒馆窗前往里探头。程前有,有前程,这名字是程老二对儿子的一番期望,却没想到,这孩子竟没继承他的一点男子汉气概,从小就跟在萧明屁股后面,明哥长明哥短的,最后还拜了萧明当老大。 这可把程老二气的七窍生烟,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打也舍不得打,那就骂吧。每次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程前有还不忘了维护萧明,说萧明家的门厉害,萧明说话也厉害,总之就是萧明很厉害。 每回程老二听到这,都恨不得把这丢人的败家玩意踹出去,但谁叫他是自个的独苗,只好忍了。可为免自己被气死,程老二能不见他就不见他,眼不见为净。 “大有?”萧明伸着脖子瞧了瞧,他爹正在低着头算账,没往这边看,他轻手轻脚的凑到窗前,程前有也瞧了瞧萧平孝,压低了声音道:“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说是路过在这歇脚,演几个小节目挣个路费钱,去不去看?” “那当然去了!”萧明一下来了兴致,又瞄了瞄他老爹,依然低着头在算账,他手一按窗框跳出窗子,喊了一声:“没客人我先出去了爹!”然后拽着程前有拔腿就跑。 萧平孝一听,赶忙抬头追出门,可萧明早已窜的不见人影,只得跺了跺脚道:“臭小子等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三章 当街对骂 “老,老大,就在,在……在……在,前边。”程前有被萧明拉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萧明停下等他,还不忘了数落他:“大有,你看看你这虚弱的样子,还赶不上个小姑娘呢,下次不带你了啊。” 程前有听了也不脑,顺了顺气笑道:“老大你就是嘴硬心软,哪次你真把我丢下了似的。”萧明翻了个白眼,又拉起他的胳膊:“快走快走,磨磨唧唧的。” 两个人来到前头,杂耍班子早就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这也难怪,他们这小镇子,不常有这样大的杂耍班子来,赶上一次当然是男女老幼都想来瞧个热闹。 眼见这人越围越多,萧明赶忙拽着大有往里挤。在一片不满声中,他俩终于挤到了前头。这大的杂耍班子就是不一样,登高钻火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人连连叫好,萧明也跟着鼓掌叫好,杂耍班子演了几个节目,谢了捧场,这请赏的罐子就递到了围观的人面前,大家看的高兴,多半都掏了几个钱。 罐子转到萧明跟前,他摸了摸自己怀里,前两天一没留神,打了一坛酒,这个月的钱被老爹扣了,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赏的人也没说什么,笑了笑正要走,大有掏出十来个铜板,扔在罐子里,道:“老大我替你给,这算我们俩的。” 萧明刚要表扬一下他,另一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打赏还有替的,没钱就乖乖认怂,充什么大爷。” 说话的是董家大公子,董文齐。在安和镇,若说程家是头一份,那董家就是第二家。程家走的是官路,董家走的是商路,商见官总要低一头,是以董家虽然是安和镇的首富,财大气粗,却要比程家矮上半截。 虽说都是在安和镇数得上名号,但与程前有不同,董文齐向来看不惯萧明。 “我还当是谁呢,”萧明瞥了一眼董文齐,把胳膊往胸前一抱,“还以为董大公子见多识广,不也在这看得眼都直了?我萧明是没有董大公子财大气粗,但论认怂,我可不敢排在你前头。” “你这泼皮无赖,本公子何时认过怂!”董文齐往前一步,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比谁声儿大啊?越声高越心虚,是不是,董公子?”萧明也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了一步,董文齐虽然说话横了些,但还不敢当街打人,再说他旁边还站着程前有,不用担心董文齐会动手。 “谁心虚谁心虚!”果不其然,董文齐只是举着扇子,指着他们俩跳脚,“有本事你把钱掏出来,程前有你别帮他!”瞧见程前有要掏钱带,董文齐忙制止。 “我怎么就不能帮我老大了。”大有不服气。董文齐气不打一处来:“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听这话萧明脸沉了下来,语气也不似方才那样玩笑,大有是心眼实,认准了他这个大哥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最听不得别人说大有蠢、傻。 当即反呛道:“那董家生了你就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瞅瞅你那德行,好意思叫文齐,拿把破扇子装的挺像,扇子上的字认识几个啊你!” 说着他一搭程前有的肩膀,道:“走,大有。咱不跟这种怂蛋说话。”“你你你!……萧明你给我等着!”董文齐在后面指着两人的背影放狠话,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也都纷纷散去。 待人都散了,董文齐打开扇子看了又看,这横竖曲折的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大有和萧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对于刚才的事,大有心里很是感动,虽然老大每次都嫌弃他、数落他,但是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老大都是第一个出来帮他打抱不平,“老大,谢谢你。” 从小到大,有好些人说他蠢,说他傻,连他爹也这么说过,唯独萧明没有。 “谢什么,你叫我一声老大,我可没当是白叫的。”萧明挺起胸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嘛,得有个老大的样子。 “哎?老大,你这是什么时候添的?怎么跟你家门上的长得这么像?”大有拽住了萧明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着,好好的干嘛要打一对护腕? “你眼还挺尖。”萧明把手收回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是我家那对祖宗,打今儿起,贴身保护我了。” 程前有不禁发出一声赞叹,老大就是厉害,拉着萧明的手腕看了又看,实在是很威风。 看护腕的功夫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老大,过阵子我生辰,你可一定要来,咱们再叫上小衣,去……” 说起生辰,又说起孟兰衣,萧明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忘了办,“大有,我有件大事忘了办,去晚了我爹又要骂了,我先走了!”说着他便拔腿往家跑,听到大有在后面喊要帮他,来不及回答,只朝后摆了摆手。 一路飞奔回家,他爹正给客人上完酒,回头瞧见他回来,举起托盘道:“你还知道回来!”“爹你先别打!”萧明抱头往后一缩,“我着急去送孟爷爷明天做寿用的酒!”“那还不快去!”这臭小子,什么事都能给误了,萧平孝一抡托盘,萧明身手敏捷的躲过,跑去后院地窖搬酒。 推车上结结实实的绑了五大坛酒,萧明推着车子来到孟家门口,正巧瞧见孟兰衣端着水盆从院子里穿过,“小衣!”萧明叫了她一声,把推车在门口停好。 孟兰衣是孟章的独女,孟家做的是布庄生意,买卖不大,虽比不得董家财大气粗,但也是衣食无忧。夫妻俩一辈子本分勤恳,只是膝下只有一女,免不了替她的将来操心,是以尚在幼时,便与董家的大公子董文齐定了亲。 但这孟家姑娘自小和萧明玩在一处,并不怎么待见董文齐,便是董文齐如此看不惯萧明的原因之一了。 “明哥哥,”孟兰衣把水盆放在一边,从院子里出来,“爹爹刚才还念叨你呢,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我这就去告诉他。”说着便进去了。 萧明将五个大坛子搬进院子,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孟章从里院出来,笑着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之前交了一半定金,这是剩下的一半,多出来的,算辛苦钱。”这酒的事终于解决了,孟章总算放下了心。 萧明把钱袋子揣进怀里,“好嘞,那我就替我爹谢谢孟叔了!你们忙,我先回去了。”“明哥哥明天寿宴来玩呀!”孟兰衣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孟章暗自叹了口气,若不是太早给小衣定了亲,这个萧明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回到家,萧明把推车放好,掏出钱袋来打开看了看,拿了一半揣进自己怀里。经过柜上的时候,他老爹正在给人结账,萧明将钱袋轻描淡写地随手抛在柜上,道:“孟叔给的另一半酒钱和辛苦钱,辛苦钱嘛,肯定是给我的,我就不客气了。” 他刚得意洋洋的走到后门口,突觉背后一阵寒风,萧明本能的一低头,一只鞋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幸亏反应快,萧明捋了捋胸口,抬步掀帘跨过了那只鞋,还特意回头道:“爹,娘上次可说了,谁扔的谁自己捡啊。” 瞧见萧平孝怒气冲冲的单腿蹦着过来,萧明赶紧一溜烟跑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这爷俩依然吵吵嚷嚷,萧夫人忍无可忍,把两个人都臭骂一顿,萧记酒肆方才安静了下来。 回到房间,萧明打了个哈欠,直挺挺的扑在被子上,这五大坛子酒真累人。突然想起褥子底下还压着个宝贝,他一下子睡意全无,脑袋突然清醒了过来。 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把窗子也都关好,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各处都检查了一番,他方才小心翼翼的挪开被子,掀开褥子,颇为郑重地双手捧出了《太阴录》。 白天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捧着这本书,他才发现,《太阴录》并不是用普通纸张装订成的书册,而是以白绢为页,金线穿订,黑缎做面,“太阴录”这几个字,像是用银丝绣的,这银丝极细,在黑缎上仿佛印上的一般。 好家伙,就算不是什么神器,单单这样一本书,也能卖不少银子。 萧明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说这样的宝贝,怎么能卖了呢。指尖轻轻抚过书册,《太阴录》发出了淡淡的、柔和的光,这光像……像什么呢…… 对了,像月亮!萧明拿着它来到窗前,打来了窗子,今日正是天清月明,月光洒落在书册上,还真是相得益彰。他正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手中的书册却光华大盛,“太阴录”这三个字好像流动了起来…… 《太阴录》流光突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亮的如同个月亮,萧明双手捧着它心跳越来越快,他觉得这样的光景,必定是要发生什么的,说不定他就要飞升成仙了,想到这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他正想着,书册突然动了,萧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这《太阴录》的力气也不小,拼命往外冲。萧明双脚抵在墙根,使出了吃奶的劲死命的拽着,却拽不回来,一人一书就这样在窗子口僵持。 手心已经透出汗,胳膊腿也都有些吃不消了,这总不能在这拽一夜吧。萧明试着问道:“你看打个商量行不行?观昊神君让我收集你,咱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得通力合作不是?你使这么大劲一溜烟跑了,我哪跟得上,再说你一本书,自个去了干啥也不方便,不如你给我带个路,我可是个讲义气的人,有难同当咱们就……” 为了不吵醒他爹娘,萧明一直压着声音说话,他不确定这《太阴录》听不听得见,听见了听不听得懂,听懂了会不会同意。就在他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的时候,书册突然卸了力,萧明猝不及防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啊!唔……”他疼的嚎了一声,刚一出声,《太阴录》就捂在了他嘴上。萧明忙点了点头,书册才“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 “太阴录”三个字还在隐隐发光,只是较方才弱了许多。萧明把它拿起来,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了自己的房门,瞧了瞧爹娘的屋子黑着灯没有动静,便开门溜了出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四章 小童子 出了门,书册突然加了力,萧明被拽的一个踉跄差点要趴在地上,忙道:“慢点慢点,一点不懂怜香惜玉。”书却没有理他,甚至还加了些力,萧明被他拖着跑的踉踉跄跄,像只被人拖着满街跑的狗。 “天干物燥!”远处传来梆子声,灯笼的火光摇晃着往这边来。糟了来了个打更的,萧明想着得躲躲,不能让人看见他大晚上的举着本书满街跑。 但是显然,《太阴录》并不懂他的想法,依旧在往前拉,萧明两只手死命拽住它,又开始了拉锯战。 “你听我说,”他只好又跟它商量,“我知道你着急,可咱们这事关重大不是,不能让人瞧见,要不然别人知道你这么个宝贝,都来抢,我这弱不禁风的,可打不过这么多人,咱得躲躲。” 书册像是犹豫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萧明的话,考虑要不要听他的。萧明眼看着打更的越来越近,急的拽着书册只跳脚,书又突然卸了力,许是经过上次有了防备,这回他只是被匡了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没摔过去。 萧明忙闪身钻进旁边的小巷子,等打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探出头来瞧了瞧,四处黑漆漆一片。他用指尖敲了敲书:“来点亮,看看走了没。”书册很配合的发出了微光,萧明借着光四下瞧了瞧,没人,方才从巷子里出来,道:“走吧。” 话音刚落,《太阴录》猛一发力,又把萧明拽了一个趔趄。萧明一边抓着书册被拖着狂奔,一边心中默念:铺首祖宗,怎么成了护腕你就不护着我了呢,你倒是帮我调教调教这本破书…… 萧明一路被拖到了一家院子的后门,他一边喘息一边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这院子从外面看,有些眼熟。“你带我来小衣家做什么?”萧明想不通,小衣家难道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太阴录》当然不会回答他,顿了片刻又拽着他往前,眼看就要撞在墙上。萧明忙拽住它道:“喂喂喂!你要撞死我呀,我可不是观昊神君,会穿墙。” 听到这话书册停下了,飞到他眼前,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想确认,他真的不会穿墙。然后突然向上发力,把他提了起来。 萧明一惊连忙双手死死抓住书册,生怕自己掉下去,他被提到房的没错,你们都不是娃娃了,得知道避嫌,别让人说三道四,也毁了小衣的名声。” “知道了。”萧明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娘的威严不可侵犯,他只得乖乖跟在后面。摸了摸怀里的太阴录,今天还有这正经事要做。 来到孟家,门上挂着红花红绸,分外喜庆,宾客已经落座了大半。萧明进了门就想往后院溜,被他爹拎住脖领子提溜到凳子上:“你今天老老实实呆着,哪也不准去。” 萧明在他爹旁边如坐针毡,心里想的全都是那对小童子的事。好不容易等到开了席,大家祝过了寿,几个叔伯来与萧平孝喝酒,萧明才趁他爹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后院。 一到后院,怀里的书册动了动。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在前面喝酒庆祝,后院一个人都没有,萧明轻轻开了书房的门。 来到书桌前,刚想翻翻找找,怀中突然发力把他往后推,直接摁在了书架上。 “知道了知道了,书架书架。就不能温柔点。”萧明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后背,转过身看着书架,眼前就放着一个颇为精致的木匣,他手刚伸出去,还没碰上,匣子突然动了起来。 《太阴录》从他怀中飞出来,居高临下,凌空翻到了写着镇纸的那页,正对着匣子。那匣子晃动的越发厉害,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萧明只顾着看这一书一匣,并未注意。他屏息凝神的瞧着,脑中飞快思索,若是这对小童子反抗怎么办,他既没有仙力也不会法术,总不能把小命交代在这。 他还在紧张的盯着匣子,身后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书一匣也应声落在了地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五章 二盗镇纸 “明哥哥?你怎么在这?”孟兰衣到后院拿酒,听到书房有动静便推门查看。萧明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蹲身抄起《太阴录》塞进怀里,索性身后有桌子挡着,孟兰衣并未瞧见。 “我……”萧明正瞥见那匣子,顺手捡了起来,“我上茅房路过,听见有响声就进来瞧瞧。”“呀!”孟兰衣忙接过来打开仔细查看,这可是爷爷近来新得的心肝宝贝,若是摔坏了可了不得,“还好没事。”她将这一对镇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一丝损坏,方才安下心来。 “这看着可是个宝贝,值不少钱吧?”萧明试探着问。“我哪知道呢,前些日子爹买回来讨爷爷欢心的,爷爷可宝贝它了,轻易不让人碰。” 孟兰衣将匣子合起,放在书架上,又不放心的往里推了推,道:“刚才我瞧见大有哥也来了,咱们去前面吧。”萧明只得顺势应了,又回头瞧了瞧那匣子,方才和孟兰衣出门。 “大有,怎么才来啊。”萧明走过去把胳膊往程前有肩上一搭,大有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睛瞟着前面他爹的背影。程老二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萧明刚想回一句,但瞧见大有畏畏缩缩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当着大有的面骂他爹,也不是这么回事。 他刚要拉着程前有走,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此简单就顺了心。董文傲执扇敲着掌心,笑盈盈道:“伯父不必动怒,千年的狐狸也有露马脚的时候,咱们且等着那天便是了。” 董文傲此人,乃是董家的二公子,董文齐的弟弟。 董文齐的脑子不怎么好使,董文傲却不同,自小聪慧,被董家当成光宗耀祖的希望,现如今已有大半生意是他在料理。 萧明知道他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连自己的亲哥哥,他都看不起,算计起人来六亲不认,实打实的不是个善茬。平时他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甚少与董文傲接触,但这都欺负上门来了,他萧明怎么也吃不得这样的亏。 “你……”刚开口还没说什么,袖子被人扯了一扯,孟兰衣站在他身后,冲他摇了摇头。萧明这才想起,这是孟爷爷的寿宴,若闹起来,着实不好。只道:“今儿是寿星宴,不与狗争言。”说罢不等董文傲反应,直接转身出了门,留董文傲在后面追也追不得,骂也骂不得,气的一张脸黑成个木炭。 萧明带着程前有在街上晃悠,大有耸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萧明拿胳膊肘杵了杵他:“怎么了?霜打的茄子似的,因为在小衣面前挨了骂啊?”“老大!”程前有慌忙否认,“小衣是咱们自家哥们,又不是没见过我挨骂……” 他虽然这样否认,却低着眼没敢看萧明。萧明心想我信你个鬼,每次说起小衣,那张大黑脸都红成个烧透了的碳。 萧明一向把孟兰衣当亲妹子看,她要是能和大有在一起,当然是件好事,但一来小衣早已定了亲,董孟两家也走的颇近,二来小衣也从没显出过对大有有什么意思,萧明便也不好戳破大有的心思。 “我就是觉得……”程前有脸上的红褪下了些,若有所思地皱着眉,“你骂董文傲是狗,他会不会记恨咱们,想法子整咱们?” “就这?就把你吓成这样?”萧明不以为然,将胳膊往他肩上一揽,“我这不还有你么,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就是他董家再财大气粗,见官也要矮三分,甭怕!” 萧明一拍他的肩膀,程前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也轻松了起来:“还是老大聪明!” “明哥哥!明哥哥!”身后传来小衣的喊声,两人回身,孟兰衣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萧明不禁皱眉:“怎么了?董家难为你了?还是孟叔骂你了?” 孟兰衣摇头,顺了顺气道:“方才我拦你,让你憋气了吧?实在是对不住……”她不好意思的道歉,萧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让他这样忍气吞声,吃哑巴亏,着实是不容易的。 萧明忙摆了摆手不让她再说:“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再说我走之前不也让董文傲吃了个瘪,想来他比我憋气。再说,咱们是铁哥们,哪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 萧明心里明白,于情,这是她爷爷的寿宴,于理,她是董家未过门的媳妇,拦他,也在情理之中。他知小衣的难处,自也不会因此与她计较。 小衣却不知他想的这些,她拦着萧明,一是为着爷爷的寿辰,二是怕闹起来,回头萧明又要挨他爹的骂。 见他并未放在心上,孟兰衣笑道:“明哥哥不生气就好,明个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件衣裳,都用新进的好料子,轻易都不往柜上拿呢。” “那我们可等着了!”萧明手往大有肩上一搭,瞧见他黑里泛红的脸,再看完全没有看他的小衣,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入了夜,萧明刚进房间关上门,才转了个身,怀里的《太阴录》猛地用力把他往外推,直接将他摁在了门上。萧明使出吃奶的劲把它掏出来,《太阴录》“啪”的一声又乎在了他脸上。 “你这是要强暴我啊还是要谋杀我啊!”萧明费力将书册扯下来,“去去去!等我家二老睡了就去!”书册这才卸了力道,安安静静躺在萧明手中。 这真是那本人人争抢的《太阴录》?怎么跟想象的差那么多,按传说,得到这本书怎么也得称霸天下,即便是传说有夸大的成分,这再不济也得是个灵力猛增吧,怎么现在他不仅半点灵力没有,好处一点没见着,还得替它卖命。 “迟早被你连累了小命。”萧明压低了声音暗自嘟囔了一声,着实不敢让《太阴录》,怕它一个不高兴又拍在自己脸上。 躺在床上,萧明举起手来轻轻敲了敲手上的护腕,道:“你怎么就不护着我呢,你看看让它给我欺负的,这不是打你的脸吗,好歹在咱们镇上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你到底能不能听见啊……” 数落了好一阵子,护腕只是微微闪了一下亮光,似乎是在表示能听见,但是无能为力。 萧明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靠不住。 望了望窗外,爹娘的屋子里好像熄了灯,他来到窗前仔细看了看,确实没了灯光,便轻轻关上窗,熄了灯,揣起《太阴录》轻手轻脚的出门,路过院中瞧见晾在一边的衣裳,灵机一动抄了一件塞进怀里。 一出门又被拽着一路狂奔,等跑到孟家后门,萧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被提溜着进了院子,萧明落在地上,这一点《太阴录》还是够意思的,起码每次对他都是轻拿轻放。 他四下瞧了瞧,闪身进了书房,却未想到,孟家宅子外,早有人躲在暗处,瞧见他进了院子,也悄悄搭梯翻了进来…… 萧明摸进书房,他一靠近,那装着镇纸的匣子又颤动起来。早料到会是这样,萧明轻笑,掏出怀里那件衣服,一把罩在上头包了起来。 本以为包起来拎走就万事大吉,没想到那匣子却拼了命一般往外挣脱,萧明死命拽着,心中苦道近来怎么总是干这种力气活。 他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拽着,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不赶紧……” 几乎是同时,护腕和《太阴录》都有了反应。 护腕上腾起一股力,从虎头中吐出两团金光,交汇在一处裹住了包袱,将木匣往回拉。 《太阴录》跃在半空,银色光辉倾泻下来,如晴空玉盘,一轮皎月坠入房中。萧明顿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头顶冲下来,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若说活到这么大有什么让他觉得离死亡最近,此刻便是了。 难道这便是《太阴录》的真正力量? 他现在知道为何护腕没有保护他了,实力悬殊太大,若是《太阴录》想要做什么,护腕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萧明有些后怕,若是它对自己使出哪怕此刻十分之一的力量,恐怕自己早就见阎王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日后还是要对这祖宗客气些。 他还在胡思乱想,那种骇人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木匣也安静了下来。《太阴录》收起了光芒,像先前一样,如同一本普通的书册,落在萧明手中。 此刻再看着这好像平平无奇的书册,萧明心情有些复杂,这样一本蕴含巨大力量的书,怪不得会引得众人争寻数百年。 可这书册在他手中,他并无驾驭之能,事实也证明,《太阴录》大部分时间并不会听他的,说不准什么就会反过头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让他一命呜呼。 似乎是不解他为何呆愣着不动,太阴录发出柔和的光闪了几闪,萧明方才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稳了稳心神拎着包袱出了书房。 他刚走到院中,却听见一个房间中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萧明有些疑惑,脚下刚踏出一步,忽然想起这是在孟家,万不能让人看见自己,又仔细听了听,院中一片寂静,没再有什么声音,许是谁起夜碰了什么东西吧。于是收回脚轻声唤了唤《太阴录》,连人带包袱被拎出了孟家。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六章 飞来横祸 回到家中,萧明关好房门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木匣,那一对镇纸静静躺在匣中,萧明这才仔细瞧清楚,它们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这一对白玉镇纸,他说不上是什么玉,瞧着白如冬月雪,润似壶中油,各雕一条飞龙,那龙惟妙惟肖,雕工极细,龙口衔珠,龙身聚着祥云。萧明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这两件东西瞧着,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一般的富人,也是用不起的。 这东西的原主,非富即贵。 但是这怎么收进书里呢? 左看右看瞧了好一会,萧明挠了挠头,最后翻开《太阴录》找到写着镇纸的那页,反手扣在了镇纸上。 没什么反应,他又按了按书册,依旧没什么反应。萧明有些急了,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收,他站起身用力向下按了按,没用,他又跳起来按,《太阴录》似乎被他折腾烦了,蹭的飞了起来,对着镇纸投下了银灰色的光。 那对镇纸微微闪烁了几下,凝成两团白光,落地化成了两个小童子,正是那日萧明趴在房,你们也怪不容易的……”他余光瞧了瞧桌上的书册没什么反应,松了一口气,“不然我来帮你们完成最后一件事吧。” 说这话之前,萧明还是纠结了一会的,观昊给他的任务是收集这本书,要是这对镇纸成了仙,大概就不能被收进去了,虽然他很想收集完成后成仙,但是他萧明抬头对得起天,低头无愧于地,总觉得这样一对行善事的小童子,无辜被收,对不起他自己的良心。 等观昊再来时,他便讲清原委,若因此不可成仙,便是他当真没有仙缘吧。打定主意,萧明接着道:“今日天晚了,明天咱们再瞧瞧如何做成这一件善事。” “多谢萧先生!”两个童子泪眼婆娑,又朝他一拜。“不用这么……”萧明刚想去扶,二童化作白光回到了匣子里。 白光隐去,一对镇纸安卧匣中,桌上的《太阴录》也静静躺在那里,方才的一切如同一个不真切的梦境。 萧明收好了匣子和书册,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胸口有些憋闷。他盯着房完,萧明突觉手腕上一股力腾起,一下将他拖到了牢门边。 “哐”的一声护腕砸在了铁链上,锁着门的铁链裂开了一道缝。右手护腕又举了起来,萧明忙用另一只手握住不让它往下砸,“停停停!” “怎么回事?!”不远处传来牢头的脚步声,护腕收了力,萧明猝不及防倒在了稻草上,顺势一跷二郎腿,将《太阴录》用草一盖,闭着眼睛装睡着。 牢头看了看锁的挺严实,里面犯人也老老实实躺着,用佩刀敲了敲铁链道:“老实待着,别耍花样。”便走了。 萧明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揣起《太阴录》道:“我可不能跑,要是跑了,这罪名可就坐实了,我就是再冤枉也没人信了。”护腕上有光闪了一闪,算是明白了。 他坐在潮湿的稻草上自言自语:“奸淫?奸淫谁啊,我堂堂萧大爷,貌美如花,俊朗非凡,安和镇第一美少年,不被人强暴就不错了,还强暴别人,这些人真是没眼光。” 不多时,有两名官差来开门,萧明手脚都被戴上了镣铐,带到了府衙正堂。 一出牢房阳光过于刺眼,他被晃得眼前直冒金星,一路上只能听见自己镣铐哗啦啦的响声。进了正堂被一脚踹在了堂中,萧明摔了个狗吃屎,下巴磕在铁链上破了道口子。 “你们……”他刚要爬起来破口大骂,一声惊堂木敲得他一哆嗦,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公堂上,只得跪好不出声。萧明抬头瞧着这县老爷,长得干巴瘦,人看着倒是挺精神的,不像是个贪官。 “原告何人?”县老爷问道。“小人孟章,家住安和镇。”“孟叔?”萧明这才瞧见旁边还跪着一个人,孟章却不知为何不敢看他,只斥了一声:“谁是你孟叔!” “状告何人?”“小人告同镇萧记酒肆萧明。” “孟叔,我……”萧明想跟他解释镇纸的事,却又一声惊堂木,他只得收了声。 “所为何事?”“萧明夜里潜进我家,偷了我家老爷子的一对白玉镇纸,还,还……”孟章咬了咬牙,“还侮辱了小女!” “什么?!”萧明跳起来,“孟叔你说什么?!”侮辱小衣?! 被侮辱的人是小衣?!萧明有点蒙了。 如果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 可要说是假的,他们家虽说跟董家不大对付,但是和孟家向来无仇无怨,甚至可以说是相交甚好,孟叔又为何不惜拿小衣的名节来栽赃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七章 公堂宣判 “我说你这个畜生!没良心的白眼狼!”孟章声色俱厉,眼圈泛红。斥完这两句,他掩面而泣,那哭声痛苦中还掺杂了些别的什么,旁人只当是他太难过。 看孟叔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小衣真的被人……萧明呆立着,怎么可能呢,小衣那么善良又可爱的姑娘,“我没有,我没有……”他失神的喃喃着,又被一脚踹倒。 惊堂木响,县老爷道:“萧明,你可认?”“我没有!”萧明爬起来,“我是拿了镇纸,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但我没有侮辱小衣!”“你既不认,来人,传证人。” 上堂的是位少女,素纱衣裙,白纱遮面,一双眼睛哭的已经泛红浮肿。“小衣……”萧明瞧着她这可怜的模样,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受了这样的委屈,萧明怎能不心疼。 听到这声唤,孟兰衣落下泪来,她不敢转头看萧明,只垂下了眼,跪在堂中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堂下可是证人孟兰衣?”“正是民女。”孟兰衣擦了擦眼泪答道。“你将情形详细说来。” “小衣你别怕,有爹在,有青天大老爷在,给你做主。”孟章抓住了女儿的胳膊,他看似安慰的话里,却透着一丝紧张的不安。 孟兰衣泪眼朦胧,想起昨日夜里…… 白天寿宴结束,忙累了一天,家里人都早早歇下,唯有她的屋子还点着灯。她说要给萧明和程前有做衣裳,回来便在画样子。 萧明的衣裳她改了又改,总觉得还不是十全十美,配明哥哥总是差了些意思。 她自小与董家定了亲,可这不妨碍,她打小就喜欢萧明。明哥哥人长得俊,心眼好,处处护着她,乐于助人,不畏权贵,还晓得许多修仙的事…… 董文齐虽说对她也很好,论上心,他绝对比明哥哥对她上心许多,因两家从小给他们定了亲,董文齐自小便把她当媳妇看,只要碰上个有说法的日子,他就来献殷勤,没什么特殊的日子,他也想着法的来找她。但那也改变不了,她就是不喜欢董文齐,在她心里就是一万个董文齐,也及不上明哥哥一个手指头。 可是她也晓得,自己这份心思,只能藏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日子本可以就这样过下去的,然而今日董家来,提起了婚事,希望她和董文齐年底完婚。 就这么嫁给董文齐,她不甘心。 她突然就想着,若是明哥哥也对她有意,便是天涯海角,他们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哪怕日子苦些,她也愿意。于是她打定了主意,待到这件衣服做成,她便要当面问一问明哥哥的意思。 若是他愿意,自己便找爹去退婚,爹要是不同意,私奔也成,她攒了些银子,再当些首饰,足够用一阵子。 若是……若是明哥哥没那个意思,她便断了心思,这衣服便做个离别的礼物,从此再不相见。 想到此处,孟兰衣忆起从小到大,萧明向来护着她,对她也格外好,该是有那个意思的。 打定主意,她将手中的衣样又改了几处,方才露出些笑容。满心满意都是与明哥哥的将来,小心地将衣样收好,吹了灯歇下。 心有忧思辗转难眠,她想起拿回来的布还放在门边未收,若是落了灰就不好了,便起身想去收起来。却忽听得房门响动,打开又关上。 有人进来了! 这时候家人早已睡下,不会到她房中来,这莫不是个盗贼、采花贼?! 她吓得胸口咚咚直响,不知如何是好,一心只想逃,月亮照不进她的屋子,趁着房中黑,她悄悄下了床,轻手轻脚往门那边挪动。 潜进屋子的人也在摸索着她的床,有一瞬间他们几乎擦肩而过,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感觉到那人没察觉,她才松了口气,脚下也加快了步子。 却不想,慌乱中碰倒了一个凳子,她吓得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刚要跑,背后有人快一步一把将她拦腰困住。 “嘘,别出声。”声音就贴在耳边,她认出了这个声音:“你是……”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那人便捂住了她的嘴,道:“我是你的明哥哥呀。”湿热的气息喷在脖颈间,她奋力挣扎,却被一下敲在后颈,失去了知觉。 她醒来时,窗外尚未明天,身上红一块紫一块,身子疼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她裹紧了被子,咬着唇,成串的泪珠滚落。她紧闭着眼睛,只想停滞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偏偏她眼前萧明的笑容却格外清晰,他笑的那么好看,可是她却再没资格跟他海角天涯。 从这一刻起,她孟兰衣此生,便已结束了。 不过多久,门响了,她听见娘轻轻唤她,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裹着深渊一般的绝望淹没了她。她无法控制的抽泣,可还是咬着唇,不让自己放声哭出来。 娘用衣服将她裹起来,紧紧抱着她,她能感觉到娘的身子在抖,她哭,娘也和她一起哭,她咬着唇不出声,娘也咬着唇不出声。 她不知道爹是何时进来的,只听见他跺着脚骂了句“萧明这个小畜生”,听到这句,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说:“爹,不是明哥哥。”可爹不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那个小畜生!他这样对你,简直是猪狗不如!” 她只是平静地说了句:“若真是明哥哥,女儿大概欢喜还来不及。”这话虽然不害臊,却是她的真心话。若真的是明哥哥,若真的是…… 只可惜,她永远也配不上明哥哥了。 和爹将此事说明,她才弄明白,爹娘知道此事,是因大有的爹天不亮便来敲门,说打更的瞧见明哥哥翻墙出了她家院子,跑到程家请程老爷做主护一方平安。 她听了便知,这是董、程两家串通好了,要害明哥哥。 果不其然,天还未亮,董家上门,说了些什么,她不知,只知道爹让她咬定是明哥哥所为,不可松口。 “爹,咱们不能这样冤枉明哥哥,就算那镇纸真是他拿的,他也是有苦衷的。”即便是自己已经残破不堪,也不能让人这样害明哥哥。“可是丫头啊,民不与官斗,小商不与大贾斗。在这安和镇,程、董联手,手可遮天啊!” 末了,爹叹了口气:“董文齐也被他们瞒着,以为是萧明所为,可他依然愿意娶你,还说不管你如何都不会嫌弃你,也算得上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即便是你再不愿……咱们全家,还指望着布店的生意……” 她明白了,如果她不想全家无以果腹,被迫离开安和镇流离失所,就要跟着他们陷害明哥哥。 “证人将情形仔细说来。”县老爷又问了一遍。 孟兰衣回过神来,此刻自己要说的话,决定了萧明的命运,也决定了她全家的命运。 是保萧明,还是保自己的家,孟兰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面对这样的选择。 明哥哥被人这样冤枉,莫说她不忍心,便是良心上,也过不去。 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孟章抓住了她的手腕。 孟兰衣只觉得手腕被爹捏的生疼,骨头都要被捏碎。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了,长辈们年纪大了,都指望着爹的布店过活,要是布店没了,恐怕在这安和镇,董家程家也不会再让他们有立足之地。 她闭上了眼睛,泪珠滚落下来,“昨夜萧明潜进民女家中侮辱了民女,民女自幼与他相识,不会认错。”说完这句话,孟兰衣颓然跪坐在地上,双眼失神的望着地面,只有眼泪不停的滚落。 堂外的人有的叹她勇敢指认,有人怜她遭此苦难,亦有人唏嘘她命途多舛。 孟兰衣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像是陷入了一片虚空中,看不见也听不见。也许明哥哥因此事要身败名裂,也许要有牢狱之灾,这都是因为她的自私和懦弱。 孟章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女儿,听到她指认萧明,胸中长舒一口气,却又堵上了一块石头。老萧,我孟章这辈子对不住你们家,来世做牛做马偿还也甘愿。 萧明不可思议地望着孟兰衣,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小衣你……”他怎么也不明白,从小到大他疼着护着把她当亲妹妹一般,还有自小看他长大的孟叔,他们为何如此,他不明白…… 他直愣愣的跪在大堂上,县老爷说了些什么,自己被人拽着手摁在了一张什么纸上,他都不知道,甚至县老爷的宣判,他也没听见。 小衣被人侮辱,众口一词,都说是他做的,连小衣也指认他,萧明想不通,自己明明没有做过,是谁冒充自己骗了所有人?还是所有人联合起来,要整死他? “犯人萧明,偷盗孟章白玉镇纸,侮辱其女,罪大恶极,二罪并罚,三日后处斩。”惊堂木落,县老爷退了堂,萧明被拖了下去。 “什么?!”刚赶到堂外的萧夫人听到宣判五雷轰顶晕厥过去,萧平孝忙接住了她,掐着她的人中:“孩儿他娘,你可别吓我啊!” 人群中有人叹道:“不好生管教,这下白发人要送黑发人了,可怜啊……”“我儿是冤枉的!萧明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萧平孝大喊道,萧明这小子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不是个作奸犯科的孩子,他信得过自己儿子。 可看客们却没有人信他,纷纷摇头叹息,各自散去。 “爹!”孟兰衣被这宣判惊得浑身发抖,抓着孟章的手臂,“怎么会是死罪呢!您不是说董家说了罪不至死,爹!”她崩溃大哭,她这是害了明哥哥的命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八章 逃 孟章也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来是程家已经跟县太爷打了招呼,董、程两家这是要借此机会让萧明彻底消失。 他的手有些颤抖,拉着孟兰衣站起来,叹了口气:“小衣,事已至此,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爹我去击鼓!我要翻案!”孟兰衣说着就要往外跑,孟章赶紧拽住她,压低声音道:“胡闹!你知道做假证诬陷他人是什么罪吗?!走!” 孟章强拉着孟兰衣走出公堂,正瞧见萧夫人刚刚转醒,萧平孝正要扶她站起来。 孟章见状上前想帮一把,萧平孝拂开他的手:“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偷了你的东西,受罚是他活该,他没做的事,你们也休想冤枉他!” 顿了顿,他转头朝着孟兰衣道:“丫头,萧伯知道你受了委屈,知道你苦。可你从小和他一块长大,是不是他做的你心里最清楚,就……就这么想置他于死地?”说罢他扶起夫人,二人相互搀扶着,往大牢走去。 瞧着萧平孝夫妇的背影,伫立半晌,孟章叹了口气,强拉着已哭成泪人的孟兰衣离开。 萧明被扔回牢房,“好好享受这三天,做了鬼要报仇就找县太爷,可别来找我。”牢头锁了门走了。萧明在地上呆坐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三天后脑袋就要搬家。 他再也没心情似刚进来时那般玩笑,躺在地上像霜打了的茄子,程家老大是上一任县太爷家的三女婿,想来这一任的县太爷也和他们家沾亲带故,亏他还觉得县太爷是个好官。 萧明兀自盯着牢谎天打雷劈!” 萧平孝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手:“好,你在这安心呆着,爹替你想办法。”说完便拉着夫人离开,回去他便是跪在地上求,也要求孟兰衣说出真相,替萧明平冤。 爹娘走了以后,萧明重新躺在地上,仔细回想昨晚的一切,他没有遇到过任何人,换言之除了小衣,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是冤枉的。可小衣是被人蒙蔽,还是故意为之? 若论交情,他实在无法相信小衣会故意冤枉他。 他还记得小衣小的时候,一直拽着他的衣角,明哥哥长明哥哥短。有一回他带小衣去看杂耍,那时他还小,身量也小,挤也挤不过人家,两个人在最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他搬了边上包子铺的凳子,踩着凳子,让小衣坐在他肩上,看完了整场,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小衣说好看,那就是好看的。 还有一回他拉着小衣去河边抓鱼,小衣不小心掉到河里,差点被河水卷走,呛得半天没缓过来,给他吓得不轻,回到家小衣却什么也没说,只说是玩水弄湿了衣裳。 后来他沉迷修仙,常常跑出去要拜师学艺,小衣每次都哭鼻子,拉着他的衣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回来,不能成了仙就把她忘了。 想起这些,萧明叹息一声,他和小衣、大有自小一起长大,小衣就如他的亲妹妹一般,要是让他知道是谁侮辱了小衣,定不饶他! 可若真是小衣故意为之,她又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天色渐暗,牢头送进来一份饭食,萧明端起来一看,一碗冷了的白饭,上头盖了几根青菜。“都没几天可活了还不给点好吃的。”他随便扒拉了两口,又闭上眼倚坐在墙边。 摸了摸怀中的《太阴录》,起初上堂搜身时他还担心,却没想到这书册一有被人发现的危险就自己消失了,“你把自个倒是保护的挺好,这下好了,等我死了,你再另找一个人帮忙吧。” 本来是想挖苦它,顺便装装可怜,却没想到这破书一点反应也没有,萧明暗骂了一声没良心,把它丢在了一边。《太阴录》却如遁地一般,落地的刹那消失不见了。 萧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气道:“好你个没良心的,这就把我丢下了,我还能再活两天呢,说走就走啊,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飞去吧,老子过两天也要飞了,刽子手手起刀落,老子的脑袋不一定比你飞的矮。” 一口气出完,他躺在地上,说不上失落还是难过,这几天朝夕相伴,自己也算是出了力的,它却一点情义都不顾。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成就一件大事,或可成仙的,没想到,没被什么精怪大妖打了牙祭,却在人算计里丢了小命。 或许他就是没这个命吧。 又叹了口气,萧明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苦思冥想一天,浑浑噩噩一天,到了第三天晚上,除了送饭的牢头,再没有别人来过,而此刻摆在萧明面前的这碗红烧肉,彻底惊醒了他。 这碗红烧肉在提醒他,明天就是断头期,不可能翻案,也不可能洗脱冤屈了,如果还有机会活命,那就是今晚。 对活着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他看了看牢门,从这出去会遇到狱卒和官差,不好脱身,转过身是坚硬的石墙,萧明摸了摸护腕,“从小你就护着我,能不能活,就看你了!”说着他举起双臂,用力砸了下去…… 却没成想,面前的石墙突然消失了,萧明收不住力猛地扑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老大!”旁边的程前有一愣,赶紧扶他站起来,“大有?”萧明拍了拍身上的土,瞧见大有边上还站着两个白衣娃娃,“你们怎么也来了?” “老大,我找不到人救你,只能一个人来了,刚到这就看见他们在这转悠,说是要救你。这两个小孩可厉害了,他们……” “好了大有一会再说,先走。”萧明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好打断,一手拽着大有一手拽着玉夙玉夕往县城外跑。毕竟他现在是畏罪潜逃,一刻耽误不得。 “什么人!站住!”巡逻的官差瞧见四个人影鬼鬼祟祟,正要上前盘问,就听牢头喊了一声:“犯人跑了!”萧明拉着三个人拔腿就跑,官差也反应过来,提刀就追。 萧明自小在和他爹的追逐中长大,逃跑能力一流,玉夙玉夕是精怪跑起来也不在话下,但程前有就不行了,跑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萧明连拖带拽,眼看着后面就要追上。 玉夙、玉夕对视一眼,盘膝而坐,四掌相对,两人身下生出一块巨大的石板,浮在了半空,“先生快上来!”萧明赶紧拉着大有爬上了石板。 两个童子周身灵力翻涌,石板飞上半空,朝县城外飞去,后面追捕的官差渐渐没了影子。萧明总算是松了口气,躺在石板上翘起了二郎腿。 夜空中繁星点点,他已经有些日子没看过这样的景色,短短的几天,他经历了神君、奇书、精怪、牢狱、潜逃……每一件事都不可思议。 “老大,你不知道刚才这两个小娃也是这么厉害,手一碰着墙,那些石头就消失了!”程前有激动道。他拉着萧明的手臂,望着石板下飞过的屋顶,异常的兴奋。 他当然知道了,玉夙和玉夕是白玉镇纸所化的精怪,能控制石头,萧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坐了起来:“大有你怎么来了?你爹肯放你出来救我?” “其实……”大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本来也以为老大你欺负了小衣……”萧明翻了个白眼,这是兄弟么,不过想想大有那么喜欢小衣,被愤怒冲昏了脑子也是情有可原。 “老大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当你兄弟,我……”眼看着大有就要痛哭流涕检讨自己,萧明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我知道你的脾气,关系到小衣嘛……那后来呢,你怎么知道的?” “是小衣瞒着她爹来找我,说她为了全家人的生计和性命,没办法才指认你,没想到我爹已经和县老爷串通好了,认罪画押就要判斩首。小衣让我赶紧来救你,可是我也找不到人帮我……” 程前有仍是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若不是一开始他误会了萧明,表现得义愤填膺,他爹也不会对他疏于看管,被他逮到机会跑出来。 “那小衣说是谁干的了吗?”萧明要知道是谁欺负了小衣,他一定替她讨回来。 “她说是董文傲,那天晚上本来她有机会跑的,结果不小心踢倒了一个凳子,被董文傲发现了。”大有回忆着小衣说的话,后槽牙咬的咯咯响。 “踢倒了凳子?……”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听到的一声响动……“唉!”萧明猛的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那天他若不是直接走了而是去查看,小衣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样的苦难。 到底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错。 “那我爹娘呢?你没去找他们帮忙?”他有些担心,爹娘是否会被牵连。“萧伯和萧婶一回安和镇就因为教子无方被看起来了,萧伯一直在喊冤枉,可是大家都不肯信他。”大有又想起来,“不过老大你别担心,萧伯和萧婶只是不能出门,应该不会有事的。” 萧明点了点头,但是这样逃跑,一定会连累家里,他只能回去找到证据或是说服小衣作证,洗清自己的冤屈。 正想着,石板猛地一晃,开始往下落。萧明看到玉夙和玉夕周身的光泽弱了很多,他们的灵力本也不强,看来是消耗的太多支撑不住了。 已经出了县城,石板晃晃悠悠落在一片树林里,玉夙合掌朝萧明一鞠躬:“我们已行满一千件善事,搭救先生便是第一千件,多谢先生成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九章 故人血书 “那你们就可以成仙了?”萧明有些好奇,这成仙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场面,正借着这机会开开眼。 两个童子还未答话,便分别被一团白光包围,那光亮的萧明睁不开眼,两个光团渐渐融在一处,光渐弱,两个童子消失了,萧明面前变成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白衣白袍白靴,白绸束发,衣袍上绣龙腾云海,腰间坠着一枚长方形的玉佩。 “怎么变成一个了?”大有奇怪道。少年周身仙力翻滚,比方才两个童子的灵力加起来还要强些,待仙力平息,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萧明皱着眉正要询问,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他们本就来自同一块玉石,成仙时自然回归本源,另一人便会融入其体内,永远消失。”观昊缓步而来,手中托着一本书,“它来向我求救,只是这是你的命数,亦是他们二人的命数,我不便插手。” 观昊将《太阴录》递给他,萧明接过来,少年突然跪下了,叩首道:“我们实在愚钝,未想到当初主人是为了救我们才将我们封印,我太执着于修仙,才害了哥哥。既辜负了主人,也对不起哥哥,夙夕自愿封印,以偿过错,也报答主人的恩泽,让我和哥哥多了那么多相处的日子。” 夙夕泪如珠垂,哥哥本对修仙没有什么兴趣,是他,一心想修仙道,摆脱精怪的身份,做让人敬仰叩拜的神仙。哥哥为了帮他完成这一千件善事,好几次险些粉身碎骨,都是他的错…… “你也不用……”萧明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化作一团白光,飞入他手中的书册,《太阴录》哗啦哗啦翻到了镇纸那页,这次上面换了图案,是一枚白玉镇纸,镇纸上一条飞龙跃空,尾巴还在镇纸上,龙头已经凌空腾起,旁边还多了两个小字,“夙夕”。 夙为日升,夕为月出,阴阳交融,本为一体。 “你哥哥也是为了你,你把自己封印了算怎么回事,你先在里面冷静冷静,等想通了再说。”萧明刚要把书合起来,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想从脑子里冲出来一般,头痛欲裂。 他眼前好像有一个青色的人影,却怎么也看不真切,萧明疼的倒在地上打滚,他从来没这么疼过,像脑子里关了一个人,这个人正在拿着凿子往外凿洞。 “老大!”程前有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老大你没事吧?!”观昊在一边皱眉不语,他掌中神力凝聚,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便将其击杀。 疼痛渐渐平息,萧明满头是汗,瘫在地上,他感觉有一股微弱的力量缓缓流过四肢百骸,身子突然清爽了很多。 萧明站起身来,愣了一愣,观昊虽然笑面盈盈的看着他,身上却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压迫感。那感觉像是看似平和的外表下,藏着可怕的力量。只要他有任何异动,立刻身首异处。 他咽了口唾沫,道:“神君,我刚才怎么头这么疼?跟封印有关系?”观昊见他并无异样,便收了神力道:“许是《太阴录》的力量强大,你只是个凡人,受不住罢了。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同?”萧明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甩了甩胳膊,“没什么不同……”“那就好,后面的封印,还需要你尽快完成。”观昊道,既然能够封印,也没有生出什么岔子,看来此法是可行的,他只需暗中留意便可。 “但是到底怎么封印啊,你总得……”他话还没说完,观昊的身影又消失了。“你这神君!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两句没有用的话吗?!”萧明气的跺脚,黑夜里却再没有观昊的影子。 “老大,他是谁啊,这本书又是什么?这两天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程前有挠着头,他觉得今晚发生在老大身上的他都不太明白,老大会不会成了仙丢下他不管了? 萧明把《太阴录》拿在手里,另一只胳膊往大有肩上一搭:“我跟你说的话,可不许告诉任何人,这本书是……” 萧明一边跟大有讲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一边步伐轻快的往前走,《太阴录》并没有抛弃他,甚至还去帮他搬救兵,成仙路也可以继续,实在是值得高兴。 “老大你可太厉害了!以后你可就是三界第一厉害了!”听完了萧明的讲述,程前有觉得自己的老大真是无人能比,以后他就是三界第一的兄弟了,想到这胸脯都挺了起来。 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到安和镇,天已大亮,远远看到镇子,萧明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如何洗脱自己的冤屈,丝毫没有头绪,他双眉紧锁,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大有见他神情凝重,站在他身后不敢打扰,但是站的时候一长,腿酸脚疼,忍不住道:“老大咱们怎么办啊?”萧明吐出一口气,道:“我还不能回去。”“啊?” 他现在依然是戴罪之身,畏罪潜逃更是罪加一等,只要他一露面,马上就会被抓,“大有,你先回去,千万别说是去救我了,也千万别说见过我。要是别人问你,你就装傻,说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在镇外树林子里,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这会儿刚走出来。”说得越多破绽越多,装傻是最好的办法 大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萧明又接着道:“千万记住,别说漏了嘴。还有,去找小衣,就说是探望她,小衣让你来救我,肯定会见你的,跟小衣说,我想见她一面。”这关键的症结还在小衣身上,他要弄清楚程、董两家到底想做什么。 萧明拍了拍大有的肩:“你可是肩负重任啊,这么重要的任务,可别给我演砸了,要不然你老大可就小命难保了。”被他这样信任,大有一下子来了精神,拍了拍胸口道:“老大放心!你要死了,我去陪你!” “呸呸呸!瞧你说的什么丧气话,我还没活够呢,快去快去。”萧明推了他一把,大有一步三回头的往镇子走,还不忘安慰他:“老大你别着急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了!”萧明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等他走远了,萧明找了棵树,倚着树干坐在树下,天边飘过来一片云,正好挡住了刺眼的日头。他闭上眼睛,耳边有微风拂过,差一点,他现在已经是站在奈何桥看风景了。 想起观昊神君,萧明微微皱眉,方才他身上神力所带来的压迫感,是上次所没有的。 夙夕自愿封印之后,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涌向四肢百骸,本来甚是欣喜,但观昊身上的骤然增强的神力让他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他在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里,感觉到了杀意。 天界,一袭青衫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用手帕细细的擦着一块镜子。突然间,艮澜脑中玄袍一闪而过,手中的镜子险些掉落。“是你么?”他握紧了镜子,几百年了,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萧明靠着树干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就听见一声呼喊:“老大!老,老大……老……咳咳……”程前有气喘吁吁地跑着,跑到萧明跟前险些一头栽倒。 “出什么事了?”萧明忙扶住他,大有一把鼻涕一把泪,气也喘不匀,断断续续道:“小……衣……小衣……小衣死了!”说完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说什么?!”萧明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小衣怎么可能死?!”“是真的老大,我看见了,就在安和祠……”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抓,萧明拔腿就往镇里跑,大有抹了一把泪也跟着他往回跑。 安和祠是安和镇的祠堂,除了程家、董家这样的大户,所有安和镇先人的牌位都供奉在这里,是以祠堂多次扩建,已经修的颇具规模,几乎镇上的所有仪式、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萧明跑到祠堂跟前,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人,人声嘈杂中隐约能听到孟章夫妇撕心裂肺的哭声。挤进祠堂,孟章和夫人正抱着女儿的尸身痛哭。 孟兰衣穿着素花衣裙,萧明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当时这布紧俏的很,小衣喜欢,想拿这布做件衣裳,可她爹不肯,说这布卖得好,早就定完了,没有多余的给她做衣裳。最后是他花两倍价钱从别人手里买了布,送给小衣做了这套衣裙。 萧明跪倒在孟兰衣跟前,看着她脖子上的触目惊心的勒痕,他不相信,小衣就这么死了,明明几天前还是个大活人,他伸出手去想探小衣的鼻息,却被一把推开。 “你怎么还活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孟夫人泣不成声,“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自己看!”孟章红着眼睛将一团布扔在他脸上,萧明展开,这布足有三米长,两米宽,上写着:“董文傲辱我,嫁祸萧明,董程胁迫,有口难言,天道昭昭,严惩恶人。” 这二十五个字以血写就,血色已经暗了,却依然刺得人眼睛生疼。萧明落下泪来,喃喃道:“小衣你这是为什么啊……”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明明有那么多方法,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帮他洗刷冤屈。 “为什么?去问你的好爹娘!”孟夫人声音已经嘶哑,“你们萧家都是假仁假义的害人精!” 爹娘?难道是爹娘出的主意?不会的,爹娘向来和善,不是会害人性命的人……萧明朝小衣磕了三个头,起身往家里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