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现场缉凶[无限流]》 第1章 死者出现 阴晦的天空压得极低,乌云密集正在酝酿一场大雨。在这种湿度里,墙根的煤灰会在一路晕开,留下斑驳发霉的痕迹,就像顽劣的小孩在墙上撒下的一泼阴干了的尿。 人们的脚步也因为潮湿的天气而放缓,无精打采地在这座废弃的荒钢小镇内钻营。在城郊相交的地段,第二钢铁厂高耸入天的烟囱残喘着黑气,烟囱阴影下的职工宿舍更显老态龙钟,值班的廖老头麻木地盯着面前的小收音机,沙沙沙背景音中主持人呆板地准点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1998年5月4号下午4点整。” 98年,他沉重的肩膀往下一垮,已经快到千禧年了,时代的脚步在飞奔,钢铁小镇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根本追不上国家发展的步伐。他听说钢铁厂今天会裁第三波工人,又有许多人要下岗。 也对,这栋老家伙骨子比他还要脆,是住不了人了,楼啊,和人一样,老了就该退场,不能占着国家资源不用,给人民增加负担。从去年起,除了下岗离开的工人,有一部分工人搬去了城里的新房,如今楼里只剩十来户人家。 自己也要下岗了。他第无数次产生这个悲观的念头,扭头瞥向树下支摊子卖豆花的女人,或许退休后他也要出去赚辛苦钱呐。他长吁短叹,抬头望向七层高的灰墙,顺眼瞧见五个身影在走廊处若隐若现,忽然露出一口黄牙,意味不明地笑。 焦棠背着米色的书包,松松垮垮搭在柔弱的肩膀上,她人不高,书包占据整个后背,将她压得更低,白色裙裾在墙角的煤球上擦拭,留下灰黑色扭曲的线条。 紧跟其后的男人好心地伸手过去,想接过她的包,焦棠敏锐地闪开,带点婴儿肥的脸蛋露出明显的不悦与疏离。男人被那双之前无辜,此时狠厉的大眼睛吓到,讪讪收回手,低头继续走。旁边的高挑女人不经意低声嗤笑,其他两人无语地绕上楼梯。 肮脏狭小的过道中堆满废弃的家具、炭炉、土砖和生活垃圾,两米不到的天花板下挂着湿凉的衣物,由于几日不见阳光,弥散开一股咸臭的酸味。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前面一户人家咿呀拉开木门,矮小肥胖的女人从屋里溜出来,重重放下一个塑胶小桶,从桶边缘日日覆盖凝固的黄绿颗粒残渣来看,里面应该是积了两三天的泔水。 她准备溜回屋里时,瞥见几人,肥腻的脸颊抖了抖,最终忍下一堆废话,重重阖上门。焦棠步过房门时,隐约感觉到肥胖的身躯挤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那两只老鼠一样的小眼睛肯定正好奇地左右转动。 五个人熟悉地形后,终于爬上七楼。焦棠掏出钥匙,打开第一个门,接着其他几个人也依次进入后面几间宿舍。这一次的玩家个性都比较独立,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同住的想法。这让焦棠松口气,五个人中只有两个女的,如果另一位提出一起住,她大概会犯众怒。 进门之前,住在最后一间、从进到这个现场开始便一直保持轻松状态的年轻男人突然开口:“是不是要开个会?” 住他旁边的粗犷男人瞥他一眼,进了房。刚才打算帮助焦棠的中年大叔露出笑容,这抹笑立马让氛围缓和许多,他忙答应:“我收拾一下,在我这里开吧。” 高挑女人甩着名牌包包哐当摔上门,她并不是对谁不满,她只是对周围格格不入的肮脏环境不满。 房间不大,一个小卧室,一个客厅,一个洗手间,没有厨房也没有阳台。焦棠里里外外走了两遍,晦气地盯着卧室,上一个房客走得很匆忙,破旧的床板上还遗留了乱糟糟的蚊帐和破棉被。她嫌弃地将垃圾扫做一堆,堆在客厅角落,用破棉被盖住,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她从米色大包中抽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解开塑料袋抽出四张黄符,东南西北墙上各贴一张。这时,一直紧绷的嘴角才僵硬地扯了两下,意识到自己又笑了,而笑会很丑,所以她立马收起笑容,坐到床头处,摸出一盒烟,抽上。 烟让她潜藏的紧张感消失,到这个时候,她才能放松地捋一捋这段奇葩的重生经历。 她也是死后才从系统那里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原来隔壁该死的情侣用炭炉吃火锅把窗帘给烧了,接着祸害了整层公寓的无辜租客,包括高烧昏睡的她。 听到这个消息,她恨不得跑去地府劫狱,把两个该死的傻叉串成串串,放火里烤、扔红油里涮,淋上盐巴做成傻叉干。 系统劝她,为了两个傻叉把自己重生机会搭进去,岂不是更不值? 重生?她抓住了重点。 没错,系统解释,只要她能够在每个现场表现出色,达到一定标准就能够获得重新做人的机会。而重生之后,她将回到一切悲剧发生之前,改变她想改变的个人历史轨迹。 一切悲剧发生之前?她五雷轰顶,脑子走马观灯地闪过爸爸宽厚的大手,妈妈恬静的笑容。这么说,她可以阻止爸爸上街被歹徒刺死,也可以阻止妈妈患上妄想精神分裂,将她锁在房内两年?! 一切都会改变,她可以与父母一起住,可以自在地交朋友,顺利地读完大学。她几乎狂热地扯开难看的笑容,问系统如何表现出色。而系统只告诉她,主线任务是到每个死亡现场,找出真凶。至于其他信息,她慢慢会在任务中得到。 这是她参与的第一个死亡现场,案件将发生在风雨交加的世纪末,从路上遇见其他几名玩家交谈中,她知道,每一个现场都是现实中遗留的悬案,不同在于,除了狡猾的真凶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继续犯案,还有死去的冤魂会无差别地回来索命。即便不死在人与鬼手下,玩家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无法缉拿真凶,也将被系统拉入黑名单,永远无法重生。 听起来给予重生机会的系统也非慈悲为怀的神,更像在一旁观察玩物厮杀的变态。这是焦棠对系统的重新认识。好在,系统人性化的一点是,它给予玩家一定的技能强化,比如焦棠,她生前捣鼓的道术,在这个世界还真有点作用,这便是她在房内贴上符篆的原因。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技能? 掐灭烟,她看看手表,下午4点17分,十分钟到了,她起身出门。 五个人围坐在崴脚的小餐桌旁,甚至因为椅子不够,临时主人中年大叔还是蹲着的。 他率先开口:“再自我介绍一遍,我叫刘远志,46岁,生前是公务员。这是我第二个现场。”看得出来刘远志的性格很温厚,只是不知道这份温厚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焦棠虽然第一次参加任务,但防范心很重。 第二个开口的是刘远志旁边的女人,其实她不自我介绍,在场的人也都认识她。 “戚安,第二次。”简短的介绍表明她确实是那位大明星戚安,不过两个月前因为私生饭追车,出车祸去世了。 轮到焦棠,她很少在人前说话,所以声音显得冰冷不自然,此刻她短促地说道:“焦棠,女,20岁,大学生,新人。” 说完她看见其他人闪烁的眼神,便有点懊恼,为什么又要说“女”,大家又不是看不出她的性别。 刘远志打趣:“你看着像十五六岁。” 他示意俊朗年轻的男人继续。 男人一身颜色夸张的红运动服,老神在在介绍:“齐铎,男,24岁,普通打工族。第一次参加这个破游戏,多多关照。” 这个“男”显然是针对焦棠的“女”故意说的,焦棠郁闷地看他,但在众人眼里便成了恶狠狠的瞪,遂尴尬地别开头。 末尾的粗狂男人轻蔑笑道:“年轻人就是心宽,当来旅游和泡妞呢?我叫林西,32岁,第三次出现场,没什么本事,出了事别指望我,我肯定是跑最快的。” 五人之中数他最强壮,他都有脸说这种话,可见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戚安立马鼻子里喷出一声嘲笑,刘远志再好脾气也铛地冷下脸。不过想想也算了,这儿又不是“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他提议:“根据我第一场的经验,合作才能更快通关,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林西无所谓的耸耸肩,可能因为在场的人要经验没经验,要技能没技能,还有两个新人,合作无疑是拖他后腿,所以他有点情绪。 齐铎当看不见他那张臭脸,笑问:“规定在五天内找出真凶,可是死者在哪里呢?” 刘远志:“快了。” 齐铎瞪大眼睛:“多快?” 刘远志:“没法计算,但是一般我们到了就表示命案要发生了。既然系统安排我们入住这里,说明命案也会是在这里。” 齐铎立马起身:“那还坐着干什么?立马去巡楼啊,说不定能阻止凶手杀人。” 林西大笑:“傻子,现在去巡楼不说凶手不在,连死者都不会在,你阻止谁呢?” 焦棠忍下“说不定凶手是有预谋的,事先藏在楼里伺机行凶呢?巡楼总可以找出可疑人物吧?” 只见戚安看穿她想法似的,冷言冷语道:“即便有人藏在楼里,系统也不会让我们发现他。该死人的照样死人。” 也就是说,系统会按照剧情推进,不会因为几个外人的提前参与而改变轨迹。焦棠领悟这层意思,抱紧自己的书包,莫名的紧张感爬上心头。 林西一副嫌弃新人傻乎乎的不耐烦样,抽起烟。 铃铃铃!刺耳的电铃声从钢铁厂穿破空气扎入耳朵。4点半,工人下班了。 楼下稀稀疏疏的交谈声与开门声说明住客已经陆续回来,他们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笑声与小孩的叫声,但短短几分钟后,整栋楼立马恢复死寂,仿佛每扇门后都是虚空的世界,这群人只是为了在玩家面前制造一出下工回家的热闹场面,关上门后,这些人便消失了。 林西首先按耐不住踩熄烟蒂下楼去,其他人也立马跟出去。 焦棠左右看看,七层除了他们并没有住户,于是随大伙快速下楼。天色暗得很快,快五点钟却已入夜,乌云遮盖住所有光源,楼道里已亮起灯。 焦棠到五楼时,不自觉瞥向四层的楼梯口,黑乎乎涌上一层浓稠的雾气,她心头一跳,再去看,只有钨丝灯泡惨黄的光虚弱地飘在台阶上。 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宁静。 林西掉头就往四楼跑,焦棠紧跟其后,她不经意瞥见手表,此时是4点51分。 楼里陆续探出人来,夏虫低鸣的交谈声又此起彼伏响起,仿佛故意在玩家耳边嘀咕。 四楼两男两女聚集在一个房前,靠近门边的一个女人脸色惨白地歪在男人怀里,颤抖地指着门内。 林西拨开她,闯进门里。焦棠个子虽小,跑得却很快,如一头小白猫从门边钻进去。 屋内影影绰绰,吊在天花板的黄灯泡因为楼梯震动飘来荡去,时不时划过地上尸体狰狞惊恐的眼珠子。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躺在血泊中,身上中了许多刀,姣好的脸上也被划得七零八落,其中一道伤口从额前拉到下巴,露出白森森的鼻骨,杀人者用尽力气似乎想将她的头劈成两半。衤果露的大腿肉被削去一大块,裙子挂在根部,触目惊心。 齐铎蹲在旁边,盯着带血的菜刀与撕烂的染红内裤,一言不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章 凶手消失 尸体仰面倒在屋中央,外边已有人大喊报警,焦棠几人必须趁警察和厂保卫科的人来之前过一遍现场。 刘远志第一时间跑进卧室,咚咚咚地一番找,显然是去翻卧室的柜子,又转身进厕所,出来重重摇头:“没人。” 屋内装饰简单,若要藏人也仅有卧室与厕所,既然没人,说明凶手已经离开。 焦棠站在窗户边,拉开窗帘,摇了摇上面焊死的栏杆,她想说凶手不可能从窗户逃走。 戚安已近身,俯下去看窗户上痕迹,坚定宣布:“窗户出不去人,窗台也没有留下攀爬的痕迹。” 焦棠让开一步,岂知戚安居然伸手过来拍她脑袋:“小朋友,学东西挺快的。” 来自大明星的夸奖?焦棠瘪下嘴,她不太想笑,怕吓着对方。戚安见她坚硬的表情,扫兴地绕开。焦棠烦躁地揪黑长的头发,和人交流好难啊。 刘远志走到门边,问颤抖的中年女人:“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女人这时候也无暇去管为什么楼里会出现外来人,只顾胡乱点头:“我来找韶迎的时候,门关着,我上来敲门,哪知道没用力就推开了,刚要喊,就看见,看见……哎哟,谁这么深仇大恨呀!” 刘远志:“你过来时候,看见有人从这儿出去吗?” 女人已经从自家男人怀里站稳,揉着花袖套,摇头:“没见着,平时楼里进进出出都是自己人,不会仔细去看。” 齐铎奇怪:“这么多血不可能干干净净地离开。你再想想有没有见到一个遮遮掩掩,行色匆匆的人?” 女人再次摇头。 站在一旁的焦棠下意识想,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凶手或帮凶,否则她会撒谎编个不存在的人,误导调查方向。看来凶手确实在她来之前已经离开。 齐铎拉住她,在耳边低语:“如果凶手住在这栋楼,这个时候肯定收拾干净,跟正常人一样出来凑热闹了。” 这话不无道理。此时大部分听到动静的住客已过来凑热闹,焦棠在他们脸上偷偷巡视,一共十二个人,并没有发现端倪。显然齐铎与刘远志也没看出什么,互相轻轻摆头。 女人回头问脸色发白的丈夫:“娃他爹,你到底有没有报警,李队长怎么还不来?” 丈夫拽她:“让人去厂里打电话了。回屋里看孩子去,这里让他们去收拾。”他们自然指的是保卫科的人。 女人还是不肯走,嘴里说着:“韶迎人不错,还给孩子补习英语,上次补习的钱赶不及给,这……要不你去给她买点纸钱,当还债了。” 丈夫惊慌的左右瞧黑洞洞的空屋,上手用力拽:“夜里烧纸,你是嫌鬼不上门来讨债心不安是吧?说你脑子有病真有病。快回去。”女人身子明显抖了一下,顺从地随丈夫回去。 齐铎从走廊边缘探出身去,远远瞧那对夫妻下楼打开三层一户小屋的木板门。 他回身指着死者住户的门,和刘志远说:“门锁采用的是搭扣再落锁的老方式,里外两道,可是你看,她回来之后,把锁依然搭在外面,锁死了,钥匙放在桌上,说明她回来后并没有从里边锁上门,要么是与人约了见面,要么是准备出去。” “而且可能是个男人。”许久未出声的林西开口。 林西俯身在尸体上,借着灯光仔细翻看伤口。果然是经历过三次现场的人,竟然能如此近距离应付血腥的尸体,焦棠不无佩服地看他,突然一股寒意爬上脖子,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支离破碎的头颅上,菜刀劈开的嘴角拉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焦棠捏紧口袋中的符,脖颈周围的凉气渐渐散开。 林西掰开尸体的脖子,几人围上去仔细看,在血色漫溢的皮肤肌理上能见到一圈紫色的痕迹,这是勒痕。 林西:“死者是先被勒死,至少是勒晕,才被大卸八块的。” 确实,在楼上楼下均住人的情况下,如果要死者不发出尖叫求救声,最好是先让她把嘴巴闭上,勒死是其中一种快速见效的方法。 林西:“死者身高大概165,体重大致100斤,要快速控制住她,肯定是一名体型比她健壮的男性。” 刘远志总结:“而且屋里没有打斗痕迹,所以我们第一个排查的对象就是,成年男性,熟人,甚至可能是楼里的人。” 焦棠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刚数了亮着的灯,有十一个房间开灯。刚进宿舍楼时,我见到有十户人家门前晾衣服,八户有男人衣服,所以……” 她顶住众人目光的压力,下结论:“楼里的男人大概有8个。” 齐铎:“9个。”他向焦棠挑挑眉,晃起一根手指:“门卫也是男的。” 这下连林西都不得不吃惊地愣住,这次的新人出乎意料的老练细心,没发生案件前就已经懂得观察环境了。 尸体旁除了显目的凶器和内裤外,还散落一件第二钢铁厂的淡蓝色工作服,皱巴巴溅满鲜血。齐铎小心拎起衣服,几人比对后判断是死者的码数,可能是她换下来搭在椅背上,由于撕扯意外落到地上。 “这里。”戚安伸头入桌底,艰难地探出来,用纸巾托起一个横条型银色金属东西,上面带点血迹。 “领带夹。”她展开明艳的笑:“我们这位killer似乎是位绅士。” “你们几个是什么人?”厉声斥责如期而至,保卫科的李队长带人冲进来,围住他们。 几人认命地拿出系统发配的身份证与介绍信,一番纠缠才摆脱脸谱化的李队长等人。 紧接着两名刑警到来,彻底封锁现场,几人不便围观,先散开去找线索。 焦棠和齐铎被指派去询问门卫是否案发时,有非楼内住户进入。 宿舍楼的大门是老旧的铁门,两米来宽,平日只开门中门,即靠近门卫室的小铁门,人们进进出出理应都在廖老头的视线内。 廖老头对于奇怪踪迹的外来人没有一丝印象,他甩甩手:“不可能,除非有介绍信或者押下证件,由员工自己下来领人,不然没人能进去。” 齐铎向他确定:“今天一整天都没陌生人进出?你再想想,男人,打领带,穿西装的呢?” “没有!”老头恼火齐铎的质疑:“除了你们,其他茅坑里的苍蝇一只也没飞进去。” 这比喻不是暗指他们也是茅坑上的苍蝇?齐铎不悦地冷下脸,锐利的眼神冻住廖老头的嗓子,叫他不敢再瞎放炮。 “你帮把嘴行吗?”齐铎郁闷唤失魂的焦棠。 焦棠回头,表情茫然,齐铎抽口气:“算了。”他早看出来这姑娘节奏慢别人一拍。 焦棠点点头,视线从大门对面模糊的七根影子上收回来,放到门卫室上。 她透过门卫打开的玻璃窗,看钢板焊接的桌子,想了想伸出手拧开收音机,突然出现的广告声音吓住齐铎。 廖老头转身气愤地叫骂:“别随随便便动人东西!” 最后两人被廖老头轰走,焦棠与齐铎无言地迈向宿舍楼。 在大门与宿舍楼之间有一块空地,两边是围墙,围墙旁有两个大花坛,里边种满夜来香,苍白的花朵发出幽幽蓝光,静静注视二人背影。 直到踏上台阶,焦棠慌乱的心跳才渐渐回归平稳,她回首望向庭中,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她赶紧迈入光辉中,驱赶内心的不安。 焦棠埋头往上走,冷不丁撞到前面的人,警觉停下,抬头看齐铎。 齐铎意味深长问:“你是故意打开收音机?” “嗯。” 他依靠在栏杆上,长身而立,长而密的睫毛遮住凉薄的淡琥珀眼珠,平缓的眉形柔和了高挺鼻峰带来的精明悍利,飞扬的嘴角带出几分玩世不恭。 焦棠退后两级台阶,仰望他习惯性保持的那抹微笑。她有时候觉得这抹笑容是善良温暖的,有时候又觉得里面透着古怪冷漠,这样的人,使她想起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的妈妈,内心升起这个人正等待解脱的想法,无论是救赎还是杀死,他一定在挣扎渴望一个结果。 “你也注意到桌上的节目册?” “嗯。” “所以你想知道,老头是不是沉迷于用广播来消磨可怕的无聊时间?” “对。”焦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答案不言而喻,廖老头在节目册上详细写明每个节目的主持人名字,当天播出的话题,有这等功夫,又将声音开得这么大的人,对进出的人员怎么可能一一注意?尤其是下工时间段,人来人往时就更难认清是否有外来人了。他们认为只有楼内人能作案的结论未免下太早了。 齐铎返身继续上楼,边走边低声说:“废话可以少说,有用的信息必须说出来,光靠一个人是拼不出一张完整真相地图的。你懂我意思吗?” 焦棠默默地点头,其实她也在努力学习表达。 出事之后,过道的灶台冷冷清清,人们宁愿将炭炉搬回屋里忍受满屋子的烟气,也不愿闻着血腥味下饭。于是,当二人见到三楼角落里闪动的火苗时,还以为有人在开灶。待仔细闻,却不是饭香而是纸钱香烛味。 焦棠对这个味道很敏感,她壮着胆走到尽头的小角落,翻动猩红火苗的小铁盒,里边是烧了一半的冥纸,还有四个小小的纸扎人,看发式似乎是三男一女。 齐铎在楼梯口喊:“看完快回来。”这丫头看似嘴巴钝,思路和动作却很敏捷,一听召唤弓个身便弹起来,往回小跑,只是跑至半路又停下,盯着一扇门发呆。 齐铎顺眼看了看,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便先上去。 齐铎走后,整栋楼立马陷入死寂,连带头顶的灯泡一闪一闪,随时要熄灭。焦棠想跑,但除了头顶一丝光源,左右都是渗人的黑暗,仿佛踏入其中便会悄无声息被吞没。 她放弃逃跑,死死盯着门上渗出来的血,血越流越多,她退开半步,裙角避开血污。 门上黄漆掉尽,露出木头青灰的本色,此时血流慢慢晕出人脸的轮廓,眨眼功夫,人脸拼命挣出十几厘米,露出半个腐烂的脑袋。 凸出的血色眼球与焦棠对个正着,鬼影狰狞地往她钻过来。焦棠咽下口水,颤抖地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符,正对扭动的脑袋中央啪地贴上。 黄符在鬼脑上滋啦滋啦冒烟,一瞬便起火烧着。鬼影想大声嘶叫,奈何嘴巴还封在门内,顿时如一条缝了嘴的疯狂抽搐的鱼。 额头被滋出一个大窟窿,淌出墨汁般浓稠腥臭的液体,鬼影挣扎了一两分钟,始终出不去,最后绝望地瞪向立在栏杆边的焦棠,怨恨地缩回门内。 楼上恢复走动的声响,灯也恢复明亮,焦棠垫脚挥开门上的灰,307号,她默默记下房号,赶紧去追齐铎,其实她刚才怕得要命,只是她极度害怕时也很难有大的表情。 “你好,我们是市消防部门的人,配合厂里搞安全检查,麻烦开门问几句话。” 焦棠追上齐铎时,他与林西正在五楼的一户门前敲门。林西尽量克制脾气,压低声音喊话,但这句话一说完,门内透出的光立刻黑了,仿佛自始至终门里就没有住人,无半点声息。 “艹。”林西低声暗骂,对齐铎摇头:“都这样,一听到敲门声,立马关灯装聋扮哑。” 齐铎:“感觉晚上他们都不愿意出门,明天白天再来试试吧。” 焦棠也点头赞同,晚上在外活动并不安全,不如白天再出来调查。 齐铎指着她,对林西说:“你看,小丫头吓得直点头,回去吧。” 林西不甘心:“我再去白韶迎的房间查一查线索。” 说时刘远志和戚安过来。戚安:“不用去,现场封锁了。” 刘远志怕两名新人不明白什么意思,特意解释:“现场封锁就是指,在我们得到警察的调查结果之前,我们都没办法再进入现场。这算是系统对玩家的一种有效提示。警方关于尸检、现场勘查、血液成分、指纹、微量物证等结果的报告,可以给玩家提供有用的解题思路。” 焦棠皱眉:“多久?” “恩?” 齐铎笑:“她问多久会再开放现场?” 刘远志脸色难看:“只有6点至18点这段时间我们能自由出入宿舍楼,晚上6点之后没有及时回到规定区域内的玩家都会被除名。所以明天我们出去才能问到结果。” 齐铎扭过脸:“听明白吗?明天才会重新开放。” “哦。”焦棠面无表情点头,但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十分敷衍,好心的刘远志登时又受了一次伤。 林西是老玩家,当然知道警察来了之后现场会封锁一段时间,但没想到这么快,即便是现场勘查也要几个小时吧。他认为以这种粗心程度的调查,明天得到的有用消息会非常少。 回到刘远志的宿舍几人吃了点面包和水,之后齐铎将廖老头的情况说一遍,其他人那边均无新进展,便只好先散了,养足精神应付第二天的状况。 各人回自屋前,焦棠打开门时,忍不住提醒:“晚上关好门窗,我算了算,除了白韶迎,还有四只老鬼。” 说完这句话她便飘进门内。其余几人一脸惊恐,纷纷心想卧槽,四只鬼,真还假?你要不要这么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地说出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章 水性杨花 焦棠轻飘飘撂下“鬼话”后,其他几人躲进屋里,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刘远志顾不得丢弃棉被的腌臭,搂在怀里缩到墙边,死死盯着卧室锁不上的破门。 卧室的窗坏了,铁栅栏被人撬走,留下透风的大口子。夜风徐徐,拉不拢的窗帘飘飘晃晃,像有东西往里边爬。豆大的汗珠濡湿额发,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帘轻轻掀开一个角,一根莹白胳膊伸进来。 残喘的灯灭了,室内陷入恐慌的黑暗中。 尖叫刚要破口而出,所有声音被杀死在喉咙深处,戚安吓得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是我。”戚安摁亮系统分配的手机屏幕光,照出林西高大的影子。她气急败坏:“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林西无辜地举手投降状:“毕竟你是女人,我担心你应付不过来。” “破电路半夜三更吓唬人,要你是凶手,我还不嗝屁?”林西目光沉下。戚安气呼呼往外走,撸下手腕上临时用橡皮筋弄出来的钥匙绳,焦急将钥匙插入锁中。 此时她停下了。门依然反锁着,那背后的人是怎么进来的?不,背后那怪物会是人吗? 后脖颈吹起凉气,“林西”正紧紧挨在她身后。她拼命控制住颤抖的手指转动钥匙,锁已经很久没用,内里生锈,钥匙卡在中间,怎么也转不过去。肩膀传来粘腻的感觉,那是“林西”伸过来的手。 “怎么了?”变了调的低哑声音擦过耳际,戚安害怕地流下泪,咬住嘴唇拼命甩头。 “出不去?”那只手伸到前面去,腐烂腥臭味随之而来,溃烂的血肉滴答在门框上。他的头扭曲地抻长,竟绕到戚安面前,嘴角咧出怪异的笑。 咔哒。锁开了,戚安快恶心死了,抽出锁朝他脑袋十二分力砸过去,“林西”暴吼退后,戚安拉开门疯跑出去。 “救命啊!刘远志!”她奔到隔壁哐哐哐砸门,眼见男鬼捂住歪掉的脑袋拖着身体出来,她又跑去砸齐铎的门。齐铎迅疾拉开门,刘远志也出来了。 刘远志拉开门便撞见一头白毛男鬼,刚被白猫吓出心脏病的心又咚咚咚直捶,差点厥过去。男鬼也是个机灵鬼,立马掉头改变攻击对象,刘远志扑通往后倒,眼见要被十根中毒手指掐死,男鬼的胸膛便被一把铜钱剑贯穿,焦棠吱啦抽出剑,男鬼嗷地凄厉大叫,趁第二剑袭来赶紧隐入墙角逃走。 刘远志爬起来,眼中对焦棠饱含羡慕感激之情,就差给她个大拥抱,但想到焦棠不喜人近身,又堪堪停住。 焦棠不自在地收起可伸缩的铜钱剑,对齐铎等人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老实交代:“我能力不行,只能伤他一时,不能杀他。” 但其实,一般玩家只能用系统奖励的道具驱鬼,不用道具直接上升为技能的,在玩家中少之又少。所以她自认能力不足,在其他人眼里已是通天的本事。 这时林西才从房内出来,惊惧看向走廊几名狼狈的伙伴。戚安见到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抱怨:“还经验最老道,睡得跟猪一样,靠你救人早凉凉。” 林西纳闷:“我就眯过去几分钟,怎么就出事了?” 戚安给他一个大白眼,招手焦棠:“小妹妹,晚上和我睡。”焦棠淡定的摇头:“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戚安懵了,她这是被拒绝吗?她,大明星诶。 焦棠也知道这么拒人千里不太好,于是掏出一沓符分发给他们,说:“贴在卧室四面墙上,暂时不会有事。” 齐铎捏着符:“暂时?” 焦棠点头:“只能对付一些没那么坏的鬼,白韶迎不行。” 都要嫩死人了还不算坏?刘远志后怕地捧着符。几人又战战兢兢回房,后半夜果然风平浪静,一直到清晨5点多,楼下的工人稀稀拉拉起身洗漱弄出声响才将几人吵醒。 也不知道是系统屏蔽问题,还是这群住客听到动静不敢出来,总之昨晚没一个人对闹鬼的事有反应,早上见到焦棠等人也维持一如既往的淡漠。 几人先去白韶迎的房间查看,发现门上的五角星荧光封锁标志仍未解除,刘远志自告奋勇坐公交去分局问白韶迎的调查报告,其余人则趁上工时间未到,分散开去走访楼里的人。 考虑到新人经验不足,焦棠与齐铎被分到一组,负责一至三层。齐铎慢悠悠啃着哪里顺来的油条,敲开一扇门。开门的人是昨晚第一个目击白韶迎死的女人。她穿着宽松的工服,惶惑地盯着两人。 齐铎笑眯眯:“早上好。” 女人点点头。 “刘荷同志,我们是市消防局的人,负责厂里安全检查,对于昨天白韶迎同志的事,想跟你了解点情况。”齐铎态度谦和,端着笔纸,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范儿。 刘荷戒心稍稍放下,说:“你想了解什么?” “你对白韶迎同志的印象如何?” 刘荷自然回应:“韶迎人很好,以前我和她接触不多,以为别人说的都是真的,接触起来才知道,她真的很好,长得好,教养好,心也好。我家孩子从乡下上来读书,英语一直跟不上,她知道后主动提出给他补习,一个学期教下来,孩子成绩提高很多,外面补习班一节课就要几十块钱,韶迎一分钱也不收,说是当巩固知识,再熟也没白教的道理,我就每个月给她三十块钱当补习费。就这么点钱,她还经常买小东西过来。” 焦棠插嘴:“别人说她什么?” 这么直接了断的问,刘荷一时噎住,支支吾吾:“也没什么,厂里人多嘴杂,韶迎长得又漂亮,也没结婚,自然有很多不好听的话。” “具体是什么?举个例子。”焦棠穷追猛打。 刘荷闪过一抹尴尬,见齐铎威严正气,左右看看还没出门的邻居,低声说:“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水性杨花,大概是这些。其实,我天天在家带孩子,这些话我也只是听人嘴碎说几句,不一定是真。”她忙撇清关系。 刘荷的丈夫在里头喊:“在外面和谁嘀嘀咕咕呢?孩子起床了。” “好。”她朝两人歉意地笑,转身想阖上门。 齐铎堵住门缝,追问:“昨天你见到尸体时,有没有发现异样?” 刘荷惊恐地摇头:“真没有。” 焦棠:“你过去找她做什么?” “本来到点要过来补习,但是我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想劝她别来。”里头孩子在嚷,她着急关上门。 两人对视,“不舒服”?这是个潜藏有用的信息。他们继续敲开下一扇门,只是好几户拉开门见他们不是摆手,就是找理由搪塞,总之问了一圈没有得出比之前更有用的信息。只是面对同一个问题,他们眼神闪烁,不约而同地多说了两句。 这个问题便是“白韶迎同志的私生活如何,她的感情关系单纯吗?” 如若是男人的话,就会意味深长地笑一下,然后说:“好看的女人怎么会单纯?”甚至其中一个单身汉露骨地表示:“她啊,勾引男人有一手。” 如若是女人则会说:“还好吧,没结婚爱交几个男朋友,那是她的自由。”或者“长得漂亮在男人里面是比较吃香。”这些人里面不乏有平时凑在一起骂她狐狸精的,但人死了还是懂得要积点口德。 但当齐铎问她有没有具体的对象时,这些人却摇头,说不清楚。如果白韶迎确实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那她总该有几个明确的对象,但面对这个具体问题,这群人却非常肯定地摇头说不知道,显然白韶迎勾引男人这点,对大家而言,完全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正如漂亮又经常与男人聊天的女人,总会被冠上不太好的名声。 焦棠皱眉,显然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站在楼梯口,第一次主动拉住往下走的齐铎,的后领子。 齐铎被勾住衣领,不悦停下,他不习惯被制约,一点也不习惯,所以回头时脸上带七分恶气。可这股恶气瞬间便消散了,焦棠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一汪纯净的百岁山,不似他平日接触到的各色各样藏污纳垢的目光,干净得让他没脾气。 焦棠非常自然的松开衣领,道出疑惑:“哪里不对。” 齐铎:“哪里?” 焦棠托下巴:“是啊,哪里呢?” 齐铎好笑地看她,等她慢慢琢磨。 焦棠突然出声,思考使她忘记周围的环境,表达顺畅:“就是那里。大家只是道听途说白韶迎是狐狸精,却不记得她到底勾引过谁,而刘荷却说她人不错,并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假设流言是假的,她确实是个洁身自好的女人,那么从屋内的摆设以及大家的印象,都说明她是个单身女性,没有固定对象。这与她的死法很矛盾。她的脸被划花,内裤被丢在一边,大腿肉被剜走,这里面处处透露出忄生(xing)的深层信息。就像有个变态对她靠美貌出轨十分憎恨一样。” 齐铎浮现赞赏的笑意:“确实矛盾重重。不过这是填字游戏,要得到更多信息才能填满真相,不是猜谜语,光猜可猜不出凶手。” 他转身朝下,二层的人陆续出门了,齐铎看表,已经7点20分,要再快点。 这次开门的人焦棠有印象,肥胖矮小的身躯几乎挤满小小的门框,恶心的泔水已不在,但女人身上散发的油腻酸臭味道不比泔水好闻多少。齐铎翻看廖老头给的住客名单,找出她的名字——李雁。 李雁一出门,上工经过的邻居都嫌恶地觑她,绕到走廊边,生怕沾到她的味道。李雁恶狠狠瞪回去,用命令式口吻对焦棠和齐铎说:“进来。”显然她不习惯暴露在工友面前。 一进屋,焦棠便后悔了,难怪邻居对她没有好脸色,屋子里堆满垃圾,门窗紧闭,阴暗潮湿带着腐烂的味道裹挟每个角落,别说住人,光站着都头晕恶心。 最让焦棠无法忍受的是,刚洗完湿哒哒的内衣内裤就那样挂在垃圾堆上,贴身衣物都能如此不讲究,可见这个女人是从内到外恶心透顶了。 李雁坐在战战巍巍的折叠椅上,抬起油乎乎的脸,快言快语:“是不是关于白韶迎的事?我早上起来就听见你们满楼乱跑拉着别人问东问西。其实我说,你们都问错人了。他们就是一群嚼舌头的烂货,尤其那帮贱人就喜欢凑一起说闲话,长得好看的嫉妒人家骂人家狐狸精,长得不好看就使劲奚落。” 从她恨意自然猜到她就是那位被闲言碎语挤兑的长得不好看的人。可焦棠很想说,大姐啊,你也不看看你这卫生条件,能怪别人排挤你吗?不过她忍住了,书上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才能维持和谐的关系,看透不说破才是好孩子。 齐铎用了十足定力才选择留下,勉强云淡风轻说:“这样看来,大姐你知道的东西一定比他们多。” 李雁横肉抖动,哼一声算是应下。“喝水吗?”她端过一杯浑浊有黄色颗粒的水,齐铎优雅地摆手。 她自己呼啦呼啦喝下。焦棠觉得胃里在翻滚,提臀缩腹忍住。 喝完,她说:“我不去上班,高血压,请了一年假。” 齐铎笑着点头:“身体重要。” “所以谁没去上班,我也一清二楚。” 两人继续听下去。 “白韶迎经常请假,你知道她在楼里干什么吗?”她眯着小眼睛,狞笑:“和男人厮混。” 这种人就该刺激她才能套出点东西。焦棠故意提高声调:“这么说,他们也没说错啊。” 李雁铛地放下杯子。“错,大错特错!白韶迎只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不是四处勾搭男人。那是她正经的男朋友。” “不是吧,见男朋友干嘛躲躲藏藏?”焦棠继续不信任地反问,面对不正常的人,她总是比较自在。 李雁剜她一眼,冷笑:“那个男人地位高,不想承认呗。” 齐铎:“你见过她男朋友?” 李雁对齐铎态度还好点,回答:“远远碰见过两次,西装笔挺,长得很帅,一看就是有钱人,这种人怎么可能把白韶迎娶回去呢?每次来都偷偷摸摸,以为我见不到。”她又去找水喝,倒了倒,水壶里的冷水也没了,又放下。 齐铎:“那昨天出事前他也来了?” “那倒没有。”李雁揉一把油脸,手在腿上磨蹭:“白韶迎昨天没请假吧。” 焦棠迷惑:“你怎么对她动向一清二楚?” “每次她想她小情人过来约会时候,都会在门口挂一条蓝毛巾。”她得意地笑:“被我发现了。” 焦棠想,大姐你也是够无聊的。 “反正昨天没有挂蓝毛巾。”李雁喉咙深处咕隆咕隆,正在酝酿一口浓痰。 齐铎站不住了,礼貌道别:“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感谢你李雁同志,你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接下来有需要我们还会与你联系。”他急不可耐地拉开门,走出去。 焦棠生怕被李雁留下,也转身便走,直到站在门外,才朝阴暗里如蟑螂一般的女人挥手:“谢谢。” 李雁咣当一下将门甩上,很明显两人的着急离开惹怒了她。 “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齐铎边走边问焦棠。 焦棠晃晃脑袋:“可信吧。白韶迎的卧室里确实有一条蓝毛巾,干净的,收在塑料袋里。白韶迎不会和李雁玩,她没机会见到。” 意思是,李雁不可能在见不到蓝毛巾,而白韶迎又不拿出来晾晒的情况下,胡乱猜测中一个颜色。 齐铎也赞同:“她不是让白韶迎会放松警惕的熟人,所以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也没必要撒谎。这么解释,逻辑就通顺了。” “恩?” “白韶迎有固定对象,死亡透露的忄生(xing)信息就有存在的理由。或许厂里的人知道白韶迎经常请假是去与男人约会,却不知道对象是谁,所以传出她勾引男人的谣言。” 焦棠吃惊齐铎反应这么快,应道:“这是情杀?” 齐铎:“目前情况推断,极有这个可能。” 两人怀揣着兴奋的心情,上楼去与林西、戚安汇合。此时,刘远志来电话说,警方现场勘查的结果出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章 熟人作案 每个玩家手上都有一部手机,但只用于同场玩家之间的远程沟通,仅有通话、短信与拍摄功能。在进入现场时,大家便自动储存了其他人的电话号码,此时刘远志打的是林西的电话。 林西开免提,刘远志疲惫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分局这边给出结果了。死亡时间是4日下午4点至6点,致命原因没法判断是窒息死亡还是动脉失血死亡,身上一共有23处伤口,头部7处,身上16处,大腿割下的皮肉也在现场。死者没有受到侵犯,内裤上也没有发现米青(jing)液。菜刀上没有指纹,由于警方到时,现场已经被破坏,所以门上的指纹还有地上脚印无法成为有效证据。死者身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皮屑或衣物纤维等残留的微量物证,脖子上的淤痕应该是尼龙编绳留下的,这种绳子四处可见,但是现场没有发现绳子,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还有,现在的技术不行,只能检测现场的血是B型血,和白韶迎一样,没法用DNA比对检测来查凶手的身份。” “领带夹呢?”齐铎挤到屏幕前。 “血迹也是B型。” 刘远志咕噜咕噜喝口水,继续说:“门窗没有强行侵入的痕迹,白韶迎耳朵上一对金耳环也没有丢失,初步判断不是入室劫杀。另外,白韶迎背景简单,甘肃人士,24岁,父母在老家务农,哥哥在东北当兵,在本地无亲戚,不存在家庭方面的纠纷。来第二钢铁厂三年零两个月,一直待在质检组,没有结婚,也没有案底。” 林西:“没了?” 刘远志:“没了!我现在回去。” 林西挂断电话,望向其他三人,抱怨:“靠这个调查结果肯定查不出凶手,这次的难度不低。” 戚安将栗色波浪长发甩至身后,倨傲道:“难度高就算了,还要以老带新,真倒霉。” 焦棠与齐铎默默闭嘴,到底谁在带谁还不好说呢。 林西粗暴地将手机塞入口袋中,他特意将帆布裤口袋的拉链密封,谨防手机掉落。“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痕迹。案发时也没有目击证人,怎么找?” 齐铎却不以为然:“名侦探杜邦不是说过吗?与其问‘出了什么事’,不如问‘出了什么从未出过的事’。警方现场勘查的结论虽然没有太多有用信息,但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白韶迎没有被强女干,或者死之前没有与异性发生忄生(xing)行为,贵重物品也没有丢失。可以基本排除陌生的男性。第二,那个东西不见了。” 焦棠恍然大悟:“对,那个。” “哪个?”戚安白她一眼,认为这是她带过最装逼的一届新人。 “绳子。”齐铎:“凶手为什么要带走绳子?是因为它方便携带,还是必须带走?” 戚安愣住,这个细节她根本没注意到,更莫谈对此有什么高见。但回答不出来,不代表没有意见,所以她嘴硬呛回去:“说不定再搜一遍屋子,就能找到那条失踪的绳子啊。” 这句话正中林西下怀,他同意立刻同意复查现场,保护好证据。 于是,趁工人上班,四人大大咧咧撕开封条,进入白韶迎的房间。 昨晚光线不好,无法仔细搜查,现在大白天,戚安将窗帘拉开,窗户打开,屋内顿时通透明亮,流畅的空气也将积压了一个晚上的铁锈味冲淡一些。 地上已无尸体,但褐色干涸的大片血迹仍然触目惊心。 焦棠与齐铎以情杀为前提,搜查的目标便更多集中在男性物件或白韶迎的笔记本上。 焦棠拉开衣柜,里面清一色的碎花裙子,白韶迎死前便穿着同类型的裙子,不得不说,这种短袖齐膝的花色裙穿在她身上好看极了,既不暴露,又能突显她莹润的肌肤、修长的小腿,以及窈窕的腰身,在98年来说,已算时髦大胆。 不过衣柜内除了裙子与内衣外,并没有男人的物件。焦棠又抽开底下的抽屉,里边有白韶迎写的欠条及还债条,也有请教条,调岗申请书,工资条以及中专毕业证书等,但没有女人私密的日记本或者合照。 戚安在客厅翻抽屉,里面是一些护肤品、化妆品、首饰等零零散散的日常用品。她烦躁地扔下老土的珍珠发夹,那根该死的绳子真的不在这里。 林西在翻白韶迎的提包,这个小巧的红色提包挂在衣架内侧,上面蒙了一层细灰,显然不常用。打开的第一眼,他便露出失望的表情,里面除了一把梳子一只用到一半的口红,几枚硬币并无其他,他又去找有没有夹层。 齐铎爬上桌子,在钢铁焊成的小书柜上一本一本将书抽出来,仔细查看,又抖了抖看能不能抖出什么夹着的纸条或照片。最后他跳下桌子,手里捧着一本书。 几人已翻查得差不多,便聚过来。 林西:“有发现?” 齐铎点头,当着几人面翻开书,内页赫然写着一个名字——莫国志。这三个字笔法自然豪迈,应该是出自男人之手。 戚安皱眉:“莫国志是谁?” “谁知道。至少肯定跟白韶迎关系匪浅。”齐铎往下翻,目录上方也写着“莫国志”,这次的字迹更显隽秀。 焦棠:“这是白韶迎的笔迹,和欠条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对。不过……”齐铎继续往下翻,目录后面大片空白部分用红笔写满“莫国志”三字,有的歪歪扭扭,有的力透纸背,有的清晰,有的是狂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透出的执念让人毛骨悚然。 “莫国志是她的男朋友?”戚安猜测,在喜欢的人送的书上写满他的名字,这种小女生的做法,她上高中时候遇见太多。 林西打断他:“或许是她喜欢人家,人家并不喜欢她。” “也对。”戚安是大明星,这种疯狂表达爱意的签名信件确实收到不少。“至少说明白韶迎对莫国志是一种狂热的迷恋。” 焦棠插嘴:“我同意。” 她拿出白韶迎的中专证书摊在桌上:“中专水平,书大部分是英文原版小说。而且她看了。” 然后她又拎起压在镜子下的书,似乎白韶迎生前手边在读的便是这本,将书本边缘对准其他人,展示其中几页被折叠的痕迹。 几人瞬间明白焦棠的意思。98年一个中专水平的女生会看如此晦涩难懂的英文原版书,只有可能是受喜欢的人影响。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推断。莫国志与白韶迎是恋人,但莫国志身份高贵,担心别人发现他与一名普通女工恋爱会毁坏自己名誉,因此对这段恋情讳莫如深。但白韶迎不同,她对莫国志极度迷恋,渴望公开恋情,同时也对莫国志遮掩的做法颇为不满。双方常因此产生矛盾。”齐铎抚摸书页上堆叠的“爱意”,大胆揣测。 “打住!这和她的死有关系吗?”林西老练地问。 齐铎愣住,众人也在思考,确实,白韶迎这位秘密情人与她的死有关系吗? 如果是莫国志疯狂迷恋白韶迎,因为妒意蒙蔽双眼,导致他杀了红杏出墙的女友还说得过去,但若是莫国志本身对白韶迎不太上心,怎么会如此变态地杀了她呢? 此时焦棠开口:“或许有关系。” 她率先步入卧室,其他人云里雾里也跟进去。焦棠先一步走到衣柜处,在几人注视下,吃力地推开衣柜。 齐铎上前帮忙,不过衣柜已然挪开大部分,足够露出后面白墙上可怖的血字。 ‘他说爱我,他一定会杀了我,对不起。’ ‘他爱我,他会杀了我,对不起。’ ‘爱我,别杀我,对不起。’ 由于重力原因,每个字尾都坠着一小股血滴,歪歪扭扭像一只只流血眼睛,趴在墙上贪婪地注视着久违的人类。 林西面色难看地望着墙:“这个他指的是莫国志?不可能吧……” 齐铎:“如果真是莫国志,那这位莫先生很可能是双重人格。一个是文质彬彬的精英,甚至有留学欧美的高学历背景,这样的人在这个钢铁小镇能找到的体面工作,就只可能是三类——工程师、医生、银行家。他的职业允许他白天自由活动,至少有理由离开工作岗位。他爱白韶迎,处处照顾她,并且立下虚伪的诺言,使她无法自拔。另一个是暴躁易怒、有性虐倾向,对白韶迎有强烈的控制欲,不允许白韶迎对自己不忠,也不允许她破坏自己的规则阴暗人格。而白韶迎因为被他第一个人格迷恋,情愿忍受他喜怒无常的脾气。” 林西惊愕望着齐铎:“你真的是第一次参加现场?” 齐铎眼睛发亮,如镀一层流光,真诚点头:“是啊。” 林西压下眉毛,烦躁地挥挥手:“你这种解释只是推测。” 戚安倒认为目前这种推测至少给他们带来一丝希望,问道:“这个莫国志是关键人物。去派出所或者街道办能查出他吗?” 林西摆头:“除了现场的信息,警方不会告诉我们其他信息。”他没说,有时候连现场信息,系统都不会告诉玩家,不过那是更高难度的现场,眼下说了也没意义。 “时间呢?”焦棠盯着三个日期,旁若无人开口:“是白韶迎做了不好的事情,预感到莫国志会残暴虐待她的日期吗?” 其他人集体噤声,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 林西看一眼表,已经十一点钟,一天内能外出调查的时间已过去一半,他不得不提醒其他人:“凶案现场暂时查到这里吧,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其他人也认为再耗下去纯粹浪费时间,不如转换战场,到第二钢铁厂碰碰运气。 本来他们这次的身份是市消防局的人,负责安全检查,理应先到厂里对接,而后再入住宿舍,但昨天五人碰面时已是3点多,考虑到路程与时间,几人决定赶在6点前先到达案发现场。没想仅仅隔了一日再跨出宿舍大门,几人竟有一种在里面关了一个月的陌生感。 焦棠抬头望低沉的天,灰蒙蒙罩住大地,比昨天更压抑。 廖老头抬起松弛的眼梢,见是他们,又伏在桌上听收音机,眼神空洞,像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几人站至街道上,沿着水泥路一直望向远处衔接的国道,从职工宿舍再过去已无建筑,全是荒地,宿舍就像荒郊的入口,成为野外孤魂野鬼第一个游荡的场所。 齐铎将这种想法说出来,戚安立马附和,无怪乎一入住便撞鬼,原来这荒郊野地里的鬼魅全跑楼里了。她再一次想拉下面子跟旁边白悠悠的小女生提议,今晚一起睡觉。 但焦棠笃定:“不是。宿舍没有外来鬼。” “为什么?”戚安忽然觉得从山野吹来的风凉飕飕,天压得更低了。 “因为那个。” 焦棠指着路牙上七根生锈的旗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章 失踪名单 不锈钢铸造的旗杆很少会长满红锈,只有铁含量高的金属才会在日晒雨淋中锈迹斑斑。 “这是纯铁制成的。”焦棠肯定了大家的想法。 齐铎昂首看这七根光秃秃的铁柱,一个普通职工宿舍前面有必要树这么多旗杆吗?又不是联合国总部。而且这些旗杆太细了,头上还带一个扁形的小圆帽。他用力摇晃,纹丝不动。 “这叫棺钉,也叫镇钉,用来镇住外面的妖魔鬼魅。你们看,宿舍就是一个三长两短的棺材,我们住在棺材里。”焦棠淡定解释。 几人看她天真无辜地说出如此生猛的话,不禁胸口涌入闷气,大白天感觉温度骤降。 戚安声音发飘:“小妹妹,光天化日可别讲不吉利的话。” 焦棠一眨不眨瞧她:“我以为老玩家已经见怪不怪。”这话听着是在反击之前戚安对新人的贬低。 齐铎狠狠拐她一胳膊,拼命打眼色,焦棠后知后觉,猜到自己又得罪人了,唉,跟人打交道真是一门大学问。 她勉强朝气到脸绿的戚安报以惨淡的微笑。这不笑还好,一笑气氛更尴尬了。 “总之,你是说楼里那四只老鬼是以前死在楼里的人?”怕冷场高手刘远志问。 “对。”焦棠如释重负。 第二钢铁厂离职工宿舍很近,五人齐齐回头朝来路看,确实一眼便能望到那道灰不溜秋的铁门还有廖老头干巴巴的脑袋,但刚才站在职工宿舍门口,却总觉得冒着热烟的钢铁厂非常遥远,遥远到无法从那滚滚浓烟中汲取到一丝热度,仿佛这幅热气腾腾的生产画面只是影楼里冰冷的背景。 钢铁厂规模不大,大门的弧形招牌“安钢集团第二钢铁厂”已年久失色,从蔫了吧唧的门面上便能瞧出这厂子的效益不好。 焦棠垫脚在门口宣传栏边观摩钢铁厂的平面图,厂子不大,统共三栋楼,一栋生产车间,一栋行政,一栋食堂。 林西向保安出示介绍信,黑峻峻的小保安咧开白牙,笑:“我认得你们,进去吧。” 齐铎认出他是昨天去现场的保卫科一员,当时他看见白韶迎尸体时,眼中跳跃的兴奋劲让齐铎印象深刻。 “焦棠!”几人进去后,齐铎才发现这小丫头又没跟上大部队,只得返身去门口唤她。 “你是来观光旅游的?”齐铎在她耳边小声“敲打”。 焦棠很认真地摇头:“当然不是。” 齐铎少有的关心灰飞烟灭。 踏入钢铁厂,金属呛人的味道直酸鼻孔,焦躁的空气从脚板底往上蒸,几人从一个阴冷的地窖瞬间跨入高温烘焙箱,一冷一热十分不舒服。 根据保安的指引,他们先去行政楼找厂长刘云桂报备。哪知刘云桂出差了,留下车间主任周楚招待他们。 周楚事先便打点好,虽然肚子里嘀咕厂子效益不好,市领导还天天来巡查,都不晓得是不是想找借口关了钢铁厂,脸上却扬起亲切笑容,领着所谓的林科长、刘主任、戚组长、齐队长和焦棠同志四处逛。 逛着逛着,他再回头,奇怪,怎么只剩下林科长和齐队长了? 林西说分散开去检查效率高。周楚纳闷,走过场的事何必那么较真,不过该消除的安全隐患早三天便消除了,随他们爱去哪逛去哪逛。 老旧的高炉风管裹着厚重的煤灰鳞片,将天空切割成柔软的灰块。一条细白的身影在灰块间跳跃,步伐轻快地四处观览。不与人相处时,焦棠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会哼着跑调的歌,灵动的双瞳装满好奇。 戚安擅自给她分配个巡查全厂是否有白韶迎痕迹的简单任务,焦棠也不愿与他们一起行动,便无所谓地应下。 穿过密集的风管区踏入开阔的道路,一阵饭香袭来,焦棠追着香味一路朝南走,站在了食堂门口。 已经快到饭点了,她想了想还是迈步进去。说实话虽然案子还没破,但她生不出太多紧迫感,眼下只想吃口温热的饭菜。 光洁的窗口一溜青红可口的菜式,她趴在玻璃前,盯着嫩黄的大白菜、烟熏的腊肉还有油亮油亮的大排骨,从口袋中抽出一张十块,这是系统发给她的全部财产。 “一份排骨,一份青菜,一两米饭。” 打饭阿姨大手一挥,指着门口的黄台子:“去换饭票。” 焦棠走到黄台子前,一个瘦精瘦精的女人挤到她前面去,对换票的大叔说:“阿叔,帮我把这个结了。” 焦棠伸头一瞧,是一沓饭票,上面潦草地写着‘白韶迎 98.1.4’。 员工隔段时间要换一批饭票,为了避免混淆,每个人都会在自己饭票上写名字和换票日期。 阿叔点了点数,边换钱边说:“1月份到现在还剩这么多呢,你在外面开小灶?” “不是我的。”女人没好气地回答。 阿叔停下手:“不是你的不能换。得本人来换。” “她人死了,还换啥换!我是会计部的柳冬蜜,喏,工牌。”柳会计将工牌拍在桌上。 大叔不紧不慢地将钱又塞回抽屉里,拿起票慢悠悠再数一遍。 “不是数过一回了吗?” “不会剩这么多的。数清楚点,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 “你别指桑骂槐。”柳冬蜜生气却不敢扬声:“白韶迎经常有人请吃饭,当然剩得多。” 大叔由她横眉竖眼,愣是磨蹭了四分钟才点完票,将钱支给她。柳冬蜜掐着一百多块钱,气呼呼地走了。 “换票?” 焦棠回过神。 十分钟后,焦棠满足地踱出食堂,到隔壁的杂货店买一包红梅,倚在墙上吃爆素鱼,顺势便瞧见食堂旁宣传栏里贴着显眼的大白纸。 她舔着一毛钱一根的‘绿舌头’杵在大白纸前,垫脚从上往下仔细看。 这是一份失踪名单,上面贴满失踪人的两寸照片、姓名及失踪信息。从95年1月份到98年5月份,共有六十多名失踪者,大部分人是因为没有通讯方式而失去音信,只有一小撮人是真的遇见意外。 一圈看下来,并没有值得她注意的名字,她扫兴地离开,打算去找齐铎与林西汇合。 此时齐铎与林西正在质检组与周楚和曾组长聊天。 曾组长听闻白韶迎的名字,惋惜道:“花样年华说没就没,谁不痛心?但要说谁与她结私怨,那绝不可能。我们组里一直讲求‘齐心协力万众一心’,不会因为谁长得好看点,就把集体利益抛在脑后。” 齐铎恰好抬头见到‘齐心协力万众一心’的红色标语贴在质检组的白墙上。一番交流下来,他知道曾组长是一个特别讲究集体协作的管理者,她的脑子里就没有个人主义,说白了,她将员工当作钢铁厂这座大机器的零部件,每个部件都是严格按照规则运作的。 但作为一个管理者又要求她对每个员工都关怀备至,使他们在上操作台时不会因为忧心忡忡而出差错,因此她又经常私下做员工的思想工作。白韶迎便是她头疼的员工之一。 “韶迎她太有自己想法了,她的知识和长相远远高于同组的女工,所以她心里不平衡,一直申请想调到行政后勤部。我呢?当然也希望她远离这些化学药剂,好好养养身体,但是这两年厂里效益不好,厂长一直强调没有上进心的员工不能留在队伍里。我一边要安抚她,一边要和厂长周旋,也是心力交瘁。” 齐铎轻笑:“你对白韶迎同志很关心?” “那是当然。”曾组长点头:“我和她毕竟是老乡,同一年进的厂。” “她对你也不太服气?同时间进厂,你已经当了组长,她还在操作台上做化学检测。” 曾组长骄傲的头颅终于不自然地低下,摇摇头:“你不懂她。她的心思不在工作上,她好像有个对象工作不错,自己也想去当白领。” 言外之意是,她根本不会将一个质检组的组长放在眼里,她的野心在于精致的生活,在于高贵的恋人。 “知道是什么人吗?” 曾组长瓮声细语:“她不让我打听,也不带来见一面,很神秘。” 白韶迎将人藏得够深,齐铎闷闷想。“听说过莫国志吗?” “没听说过。” 曾组长脸上的困惑一目了然,齐铎认为她此刻的表现不似作假。 莫国志就像一缕幽魂,活在大家的嘴里,却始终捕捉不到他的真面目。 “白韶迎经常请假?” 曾组长瞟周楚脸色,在工作时迸发激情的双眸惭愧垂下:“不算经常吧。” “曾组长,规章制度里清清楚楚写着员工累计请假天数超过5天的,要及时上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白韶迎的情况呢?”周楚不满直言:“下班之前将这三个月员工出勤的记录给我。” 齐铎趁增组长没开口,抢先提要求:“周主任,劳请将质检组两年内的出勤记录复印一份给我们。” 周楚倒三角的唇瓣往下坠,就要婉拒,齐铎又抢在话前:“质检与安全是一体的。员工的工作态度又决定质检的水平,我们只是看一看,并不列入检查评分里面。” 话都让齐铎说尽,周楚还能拒绝吗?只得点头让他们稍后去办公室拿。 周楚:“林科长、齐队长,咱继续?” 齐铎摇摇手:“不急。”他转向曾组长:“白韶迎死之前有和你提过什么异常的事吗?或者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周楚一听头大,怎么还在纠缠这事。曾组长也很郁闷,回答:“她死之前很正常,甚至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拉着我要去超市买化妆品,只是我不化妆,所以没和她去。” 齐铎和善地笑:“曾组长不化妆也很漂亮了。” 曾原冷不丁听见这句,害臊地连连摆手。 幸好林西出声,缓解了她的尴尬。“昨天白韶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去了?” “是。”白韶迎无故旷工这事,曾原本欲替她瞒过周楚,但现在人也死了,便没必要遮遮掩掩。她坦白:“昨天她找我聊调岗的事,可能因为答案不尽她意,她一激动又犯恶心,就跟我请假。” “之后她一个人回去了?” “不是,我扶她回去的。因为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我再回岗位上也没事做,就将她送到宿舍,不过送完立刻就出来了。” 齐铎压下眉眼,直白盯着年约三十五的曾原,饶是她已见过世面,也被这个有点身份的英俊小伙子盯得脸飞红,态度狼狈地强调:“这事有人作证。” 齐铎蓦然笑开,压在曾原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好似刚才那锐毒的眼神不是来自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 “还记得你送她到宿舍时是几点吗?” 曾原:“4点半下班,我猜大概是4点25左右。” 林西:“你方才说有人作证?” “对,宿舍的保安廖叔,还有卖豆花的小红。” 林西与齐铎对视一眼。 周楚不满地挑眉:“林科长,这事公安已经在抓紧侦破,凶手不日就能抓到。您们贵人事忙,就别操心这些琐碎事了。” “琐碎事?是不是死一个人对你来说跟轧断一根钢条一样无足轻重!” 林西突然发火,将周楚吓得一哆嗦,退到曾原背后去。 这场面谁也没料到,质检组的人都停下动作,怯怯观望。 始终是齐铎淡定,他拉住林西,忙打圆场:“林科长是真性情人,路见不平一声吼,可这不是局里,你这暴脾气该收敛点。” 周楚没差骂爹,还是忍住了,竖起拇指:“林科长是个真爷们。” 林西讪讪不说话,质检组这边已问询完,再没别的线索,便不想与周楚磨叽下去,找个吃饭的借口,先离开了。周楚恨不得击掌高呼,送瘟神快走。 戚安将焦棠支走后,终于拿出几分正经的态度,问刘远志:“你猜这次会是一个信封,还是五个信封?” 刘远志张大嘴巴,摇摇头,这个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想。 “要是一个信封当然最好,可要五个信封,拖着两个小鬼办事,岂不白便宜他们了?” 戚安指的是作答的信封。有些现场,系统只给一个信封,由玩家投出最终答案,再投递上去,综合评分。有些现场则会一人给一个信封,玩家独自作答。 一个信封意味着玩家要合作、共享线索,还要投出可靠答案,看似平和,但其实许多玩家会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甚至杀死意见不同者,最终写上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多个信封时,玩家要承受的压力更大,不仅要提防其他玩家的迫害,还要独自忍受答案对错的折磨。 戚安自然想到,若这次有多个信封,与有经验的刘远志合作最妥当。至于焦棠和齐铎,她还等着他们写错答案后能抢时间作弊,避开错误答案。 刘远志没她圆滑的心思,也不愿意做缺德事,但他也想活下去,所以不介意由戚安来做坏人。 两人在厂里溜达,目的是想从周边获取意想不到的关键信息。 一般玩家进入现场后会隐藏技能,像焦棠这么大大咧咧显露独特技能的熊猫玩家,不是太沙雕就是太耿直,若不是她的技能对整个团队有帮助,而这批玩家也不算坏的话,她早被其他玩家撕成碎片。 戚安的技能是‘魅惑’,即依靠美貌来迅速拉近陌生人的距离,使其产生莫名的倾慕。这种技能很鸡肋,但在团队有分歧时,却能起到拉拢人心的作用,因此她轻易不会“露白”。这招用在走访获取信息上,也颇有功效。 刘远志还在硬邦邦与档案员攀谈,从神情看出他知道点内幕,但死活撬不开他的嘴。 但戚安过来后,刻薄的档案员一改强硬态度,如见了朋友般亲切的招呼。刘远志不由赞叹地扭头看她,只一眼差点慌了心神,幸好反应迅速,才没被蛊惑。 戚安伏在桌沿,胸前春光大泄。“你说白韶迎去年调过档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档案员眼神失焦,呐呐答:“我去查查。” 而后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同手同脚走到档案架处翻找材料。不一时他从密密麻麻的档案中抬头,咧开僵硬的笑:“找到了。” 戚安从他手上顺过白韶迎的档案袋,抽出一沓资料,看不出端倪,便问:“调档案为了什么?” 档案员将资料摊在桌上,从中摸出一张单薄的纸,递给她。 刘远志凑过去看,上面有“安钢集团第二钢铁厂”的水印,底下表格抬头是“员工结婚登记表”。 女方填白韶迎,职位填质检员,男方填陆庆,职位填会计。双方还在最下面签名,日期是1998年5月18日。 但表格中间正正方方盖着“作废”的大红印,显然这份材料失效了,最后白韶迎没与陆庆结婚。 戚安:“两人因为什么缘故没有结婚?” 档案员目视前方,愣愣摇头。 “白韶迎有外遇?”戚安试探。 档案员这时弯出个明亮的笑,这笑容挂在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实在诡异。 “白韶迎有喜欢的人。” “谁?” 他又恢复麻木,机械摆头。 实在问不出更多东西,戚安果断拉刘远志走人。 “诶诶诶,那人怎么办?”刘远志担忧地看后边档案室里一动不动的男人。 “担心什么。离开我视线就没事了。” 果然,他们刚转过走廊,档案员的头啪地砸在铁桌上,响起锐利的嗷叫声。 午休时间,楼里静悄悄。 会计部与档案室隔了一层楼,办公室里的人都去食堂,唯独陆庆带了饭盒。 他将椅子搬到窗前,边俯瞰楼下往来的女员工,边将生冷的饭塞入口中。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章 古怪情人 陆庆佝偻着背,极力贴近玻璃窗,似乎在瞄准什么猎物,厚重的眼镜后面射出一抹焦虑的亮光。他舔了舔嘴角的饭粒,心不在焉地挖下一口饭。 登记表上他写着30岁,但无论谁也看不出这副孬样会是正当壮年的年纪,尤其配上那头白里掺黑的稀疏短发。总之,说他是白韶迎的舅舅也不为过。 这人敏锐性极高,刘远志刚步入办公室,他便从玻璃的反光中瞄到人,迅速从窗前拉回来,端着饭盒返身站起。 见到是不认识的人,他立马虎下脸,问:“你找谁?” 戚安去一趟洗手间,回来见刘远志还没展开工作,不耐烦地拨开他,问:“陆庆坐哪?” “我就是。”他就那样端着饭盒站在办公桌前。 要找的人居然就在眼前,戚安心急挨过去,倚着办公桌另一边,气势高傲。 “你是白韶迎的未婚夫?” 从嘴角那抹明晃晃的讽刺,陆庆明白,这是在取笑白韶迎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丈夫?这种嘲笑他已经习以为常,大概搭上白韶迎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了。 他用沉默表示对不速之客的不欢迎。 “不用隐瞒,我看过你的资料。去年5月份,你和白韶迎分手了,对吧?”戚安追问。 “你们到底是谁?”来者的意图让陆庆感到不安。 戚安笑笑:“市公安局的,负责调查白韶迎一案。” 刘远志差点趔趄,这姐们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的。 陆庆也不傻。“证件呢?” “能调动你的档案,还需要那些?刘云桂和周楚都不敢当面叫我亮证件。”戚安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凳上,压迫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因为白韶迎抛弃你,对她痛下杀手?” 陆庆端饭盒的左手颤抖,似乎受了天大委屈,叫道:“她的死关我pi事。我早和她没关系了。” 刘远志悄然上前,一手摁在他肩膀处,本是要安抚他,劝他交代实情,没想,陆庆手臂电击般弹起来,猛地将饭菜全扣在刘远志身上。 “卧槽!”刘远志赶紧拍掉衣领到胸口的汁水,又慌又气。“你干什么?” 刚才那下,在陆庆眼里就等于是公安逮捕的动作,这才彻底激怒了他,回头发现误会了,脸上升起羞愧的红晕。 戚安一拍桌子,这个陆庆太有问题了。 “老实交代,白韶迎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陆庆没反应,而是盯着地板的饭菜出神,过一会儿,走道传来员工回来的交谈声。陆庆才回神,惊慌失措地推开刘远志跑出去。 “他要逃跑!”戚安叫道。 刘远志立马追出去,刚跑出门,陆庆又跑回来了,手里拎着拖把和扫帚,风风火火地将地板的残渣扫掉,来回拖了两遍。确定地板被清理干净,他才歇口气,打算将扫帚和拖把拎回去。 戚安看傻了,这人对于白韶迎的死,似乎更顾虑同事的评价,于是转换问话方式。 “陆庆,你同事就快回来了。你也不想他们听到你和白韶迎之间那点破事,对吧?” “我和白韶迎早就解除婚约,她是死是活,我都不想理。”陆庆躲躲闪闪。 “为什么解除?” “她……”陆庆揪住扫帚上面的挂绳,不想回答。 戚安好笑问:“她出轨了?你还喜欢她?” “胡说!”陆庆瞪戚安,瞪着瞪着,他眼眶红了,低下头,用身体逃避事实,艰难地说起他与白韶迎的故事。 他和白韶迎是1995年的3月份一起从老家来进厂,早在家里时,双方父母就有意撮合二人,到了厂里更频繁写信来催婚。白韶迎善良,不愿意伤害陆庆,所以不拒绝也不答应地拖着,直到去年2月份陆庆的爸爸查出癌症,两家人才正式将这件事提到台面上。 白韶迎拗不过父母的意愿,同意和陆庆结婚,陆庆自然明白,白韶迎不乐意,但他真心喜欢她,所以一头往里冲,认为婚后对她好就行。哪知到5月份时,家里喜床喜被一应物件都买了,喜帖也发了,陆庆才发现白韶迎早在厂外找了一个男朋友,听她说是个留学生,工作待遇好,家世也很好。 陆庆听到后,如遭五雷轰顶,家里本就拮据,还到处借钱办喜事,白韶迎却早就跟人睡了,这让他怎么和家里交代,怎么和道贺的同事解释?这股恶气堵得他想死,于是一天夜里,他借酒胆跑去找她闹,还狠狠打了她。白韶迎喊着叫人去报警,陆庆被派出所拘留,两天后白韶迎与他私下和解,他才被放出来。自此,白韶迎与他没了关系。 陆庆抹掉眼底的泪,沙哑道:“公安同志,我对白韶迎已经死心了,根本不会去杀她。求你们相信我。” “怎么又是白韶迎,一早上的有完没完!”门后响起尖锐的女声。 陆庆脸色煞白,推开两人,赶紧出门去放打扫工具。 戚安转头看门口翠绿的身影,第一次见到厂里的员工不穿工服,那抹身影也在看到戚安姣好容貌时顿住,而后气鼓鼓地捏着一百多块钱现金,走到两名自称公安的人面前。 “公安同志,那个女人的死不关陆大哥事,请你们出去。” “哟!小姑娘,你怎么就知道不关事?难道案发时候,你和他在一起?”戚安翘着手臂,面对矫揉造作的女人,她总是不甘落于下风。 这时陆庆回来,他脸色很难看,拉开柳冬蜜,让她别管。柳冬蜜更气坏了。 “到这个时候,你还维护她。”她嘴角噙着恨意,陆庆避开她的眼神,对戚安和刘远志比个“请”的手势。 柳冬蜜是不让她说她偏要说的人。她拽开陆庆:“他们不能冤枉你!” “没错,昨天陆大哥一直和我在一起,一整天,晚上也是!” 陆庆已来不及阻止她,面对外边陆续回来的同事,他崩溃地埋下头。在他看来,柳冬蜜已经疯了,以后的名节也彻底毁了。而他呢?难道要忘却白韶迎,和骄横的柳冬蜜结婚吗? 可柳冬蜜不这样想,她志得意满,天底下的人都讨厌白韶迎才好。 她更加恶毒道:“白韶迎就是个贱货,她喜欢男人打她,骂她,恨不得男人一边骑她,一边杀了她。” 她淬毒的笑意被一巴掌生生打散。 陆庆颤抖着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戚安和刘远志从办公室里溜出来时,脸上还挂着冷汗,这小娘们太野了,差点没撕了陆庆的皮。 刘远志边拍胸脯,边感叹:“陆庆也是忒倒霉,遇到两个女人都不正常。” “这算什么?SM?莫国志是S,白韶迎是抖M?”戚安做恶心状。 刘远志:“你发现没?陆庆的手抖得很厉害。” “是吗?他在心虚?”戚安无所谓地大踏步向前。 刘远志滞住,再一次怀念齐铎在场时,一点便通的默契。 “会计打计算器或者算盘的职业病。手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勒死人?” “对哦。”戚安后知后觉。 两人又去其他地方收集线索,可惜再无收获。 “诶,那不是焦棠吗?”戚安推逛得迷迷瞪瞪的刘远志。 “喂,焦棠!” 戚安边招手边问刘远志:“她在吃什么呢?” 焦棠边细细嚼棒棒冰,边等人过来。刘远志一靠近,她下意识退后半步,警惕地盯着他胸前异样的污迹。刘远志刚举起的手沮丧地放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戚安看她嚼得咔擦咔擦响,忍不住提醒:“里边全是色素。” 焦棠吐出黄舌头叫她看:“我知道。” 知道你还吃……戚安放弃拯救她。转而对树下纳凉的齐铎问:“有什么收获?” 齐铎懒洋洋:“你们那边呢?” 戚安暗咬牙槽,明白这小子不好糊弄,于是将陆庆的事和盘托出,齐铎也将质检组的事告知。 “林西呢?” 齐铎:“跟周楚去拿全厂员工的名单,还有质检组的资料。” 焦棠看表,下午四点,林西去了快三十分钟了。高炉轰隆隆发火,钢铁厂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但人站在树下却只感到寂静与冰凉,她望着生产车间涌起的邪气,猜想这里面到底断送了多少条年轻的生命。 幸好职工宿舍前面打了棺钉,否则就车间这些死在劳动一线的可怜虫也足够淹没他们。 齐铎春风满面,悠闲开口:“你们不觉得,有双不安分的眼睛,躲在角落里盯着我们吗?” 刘远志小声惊呼:“你也有这种感觉?” 戚安四处瞟,如芒在背的目光让她脊背发凉。 一片恐慌中,林西终于下来了。 焦棠:“你去了四十分钟。” 林西不耐地将资料分点给刘远志:“周楚那家伙拖拖拉拉,说一堆废话。” “哦。”焦棠咔擦将最后半根棒棒冰塞入嘴里。 “回去吗?”刘远志提议。 对于钢铁厂而言,白韶迎就像一片叶子,凋落了也没有引来过多关注,甚至低头再去找她时,都无法分辨满地飘零的枯叶,哪一片才是曾经生机勃勃的她。 几人失望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早上出来时明明怀揣着“今天大概会有点收获”的小兴奋,但现在除了零星的讯息,凶手半个影子也见不着。 太奇怪了!这和以往的案件很不同,之前就算遇到再复杂的案子,也能锁定一两个嫌疑人。在场的老玩家内心沉甸甸,一想到又要回到那栋有鬼的宿舍,脚步更加沉重。 焦棠步子小但快,三步并作两步跑至豆花摊前。昨天来时,她便注意到门口有这么一个小摊子,卖豆花的姑娘留着大粗辫,小麦肤色的脸蛋“开”着两朵高原红,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很有灵气。 小摊子由三轮车改装而成,载三个小木桶,分别写着“豆花”、“绿豆沙”、“凉粉”。 车头拉一面小旗,红底白字——阿红豆花。 “多少钱?”焦棠指着豆花桶。 “三毛钱一碗。”阿红咧嘴笑。 “便宜点。” 阿红愣住,这还能讲价?“都是这个价格。” 焦棠想了想:“来一碗吧。” 戚安彻底没脾气了,这丫头的嘴巴一天吃东西的时间比说话时间还多。几人凑过来,阿红笑问是不是也来一碗。刘远志摸摸瘪掉的肚子,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想起来饿了,乐呵呵也要一碗豆花,一碗凉粉。 结果其他人全光顾了,就剩林西凶巴巴站在一旁。 “你在这里摆了多久摊?” 阿红看林西的凶相,知道不好惹,老实回答:“三年。” 齐铎偷偷又舀了一勺白糖,边吃边问:“怎么想来这边做生意?” “厂门口叫田叔占了,我不能去那儿摆,就去前面路口,这会下工人多才过来。”阿红擦擦手,招呼林西:“大哥,天气闷,喝碗凉粉解解气。” “好喝,林西,你也来一碗。”刘远志嗦完粉,也劝林西。林西这才让阿红打一碗豆花。 “认识质检组的曾原吗?”林西三两口吃完,把碗递回去。 “曾姐吗?” “昨天下午,她过来宿舍了?” 阿红愣了一下,抬起红扑扑脸蛋。“同志,你打探曾姐做什么?” 齐铎这时抹干净嘴,笑道:“没什么,你见过就说见过,没见过就说没见过,不用害怕。” 阿红瞧一群人脸色不善,似乎担心自己说错话会误事,忙推辞说不记得了。 “小姑娘,你可想好了,不记得就等于没见过。”戚安将花瓷碗堆车座上,阿红紧张地将碗捧下来,瞧戚安的眼神有些惧惮。 林西:“到底见没见过?” 焦棠觉得林西语气重了,护在阿红身旁,小声安抚:“别怕。” 阿红果然朝她挨过去,迟疑片刻后,呐呐开口:“见过,曾姐过来买豆花。” 焦棠:“几点?” “差不多这个时候。” 焦棠看手表,4点26分左右,这与曾组长的说法一致。 “只有她一个人?” 阿红摇头,对于昨天的事记得很清楚,曾姐扶着白韶迎回来,然后将人送到楼里,两三分钟之后,她又出来了,买了两碗豆花,一碗自己吃,一碗送去给廖叔。 两三分钟足够作案吗?勒死白韶迎加上凶残砍杀? 焦棠思忖,不说够不够时间,有个疑点解释不过去。白韶迎没有摆炭炉,屋里也没有锅碗瓢盆,看样子就是不下厨的人,那把菜刀会是曾原带过来的吗?二十多厘米的一把大菜刀,塞哪呢? 她摸摸口袋,总不可能别在腰上或者口袋里吧,走路时候多别扭,更别说扶住生病的白韶迎了。 “她当时手里拿着东西吗?”还有一条失踪的绳子呢。 “钱啊……”阿红愣愣说。 戚安看傻子似的看她。 对于“曾原进楼两三分钟内到底在干什么”这个问题很快在廖老头那儿得到答案。 按廖老头的描述,曾原送白韶迎到宿舍,两人上了楼,但曾原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与白韶迎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 林西质疑他。 廖老头气急败坏指着白韶迎住的411,叫:“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几人往411方向看,能见到门牌号,若人站在那儿,大概能见到腰部以上位置,所以廖老头确实能清楚看见曾原没有进屋直接走了的场景。 好不容易逮住的一个“嫌疑人”又被事实无情地宣布“无罪释放”。几人不无沮丧,可曾原没有作案的动机,没有作案的时间,甚至没有作案的凶器,她不是凶手。 那会是谁呢? 事件又回到“莫国志”这个原点上。 说实话,将曾原列为嫌疑人,大家也都觉得很扯,毕竟现场那般鲜血淋淋的忄生(xing)暗示,不太可能出自一个身材相当的女人之手。 可莫国志啊,莫国志,你又在哪里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章 厉鬼哭声 下工的铃声尖刻又固执地响起。这道燥耳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开关,迅速开启这个世界的夜间模式。 天渐渐暗下,焦棠与齐铎站在铁门口,借着门卫室的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放飞的小鸟,今天觅到食了吗?” 小鸟?我吗?焦棠指指自己,不想撒谎:“中午去食堂吃了一顿饭。” 齐铎定住,片刻后,“……我不是问你吃饭的事。” “觅食?”焦棠言简意赅地质疑。 “这句话的背后含义是,你今天找到什么线索了吗?”齐铎冷酷的气质被活生生撕开一道名为“焦躁”的口。 “哦,你呢?” 就像看着小孩模仿大人故作老成的模样,齐铎也有一种焦棠在快速学习玩家交往规则的体会,不禁被她拙劣的城府逗笑。 “有。” 此时工人已陆续回来,见到二人如见无物,呆滞地迈进宿舍门。说白了,系统里的世界并非现实世界,NPC的功能更多是提供线索,或者根据剧情给出反应,而非有血有肉的真人。所以,微表情专家在这个世界不太吃香,两人也没有兴致去研究哪个人看起来更像凶手。 齐铎靠在门边,看向忙碌阿红,继续分析。 “两点。一,从曾原送白韶迎回房间,到白韶迎尸体被发现,中间大概有20分钟,那个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凶手要在这20分钟内进出白韶迎房间,又不引起注意,说明凶手绝非陌生人。之前我们猜测凶手是白韶迎熟悉的人,因为白韶迎并没有阻止他入屋,但现在来看,既然门已经提前打开,凶手就有机会摸进门内杀了她,凶手不一定要是她熟悉的人,但一定是大家熟悉的人。” 他停下来,怕焦棠听不明白,却意外撞进对方雪亮的眼睛里,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焦棠看似弱小无知,但其实她心思比谁都通透,她就像最冷静的捕手,用最洁白的雪掩盖自己的气息。 无需过多解释,焦棠已经完全领悟齐铎的意思,并且替他说完第二点。 “你的二,是不是关于白韶迎的传闻?她在不同的人嘴里有不同的形象,厂里的人说她水性杨花,刘荷说她单纯善良、李雁说她从一而终,曾原说她有爱慕对象,柳冬蜜却说她滥交。一个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还包括你吧?齐铎忍下这句玩笑,如果说出来那就太不像他高贵的格调了。 “轮到你了。” 焦棠毫不犹豫,将自己所得信息和盘托出:“我匆匆看了林西拿回来的材料。307住户失踪了,他死在楼里。另外三条老鬼也一定在失踪名单里。” 一个失踪人口死在楼里,这倒是一个惊悚趣闻。齐铎看向307和411那两扇陈旧的门,突然很同意焦棠的评语——三长两短的棺材楼。 “严格来说,你的发现与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 焦棠不这样认为,但是她一时也无法说明其中的关联,遂不接话,权当对方说什么是什么。 齐铎自然顺杆子上,“我交换了有价值的信息,可是你没有。算起来,你欠我一个人情。” “事先没有说明交换规则。”焦棠不同意,不满地“瞪”他。 “就这么定了。”齐铎吃死她不会讨价还价的性格。 工人已经全部归巢,他漫不经心地踱入破旧的“监狱”。焦棠摁亮电子表,快5点钟,天际将残光吃尽,阿红也已经收摊回去,是时候回去吃点面包了。 楼道过分冷清,NPC们躲进门内随手将灯熄灭,整栋宿舍唯剩低瓦数的过道灯尽忠职守地为玩家服务。 走到三楼时,齐铎故意加快脚步,不去看鬼气森森的307。焦棠的步伐很轻,但很快,齐铎刚到七楼时,她便紧贴着他停下。 刘远志在林西门口喊话:“喂,林西开门,借身衣服。”身上馊掉的菜汁成为他今天最大的噩梦。 戚安换了一套运动服,可能是怕撞鬼时,裙子和高跟鞋会妨碍逃跑。 林西恹恹打开门,黑眼圈很重,加上络腮胡,整个人显得颓丧厌世。他把人让进屋里。 刘远志一边抱怨一边在林西床前等待。“我是南方人,以为五月份的天气会很热,只带了一套长袖的。真是麻烦你了,林哥。” 林西没有回话,低头在包里翻找。其实他也只带了多余的一件长T恤。 齐铎想和林西借刮胡刀,等靠近他背包时才醒悟,林西那样子根本不会带刮胡刀。 戚安坐在小桌边,郁闷地看焦棠吃面包,干巴巴的面包在焦棠嘴里吃出了马卡龙的金贵感,看得她也有点饿。 卧室里三个男人终于出来。五人围坐在桌旁,愁眉不展。 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仍然一无所获,明天再找不出凶手,死亡的紧迫感将使他们方寸大乱。 而且,有一件事使气氛降至冰点。那就是—— “白韶迎今晚会出现。”焦棠无情揭开这个躲不开的事实。 此话一出,窗户吹进一道劲风,其他人后背发凉,缩做一团。 戚安:“焦大师,你有何对策呢?” 谄媚的戚安与白天气焰张狂的大明星判若两人,她悄咪咪挨近焦棠,抱住她的胳膊。焦棠僵硬地抽开,顺便将凳子也挪开一些。戚安难过地绷紧嘴角。 “今晚我们就待在一起,轮流守夜。”刘远志征询其他人意见。戚安举双手赞同,林西也说好,焦棠和齐铎则无所谓地应诺,两个新人一个赛一个的淡定。 恰好林西住的屋子有两间小卧室,于是分配下来是,前半夜,焦棠和戚安住一间,刘远志自己住一间,齐铎与林西在客厅守夜。后半夜齐铎与林西去休息,其余三人到客厅守夜。如此安排既能保证体力,也能保证战斗力,大家都没意见。 刚步入7点钟,任谁都还没睡意。几人又凑到桌前,打算将抠搜的线索捋一遍,这时手机来信息了。 明亮的屏幕弹出一条短信,几人前后点开,刹那,桌上莫名多出一个雪白信封。 戚安眼明手快地抓起信封,兴奋道:“只有一个。” 显然这次是团队通关模式。 她翻过信封,火红的封漆上面刻有熟悉的“荆棘鸟”图案,不等她动手去拆开,鸟的翅膀燃起火焰,火漆渐渐消融。等火焰淡去,她从中摸出干净的金色纸张——这便是定夺生死的答题卷。 随意用尖锐的物体在纸上写上凶手的名字,哪怕是刀尖,纸张也丝毫不会破损,写下的名字会渐渐浮现在纸张上,开始是黑色,若答案正确则慢慢变成灰色,若答案错误则转为红色。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愿意提前交卷。 戚安小心地将纸张塞回去,问:“放谁那里?” 这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如果玩家之间不团结,争抢信封往往会发展成一出惨剧,即便团结的联盟也会经常会因为这个产生矛盾。 “抓阄吧。”这几乎是所有追求和平的团队会做的最佳选择。 刘远志摸出一副扑克牌,打乱,摆到桌上:“最大的人拿信封。” 为求公平,林西又洗了一次牌,齐铎确定牌后面没有可疑的记号,五人才伸手摸出一张,同时亮出来。 结果让人瞠目结舌。 焦棠错愕地盯着信封,她不是怕承担责任,她是怕自己不懂规则坑死队友…… 看着结果,其他四人难受地别过脸。默念一句,这该死的公平! 得知是一个信封,大家瞬间有了抱团取暖的饥渴想法,开始对案件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说来说去,依然绕不开“莫国志”这个点。 在一片讨论声中,焦棠突然掷出一个想法。 “莫国志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宿舍楼里,又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情况下离开的呢?” 讨论声戛然而止。 “是工服吗?”焦棠出声,“晾在走道里的工作服成为他掩饰身份的道具?” 齐铎:“依照李雁的形容,莫国志比白韶迎高,如果要混入宿舍,只有可能穿着男士的工服。所以你这种猜测有一定参考性。” 是吗?每个人心底不禁浮出另一缕疑问——莫国志是激情杀人,还是有组织杀人呢?若是激情杀人又怎么会带上菜刀、穿着工服?若是有组织杀人,为什么不选更隐蔽的地点和时间段呢? 林西猜测:“凶手是男性不会错,但不一定是莫国志。”这是比较好的解释。 焦棠:“白韶迎有另外的追求者,或者交往者?” 刘远志拍大腿:“也对。” 戚安叹气,将头埋之双臂间,咕哝:“莫国志也好,其他男人也好,出来一个吧,这样猜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唉!不知谁低声哀叹一句,讨论陷入僵局。 “你们听见了吗?”戚安从手臂间霍然弹起身子,她脸色刷白,侧耳凝听。 刘远志还在沉思,回过神,慌乱地左顾右盼:“什么?” “嘘!”齐铎竖起修长的食指,暗示大家别出声。 片刻后,他阴森森道:“是哭声。” 其他人惊恐地定在原地,仿佛也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楼下传来。 戚安花容失色地掐住刘远志胳膊,盯着门外。那阵哭声似乎循着楼梯,一层层往上过来。刘远志已吓出魂魄,浑然不觉手臂的疼痛。屋内温度骤降,大家额头却沁出细密的冷汗。 此时,反应过来的焦棠才慢慢悠悠从背包中摸出一沓黄纸,一盒朱砂,一根纤长的狼毫笔,一一摆到桌上。 其他人眼角直跳,就差拎起她的脖子,抓着她胳膊动作,但一晃眼,刚才还优哉游哉的焦棠,手腕转个圈,一道复杂的符已画成。 哭声已凄然爬至七楼,朝最后一间屋里飘荡而来,屋里的人竖起耳朵,大气不敢出,只觉得“那人”已停在了门外。 电光石火间,焦棠身形闪至门边,啪嗒,将符贴至门上,顺手熄灭屋内唯一的光源。 周围陷入死寂的冷和黑! 哒哒哒! 门上响起节奏的敲门声。 一阵、一阵,极有耐心…… 没人敢去应门,只祈祷“那人”赶紧离开。 许久,敲门声终于消失,哭声幽幽切切地转远。 焦棠伏在离门不远的墙上,紧抓着铜钱剑,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全神贯注盯住门缝上涌入的邪气。直到邪气消失,她才缓缓转身,朝众人摆摆手,示意安全了。 戚安虚脱地松开刘远志,想与对面的林西说句话,眼睛一瞥,久违的月光清冷地投在窗棂上,若她没眼花,窗边正紧紧贴着一张惨白的鬼脸。 尖叫声被齐铎死死捂入腹内,戚安被迫一眨不眨地直视女鬼。 碎裂的面孔压在玻璃上,涌血的眼珠子左右转动,贪婪地盯着屋内五个人,女鬼裂开怪诞的笑,伸手触碰玻璃。 戚安猛地意识到,窗户没锁! 她大概惊吓过度,忘记对于鬼而言,锁没锁都一样。 漫长的死亡之夜拉开序幕……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章 报请阴兵 在场的玩家见过鬼,却没见过风筝女鬼黏在窗户上,偷窥屋里活物的惊悚画面。那双腐烂松动的眼球从左转到右,试图透过玻璃,从黑暗挖取新鲜的血肉。 四方形客厅中针落有声,戚安已昏厥过去,齐铎托住她的脖子,直视窗外诡谲的生物,杀气渐溢。 不知僵持多久,总之油花般飘浮的月光隐入云层时,窗边已空无一物,女鬼似乎寻不到东西,兀自走了。 焦棠软下半条腿,方才还以为师傅教的符不管用。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女鬼被暂时蒙混过去,然而沉重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此减轻,反而更压抑。对于林西和刘远志而言,刚才那一幕比以往遇见的鬼加起来都有冲击力,不是因为她长相惊怖,而是她拥有思考能力。 林西掐戚安人中,这个女人脱去狂妄的假象,担忧地醒来,眼下没有人有心情去安慰她,只是将她扶到卧室的床上,叮嘱她稍微休息,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戚安边吞面包,边捧焦棠:“焦棠,你那个符很好用,再画一张给我吧,不,十张。” 林西与刘远志也朝她头投来殷切的目光。 “不行。” 不过是随手画的玩意,为什么不肯给?戚安无措又愤怒地瞪她。 此时,焦棠才慢条斯理解释:“方向西南,甲申庚位,时间下午5点至7点,八门之一杜门,我的符是加持六庚的符,利用杜门避灾的效果来躲避女鬼的耳目。时间一过,吉凶换位,符的法力会大大减弱,对厉鬼没有作用。” 齐铎追问:“你的意思是,7点一过,白韶迎就会发现我们?” “嗯。” 刘远志低头看表——6点48分,还剩12分钟。 “怎么办?”他恐慌地看向纤弱的焦棠,全然忘记她才是新人。 林西毕竟老油条,咬咬牙,鼓气:“怎么说我们有五个人,只要小心点,她奈何不了我们。”何况我们还有道具,这话他留了心眼,故意隐去。 只剩12分钟,还休息个鸟啊!戚安立马从床上下来,说:“快走,快走,这儿不安全。” “外面有只女鬼,你敢出去?”齐铎好笑,这儿不安全,哪里才安全呢? 戚安傻了,之前遇鬼她的策略就是跑,要论对付鬼,她的道具太少,体能也不行,唯一的技能“魅惑”对鬼也没用。别看玩家之间说要互相扶持,大难临头各自跑,谁也救不了她。她露出将死的悲哀,丧气地坐回床上。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戚安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这句话,猛地钳住焦棠胳膊:“你说什么?” 焦棠别扭地甩开,从包里拿出五张黄纸,一根红笔,将笔和四张纸分递给他们。“写上你们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阴历的。” 没时间问要做什么,四人轮流写下信息,交还给焦棠。末了,焦棠写下自己的名字、生辰八字,合共五张黄纸拢在一块。 而后,她取出小刀割开尾指,血珠快速抹到黄纸上,抬头示意其他人照做。不一时,黄纸上开出一朵殷红的血花。 焦棠又迅速从背包侧袋中摸出一把糯米横撒下地,点燃五根香,一人一根,她先朝窗外方向跪下,其他几人随她跪拜。完了,她收起五根香走至墙角,由于无香炉,只好先倚墙而立。 她再拎出一串铜钱与一沓金箔,将五张黄纸置于地上,铜钱在黄纸周围摆出阵法,点燃黄纸,最后将金箔小心归拢到一个香囊里,收起铜钱。倏然,屋内平地卷起一阵阴风,风又冷又大,一如塞外的烈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直吹了半分多钟才渐渐平息。 风停后,焦棠才松开肃杀的表情,轻声道:“刚才我们五人已经向本地阴差报上身份,投了钱,他们会想办法关照我们的。” “阴差?”这个说法很新奇,齐铎喃喃又念一遍。 “总之,今晚遇鬼,你们就跑,会有东西拦住她。” 刘远志再一次看表,6点59分…… 幽怨的哭声又近了。 “要跑吗?”刘远志额前流下汗。 焦棠淡定摇头:“现在这房间是阴差的地盘,她进不来。”说完抱住包,转身进卧室:“我去睡觉。” 睡觉?大姐,这个时候你还睡得着?戚安惊恐地小步随她进屋里。 齐铎听哭声萦绕在楼下,并无进一步靠近,也就心大地坐在客厅椅上,玩手机自带的单机游戏。 睡觉是不可能睡的了,刘远志也留在客厅陪林西与齐铎。 时间渐渐走向凌晨,夜往无尽的深渊跌落下去,似乎打算一坠到底,黎明永远也不会再来。 焦棠在床上翻个身,收住绵长的呼吸,两只眼皮重如千钧,怎样都打不开。她嘟囔一句:“戚安,把矿泉水给我。” 喉咙好干,她咽了咽口水,挣扎着醒来。 入眼是浓重的黑,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屋内没有开灯,于是迷迷糊糊去摸床头的手机,摁亮屏幕,已经12点多了,这一觉居然睡了五个小时。 “戚安?”她拿手机照亮卧室的门,才意识到周围安静得过分,连人的喘气都听不见。 她忙爬起来,走向客厅。 她吁出一口气,其他四人正坐在小桌旁举着手电筒打牌。戚安朝她招手,焦棠坐过去。 “醒了?” “嗯。” “你睡了好久。” 焦棠摸摸鼻子。 轮到戚安出牌,她艰难地看牌面,问焦棠:“我不太会,出哪个啊?” 上家从三K带4,戚安要压他,只能王炸,焦棠替她抽出两个王,说:“炸他。” 焦棠将手压下,想扔出牌。 不对呀,牌面怎么凹凸不平?她翻过来,并没有发现异样,但手里的触感很熟悉,这不是牌,是…… 戚安拧头催她:“快出呀。” 她挨得很近,焦棠能感受到一股寒气从她口中吐出。 焦棠捏着牌,又抬头看围坐一起的人,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个个阴森冰寒,无半点血色。 下家的林西也催:“出啊。” 他的目光饥渴又疯狂,死死盯着焦棠的手。 “出啊。”齐铎刻意压低声音,掩藏尖细的嗓音。 “出啊。” 刘远志嘴角噙笑,两根苍白手臂伸出桌底,就要来抓她的牌。 焦棠屈膝撞翻桌子,急忙往后退。 手电筒咕噜咕噜在地上打转,焦棠看向手中握着的牌已变成自己脖上戴的吊坠,吊坠是浸泡过黑狗血的鸡血石,能辟邪护体。 这群恶鬼想诱惑她扔掉吊坠,破除她的法术。 惨白的光终于停下,幽幽照向洞开的门,一道黑影从门口窜进来。 焦棠握紧铜钱剑,手起剑落,正要劈向那鬼,来人惊呼出声:“是我。” 齐铎奔到她面前:“我的天,你终于醒了!” “其他人呢?” “说好的阴差呢?”齐铎反而先质问她。“你睡着后,女鬼就找过来了,我们顾不上你,全逃出去。” 齐铎领着她走出门,摸黑前进。 焦棠紧随其后,问:“现在去哪?” “集合。”齐铎小声撬开一个铁盖,这是通向天台的入口。“没地方去,只能躲到上面。” 入口很窄,齐铎先攀上去,伸下胳膊,打算帮焦棠一把。 焦棠努力辨认那条垂下的胳膊,不着急上去,抬头问:“你刚才进来时候,碰见什么东西了吗?” “什么?”齐铎紧张地朝她后面张望,仿佛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靠近。“好像有人过来了。” “太暗了,我看不清。” 齐铎不耐烦,后面真的有东西上来了。“少废话。” 此时,焦棠往后退,冷冷说:“你的手机呢?” 这么黑的情况下,齐铎能准确打开天井盖,还能一副看见什么人的样子,不得不引起焦棠的疑心。 齐铎俯下身,似乎在笑,紧接着那条垂下的胳膊迅速腐烂,啪嗒从天井掉落下来。 焦棠跳开一步,迅速摁亮手机屏幕,心惊胆战地望着前方,刚才若爬上去,自己就会从七楼的栏杆上坠下去。 来不及愤怒,身后涌起阴冷的风。焦棠返身,急速掷出一串铜钱,铜钱砸在一道影子上,如撞在坚硬物体,那道影子沙哑嘶叫,飞窜出去。 焦棠拾起铜钱,抽出符篆引燃,劈开前方黑暗,跑下楼去寻其他人。 此时,刘远志脱离队伍,仓皇逃下楼,他侥幸地怀着一个念头:“只要跑出这栋楼就会没事。” 虚软的小腿开始打颤,但他不敢有一刻休息,扶住楼梯栏杆,拼命朝下跑。 楼道的灯闪烁不停,他祈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熄灭,再下一层就离地面近了,他已顾不及思考,为什么跑了二十几分钟,依然没到达楼下?直到他左腿绊到右腿,从楼梯上滚下来,他才惊恐地停下,抬头看墙壁上陈旧的楼层数字。 他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依然是绝望的“4”字。 紧接着,灯彻底灭了。 绝望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嘶嘶地哭啼。 “这边。”微弱的声音从过道里传来。 刘远志停下哭泣,颤抖地转头,温暖的黄光铺陈在地上,有一户人家还未入眠,门悄悄拉开一道缝,有人在里面呼唤他。 刘远志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 林西拉开门缝,窥视外面,似乎有人在哭泣,他不敢肯定是自己人,还是白韶迎。唯一有用的道具“爆魂珠”被死死掐在手里,他果断从门缝溜出去,打算找个地方躲到天亮。靠近走廊时,他不经意瞥见下面一层楼,有一道影子闪入门内,定睛再看,木门严丝合缝,他估摸是自己看错了。 戚安来不及看307的房号,极度惊恐中,她只注意到这是一扇能推开的门,便惊喜地躲进去。 门内厚重的香气勾住她的鼻子,她眼睛寻了寻,终于见到客厅角落里一簇猩红的火苗正在锅底翻滚,锅中升腾起白雾,肉汤的香味便是从那里面飘来的。 卧室的门没关,亮着一盏小灯,床上隐约隆起两个包,看来睡了一对夫妻。丈夫低沉地打着呼噜,妻子不安地梦呓。 戚安踮起脚尖,坐到炭炉边的小板凳上,享受片刻明亮与温暖。渐渐,她被炭炉的火苗吸引,失神地看着。 直到锅里的水越烧越滚,冲破了锅盖,锅盖叮当掉到地上,她才回过神。地上映出斜长的影子,她惊恐回头,妻子蓬头垢面,灰败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她吓得站起身,想开口解释为什么会夜闯私宅,但眼睛却瞟到屋内久不住人堆积的垃圾,哪里还有温馨的床褥,只有发黄的蚊帐盖住两个破旧的玩偶,连那盏小灯也不见了。 焦棠心跳很快,停下脚步,她明白自己鬼撞墙了。刚才无计可施,是因为未到时候,如今焦棠再看电子表,已到“1:00”,立马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黄符拍在地板上。 黄符渗入水泥中,渐渐汇成“鸡”的模样,紧接着,嘹亮的鸡鸣声响彻楼间。 丑时为鸡鸣,鸡鸣可破夜祟。 果然,楼道灯恢复稳定,这时她再看楼层字数,不再是瘆人的“4”,而是“5”。 她埋头往下跑,边跑边喊:“戚安。”五人之中戚安阴气最盛,最容易出意外。 啊! 惨烈的嚎叫声席卷而来。 焦棠听出来自3楼,朝声源奔过去。不注意嘭地撞倒一个人,这么真实的触感,应该是撞到人了。 焦棠龇牙咧嘴爬起来,果然是高大的齐铎。齐铎捂住胸口,两人顾不上寒暄,冲往307。 焦棠一脚踹开307的木门,两枚古朴的铜钱掷向戚安身前的女人身上。 女人疯狂抓挠自己的后背,变回男鬼的面目,缩回墙中。这只鬼,戚安很熟悉,前一晚假扮林西的也是他。 戚安后怕地瘫坐在地上,牙关不住打颤。 焦棠与齐铎扶戚安回七楼。丑时日将出,阳气逐渐旺盛,加上焦棠重新布阵,后半夜再无鬼来敲门。 直至4点多,天擦亮,焦棠才除去阵法。过一会儿,林西疲倦的回来。齐铎问他去哪里了?林西说躲在五楼最角落的房间里熬过整宿。 天逐渐大亮,刘远志却始终未回来,不安的情绪笼罩在几人心头,没有人敢说出那个接近事实的猜想。 焦棠等不下去,起身去找他。 最后,他们在411房间找到血肉模糊的刘远志。他被一根长长的钢管钉在墙上,双目圆睁地死去。 齐铎将他的尸体搬下来,替他掖好衣服,擦拭干净脸面,将他的背包放置在他怀里,然后安静地等待系统将尸首收回去。 镇静下来的戚安无望地蹲在地上抽泣,为刘远志,也为以后的自己。 工人陆续醒来。焦棠他们却疲惫地只想回去睡个觉,回到林西房间拿东西时,几人默默不语。 临到出门时,焦棠才顿了顿,开口:“昨晚阴差没有来。” 戚安露出一抹讥诮的笑,之前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笑不出来。 焦棠幽幽说道:“因为阵法无效。我们当中有人给出了假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章 揭开伪装 玩家生前身份千奇百怪,有平民,也有达官贵人、明星巨擘等,难免在系统中会遇见熟人,甚至仇家,利用道具或技能掩藏身份是常有之事。 因此这并非罪大恶极的行为,也不需要对队友的死背上责任,但莫名的,焦棠便觉得隐藏身份的人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 戚安反应过度,怒问:“谁?” 谁呢?既然明星身份大大方方摆在这儿,焦棠又是施法的新人,便唯有对面两个怎么看怎么可疑的男人了。她不善的目光对准齐铎。 “是你吧?!从进现场到现在,你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我不信你是新手。” 齐铎把玩自己额前的碎发,玩味地问:“证据呢?” 戚安不依不挠:“你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据。” “大姐,”齐铎无奈地摊手:“你是不是混淆了“新手”和“蠢货”两个概念?谁规定新手就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林西拂开戚安抓上来的手臂。“好了,闹了一晚,你不累吗?” “可是,他……” 焦棠打了个大哈欠,又黑又厚的齐刘海下,长睫毛如蝴蝶翅膀在风中抖动,无力起飞。无论谁假扮身份,其实与她都没多大关系,因为她有自信能自保。 反感激动的戚安,越无能便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愤慨。 齐铎察觉到焦棠的疲倦,内心那根“不耐烦”的弦瞬间紧绷,他本欲置身事外,但戚安聒噪的声音不住在弦上拉锯,有点烦。 “真担心你能不能活过这关。”齐铎叹气,脸上却无半分关切,幽幽道:“看清楚了。披着马甲的人是你前面这位大哥。” 焦棠勉强抬起眼皮,看镇定的林西。 林西好笑:“证据呢?可别说我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据。” 齐铎哼一声,认为将自己与戚安这种无脑女相提并论,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证据有四条。第一,我们入住宿舍那天,你中途鞋带掉了,蹲下绑鞋带,恰好旁边就是411房间。你起身时,假装扶住门起来,其实那时是在试探门锁是否真的锁上了。” 林西玩笑的嘴角慢慢收起。 “第二,确定门锁严严实实地锁着,你才会在我们开会时,说出那句‘现在去巡楼,别说凶手不在,连死者也不会在’的话。” 齐铎好整以暇,等待林西的反驳,但林西只阴沉下脸盯着他。 他继续:“第三,白韶迎死时,你第一个冲下楼,到达411房。刚刚入住你就对宿舍格局了如指掌,甚至立马判断出是哪一间房出现命案。虽然可以用你记忆力强来解释,可不免惹人怀疑。至于第四,”齐铎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刘远志向你借衣服时,我见到你的包里东西分类明确,叠得整整齐齐,连翘起的衣服一角也要仔细塞回去。一个有强迫症的男人不应该是你这副打扮与行为。” 齐铎环臂上下打量林西邋遢的扮相。 说到第三时,戚安脸上失去血色,惶恐地从林西身边退开。经此推论,这个男人从一开始便知道白韶迎会死,甚至有可能是当年案件的相关者,他隐藏身份是因为他想手刃凶手,还是他就是当年未落网的凶手? 齐铎接下去的话,似乎描摹出更清晰的方向。 “我猜你认识白韶迎,否则面对一具陌生的血淋淋的尸体,普通人很少会愿意第一时间趴在尸体的脖子上看。而且你对她房间的构造很熟悉。我们第二次翻查现场时,你找的是角落里的皮包,那时候你有确定的标的,可惜没有找到,于是昨晚趁单独外出,你又去了一趟411,这一次,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林西脸色铁硬,半天不回应。 焦棠困得快将脸颊的肉揉成丸子,就在她将手伸向口袋中的红梅时,林西蓦地笑了。 “我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原来竟有这么多漏洞。” 他提前止住戚安的厉声质问,自白:“发誓,我不是凶手。” 戚安:“那你是谁?” 林西从迷彩风衣的内袋中摸出一张照片,摊到其余人面前。照片过了胶,颜色依旧鲜艳,里面的人笑靥鲜活。 照片中的女人,焦棠依据轮廓能辨认出是白韶迎,暗叹原来她脸上干干净净时真的很美。男的清秀斯文,穿西装戴着眼镜,如果不是被林西拿在手里,她绝对认不出是他。 林西翻过照片背面,隽秀的蓝色圆珠笔写着“1996年12月3日白韶迎莫国志”。 “莫国志就是你?”焦棠抬眼觑他。 林西将照片收回内袋中,惨笑道:“对。” “这么说,莫国志不是凶手。”戚安总算能冷静地思考。 林西缓缓摇头,流露出悲切的神情。“我之所以隐姓埋名,就是怕一开始被当作凶手处理掉。玩家私自处理玩家,这种事经常发生。” 确实,若他一开始显露“莫国志”的身份,恐怕第一个被投票弄死的人就是他。幸好这批玩家还不太坏。 几人重新围坐下来,听中年莫国志讲述他与白韶迎的往事。 1996年10月份,莫国志从美国留学回来,年轻气盛的他推拒了市医院最好的职位,来到这座钢铁小镇简陋的医院带头搞实验基地。同年11月份,他带队到第二钢铁厂开展心理健康讲座,在这儿认识了厂方安排接待他们的白韶迎。 人往往会先被外貌吸引,进而才找到灵魂的默契。年轻的莫国志也不例外,短暂的交流中,他迷失在白韶迎甜美的笑容与玲珑的身躯中,两人谈起了秘密恋爱。因为莫国志初来乍到,有许多潜在的竞争对手,加之,他的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希望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因此他无法给白韶迎一个承诺,也不想公开关系。 从始至终,白韶迎都表现得体,不强求莫国志娶她,甚至为了迎合莫家的要求,她自学起了英语。然而,两人还是因为背景悬殊产生了隔阂,渐渐莫国志被年轻的护士吸引,98年的4月,两人争吵后分手。 如果分手后再无瓜葛,莫国志也不会因此事内疚一辈子。5月份中旬,白韶迎突然找到他,说自己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和莫国志很像,也是有知识底蕴的人,但是这个男人有些古怪的毛病。 莫国志诊断他有严重的嫉妒妄想症,白韶迎与陆庆解除婚约的事闹得厂里皆知,这件事成为触发点,那之后只要白韶迎稍有不忠的迹象,他便会毒打她。打的位置十分隐蔽,若不是白韶迎掀开衣服,莫国志不敢相信白瓷的肌肤上竟然遍布丑陋的鞭痕。 莫国志开导过她许多回,让她离开男友,或者让男友接受专业的治疗,甚至来过白韶迎的宿舍,与她深谈过两回,但白韶迎很惧惮男友,甚至不敢透露他的姓名。 但他深信有这样一个男人存在,因为有次他偷偷上白韶迎宿舍时,瞥见床底来不及收拾的垃圾袋里有用过的安全(Tao)套。 本来想质疑神秘男友真实性的齐铎,听此放下了疑虑,转而说:“听起来逻辑自洽,但空口无凭,照片可以伪装,何况里面的男人和你长得差距有点远。” 中年的莫国志眼睛里装满浑浊的世故,满脸油腻的气质,身材也已变形,再加上络腮胡,与照片中的翩翩公子风马牛不相及。 林西感慨,时间已过去二十一年,奈何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如果不信,可以随我去镇人民医院查探究竟。”揭开面具的他,连言行也变得温文尔雅。 少了刘远志这个怕冷场高手,摇晃的公交车上,四人陷入沉默。戚安难得收敛大小姐脾气,出神地望着窗外,林西坐在她旁边,顾自沉思。 齐铎无聊只能玩游戏。他别扭地侧开头,动作轻巧,小心不牵动肩膀,以防枕在上面的脑袋因为颠簸醒来。 脑袋的主人睡得很死,粉嫩的小嘴角透出疲倦后沉睡的粗重呼吸,手腕随车身晃动,一下下磨蹭齐铎的手背。 齐铎不再玩游戏,盯着手臂发呆,过去的十二年,他从没如此亲密地、祥和地碰触过另外一个人。这个小丫头总在打破他的规则,迫使他捡起作为人的体感。 城镇中心并没有想象中繁华,高低错落的灰色建筑围绕着人民公园,公园东南边古朴的石桥连着一条绿茵小道,另一头是人民医院的入口。 林西轻车熟路的绕过低矮的住院部,朝门诊大楼的侧门进去,爬上最高层三楼,径自走至最里面的科室——精神心理科。科室名称下面挂着“华东区精神科学实验基地”。 林西朝石灰白的小台子后面坐着的护士,询问:“莫医生在吗?” 小护士露出两颗虎牙,笑道:“莫医生开会去了。” 林西拧着两道眉,转身嘟哝:“系统不会让我碰见我自己。” 戚安狐疑瞪他。林西知道她不信,只吩咐一句:“在这里等我。”扭头跑开。 戚安吃惊:“他该不会要逃跑吧?” “跑就跑,信封在我们这里。”信封是玩家通关的必备品,林西不可能不回来。 心理学在98年还是一个被普通大众惧怕,甚至妖魔化的学科。甚少人会主动来看精神科,所以前台护士对这几名求诊患者很警惕,杏眼不住打量他们。 焦棠离她近,瞥见崭新员工手册上“黄芙蕖”的名字,便问:“你是新来的?” 黄护士惊讶她的洞察力,点头:“是啊,3月份才考上护士。” “怎么想来这里?”焦棠认为一个科室半天不见人影,显然很没有发展前途。 黄芙蕖愁眉苦脸:“医院又不是我家开的,由不得我挑三拣四。” 说完,她吐舌头扮个好看的鬼脸。 “小黄!”一名老护士在走廊尽头喊她:“一楼有单位要预约心理健康讲座,你送两份介绍材料下去。” “欸!”黄芙蕖锁上柜子,拿了两份资料,叮嘱他们:“莫医生今天很忙,你们有事明天再过来吧。” 黄芙蕖一走,林西立刻现身,他兀自走进唯一一间诊室,瞧最后一个人进来,才俯身到木桌下面。 只见他手一抬,桌角压着的银色钥匙便露出来。他拾起钥匙,返身打开靠窗的玻璃书柜,从堆积的档案中准确地抽出其中一本病历,摊到其余三人面前。 焦棠与齐铎的视线从书柜的相框抽回来,已几乎确定林西就是莫国志。 病历本上写得很清楚,主治医生莫国志,患者白韶迎,建档时间1997年5月23日。 齐铎接过病历本,与焦棠、戚安快速浏览。 事实确如莫国志之前描述的,白韶迎每个月会过来一趟,讲述的内容多半关于狂躁的男友,男友让她精神压力很大,一方面她不知道如何开导他,另一方面她不知道如何使自己从深渊里解脱。 林西:“每次她过来身上都有伤。她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倾向,认可男友的暴力是对她不贞的惩罚,认为这种惩罚可以洗尽精神上的污秽。” “这个女人也疯了。”戚安惊呼,想起今晚仍要面对她,便浑身发冷。 齐铎问林西:“你认为这个男友才是凶手?” “过去的二十年,有一半时间我在找他。”从他低垂的眉头中得出,答案不尽人意。 “她和你提过这个男人的任何信息吗?” 林西沉重摇头:“没有,名字、工作、住址全都不肯透露。” “是你自己忘记了吧。”焦棠从病历本中抬头,指着其中一行字,目光熠熠。 这行字是:白韶迎后背有伤,她说是男友打的。那个男人将她压在床栏杆处,导致她吃不住力,压断栏杆,摔倒在地。起因是,昨日男友见她吃饭时与别的男人坐一桌而不高兴…… 她再翻回前一页,指着日期处写“周二”,淡淡出声:“周一,白韶迎上班,能看见她和别人坐一桌,说明他们在同一个厂里。” 戚安兴奋地夸道:“行啊,焦棠,密密麻麻这么多字,你居然能一眼挑中这行信息,了不起。” 焦棠弯上嘴角,这不算什么,以前她被锁在房里时只能看书,那时候就练就一目十行的本领。 四人如猎狗嗅到猎物的踪迹,两眼发光立马想乘车回宿舍,或许比对全厂员工的资料,能找出这名具有知识底蕴的伪君子。 可临到车站,焦棠才醒起好不容易到有人气的地方,不如去弄些对付厉鬼的法器,于是道明去意,告辞三人后,悠哉游哉踱上石桥。 碧绿的野草伸向水边,春末的暖意在湖上漫起。 “丫头。” 后面的人快步追上她。 焦棠不解地看向齐铎,替自己辩解:“我认得回去的路。” “天晓得你还记不记得要6点之前回去,万一错过时间,信封还要不要?” 齐铎气定神闲,攀下半根绿柳,拎在手上玩耍。 原来是为了信封!焦棠明媚的心情顿时遮上半片不透光的云,抬首看天,乌压压憋不出半滴雨。这破天气惹得人也烦躁不安。 胡思乱想间,下巴酥酥痒痒。焦棠抬头,齐铎正逗她:“想什么呢?” 焦棠生平第一次撒谎:“想去哪里弄法器。” “那想到了吗?” “嗯。”焦棠迈开步子,“去道观。”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章 嫌疑人X 偌大的城镇如模型建筑,死气沉沉。偶有路人经过也是风尘仆仆,面无表情。繁复的街道纵横交叉,毫无章法,外地人很容易在这些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迷路。偏偏焦棠能步伐轻盈,熟门熟路地在其中穿行。 齐铎纳闷了,“你知道路吗?这么闷头瞎走。” “老城市的布局也讲究一个‘势’字。”焦棠指着脚下越走越往上的地势。“这种地势好比‘群领龙’,刚才穿过的都是它的支脉,这条才是主路。” 她又昂首看向建筑背后冒出的小山尖,“山管人丁水主财。全镇就一条河,上砂就一座山,山形周密,道观会建在那里。” 齐铎愕然:“你生前是个神棍吧,一套一套的。” “我还没来得及工作就死了。”焦棠自然而然接下去,平铺直叙。 齐铎拿捏不准她是真心宽,还是神经粗,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到,他没有深究别人隐私的喜好,便将话题转到案件上。 “从各个角度的消息综合来看,白韶迎应该真的有一个变态男朋友。” 焦棠点点头。 “现场的痕迹被一定程度打扫过,至少门上和菜刀上的痕迹被清理过,绳子也被带走,说明凶手聪明,心思缜密,应变能力强。这个符合白韶迎所描述的具有知识底蕴的人。甚至我怀疑,他提前将房间里关于自己的物件全部销毁,不留一点线索。” “除了那枚领带夹。” 齐铎看向因运动而绯红的脸蛋,反问:“你就没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焦棠认真地回视他。“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在宿舍行凶?去宾馆或者树林里不好吗?” 齐铎噎住,这个难题他也暂时没想通。 “你总是这样,一针见血。”齐铎对这种言简意赅的性格甚为喜欢,如果可以,他还真想以后就和焦棠搭档过关。 两人步伐轻快,不一时便走出闹市区,绕进一条老巷里,巷子很窄,两旁零散开着几家卖香烛冥纸的杂货店,兼卖点饮品和零食。房子很老,生意冷清,店前不见主人殷勤的身影。 焦棠站在一个玻璃柜前,朝帘子后面问:“有人吗?” 老板耷拉着脸走出来,迟钝的目光询问来者想要什么。焦棠指了指柜上的香和蜡烛:“香一包,蜡烛四根。” 老板用红塑料袋装好丢到台面上。 焦棠顺手从纸箱里掏出两块廉价巧克力,放到袋上。 老板伸手:“2块钱。” 焦棠难得迟疑,拧头对准齐铎百无聊赖的脸。齐铎低头便撞见一双水花花的小鹿眼睛,心乱了一拍。 老板:“小伙子,你女朋友喊你给钱。” 五分钟后,齐铎气喘吁吁背着一个又重又大的包,追上前面嚼巧克力的焦棠。两人站在台阶上,仰望“玄空观”摇摇欲坠的牌匾。 道观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沉踞在山脚,俯瞰这座逐渐流失信仰的工业小镇。 山门洞开,焦棠不请自入,观内香烛气味缥缈,庭院尚算干净,显然依旧有道众在打理,有信徒偶尔来参拜。二人先入灵官殿,焦棠跪在蒲团上跪拜,不似祈福,倒是念了一段“王灵官,得罪了”之类的的话,齐铎隔一段距离看着,听不真切。 而后,焦棠起身在殿内踱荡,敲敲这个,摇摇那个,最后露出失望的眼神,又立着朝王灵官拜了拜,出门去。 齐铎跟在她后面,权当游山玩水。 她又穿过长廊,走至后面的三清殿,同样虔诚叩拜,然后在三位天尊前面的栅栏前东敲敲西摇摇,往复两次后,终于露出欣喜的神色,俯身下去。 齐铎觉得奇怪,上前去探究竟,就看见细长的两条手臂抱住栅栏中间一段扁平的木头,使劲掰。 “你在干什么?” “搞一件趁手的法器。” 一本正经。 “这是人家的围栏。” “天尊座下的木头受人跪拜,享受香烛的供奉,很有灵气的。” “天尊不怪你吗?” “我已经道过谦了。” 姑娘,这逻辑很强盗啊。 齐铎看不下去,上前一折便折下来,竟然意外地折出一头尖细的木剑形状。他烫手地递给焦棠,复杂地看向面容庄重的三位大神。 “不关我事。”他默念。 “抢”完围栏,焦棠又“偷”了几把香炉里的炉灰,这才算了事。 来去自如的二人走出山门时,齐铎不禁好奇问一句系统里的道观也会有灵力吗?毕竟世界是系统创造出来的,他才是主神。 焦棠答得头头是道,什么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未判时,中为太虚,浑然元气。元气是无处不在的,即便是系统也无法逃离阴阳的界限。再之,既有鬼,何无三界。 齐铎讶然,这小姑娘谈及主业时,口条利索,哪一点显出嘴钝了?! 二人这边闲云野鹤,宿舍那边却热火朝天。 客厅地板上摊一圈纸,全是第二钢铁厂员工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基本信息、教育背景、家庭情况、工种和工龄等。从建厂至今,一共有三千多名工人,经过三波裁员后,已剩200多名。 戚安看得头晕眼花,趴在桌上休息。莫国志趴在地上检查人名,膝盖已麻痹。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总共挑出18名“嫌疑人”。其中有6人已经离开,还有12人在厂里担任不同的职位。 “十二点半了。”莫国志喟叹,一个早上又悄无声息地溜走。 他将资料归拢,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拿着千辛万苦规整出来的名单,叹气:“吃点面包就去厂里吧。” 戚安就差哭出来,活着赶通告,死后还东奔西跑,不如死透算了。这话她也只敢烂在肚子里,说出来估计要招来其他玩家一顿打。 到厂里,莫国志先找周楚了解这12个人的情况。周楚不明就里,勉为其难地简单介绍了他们的岗位,以及平日的为人表现,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莫国志的注意。 “你问郭东涛啊。”周楚挠挠稀疏的头顶,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一钢调过来的工程师,从英国留学回来,技术没得说,就是人啊,特别讲究。” 郭东涛,年龄32岁,未婚,高级工程师,上一年升任技术组的组长,人十分正经,不苟言笑,对下属要求很严格,因为申请拥有独立办公室,和周楚爆发过几次冲突。 “这个年纪还没结婚?” 周楚冷笑:“他眼光高啊,刘厂长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他全看不上。和人家出去约会,问人家喜欢看什么电影,看什么书,读什么报纸,光在那里穷摆谱,这种人谁嫁他,谁倒霉。” 戚安嘲讽:“和某人喜好确实挺像的。” 莫国志难堪地搓搓鼻尖。谁说白韶迎看英文书是受他影响,说不定是为了迎合这位高要求的精英男友呢? 两人毅然选择郭东涛作为第一个调查对象。 齐铎与焦棠也回到钢铁厂,根据莫国志短信给出的位置去寻人。 1点钟,错过饭点的工人行色匆忙地进出饭堂。焦棠站在门口,望向冷却的窗台,阿姨的铁勺子撞击盆底,吝啬地将一份菜分成两份装给敢怒不敢言的工人。 没意思! 她看一眼残羹冷炙,继续走,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退回来,站至宣传栏前。 齐铎回头,一眼便认出十米开外,那颗黑色地脑袋趴在橱窗前发愣。 他走回去,“又怎么了?” “这个人。”焦棠指着失踪名单中一张照片,“住在307的男人。” 国字脸、大浓眉、高额头……“这种人从面相看,不是命很硬吗?” 焦棠意外回头看他:“命再硬也不是钻石,碰见煞星还是会死。” “我也就说说。”齐铎努力维持住淡然的形象。“死在楼里出不去,又被挂在失踪名单里,肯定是横死被藏尸了。” “你看,他的鼻梁上有两个凹痕。”焦棠更近地观察照片。 这时齐铎才认真去端详他,片刻后诧然:“他戴眼镜?” 只有长期戴厚重眼镜的人鼻梁才会压出不可逆的凹痕,这个男人因为什么缘故拍照时将眼镜取下来了,于是有了这副眼神朦胧,脸色忧郁的大头照。 焦棠继续说:“我留意过他的资料,学历是大专,获过技术标兵,前年申请去国外工厂学习先进技术,一直住在307。” “有知识底蕴的男人。”齐铎评价,读出照片下的名字:“沈思章。” “还有一个人住在307。” 齐铎挑眉:“一个女人?” “恩。”焦棠皱眉,抗拒调动关于她的记忆,嘴里仍蹦出她的名字。“李雁。” 李雁现在住在203,今年3月份之前都住在307,沈思章失踪后,她才搬出去。 多亏了厂方对员工尽责地跟踪及登记,否则焦棠还读不到这层信息。 两人陷入深思。 刹时,头顶的榕树沙沙作响,阴风愤怒地在叶间流窜,扫落成熟的果子,果子噼里啪啦砸向橱窗玻璃,糜烂的果渣将沈思章忧郁的脸完全覆盖。 “我们可能要换个调查方向。”齐铎在狂风中笑。 焦棠赞同。 沿着“男友情杀”这条路查下去,无论如何总会碰见“为什么凶手要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杀人?”这个谜题。如果换一条路,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因为凶手只能在宿舍杀害白韶迎,她没把握白韶迎会在外面赴她的约。或许她试过,但是白韶迎是个很谨慎的女人,她没有去。 今年年初,或者更早之前,当她发现自己的男人与白韶迎成为秘密情人时,出离愤怒,她认为自己长久忍受着沈思章的“独特喜好”,是因为沈思章爱她,爱可以让她忘记□□上的暴力。可是白韶迎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爱,还有她好不容易挣到的安稳生活。 这份恨一直折磨着她,直到她错手杀死沈思章,才终于找到解脱的方法。她惊恐地搬离307,每日躲在阴暗的房内,等待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那一天,机会来了。当曾原走后,她偷偷溜入白韶迎未关的门,举起菜刀,给她致命一击…… “等一下。举起菜刀给她致命一击,这里不对。”焦棠质疑。“当时曾原刚走下楼,不可能听不见呼救声。” 该死,忘记了那件东西。齐铎拍额头,纠正:“她偷偷溜入白韶迎未关的门,趁白韶迎坐在椅上,将绳索套上她脖子,用尽力气收紧,彻底封住白韶迎的声音。” 这样便完美解释,为什么身高低矮的李雁能勒死1米65的白韶迎。 “然后她再举起菜刀,对准白韶迎的脑袋砍下去。事后她擦拭干净指纹,进入厕所换下血衣,洗干净手,没事人般离开。” “绳子呢?”焦棠不明白,既然菜刀可以丢弃在现场,为什么绳子不可以,将菜刀一并带走不是更能隐藏证据吗? “那个时候已经下班,李雁必须考虑到万一有人提前回来,在楼道中碰见她一手提衣服,一手持菜刀,一定会留下印象,她不敢冒这个险,所以才扔下菜刀。至于绳子,自然因为它具有可以辨认出她身份的特点,才不得已带走。” “随处可见的尼龙绳,会有什么特点?”焦棠呐呐自语,低头看吹落的树叶,蓦然她眸中泛出亮光,兴奋地抬起头。“我懂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章 找到凶器 “我懂凶手带走的是什么了。” 焦棠咧开一个灿烂的笑。这是她进现场以来,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连她自己都忘了“笑会很丑”这件事。 “晾衣绳。”焦棠公布答案。“进入宿舍那天,我观察过每户住家外面的晾衣绳,李雁房前没有。” 所以,那天他们进屋时,焦棠才会看见李雁湿哒哒的衣服晾在窗台上。 住客为了区分晾衣绳、衣架,会想办法在上面做记号,焦棠见到衣架上涂漆的,也见到绳上绞钢丝的,不知道李雁那条会是怎样的。 比起真相,焦棠的笑容更让齐铎舒心。 可惜绽开的嘴角很快被收回去,焦棠不安地四处张望,那股被监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去找李雁?”齐铎也意识到暗处的眼睛。 走出钢铁厂,齐铎才再次开口:“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被李雁误导了。她将领带夹遗留在现场,在办案人员的意识里植入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精英男人形象,然后通过语言进一步暗示这个男人的存在,使办案人员自己完成“莫国志”的画像。她很聪明,知道要离案件远一点,所以说出白韶迎当天没有请假,来避免自己充当目击证人被反复问询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人的内在和外表简直是极端的矛盾对立体,一个深思熟虑、苛求完美的杀手搭配一个邋遢、易怒的神经质女人,典型的双重人格分裂。 “一切只是推测。”焦棠提醒他。在没有找到晾衣绳,并把它交给分局技术员手里获得足够证据前,他们都不敢轻易写下名字。而且,说不定莫国志那边有其他收获。 经过门卫室时,收音机里盘旋着伤感的男歌声——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焦棠凑近看,廖老头趴在桌上睡着了。一个念头从她脑袋中滑过,但转瞬消失,她迈过铁门,顾不上去追那个丢失的念头,已随齐铎上楼。 203房前,焦棠屏住呼吸,瞧齐铎举手敲门。说实话,她更情愿凶手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那样好歹不用踏入这个臭气熏天的房间。 臭气熏天?她想到李雁该不会是故意用垃圾来掩盖沈思章的尸臭吧。 门后响起椅子碰倒的声音。那个女人骂骂咧咧地拖着肥胖的身躯过来开门。 门先是被拉开一条缝,片刻后才打开。李雁浊黄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有一点就着的怒气。 “有什么事吗?”她咳了咳。 齐铎和颜悦色:“李雁同志,关于白韶迎对象的事,我们还有几个疑点想向你咨询。” “该说的我都说了。”李雁堵在门前,将室内的摆设挡在身后。 “是这样的,我们在走访调查中,发现白韶迎同志私生活很乱,并不像你说的,只有一个固定对象。目前我们的调查工作遇到了麻烦,想向你确认,你看见的,真的是同一个男人吗?” “当然,他穿西装打领带,人模狗样。” “不知道你屋内有没有笔纸?” “做什么?”她很警惕。 “我想根据你的描述,来描摹他的大概外貌。我很擅长画画哦。”齐铎微笑。 兴许是齐铎的模样太俊俏,态度太温柔,李雁粗重地喘口气,咕哝:“你等一下。” 她转身入内去找纸笔,焦棠憋住气快速溜进去,齐铎也大步跨入门。 李雁警觉返身,登时大叫:“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了?” 焦棠:“李雁,你包庇凶手吗?” 李雁错愕地瞪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老半天才想起来要发火,大喊:“神经病!” “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我们进来呢?公安已经搜过每个房间,只有你这里没搜过。”焦棠很单纯地撒谎。她想,自己大概在撒谎的路上回不了头了。 李雁恨透她那张天真的面孔,气得手发颤,这下纸笔也不找了,跑过来推人,“出去,有本事报警让公安来搜。” 李雁力气很大,这股牛颈,别说一个白韶迎,两个白韶迎都能掐死。齐铎被她挤到门框处,又是护胸,又是护肚。 焦棠矮身挤过她大腿,窜进屋里,奔向窗下的垃圾堆。李雁尖叫着转身来抓她。 焦棠边翻边问:“你的晾衣绳呢?” 她笃定,李雁没有离开宿舍去处理掉绳子,因为她常年不出门,突然出去很容易引起廖老头的注意,而这栋楼里,没有什么地方比藏在眼皮底下更安全了。她唯一担心的是,李雁会将绳子烧毁。 李雁如遭雷击,脸色刷白,疯狂地扯开焦棠,吼:“臭女表子,滚出去。” 齐铎插嘴:“不会藏在里面吧。”说完便要推开卧室门。 李雁大叫着,又跌跌撞撞跑过来,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踩到罐子,泰山崩顶般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画面实在太惨烈,看了都叫人心疼,齐铎难得动恻隐之心,过去扶她一把。本来五官就被肉挤作一团,这时更是皱得睁开不开缝,哼哼唧唧地□□,齐铎拉过椅子,放她坐下。 焦棠没有在垃圾堆里找到绳子或血衣,趁李雁晕晕乎乎,转身去卧室。她警惕拧开门把,担心李雁听到声音后,又抽风。 眼前景象使她目眩神迷。说不出这到底是恶鬼的住所,还是驱魔的法场,总之,阴湿的房内贴满符纸,六面白墙上堆叠惊悚的血色符文,纹路扭曲如毒蛇。四个纸扎人怪诞地立在门对面,纸糊的白眼没有点上黑瞳,空洞地盯着来人。 最里面那条称之为床的木板上方,挂着一个大相框,相框内是沈思章的黑白近照,他阴郁的眼睛垂视着床头。那根沾血的晾衣绳便挂在相框下面。李雁似乎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报复沈思章。 焦棠取下晾衣绳,明白为什么绳子要被藏起来,因为这种黄绿交缠的花色并不多见。 她小心将绳子折成三折,握紧在手,回头却见到李雁站在卧室门口阴邪地笑。 她大概疯了。焦棠担心她疯起来,会连自己也杀了。可没想到,李雁主动让开一步,对准她大大方方说:“拿去吧,没用的,我有精神病。” 走出李雁的家门,焦棠仍低垂着头,她很难过,因为妈妈曾经也掐着她的脖子,说了那么一句话——“没用的,我有精神病。”所以杀人不犯法。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齐铎好笑开口:“这句话用在她身上还挺贴切。” “想什么呢?”齐铎推焦棠肩膀:“如果不是想很重要的事情,我建议先去一趟公安局,请求技侦同志的支援。” “啊?哦!”焦棠回神,看看时间,下午3点钟,来回2个多小时,应该来得及。 “不过答案不一定今天能得到。” 果然,去到镇分局,技侦人员取走晾衣绳后,回复他们明天中午才有结果。没什么可抱怨的,这已经是系统开后门的最快时间了,如果不是在系统世界中,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地递交证据,让警方协助办案。 明天,只要绳子上的血型与白韶迎相符,他们就有把握写下凶手的名字。思及此,焦棠与齐铎步出分局时,心情豁然开阔,无论如何,这个因情而起的谋杀案,总算有确定的嫌疑人了。 齐铎在电话中简单与莫国志讲述了一遍事件经过,那头莫国志听完,陷入长久的沉默。这么多年,他总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给白韶迎一个交代,可他仍然开心不起来,除非哪一天他重生回到现实世界报案,否则真凶依然会逍遥法外。 能过活着回去的人很少,能够成功破解这个现场的玩家也很少,二者重合的机率可能无限接近于零。莫国志不知道系统到底有多少个悬案留给玩家去攻克,但从他入现场至今,从没遇见过同场两个玩家曾经历过相同案件的情况。也就是说,每次搭档的玩家都来自不同的现场,又会去往下一个不同的现场。 所以莫国志向齐铎请求:“如果你出去了,请帮我揭发李雁的罪行,如果现实中证据已湮灭,那就拜托你到白韶迎的坟前和她交代一声,我替她找到凶手了,请她安息。” “要说你自己去说。”齐铎冷硬地回他,“别死就行。” 莫国志愣了愣,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一行人回到宿舍时,已近6点钟。经过二楼时,莫国志本想去敲203的门,但最终还是扭头走了。白韶迎、沈思章、李雁三个人的纠缠,不是外人能明明白白理清楚的。 夜逐渐逼近,莫国志屋内四人越发局促不安。 戚安抖着腿,对啃面包的焦棠说:“我今晚就和你行动,你去哪我就去哪。” “没用。”焦棠无情地浇冷水。“就算你牵着我,下一秒可能你牵的就不是我了。” “求你别现在说这么恐怖的故事。”戚安握紧焦棠给的平安符,捏了捏,里面似乎盛着炉灰。焦棠说这个只能震慑鬼,让它不敢轻易近身,但不能驱鬼。 焦棠塞完最后一口面包,拍拍手起身,今晚将有一场恶战,吃点东西垫饱肚子才是正经。现在肚子饱了,她生出力气设阵。 师傅曾经教过她一个特别凶险的阵法,因此还特意开视频,“手把手”教她画符。听他说是自创的,天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普通的阵法已对付不了白韶迎等厉鬼,不如剑走偏锋试试。 此阵名为“囚魂阵”,融合了“骸阵”、“地火阵”与“金刚墙”三种阵法。 起阵是“骸阵”,由于“骸阵”极损阳寿,因此师傅只借用它的布阵思路,而不真的去杀人取尸,给厉鬼另找个“安身之所”。继而辅阵是“金刚墙”,末阵是“地火阵”。三阵顺序不能乱,若乱,布阵者会被反噬。 从焦棠古井无波的神情上,旁人决计想不到,这阵法这么凶险。只看到她先用尖刀在水泥地上挖出三十六方位,再将三十六枚铜钱立于凹槽中,布下“金刚墙”。 而后她又将莫国志拆下的床板放置在中间,床板上立双红烛,设冥床。按“骸阵”的原理,应在冥床上放新鲜的尸首,而焦棠取而代之的是以泥土布成.人形。 这些泥土是她从“玄空观”山门的门槛旁收集而来的,由于常年受虔诚之人踩踏,带有纯阳之气。如此她又画上增气灵符,以掩盖土性。 一旦厉鬼侵入,会先进“骸阵”寻“阳体”,这时焦棠再撤阳补冢,将厉鬼囿于冢中,加以地火削其戾气,最后以“金刚墙”防其逃遁,避免她阴气暴涨,找其他玩家附身。 看似厉害,但其实“囚魂阵”只能一定程度削弱鬼魂的能力,却不能消灭它,所以焦棠并没有十足把握能靠此拖延到天亮。她劝其他三人先找地方躲起来,一旦白韶迎冲破三十六天罡,她立刻发出信号,那时候就一定要想办法逃命。 告诫的话音刚落,天光倏然尽收,不知哪个角落掀起风,乌咽乌咽地刮擦着墙面,丝丝从门缝里透进来。 众人心头一颤,她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章 厉鬼复仇 阴风从脚底穿过,犹如女人柔弱冰凉的手拂过,戚安哆嗦地甩动小腿,拼命摆脱皮肤上沁凉的疼痛。她绝望地俯下头颅,烛光照耀的昏暗光线下,十根长长的黑指甲正握住她的脚踝,白韶迎仰起脑袋,劈开的嘴角弯出诡异的笑容。 焦棠迅速用符封住戚安五感,让她的尖叫遁隐于虚空中,戚安抖如筛糠。 片刻后,白韶迎被强烈的阳气吸引,松开戚安,猛地从地面游弋至冥床上,一头钻进泥土之中。 就是现在! 焦棠立马喊:“快跑。” 其余三人撒开腿便冲出宿舍。 焦棠紧念净坛神咒,从袋中摸出一把白灰,撒向冥床方向。 白灰是生前她路过屠宰场时,刮下的墙角灰,也叫“阴土”,最好的“阴土”自然是坟内覆盖在尸棺上最近的一层土,但是焦棠还没收集到,便一命呜呼了。如今也只能“因地制宜”。 白灰落地,阴阳斗转,冥床上的土立刻变为坟土,形成鬼冢。白韶迎落入冢中,凄厉嘶嚎,她怨毒地朝焦棠方向挣脱,七窍流下鲜血。 鬼冢成,地火烈。地火上等材料是赤硝,次之是朱砂,也可以是常年沐浴阳光下的木薪,实在不行便只能是白蒿、菖蒲等辟邪的草木。 焦棠的背包不是百宝箱,能临时用到的只有艾草。她将艾草混合灵符点燃,投入冢中。星星火苗一触及白韶迎,顿时火焰暴涨,在她身旁燃起火焰圈。 白韶迎疯狂的扭动,泣血哭啼,黑色的怨气与火焰胶着对抗。虚白的影子左冲右突,试图挥开烈火,冲过来掐死焦棠。 焦棠后怕地加念金光咒护体,眼角瞥见地火渐息的态势,眉心挽出一道结。 终究是自己道行太浅了。焦棠擦拭鬓角的汗珠,握紧从三清殿“请”来的“木剑”,一错不错盯着地火的状态。 燥热的空气沸腾至极点,又迅速转阴凉,焦棠不敢再等下去了,她抵住压力,凑近鬼影,不去看那颗半掉不掉的头颅,一鼓作气刺入鬼腹,几乎同时,怒涨的阴气将她弹出金刚墙外,顺带三十六枚铜钱叮铃滚落地。 阵破了! 焦棠爬起身,看一眼白韶迎抽搐的身体,返身便跑,再不跑就要没命了。 白韶迎的戾气经过地火消弭一部分,又被灵剑击散一些,能力自然不如之前,但她拼尽力气冲破阵法,溃散的黼气一时聚集上身,就像人“回光返照”一样,拥有莫大能量。焦棠这时硬碰硬,会死得很惨。 焦棠跑出房间,第一念头是往楼梯跑,无论如何,离开才有希望,躲在楼里哪里都不安全。 因为她逃得快,三分钟后,已踩在一楼泥泞的地面上,她还不太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松地出来了。 夜风送来浓郁的花香,焦棠重整精神抬头看楼上,担心齐铎他们的状况,却忘了去看脚下柔软的沙土。黑色的沙土如女人柔软的胸脯,带着呼吸起伏的节奏,渐渐淹没白色的鞋面。 焦棠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从土里拔出脚。可惜已经迟了,泥土不断往上涌,她的身子不断往下陷。 千钧一发时,她反手将木剑深深插入黑色□□中,□□扭曲尖叫着往回缩。淹没着腰际的泥土迅速下沉,地面又恢复死寂。 焦棠回过神来,地上仍是硬邦邦的水泥,这哪里是一楼,这是四楼楼梯间。 白韶迎正四肢缠在她身上,粘腻破碎的脑袋挨在她胸口,桀桀地笑。 焦棠当即念净身咒,左手艰难从脖子出摸出鸡血石,石头一露出来,女鬼愤怒又惧惮地松开她。 鸡血石只能抵挡一时,女鬼仍能凭幻象将她困住,因此,这时就只能跑。 奔跑中,忽然身前浮现一片白光,一扇门吱呀打开。 焦棠顿住脚步,此时突现转机最为危险,深知要逃命的她,却迈不开脚。 门内一对夫妻正在拌嘴。女的骂:“你一天到晚都是出差,家里的事情你管过吗?” “我不管,谁给你家用,谁让小棠读书?” “你分明是在外面包养女人。” “随你怎么说。如果我和别的女人上(chuang)床,那也是你造成的。” 两人愈吵愈烈,最后竟然动起手来。男人将女人推倒在地上,女人扶起桌角,突然从桌上摸起水果刀,疯狂地撞向男人起伏的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男人已经无声地倒下去,女人依然埋头将刀子扎入他的腹部。血水喷溅在女人的脸上、发上、身上,她成了一条血淋淋的鬼。 “妈妈……”焦棠不受控制地微弱叫出声,这场景太真实了,就好像记忆里某处被遗忘的片段被重新翻出来。 埋在男人身前的女人,抬起肩膀,回头冷冰冰瞪向门外。 她听到了。焦棠从她的眼神中读到杀意,立刻拔腿就跑,这不是她妈妈,也不是她的家庭。这全是假的! 可她刚跑两步竟撞上一堵墙,错愕抬首,她已经在房间内。 “妈妈”背对着她,蹲在地上,肩膀抡起又重重砍下,抡起又砍下。焦棠看不见她在砍什么,只见到厚厚的报纸铺成一个大地毯,地毯边缘被染成枣红色。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稚嫩的童音颤抖地问:“妈妈,我今天不用去上学吗?” 女人扭过脸,露出古怪的表情,“不准去上学,在家里陪妈妈。” 察觉到焦棠不高兴,女人拉下脸:“小棠不喜欢妈妈吗?” “不是。”焦棠止住这句乖巧的应答,瞪向女人,这不是她妈妈,不对,就算是她妈妈,她也不要这样的妈妈。 她快步走向门口,不去听刀砍在硬物上铮铮的声响。 但是刚迈出门口,眼前闪过白光,她不得不闭上眼,一股温热的液体迸溅在眼角,她恐惧地擦去液体,再次打开眼睛。四周仍是熟悉的陈设,不同的是,青色地板上蜿蜒着血流,血流汇聚在膝盖边,她低头,入眼是妈妈断裂的脖颈,和死前幽怨的嘴脸。 “啊!”锐利的尖叫身和纷杂的脚步在背后响起,焦棠记起来,那是隔壁刘姨的声音。她在喊:“杀人了,快报警,杀人了。” 逃不出去的梦魇吗?还是被遗忘的事实?焦棠扔下刀,站起来,白皙脸上挂满热烈的红色。 齐铎灰败的脸映在后视镜上。明明刚才他隐身在一间空屋内,等待黎明的到来。可转眼,他就在车中,母亲与父亲坐在前座,他们商量着,暑假带他去哪个国家旅游。 愉悦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真的是一场美妙的谈话,但若对上他们血污的脸和割开的喉管,车内的氛围便诡异到极点。 齐铎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两具尸体,说着生前说过的话,寒意渐渐爬上双瞳。 车子急速刹车,母亲哎哟一声叫唤,问父亲:“这么着急做什么?” 父亲笑嘻嘻:“差点忘了,儿子今天还要上跆拳道课,前面有点堵,在这里让他下吧。” 母亲攀过座位,要揉他脑袋,看着黏糊糊的手掌,齐铎无动于衷,母亲却僵直地伸着,面上笑意渐渐收起,阴沉地盯着他。前几次已实验过,如果不让她揉,这个空间就出不去。 齐铎还没找到循环空间的出口,只能嫌恶地凑近去,轻轻揩过,迅速抽身拉开车门。车外是混沌的黑暗,车子的尾灯迷失在远方。 一转眼,白光又漫洒至身旁。远去的车子停在脚边,车内两具尸体歪在椅子上,脖颈绽开的豁口较之间更大,整个头颅靠一点皮肉粘连着身体。 这是当年齐铎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的模样,那天是冬天中最冷的一天,雪花覆盖住车头,将鲜血衬得更妖艳。 车内的尸体瞪大双眼,朝车外的齐铎喊:“快进来,儿子。” 齐铎唇瓣深抿,他似乎看见逃离的方法了。二话不说,他钻入车中。 此时的戚安已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她认得这栋荒废的公寓,是她刚入行拍鬼片时其中一个拍摄场地。当年因为公寓内频频发生灵异事件,电影不得不另外选景。 戚安清楚记得,当时剧组许多人都亲眼见到摄像机角落里,莫名出现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小男孩。事后,人们总能在那个角落里见到一滩水迹。 如今,她重新站回空旷的楼层内,周围没了摄像机,没了剧组同事,只有身后滴答滴答,水珠砸入地面的声音。 在静谧的空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戚安清楚听到雨靴踩在沙上的希嗦声,还有塑料雨衣摩擦的唰唰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不敢动,绝望地闭上眼睛,但身体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手掌仿佛碰到冰,寒意深入骨髓,脑袋半刻空白后,她才意识到,掌心冰冷的感觉来自另一双手。 莫国志疲倦地耷下肩膀,他跑不动了,兜兜转转总是走回411前。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面对。他抬手推开411的门,门似乎一直在等他动作,稍一动便幽幽转开。 门内灯光明亮,女人坐在桌前,认真地看书,修长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 难怪乎自己会被她吸引,她恬静的模样圣洁如神女。莫国志慢慢走过去,在离她一米处停下。白韶迎轻轻地合上书,抬首,露出甜蜜的微笑。 “阿志。”她起身。 “我好想你。”莫国志僵硬地板住身子,任由她拥抱。 “你想我吗?”怀中的女人娇嗔地问。 “嗯?”她疑惑地仰起脸,观察爱人的脸色,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继续说:“阿志,你给我写信了,我没看,你在信里写什么呢?” 信?对了,莫国志想起来,当年自己没有勇气当面说分手,于是给白韶迎写了一封提分手的信,后来白韶迎给他回信,只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看见这个“好”字,莫国志认为白韶迎也并非用情多深,故而对这段感情更加没有留恋。可,如今白韶迎这么问,莫国志却不敢说出答案了。 “到底写什么了?”白韶迎追问。 莫国志察觉到,她眸中生出怒气,如果不回答,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决定撒谎:“没写什么,就是告诉你,我申请到国家基金了,可能要调去市里。” 一瞬间,他感觉腰上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仿佛要勒进他肉里。 白韶迎摇摇头,哀怨道:“阿志,到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吗?” “不是……”莫国志慌了。 “那是什么?到底你写了什么?” “韶迎,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行!放开你,你就跑了。说!” 气氛逐渐凝重,莫国志被白韶迎缠住,整个人像泡在冰水里,不住打颤。 “没有,那封信里什么也没有。” “是吗?”暗沉的灯光再次明亮,照出白韶迎苍白的笑脸,“我就知道阿志写信给我,是因为想我了。” “阿志啊。”她幽幽叹息:“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莫国志冷汗湿透后背,两片嘴唇重如铅块,如何也张不了嘴,说好。作为老玩家,他自然知道,一旦应下将意味着什么。 白韶迎攀上他的脖子,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道:“阿志,吻我。” 这句话如羽毛骚动耳垂,带起身体的颤栗,瞬间击溃莫国志的神智。他当真低下头,如醉如痴地靠近。 咚咚咚! 在他嘴唇即将贴上去时,木门上响起急促地敲打。 莫国志猛地醒神,望向门口,前妻唐意如正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也许是他对唐意如的爱意太盛,见到被“当场抓奸”,恐慌地推开怀里的人。 回神再看白韶迎,哪还有圣洁的影子,这个惨死的女人身子破碎不堪,半边脑袋朝外流淌着浑浊的脑浆。 他惊恐地后退,瞥见唐意如抽身离开,立马转身就朝她追上去。 妒意使白韶迎疯狂,血红眼睛爬满恨意,她撕裂眼前的幻境,去追莫国志。 齐铎挪动身体,他已看清楚,前座后面趴着一只鬼,手臂扶住“父母”的头颅,手指摁住下颚,一上一下地操纵他们说话。而所谓的“父母”不过是两具木偶。 车子突然刹住,“父亲”笑嘻嘻:“差点忘了,儿子今天还要上跆拳道课,前面有点堵,在这里让他下吧。” “母亲”攀过座位,伸出手臂来揉他的脑袋。齐铎便见,右侧男鬼将玩偶的手递过来。 齐铎笑笑,一把钳住玩偶的手,硬生生将“母亲”的胳膊拽下来。 “母亲”高声尖叫,与“父亲”从前座扑过来。齐铎曲起膝盖,轻轻一拨,将两具玩偶挑开,奇怪的是,他用力很浅,但玩偶唰地打破车窗飞了出去。 继而,车子不见了,光线逐渐在头顶聚拢,他回到了3楼的走道上。 又是烦人的307!他的耐心几乎用尽,手臂陡然伸长,将预感不妙的男鬼,从十米开外拖回来,举到自己面前。 “好玩吗?”他轻佻地看向它。 男鬼还未从混沌意识里苏醒,朝他张牙舞爪,下一秒,两条乱扑腾的手臂已离开身体。到这个时候,他才用微薄的思维,思考起为什么人类可以伤害鬼身。 焦棠已适应这血腥的“屠亲”场面,她丢下刀子,提前捂住耳朵,隔开无脸“刘姨”的尖叫声。 无聊的把戏!她恼怒地瞪向空无一物的墙壁,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白韶迎那难缠的女鬼,原来不过是只靠读取人心恐惧面的低等鬼魅。 她摸出三枚铜钱,以最大臂力掷向墙壁,这一次,铜钱垂直插入墙中。墙上迅速浮出一张鬼脸,他愤怒地从里面挣脱出来。 不疑有他,焦棠立即点香报请阴兵。不一时,风咆哮而过,整栋宿舍犹如立于暴风之中,门窗轰隆作响。 天际闪过紫电,沉闷的楼板传来晃动的震感。 墙壁上的男鬼惊恐地在风中飘旋,身影越来越淡薄。 飓风过境后,一切又归于宁静。焦棠奔出房外,过道依然黑乎乎,不见声响。 道行不足,阴兵只是路过,并不出手相助。焦棠少有的,一改冷淡表情,泄露半丝丧气。 靠人不如靠己!焦棠定了心神,听到楼下有脚步声,空气中有男性阳气的味道,她猜可能是齐铎或者是莫国志。 跑下楼,果然迎头便撞见齐铎。齐铎正立在楼梯口,掸走身上的灰尘,焦棠留意到他手上残余的阴气,但眼下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其他人的安全。 这么想时,莫国志也出现了,他神色仓皇地从楼上跑下来。他说被白韶迎追赶,跑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白韶迎的执念那么深,不可能轻易放你走。”焦棠狐疑地盯着莫国志。 “我怎么知道?”莫国志辩驳。 “戚安呢?”齐铎问莫国志。 “我说,我也是刚死里逃生,怎么知道其他人在哪里?”莫国志生气地耿直脖子。 “你刚从四楼下来?”焦棠对他。 “对!” “我是从三楼,齐铎在二楼。”焦棠目光沉下,其他两人听出她的意思,既然这三层都没有问题,就只剩七、六、五和一楼。 找!三人立马奔上去,从五楼开始一间间房地找。 “喂!”莫国志朝其他人招手。 608的房中,戚安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三人凑近,举起手机光,难受地盯着她灰暗的脸,不知道她到底遭受到什么,身上湿淋淋全是水。 咦?焦棠凑近嗅,身上微弱的阳气从心室缓缓流出。 “还没死。”她简单宣布。 “对,没死!溺水了!”莫国志是医生,看出她的症状,立马给她做心肺复苏。 大概摁压了五分钟,哇啦,戚安一口水喷出来,剧烈地咳嗽。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惊恐地尖叫:“救命啊!” 莫国志一把压住她口鼻,怒道:“闭嘴!” 戚安疯狂挣扎,她大概将莫国志当作鬼了。直到焦棠拿出一块沉香在她鼻子下晃了晃,她才逐渐平息,回复神志。 她一把抱住莫国志,一瘪嘴就要嚎哭。 “打住!”在莫国志低声呵斥下,她转为无声地掉眼泪,一颗颗晶莹大豆子落在胸前,哭成泪人。 不亏是影后。其他三人同时暗叹。 “白韶迎呢?”戚安边哭边分出心神关心处境。 这个问题同样是焦棠想问的。时间走到凌晨1点,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白韶迎不可能放过他们,恐怕是躲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 又或者是…… “不对。”她直起身子,快步出门。 “怎么了?”齐铎反应过来,跟上去。后面莫国志扶起戚安,也追上。 焦棠边往下走,边说:“我们与住客分属不同空间,但鬼却可以在之间穿梭来回,两个空间是有交集的。” 否则,刘荷的老公就不会说夜里闹鬼,李雁的房间也不会贴满符篆。 “李雁卧室里,有四个纸扎人,纸扎人背后的墙上有两帖新符。那是招鬼符。” 当白韶迎认为对付不了这边的玩家时,自然会先去找李雁报仇,如果说李雁之前的卧室被邪教符篆保护得固若金汤,那么现在李雁新添的“招鬼符”无疑就是主动给白韶迎打开大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章 幕后主谋 “有眼无珠不识人,迎来送往皆阴客。”焦棠边下楼边解释:“这是‘鬼童守鬼关,威宁镇四方’的变体。” 她语速随步伐加快,后面三人大致听出个一二,即李雁房中四枚纸人本是以阳寿或巨福之物换取的镇关鬼童,等于她私请了一批鬼护卫替她看家。可惜纸人有眼不画珠,不识得她这个主人,自然起不了作用。那招鬼符也是镇宅符的变体,原能加固防备,如今却成了引鬼客入住的邪法。 齐铎沿着她的思路分析:“她一个这么怕死的女人,自然不可能自戕自毁,最有可能是懂其中玄妙的人偷梁换柱,要害她性命。” 什么人要害她呢? 来不及思考更深层的问题,他们已站在203门前。焦棠轻轻推门,门从内反锁着。 “让开。”齐铎一脚将门踹开,挡在焦棠面前,提着手电筒进去。 屋内充斥着尘封许久的霉灰味,还有干燥的酸木头味,没了之前催人欲吐的馊臭。显然这房间并不是李雁居住的203. 齐铎拧开卧室门,墙上地上干干净净,积了厚厚一层灰。 “有办法到那个空间吗?”莫国志问焦棠。 焦棠肯定地摇头,这不是障眼法,这是真实的平行空间,她也无能为力。 “鬼能自由穿梭,人却不行,垃圾系统。”戚安愤愤骂,这时候脱险了,她态度又飘起来。 齐铎否定她的想法:“不可能自由穿梭,系统对玩家、对鬼都有限制的,否则鬼的能力就太大了。” 戚安暗暗撇嘴,那架势大概是想说——你一个新人懂什么。不过,她没蠢到真的说出口,她算看出来了,这个现场里,焦棠是第一大腿,齐铎是第二大腿,绝对不要得罪两条大金腿。 四人尽量不去想,另外一个空间李雁正在遭受的酷刑,回去7楼暂作休息。连续三天没闭眼,几人已疲惫到极点,一旦放松下来,困意汹涌地扑过来。齐铎与莫国志轮流守下半夜,让焦棠与戚安回房去睡觉。 焦棠醒时,天已大亮,楼下细细簌簌,像老鼠啃纸箱般,一阵阵交谈。 她慵懒起床,走出宿舍,其余三人不知所踪,但听下面热闹的交谈声,大概猜到他们去哪里了。她不着急过去,先洗漱完,才叼着半根火腿肠,悠悠下楼。 203房前围一圈未上班的工人,面如土色、窃窃私语。 大概能听到什么“这家人可真惨,连死两个人”“她那副鬼样,活着也是遭罪”“肯定是沈工回来报仇了”…… 焦棠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进房间。 门中的惨况比她想象的要惨烈。血从客厅一路洒至卧室,就像有人拖着尸体逛了整间屋子,连天花板都是一行行印血的足迹。 卧室内更凌乱,最东边那面墙一米多处有一双血手印,印记往下擦拭晕开,一直蜿蜒至地上。这应该是李雁被袭击后拼命攀住墙,留下的最后一抹作为人的痕迹。 邪纹被迸溅的血花覆盖,符篆上还有未干涸的细密血流,注入泡涨的石灰中,四个纸扎人歪在墙角,脑袋与身体分离。 沈思章的冥照倚倒于床头,目光垂直朝上,安静而深远,鼻梁以下的地方全浸在血中。天花板下起血雨,滴答滴答汇入河流。 血雨来自李雁破烂不堪的胸腹,她的头颅和剖开的胸膛分别被两根尖锐的钢管直穿而过,钉死在墙上。 不得不说,这真是很白韶迎式的杀人手法。焦棠揉揉落枕的脖子,叹气。 此时,几人终于有闲暇心思去思考,为什么李雁会死得如此蹊跷了。 “首先,谁会想李雁被鬼缠身,甚至取命?”莫国志踱出房时,问出昨晚未解答的问题。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认为应该先考虑,李雁真的是杀死白韶迎的人吗?”齐铎抛出另一个关键问题,继续分析:“在李雁房里搜到绳子,她又被白韶迎报复,当然她是凶手。那么,接下来就要问,她是一个人杀死白韶迎的吗?” 莫国志恍然大悟,“她有同谋?所以,同伙选择杀人灭口。” “很奇怪对不对,为什么不一早灭口,而是选择昨天呢?”齐铎循着思路,说下去。 听他一说,几人开始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吗?若说关键,也就只有齐铎和焦棠跑去质问李雁,甚至搜出证据这件事了。 如果同伙知道李雁已经败露,难道它不会担心李雁将它供出来吗?它肯定会坐立不安,迅速产生灭口的念头。 “招鬼符”是焦棠与齐铎踏入203前,李雁便已准备好的,而焦棠与齐铎决定来找李雁,又是因为临时在饭堂外的橱窗见到沈思章的照片。所以,在钢铁厂时,那无处不在的监视正来自焦虑的它,当它看见沈思章被关注时,就几乎确定李雁暴露了。 它赶在焦棠和齐铎之前,来到宿舍,将事先藏在楼中的纸扎人与随身携带的“招鬼符”交给李雁,吩咐她贴上,才满意地离开。 焦棠与齐铎在路上没有遇见人,说明它离开之后,并没有走出宿舍楼,而是藏匿在楼中,暗中观察动向,寻找离开的时机。 在这整个环节中,最冒险的环节在于廖老头,但它一定采取了什么办法使廖老头分散注意力。 “现在想想,李雁身上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齐铎站在走廊上,俯瞰宿舍楼下。 “她脾气暴躁、做事不讲究条理,思维迟钝,与现场呈现出来的细节有很大矛盾。如果说,她的双重人格,使她细心地擦拭掉指纹、门上血迹、带走绳子,那么将绳子挂在沈思章遗像下的行为,就是在彻底推翻之前所有精心布置的陷阱。” 莫国志点头:“双重人格不可能混乱成这样。她更像是执行者,执行着另一个人的命令。” 焦棠补充:“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之前我们讨论过为什么李雁不将菜刀带走?我以为是怕别人见到。”齐铎苦笑:“我错了。怕别人看见,有许多方法,比如藏在衣服中,或者用衣服抱住。” 焦棠望他,目光澄净,齐铎却生出一种“原来你在骗我”的错觉。 他揉揉她的脑袋,入手意外的柔软舒适,又狠狠揉一把,笑道:“不怪我。当时条件不足。现在总算弄明白了,她是故意的。” “故意?”戚安边补妆边好奇。 “或者说她的同伙故意让她留下的。回想,我们第一次步入现场时,见到的是一把丢弃的菜刀,一条丢弃的内裤,一件落地的工服,一个沾血的领带夹,还有一条不知所踪的绳子。所有都是‘一’,下意识便在脑袋中种下‘凶手也是一个人’的念头。另一个凶手就是通过这些暗示,将我们引入调查的误区。” 焦棠不得不感慨:“它很聪明。每个地方都设下暗示。” 利用“领带夹”和李雁的证词来暗示凶手是白韶迎的地下情人,而且是男人。又通过现场摆设来暗示凶手是一个人,可谓机关算尽。 千算万算,它唯独没算到,焦棠认得“招鬼符”。若无人识得它的手段,那么李雁的死因就神不知鬼不觉,一来验证李雁确实是凶手,被厉鬼索命,二来线索便从李雁这边断了。 “所以我们要不动声色,让凶手放松警惕,以为我们真被蛊惑了。”齐铎定论。 他说完,习惯性看一眼焦棠,却见她定定地看着远处。经过三天半相处,齐铎已大概摸清她表情的含义,这副德行准又是发现什么了。 然而顺着她目光看去,并没发现稀奇的东西,齐铎推一把她,问:“有什么新闻吗?” “少了。”焦棠愣愣回他。 “少了?”齐铎又认真去看。没有啊! “少了什么呢?”戚安是个急性子,这几天猜来猜去,猜得她好累。 “一、二、三、四、五、六。”焦棠一根挨着一根数远处的旗杆。 “六根?第七跟呢?”戚安惊奇。 焦棠面色沉重:“七根棺钉一根也不能少。” “少了会怎样?”戚安微微发抖。 “格局破,百鬼无阻。”她漆黑眼珠透出寒意。“今晚之前回不去,成百上千的鬼都会冲进宿舍,吃了我们。” 三人顿时面白如纸,几条老鬼已让他们脱去一层皮,成百上千的鬼是什么概念? “总之,今晚之前要找出另一个凶手。”莫国志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下口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章 水落石出 女人,一个具有支配型人格的罪犯,拥有强烈的控制欲,在同伴里富有威望,强调条理与纪律,自信甚至自我膨胀。 对于这个凶手,几人心里已有答案。 但光有答案不行,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定它的罪”,将它与李雁的名字一起写上答题纸。 对于玩家而言,“确凿的证据”不是指纹,不是DNA,也不是犯罪过程的监控画面,而是能辅助他们完成推理的东西,或者事件。或许是凶手的一句无心之言,或许是证词的串联,或许是其他旁枝末节。在这个案件里,就是之前给他们提供线索的员工资料。 李雁杀白韶迎,其中缘由在于失踪的沈思章。从现场看,白韶迎的尸体呈现出凶手忄生(xing)扭曲的心态,是一种与忄生(xing)相关的情感宣泄,表达的是李雁对白韶迎勾引沈思章的怨恨。 另一名凶手目的与李雁应该是一致的。这说明凶手、白韶迎之间还有第三者,而且是个男人。这个男人极大概率也在第二钢铁厂。 “找到了。”莫国志从资料堆里,窜起来,兴奋地叫。 戚安立马挨过去看。齐铎与焦棠立在另一边,放下资料,听莫国志介绍。 “倪海生,31岁,二钢的调度员,大专毕业,企业管理和会计双文凭,在二钢干了5年……”他突然停下,然后提高声音念下去:“直到去年6月8日早上出厂采购日用材料后,再没回来,现在是失踪人口。” “又是失踪?”戚安扒住他胳膊,想看清楚文件是否真这样写。 莫国志扭开肩膀,转个方向,沉沉说出寻常的事实。“他和曾原在1997年3月份登记结婚。” “看来,你被白韶迎耍得团团转。”齐铎在一堆乱糟糟的线索中,精准地找到线头,对莫国志说:“和你分手之后,她根本不只交过一个男友。” 莫国志尴尬地别开头,替她辩解:“劈腿是不对,但罪不至死吧,还死得那么惨。” 戚安不悦地瞪他:“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是我害的?”莫国志激动地叫道。 “你不抛弃人家,人家能对爱情失望透顶,放纵自己吗?”戚安嗤笑,男人就是可以一边渣一边扮无辜。 “我们是和平分手!” 焦棠悠悠哼起:“你要我说多难堪,我根本不想分开,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带过……” 莫国志脸憋得通红,他根本不懂,即便白韶迎在他面前是摆不上台面的乡下姑娘,可在厂里依旧是风光耀眼的厂花,身后不乏陆庆这样为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她也有她的尊严和骄傲,如果莫国志要分手,她绝不会跪着求他留下。 “曾原今年1月份之前都住在楼里,1月份后宿舍启动搬迁,她就搬进镇中心新建的大楼。”齐铎适时将话题拉回来,举着曾原的资料朝莫国志挥挥。 莫国志收起情绪,问:“你的意思是,倪海生也死了,死在楼里?” “应该吧。”齐铎耸耸肩:“曾原杀了倪海生,又教唆李雁杀死沈思章。两人再联手杀死白韶迎。给这个组合起名字的话,叫什么好呢?”他咂摸一番,拍手,“元配有毒!” 焦棠瞟他,纳闷:“你这是看了什么网络小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开玩笑。”戚安惆怅地叫道:“现在可以写下李雁和曾原的名字了吧?” 越快写下答案,就能越快离开,她一想到红色雨衣的小鬼就脑袋发涨,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里。 她的慌张将轻松的氛围打破,其余三人不得不在脑子里重新梳理所有的信息点。 首先,从质检组的工作氛围,曾原作为组长的工作态度,包括她靠努力爬上组长位置的毅力和聪明而言,她确实符合一个支配型人格罪犯的画像。 作案动机是“报复白韶迎勾引她的丈夫倪海生”,作案时间也就是5月4日下午4点20至4点26分,依据豆花阿红的证词,她大概在楼里待了3分钟左右,那么作案时间应该更短。 她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是廖老头提供的,廖老头说她并没有进去白韶迎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当时,玩家意识里认定凶手只有一人,所以认为曾原没有作案的可能性。但若与李雁配合,则完全有充足的犯罪空间。 她应该是进宿舍时,就与廖老头打招呼,引起他的注意,并在四楼楼道中,再次呼喊廖老头,使他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后她让白韶迎打开房门,自己站在门口,利用廖老头完成“不可能犯罪”的假象。 此时,白韶迎在屋内脱去工服,坐下休息。潜伏在后面的李雁俯身冲入房中,将白韶迎瞬间绞死。李雁一直俯低身子,避开廖老头的视线,所以看起来便像除了曾原,无人靠近白韶迎房间的假象。 白韶迎被杀后,曾原即刻离开,回到宿舍门口,佯装热情地买豆花,进一步让第三者记住她行动的时间。 “停!”焦棠在脑子里给自己打上“红灯”,思路急速刹车。 她转向其他三人,将阻止思绪前进的“障碍物”说出来。“曾原对白韶迎的恨,只比李雁多,不比李雁少。她很自信,工作优秀,姿色中上,而且与白韶迎曾是好姐妹。” 言外之意是,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容忍丈夫被好友夺走?她一定气疯了,认为倪海生背信弃义,白韶迎放浪下贱。她感受到欺骗与背叛比李雁要深许多。 “她不可能只看着白韶迎被勒死就走。”焦棠很肯定她一定也动手。 齐铎做出劈砍的动作:“她夺过地上的菜刀,在紧迫的时间内,用尽全力砍向白韶迎的柔软腹部,鲜血伴随她积压的怨恨倾泻而出。”他恍然醒起一事,说道:“所以地上才会有一件沾血的工服。” “什么意思?”戚安云里雾里。 莫国志解释:“曾原的身形与白韶迎相似,当她站在门口砍向白韶迎时,血溅在门上,还有她的工服上。她不可能血淋淋的离开,于是命李雁拿来屋里白韶迎干净的工服换上,匆匆离开。” 她俯身下去快速脱去血衣,擦掉手上的鲜血,然后换上工服,无事人般起身,远处的廖老头可能会走神,也有可能只将这个过程当作弯腰去捡东西,并没有多加留意。 戚安惊呼:“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门上为什么没有血迹,不是因为李雁要擦拭掉血手印,使尸体更晚被发现,而是因为曾原让她把溅出来的血清理掉,让人猜不到白韶迎在门口被砍。我的天,她的心思跟头发丝一样细。” 无论如何,结论并没有改。莫国志点手表提示:“快1点了,写答案吗?” 他望向焦棠:“焦棠,把信封拿出来。” 焦棠从书包里摸出信封,其他人一看,额头不经意地提起,这么皱巴巴的信封,大姐,你就不怕系统因为卷面问题不收答题卷吗? 短短四天,焦棠揣摩其他人的情绪的能力提升不少,这么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嘀咕抱怨她没保管好信封了,于是她补充一句:“里面没坏就行。” 其他三人:…… 莫国志打开信封,信纸没有损伤,于是郑重地将信纸压在小桌上,正正经经地坐到小板凳上,提起一根钢笔,抬头巡视其他人,问:“李雁和曾原?” 这是集体推理的结果,大家都提不出异议,但距离交卷还有半天时间,就这么写上去,又心虚不安。 既然还有半天时间,不如…… 莫国志自觉收起信封,塞进自己口袋中,这个老玩家顺其自然地将保命的东西“占为己有”。戚安本来想出声,但见焦棠没反应,故闭嘴不去做得罪人的事。 再去见一面曾原吧!再最后确认一遍! 大家怀着这种想法,过去钢铁厂,可到那儿才从周楚嘴里知道,曾原今早已收拾东西回老家奔丧了。 曾原在确定李雁被灭口后,带着沉重的秘密永远地离开了这座小镇。这就是当年5.4案件成为悬案的原因。 几人怀着微妙的心情赶回宿舍,一方面既为白韶迎一案凶手逃之夭夭而感到不公,另一方面又为答案的水落石出而松口气。 倚在七楼的栏杆,焦棠慢吞吞抽烟,解去四天的困乏。她烟瘾不大,以前会依赖烟来缓解过于激烈的情绪,现在则纯粹成为一种“口头零食”,放空时有个连接现实的出口。 出口?她无意识地望向铁门外。忽然一阵电流从脚板底直窜天灵盖。 不对! 她扔下烟,返身冲进房内,瞪向莫国志即将下笔的手,喊:“停!” 莫国志被她吓一跳,顿住手,惶惑抬头。 “发现什么?”齐铎立刻收回懒散的表情,站到她身边。 “4点10分。”焦棠指向手表。 “这有什么关系吗?你嫌时间太早,还要再磨蹭?再磨蹭鬼就要来了。”戚安不耐劝阻她。 焦棠无视她,直接说:“豆花阿红没来。” “没来就没来,你还想走之前吃碗豆花不成?”戚安跳脚。 齐铎听出来了,走出外面,看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没了以往殷勤活泼的身影。他急速进来,说:“她不会来了。” 莫国志看向他,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焦棠提醒他:“白韶迎的屋子里只有一件曾原换下来的工服。另外一件呢?” 每个工人都有两件工服可替换,别的住客房前晾晒着工服,唯独白韶迎的第二件工服不见了。 因为有人穿走了!莫国志明白过来,而这个人穿走工服是为了掩人耳目,躲在下工的人潮中,混出宿舍。 那么,谁会在那个时候需要一件工服来掩盖身份呢?非厂里的工人。这个人有极短的作案时间,来去自如,除了待在楼里的李雁,就只有门外的阿红了。 曾原明明已经与廖老头多番打招呼,摆脱自己的嫌疑,为什么还要特意买豆花去拉拢廖老头呢?她应该迅速地离开犯罪现场才对。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她利用豆花吸取廖老头的注意力,让阿红混进宿舍内,然后在下工时,阿红穿着工服混出来,找个角落迅速脱去工服,回到摊位。没有人会去注意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她日复一日地待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 而今天之后,她不会再待在那里了。曾原并没有离开这座小镇,她要杀死所有知情的人后,才会心安。 “这么说,阿红也被白韶迎抢去了男人?”依照莫国志的推理,戚安惊奇地问。 答案只有可能在那堆员工资料里。 找吧!四人认命地重新扎入资料堆里。最后,齐铎和戚安分别找到两个人,一个叫佟逊恺,一个叫阮至深。他们的伴侣,一个叫李艳红,一个叫葛红春。 几乎不用考虑,四人将目标锁定在阮至深身上。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去年11月份失踪了。 焦棠瞥一眼相片,断定,他就是那条从墙里钻出来的讨厌死鬼。 四个女人与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真是好大一出历史情感悲剧! 以焦棠直线的情感理解模式,她给不出复杂的评语。唯有戚安那句叹息颇为中肯——戏都不敢这么演呀! 莫国志第三次提笔,这一次他的手腕颤抖,迟迟不敢落笔。他再一次抬头,向几人确认:“我真写啦。曾原、李雁还有葛红春。” “写吧。”焦棠轻描淡写。 “写写写。”戚安用急促的语调掩盖内心的紧张。 齐铎吹一声口哨,表示没意见。 4点30了,虽然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但以防万一还是写吧。莫国志咬咬牙,一笔一划,将“曾原”、“李雁”、“葛红春”七个字写下。 四人屏住呼吸,盯着金纸上渐渐浮现的黑色字,等待颜色的转变。 四人不自觉引颈向上,仿佛等待命运残酷地扼住脖子,将他们集体掐死。 渐渐,黑色隐去,变成灰色的水印。 答对了!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四人重重松下肩膀,喘出一口浊气。 戚安留下眼泪,抱住焦棠,哭着叫:“对了,对了。” 焦棠手犹豫地拍上她后背。 就这么拍了十秒。十秒后,四人定住。戚安从焦棠肩膀上直起身子,茫然四顾,这是什么情况? 没离开现场? 明明答案对了,为什么没得离开?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慌乱地动起来。 莫国志:“怎么回事?系统传送出现错误?”他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灰色的字迹依旧清晰。 “不会。系统不会出现这种错误。”齐铎很肯定。 戚安惊恐大叫:“到这个时候,你一个新人就不要装逼了。” 齐铎不与她争辩,在房内巡查一周后,又走出房外。焦棠随他出去,屋内的空气太闷了,她有点恶心。 莫国志与屋内朝戚安争辩,“你是老玩家,难道没有通关卡之类的吗?” 戚安反唇相讥:“你不是经验更老吗?你都没有,我怎么会有。” 齐铎揉揉眉头,望向天上灰蒙蒙的光,问焦棠:“没办法修复棺钉?” 焦棠摇摇头:“没那么容易,需要同材质的杆子才行。” 那这条路算是堵死了!齐铎凝重看着她:“如果你留在这里,可以应付吗?” 焦棠皱眉,什么叫她留在这里,难道齐铎不留下吗?但是她很诚恳地点头:“或许行吧。” “你别或许啊。” “谁知道呢?”焦棠摊手,靠向栏杆,闭上眼享受凉风从发中穿过,仿佛这样能将燥意都赶出身体。 齐铎拉下嘴角,十二年来,第一次生出不舍的感觉,在焦棠身上,他有太多破例的第一次。 破例?齐铎蓦然如梦初醒,喊道:“以往的答案是不是只有凶手名字?” 莫国志与戚安停下争吵,看向他。这话什么意思?只有凶手?除了凶手还有什么? 齐铎靠在门框上,朝里面人更清楚地表达疑问:“老玩家们,以前是不是只要写上凶手名字就可以通关?” “对啊。”戚安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什么情况下,系统会判定答案正确,但没有给出满分呢?”齐铎又问。 戚安愣愣看他。 齐铎知道靠她智商,肯定想不到答案,遂揭开谜底。“那就是只回答对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答上。” “不可能吧。曾原、李雁、葛红春,三个有可能作案的凶手,我们都写上了。还有谁没答上?”莫国志想不通。 齐铎发出爽朗笑声,十分笃定。“如果还有一位遗落的帮凶呢?” “什么帮凶?” “一个和曾原、李雁、葛红春有相同遭遇的女人。” 莫国志难以置信:“还有与白韶迎有染的男人?” “只要白韶迎还去医院找你,就一定会有下一个男人。” 莫国志彻底懵逼了,怎么又关他事? 齐铎:“你还记得白韶迎衣柜后面那三句话吗?” 从他便秘般的苦脸可见,他已忘得一干二净。 齐铎再次调动他的记忆,念道:“‘他说爱我,他一定会杀了我,对不起。’、‘他爱我,他会杀了我,对不起。’、‘爱我,别杀我,对不起。’。” “这有什么关系吗?” “注意日期。1997年6月10日,这个日子前后发生什么事呢?5月18日,陆庆和白韶迎解除婚约,几日后,白韶迎被陆庆打。5月23日她去找你,倾诉有一个爱家暴的男友。曾原的丈夫倪海生6月8日失踪。第二句,1997年11月25日,阮至深在11月23日失踪。第三句,1998年2月17日,沈思章在2月15日失踪了。” 齐铎念完,幽幽问他:“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每个男人失踪之后,她都会惊恐地写下相似的内容。” 莫国志呆滞住。 “那些被杀后藏尸的男人真的是他们的爱人杀的吗?” 戚安抱住身体,舌头都打结了。“是白韶迎杀了他们。” 齐铎继续追问:“她身上的伤真的是男人打出来的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如果说沈思章是双重性格的家暴男,不可能倪海生和阮至深也都是吧? 白韶迎为了接近莫国志 ,取得他的同情,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她只是拼命用肮脏的灵魂和手段去维持住,自己在莫国志面前圣洁的形象,还有自己可怜的尊严? 莫国志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喃喃自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了我,她为什么要杀人?她没必要杀人。” “因为她不甘心。”焦棠踱进来,很直接地说出猜想:“你喜欢上你的护士。” 莫国志脸滚汤发红,感觉今天自己连内裤都要被他们扒光。他嗫嚅:“你怎么……” “黄芙蕖今年3月份入职。” 这和黄芙蕖什么关系?莫国志不解。 焦棠加快语速:“这是她寻找下一个目标的原因。护士流动性大,只要她去‘看病’时,发现不同的前台护士又在与你打情骂俏,她的恨意就会加深,她会将情人当作你的替身,一次次将‘你’杀死。” 齐铎接下去:“杀了一个你,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倪海生、阮至深、沈思章,全是公认的‘才子’,在厂里拥有较高的文凭和修养。他们都是代替你去死掉的可怜虫。” “求你别说了。”三观崩塌的莫国志颓丧地歪在墙角,无力地埋下头。 戚安恨恨剁脚,叫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他们,害死刘志远,一定是,要不是刘志远那天穿了你的衣服,他不会被白韶迎盯上。” “行了,这个时候追究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没有意义。”齐铎摁住要冲上去踢人的戚安。 “如果没猜错,白韶迎接近他们的借口,应该是补习英语之类相关的话题,只有这种学习的话题才能吸引住几位热爱知识的男人。从3月份开始,白韶迎主动提出给另一个家庭补习……” 齐铎话话没说完,莫国志立马跳起来,“刘荷。” 刘荷,第一个发现白韶迎尸体的人,发誓说没有见到任何人离开411的人,撒谎了。因为李雁住在203,葛红春在门外摆摊,她们二人要从4楼返回楼下,极大可能会与住在3楼的刘荷碰面。 当然极大可能也代表她确实错过了二人。可是,白韶迎替她儿子补习是板上钉钉的事,依据其他情况推理,她的丈夫也很可能被白韶迎迷住了。 曾原可能用“与白韶迎接触的男人都会无故失踪”这一点,作为刘荷思想上最后一根稻草,迫使她成为犯罪中最关键的一环,一个无作为的目击证人。 当女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她们可以成为最牢固的盟友。 齐铎抓起笔与金纸,在其他人赞许的目光中,写下“刘荷”二字。 纸上缓缓显示黑色字迹。这段混乱的旅程,终于慢慢落下帷幕。 风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狂烈地灌入房中,明明还微亮的天空刹那遁入无际黑暗。这变故来得太快,四人来不及骂“卧槽”,已抓起可以保命的道具或法器,冲出房间。 屋外狂风呼啸,整栋宿舍楼仿佛一条在大海风暴中颠簸的孤舟,即将被滚滚而至的鬼气吞没。 “白韶迎预感到你要离开了,她要拦住你。”焦棠飞速跨下台阶,朝莫国志喊,她一辈子都没这么声嘶力竭过。 刚说完,楼梯突然扭动翻转,要将身上的人甩下去,戚安啊一声,扶住栏杆稳住,吓得五级连跳下去。 焦棠已跑至下一个楼梯间,猛然颤动的地板将她掀翻,她左右摇晃,想攀住一个定点。就在这时,前面的齐铎返身将她接住,手拍向墙壁,震动顿然变小了。 啊! 是莫国志的叫声。 两人奔到4楼时,看见莫国志已被白韶迎困住。焦棠二话不说,摸出铜钱剑奋力刺向她,这一刺加持了缚灵咒,白韶迎当即半边身体散发黑气。 当白韶迎也趁这个时间,死死抱住莫国志,另半边身子已挤进他体内。今日,她是哪怕魂飞魄散,也要与莫国志永远束缚在一起。 焦棠无计可施,怕再用灵符会连莫国志的魂魄也驱散。 戚安拉起她,喊:“走吧,是他自己作的孽,不怪我们。” 焦棠再看莫国志,已两眼翻白,印堂散发黑气。齐铎挪动一步,挡住她视线,催她快走。 “卧槽!” 身后爆发莫国志底气十足的怒骂。三人惊讶回头,一条女鬼正与白韶迎厮打,似乎有意拦住白韶迎。 莫国志捡回半条命,边跑边朝那女鬼道谢:“你两次三番救我,谢谢你,以后我会每天给你上香。” 他认得,这是假扮前妻唐意如,让他神智归位的女鬼。 焦棠也认得,这是楼里其中一条老鬼,死了有些年头了,因为镇棺钉缘故,一直徘徊在楼内,无法去投胎。 如今镇棺钉撤掉,她终于自由了。 四人奔到一楼,地面升起令人窒息的瘴气,地面轰隆隆如万马疾驰,朝他们而来。 戚安尖叫跳起来,她苍白地瞪向因泥土翻动露出来的几具尸首,再一次对白韶迎产生强烈的恶心感。 她要抬头,莫国志却将她头压得死死的。她大叫:“莫国志,你放开。” 莫国志果然放开,下一秒如期而至的尖叫贯穿耳膜。 戚安两脚发虚,想晕过去算了。那些趴在围墙上,探出脑袋的怪物已经顺着墙根爬下来,密密麻麻,前仆后继。 今天大概要葬身在此了。戚安怕到极致,生出莫大哀愁。 “愣着干什么?”莫国志一巴掌拍醒她,拉着她就往前狂跑。 她才回过神,见到前方两个身影往宿舍门口冲。现在出去岂不是死得更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奖,这临危不乱的聪明脑袋了。 可她不敢停,后面的鬼伸长手臂,已落在她的脚跟后面,还有十几只已打算“超车”截住她。 焦棠已没时间朝后扔法器或符篆,此时她死死盯住那个明亮的门卫室,桌上半隐半现的廖老头明亮的地中海脑袋。 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角落,无论在哪个时空,总是点着一盏灯,伏着一个老头。这就是两个空间的交集处。 几乎在莫国志关上门卫室铝合金玻璃门的同时,无数的鬼像飞蛾般,扑向玻璃上。 焦棠用上所有驱鬼的符篆,在门卫室上布下脆弱的结界,鬼撞击在上面,不甘地嘶吼,死命要挤进来。 鬼太多了,结界坚持不了多久。她看向金纸,刘荷二字已逐渐变为灰色。 快点!再快点! 当第一条鬼塞进来脑袋时,焦棠提起剑隔断它的脖颈,它掉落的脑袋嚎叫着扑向戚安。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鬼,不顾侵蚀烧毁的躯体,涌进来…… “刘荷”终于死死地印在纸上。 万千鬼魅挤破门窗,里面却已无玩家的身影,他们愤怒地狂啸,想穿梭进另一个空间去猎食。 突然,整个世界往下陷,地下巨大的漩涡将他们吸食,压缩、消化、最后化作无形的元气。其中那道碎花裙身影凄然大笑,笑声转为哭声,逐渐沉沦在虚无中。 1996年11月3日,白韶迎神采奕奕站在讲台边,看向话筒旁谈吐风趣的年轻归国医生,不经意泄露一抹贪慕的怯羞。 讲台下,第一排右边,曾原递给倪海生笔,朝他甜甜的笑。中间一排,李雁偷偷拿出怀里的馒头,递给认真做笔记的沈思章。靠近后门的角落,葛红春局促地拉身上的衣服,阮至深从桌下牵住她不安的手指。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跑进来,温暖地投入每个人的怀里。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章 烧焦尸首 “酒一再沉溺,何时麻醉我抑郁,过去了的一切会平息,冲不破墙壁,前路没法看得清,再有那些挣扎与被迫,踏着灰色的轨迹,尽是深渊的水影,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地空虚,不想你别去……” 清冷夜晚中,哪一扇忘记关闭的窗户里飘出那个倔强男孩的歌声,微弱弦声冲破高楼耸立的森严,飞往广袤的星空。 1993年,这一年香港接连痛失两位音乐才子,凄迷的乐坛又捧出一位音乐精灵,跑了7年龙套的喜剧天才从喜事剧组杀青,又凭江南才子拿下票房冠军,同剧中的常舒已抵达华语电影的巅峰,在戏中唱一辈子的虞姬,隔岸袁四爷艰辛活着,马小军正过得阳光灿烂。 雨后水坑闪烁高楼明灭的垂影,一只红色玛丽珍鞋踩碎楼影,又疾步离开,水坑泛起涟漪,沉入乖巧平静。大坑道不是皇后大道中,没有人民如潮涌,但是它连接跑马地,确实有马匹一周跑两天,遇上节假日可能还会是三天。 玛丽珍鞋走走停停,最后在昏暗林立的高楼中,找到位置。 “丽景大厦。”繁体大号的楼名,在锈红外墙上排版。 临近午夜,孤寂的街灯勉强照出大厦四周的景色。焦棠望一眼坡上丽景大厦的井字格局,又回顾正对面的停车场,两道弯眉刻薄地压下,如两把脱鞘的匕首。 她拥紧黑色羽绒服,将脖子缩进衣领里,抵抗彻骨的夜风,慢慢爬上坡,步入楼中。 大厦一楼意外的明亮,四条日光灯笼住十几平米左右的大厅,正中央安设电梯,左右两边开出小通道,靠近玻璃大门旁是前台,也算保安台,供保安使用,登记来访信息等。 台后面摆设高几,上摆神龛,神龛中立着关公。关公的“邻居”是一个落地大钟,时针指向11点钟。 台上放着两个水杯、登记本、座机,还有一碗吃剩一半的云吞面。一串显眼的钥匙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在桌沿,钥匙圈挂在灰蓝制服的腰带上,它的主人很不耐烦。 灰蓝制服老头看见焦棠,环臂摇头:“大半夜的,又来一个了。” 他说的是粤语,但因系统设定缘故,在场的玩家都能听懂。 已经聚集在前台登记的三个玩家立马转过头来看她。其中一个人最显眼,阴柔俊美的脸蛋居然搭配一颗煞风景的光头。 “施主,你好,你也是玩家?” 施主?焦棠抬起晶亮的眸子,轻笑点头。经历上一个现场后,她对人际交往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初次见面请微笑,别人介绍要回答。对方很吊不理睬,吊大打脸不笑他。” 男人双手合十,笑道:“幸会幸会,我叫游千城,是名俗家弟子。” “焦棠。” “哦哦!你来晚了,我们在大坑道前面碰头,实在等不到人,以为这次才三个玩家。但不应该啊,这次时间跨越两个星期,我们等级又不高,不可能才三个。果然,还好你来了。” ‘别人介绍要回答’,焦棠想了想,面对话唠,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嗯”一声。 “人家根本不搭理你。”其他两人也登记完了,其中一名穿西服,踩细跟,烈焰红唇的女强人提点游千城。 ‘对方很吊不理睬’。对于女人不够友善的态度,焦棠选择无视。 哪知女人随手一抛,将一枚物体掷向焦棠。焦棠举手握住,定睛看,是钥匙。 女人:“我叫吴毓桦。多指教。” “好。”焦棠握紧钥匙,在吴毓桦吃惊的眼神中,补一句:“谢谢。” “哇靠,我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从吴与桦身后转出来的奶奶灰男人,热情地攀上焦棠肩膀。从雀跃的举止和稚气未脱的眉目,可以看出他年纪不大。 焦棠很肯定他比自己小,不疑有他地定下:“姐姐。” “我去,你真敢说出口。你多大呢?” “20.” 男孩:“……靠靠靠,逆龄长相啊。你猜猜我年龄。” 后面分配钥匙的保安烦躁叫道:“赶紧上去,别影响其他人休息。” 另一名负责登记的保安呵呵笑:“三更半夜,就你声音最大。” 两人嘀嘀咕咕拉起家常。 吴毓桦风风火火走去摁电梯。进了电梯,男孩挨近焦棠,兴奋问:“猜出来没有?” “陈英锋,你好吵!”吴毓桦一把拽过焦棠,将她拉到自己另一边,远离聒噪的少年。 “你第几次进现场?” “问你呢。”陈英锋倾身向前,要来抓焦棠的手。 焦棠默默后退,挨住游千城。“第二次。” “你也是第二次?!”陈英锋叫道 ,“我们全是第二次。这什么鬼情况。” 吴毓桦:“说明这次难度不大。” 焦棠回想上一场的难度,对“不大”这个概念产生怀疑。但其实,上一次是因为有通关几场的老玩家参与,所以系统稍微照顾了一下优等生,将难度上调了。 电梯一路往上,停在48层。门缓缓打开,原本乐观的玩家集体噤声,门外红灯裹挟的逼仄空间,还有走廊上斑驳的讨债红漆印子透出浓烈的不详气息。 围着井字回旋的楼道,玩家一户户辨认过去,好几次拉闸门后贴着的门神都被过度敏感的玩家误以为是鬼,心脏走一步悬一下,过程堪比走鬼屋。 原本走在中间的焦棠,已充当领头羊,后面贴着吴毓桦和陈英锋,这两个火爆性子的人此时也不敢再高声交谈,怕惊扰了屋内的凶神恶煞。最后的游千城倒还好,即便害怕,也要维持住俗家弟子的脸面。 午夜11点45分,几人终于在门边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血红大字,门上贴水电欠费通知单,拉闸门松动的屋前驻足。 庆幸的是,这一次,四名玩家共住一屋,少了独居的担惊受怕和孤助无援。 屋内两间卧室,焦棠与吴毓桦一间,陈英锋与游千城一间。 焦棠将厚重的背包卸下,丢在下床床板上。吴毓桦爬上栏杆看一眼上床惨状,决定不睡上面了,坐到下床来,提议:“上面太脏了,我和你睡一张。” 焦棠很自觉地抱起背包,打算爬上去。 吴毓桦忙拉住她:“下来下来,不愿意和我睡就直说,我还能抢你床?”说完,她脱下高跟鞋,爬上去,片刻后,一团巨型垃圾咚地砸下来。 她在上面叫:“我跟你说,这系统是我见过最抠门的机构。不说差旅费,就是安排住宿好歹也安排个酒店或者别墅,抠抠搜搜的,让我们每次都住这种破地方。” “是啊。”焦棠心不在焉地回她。 吴毓桦垂下头来,焦棠已经盖着羽绒服,合上眼,放慢呼吸。 “我去,你这都能睡。”吴毓桦佩服地摇摇头,又爬下床,从行李箱中摸出一条薄被,爬上去裹紧,也闭上眼睛休息。 睡着是不可能睡着了,她一边心里回忆生前美好片段,一边骂系统惨无人道。 实际上,焦棠也只是浅眠,脑子里还轰隆隆地跑过之前许多画面。 十天前,她和齐铎他们九死一生地从门卫室里逃脱,原以为会回到第二个空间,却直接被系统传送回现场入口处,也就是当时他们踏足现场的第一个地方。 只要在那个地方迈出一步,玩家就可以回到中转城市。中转城市等于系统的一个个中转枢纽,玩家出去后会被分配到不同的中转城市,等待下一个现场。 莫国志说,基本上同一场玩家不可能会被安排到同一个中转城市,这就好比搭乘同一架飞机,在中转站时要走向不同的安检口,搭乘下一班不同的飞机。 第一个走的是戚安,她狠狠地抱住焦棠,哭着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焦棠只回她一句话——以后脑子动快点,不要落单行动。 戚安红着脸,挥挥手,对莫国志喊:“虽然你是个混蛋,但谢谢你的爆魂珠。” 接着,莫国志也过来拥抱她和齐铎,千言万语,他此刻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无论重不重生,往后只要他还活着,他就逃不开这句话。 剩下齐铎与焦棠。齐铎不习惯拥抱,他又想破例,憋了老大一股劲,最后变成大力揉搓焦棠的脑袋。 齐铎:“丫头,以后还能见吧?” “谁知道呢?”焦棠努力保持不笑,最后还是会心笑出声,说:“你改了真名后,我或许不认识你了。” 额……齐铎:“什么时候知道的?” “阵破时。我说有人假扮身份,但没说只有一个人。你给的生辰八字,伤官配印,是大贵命格,不符合现状。”何谓现状,就是齐铎早殒之事实。 齐铎当即哑口无言,片刻后才笑说:“如果有机会,我请你喝杯咖啡,美女。” 最后他晃晃手,强制自己迈开长腿,反正都要分开,有缘重生再见吧。 焦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齐铎这句话的意思。咖啡,焦糖玛奇朵。第一次介绍时,她叫焦棠,下一位便是齐铎…… 这家伙,以后再碰见,首先就必须给他帖一道真言符。 回到中转城后,焦棠打点自己的行李,发现背包里莫名多出一本《全真修义》和一本《茅山三十六式》,后来经过系统通知,才知道是道具奖励。 在中转城休息了十天,期间她还查了一下98年5月4日白韶迎一案的相关情况,发现案件真凶至今仍未落网,再顺着时间地点查,她又查到,当年住203的李雁是中毒而死,刘荷也差点中毒身亡,所幸送院后抢救回来了,这都成了上世纪末第二钢铁厂糟糕的集体回忆之一二三。之后焦棠又看看书,买买准备出行的道具及用品,时间很快便过去。 思绪兜兜转转,意识朦朦胧胧,焦棠躺在硬板床上,往深眠的海底沉下去。 嘭! 剧烈的声音几乎震裂地板,老旧的天花板簌簌抖落几层白灰。焦棠整个人从震颠的床板上滚下床。 她爬起来,上面的吴毓桦跳下来,两人穿起衣服背起包,拉上行李箱就往外跑。房内,陈英锋与游千城也跑出来。 楼道里全是人,火警铃声滋啦滋啦大作!人们惊恐地喊:“着火了,着火了!” 一边喊一边或光脚或披着被子往下跑。电梯已瘫痪,汹涌人潮流向楼梯。 四人自然意识到,死者出现了,他们使劲往前钻,试图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可惜现场已不复存在。 当他们站在楼下时,只看到一具黑乎乎,四崩五裂的尸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章 目击证人 众目睽睽下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 当人们仰望四十三层滚滚浓烟和四窜的火焰时,仍心有余悸,此时漆黑夜空中,那团惹眼的火焰竟然迅速在墙体上蔓延,盘旋而上,曲成一条回首的巨龙。巨火中,墨绿流光的眼睛悲悯地俯瞰众生,片刻后,火龙昂首,翱腾入苍穹。 当消防车赶到时,火已熄灭,大厦外墙锈红的光,就像燃烧后冷却的余温,而四十三层是烧破的黑窟窿,旁边的房屋并没有受到重大损坏。 消防员只能用雨后湿度大,抑制了火势来勉强解释。 迷信的人喜形于色,向上苍合十叩拜,念叨:“阿尼陀佛,神明保佑。火龙出世,是祥瑞之兆。” 也有一些异域人士,分不清是来自印度,还是马来西亚,低头说着古怪的语言。 陈英锋也哇靠哇靠地感叹个没完,觉得简直是碰上百年一遇的盛事了。 唯有焦棠不动声色地苦恼,这场爆炸解开了高人在楼中埋藏的封术,形局皆破,再压不住镇守大厦的地龙,地龙便离开了。一旦镇守的瑞气消散,这栋原本不详的楼,就彻彻底底变成极凶之地。 从点穴角度而言,丽景大厦位于山脊,坐山如横几,有子绝孙死的凶象,前面隆起的小案山垂直如马面,招鬼邪入室,后玄武有缺,背后仰风,即便是生人住此地丢命的危险。 当初造楼时,开发商一定请了得道高人来化解戾气,如今可能想法变了吧。焦棠望向新修建的停车场车棚,形似仰刀,直对丽景大厦,似乎想破解之前的封术。 火势已灭,消防员通报无危险后,逃命的住客悻悻地回去继续睡觉。 四名玩家不去挤热闹,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才抬脚回去。可惜,刚才人太多,他们没机会接触到尸体,尸体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焦棠走进一楼大厅时,两名保安正在抱怨。焦棠听到其他人喊二人,叫周伯和黎叔。 周伯年纪大约60岁,头发花白,面相慈和,黎叔年纪小些,脸上坑坑洼洼,应该是年轻时长痘痘留下的疤,他脾气很大,一点小事就骂骂咧咧。 这时候,他就在愤愤不平地叫嚣:“那些差人(警察)才不理我们生死。他们只保护有钱人。” 周伯边喝茶水,边抚慰:“收声啦。又不是说不来,明天来也一样。人不死也死了,尸体都拉走了,来干嘛?” 黎叔:“不是还有个重伤的吗?” 周伯:“也拉走了。” 这时,落地大钟指向2点50,爆炸发生的时间应该在12点15分前后。 爆炸导致全楼停电,幸好电梯由发电机单独维系,几人才不用累死累活重新爬回去。四人步入电梯,吴毓桦想也不想,直接摁了43。 “姐,你摁错了。”陈英锋想去摁48,被吴毓桦拦住。 “没听他们说,警察不来吗?正好给我们提供时间勘查现场。” “果然是我姐,聪明!”陈英锋咋咋呼呼叫。 43层电梯门打开,浓烈的焦糊味道盖住走廊,吴毓桦将手电筒塞到游千城手里,半命令式开口:“你有神力保佑,走前面。” “我……”游千城想说,我是俗家弟子,还没完全入佛门,万一佛主不认他呢?不过此话只能咽下,因为焦棠已率先过去。 绿色的应急灯幽幽指引方向,越靠近那个漆黑的房洞,焦棠越感到周身阴冷。游千城在她身后,低声念佛经。 4312,这是出事的房间。铁门和门框均已炸飞,游千城将手电筒转向走廊的栏杆处,上头铁栏杆被撞凹下去,下面墙体也大面积撞塌,隐约能见到上面溅出来的血,这应该属于那位重伤人士的。他将手电筒顺着43层高处往中间花园处照,只能隐约照见四方形小院内茂盛的树丛。 “我去,那个倒霉鬼真幸运,没被撞飞出去。”陈英锋咋舌。 焦棠从包侧袋摸出手电筒,照亮凌乱不堪的狭窄室内。跑马地寸土寸金,此处楼宇如鸟笼般逼仄。 几乎所有家具被烧毁,两间卧室墙体碎裂,不用拐弯就能看见,卧室中倒塌一地的床褥衣服,及日用品等。 地面遗留水管爆裂的水迹,还有天花板掉落的碎块,左边隔墙破出一个大洞,从洞里能窥见隔壁房间的波及程度不轻,所幸卧室离这家客厅遥远,里面的住户伤情不严重。 客厅中间融化扭曲的黑色物体应该是电视机的外壳,不锈钢的茶几歪成90°,倒在阳台门口,下面压着一部融化的黑色座机。靠近阳台的落地窗只剩一个框架,焦棠凑近时,游千城还好心地提醒她,不要靠太近,会被风卷下去。 吴毓桦站在厨房门口,琢磨:“该不会是煤气爆炸吧?” “八成是。”游千城温柔地替她照亮脚下的路。“总不可能是炸弹袭击吧。” 吴毓桦笑:“千城,要是遇见炸弹狂魔,你这种判断就注定要over。” 游千城咧嘴做惊讶,说:“这不是还有吴大状你吗。” 遍寻整个房间,四人均没有发现任何有帮助的线索,对于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死,一无所知。 无可奈何,四人只能先回去等明天警方初步调查的结果。 陈英锋走在前面晦气地发表言论:“会不会这家伙深更半夜开火忘关,意外死亡?” 吴毓桦啪地摔他奶奶灰一巴掌。“你这么蠢,怎么通过第一关的?” “喂,我说错了吗?” “系统分配给我们的是什么?悬案!什么叫悬案?用你小学三年级的知识量想想。” 陈英锋憋屈的闭嘴,游千城在后面笑:“英锋真是活泼呢。” “活泼?这叫献世。” 焦棠最后一个踏出4312房,当走出房间时,她顿住,露出迷惑的神色,又后退一步,蹲下,深深看了几眼地面情况,才起身离开。 回去稍作休息后,天亮了,第一天晚上因为惨案发生的缘故,没有遇见鬼怪,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焦棠是被吴毓桦喊醒的,她站在床头,妆容精致,西装外套一件红色风衣,衬得她更加精神干练。 “7点半了。”吴毓桦:“小孩子不要赖床,起来收拾收拾,下去吃个早餐,回来警察该来了。” 以前听到要吃早餐,焦棠会立马摸着肚子弹起来,但自从看了那本《全真修义》,似乎没那么容易饥饿,不过对于食物,她向来不会拒绝,于是利索起身洗漱。 客厅里,陈英锋歪在沙发上打盹,游千城盘膝闭眼做早课。吴毓桦将两个人拽起来,一起出去觅食。 爆炸发生在周日凌晨,但丝毫不影响无需上班的人出来晨练,四人避开跑步的人,没有目的地沿山路前进。吴毓桦兴致勃勃地介绍香港的美食,猪油包、丝袜奶茶、牛杂、鱼丸、肠粉,越说越激动。直到站在半山腰上,她才被眼前的七层六角“虎塔”震慑住。 此时的虎豹别墅徒留白塔,“18层地狱壁画”已被拆除,但丝毫不掩其庄严肃穆之感。 游千城开口:“从大坑道到铜锣湾道有许多特色景点,虎豹别墅、天后庙和莲花宫,这些地方游客或香客不断,理应灵气充沛,也不知道为什么丽景大厦能那么邪门?” 陈英锋长相普通,但行为浮夸,逮住游千城的肩膀,踮起脚笑道:“城哥,你就不懂啦,跑马地以前叫快活谷,专门拿来埋死人的。阴气这么重,多少庙也压不住。” 游千城不置可否。几人又朝前走,终于找到一处茶餐厅。 再回到大厦时,果然警察已经来了。 吴毓桦与鉴证科的一名女警打招呼,递出系统“伪造”的文件——一份新加坡刑侦学校驻港交流团的文件。 女警没有追究文件的真伪,也没有去纠缠交流团无权利知晓重大案件的内情等细枝末节,而是直接开后门,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吴毓桦。 “下午打这个电话找我,我会告诉你们调查结果。” 陈英锋耍宝似地敬礼,喊:“谢谢madam!” 吴毓桦:“能透露点基本信息吗?” 他们只从周伯那里知道,死者性别男,名字是陆天明,与人合租。合租者就是那位被铁门撞伤,送进医院的人。 女警翻开资料,“死者叫陆天明,48岁,无业游民,靠收数(收高利贷款)过活,单身,无子女。同他一起住的人,叫马业伟,35岁,开的士的,经常跑夜路,昨晚开夜车回来晚了。暂时就这些。” 信息太少了。四人忧心的交流眼神。既然如此,只能先靠自己查了。 焦棠朝女警要了四张警方的调查证件,女警毫不犹豫便给了。 隔壁受伤的一家人暂时搬到46层去住。吴毓桦提议先去问清楚情况,焦棠却不打算同去。 “你要去哪里?”吴毓桦不习惯有人单独行动。 焦棠望向4312对面的大楼,说:“或许对面的人看见什么了。” 吴毓桦愣住,这小丫头看似神游天外,脑筋倒挺活的,比那个叽叽喳喳的陈英锋管用多了。于是,她让游千城陪她一块过去,自己拉着陈英锋去46楼。 兴泷大厦与丽景大厦相距三十米左右,中间隔了绿化墙,挨得比较近,昨晚的爆炸时,许多住户聚在阳台看对面的情况。 依据户型与高度,焦棠猜测45层至47层的住户朝东南方向的住户,能够一定范围内看见4312。 警察的证件很管用,几乎每敲开一扇门都能得到回应。4504的人摇头说昨晚看球赛,没注意到对面发生什么。4505的妇人说一家人很早就睡了,而且阳台也看不见对面的情况。 焦棠得到允许后,走到阳台,只能看见4312的阳台一角。她朝女主人道歉,退出房。 “不过……” 女主人突然开口说话,支支吾吾:“虽然只能见到角落,但是我平时出去晾裳时,会远远看到那个男人站在阳台抽烟。但是这两天,阳台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似乎不在家里。” 游千城阴柔的眼角眯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帘就拉着?” “周五晚上11点钟,我出去收衣服时,已经拉上了。”女人和善地笑:“其实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毕竟那个人偶尔会带女人回去,11点钟也太晚了。” 意思是,或许那时候人家拉上窗帘是为了干点别的。 游千城呵呵笑,这种话让他这个俗家弟子怎么接,只好匆忙道谢离开。 到4604时,焦棠一眼便透过阳台门,看见对面4312的落地窗户。 4604的男人打着哈欠,昨晚那么大阵仗,本来晚睡的他彻底失眠,到早上才睡着,没眯几个小时,又被门铃声吵醒,相当的烦躁。他抓着鸡窝头,瞪向焦棠二人。 游千城歉意笑道:“施主,不好意思……” 嘭!门被甩上。里面传来:“滚。我不入教,不要再来了。” 游千城尴尬地挠光亮后脑勺,将焦棠推到前面去。 两分钟后,男人气急败坏地拉开门,“是不是要又推销灵符啦?还是八卦镜呢?” “我有,你要买?” 嘭!门里边拔高声音:“滚滚滚。” 游千城狐疑看向她。焦棠果真从口袋中掏出一沓符篆,诚恳地说:“我真有。” “你也是带发修行?”游千城很震惊,看不出来还能遇上同类。 焦棠瘪下嘴,游千城这个半桶水有什么资格与她相提并论,她感觉到被侮辱了,很不高兴地咚咚咚敲开门。 男人:…… 焦棠亮出证件:“警察办案!昨晚,你有看见对面房间起火吗?” 男人无奈:“madam,你早说啊。我能不看见吗?我家玻璃窗都震裂了。你来得正好,你登记下来,看能不能申请赔偿。” 焦棠不请自入,走到震裂的窗前,又绕到阳台,正面对着4312的阳台和落地窗。 “起火之前,都看见什么?” 男人一听这个问题炸起来,说:“madam,我还真看到了。” 游千城一听,两眼发光,拿出笔记本,就要记下他的话。 男的邪笑道:“他和女人在窗前,”他挑起半边眉,笑意加深:“做那个呗。” 游千城顿住笔头…… 焦糖冷静追问:“当时开着灯,还是关着灯?看见那个女的长什么样了吗?” “madam,你跟你男人做的时候会开灯吗?” 焦棠冷下脸,瞪他。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没开灯,可是中间月亮出来了一下,可以看见一男一女在搞事。女的,不胖,165到170吧,长头发。” 焦棠:“你怎么确定那个男的不是别人?” “这可不好说。”男人扒拉鸡窝头,顿时心虚。 “当时几点?” “什么几点?”男人疑惑,而后明白,问的是两人搞事情时候是几点,哎呀,madam可真纯情,连问都不敢问。“9点多、10点?不太记得,我没看时间,反正9点半的电视剧没结束。” 游千城适时展现自己还有点用,追问:“当时阳台窗帘拉着吗?” “不记得。我就瞥一眼,你以为我是变态,喜欢看人家上(chuang)床?黑麻麻有什么好看,还不如自己看碟。” 男人递出一个“你懂的”眼神给游千城,游千城尴尬的别开头,说实话,他真不懂。 天啊,想得太深了!他赶紧默念一句佛偈,非礼勿听、非礼勿想。 焦棠又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见男人答不出更多信息,便撤了。 这边,吴毓桦和陈英锋也问出了东西。 焦棠与游千城回去丽景大厦找他们时,却在电梯中碰见一名正宗穿道袍,蓄长须,执拂尘的老道士。他身后立童男童女,两人手中捧了许多道具,似乎要在这边开坛做法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章 仙人斗法 老道在43层出电梯,焦棠也毫不犹豫跟出去。前方三人,一路步行至4312房,焦棠与游千城原还担心会被驱赶,但见4312前已聚拢许多人。其中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一见到老道士,纷纷虔诚喊:“黄仙人。” 焦棠知晓,香港有位出名的“黄大仙”,却不知道这“黄仙人”与那赤松仙子有何瓜葛,是否师承那一派。但既然众人对他如此恭敬,理应是位道法高强人士。 她自然也怀了十二分的尊敬,围观其作法。 原先凌乱的客厅已被人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摆上红布神坛,台子左右两边各竖黄幡,左书“天衍黄道”,右书“归葬厚土”。 黄仙人一进去,不是先观测方位,测算阴阳,而是先与台子旁边一位满脸戾气、梳大背头的西装男人打招呼,西装男人对他摇摇手,腕上明晃晃的赤金链子显露暴发户本色。 焦棠当即皱眉,修道之人与满身铜臭的商人走得如此近,并非好事。 西装男人与黄仙人耳语一番后,黄仙人开始上坛。 两名道童先摆坛,只见他们从身上撤下十四枚铜钱,七枚一体,对称放于桌子中间,又摆出双金烛、紫檀香炉,最后拿出两樽青铜爵,一头一尾割开铜钱堆。 这些法术道具,焦棠闻所未闻,但看样式就知道不妥。确实,道家善用童子眉,即童子精血,但此物太偏厉,又会用铜钱沾童子眉来替代,称通枚。但童男童女各出七枚铜钱,却有极阴极阳的说法,摆在中间,作八卦阴阳鱼一用。这种阵法叫“平阴阳”,意思是平衡此地阴阳之气。 论理,这个地方死了人,阴气重,应该极力补阳才对,他却调和阴阳,似乎在维持一种潜在的平衡。再看那两个青铜爵杯,初看做天地姿势,实则做“宾主之势”,既是丧葬出土之物,做“阴礼”,又是主向宾举杯交礼的意思。 老道的潜台词似乎是——我既送你礼,与你结交,你便要听我的话,受我差遣。 所谓正邪对立,魔道殊途,黄仙人却与恶鬼打起了交道,让焦棠匪夷所思。 游千城也看出不对劲,咕哝:“怎么感觉这阵法有点邪门?” 焦棠正要笑说,不就是邪法么?却见到老道从怀中摸出一个坛子,样式好比古代腌菜的小坛子。他将坛子郑重地摆在神坛正前方,站到桌前,向空中轻挥拂尘,示意道童退下,他要开始做法。 焦棠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个老道不仅邪门,还黑心得很。这种坛子在苗疆巫术中用来养蛊,被黄仙人稍加改动,便成了养阴蛊,也就是养小鬼的器皿。养蛊需养料,老道此举是打算将楼内生人的阳气当作养料,来饲养驯化冤死的亡灵。 整个阵法看下来,焦棠算是琢磨出了七八分老道的意图了。那便是,他要维持住此地凶煞之象,又将鬼魂化归己用。这么做,恐怕是西装男人授意的,至于其目的,焦棠完全猜不透。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作法,否则楼里原本体虚的人会更快折损阳气,生重病,甚至死亡。焦棠暗暗想,虽说这里是系统空间,但她也不愿见到违逆阴阳,损人害命的事发生。 大概是因为,师傅常与她说,纵然你遭受万般恶,也不能认为恶来自万般人。恶即是恶,与无辜人无尤。再说,这楼里阳气最充足的当属他们玩家了,首当其冲也是他们。 她飒步流星,匆匆赶回48楼。游千城愣愣地跟着,回到屋里,吴毓桦问他俩为啥回来得那么晚。游千城就把对面楼房住户的口供,连带43层的法事说了一遍。 陈英锋怪叫一声:“我滴乖乖,你们出去一趟,收获不少吗?” 游千城问:“你们那边呢?” 吴毓桦原还以为自己得到了一条不错的线索,听完游千城的话,便不太高兴地说:“我们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死者昨晚电视一直开着,直到半夜11点左右才关掉。如果结合你们的证词,串起来就是,昨晚陆天明10点左右,和一个女人做(ai)爱,之后两人,或单独看电视到11点多。女人可能是10点多离开,也有可能是11点多离开。” 陈英锋摇头晃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女人开煤气毒死的?” 游千城低吟:“先别着急下结论。等警方通知。” 吴毓桦赞同。 这时,游千城才回神去找焦棠身影,问:“焦棠刚才不是进来了吗?” 陈英锋指关闭的房门:“喏,在房间里呢?可能是在换衣服。”他嘿嘿笑,当即被吴毓桦摔脑袋一巴掌。 “下面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别笑得像个傻子。”吴毓桦残忍地戳穿陈英锋某方面的隐私。 客厅中,陈英锋大吼大叫。 房间内,焦棠却已将桌子拖到中间。她在上面摆两个剪开的易拉罐当烛台,插上红烛,摆一个五彩斗鸡碗,装满糯米当香炉。 要化解老道的邪法,关键点在于破他“平阴阳”的阵法。阳入阴驱,自然鬼魂无力入瓮。但是,要在这个破地方引进阳气是极难的,好比在终年细雨连绵的盆地引入阳光。 焦棠也没十足把握,只能先在东方青龙位,用铜钱摆出乾卦二爻之势,此爻意为“见龙在田”,有龙升空的趋势。焦棠想设法将伏在此地的龙气催生出来,从而带动地下气流方向,引入阳气。 最后,她取出一样物件,这样物件是根据《茅山三十六式》中记载来收集的。甫一见到,焦棠还很惊讶,但她仍然照着书中描述,向中转城市的购物系统提出申请。 两日后,购物系统给她邮寄了一个小包装,她打开一看,确实是一撮红绳绑着的头发。这些头发来自道观中修行之人剪落的残发。由于头发接触阳光最多,修行的道众又常晨起或午起修炼,阳气更足,加之常年在灵殿中晃来晃去,有灵气固元,更适合拿来做引阳的法具。 焦棠将这撮头发放在卦爻之上,接着点燃三根香,盘膝坐下,开始依据《茅山三十六式》中第十七式“地疝法”之一“迎龙法”念口诀。 不一时,四壁鼓风,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地下风流经过,铜钱亦微微震动移位,这表示上下两名“术士”开始斗法。 焦棠觉得胸口一冷一热,有两股气在对峙交流,地下升腾的气流也忽强忽弱,仿佛桎梏的龙咆哮着冲撞向地面。 楼下,黄仙人先是淡然施法,待中途打算为冤魂引路时,忽然老脸锐利地僵住。他瞥一眼神坛,阴阳鱼震颤分离,似乎有外术在扰乱法事。 他眼神一横,两名道童会意,立马将可有可无的黄幡撤下,改立“招魂幡”。阵法似有修复,但那股外在的力量,仍在抵死抗衡。 他招过男人,凑近简短说几句话,末了递给他一张纸铜铃,只说越靠近做法者,纸铜铃就越跳动不止。男人立马挥开门前围观的群众,叫来几名凶神恶煞的马仔,将纸铜铃交给其中一人,一通吩咐后,愤愤回屋里。 焦棠还浑然不知,马仔正在四处找她。她也无暇去想其他的,只顾着引出龙气。 吴毓桦奇怪焦棠为什么进了房间就不出来了,担心是不是发生意外,就去敲门,这一敲门将焦棠好不容易凝聚的气又驱散一些。 “睡着了?”游千城担忧地问。 吴毓桦:“不会吧,至于现在这个时候补眠吗?”她上手咚咚咚地敲。“焦棠?焦棠?你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啦。” 此时,马仔已顺着电梯,一路摸上47层。在47层搜索无果后,又跑去摁电梯。纸铜铃一直跳跃个不停,当他们步入电梯,摁亮48层时,其中一人几乎握不住它。 焦棠在屋内,大汗淋漓,门外喊叫声不绝,丹田的气再聚不起来,她陡然睁开眼,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迅速冲到墙角,抓起那撮头发,一边点燃,一边在房中走出申子辰三位,三位合水局。 本来“见龙在田”阵法,倏然变为“潜龙在渊”,龙气复归地下,就像流溢的阳气,猛地往下抽,瞬间打破平衡,转为阳衰阴盛。 黄仙人料不到对方会突然撤手,一时不察,竟让阵法全乱。看着桌面爵倒钱散,他愤愤甩下拂尘,骂:“让他跑了。” 西装男人一听,额头豆大汗珠垂下,问:“他?” 黄仙人倒竖三角眉,恶狠狠点头。西装男人吓得抓住黄仙人袖子:“大师,他不会来找我吧?” 这个“他”指的是陆天明。 黄仙人安抚金主:“无恙!我用法封住他怨气,他跑不出大厦。除非……” “除非什么?” 黄仙人摆摆手,示意无碍。他当然不想吓住这位出手阔绰的地产老板,丽景大厦的主人,除非7天后回魂夜,陆天明怨气大增,届时恐有危险。 马仔们也失意而归,跟老板报告,没找到人。 48楼,吴毓桦看着地上凌乱的道具,瞪大双眼,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以前斥责的封建迷信。但她很实在地对焦棠表示:“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商人一半有黑帮成分,分分钟可以拿刀砍我们十八条街。” 焦棠无所谓地说:“系统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死的。” 游千城站在她那边,对吴毓桦说:“我佛慈悲,无论如何,这里居民的命在系统里也是命。NPC难道就没有活着的权力吗?” “疯了,疯了。要这样,你们两个每天求神拜佛,看系统给不给你们通关吧。”吴毓桦气得跑出房间。 陈英锋挠挠头,“那个,我去劝劝她。” 陈英锋走后,游千城帮焦棠收拾好东西,想了想,还是劝她:“下去找他们吧。英锋毕竟是个孩子。” 焦棠到现在都不明白吴毓桦在生什么气,她也就无所谓地随游千城下楼。 找到一楼处,黄仙人与地产老板还在,地产老板正与黎叔问话,一向暴躁的黎叔特别正经地挺直腰杆,好声好气地回答。 焦棠刻意站到角落,避免和黄仙人太近接触。 周伯则坐在椅上休息,昨晚忙活一夜,早上又接待警察,又拒绝记者,焦头烂额,此时终于可以下班,将钥匙交接给另外两名同事。 他叮嘱:“阿龚和谭姐,你们俩注意点,别让记者溜进来。” 阿龚将钥匙挂在腰带上,笑:“想死就进来。” 那边,黎叔终于送走地产老板与黄仙人,骂骂咧咧过来。“怪不得马大勇要带黄仙人来做法啦。听说这块地皮又炒到30亿了。跑马地就是旺,那些开发商连死人地都不拘。” 谭姐拍黎叔的胳膊,低声道:“人还没走远呢。我听说,之前陆天明给马大勇当手下,好像偷了马大勇很值钱的东西。” 阿龚:“什么值钱?陆天明动了马大勇公司风水,害他连续三年,年年亏本,证监会都要劝他退市……” 黎叔撞一下阿龚的腰,暗示他别再说下去,那头大声打招呼:“蛇仔,又带客人过来啊。” 那名唤作蛇仔的白衬衫黑裤子年轻人,假装听不见,热情地带客户等电梯。 那边黎叔见他不回应,故意拔高声音,讥讽:“天天带人来看死人楼,不怕客户找你退房租吗?” 蛇仔翻白眼,对客户笑道:“别听他乱说,现在压力大,哪个楼没死过人?” 客户脸都绿了,硬着头皮跟他进电梯。 电梯门一关,那边黎叔就大骂道:“马大勇的走狗。” 周伯扯下他衣服:“别说了,人家当中介也干得不错。” “赚来赚去都是缺德钱。”黎叔伸个懒腰,招呼周伯:“走,饮茶去。” 焦棠站在一边也听得差不多了,知道西装男叫马大勇,丽景大厦的老板,手下遍布各行业,最重要的是,他跟陆天明有仇。 陈英锋站在大厅门口喊焦棠二人:“我姐说吃饭去。” 游千城看向时钟,快2点了,才醒起肚子空空。 三人出来时,吴毓桦环抱手臂,似乎等得很不耐烦。“磨磨蹭蹭,以后动作放快点。还有你……”她挽住焦棠肩膀,“我脾气就那样,直来直去,刚才得罪的话,你多担待。” “我没往心里去。”焦棠直率地挪开她手臂。 吴毓桦大大咧咧,不讲究这些细节,边走边说:“对,千万别往心里去,有事直说,难得进到同一个现场,也是缘分。对了,叫你们出来,吃饭是次要,主要是通报一下,警方的调查结果。” 她玩味地摸摸嘴角,道:“提前预告,情况不太妙哦!”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章 死因成谜 警方的调查结果出乎玩家的意料。 “意外?”陈英锋跳起来,不可置信地反问。 “你没聋。”吴毓桦很肯定,女警在电话里说,警方将事件当作煤气泄漏意外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站立在窗前的陆天明瞬间掀下楼,从而导致内脏破裂及脑部着地死亡。 游千城:“好歹是条生命,会不会太草率了?” 吴毓桦:“没办法,尸检并没有发现死者生前有被捆绑站立的情况。当然,炸成那样子,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陆天明死之前站在窗边?”焦棠很困惑,房间味道那么冲,他无动于衷站在窗边吸煤气? “你算问到点上了。”吴毓桦露出律师的精明,“这才是我认为情况不妙的地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死之前是否处于清醒状态,以及他是否有自杀倾向。” 她无奈道:“警方给出的鉴定结果是,他死于意外,理由是,窗户正下面4212的窗檐上粘了一些烟蒂,如果不是爆炸冲击力强,肯定会看见更多烟头。那家伙简直是将别人的窗台当作烟灰缸。这说明他有站在窗边抽烟的习惯,不排除昨晚他又站在那里,准备来一根,就那么一下,成为起火点,引爆空气。警方还自圆其说,说陆天明有酗酒的恶习,昨晚也一定是喝得醉醺醺,才没注意到煤气泄漏。” 她转向其他三人,翻白眼:“很牵强对吧?这种调查结果有什么用!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煤气浓度那么高的情况下,还保持清醒呢?喝得醉醺醺,就应该死于煤气中毒啦。还不如给我一个,他开煤气自杀的结论。” “给不了结论。”焦棠就事论事地说。 “我知道。”吴毓桦抓狂,她当然知道,警察的这些结论毫无意义,不然也不会叫做悬案。 陈英锋:“别扯那些没用的。现在能用上的线索就是,陆天明死之前和一个女人接触过。只要找到那个女人,就能知道当时陆天明的状态,对吧?” 游千城薅一把奶奶灰,不吝啬赞扬的话。“行啊,小子,还是带脑子过来的。” 吴毓桦却立马泼冷水:“女人的事,我刚在大厅问周伯了,他说因为昨晚是周六晚上,大家在外面玩得比较晚,10点多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进出,没法确定是否有陌生女人出入。” 陈英锋怪叫:“这算什么,ssr级别的难题吗?这个女人万一是凶手,人海茫茫,我们去哪里找她?” “那你听完这个可能会更崩溃。”吴毓桦悠悠开口:“据警方调查,陆天明双亲已故,没有固定的女友,也就是他们也没法确定陆天明的男女关系网。不过呢,陆天明是个赌马老鬼,说不定能从这个点突破,找到那个女人的相关信息。” “不一定与女人有关。” 焦棠嫌恶地绕过路面一只绣花鞋,扭头瞟一眼依靠在山路旁,青灰面孔的旗袍女鬼。女鬼瞪她,苍白五指便要来抓她肩膀,却在碰到时,手掌似灼烧般剧痛抽搐,一边嘶叫着一边隐入旁边的树丛。大坑道多山路,四季阴凉,纵然是白天也容易招惹鬼魅栖身于此。 游千城似有感应,他调转头看向簌簌作响的树丛,比出无畏印,翁声念道“阿尼陀佛”,身子往焦棠方向凑近。 陈英锋与吴毓桦浑然不觉,仍在纠结案情。陈英锋不服气地问:“为啥不一定和女人有关?” 吴毓桦也看向焦棠。 “4312面积40平方米左右,只需要大约1个小时,煤气浓度就能达到引爆的程度。爆炸发生时间是12点15分左右,往前推,也就是11点15分,这个时间之前,谁都有可能关闭门窗,打开煤气,然后离开。” “对!”吴毓桦豁然,“目前的证词只能证明10点多女人在场,但之后却再无目击证人。也许这个女人离开之后,又有别的人进来呢?” 游千城疑惑:“如果这么推理。那是陆天明主动开门让凶手进去的,还是凶手配了钥匙偷溜进去的呢?” 这两种情况对应两个完全不同的调查方向。前者意味着,陆天明认识凶手,可以从他的社会关系网入手。后者意味着,陆天明不一定认识凶手,甚至很有可能,凶手只是一个雇佣的杀手。那调查的范围就更广了。 显然,钥匙是关键点。弄清楚陆天明、合租者马业伟是否曾掉过钥匙,或者保安处是否有备用钥匙,及备用钥匙的使用情况等相关问题,尤为重要。 这时,吴毓桦又将话题拉回去,提醒一事。“总之,死者生前站在窗前这一点太奇怪了,就好像特意为了被炸出去,才站在那里一样。” 陈英锋脑洞大开:“会不会是这样?房间的浓度没有客厅高,当时他在房间晕倒,事后醒来,开门进入客厅,站在窗前想抽根烟才引起爆炸?” 游千城:“为什么一定是烟?可以是电话,也可以是其他?” 焦棠突然有点怀念齐铎,如果他在的话,就可以迅速锁定调查目标,不会如现在这般,无头苍蝇似的东蒙一下,西猜一下了。 一直到吃饭,大家都没有讨论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调查方向,时间跑到下午3点钟,离天黑还剩三、四个小时,陈英锋担心大厦刚死人,怨气太重,一顿饭吃下来,没咂摸出味道,倒琢磨出一个说辞。 “今天是周天,恰好是赛马日,既然陆天明喜欢赌马,一定有马友知道点情况。” “还用你说吗?你坐下来20分钟,眼珠子就360°地转了20分钟,早就猜到你在挖心思找借口去玩。”吴毓桦三两口扒拉完咖喱饭,起身。“走吧。” 焦棠默默地在后面向店家递出一张一百元港钞,游千城见到,立马回身说:“AA吧。” 焦棠将钱塞入老板手里,不在意地说:“活着回去再算账。死了当我请你。” 游千城颤抖地收起大钞,这话越琢磨越心凉,这辈子他都不太想让人请吃饭了。 四人加快脚程,沿大坑道往下步入跑马地。与刚才阴凉的山路不同,马场的绿茵草地生机盎然,人声鼎沸,赌马或旅游的看客汇成.人流,往马场看台涌动。 游千城去买门票,吴毓桦一闪不见了踪影,陈英锋与焦棠站在便利店前等人。陈英锋左顾右盼,充满好奇。焦棠的目光却被便利店内拥挤的人头吸引。里边多数人左胳膊夹“马经”,右手握住一个三文治,在收银台前排起长队。 特产?焦棠不自觉挪动步子,往便利店玻璃上靠,看向哄抢而空的货架。啊,好可惜,已经被抢光了呢! 货架上空垂下的大海报吸引住她。她凝神盯住海报中,红色半透明盒内的三文治,想仔细瞧出不同来,奈何如何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三文治。而后她瞥向海报旁一行红字,顿时兴趣全失。 那行文字是“占卜三文治,测马赢率翻倍,多人中注,灵过大仙。”红字旁还特意强调“赛马日同步发售”。 焦棠撇回脑袋,不由感叹,这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处处都透着一股赚钱抢占先机的压迫感,或许这座城市患上了回归前的经济焦虑症。 正当她返身想去找陈英锋时,却远远见到吴毓桦被一群古惑仔围住,这位专门打经济纠纷,尤其是民间高利贷违规合同的律师,像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扬起下巴,无所畏惧地瞪着其中一个杀气很重的刀疤男。 但焦棠的视线从吴毓桦、古惑仔、刀疤男身上不留情地滑过,最终停留在一米开外的凉棚下。 凉棚下,一个女人血肉模糊,长颈吊着凹了半边的脑袋,两手胡乱划拨,一步步光脚迈向刀疤男。 焦棠意识到,这是一条新鲜死的索命女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章 杀戮之夜 在光天化日、人流密集的地方游荡的鬼魂,一般是□□处于频临死亡状态下的离魂。濒死之人,魂魄一般不会离开本体太远,顶多在医院或事故附近漫无目的地的飘荡。 可眼前的女鬼周身散发浓黑的怨气,而且有明确的目标,游走的方向直指向刀疤男。人有生念、死念、妄念、执念,生念为首,即生存的意志会占据精神的最主要位置,死念即赴死之念,而妄念生痴,执念生怨。 唯有生念不在,人死灯灭,妄念、执念才会催生痴鬼、厉鬼,可这女鬼不顾生念,执意要来寻仇,则可能是自杀而亡,死念压过生念,不愿意再活下去。而强大的执念能牵引她至此,却有更深层的原因。 这个原因,焦棠看向刀疤男脖间的挂件,一目了然。 那头刀疤男只觉得浑身冰冷难耐,但眼前蛮横的女人更让他不舒服,敢在他的地盘抢生意,就太不拿他豪哥当回事了。 其实,吴毓桦也很郁闷,她不过是利用技能来套赌客的话而已,至于被人指着鼻子骂狼子野心吗? 她的技能是大概率判断出任何事件的胜负比例,或危险、安全系数,在调查上没啥作用,但在抵御鬼怪上却有奇效。至少她第一关靠的就是这种高效自保的方式活下来的。好歹这个时候也能派上点用场。 赌客是一群狡猾的苍蝇,有利益才会飞过来粘着你,因此,吴毓桦先和一个资深的赌客扯皮,什么投注买单T,不中算她的。其他赌客一听,便有来凑热闹的,最后吴毓桦说服了其中两个照她说的下注,并发誓在门外等本场结果。 赌客也是最容易被高利贷盯上的人群之一,刀疤男沙豪是五湖帮的堂主,管马场门前一小块地下贷款的生意,性质虽然比不上94年《古惑仔》陈浩南干的大事,但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经常有其他帮派的人看不惯他,过来抢地盘,其中一种方法便是,先劝赌客保赢下单,不中来要钱,一来二去就将人游说过去了。因此,吴毓桦这种行为在他眼里,无异于抢生意。他不管,脸面往哪搁?但是,话说回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女人影响也不好,他一向标榜不打女人的,所以他打算先拿戴金戒指的食指狠狠戳醒吴毓桦的脑袋,让她滚蛋。 焦棠对谁都没什么同情心,何况对这种傻叉。她只盯住他脖子上的三色沁长寿锁,静观其变。新坑出土的长寿锁一般作为早夭婴孩的陪葬品,能减弱杀伐戾气,戾气化去,鬼魂才能近身。所以,这叫咎由自取。 吴毓桦气愤地挥开沙豪的手指,力气是很大,但沙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就被这么一推,铛地倒地不起。吴毓桦吓得张口无言。几名沙豪的马仔一看,没顾上揍她,先争先恐后去扶老大。 人影晃动中,焦棠见到女鬼骑在沙豪身上,死命掐住他脖颈。沙豪就跟一条缺氧的沙皮狗,双目凸出,血丝暴涨,舌头打滑歪到嘴角去,呼哧呼哧吸不上气。 其中一名古惑仔去扶沙豪的脖子,麦色小臂穿过女鬼身体时,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紧接着便没了意识。但在沙豪看来,手下的面目与女鬼凄厉的血脸逐渐重叠,锥子般的眼神扎入他心脏,他瑟缩后退,可惜喉管正被手下死死箍住,扯一下都是尖锐的痛。 “杀人啦!杀人啦!”路人吓得大叫,几名壮汉合力去掰那名古惑仔的手,却半点都撕不开。场面混乱恐慌。 焦棠见吴毓桦也在拔撞客古惑仔的腿,知道她想救人,于是快步迈过去,将那长寿锁从女鬼身下扯出来,狠狠掷向地上,玉石磕成两半。 然后,她掏出口袋中一个小木盒,揭开两指碾一点朱砂,迅速在古惑仔额头上简单画道驱鬼符。符纹方落,那女鬼嘶叫着从阳体中飞出,魂魄飘飘摇摇,一阵微风过,便散了。 沙豪躺在地上,作死地咳,刚才那一幕太迷幻、太可怕了,他的小心脏还一抽一抽的痛。要不是有大师在场…… “大师!”沙豪爬起来,朝焦棠深深一鞠躬。已经脱下高跟鞋,准备决一死战的吴毓桦看呆了。 误会解开,沙豪又向吴毓桦、焦棠倒了几遍歉,然后拍着胸脯说:“陆天明的事包在我身上,我立马发散人去查他。” 游千城与陈英锋找过来,沙豪一看游千城的扮相,对这行人更上心了。 “那句话果然没错。”事后陈英锋高度评价了这次马场之行的收获。“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两名赌客“奔逃”过来更验证了他这句话。原来刚才吴毓桦猜测的结果中了,这会儿他们打算让吴毓桦再给点tips。吴毓桦趁机问了陆天明的事。 “陆七寸啊!”老赌客一开口就叫出陆天明的绰号,打蛇打七寸,这绰号说的就是陆天明如蛇般狡猾恶毒。 “他以前赌得很大,赢了好多钱,最近听说逢赌必输,输到连底裤都脱了,到处找人借钱。以前他找人还钱时候多凶残啊,连老人都打,现在谁愿意借钱给他?” 老赌客对陆天明十分没好感,“这种人死了都活该,肯定下地狱。” 焦棠很认真地告诉他一声:“昨晚已经死了,没下地狱,还在丽景大厦里。” 老赌客愣了一下,“不是吧?这么劲爆!”然后他转身对远处抽烟的两个老赌鬼喊:“陆七寸死掉了,三姑,你欠他的钱不用还了。” 远处,三姑大笑:“是不是啊?别逗我开心才好哦。” 游千城不忍摇头,叹息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陈英锋雀跃地往里走,喊:“走啊,下一场要开始了。” “你敢去,我打断你狗腿。”吴毓桦暴叫,“也不看看时间。” “哇靠,已经4点50啦。”陈英锋懊恼地盯手表,6点之前要回到大厦,这个规定只有第一天因系统传输到达现场时间超时而不算,其他时候多是铁律。 刚回到丽景大厦一楼,屋外的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直剩雾蓝的微光。日光灯闪烁几下,照亮四周冰冷的白色瓷砖。 “回来啦。”谭姐坐在保安台边吃橘子。 吴毓桦自来熟地走过去,问:“阿姐,我们这儿有监控吗?” “有个鬼。马大勇才不肯在楼里安那些东西。”谭姐奴把嘴,将橘子核吐出来。 “为什么不肯?” “不肯就是不肯咯,没有为什么。”谭姐避重就轻地说,眼神游离显然在顾忌什么。 焦棠受不了有人吃橘子直接将核吐在手上 ,但仍按耐不住,问:“所有房间在保安这里都有备用钥匙,对吧?” “是啊。” “4312的备用钥匙丢过吗?” 谭姐瞪大双眼,“肯定不可以丢啦。看见没有?”她肥厚的手掌托起腰间的长串钥匙,“扣在一起,要丢就全都丢了。” 陈英锋好奇凑过来:“这么重的钥匙整天挂在身上?上厕所也挂着?脱裤子多累呀。” “后生仔,有头发谁想做癞痢,能舒舒服服赚钱,谁想当这里的保安啊。脱裤子累,干什么不累?” 陈英锋被谭姐怼得哑口无言,这么不买他帐的老女人,他第一次见,哦,不,如果吴毓桦也算的话,那是第二个。 “阿姐,我的意思是问,钥匙是不是一直在你们身上,24小时不离身?” “肯定啦。”谭姐言简意赅地打发他。 游千城上,“阿姐,有谁借过4312的钥匙吗?” “肯定借过啊。” 游千城两眼放光,“谁?” “陆天明和马业伟咯,一个经常喝酒忘记带钥匙,一个经常上内地按摩忘记带钥匙,没眼看他们两个。” “好吧……”游千城刚燃起的斗志被谭姐三两下打散,他默默退回来,与其他人交换眼神。 吴毓桦气馁:“还有8天时间,慢慢来吧。” 系统这次规定时长是9天,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系统可怜他们是菜鸟,将时长调高,如今来看,再给9天也不为过。一天下来,连个正经能定下来的证据或嫌疑人都没有。 咚咚咚! 浑重的钟摆蓦然打破沉寂的空间,吴毓桦打个激灵,望向木色大钟,时针已指向6点钟。此时,她抽回视线,瞥向保安台,忽然觉得埋首在桌前拼命吃橘子的谭姐透出一股死气,半掩的脸面青灰僵硬。 “先回房间。”她果断转身,疾步往电梯口过去。 焦棠立在原地,先望向外面暗得化不开的夜色,又回到谭姐背后的神龛上,神龛披红布,辨不出里面有无关公像。 “棠姐,电梯到了。”陈英锋向她招手。 焦棠快步追上去,步入电梯中。吴毓桦已不耐烦地摁下48楼。电梯门缓缓合上,焦棠只觉脚下大力震颤,电梯开始向上运行。 12月的天气里,没有暖气,风口往电梯中倒灌冷风,四人圈紧衣服,抵御头顶的冰凉。陈英锋甚至跳了一下,想驱除寒气,叫吴毓桦狠狠瞪住,这老化的电梯可经不起随便一跳。 数字从1往上跳动,四人沉默地看向爬动的显示板,密闭的空间带来无法逃亡的恐惧感,这股恐惧感迫使他们聚拢在一起而不敢出声。 一直上到42层时,游千城忽然开口,低声问道:“你们还记得哪一间房间死过人吗?” 空气在此刻凝滞住,四人互相对视,从恐慌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 完全不记得!无论怎么努力想,他们都记不起来,出事的是哪个楼层,哪个房间。 此时,电梯运行到43层,头顶的灯光忽闪忽闪,明灭交替,电梯门竟自动打开了。焦棠探出头去,门外幽深,无半点声响。 吴毓桦惊恐看向数字键,她清楚记得没有按下这层,她一把拉回焦棠,使劲摁关门键,门却丝毫不动。她再按求救键,绵长刺耳的滋滋滋声,在空洞的夜里回旋,始终得不到回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章 猎杀开始 “动了,动了!”电梯门虽未阖上,但震颤的地板表示,电梯又恢复正常了。陈英锋聚神地盯住跳动的荧光数字,惊喜地扭头向其他人宣告这个喜讯。 可下一秒,笑容凝固在嘴角,他那头招摇的奶奶灰疯狂地晃动起来。 “啊!”他惊魂地尖叫,攀住横杆,试图在急速坠落的电梯中寻找平衡。失重使他心脏狂乱地跳跃,吓得吼不出一句“你们在哪里”的破碎呼喊。 此时,焦棠静立在门边,电梯哐当哐当地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纵身跳上窗口,企图撬开风口往里钻。刚才不过走一下神,再回头,其他人已经不见了,再待在这个四方盒里,也不会寻到生路,她毅然迈进昏暗的过道中。 悠长静寂的走廊笔直纵深,两旁门户一扇挨着一扇,密集如一道道铁栅栏,困住落入其中的猎物。焦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捕捉周围的动静。 忽然,纵深之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哀婉叹息,那声轻如鸿毛飞羽,却似乎就靠在耳际悲吟。焦棠停下步子,望向巨兽之口的走廊深处,在微弱光芒中,瞬间瞥见一抹白影从墙角渗出,又飘远去。 她摸出铜钱剑,拔腿便追上去。习道之人,遇鬼是家常便饭,她要学着习惯,唯有习惯才能保护自己。 白影在墙边忽现忽隐,最后闪进一扇门内。焦棠刹住脚步,小心用脚踢开门。门咿呀便弹开了,似乎在欢迎她入内。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二居室,白绿相间的格子瓷砖沾满污迹,透出老旧的年代感。客厅角落的台灯照亮吱呀吱呀转动的缝纫机,一双枯槁的手灵活地在手轮与线之间拉动,佝偻的背几乎贴到机板前,蓬松的裙角在踏板上轻轻踩动。 焦棠缓步靠近,心脏剧烈的轰炸声与缝衣声交织于耳,几乎一刹那,她错愕地停住,低头看脚下软棉棉的物体。一只走线粗糙、颜色老土的布娃娃怪异地躺在地上,脖子被她踩变形,连带丑陋的脸蛋也挤作一团。 焦棠急速后退,人形玩偶极易吸人魂魄,稍有不慎,容易被其夺舍。但如此反应时为时已晚,嗡嗡嗡的转轴声停了,老人抬起厚重的老花镜,破烂的布偶面庞露出惨笑。 她摸向脚边的凶器,一把巨大的剪刀,站起身,尖细的声音激扬起一阵战栗的电流。她宣布:“猎杀开始!” 几乎同时,焦棠立马返身冲回门口,身后的烈风裁出一条刚烈的杀路,剪刀生生搠入焦棠刚避开的地面。 “神荼郁垒,鬼司在上,嘱我阴令,速求!”焦棠返身摸出一道符篆,急念阴司求救令,贴往老妪门面。 一时,门外百鬼哭啼,如行军过境,反锁的铁门哗哗晃响,布偶老妪张嘴吐出一口浊液,甩着大剪刀,拼死来刺。焦棠不敢用铜钱剑赢敌,担心被巨剪拗断,只好左冲右突,找机会靠近铁门。 吴毓桦此时更不好受。她武力值极低,全靠技能躲避危险,但无论她怎么躲,身后那具焦黑男鬼总是能亦步亦趋。 她知道逃亡中躲在衣柜中是最愚蠢的做法,可她已无路可逃,只能凭直觉钻入房中的柜内。柜外重物踏地的细碎声响,步步紧逼。 她随手抓起脚边一个物件,死死攒住。 “好痛!”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痛!” 吴毓桦绝望地盯向手中模糊的物体,黑暗中,那东西有一双反光的红色大眼睛,正瞪着她。手掌中蠕动的部位,正开口喊:“好痛啊!” “啊!”吴毓桦推开柜门,绿莹莹的壁灯照出她丢弃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丑陋的布偶。它正歇斯底里地叫:“好痛啊!好痛啊!” 吴毓桦冲出房门,焦黑的鬼魂咆哮地追她。 “猎杀开始!猎杀开始!”他留下石油般粘腻的口水,笑呵呵地叫。 不似其他人,游千城简直在楼道中走迷宫,不停拐弯,又拐弯,他犯愁地想,到底什么时候走到尽头?却不知,在他拐弯的背后墙壁上,一缕鬼魂总与他擦身而过。 他的技能连他自己也一知半解,但却是其他玩家最眼红的能力——避鬼!每个现场中,他只有10%的几率会碰见鬼。 终于,迷宫的尽头不再是高耸的墙壁,他兴奋地跑过去,拉开陈旧的拉闸门。这一刻,他落入了10%的绝境。 门中仅有闪烁不定的烛光,给予他飘忽的光明。他激动地朝烛光的方向迈进,神龛上供奉着一尊佛像,他必须虔诚地上去礼佛。可,当他靠近时,佛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具面目扭曲的玩偶。 游千城当即刹住脚步,返身便跑。背后传来玩偶尖叫声:“猎杀开始!” 陈英锋遇见玩偶的方式更惊悚。当他惊魂未定地从电梯内爬出来时,刚站定喘口气,顿时觉得不对劲,如果说是灯的话,会不会太暗了,如果说是星星的话,会不会又太密了?而且还会动。 会动?他歪头。会动!他哇靠地跳起来,百米冲刺地跑入走廊里。身后数以百计的毒蛇沿墙角、地板蜿蜒游走,追逐他而去。 “哇靠靠靠!”陈英锋回头匆匆一瞥,红色的蛇瞳争先恐后地飞扑过来。 “啊!”他摸出怀里的道具——夜明弹,一颗极小的珠子,却能维持10分钟的亮度。本来他没想过这么快拥上道具的。 珠子一抛出,在空中炸开,点亮昏暗的走廊,身后的毒蛇在亮光外徘徊,不甘地吐着信子,不再前进。 但这时,在陈英锋眼里,走廊却扭曲变形了,如一块融化的黄油,将他的双脚裹进去。逃无可逃,他跳到一扇门边,轰地倒进去。 刚坠落地,眼睛撞入斑驳的天花板,他清晰看见一团黑色的物体蠕动了一角,紧接着那团物体整个翻转一圈,露出八只巨大的眼珠子还有隆起的腹部、八条毛绒绒的腿。 庞大的黑蜘蛛贪婪地盯住他,嘴内吐出飞丝,丝线末端系着一个肮脏的玩偶。玩偶掉落地,翻滚地叫:“猎杀开始!猎杀开始!” 陈英锋在飞丝卷上来时,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挑起身,逃出门外。巨大的妖蛛沿着天花板,敏捷地追上来。陈英锋从不曾拉开的背后中摸出一把长弓,搭上箭,咻地反射向怪物。他的技能是远射,可能因为他生前是学校射箭社的社长缘故吧。 一箭不中,他立马搭弓又一箭,这一箭拖慢了蜘蛛爬行的速度,也使他有了逃跑的机会。 反观游千城,这家伙在曲折的走廊内疾步穿梭,半刻也不敢歇息。有好几次差点与一头无脸的女鬼碰上,幸好他眼尖,提前见到,才堪堪避过。离天明至少还有10个小时,这10个小时,他只能靠不停地撞运气了。 吴毓桦没他那么好运。焦黑的男鬼在她身上留下了黏糊糊的溶液,溶液消蚀着皮肤,胳膊火辣生疼,流出脓水。她不敢停,只能靠各种格挡物来掩护自己。 泪水无声地坠落,死亡的恐惧感和绝望感压迫得她喘不过气,从未有过如此落魄的时候,即便死时,她也死得光荣壮烈,死得干净利落。可如今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回去见愁白了头的妈妈。 男鬼看出她因伤口延缓的脚步,他决定不再逗弄玩物,而是一口吞掉她。他闪身入墙壁,像一条潜进泥灰中的虫子,鼓着身子快速钻过去。 吴毓桦扶住墙壁,惶惑地回头,这一回头,五官融化成一团面疙瘩似的男鬼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头颅咬来。 “去你奶奶的!”吴毓桦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她精心观察着,抬起手中的金刚锥刺入男鬼口中。 男鬼抽搐地嘶吼,扯掉半边脸,疯狂后退,逃入墙壁。吴毓桦虚脱地蹲下,眼前朦朦胧胧,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她极力掴醒自己。 焦棠在奔逃中,忽然返身掷出一枚点燃的符篆,后面紧追不放的布偶老妪咧嘴笑,雕虫小技,还想糊弄她。岂知笑声未落,那枚符篆就似个□□,火舌瞬间沿着走廊,一路烧过来,燃起熊熊大火。 这个阵法叫“草蛇灰线”,焦棠自创的,是以用在密闭的通道内,符篆效用不高时,利用刑冲合害之局,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依此将各属性符篆铺开,最后引燃阵眼,化微法为妙用。 布偶被阻了道路,只好退后另寻其他途径。此时,焦棠奔回初次的房间前,她想也不想就钻进去。 她怀疑一开始见到的布娃娃是锁魂的邪法道具,必须进去取回来,将邪法打破。当她溜进屋内时,那枚躺在地上的布娃娃尖叫着逃向窗口。 焦棠纵步跃上,一把截住它,将它握在手里。她算明白了,可怕的不是布娃娃,而是布娃娃锁魂后引起的阴阵。 她用符篆封住那把怪叫的拉链嘴巴,然后抽身出去。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她要想办法脱离老妪的追逐范围。然而整个空间都是扭曲的,何来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她幡然醒悟,总有那么一个空间是连接处,就好像上一场的门卫室一样。这里的出口一定也藏在某个地方。 焦棠几乎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她快步朝来路奔回去,一直奔到电梯口。布偶老人发现她已迈步进电梯,飞扑过来想扯住她腿。焦棠立即缩进去,门迅速合上。 焦棠在48层的电梯门口前打盹,一个姜太公钓鱼,她吓得弹起来。看向紧闭的电梯口,还是没有来人,该不会第一晚上就全死光了吧? 正郁闷间,电梯门哐当地展开,吴毓桦虚脱地跌出门口,幸好焦棠扶住她。紧接着,陈英锋和游千城也一身狼藉地出现。 三人累瘫在客厅沙发上,嘴唇干燥脱皮,人也疲惫不堪。 吴毓桦的伤口已被焦棠处理过,鬼魂抓出的伤口只要以至阳草物敷上,三天便无恙。她后怕地揉额头,感叹幸好第一场得了个金刚锥的道具。 游千城与陈英锋也各自讲述了如何逃出生天的过程。陈英锋鼓着眼珠子瞪游千城,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拼死拼活的逃命,游千城只是竞走了一个晚上,啊,该死的体质,该死的系统! 几人休整后,终于有心思围观焦棠手中的破布偶,夜晚瘆人的东西,在白天里看却平平无奇,除了丑就是丑。布偶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任由焦棠如何施咒都毫无动静。 算了!几人没辙,只好先按下不管。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尽快破解悬案,早点回去。 出门觅食时,吴毓桦又给警方打了个电话,这一次居然是个好消息——马业伟醒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1章 排除自杀 马业伟是第一个接触现场的重要证人,他的苏醒意味着调查将有重大的进展,例如当时房内的煤气浓度如何?房中是否有陆天明的求救声?门是锁着还是开着?门上有无特殊标志?是否有见到行为异常的人离开?等重要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马业伟给出了模糊的回答。12月17日晚上6点,即周五傍晚,他离开家里去跑夜班,那时候陆天明还没有回来。到11点多的时候,他到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陆天明,跟他说自己周六一天要上内地送点货,让他帮自己反锁房门,并且将厨房吃剩的东西处理掉。打这通电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马业伟特意叮嘱陆天明不要胡乱带女人上楼,尤其别碰他的东西,他知道陆天明玩得很开,有时候还会在他床上搞事情。 12月19日凌晨,马业伟回来,到家门口时才想起忘带钥匙,和其他住户不同,马业伟和陆天明合租的房间拉闸门坏了,于是一直只锁内门,马业伟当时推了推门,发现门锁了,懒得下去找保安要钥匙,就大力敲门,也没敲几下,突然轰地一下,一阵爆炸将他掀翻,他便晕过去了。至于钥匙,马业伟表示,他从来没有弄丢过,只有经常忘记带。 焦棠原本还被陈英锋与游千城的乐观态度感染,以为今天会有大收获,结果最重要的证人给了最没用的证词。如果在马业伟身上都无法获得有价值的线索的话,那其他人处更没指望了。 现在怎么办?马场也跑了,陆天明的社会关系不明朗,重要证人无作为,大厦里也没有监控。一道连方程式都写不出来的题目,还怎么算出答案? 焦棠提议:“重回第一现场。” 再高明的手法都有迹可循,第一现场或许藏有他们忽略的证据。吴毓桦也赞同,于是一行人又回到4312。 游千城摸着尖下巴,抬头看4312被熏黑的门牌,很纳闷:“怎么昨晚记不起这间房呢?”4312、4312、4312,他在心里默念几遍,防止今晚再忘记。 现场经过勘查、围观人群踩踏、黄仙人作法,已是凌乱不堪,再加干扰痕迹过多。吴毓桦去陆天明卧室检查,陈英锋去马业伟卧室,游千城负责厕所与厨房,焦棠负责客厅。 四人分工合作,蹲在地上一寸一寸趴着检查,直趴得吴毓桦哎哟哎哟地叫,好像腰椎盘又要突出。因为承重墙的格挡,陆天明卧室被毁程度比较轻。里面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折叠板凳,还有一张木桌,木桌只有零碎的一点日常用品,钥匙、梳子、镜子、杯子,还有一张单人照,几本无聊打发时间的杂志。抽屉内有几份马报上剪下来的马匹分析、骑马师的介绍等,一盒安全套,还有一个账本。 吴毓桦随意翻了一下,上面登记了别人向他贷款及还清日期的信息,还夹有借条及还条等。借贷的名字五花八门,看来陆天明在帮马大勇收数时,也自己开小灶,借了点钱给其他人,靠利滚利码大盘子。 墙上挂了日历,周三与周日都被圈出来,上面写了心水马匹的数字,月末29号还写着“董家寿宴”。衣柜里全是衣服,吴毓桦并没有搜出女人相关的衣饰。 陈英锋那边情况与这边差不多,老直男的简陋卧室,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洗手间里面搭了两条毛巾,两份洗漱用品,还有一个破裂只剩边框的镜子。游千城又转去厨房,呵呵,所有东西糊成一团,根本没法查。 客厅的情况最为复杂,焦棠先将炸到只剩两根腿的茶几掰正,脑中还原客厅原本的模样。茶几应该是摆着沙发边上,上面常年摆一部电话机,正对面是电视机与电视柜,陆天明经常会坐在沙发上,单脚翘到茶几上,看赛马节目。他喜欢抽烟,所以茶几上还会有一个烟灰缸,此时这个烟灰缸已经四分五裂,寻不到影子。但多数时候,他会绕过茶几,找到落地窗前,打开窗户去抽烟。 一根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陆天明显然不是那种会一边站在窗前欣赏山景,一边吞云吐雾的人。他性格应该很急躁,这从门口鞋柜里一对磨损严重的鞋、以及掉落在沙发边缘,按键已经褪色严重的遥控可以看出。 焦棠走到无遮拦的窗户前,朝下眺望,只有连成一片单调起伏的树冠和两条灰白的小路,朝远眺望,依然是毫无趣味的楼房。他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如无意外,应该是将电话机牵到这里,边听电话,边抽烟。他没有亲人,能聊一根烟时间的除了女人,就是朋友。 据邻居回忆,12月18日当天依稀听到陆天明在看电视,现在应该问问,有没有听到他在打电话。像这种房挨着房的结构,一个男人打开窗户大声聊天,可能会有人听见。 焦棠后退想去查探其他情况时,视线一瞥被一样东西吸引住。她不禁疑惑,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呢? 此时,吴毓桦从房间内出来,叫道:“我算看出来了。陆天明当天一定有很重要的约会。” “为什么?”陈英锋冒出奶奶灰。 “他把最好的衣服穿出去了。”吴毓桦拎出两个衣架,衣架上套着空空的黑色衣罩,上面缝有“九龙塘龙轩西服定制”的小牌子。“西装。一个垃圾赌客穿西装去干什么?” 陈英锋:“参加宴会啊。” 吴毓桦:“可是他到29号才有一场聚会,今天日历上面是空的。而且马业伟也说了,没有听说陆天明第二天要去见谁。” “钓富婆?”陈英锋咧嘴笑:“像他这种状态,骗个富婆替他还债最好。” 陈英锋也不全瞎说,陆天明虽然年过四十,但从照片上看,确有几分吸引女人的特质,比如高大、长得还不错,而且众所周知的油嘴滑舌,会哄女人开心。 游千城反问:“富婆会和他来这种地方搞事?不去酒店?” “哇靠,城哥,你开窍了。”陈英锋笑着攀上游千城肩膀,揶揄他。 游千城尴尬地举手无辜道:“我只是分析案情。难道不是吗?我认为那个女人不会是富婆,至少不会是一个与陆天明生活毫无瓜葛的人。” “也是。”吴毓桦犯难:“那他到底去见谁呢?” “无论去见谁,至少他出去了。”焦棠一针见血。 “对,他穿西装不可能就呆在家里,肯定出去见人了。也就是说,周五晚上11点多之后,或者周六一天,他出去见人了。”吴毓桦抚掌叫道,“我们大致模拟一遍陆天明18日一天的行程。” “17日晚上11点多,他接到马业伟的电话,假设之后他去睡觉。18日,他精心打扮出去见人,这应该是早上,因为邻居说下午时间才听到电视的声音,早上由于周末都睡得比较晚。下午,他从外面回来,打开电视收看赛马节目,到晚上,他打电话约了一个女人上来,两人缠绵至10点多。之后,女人离开。此时来了一位他认识的不速之客,从这里起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意外,一个是他杀。意外即,不速之客离开后,陆天明去睡觉,忘记关火导致爆炸。他杀则是不速之客与他发生口角,将之击晕后,以为杀了人,于是将煤气打开,制造成煤气泄漏的事故,岂知,陆天明醒来后,迷迷糊糊站到窗户边,此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引燃空气,导致他死亡。” 陈英锋:“你不是说悬案大部分是他杀吗?还意外什么。” 吴毓桦瞪他:“我只是分析所有可能性。当然,意外可以排除,我们要选他杀那个版本。” 游千城琢磨:“也不能排除是女人将之击晕后,打开煤气,然后离开。” “不对。” 不对?吴毓桦扭头看焦棠,诧然:“哪里不对?” “西装呢?” “西装?西装在……”吴毓桦愣住,对啊,如果陆天明下午回来,他为什么不换下西装? 她不认输地重新排布:“两个可能。18日一天,他都穿着西装。另一个是他到晚上见不速之客时,才穿西装。” 越说她越心虚,怎么听,这个模拟都有问题。大半夜的穿西装见谁呢? 焦棠微微叹气,吴毓桦的职业病有时候也会让她钻牛角尖。“其实,没必要纠结在西装上。关注点仍放在,他最后见面的人上。” 游千城附和:“我也这么认为。他穿不穿西装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和他见面了。” 陈英锋此时却偏帮起吴毓桦来。“说得轻巧。现在不就是查不出那个女人是谁,我们才这么被动吗?!” “事实上,我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陈英锋看向焦棠那张扑克脸,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想不通的苦恼样。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地方?” 吴毓桦也很想听听她的“高见”。 “煤气泄漏,爆炸,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从一开始大家就陷在煤气泄漏和爆炸是杀人与意外结合的思维里,是默认的模式,从来没去想为什么必须是这样? 如今她一问,吴毓桦先露出深思的震惊表情。对啊,为什么非要是煤气泄露和爆炸?如果凶手已经击晕了对方,想要让场景更真实,应该将陆天明移到厨房,伪装成陆天明在厨房不幸跌伤晕倒,中毒身亡的假象,毕竟其他地方都没办法保证,他会吸入足量的煤气死掉。但如果陆天明是在厨房晕倒后醒来,他应该会奇怪自己怎么会晕倒在厨房,继而联想到之前被人敲晕的经过,而后会留意到煤气炉,而不是没事人般,回到窗前去抽烟,这和在卧室晕倒,爬起来后,打算抽根烟报警的情形可不同。 如果凶手胆量再大一点的话,还可以选择直接勒死他,刺死他,弃尸而逃,不需要开煤气这么麻烦,毕竟尸检分分钟能检查出他脑部哪里受到钝器重创,开煤气无非多此一举。 但如果是煤气泄漏本身就是为了引起爆炸呢?那么凶手为什么没有在煤气泄露之后,进一步动作呢?而是等到陆天明自己爬起来点烟,或者开灯等引起爆炸。凶手甚至可以打个电话,引燃煤气,但根据马业伟的证词,当时他站在门口时,并没有听见类似电铃的声音。 吴毓桦愣住,陈英锋与游千城往深层想,似乎也想到了这些,面上露出犹疑的苦恼。 到这个时候,吴毓桦不得不承认,虽然同为第二场玩家,但焦棠天生的敏锐与思维的跳跃度,不是他们比得上的。即令他们也已是优秀的存活者,但若思维速度、缜密度落后的话,迟早会被系统淘汰掉。 其实,焦棠观察到的远非吴毓桦所掌握的,只是因为太多她想不通的点了,有些可能是干扰项,所以她不打算立刻说出来。毕竟离deadline还有7天。 除了复核现场,一整天案情再无进展,玩家也由“还有7天呢”的侥幸心理,改为“才剩7天了”的恐慌情绪。这种情绪在吴毓桦身上更为明显,她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因此越临近夜晚,她越坐立不安。 “今晚只要按照你说的,将布娃娃带到电梯口就会没事对吧?”她换了一双跑步鞋,套上瑜伽服。幸好临过来时,偷偷塞了一套运动装进来。 焦棠坐在床上吃薯片,咔擦咔擦,点点头。 “有什么符啊,剑啊,法术可以给我,或教我的吗?” 咔擦,咔擦,咔擦。 “没有?” 咔擦,咔擦,咔擦。 吴毓桦吊高声音:“你不肯给,是吧?毕竟还没出现信封。” 咔擦,咔擦,咔擦,咯。焦棠打了个干嗝,诚恳交代:“没有什么比你的金刚锥更有用了。符你不懂,用不了。” 这是大实话,符咒、阵法都需要修习,简单给一张护身符,倒不如让她依仗金刚锥。 至于陈英锋和游千城,两人也无需她担心,游千城天生避鬼体质,比她还安全,陈英锋机警,相信能逃出生天。 焦棠率先走出客厅,陈英锋坐在沙发上一边抖脚一边吃方便面。游千城在打坐。 陈英锋哆嗦:“棠姐,我们不去坐电梯,总没事吧?” “棠姐?”陈英锋从方便面里抬起头,我去!他心里只剩这句骂,为什么他会坐在电梯地板上吃方便面?系统这么猴急的吗?连上厕所时间都没预留。 哐当!屁.股下熟悉的震颤感如触达他G点般,瞬间刷起一阵电流,他扔下方便面,弹起来。 “啊!”又是从穿梭机急速坠落。 “4312、4312、4312、4312、431……43、4……”游千城抓向头,才发现自己没有头发!啊,该死,又忘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熟悉的陌生走廊映入眼帘。 游千城箭般撒腿冲出去,想以最快速度到达昨晚那个房间。 没了夜明弹,陈英锋将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与小瓶汽油点燃,扔向身后的蛇群。 吴毓桦一出电梯就是狂奔,身后呼哧呼哧浓厚的喘息刮在脊梁处,让她差点摔倒。这一次,她知道怎么虚张声势地用金刚锥吓唬后面那头怪物。 唯有焦棠淡定步入二居室,在布偶老妪的怪笑中捡起布娃娃,然后返身一记定身符掷上缝纫机处。 咔擦!大剪刀将符篆撕碎,老妪桀桀大笑着喊:“猎杀开始、猎杀开始。” 焦棠转身,狂奔起来。 她双脚蹦进电梯中,回身看向大剪刀,露出一抹庆幸的微笑。这抹微笑有多难得,下一秒的错愕就有多珍奇。只见布偶老妪速度丝毫不减,一跃落在电梯中,刀锋朝焦棠脖颈刺来。 千钧一发之时,地上九枚铜钱在焦棠咒语中叮铃竖起,成金刚墙,将布偶困于其中。她左撞右撞,极度难耐地抓挠身体,甚至连腹部都扯开,挖出棉絮。 一条荼白鬼影牢牢地扒住布偶的身躯,不肯离开。这是一种极强的缚灵术,也叫降术,即人将鬼魂缚在布偶身上,强迫它杀人聚阴,保住魂体。 哐当!电梯突然震颤,焦棠嘴角压下,迅速后撤,逃出电梯,刚才那阵晃动已破了金刚墙。 她边逃边看向手中扭曲挣扎的玩偶,不明白为什么昨晚的做法失效了。正失神时,似有荆棘划开手臂,她疼得松开手掌,一瞬,玩偶跳落地,蹭开符篆,尖叫着“抓住我,抓住我。”转眼便消失在水管后。 焦棠停下脚步,不着急追,而是看向手表,9点13分,亥时壬水,坤北位,阳水北位休门,无咎,顺左继续走。纵使是鬼魂也要受制于时于令,既然此地无凶煞,凶煞就该聚在下一个应时而生的方位。壬水生甲木,甲木在东离,沿着那个方向或许能找到那个丑得一逼的玩偶。 焦棠有些气愤,这种被鬼怪逗弄的感觉着实讨厌。她调转方向,回到正东方位,果然绕过一条走廊,立马感觉到阴气从一扇门内涌出。 一手铜钱剑,一手枯柳缚,她疾驰入门内。门中杀气滔天,玩偶窝在一具三头女鬼手上,欢喜地鼓掌。“来了,来了。” 焦棠闻所未闻三头女鬼,只听师傅说过,世间可怕之物除了鬼祟,还有精怪,更可怕的是,精怪与鬼祟合为一孽,其形怪诞,其性狡诈。细细辨来,三具头颅,两边似人似鬼,中间嘴尖目赤,更像动物,莫非自己真遇见一个同炉修行的怪物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2章 通关攻略 同炉修行即鬼魂与精怪共用一具人体当作炉鼎,或夺舍成二修,或杀宿主成三修。这种生物非鬼非人非妖,寻常驱灵的法术对它无效。 碰见这种生物,师傅都不敢正面刚,焦棠更不会傻到想降伏它,自然是向后转、扭头跑。 后面聒噪的玩偶,大叫:“追上她,追上她。” 中间人头露出两颗巨大的獠牙,咧嘴嘶叫,转瞬跃上墙壁飞速爬行。这是多足爬行动物捕捉猎物的方式。 一整晚,焦棠都在大厦内逃命,到天亮时才拖着身体回到电梯内。 吴毓桦、陈英锋、游千城昨晚陆续回到电梯口前,碰面第一句话就是:“咦?焦棠呢?”后来三个人坐在地板上,抱着疑问入梦。 电梯门一开,吴毓桦立马醒来,她站起来,又欣喜又震惊,扶住从电梯内出来的,浑身是血的小人儿,问:“怎么回事呢?现在才回来。” 焦棠晃晃头,将原委道出,其余三人越听越冷。昨晚的方法只能用一次?第二次会比第一次难度更大。连焦棠都伤成这样,那他们今晚可能连骨头多被拆了。 “才第二场,难度系数会不会太高了?!系统传送错地方了吧?”陈英锋第一反应是质疑系统,毕竟第二场和第一场差距太大,简直不像新手场。 游千城:“系统不会出现这么低端的纰漏。难度高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生路。” 吴毓桦也同意:“我处理过大大小小几百宗官司,虽然大多数是经济纠纷,但也有刑事犯罪的,一些案件看起来难,但抓住一个细节,就很容易破案,有时候罪犯在陈述案情时,办案人员都想不到,原来一切那么简单,偏偏在侦查时就是撞不到那个点上去。” “姐,你把我绕晕了,这到底是难还是容易?”陈英锋边从厕所伸出头来,边往头上滋啫喱。 “你如果聪明就容易,蠢就难。我看你要帅死在这个现场里。行了吗?”吴毓桦不耐烦地掐着柳腰,朝他吼。 陈英锋嘭地关上门!“我再滋泡水,等会!” 今天,吴毓桦和陈英锋负责去与马大勇公司探底,搞明白马大勇是否有□□的嫌疑。游千城继续在大厦里走访。至于焦棠,她昨晚伤太重,吴毓桦劝她先休息。 焦棠躺在床上,口头点了一份外卖:“如果你们吃饭,帮我带一份烧鹅拼叉烧饭,谢谢。” 吴毓桦原本丰沛的母性情怀轰然倾泻,僵硬着嘴笑:“你当来旅游的吗?” 三人走后,焦棠摸摸肚子爬起身,莹润白皙的脖子裹在厚重的白绷带,动起来很不方便,吴毓桦帮她将头发梳起,小巧圆润的脸蛋,趁得她更无助弱小。 嘭! 无助? 嘭! 弱小? 嘭! 连续三拳重重砸在铁架床沿。 焦棠眼中蓄起熊熊火焰,狠厉乖张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收起刚才的评价。 方才其他人在时,她不想表露情绪,但其实她从电梯出来后就很生气。之所以身上有这么多伤口,全因为那三头女鬼,又吵又烦,活似一只在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的大飞虫,她实在受不了了,跟人家厮杀了十几回合。要不是天亮,女鬼妖力骤降,她估计得断胳膊断腿。 一想到入夜还要面对那烦人的东西,她心情又坠入谷底,决定爬起来好好研究《茅山三十六式》,今晚虐死那丫的。 至下午,吴毓桦与陈英锋早早回来,说到马大勇公司打探一圈,并没有实质性线索。陆天明和马大勇并没有深仇大恨,顶多算劳动纠纷。吴毓桦猜,马大勇之所以请黄仙人来做法,无非是担心陆天明在丽景大厦内闹事,顺带闹到他头上去。 “不对。”焦棠换上卫衣,戴上帽子,准备外出。 吴毓桦郁闷:“怎么又不对?” “黄仙人做法是因为丽景大厦里有锁狱阵,初死之魂必须化归己有,否则会对阵法形成威胁。” “听不懂。”吴毓桦叹气,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生前最厌烦了,转头问:“你去哪里?” 黑色卫衣帽将苍白小脸盖住,帽内悠悠道来:“去搞件趁手的法器。” 上个现场的木剑带不出来,手上又没有更厉害的法器,不如去天后庙、莲花宫溜达溜达。 吴毓桦愣愣,看着她出门都没明白这是一波什么操作,法器还能当场搞的吗? 莲花宫与天后庙相距三百米左右,两庙供奉主神,一为观音菩萨,二为天后娘娘,香客络绎,香火鼎盛。但这对焦棠而言,反而不是好事,人多保安也多,她再想掰一段护栏,请一把利剑,实非易事。如果不幸被保安扣住,耽误了时间那更冤枉。 满怀憧憬的出门,如今在天后庙外转来转去,她一时有些失意。依据《茅山三十六式》中第九式“破气式”中最狠的一招“爆气法”,她急需一件能一击命中的“灵器”。 正当保安将她锁定为可疑分子,打算上前盘问时,焦棠忽然眼前一闪,瞥见一物件,登时欣喜地跑过去,趁保安疾步上前时,抢了那东西就跑。保安在后面狂追,追出一大段路后,纳闷停下,扶着膝盖哈哈喘气,瞪着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东西,不明白光天化日下,那人偷块板砖干鸟呢? 临近夜晚,焦棠背了一堆垃圾回家。游千城等在客厅内,见她回来,不住念,“阿尼陀佛”、“阿尼陀佛”“幸好你没迷路。” 吴毓桦和陈英锋两人缩在沙发上,忧心忡忡,两人都知道今晚肯定九死一生,此时脑子里在编排遗言,见到焦棠,四只因缺眠而肿泡的眼睛,透出殷切的光。 吴毓桦:“棠棠,你搞到法器了吗?” “恩!” “哇靠!棠姐威武。”陈英锋跳起来,飞奔向焦棠,“快给我点安全感。” 焦棠将垃圾全倒出来,有板砖、石灰、盐巴、树叶、不明物主的毛发、米、面、菜刀、薯片? 陈英锋俯瞰那堆脏兮兮的东西,塌扁的鼻子一皱,就快哭出来。这都是些什么呀?!不是应该有桃木剑、八卦镜、三清铃、天蓬尺吗? “那是高级道具,我收集不到。”焦棠不咸不淡地收拾。“这些都不适合你们用。今晚你们只要不去追那个傻逼娃娃就行,其他时间躲起来,等我过关后,再告诉你们通关的办法。” 陈英锋好想跪下抱住大佬的腿,有人给攻略就是不一样。 “我去上个厕所。”他有点紧张。 “我劝你不要,万一上到一半就传送,很尴尬。”吴毓桦劝他。 “不行,我真的紧张了。”他逃似地钻进洗手间,从里面喊:“你们等我啊。” “来不及了了了了!”外面传来吴毓桦的尖叫声。 忽然整个洗手间全暗掉。陈英锋咬咬牙:“去你奶奶的。老子先拉再说。” 于是,电梯角落里留下一滩不明液体……陈英锋捂脸叹气,他也不想的。 电梯门一打开,焦棠背着个大包“神庙逃亡式”冲出来,一路在昏黄的走廊上奔跑。 “来了,来了。” 该死的玩偶声在头顶盘旋,故意引诱她过去。 焦棠转身朝楼梯间奔上去,然后抬脚踹开一道铁门。 门内,坚硬的地板瞬间化成湿淋淋的泥地,三头女鬼从前方深潭中冒出来,肩上坐着一具歪头布娃娃。 “来了,来……” 啪!焦棠丹田聚气,反手掷出一枚纽扣,命中布偶面门,恰好卡在它嘴巴拉链处。 布偶抓着嘴上的纽扣,伊哇鬼叫。 三头女鬼愤怒潜游过来,焦棠脚下轰地陷下去,半个身子沉入水里。右头无鼻惨死鬼抻长脖子,露出嶙峋犬牙,便要来咬焦棠脖颈。 嗷!左边与中间两头鬼怪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周身阴气震荡,体内似有打鼓咚咚咚振动。 右边鬼眼口鲜血横流,被一块板砖敲得魂魄震颤,神明尽损,只剩一口气。 焦棠手持板砖,一下一下死命地砸,硬要将右鬼的鬼脸砸成肉饼。 此乃观音座下镇莲台,好好享用吧!她边怒笑边行凶,场面比杀人还惨烈。 所谓“镇莲台”是供桌上用来压住太极金或天金、元宝的砖头,在《茅山三十六式》中说其有隔风挡煞之效。 对付这种阴阳苟合而生的至邪之物,就必须乱它修成的“合气”,阴出阳克之,阳出阴埋之。 三头女鬼不安地奋力挣脱开焦棠,潜下水顺着门外逃,一出门,化作多节虫飞速爬行。布偶躲在长发内,朝后偷觑。一看,吓得她赶紧将身子盖住,后面那位鬼见愁正发力追过来。 “啊啊啊啊!”它疯狂嘶叫。那小鬼超过它们了。 焦棠趁弯道超车跃过怪物,摸出一把石灰和盐巴,撒向刹不住车的中间那具虫头。虫头痛苦地捂住灼热的脸面,跌落地上,不住打滚。 果然,盐巴与石灰对驱虫有奇效。焦棠蹲下,二话不说,抽出菜刀就往人家身上砍,虫头挨一下屠肉刀极阴即煞的一砍,练就的肉身阳气瞬间溃散,数百年修行化为乌有。 左右女鬼见了中间那虫头消散,张开嘴尖叫,叫声比将死之人还凄厉。 焦棠一左一右嘴里塞住黑狗毛,点燃侧柏叶,了断她们难听的声音。两个头颅咕噜咕噜滚下地,牙齿咔咔咔地响,隐入地内。饶是焦棠立即撒上糯米与白面,也拦不住她们逃跑。 该死的锁狱阵!就是黄仙人布的这个阵,使鬼魂能源源不断汲取生命力。 焦棠两指夹住装死的布偶,回到电梯间,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顺利被传送回去。焦棠想了想,又返身回去有布偶老妪的地方。此时的二居室已没了怪老人,她四处转悠,实在找不到对手,只能又回到电梯间。神奇的是,这次电梯门嘎啦嘎啦阖上了。 走出电梯时,手表显示才11点53分,焦棠打算先回去房间换身衣服。哪知刚转身,后面电梯门又开了,吴毓桦也回来了。之后陈英锋和游千城也逃出来。 三人错愕不已,明明刚才还在生死时速,怎么突然就被传送回来了。正疑惑间,空气爆裂,轰隆巨响炸破宁静,与此同时,灯光闪烁,楼体大力晃动,陈英锋一时不察,在地上翻滚两圈才狼狈稳住。 游千城搀扶吴毓桦,躲到墙角去。焦棠贴在墙面,忍受“地震”带来的破坏,不好的预感随尖锐的火警铃声攀升至高潮。 不一时,楼下传来人群惊恐的呐喊:“36楼爆炸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3章 连环杀手 三十六楼高空摔下的焦黑尸体,由于中途撞到延伸出来的小平台再掉落地,碎得更厉害。 第二次爆炸带来的损失比第一次更严重,火势一路蔓延至37楼,烧了大概1个半小时才被控制住,导致二十几户家庭的大部分家具被烧毁,墙体破裂,无法再住人。所幸过程只导致一人死亡,也就是倒霉3620房的郑希梅,如今躺在冰凉的地上由法医逐个部位检测回收。 焦棠远远看着那些尸块,面沉如水,第一宗案子还未摸到头绪,立马又来第二宗,而且摆明是连环凶杀案,凶手可能就藏匿在大厦内,或一直在大厦周围游荡。到底是谁有这个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呢? 警灯红蓝变幻的灯光将慌乱的人群切出光怪陆离的不同面,左边是黎叔与周伯颓丧悲痛的画面,他们刚刚失去了要好的搭档——阿龚,一个调皮、年轻、热心的同事。右边是谭姐苍白接受警方盘问的画面。 焦棠凭借“工作证”,得以旁听谭姐的自述。 “每晚11点半到12点半,我们都会巡查一边大楼。大概12点左右,我和阿龚下到36楼,走到3620房就闻到好大一股煤气味。我说坏了,不会又要出事吧?我和阿龚上去敲门,门里边的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阿龚就让我去楼下打电话报警,他用备用钥匙开门。我往回跑,突然后面就轰地爆炸了。我就知道阿龚出事了,阿龚……” 谭姐泣不成声,趴在女警怀里哭到快晕厥。阿龚没有马业伟好运,他被弹开的门撞落大厦天井,压垮了院中央几株风铃木。 吴毓桦从淹泽中跋涉过来,叹气:“第一现场全烧毁了,不可能查出什么。这边什么情况?” 焦棠将刚才听的复述一遍,与吴毓桦对视。两人不禁浮出恐惧的念头——该不会他们要折在这个现场里吧? 1993年冬至的清晨,淅沥的雨水裹挟寒气,将温度再次拉低至10度以下,昨夜的悲剧冲淡节日的热烈,楼内氛围阴冷,直到中午雨渐歇,游千城探头出窗外,手掬一捧阳光进来,兴奋道:“出太阳了。”屋内三人刚醒,勉强振作起精神,打算出去找点东西吃,顺道查查郑希梅与陆天明的关系。 战线短的现场,危险密度高,但过关也快。战线长的现场,危险系数稍低,但却很容易拖垮玩家的身体。要论二者选哪个,焦棠会毫不犹豫选前者,早死早超生嘛. 今日是周伯与黎叔值班,黎叔少有的沉默,站在一边抽烟,周伯埋头看报纸。焦棠靠近周伯,他抬起头,笑道:“有什么事吗?” “郑希梅的个人资料有么?”之前玩家已向他们提供了侦查工作证,保安们还算配合。 周伯从柜子里抽出一大本笔记,翻到36层那页,递到焦棠与吴毓桦等人手中。陈英锋凑过来,又无趣地抽回身子,与游千城商量着案情。 确实,郑希梅资料很简单,一个人住在3620,年龄45岁,职业是商场销售。 “她没有合租人?”吴毓桦指着空格。 周伯看也不看,笑得很收敛了,但仍看得出很嫌弃:“没有,上一个刚被她气走。她人缘很差,几个月就要骂走一个。” “凶手对陆天明和郑希梅的合租者情况很了解。”步出大厦后,游千城很中肯地给出一个有用的结论。 陈英锋立马附和:“我也这么认为。刚好马业伟不在,又刚好郑希梅的合租人搬走。凶手一定是大厦里的人,算准了他们落单才动手。” “我回去一趟。”焦棠落后几步,正好见到黄仙人与马大勇进入大厦。 吴毓桦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黄仙人。”焦棠撂下名字就往回跑。 游千城不放心她,朝吴毓桦与陈英锋说:“你们先去马场,我和她回去。” 陈英锋抓抓头,朝吴毓桦递个眼神:“城哥对棠姐挺上心的哈。” “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吴毓桦掐住他耳朵,将他拖离八卦圈。 这次,黄仙人选择在天井中央的花园设坛。虽是花园,但50平米左右的小空间,仅有一条鹅卵石小道、两条长椅,其他全被植被覆盖。 开始,焦棠以为是因为阿龚在此处摔死,所以选在此处施法,但见他所布的阵法,才瞬间明白其中的乾坤,原来这里才是“锁狱阵”的阵眼。 相传淮河曾有蛟龙常年引发水患,大禹便率众擒拿蛟龙,将之锁在高阜一处深井中,后世称这口井为“锁龙井”,全国各地也有许多“锁龙井”,其风水原理便是利用井作为陆地与地下河的交界,将巨兽或邪祟困步于此,保护一方水土。 黄仙人将“锁龙井”稍加改造,将中央花园变成锁住怨灵的深井,一来可以保证怨灵不逃散出去,二来又可以保证怨灵从地底汲取阴气,维持住魂体,听他差使。 “锁狱阵”不仅对地形要求高,对施法者的要求也高,它需要黄仙人每隔十四日护法锁住大厦七小关的地气,竭力维持阴阳平衡。这种阵法十分邪门,施法者虽能擅养一批听话的小鬼,但同时也必须大大折损阳寿。 焦棠不明白,黄仙人这老头到底是嫌命太长,还是有什么其他延长寿命的丹药、法术。但上次斗法,她都没办法破掉“锁狱阵”,说明靠目前她的能力,以外术干预很难逆改阵法,倒不如等黄仙人法力最微弱时,再想办法拔掉封在七小关上的天雷钉。 游千城听得一愣一愣,其中奥妙原来这么曲折,亏他之前还以为,黄仙人只是用什么葫芦宝瓶、玄天缟衣收住鬼魂,只要他诚心念佛法,一定能超度这些怨灵。“拔掉天雷钉会遭天雷吗?太危险就别动它了,不妨碍通关就好。” “不破阵,那些东西怎么也杀不死。”焦棠无奈看他,意思是你好歹身为佛门弟子,能不能有点觉悟。游千城叫她看得十分尴尬,其实从心底,他是关心她有危险,毕竟焦棠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了。 焦棠深深看一眼做法的黄仙人,心想,再容你一天,今晚可要叫你冤魂反噬,内息紊乱,经脉逆冲。 此时,游千城收到一条短信,是陈英锋发过来的,说沙豪非要见焦棠一面才肯透露口风。于是两人又赶去和吴毓桦他们会合。 “你饿吗?” 游千城正风风火火,冷不丁耳边飘来一句极淡定的问句。“哈?”他转头看焦棠。 焦棠看向火爆的便利店门口,那款占卜三文治要开售了,好多人挤在门口,原本排好的队形不知道因为谁坏了规矩,已经堆作一团。她面不改色提议:“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我饿了,你等我。”然后像只松鼠似地,咻地钻进人堆里。 挤在前面的全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力气小点的女人被推到后面去。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许多哎呀叫一声,只觉得大腿刷起一道针扎的锐痛,痛到骨子里,但一秒过后又没事了。 焦棠凭借《全真修义》内的移动脚法,运气于四肢百会,轻巧地穿梭过人堆。而方才那些感受到的锐痛,真是被她手中真气刺中穴道引起的肌肉紧缩之痛。 下午3点钟,便利店的玻璃门在殷盼中开启,焦棠第一个冲进店内,左右手各钳住一个三文治就跑去收银台买单。后面人乌压压盖过来。 “对不起,小姐,我们每人只限购一个。”收银员指着公示牌,对焦棠不耐烦地解释。 “两个。”焦棠定定看她。 “一个。” “两个。” “只能一个。” 后面的人叫起来:“说了一个就一个,快让开。”“不要给我,我没有。” 焦棠沉着脸只收起一个,瞪收银员:“多少钱?” 收银员眼神闪烁,是什么让她觉得眼前这个小东西好欺负来着。 出了便利店,焦棠还是很不高兴,对于吃,她有自己的原则。游千城温柔劝她:“没关系,我也不饿。”刚说完,手头被塞进半边撕得七扭八歪的吐司。 游千城:“……谢谢。”虽然,三文治里面的蛋和火腿,他一点也没分到。 焦棠边吃边看三文治的透明盒,越吃越觉得这几吧玩意不值费那个力气去抢。 沙豪原本还拽个吧唧地戴墨镜,翘着二郎腿坐在马场外面的板凳上,见到焦棠远远走来,立马老远迎上去:“大师,你来了。” “大师,你累不累?你坐,你坐。”沙豪将凳子推到焦棠屁.股下。 焦棠不推托地落座,对上沙豪闪闪发亮的眼睛,问:“你有话对我说?” “是是是。”沙豪连连点头,跟焦棠说,自己回去后吐了一天一夜,今天才好转一些,不知道焦棠能不能给开点辟邪的符篆,烧成灰让他喝下去。 焦棠看傻子似的看他:“你得罪人了,有人给你下活降。看看家里花瓶是不是换了水,或者花盆里挪了土,有的话,别扔,将它们摆到太阳晒得到的位置,连续三天用鸡血浇淋,第四天卯时日出,再将它们搬到郊外,水的倒回湖中,土的埋回土里。” 沙豪一一记下,感恩戴德地差点认焦棠当老大。焦棠摆摆手,刚才已经说了很多话,现在一句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吴毓桦这时才让沙豪将知道的说出来。沙豪不再推三阻四了,神秘兮兮地说,查到陆天明一点秘辛。 陆天明这人连沙豪都瞧不上,同为放贷,陆天明会逼一些还不上钱的女人陪他上(chuang)床抵债,两年前,有一个女人也是被他坑蒙拐骗过去,结果那个女人有病没说,陆天明折腾得厉害,直接将人弄死了。事后,警察认为他不是故意杀人,女人死于心脏梗塞,就将他放了。 这个女人名叫李淑妍,她有一个儿子叫李文辉,大家都叫他“蛇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4章 嫌疑人X 这个名字跳出来时,四人有一刹那的懵圈,这人是谁呢?仔细回忆,终于记起那抹极淡的身影,一个经常穿行在大厦各楼层衣冠楚楚、戴黑框眼睛的年轻男人。 对于陆天明,这个逼迫并害死母亲的渣滓,他怀有深不见底的恨意,确实有完美的作案动机。 吴毓桦立刻动了去公共电话亭拨打警方电话,锁定嫌疑人的念头。沙豪再三要请他们去游玩、吃饭,都被她严词拒绝了。 焦棠耐不住他一口一句“大师菩萨心肠一定要救我,我以后就依仗您的道法金光护罩了”,迫不得已留下在丽景大厦的联系地址。 吴毓桦理直气壮地在电话里报告李文辉的可疑,要求警方立马彻查此人。人家madam声音比她还激昂高亢:“吴女士,没凭没据,法院不会批给逮捕令的。查案的事情就交给警方,你们外行人少指手画脚。” “我靠!”挨宰听筒旁边的陈英锋愤愤不平地叫:“桦姐居然跟让NPC怼了。” 吴毓桦推开他脑袋,忍着恶气听完女警的话。挂上电话后,她气得踢公共电话亭的玻璃壁,撒野叫道:“沙雕系统,垃圾系统,混蛋系统,去你妹的系统。”系统无条件背所有的锅! 游千城劝道:“莫气、莫气,气坏身体。” “滚犊子。”吴毓桦梳理头发,眉目飞舞,夸张道:“你们知道3620案件按什么处理吗?意外!又是特么的意外。就因为有人在郑希梅死之前,听到她在房内看电视、还有到阳台晾衣服,就轻易地断定是意外。摆明是相同的作案手法,连坠落的窗户都一模一样,居然还能睁眼说是意外。呵!” “郑希梅死之前去窗户边做什么?”焦棠问她,毕竟上次警方的措辞是,陆天明到窗户边抽烟所以才引起爆炸? “这次是郑希梅听见敲门声,起身经过客厅,却不注意踩到电视遥控器,有电路火花引起的爆照。” 陈英锋佩服地鼓掌:“这编故事的能力,比我还溜。” 吴毓桦不置可否:“但警方确实在尸体坠落附近找到一个半焦的遥控器。” “额……”陈英锋顿时又心虚,“巧合啦。” “世间所有意外不都是巧合吗?”游千城合十念一句善恶有报的警示语。 焦棠好奇看他,这人成天念经,怎地就不出手呢?莫不是深藏不露?好歹也是第二关的玩家。 游千城顶住她“火热”的注视,脸渐渐红了,天啊,12月份的天,3月份的心野。 陈英锋:“按照目前的线索,假设两名死者在死亡当天都有活着的间接证据,那么死亡时间只可能是爆炸前的1-2个小时左右。我们将重点放在这段时间上,试图找找有没有人在此期间,接触过死者吧。” 焦棠:“不对。” 吴毓桦同时:“不对。” 吴毓桦暗喜,这次算跟对思路了。她望着陈英锋被击蒙的表情,得意解释:“首先,我们要排查的是,郑希梅与陆天明的关系。依照目前的线索,我反而怀疑,郑希梅与李淑妍也有关系。李文辉是在一个一个实施报复。” 陈英锋撇嘴:“你这么肯定都不用查了,直接写答案就好啦。” 然后他又叫吴毓桦修理了一顿,鬼哭狼嚎地抱住弄乱的发型,欲哭无泪。 吴毓桦补充:“警方还提到一点,郑希梅是重度赌马者,在外面欠了一笔债。怎样?和陆天明很像对吧?”她眼神闪亮,认为抓到了二人之间的共通点。 对于现实办案人员而言,从证据推到嫌疑人再到凶手,是一个正向思维的过程,那是因为刑侦是一门依赖科学与公平的技术活。但对于玩家而言,推理是一种游戏,尤其当得到一个可能性比较高的结果后,是可以反向思维去逆推过程的。 焦棠与其他玩家的区别又在于,由于她常年一个人生活,能更敏锐地察觉到环境的变化。她伸出手表,提醒:“5点25分。今天没办法去找蛇仔了。”6点前必须往回赶,而且她还想在夜晚来临前,去一遍3620。 3620房间烧得只剩一个空壳,高层的山风穿岩破壁,从倒塌的墙外呼啸入内,又撞出回廊。陈英锋举着手机光,四处张望。 “呼,呼……”凉风吹过他脖颈,他啊地尖叫,却发现是吴毓桦站在背后吓唬他。吴毓桦大笑:“你胆子好小啊。” “吴姐,你别动,你你你你……”陈英锋快哭出来,“身后有个烧黑的鬼,千万别转身。” 吴毓桦捶他后背:“吓谁呢?!”回头,“啊!啊!啊!”半条黑乎乎的手臂搭在她肩上。 “嘘!”黑乎乎手指比个噤声,游千城光亮亮的脑袋露出来。 “你干什么?”吴毓桦踢他。 游千城谄笑躲开:“找线索啊。我发现……” 吴毓桦又惊又期待地看他。游千城摸摸脑袋:“郑希梅可能养了一条狗。” 吴毓桦和陈英锋立马随他去厨房看,有一条烧黑的铁链子和一个小铜盆,似乎是锁狗的链子与喂食的小盆子。可是,现场勘察,并没有狗的尸体,楼内外也不见有遗失的狗“流窜”。 “会不会是凶手带走了狗?”吴毓桦猜测。 陈英锋肯定:“绝对是。” 此时,窗外月色渐浓,周围气温急速下掉,吴毓桦抖着裙下穿薄袜的腿,喊:“焦棠,好了没。” 焦棠从窗前直起身子,无声地随他们往回走。她大概观察到一点,那便是,这一次,凶手又用了新的方式来制造巧合。 当站在坠落的电梯里时,陈英锋觉得自己被焦棠带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淡定霸气。虽然他照样不记得到底是几楼死了人,也不知道怎么对付第二个剥皮女鬼,但是门一打开,他端起长弓便冲出去,只要抢回玩偶,回到第一个房间,再回电梯就能安全过关。GO,陈英锋,你是最潇洒的城市猎人,最年轻的高智商玩家!他一边自撩,一边奔跑。 焦棠不慌不忙出电梯,第一时间先去缝纫机那里扯个针线,将咿呀咿呀大叫的布偶嘴巴缝住。然后愉悦地将那个小可怜微笑放到地上,踢它:“去找出第三只鬼。” 小可怜丑一比娃娃不想走了,它跪在地上,用劣质塑料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搓了半天手,见大佬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又不住弯腰磕头。 “去!”焦棠言简意赅地替它指出一条暗路。 布偶爬起来,怨毒地瞪她一眼,疯狂逃出房间。不一时外面回荡起“贱女人、贱女人”的尖细叫声。 第三只怪物出现! 这楼里的鬼怪是在比赛谁长得丑吗?这尼玛一只比一只长得离奇。眼前的巨型蚯蚓,身上嵌满人头,莫名让焦棠想起了以前在十元店见过的“草莓宝石吊坠”,草莓上的每个“毛孔”都镶嵌着一颗“碎钻”,其做工之粗糙,印象之恶劣,与这大蚯蚓没得比。 幸好她偶尔猎奇还翻翻鬼怪志异,知晓这跟昨晚的同炉妖孽不同,这叫“人俎”,即古代人祭时用来投人焚尸的器皿,吸收了怨气后化成的精怪。眼前这只人俎还未完全成精,所以没有修成.人形,还停留在初级阶段的虫形。 焦棠一边思维清晰地捋着脑子里的知识,一边运气在小腿上,唰唰奔跑,后面巨型虫俎张大粘稠的嘴巴,快速蠕动,追在屁.股后面。 好险!她跳下楼梯,唯一一件羽绒服差点葬送在它嘴里。她铛地挤进一间废屋内,大虫身上的人头牙关颤颤,大笑:“跑不掉了,她跑不掉了。” 野外生存法则之一是被野兽追赶时,千万不要跑入狭窄的空间,因为那样只会便于野兽猎杀。焦棠偷乐,以上法则只适用于虫形大脑的智商,对于她可正好相反。 趁它肥硕的脑袋挤进门框内时,焦棠反手抖出一袋硫磺混石灰,粘稠的口腔咕噜咕噜咀嚼后,忽然虫上的人头开始疯狂扭动,一个个像吞了十斤辣椒,绝望嘶吼,吼到后面有些还哇地吐血了。 虫俎在地上打滚,大力撞向焦棠,怎知那小人儿忽左忽右敏捷躲闪,如何也够不着她。最后它愤怒地撞碎天花板,整个身子全钻进来。 这就对了!焦棠眼角泄露一抹杀意,念:“起阵!” 地上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方位所布华盖星土阵,应声符篆烧起,连成伞形天罗地网,将虫俎困在中间。寻常害虫适合用火局,但虫俎本身由焚尸炉所化,用火局反而会加持它的能量,除非是高人的“三昧真火”才管用,像焦棠这种学术不精的,只能用土局先将它淹没。 入了土局,虫俎仿佛堕入流沙中,仰头挣扎,渐渐尾巴僵硬了,身上的人头也全定格住惊恐或狠厉的表情,唯独大虫嘴巴还抽风机似地呼气。焦棠嫌恶地用链子将虫顶的布偶勾下来,一把掐在掌心。 望着焦棠凶神恶煞的眼神,布偶乖巧地作揖,然后主动举起短手,抓住嘴边的针,给自己绣出一条笔直的平针缝,安安静静装死。 焦棠满意地提着针头,吧嗒吧嗒摔着布偶,在大厦里溜达,之后下到一楼天井处,这才打算干点正事。 她将天井中的草扒拉个遍,在七个方位找到天雷钉。天雷钉按北斗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排列,只要在旁边土逆向埋入七君,就能乱了阵法的格局,不用真的拔掉。 一切处理妥当,焦棠掸掸土尘,返回电梯间,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反正她很顺利便回到另外一个空间。快天明时,另外三人也轻松回来,虽然第二阶段的鬼怪难对付,但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抢先进入电梯,逃过一劫。 “看来鬼魂虐杀的空间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只要找出规律就能顺利渡过杀戮之夜。”吴毓桦肯定道。她悄悄打量气定神闲的焦棠,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第二场没有碰见这个机灵丫头,她还要经历多少场才能发现这个本质问题。 正当四人一边激烈地讨论规律,一边步出大厦时,吱啦!刺耳的刹车声刮过地面,两部面包车前后急停在楼前,车上跑下几名古惑仔,提着水果刀大大咧咧朝四人过来。 吴毓桦还没喊出个跑字,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5章 不在场证明(捉虫) 西瓜刀金属的冰凉触及温热的脖颈,焦棠立马冒起鸡皮疙瘩。两人从宾士上下来,明黄道袍跃入眼中,焦棠心知,坏了,黄仙人知道她动了手脚。 一行人冲进大厅,征用了保安台,周伯和黎叔互相较劲,一人要报警,另一人不敢。二人胆战心惊看着几把明晃晃的西瓜刀围住玩家,马大勇与黄仙人各占一座,如狼虎眈视他们。 黄仙人狡诈地笑:“上次斗法,我就知道楼内住有同道。若不是在天雷钉中放了无色香散,还真碰不上你。” 他望向四人中最高、面相最庄穆的游千城。“为什么要坏我的道?我与你既无远仇,也无近怨。” 游千城愣愣,不明白老道朝他吼什么吼,此时焦棠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朝黄仙人冷冷应道:“用邪法害人你也有脸说道?” 黄仙人盯住瓷娃娃般的小人儿,一时错愕,没想到自己的阵法竟是被这个黄毛丫头给看穿的。他愤然起身,踱荡到她面前来,上下瞧了一遍,问:“你师出哪派?可有宗源?”意思是问她习的是哪派的道法,可是正宗门派传承下来的子弟? 道教分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五分支,而茅山又分茅盈、固、衷三兄弟建立的茅山道派及陶弘景在茅山所创的上清派,及后上清派又分出南茅山与北茅山。往后,又有茅山门人洛有昌创立的降教,白莲教刘佐臣创建的八卦教等,偏枝斜出,难究其干。 焦棠认为黄仙人既然这么问,自然是讲究门派亲疏之人,若是刚好和他同一派别甚至有辈分渊源的话,他兴许会放过他们。可她连她师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哪说得清楚自己的底细。 “无门无派,自学成才。”她幽幽开口。 黄仙人鹰眼一眯,大喝:“无名小辈也敢乱本大仙的阵法。马老板,这些人一心想毁你风水财位,其心可诛。” 马大勇竭声疾呼:“给我打,打到供出幕后指使人为止。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财路。” 手下听令一涌上前,扛着西瓜刀就来拼命。陈英锋吓得抽出长弓,喊:“我靠,他们来真的啊。”他还以为电影里面古惑仔劈人都是演的。 焦棠摸出唯一一把冷兵器——铜钱剑,跟人家硬扛。吴毓桦躲在中间挥舞金刚锥,唯独游千城很为难地轻闪躲避。他听到背后焦棠小声啊了一下,心脏都快跳出来,赶紧从包里僵硬地摸出一把□□。这是他上一场的奖励,由于不爱杀生,所以一直没用。他牙关紧咬,朝混乱的人群上空放一记冷枪。 枪声一响,周围古惑仔登时慌了,马大勇如惊弓之鸟,迅速抽出腰间两把枪,对准周围人,铜牛眼紧张地乱瞟。 陈英锋钦佩地看向他城哥,咏叹的话还没出口成调,就见对面黄仙人也从腰间摸出两把枪来。我去,什么鬼!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的枪战片?不,片刻后,他醒悟,这是一个俗家子弟的西部牛仔片! 只见游千城虚无例发地一枪命中马大勇的肩膀,一枪命中黄仙人的发冠,将两人彻底打懵逼。半分钟后,马大勇捂住擦破皮的右肩嗷嗷嗷叫,黄仙人摸摸坠落的白发,面如金纸。 游千城端着枪瞄准黄仙人:“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别这样。” 黄仙人憋得脸绿,厉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嘭!又一枪打中他的腋下道袍。他收住嘴,定定看游千城。 其中一名古惑仔义气当饭吃,冲上前来砍他,游千城调转枪头,嘭地朝他裆部开一枪,又迅速调整枪头,瞄准黄仙人,速度快到让人以为是幻觉。 那名古惑仔当场尿崩,跪在地上嚎叫。 游千城不好意思道:“你们别吓我呀,我胆子很小的。黄施主,你不如就把阵眼告诉我们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把阵眼告诉他们,不等于自断财路?!黄仙人胡子翘起,僵硬地扛住高傲的头颅,“不可……” 嘭!游千城:“你千万想清楚了,财重要还是命重要。” 马大勇大叫:“你还敢杀人不成?” “马施主,我这叫自卫。”游千城甩出工作证:“我是国际刑警,有权持枪制暴。” 陈英锋接过那个工作证,目光描摹上面劣质的英文印刷字体,对他城哥有了全新的认识。 马大勇扬起赤金链子,朝黄仙人命令:“告诉他们,反正三天后,你这阵也是枯井了。” 黄仙人扶正束冠,一甩拂尘,闷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本来三天贫道还能护你全尸,如今你自求多福吧。” “什么全尸,你是说你想我死?”马大勇立马掉转枪头,对准黄仙人。 黄仙人喝道:“你还能杀人不成?”转而余光瞥过淡定的焦棠,对游千城阴鸷道:“阵眼我已移到陆天明死的屋中,实话与你们说,我立这个是死阵,破不破阵由你们自己选择。” 吴毓桦偷咬焦棠耳朵:“什么叫死阵?” “破即死,不破也死。”焦棠沉声解释,不破怨鬼杀不死,而且越往后越虬结成一体,成为一方鬼王,破了怨鬼一涌而出,也在劫难逃。 焦棠:“为什么立这么凶险的阵?” 黄仙人一笑:“当年我师兄在此设下‘悬龙阵’乱了整座山的地气,神明降祸于我黄道之门,如今我不过是拨乱反正,夷平过错,给我门派留条活路。” “顽固不化。”焦棠冷哼,所谓门派宿命,都是凌驾在人与自然之上,有什么值得歌颂与牺牲的?! 马大勇拽住他袍子:“哦,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门派,不是为了给我聚财。好你个黄留平!” 黄仙人振振衣袖,迈步离开,马大勇不甘心地追上去:“你讹我的七十万,快还我!”其他马仔也一哄而散。 陈英锋抱住游千城,大喊:“城哥,我靠,好帅啊。” 吴毓桦不信任地皱眉,说:“游千城,你真的是新手吗?”她更倾向游千城是装的。 “真的。”游千城收起枪,特意瞄一眼焦棠,说:“我以前是特种兵,不过后来得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皈依我佛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吴毓桦好笑地摇摇头,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经此一顿搅和,焦棠等人也没心思去吃饭,直接跟周伯要了蛇仔的名片,去中介公司找他。 中介公司在尖沙咀,吴毓桦出示证件后,公司刘经理接待了他们。 “蛇仔呢?”陈英锋四处找人。 刘经理笑道:“他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焦棠很自然的发号司令:“把他手里的客户资料拿过来。” 刘经理立马将李文辉管理的客户资料堆到四人面前。不出五分钟,游千城便找到了郑希梅和陆天明的记录,吴毓桦又同时找出另外六名住在丽景大厦的人。 “该不会他想把他们全杀了吧?”陈英锋口无遮拦地叫道。 刘经理是做房产中介的,最怕说死不死的,立马问他们怎么回事?陈英锋将郑希梅和陆天明的事告知,又神秘兮兮地提点,李文辉可能有嫌疑。 刘经理一听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声辩解:“绝对不可能。上个周五、周六,蛇仔都在外面带客人看楼,这周二也是,他带了一个客人去丽景那边,又带了两个去铜锣湾,一个去中环。我们都有记录。” 陈英锋:“你不让他撒谎?” “客户都跟着他,期间我还跟他吃了个饭,晚上还一起去泡吧,你说能不能撒谎?”刘经理动容地挥舞手臂,排除任何可能性。 “几点散的?”焦棠追问。 “上周六是12点多,周二没出去喝酒,但是我们一起加班整理表格,也到1点多。”刘经理信誓旦旦点头。 这下轮到玩家震惊了,看阵仗,李文辉是真的没有作案时间啊。 “刘哥。”外间进来一个胶框眼镜的斯文年轻人,一见有客人在,立马要退出去。 刘经理喊住他:“蛇仔,你来得正好。” 几分钟后,李文辉安安静静地听完陆天明和郑希梅的事故,重重叹口气,“其实,我也听说了。” 焦棠直截了当:“你不恨陆天明吗?你最想他死吧?” “是,”他毫不避讳,“但是我也有我的人生,这辈子不能靠仇恨活着吧。只能说,那些人都该死,因果报应,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代表法律收拾他们。” 焦棠走出中介公司时,回首看一眼朝他们和煦微笑,摇手再见的年轻人,冷淡地点下头。 吴毓桦气馁地朝焦棠伸手:“来根烟吧。” 于是,路上四人都愁云惨淡地仰天抽烟。陈英锋狠狠吐出一个烟圈,骂道:“混账系统,到底真凶在哪里啊!” 吴毓桦:“只能重新再梳理一遍。” “为什么要重新找?凶手就是他啊。”焦棠将揉烂的烟盒投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命中!然后朝三个怪异看她的同伴说:“我刚才问他是不是恨陆天明,他说他们都该死。为什么连郑希梅也算进去,她和李淑妍的死又没关系。” 吴毓桦恍然大悟:“如果是意外,不会将两人的死都归咎于因果报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死。” “可是,他确实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陈英锋苦恼,这难道不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6章 另一凶手 一般侦探小说里,提供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凶手多数是使用‘时间的诡计’,也就是利用交通或者所处地理位置与第一现场太远来制造出不可能出现在现场的证据,例如日系推理书中错综复杂的干线。 还有一种是群体作案,通过伪供来互相洗脱嫌疑,例如东方快车里12位正义的审判者;亦有使用巧妙的机关来延迟尸体被发现,或改变尸体状态、身份、位置的,比如录音、调换死者、制造密室等。 甚至有少数凶手会利用空间格局,比如密道等意想不到的途径达到不可能犯罪,或者先将自己“杀死”来摆脱嫌疑。 然而,让焦棠苦恼的是,李文辉都不符合上面的情况,因为案发时,他有同事和客户提供证明,即便同事会包庇,但毫无关系的客户不会撒谎。此外,尸体发现的时间、状态、位置也没有经过人为的改变。 “所以我说凶手另有其人。”陈英锋听了她的分析,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我总认为他有问题。”吴毓桦不甘心,可除了女人的直觉,她又给不出更科学的理由。 焦棠不想在李文辉身上浪费时间,提议:“暂时改变调查方向吧。” 游千城:“是啊,既然蛇仔那么肯定郑希梅与陆天明都死有余辜,我们就更应该查一查郑希梅和李淑妍的关系,说不定能查出另外一个暗藏的凶手 。” 吴毓桦重整精神:“说不定这个人是李文辉的兄弟姐妹。” 陈英锋坏笑:“或者是情人。”李文辉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李淑妍有新的男朋友。 有了新目标,四人又有了动力,争分夺秒前往郑希梅工作的商场。几乎不费力气,四人就查出李淑妍以前也在卖场当销售,和郑希梅关系最好。 吴毓桦听完,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之前我也处理过网贷的官司,一个人赌博网贷,结果带了一窝亲戚都赌博网贷,赌博这东西跟病毒一样,心术不正的人,特容易被传染。郑希梅肯定也把李淑妍带坑里了,结果李淑妍赌大了,跟陆天明借钱,这才酿成悲剧。” 游千城叹道:“说来说去,还是贪财害命。可惜人已死,除了李文辉,我们也查不到她生前是否还有亲密关系的人。” 李淑妍的线算彻底断了,不过焦棠认为:“虽然这边查不下去,但李文辉和案件脱离不了关系,另一名凶手也一定在大厦附近。” 游千城:“我无条件赞成。” “棠姐的话你会反对?”16岁陈早熟认定游千城对焦棠“居心叵测”,逮到机会就阴阳怪气地揶揄人家。 平时游千城都以“我背女人过河都放下了,你还没放下”来打太极,如今脸却燥起来,干哑回他:“她说得对,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光郑希梅和陆天明是李文辉介绍入住的这点就很可疑了。” 介绍入住?焦棠脑中闪过一记电光,喃喃问道:“剩余六人会不会也有性命危险?” 吴毓桦瞪大眼睛:“这可不好说,凶手还没浮出水面,说不定他还计划杀了那些人。”她决定明天必须好好叮嘱这帮人注意安全。 剩最后期限还剩三天,四人饥肠辘辘回到大厦,已无之前赏景觅食的好心情,而刚进门,桌上四封熟悉的信更加剧了这种恐慌。 这一次是单独作答啊。四人分别揭开信封,如是想时,心境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分开作答有个先后难题,即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写下答案的人,但也不愿意成为最后一个。第一个意味着完全盲答,最后一个交卷又心理压力极大,前面的人全对又愿意分享答案还好,万一全错了呢,那他得多绝望。 吴毓桦塞起信封,落落大方说:“暂时先别管这个。来聊聊今晚怎么渡过杀戮之夜更实际。” 陈英锋原还咸鱼般躺在沙发上,一听立马坐正,兴奋道:“今早让马大勇那家伙打断了,我正想说呢,我发现杀戮之夜的规律了。” 其余三人眼中炸开光,催他快说。陈英锋自豪地挺起精瘦的胸肌,“你们玩过跳房子吗?” 在场的人没玩过也听过这个古老的全民游戏,不就是将石子丢到方格内,再捡回来吗? “没错。那个娃娃就是石子,第一个房间就是第一个格子,游戏开始后,我们只要将房间内的娃娃带回起点,也就是电梯,就算过关。到第二次,就必须跳到第二个房间捡回娃娃,再回到第一个房间,最后回到电梯里,才算过关。以此类推,直到完成9关,去到“天堂”,找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呆在那里才能安全渡过整晚。” “可是,”游千城迟疑,“我们总共才在这里待九天,完成9关,找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英锋啧一声:“那是因为你出来电梯后,没再进去。其实当天晚上,你完全可以无限次通过电梯进入第二个空间。” 重复进入第二空间,然后快速通关9格,找到自己的房子,这样后面就不用再被鬼怪追杀了。而且,系统并不是要玩家杀了鬼怪才能通关,而是抢到布偶,用最快速度带回电梯即可。这就是系统给新手留的生路。 焦棠惋惜地想,原来自己白白浪费了几个夜晚。 想清楚这层后,四人对夜里怪物的恐惧降了一半,当无端出现在电梯口时,各人心中已拟好作战计划。陈英锋胜在远攻,一晚上来回了4次。游千城发挥90%的避鬼技能,来回了5次,吴毓桦比较弱,只来回2次便放弃了。 唯有焦棠只来回1次,因为她整宿都在四处晃悠,寻找阵眼。明明黄仙人的话还在耳边,但她死活想不起来,阵眼在哪个房间,可当天明踏出电梯时,记忆又像新鲜出炉的包子,揭开了蒸笼里的白布,露出4312滚烫的形状。 她懊恼地捶墙,生气并非是没有破阵,而是没有在阵眼处埋下法术,好应付回魂夜的鬼王。 她拖着疲惫身躯躺回床上,想要补眠时,上床的吴毓桦却一直不安地翻来覆去。还剩2天了,吴毓桦实在睡不着,即使身体已经累到极点,精神仍处在恐惧的巅峰。 吴毓桦哀叹一声,爬下床出去,焦棠也索性起床。客厅中,陈英锋顶着黑眼圈,盯住闭眼打坐的游千城,脸上尽是颓败。 他见女生也都起床了,揉着腰站起来,问:“今天怎么办?” 他有点担心,焦棠和吴毓桦收到信封后会单独行动,如果是这样,他没信心能得到什么通关线索。 但焦棠很自然地答他:“先去和李文辉介绍的六个住客谈谈。” 陈英锋立马来精神,背上包鼓劲:“走走走。”此时,游千城悠哉游哉睁眼,也默默起身。 与六人交谈的原因,无非是想让他们注意李文辉的动作,顺带了解一下李淑妍的过去。但一圈找下来,只有5个人开门应答,而且全部否认与李淑妍、陆天明、郑希梅有瓜葛。第六个人门前落满灰尘,邻居说他已经出去旅游几天了。 四人下到一楼时,刹那被门前的圣诞树惊艳到。吴毓桦查了日历,才知晓今天是24号,已临近平安夜。作为殖民地,圣诞节对香港而言有重要的意义,节日氛围隆重,四处可见红绿想间的浓情装饰。 连保安台前也挂了一圈冬青编织的绿带,还有几双红色袜子。谭姐乐呵呵地拧开小音响,放出“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周伯边喝茶边跟四人打招呼:“圣诞快乐啊。” 吴毓桦挥挥手:“圣诞快乐。” 当四人走出大厦,绕过那株高大的松柏时,洋溢的笑脸逐渐冷下,大家似乎都想到一块去了。 吴毓桦回首看一眼谭姐,浅声道:“你们说,既然马业伟从来没有掉过钥匙,陆天明的钥匙也在房内好好的放着,还会有谁能不动声色地进去?” 言外之意是,既然李文辉不可能作案,凶手又在大厦附近,难道不可能是本来就拥有钥匙的保安吗?尤其是谭姐,偏偏阿龚被炸死,她却毫发无损地躲开爆炸,还能因此成为受害人之一,撇清关系,她难道不是最佳的嫌疑人吗? “不对。”焦棠埋头朝前走,没顾及到吴毓桦黑掉的脸。等她迈出几米后,才听见后面蕴藏怒火地诘问:“不对,不对,不对,焦棠你每次都只会反对别人的意见。难道你不认为自己太自我,太自信了吗?好,你既然说不对,那你说说为什么不对?” “没有为什么。”焦棠撇开头,有些疑点她还没想通,没办法具体解释给吴毓桦听。 可吴毓桦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判断,“反正这场是单独答题,既然我们意见不同,不如分开调查!” 其实焦棠的意思也不是她完全不对,只是表述上存在一刀切问题。她不懂吴毓桦哪来这么大火气,遂无所谓地应道:“随你便。” 吴毓桦这下可气坏了,踩着高跟鞋飒飒迈开步子,“那大家就随便了,拜拜!” 焦棠也不反驳,插着兜往前走,她天生是制造误会的高手,而且不屑于解开。两名男士尴尬相对。 于是,四人团队就成了三支小分队,吴毓桦、焦棠各成一军,游千城和陈英锋两人合作一股。 看样子是离开丽景大厦,但焦棠并没有走远,她去的还是三十米远的兴泷大厦。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7章 鬼王虫茧 有目击者称,郑希梅死之前还在阳台上晾衣服,焦棠到兴泷大厦就是为了验证这个事实。再从大厦出来时,她有点恍惚,该掌握的线索她都掌握了,内心也初步定下答案,但她仍然想不通凶手的手法是什么。找出这个手法,才能够破解李文辉的不在场证明。 实在不行就盲答吧!焦棠走出大厦,没太大紧迫感地想。对于其他人是否找出正确答案,她也没有兴趣去探究,而是转身又去莲花宫、天后庙找应付回魂夜鬼王的法器。 她边走边思考,为什么黄仙人设的阵眼在4312,而正好每次他们进入第二空间时,忘记的也是4312房? 首先,肯定是系统改写了他们的记忆,才会导致集体失忆。那么为什么系统有意避开4312呢?难道如陈英锋所说,进入4312就会破坏游戏规则? 瞬间她停下脚步,举起小拳拳狠狠敲自己一记脑袋。笨蛋,自己又不知不觉进入了系统的情境圈套。因为黄仙人也是同道的关系,她总是无意识将黄仙人与系统分割开,以为是自己与他斗法导致他将阵眼转移至4312房。可其实,这里所有人都是NPC,黄仙人转移阵眼也是系统安排好的剧情。 只要玩家进入这个现场,就会引发黄仙人转移阵眼,启动鬼王诞生的情节。使玩家忘记4312房,是因为还没到回魂夜,如果玩家提前进入房间,砍杀了陆天明的鬼魂,就会破坏剧情进展。 但以自己两个现场的经验,她又不认可鬼魂也是系统NPC的说法,无论是她曾与齐铎说过的天地阴阳规律,还是这些鬼魂猎杀的本性,它们与系统更像共生关系。 浅色唇瓣抿成一朵揉皱的桃花,呼出的气息又急又热,她凝思想到一点,愤然回身跑。 重新站在4312的客厅中,她俯身在四个角落找出七枚矮钉。焦棠想也不想,将之用力拔出,拢在掌心。黄仙人设的死阵是吧?她抬头看向虚空,就像那里有一双系统设置的眼睛,紧紧追随她。 若她没猜错,无论破不破阵,鬼王都会出现,因为这是游戏规律。蓦地,她提起一抹坏笑,摸出口袋里丑陋的布偶还有一根长长的法钉,残忍地钉穿布偶的脑袋,将它锁死在墙上。 “小可爱,今晚记得尖叫。”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布偶的碎布条编织的头发。 她倒要看看改写剧情会发生什么事情。 晚上,她慢慢悠悠回住所,吴毓桦、陈英锋与游千城已回来,陈英锋见到她,炒热气氛喊:“棠姐,回来啦。今晚平安夜外面可热闹了,可惜我们出不去。” “嗯。”她简单应一声,径自回房间。 外面,吴毓桦闷闷道:“你看她还在生我气。” 游千城开导:“焦棠一向比较冷。” 陈英锋扒住门框,朝内问蹲在地上倒腾背包的焦棠:“今天有啥收获呢?” “你们呢?”她将没用的东西先腾出来省得今晚跑不动。 陈英锋撇嘴:“瞎跑了一天。” “我也是。” 吴毓桦挤进门内,讨好地凑到焦棠跟前:“焦棠,你来的第一天就知道我脾气直,容易得罪人,对不起了。” “好。”焦棠将硕大的背包推上床,肩膀垂下,莫名想起那个替自己扛包的年轻人。 “你还生我气?”吴毓桦坐到她身旁。 “没有。”焦棠合衣躺下,打算养精蓄税。 吴毓桦幽怨地长长叹口气,气氛既尴尬又凝重。 “你和陈英锋、游千城说,今晚听见哨声过来找我。”朝墙闭上眼的焦棠缓缓开口。 吴毓桦惊得掏掏耳朵,以为刚才幻听。她霍地站起来出去。 夜内,焦棠立在36层的曲折走廊中,凝神听布偶的叫声,可那把讨厌的声音没听到,倒是听见细细的灰尘暴跳声,紧接着是木材或塑料噼里啪啦地碎裂声。 待焦棠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一向冷冽的风裹着燥热、不流畅的厚重感,一串火苗从3620的门框中爬出,不出两秒,火势便蔓延到走廊半面墙。焦棠拔腿往楼梯口跑上去,惊骇想,系统这是要烧死自己么? 她回首朝狰狞的火中窥探,一抹黑色鬼影在里面对她笑,步伐快速地朝她走来。 她认得郑希梅脸上那颗偏财痣。郑希梅就像一根巨型火柴棒,走到哪,火跟到哪。很快,火沿着扶手攀上楼梯,焦棠被烫得不敢扶住栏杆或墙壁,只能飞快地往上爬。 焦棠苦恼地想,符篆碰到郑希梅就立马起火失效,眼下真找不出办法来对付她。偏偏这楼梯跟鬼撞墙似的,如何也爬不到尽头,她刚上第二个长台阶,郑希梅的眼睛就出现在脚下的台阶处,几乎抬起手就能抓住她的脚踝。下一秒,郑希梅就会爬在身后台阶下,快得让她喘不上气。 烈火中,一道尖细的聒噪声在耳朵边摩擦。焦棠沉静的面色荡起涟漪,惊喜地加快步伐。此时的郑希梅忽然从背后消失了,焦棠还未反应过来,脚下一松,台阶融化在火里,她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俯瞰底下,偌大的楼不见了,深渊中郑希梅与许多鬼怪朝她贪婪地伸出手臂。 肺部被锋利如钢的手指穿透时,焦棠一口血结在喉咙,哇地吐出来,铺天盖地的锐痛席卷窒息脑袋,紧接着她的脖子被扭断,头颅因争抢被抛至空中。听说头身分开后,意识还能存活15秒,焦棠见到自己被分食的□□时,悲催地猜想,不仅15秒,而且更长。 长得她怀疑自己没死。结果她一回神,身体还站在台阶处,下面是万丈深渊及满坑的凄厉恶鬼。此时,她才后怕地看着指尖那张因被用掉而逐渐成灰烬的卡牌。 上一场,当齐铎问焦棠,能不能活着出去时,焦棠回他或许吧,齐铎叫道,你别或许啊时,偷偷在她口袋中塞入的系统道具——置换卡。 焦棠原打算再见面时还给他,如今不得已用掉,加上“宿舍门口那次交换信息”,一共欠了他两次人情了。 郑希梅已沿着墙壁,如壁虎似的,拖着长舌,快速爬行上来。焦棠返身冲向布偶尖叫的方位。 4312当她冲到房前时,抬首看一眼门牌,缺失的记忆顿时补全,她记起这是陆天明死的房间,也记得自己在房内钉上一个布偶。推开门,汹涌的谩骂扑面而来,“死贱人,放了我。”“贱B丑B,放开我。”“鬼王大人,杀了她。”“贱人矮子,救命啊!” 最后这个“救命啊”是在见到焦棠时,陡然转的调子。 “谁是矮子?”焦棠掐住她的脸,使劲往两边扯,直到扯断缝合线,布偶还在尖叫:“啊啊啊,好痛。”然后它的嘴就被长长的棍子贯穿,整个顶在棍子前面。 焦棠再抬头,郑希梅全身火焰,趴在天花板上,垂涎盯住她。郑希梅纵身朝她跃下,五爪已准备撕碎白皙的小脸蛋,忽然却硬生生停下,跳到旁边去。 布偶戳到她跟前,她龇牙咧嘴,尽量避开,寻找空隙钻到对面持棍的焦棠身边去。 焦棠得意地弯起月牙儿眼睛,想果然娃娃就等同于系统规则,鬼怪会尽量避免破坏规则。 哔!长鸣的哨声穿透各楼层,焦棠边逼退郑希梅,边通知其他人。她笃定,一旦打破系统安排,第二空间的分割也会消失。 可她没等来同伴,倒先找到了陆天明的魂魄。 借由郑希梅身上的火,焦棠看清楚卧室内巨大的黑色虫茧,茧的表面浮出陆天明的五官形状,他的眼睛半开,处于将醒状态。 他的神态不似鬼,更似普渡众生的“佛”,焦棠心内一拧,难道传说中的鬼王并非她想的那样,所有鬼怪都重组一起,而是一具吸纳了所有怨气而生的新鬼?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重生!焦棠竖起铜钱剑的同时,郑希梅低沉的喘息声倏然急促,她绕道虫茧前面,警惕地盯着焦棠。 她在保护虫茧?!焦棠为了验证,掷出通枚,果然郑希梅立马扑上去挡下,周身兹拉兹啦发出油煎的炸肉声。她咬下身上坏掉的焦黑的肉块,用火弥补内腔,愤恨地跳到地面,逼近焦棠。 “啊啊啊啊!”陈英锋破音的怪叫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吴毓桦的叫骂,以及游千城的“阿尼陀佛”。 正当焦棠惊喜以为得救了,回头,乌压压一群鬼追着他们进卧室来。游千城最后一个进来,立马拖过一个不锈钢碗柜抵住门框,又请出一尊金佛,抵在柜上。忽然后面海啸狂浪地呼号拍打在门框上,却丝毫动摇不了碗柜。 游千城返身,吓得弹起来,跑到焦棠面前,问:“没事吧?” 焦棠没有应他,而是将插着布偶的长棍塞到陈英锋手里,“射她!” 陈英锋抓住长棍,“太大,没法当箭。” “笨哦!”吴毓桦急急忙忙拔下布偶,布偶立马胡天盖地叫个不停,叫至一半又被箭矢插入嘴巴,没了声,它明亮的塑料大眼途剩无尽的绝望。 吴毓桦喊:“射!” 陈英锋挽弓对准郑希梅,射出。郑希梅敏捷跳开,咧出尖牙,愤怒地嘶叫。 “再射!”焦棠将吴毓桦的布偶抢下来,塞到陈英锋箭上。 陈英锋顶住压力,一箭不中,第二箭,第三箭,直到最后游千城的玩偶插入箭端时,他手都是汗。 焦棠垫脚在他耳边快速低语,他瞄准郑希梅的箭,突然改了道,对准虫茧的脸部。咻!箭没入郑希梅的胸部。 她拦下了箭,布偶在她体内着火,紧接着一种割肉的痛从她体内释放而出,她滚在地上痛苦尖叫,直到布偶烧尽,她也彻底断了鬼气,化作一团不灭的火。 陈英锋颤抖地问:“怎么回事?” “她违反系统规则,被惩罚了。”焦棠冷漠解释。 游千城惊惧喊:“外面快顶不住了。”刚才射虫茧的行为明显惹怒了鬼王的手下,现在那些鬼发狂地要冲进来吃了他们。 此时,虫茧上的眼睛已几乎全开,陆天明的眼珠透过茧追随着几人。 焦棠能清晰感受到,源源不绝的阴气在往房间内灌,它们在“催熟”鬼王,让他提前破茧而出。若真的出来,就不是一把石灰,一把金钱剑能对抗的了。 吴毓桦催促焦棠:“想到办法了吗?” 游千城在碗柜后贴焦棠发散给他的符篆,心疼地看着裂纹遍布的金佛,这是他哥哥去法源寺帮他请的金佛呀,连同一枚玉佛,是他对那个世界最后的念想了。 正胡思乱想间,肩膀叫人钳住,他回首,焦棠目光定定看他,那眼神透出十二分坚韧,问:“你信我吗?” “哈?”游千城怔愣,这种情况下,说这些合适吗? “对不住了。”焦棠没耐心等他回答,严肃地砸过去一个任务,“你是纯阳体质,现在我用拔阴斗将阴气全装你身上,分散鬼王的能力。” “哦,”游千城懵懵懂懂,“那这里……” 吴毓桦主动揽过责任:“有我和英锋。” 焦棠摸出墨斗,在地上弹出横竖三线,形成一个九宫格,将游千城拉至最中间的格子里。而后在九宫格其余格中撒上天后庙内的尘土,也称阳土或灵土。九为最阳,又有纯阳之体,阳土辅阵,能将阴气最大限度的瞬间吸引过来。 焦棠坐地念咒,游千城眼神儿焦虑地转悠,想问为啥还没反应时,全身顿时像被无数冰锥扎中般,疼得他站不稳,肠子因冰冷纠缠发疼,胃也纠成一团,心脏堵住一块大石,几乎无法跳动,这是一种濒死的状态,连肌肉都僵硬成一块,跪在地上的膝盖撕裂般疼。 “陈英锋!”焦棠大叫,陆天明在抢阴气,虫茧不安地扭动,他想从里面出来了。 陈英锋跑过来,情况紧急,焦棠拉起他胳膊,一刀子下去,血哗哗往九宫阵中滴。 “啊啊啊啊。”陈英锋以为焦棠谋杀自己,恐惧呐喊。 “闭嘴。”焦棠吼,厉声问:“你是童子身吧?” 陈英锋:“什么童子……” 吴毓桦:“就是你是不是处男?” “老子当然不……”他本来想反驳不是,但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死要面子就是傻叉,又气闷喊:“是是是。” 焦棠轻缓一口气,童子身的阳血比任何东西都要管用。 游千城就觉得意识朝无尽的冰潭中一沉再沉,恍惚间头顶又有了明光,他转头看向郑希梅留下的火种,吐出浊气。 他刚抬起头,好转的面色又铁青,虫茧前,陆天明狰狞的嘴脸越发清晰了,而柔弱的小人儿却直面那张鬼脸,用沾满陈英锋血的小手从中间开始一点点撕虫茧。 虫茧撕起来的感觉就像撕满是刀尖的铁丝网,十指连心,疼得焦棠满头是汗。但她必须趁虫茧内阴气最弱时下手。 门外的鬼已经疯了,将碗柜撞开一个角,不断从口里爬进来。陈英锋和吴毓桦只能想法设法拖住他们。 吴毓桦一边哭一边喊:“老娘死在这里也算壮烈光荣了。” 焦棠深呼吸,撕开了陆天明的额头,他更疯狂地往外挣扎。 陈英锋:“啊啊啊,我要流血而死了。去你奶奶的,滚开。” 焦棠再用力,撕开了眼睛和鼻子。 轰!碗柜彻底炸开,门外的鬼一拥而入,游千城呕出血块,两条腿打颤地跪伏在格子里。 哗啦!与此同时,整个虫茧被生生扯成两半,焦棠徒手掰开黑丝,将里面的陆天明拉出来,摁到地上狂揍。一拳一拳,砸碎它的脸面和身体。陆天明只觉得通天的能量被抽光,魂魄碎成一瓣瓣,再凝聚不起来。 吴毓桦:“焦棠!” 求救声唤醒了癫狂的她,焦棠回首,鬼怪缠住其他人,游千城的手臂已被咬住,吴毓桦和陈英锋也遍体鳞伤。 “五方鬼帝在上,阴司嘱命,速来!”焦棠在九宫格中画阴兵符,狂风平地四起,鬼怪本就惧惮焦棠,如此又来阴兵,四散逃开。 焦棠心知,以她目前道法能力,无法真的请动五方鬼帝,阴兵也不过障眼法而已,遂大喊:“跑。” 四人突围而出,一路杀出去,逃入电梯,总算躲过一劫。 这一次的损伤很大,事后,焦棠向游千城解释,他的纯阳体质以及避鬼体质,会因为这一次而改变,以后与普通人无异了。游千城轻轻摇头,并不责怪她。 陈英锋的手臂留下碗大的疤也再好不了,而且弓也折了,吴毓桦的脸上留下鬼怪划出的细小黑斑,恐怕以后都要靠粉底遮瑕才看不出来。 至于她自己,因为撕过鬼王的茧,所以以后的鬼都会嗅出她的气息,而且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成为最招鬼攻击的那个人。 能阻止回魂夜索命已经不易,大家也都不太计较。吴毓桦不得不提醒众人:“今天是倒数第二天了,依照规定,明天下午6点天黑前,必须提交答案。” 对于玩家而言是死亡倒数天,但对丽景大厦里的住户而言,却是圣诞节。早上步出房门时,四人几乎被楼内的欢乐热烈的气氛震住,许多不露面的住户像冬眠醒来的蛇,在楼内愉快的攀谈与串门。 路过保安台时,一种昨日如今日的错觉跳入焦棠脑中,新来的女保安春姨正在播放“I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黎叔站在一旁剔牙,抬抬手,朝他们问候:“圣诞快乐啊。” “圣诞快乐。”陈英锋捂住手臂,回个笑。 四人走出大厦,吴毓桦坚持:“谭姐最可疑,你们相信我。”她眼神盯住焦棠,希望获得她的认可。 但焦棠摇摇头,“我认为不是她。” 吴毓桦点明:“我知道你怀疑谁,周伯对吧?你今天路过保安台时,见到他不在就低下头。” “嗯。”焦棠承认。 “绝对是谭姐,我和你打赌。”吴毓桦眼梢上扬,昂起下巴,让自己尽量有底气。 焦棠正要说“随你便”,但每次说这句,吴毓桦都生气,便选择闭嘴不答。 吴毓桦过来掰她肩膀,就这么一下,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头顶降临,四人惊诧抬头,便见一道影子从窗口如断线风筝飘下来,嘭地砸在五米外。 紧接着是凄厉的哭号与喊叫,自楼中呼啸卷来,其中有一道特别尖锐,特别清晰的喊声。 “周伯死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8章 死亡时间 高耸的圣诞树横挡在路旁,红绿彩带丢掷满地,逃亡与救亡的人奔来跑去,惊恐或绝望的面孔失焦般来回晃动,消防刺耳的鸣笛声扰乱神经,呼号与质问环绕身边。这场猛烈大火让世界彻底失控。 焦棠揉揉太阳穴,周围实在吵得很,吴毓桦还使劲大喊,见她无反应,又掰正她肩膀,眉飞色舞。 “你是说什么?”焦棠捂住一边耳朵,走近一步。 吴毓桦没好气:“我说,你错了!周伯不是凶手,谭姐才是。” “哦。”焦棠点头,神情有些松动。她举目看向坡下涌进来的消防车辆,眼尖瞥见一道熟悉的西装身影。 李文辉端正眼镜,举手挡住客户激烈的言辞与动作,看向大厦内抬出的担架上披白布的尸体,尸体滑落的手腕上有一块他熟悉的手表,每次他带客户过来时,那人总支起手腕,用力挥挥远远打个招呼。 他看了许久,看见医护人员将那人的手腕收回去,又将担架抬上车,关闭后车门。他转回目光,掠过一众人群,与一个女人对视上。两人深深看了一眼,又迅速分开,李文辉领着客户离开。 看着李文辉离开,歪在花坛边的谭姐,愧疚地埋下头。 焦棠将二人微妙的动作尽收眼底,皱下眉头。 吴毓桦叫道:“我看见谭姐也来了。你瞧她神情完全没有阿龚死时候那么悲痛,她肯定是装的。” 陈英锋提眉看过去,说:“我靠,姐姐你眼睛真毒。” 游千城轻轻拽焦棠袖子,小声问:“你是不是该换个思路?我觉得毓桦这次没说错。” “嗯。”焦棠用鼻音表示赞同。要想知道是不是弄错了,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她冷冷提议:“去谭姐家里看,有没有郑希梅的狗。” “嘿。有的话更能佐证她和李文辉有一腿。”吴毓桦断定谭姐与李文辉关系匪浅,因为刚才她也看出他俩之间的暗流了。她记得读过一本心理犯罪的小说,凶手正是一名大学生,情人竟是大他许多岁的宿管,这种挑战伦理的恋情也有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陈英锋倒精明了一回:“先等火灭了,查明死者身份再去也不迟。” 游千城剑眉压下,不安道:“我认为死者就是第六个人,那个出去旅游的倒霉蛋。” “你怎么知道?”陈英锋好奇。 “因为系统不会让玩家和死者接触。其实光凭这一点,我们昨天就应该猜到他会出事。”游千城眉目均是不忍,明知救不回,仍难免自责,出于一个前特种队、现佛门子弟无谓的善良。 焦棠将目光投向他,内心竟生出,真希望这样的人能在游戏里活久点的宝贵念头。游千城疑惑转过头来,焦棠立即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调开。 这场大火比之前两场都旺,清除危险花时也更久,直到下午2点多才彻底解除警报,放住客陆续回去。 负责爆炸案的刑侦组入驻丽景大厦,和焦棠他们打交道的女警依然东奔西走、满面倦色。吴毓桦凑近她,还没开口,她倒不耐烦地先交代情况。 “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候着。跟你们过一遍情况,起火房间是4521,死者名叫唐永鹏,40岁,没有合租人,还有一名受爆炸波及的死者是保安周先礼。法医初步鉴定,唐永鹏死因是爆炸冲击波导致心脉断裂死亡,高空坠落后,尸体各组织受到严重损坏,可能会影响检验结果,具体结论等解剖吧。不过,”她提起文件夹,指着吴毓桦等人,“你们说得不错,连续三次同样的事故,不能简单归因于意外,我们警方会复核上两个案件,尽力追查凶手。你们有什么线索也记得通知警方。” 陈英锋小声嘀咕:“总算听进去了。” 吴毓桦:“听进去又怎样,还不是成了悬案。” 女警仿佛听不见他们的埋怨,站在那儿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或什么也没想,等待玩家触发剧情。 焦棠扯一下她,将她注意拉回来,问:“唐永鹏和陆天明、郑希梅一样,也是赌博老鬼?” 女警嗤笑:“住在这栋楼里的多数都是赌鬼。不过唐永鹏确实滥赌出了名,经常在赌桌上和人打架,有几次还在马场里边闹事,都是我抓进去的。” “有仇人吗?” “哼!仇人没五十也有一百个。”女警的表情清楚传达出,像唐永鹏这种人死于非命是迟早的事。 焦棠不再追究毫无意义的信息,转而问:“我们能进第一现场吗?” 女警犹豫后,招招手:“过来吧。” 于是,四人跟着鉴证科的人上去4521。 房内面目全非,依然烧得什么也不剩,认不出家具摆设的格局,但来者一眼能认出那扇出事的落地窗。 这一次,死者是坐在窗前的塑料板凳上“看风景”,被冲击波推下楼的。这由随死者坠落的融化塑料物体,推理而来。 吴毓桦转了一圈,郁闷地走回焦棠身旁,“这能查不出什么?” 焦棠没有回她,定定看向窗外。 “想什么呢?” “它换方式了,安排得更……”焦棠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怎么形容,“更礼貌。” 游千城小心用手臂拦住前面空无遮拦的窗户,问:“什么意思?” “这一次尸体是坐着的。” “对啊,坐着……”警方也给出这个解释了啊,吴毓桦很自然地接话,突然顿住,诧然问:“尸体?”刚焦棠说的是尸体,意思是,唐永鹏在爆炸之前就死了。 “没证据证明他死了呀。”她脱口而出,认为焦棠太武断了。 “是没证据。”她说得很理所当然,却一点也不心虚。 吴毓桦哑口无言,什么乱七八糟的。 倒是游千城看出焦棠的心思,强调:“可你相信他死了,对吧?” “嗯。因为他坐着。”焦棠退后两步,比划着折叠凳可能安放的位置。“在坐之前,他在等待一个时间,一件事。” 陈英锋坐到那块地上,抬头反问:“等爆炸?” “不是。”焦棠道出二字,“尸僵。” “哈?”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吴毓桦努力琢磨这两个字的意思,自言自语:“尸体在死亡24小时内会逐渐出现僵硬状态。”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尸僵? 游千城挠头:“为什么判定是尸僵?” 焦棠认真看他,游千城能读出里面藏匿的不耐烦,遂头挠得更用力。 “前两个现场,窗前有两样东西。”她还是尽心解释,“陆天明房中有一块40公分左右的花岗岩块,因为香港夏季有台风,住在高层的家庭有时会准备大石块来压住阳台玻璃门。当时那块石头在窗户边,因为爆炸撞塌最底下的窗棱。” 陈英锋拍掌:“是有那么一块石头,我以为是天花板掉下来的。” 吴毓桦惭愧地咬住红唇,天花板的落石怎么可能那么齐整。她闷闷想,为什么自己就没焦棠的细心呢? “第二个现场窗户边有两个铁钉坑,应该是钉住尸体脚面留下的痕迹。”焦棠继续说。“这些都是为了固定住僵硬的尸体,将他们尽量自然地放在窗户边,一是不会阻碍尸体被爆炸撞下楼,二是不会引起对面楼人的怀疑。” 游千城后知后觉补充:“以及让尸体从外观上看不出受到过捆绑等武力痕迹。” 可话说回来,凶手为什么必须费尽心思地让尸体在窗前保持僵硬呢?杀了不是更方便吗?这个问题也就只有横冲直撞的陈英锋有脸问出来了。 吴毓桦偷觑焦棠,她也急迫想知道答案,但不能问,问了就显露自己的无知了。 “延迟尸体的死亡时间,自然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帮某人完成不在场证明。”焦棠将深埋胸中的答案说出来。“这些只是猜测,或许凶手只是给陆天明他们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或者麻醉药,让他们呆在窗前乖乖等死。但是……” 她呼出一口气:“我情愿相信是那个说自己没有进过死者房间,没有时间与死者接触的人在犯罪。”因为她也相信,那个帮他掩盖罪行的人,是善良的。 “等会,我捋捋你的思路。”吴毓桦犯难地踱步,她尝试总结焦棠飘忽的想法。 “假设,李文辉将人用某种隐晦的方法杀了之后,另一个人进入房间帮他收拾残局。首先他要制造出,死者死亡后依然活着的假象,比如在窗前约炮、去阳台晾衣服、发出电视等声响。然后以石块、铁钉、板凳来固定僵硬的尸体,使他们自然地站或坐在窗前,再次制造死者经过窗前发生意外的假象。” 她用眼神征询焦棠的同意,焦棠微微点头。 “两个问题,”游千城打岔:“第一,帮凶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发生爆炸。可它是怎么做到人不在现场还能引发爆炸的呢?打电话?点火?” 焦棠转身走向门口,其余三人立马跟上去。 “因为这个。”焦棠扶住门框,“有人闻见煤气味后,用力敲门,甚至撞门了。” 敲门或者撞门能引起爆炸?游千城不解,忽然眼神亮起,他记起生前执行任务时,见过一种利用火线和零线制造的简单引爆器。难道帮凶也用了同样的手法? 焦棠说出自己的猜测:“门上某种装置在用力振动下倾斜,倒入地上的物体上会引起反应。” 游千城想,不是物理引爆器,而是化学引爆器呢。 陈英锋大叫:“我们化学老师以前做过甘油和高锰酸钾的试验,两者混合不出十秒就能起火。” “类似这样的。”焦棠点头,实际是什么装置,她也不清楚,但陆天明房间由于没有完全毁损,能清晰看见门口灼烧严重的痕迹。按理说,门口没有可燃物,仅有瓷砖不该烧成那样。 “哇靠,不愧是棠姐,明察秋毫呐。”陈英锋欢喜地抱住她后背。 焦棠不适地扭开,游千城立马扒下陈英锋胳膊,脸色少见的严肃。 陈英锋讪讪松开手,投降道:“不碰你的,行吧。” 吴毓桦插嘴:“第二个问题我来问。延迟死亡时间的方法有许多种,比如分尸、煮尸、冰冻尸块,打开空调或者烤火,为什么非要是爆炸?” 这个问题,焦棠“刁难”过她,如今她原句奉还。 焦棠淡然答她:“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爆炸使尸体重度烧毁,高空坠落使尸体四分五裂,有些细节会被忽略,或者蒙蔽急功近利的警方与媒体的眼睛。” 吴毓桦又启齿:“那真正的死因是?” “不知道。”这便是焦棠一直在寻找的杀人手法。 她快速瞥吴毓桦一眼,冷冽的眼神似乎在嘲讽,就算抄答案也不能不懂脑筋,一字不落地照抄吧。 吴毓桦读懂那一瞥的不屑,红了脸。她想挽回点面子,故意拔高声调,说:“既然不知道,我们可以去问问帮凶谭姐。” “对,去找找她那里有没有狗!”陈英锋附和。 一行人在楼下找到谭姐,吴毓桦也不和她拐弯抹角,强硬掏出证件,逼她就范。 谭姐慌了,硬气怼回来:“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擅闯民宅吗?申请到搜查证再说。” “你……”吴毓桦憋屈地跳脚,谭姐绝对有问题。 游千城拉住她,劝:“你是律师,别知法犯法。” “你脑子瓦特哦,和破系统讲什么法律?”她胸脯剧烈起伏,盯着谭姐摇着身姿走开。 “行了,人走了,戏演完啦。”游千城扯下吴毓桦扣在他胸前的手。 吴毓桦整理头发,笑:“她好好骗。” “再不走就白演了。”焦棠提醒。 四人赶紧趁谭姐回去处理掉狗之前,人赃并获。吴毓桦坐进事先预约的出租车,庆幸自己英明,先叫了车,这大坑道走出去,沿路很少出租车,他们肯定能跑在谭姐之前埋伏她。 根据黎叔给的地址,谭姐住在附近铜锣湾的罗素街。车子拐进乱糟糟的街道,司机抱怨电车厂拆迁后,正在建时代广场,整条罗素街也在重建,所以经常堵车,堵得人窝火。 时代广场?陈英锋吃惊,这座铜锣湾地标性的“购物天堂”,原来在1993年还在施工中。他望向窗外历史浓重的一笔,心脏砰砰跳,仿佛也成了历史的参与者。 车子实在驶不进去了,四人下车循着司机指引的方向去找,终于找到一栋老旧的公屋。 陈英锋趴在楼梯间,偷窥谭姐房门紧闭的屋子。 “来了没?”吴毓桦扯他奶奶灰。 “嘘!”他朝后生气地比手势,紧接着整个人滑下扶手,冲上去,压住门。 谭姐啊一声尖叫,门开到半途,背后居然窜出一道影子,着实吓懵她了。只见那影子扑进门内,而后三个人也挤进去。 谭姐意识到是谁,脸色瞬间死败如丧夫,跌跌撞撞跑进去,见到陈英锋抱住吉娃娃时,两眼一闭差点晕过去。她瘫坐在地上,失神地颤抖。 焦棠蹲下:“这是郑希梅的狗?” 她猛地抬头,瞪她:“不是。” “不是?”焦棠面不改色。 “不是。”她终于找回力气,激动地站起来,抢步过去夺过吉娃娃,指着门口嘶声力竭喊:“滚出去!” 不滚出去也不行啊!焦棠悻悻站起,看向手表,已经5点20分了,她还要赶回去看看,杀戮之夜的剧情被改动后会发什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9章 杀人手法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踏入6点钟的丽景大厦,焦棠习惯性看向保安台后的神龛,今日公关的神像并未用红布遮起,落地大钟古朴雅重,黎叔与春姨正伏在桌前,有说有笑地咬耳朵。 陈英锋唤她,四人再次步入电梯内。 陈英锋扒住游千城的胳膊,看着楼层数字不住往上跳,小声说:“好像没有怪事发生了。我们是不是躲过一劫?” 游千城舒口气,绷紧的肌肉放松,应道:“好像。” 他下意识寻找焦棠的眼神,转头,再转,咦?“焦棠人呢?” 吴毓桦傻傻看着他,脸色逐渐苍白,吓道:“刚刚还在的。” 当焦棠醒神时,电梯里已剩她一人。门缓缓打开,幽寂的走廊内响起咯咯的节奏音,这是皮鞋踢踏在地面的声响,一下一下靠近。 由于长久未按,电梯门又渐渐阖上,焦棠迅速从缝隙中捕捉到,那双皮鞋停在了门外。紧接着,一节青灰手臂伸进来,挡住即将关闭的门。 门被迫打开,露出失血凹陷,忧郁阴暗的鬼脸,还有那身破碎的制服。暴凸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盯住焦棠,他抬起腿,咯噔咯噔地进来。 焦棠微微侧身想溜出去,那节手臂横档过来,拦住去路,摁下关闭键。从始至终,他的头不自然地歪在肩膀上,眼珠子一直斜瞪着她。 电梯哐当振动,徐徐向下。 焦棠瞄见荧幕数字快速变动,从45层一路跳到36层,又猛地刹住。她不动声色地扶住墙壁,观察周伯的动作。 门又打开,周伯将紧迫的视线挪向门外,不一时走廊深处便有黑影快速移动而来,阿龚鲜血淋淋的身子出现在门口,他咧开紫胀的嘴唇,咕隆咕隆说了一句什么,拖着步子进来。 焦棠缩到角落内,尽量忽略另外一道阴恻恻的目光。 电梯静止不动了,时间仿佛凝滞住,原本还算“友善”的目光透出一丝凶险的不耐。周伯离她更近了,一伸手臂便能握住她脖颈。 一人两鬼无声的对峙。 “需要我超度你们?”焦棠抱住背包,猜想黄仙人的“锁狱阵”破后,周伯和阿龚成了孤魂野鬼,若不超度,只能游荡在世间,永世不能投胎。 此话刚落,电梯咻地往下滑,焦棠跌坐在地,顺着自由落体咚地坠到另一层,揉着腰爬起来后,第一眼就看见18层的数字。 18层地狱!看来她猜对了。 门打开,呈现眼前的不再是走廊,而是更深更广的空间。布谷的啼叫在幽空中回荡,极远的黑暗中有利器磨刃的嚯嚯低鸣,也有铁链刮过地面的叮啷。 焦棠回神,周伯与阿龚的目光更逼切、阴毒,几乎站到她身边。 她深吸口气,俯下身打开背包,商量道:“超度本要开坛作法,这里条件不允许,我用梵天铃加往生咒渡阴,希望你们卸去怨气,早归轮回。” 抬首,周伯与阿龚如僵尸般立在那儿,她放下一半心。 《茅山三十六式》中最后一式“尤往矣”是最不像法式的招术,甚至违反了茅山道法驱魔除恶的原则,反而带点佛法里超然的禅味。讲究的是,人与鬼和平处之,将怨气化归自然。何况这两人生前是良善之辈,死后也没有成为厉鬼,更容易受梵天招引,渡化怨气。 在梵音咒语中,门外依稀亮起晨光,周伯滑稽地点下歪掉的头颅,有些话尽数埋在悲戚的眼神中,与阿龚缓缓步出电梯。 焦棠扒住门框朝外望,显眼的虎豹别墅白塔下,十八层地狱图栩栩如生。相传胡文虎与胡文豹两兄弟建十八层地狱景,是为了警示世人莫要作恶,也不知道有多少恶人见到此景能对生命生出敬畏之感。 再回电梯中,一切又恢复如常。游千城疯狂摁上行键,终于摁来了一身无伤无痛的焦棠,这一刻他冲口而出的不是“阿尼陀佛”,而是“幸好你没事”。 吴毓桦问:“你没逃过杀戮之夜?” 焦棠反问:“你们没进杀戮之夜?” “是啊,我们直接上来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焦棠将超度周伯与阿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总结,她进入异空间应该是他俩的原因,与系统无关。而系统的杀戮之夜由于提前走完剧情,所以不会再出现。 陈英锋拍大腿,惊喜问:“这么说,以后只要找出规律,提前完成剧情,就能阻止最后恶鬼的大反扑?” “可能吧。”焦棠也不太确定。 可惜,这种幸运的兴奋感没有维持多久,天就亮了,似乎因为剧情提前完成的缘故,系统的时间也调快了。焦棠明明刚躺下,转眼又要爬起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再不写答案就要凉凉。吴毓桦咬着笔头,蛊惑其余三人:“你们信我吧。写李文辉和谭姐,谭英怡。” “着急什么,还早呢。”陈英锋叼着牛奶吸管,痞痞地撸一把奶奶灰。 “早?”吴毓桦戳手表:“十二点了,早?” 陈英锋没反应过来,“傻吧,我刚看了,才9点。” 吴毓桦翻白眼,意思是你再看看? 陈英锋低头,“哇靠!”真的12点了,这时间长腿了么? 焦棠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听到12点,立马抓起羽绒服,飞快穿鞋跑出去。吴毓桦蹭地收起信封,惊弓之鸟地追。 “喂,棠姐,等我。”陈英锋一直追到大厅。 焦棠远远瞥见,黎叔抓着电话机,就要挂断,大喊:“等一下。” 那边黎叔打个手势,焦棠才疾步跑过去,接过电话。 游千城在旁边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溜过一束光,看来是有好消息了。待她挂断电话,陈英锋忙凑过去:“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焦棠摇摇头,没打算在楼内说,瞥一眼时钟,下午1点钟了。时间果然在加快流逝,这就是改动剧情的后果。 “你别闷不吭声啊。”吴毓桦快被她憋疯了。 焦棠:“我要去见蛇仔。答案我可以给你们,去不去随便。” 吴毓桦听到答案,两眼放光,摇她手臂,问:“你也同意李文辉和谭英怡,对不对?不用去问了,李文辉难道会承认自己杀人?!” “不对。” 吴毓桦机械地停下手,笑道:“那你的答案是?”可千万别差太远,不然她会怀疑自己的,这就好像在考试,自己笃定选A,偏偏这时看见前桌优等生的答题卡上选B,那她不得忐忑死? “李文辉。” 吴毓桦听到第一个名字,大松口气。 “和周伯,周先礼。”焦棠淡淡公布答案。 吴毓桦瞬间石化,问:“你还是坚持周伯?” 烦人的陈英锋叽叽喳喳:“我是写谭英怡,还是写周先礼?城哥,你写谁?” 游千城咕哝:“我信焦棠。” “那我也信棠姐。”陈英锋回身看向吴毓桦,“怎么办,桦姐,就你一个人答案不同。” 这下好了,隔壁桌的差生看见优等生的答题卡也涂了B,资质一般的同桌也算出B。真的是自己错了吗?吴毓桦颤抖地怀疑人生。 “为什么是周先礼?”吴毓桦艰难开口。 焦棠想了想,蹦出一句:“猜的。” 吴毓桦眉毛提到额顶,差点背过去,才听到焦棠恶趣味地小声笑,说:“也不完全是猜。” 她淡定分析:“回想一下,陆天明死之前是穿西装,郑希梅的狗被收养了,唐永鹏是坐着的。” “有什么问题吗?”吴毓桦认为没什么稀奇。 “这是一种赎罪。周先礼为了让陆天明更体面的离开人世,给他换上西装。同样,他认为对不起郑希梅,所以替她养狗,也因为愧疚,所以改良手法后,让唐永鹏坐着离开。” 陈英锋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周先礼因为不忍心看这些人死于非命,所以尽量弥补罪过?可最后他也死了啊。” “他的死让我更肯定自己的判断。”焦棠坚定道:“没有什么比自杀更能赎清罪孽。另一方面,他也希望通过这种极端方式,提醒凶手不要一错再错,因为下一次就没人帮他兜底了。” 吴毓桦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那对面大厦看到的女人也是他伪装的?” 陈英锋:“周伯确实身高在165至170之间,体型中等,不过穿上郑希梅的宽松睡衣,在远处也看不出来。” “我去兴泷大厦问过。”焦棠再提供一个信息,“看见郑希梅出来晾衣服的人说,她依稀记得晾了裙子,袜子,裤子,内裤还有床单。” 她转向其他人,陈英锋和游千城懵懵懂懂,唯独吴毓桦面色大变,惊呼:“没有那件东西。” 陈英锋歪头,“什么?” 吴毓桦啪嗒扯自己胸带:“傻!胸罩啊。” “我们又不带那东西,怎么可能……”游千城尴尬接话,忽然停住,反应过来,“所以帮凶是男的,他才不记得要晾胸……女性内衣。” 周先礼当时太紧张了,所以依照男性思维去晾衣服,自然忘了平日不穿的胸罩。吴毓桦恍然大悟,这时候再对焦棠放彩虹屁会不会太迟了? 但,接下去焦棠的话更彻底瓦解她的羞愧之心,她就差跪下对小自己一轮的焦棠喊霸霸。 “刚才电话是madam打来的,我拜托她查周伯的投保情况。”焦棠眉眼落下阳光,一改冰冷气质,多了小女孩的窃喜与得意:“结果和我猜的一样。周伯的保险受益人填的是李文辉。” 其余三人内心草泥马奔腾,这才是确凿的证据啊!证明周先礼与李文辉关系匪浅,甚至周先礼有意设计自杀后,让李文辉取得巨大的保险收益。 陈英锋看向手表,扯住还在拦出租车的焦棠,兴奋劝她:“这下全明白了。3点了,咱就别去找他了,赶紧将答案写下来交卷吧。” 游千城与吴毓桦也有此意,拖住往前走的焦棠。 此时,却听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谁说答案完全出来了?李文辉的犯罪手法是什么?” “哎哟,管他什么手法,可能趁被害人不注意,潜入房间勒死或者捅死他们啊。爆炸掩盖了伤口,自然查不出真正的死因。”陈英锋“睿智”地眨眼。 焦棠满脸嫌弃,说:“李文辉的顾客可以证明他没有进入过被害人房间,也没有单独接触过他们。” “额……手法很重要吗?”陈英锋结结巴巴,答不出来。 焦棠点头:“没有解释得通的手法,就没办法确定答案。或许一切都是周先礼策划的呢?” “你不是说,李文辉有罪吗?”陈英锋叫起来。 焦棠笑:“我又不是法官。” “但你是一名玩家,4点钟了,再不写答案,谁也见不着!”吴毓桦慌张地拉开包,拿出信封。 游千城霍地立定,指向不远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文辉!” 焦棠抬首看过去,李文辉正领着顾客从一栋大厦内出来,他也看见他们了。 陈英锋飞毛腿冲过去,拦住他:“李文辉。” 一般人都喊他蛇仔,如果叫李文辉,多半是知道他母亲的往事。李文辉让客户先行一步,阴下脸看向来人。 焦棠直视他,摊开来说:“李文辉,你杀了陆天明、郑希梅和唐永鹏,对么?” 这个斯文的年轻人,不屑地扯出笑,“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污蔑我。” “周先礼是自杀的。” 李文辉淡去笑容,定定看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吴毓桦气愤地指着他鼻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周先礼自杀是为了保护你,不想你一错再错。没有他,你早被警察抓了。” “那你让警察抓我啊。”李文辉挑衅地笑。 吴毓桦:“你以为我不想。谁让周先礼那么白痴,把罪行都揽身上了。” 李文辉立刻变脸:“你说谁白痴?你再说一遍。” “白痴。”焦棠悠悠搭一句。 李文辉瞪她,拳头攒紧,已准备要揍人。 “你以为爆炸是天意,是上天在惩罚恶人,你是神选中的人。你不是白痴,是什么?”焦棠无所谓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怒火滔天地逼视。 游千城全身戒备,只要李文辉敢动手,他就敢重新拿起屠刀,砍了这条毒蛇。 岂知,李文辉眼珠子都快瞪脱框了,忽然却收了所有气焰,低声吼:“没错,周先礼才是白痴!以为和我妈拍拖,就能管我。我爸早死二十年了,轮得到他管?” 吼完,他气呼呼撞开他们,大步去追客户,背影刚直如一根一折就断的杆子。 由始至终,他都没承认自己杀人,可玩家不是警察,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便算了结。 游千城问:“可以确定他是凶手了?” 焦棠:“嗯。” 一如来时,冰雨交加,去时雨也淅淅沥沥下起来。 四人最后看一眼崎岖的大坑道,又抬首望斑驳的丽景大厦外墙,感慨惊险又惶惑的九天终于要过去。 坐在花坛边,手持信封,各人准备写下答案,虽不知答案对错,但此时心境却异常平静,所谓尽人事、知天命,错了也没办法了! “大师!” 这一声雄气十足的震吼,吓坏了落笔的焦棠。 沙豪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嚎:“大师,你的方法好灵,我得救了!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呐!” 他朝后挥手,古惑仔立马送上一个箱子。 沙豪啪嗒打开,一箱子的纸钞,送到焦棠眼下,“请大师笑纳。” 陈英锋眼都红了,抓过一把,甩一甩,真他么是钱啊!要是能带回去就好了。他舔舔嘴唇,依依不舍地放回去,小声提醒焦棠:“5点30了,这时间快得要飞起,别理他了。” 有钱也没命花!他肉疼地坐回花坛,准备写答案。 焦棠不耐挥手:“我不要,拿回去。” 沙豪:“大师是不是嫌我心意太小了?” “不是。” “那大师是想换成金条?美元?人民币?” “不是!”焦棠失去耐心:“我收钱会死,行么?” 她埋下头,不管沙豪了。这是系统派来的奸细,哼! 倏地,一个半透明盒子递到鼻根前。焦棠抬头,沙豪笑嘻嘻:“那大师吃个占卜三明治,我见你上次喜欢吃,给你带了。” 其他人焦虑得要命,焦棠不写答案,他们谁也不敢真的落笔写,万一错了呢?所以对沙豪的献殷勤更加烦躁。 焦棠却被附身般定住,抓过三明治,翻过背面,如果她没记错,上次吃的时候就看见那行字了—— 生产日期1993年12月22日12:00 EX:1993年12月28日12:00。 这款三明治在赛马日下午3点发售,保质期是7天。 游千城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说:“保质期7天,你要带回去?”毕竟焦棠真的很喜欢吃。 焦棠面沉如水,开口:“我知道李文辉的手法了。” 吴毓桦和陈英锋立马弹起来。 焦棠眼中迸出光彩,语速加快:“陆天明、郑希梅和唐永鹏都是赌马的老鬼,甚至不惜借贷去赌,急需中奖还钱。他们难道对占扑三明治没兴趣?” 四人亲眼见过赌客挤破脑袋去买这款三明治,更看见有人因为看了盒子里的提示而中奖。 假如有人将这款超级难买到的三明治送到手里,那三人难道不会窃喜地吃掉? 何况李文辉会对他们说:“哎呀,这期快到了,我也不赌马,送给你吧。记得12点前吃掉,否则就不灵了。” 面对曾经介绍他们入住的中介小弟,他们不可能产生疑心,甚至以为捡到大便宜,迫不及待地吞下含有剧毒的三明治。 或许李文辉在第一次毒杀陆天明时,便有了被警察逮捕的心理准备,可当爆炸发生后,他亲眼见到火龙飞天,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上苍派来惩罚这帮恶人的,于是有了自己是神的幻想。 后面两次,他故技重施,又害死了介绍李淑妍赌博的郑希梅,以及帮李淑妍、陆天明牵线的唐永鹏。 周先礼在巡逻期间,偶然发现陆天明中毒身亡,他第一时间便猜到凶手是李文辉。出于对李淑妍的爱,与对李文辉疏于管教的愧疚,他决定替李文辉掩盖犯罪事实,制造出一个爆炸的意外假象,或许是想以此糊弄不认真的警察,或许是想让尸体的内脏在烧伤与破裂后,毒药流出肠胃,使法医无法确认毒药的来源。 总之,一切如他所愿,李文辉完美躲过了嫌疑。如果不是周先礼心怀愧疚,在最后自杀,或许他们“配合”的诡计可以一直实施下去。 一切猜想最终将止于金纸之上。 焦棠看向黑色的名字渐渐渗透纸面,变为不可磨灭的灰色印记,心中大石咚地落地。过关了! 游千城望着她,眼中情绪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激动地笑道:“太好了!” 陈英锋哇呜大叫,又哭又笑,吴毓桦使劲揉他脑袋,妆都抹花了。 生的喜悦来自对生的渴望!四人一扫疲倦,高声欢呼,奔向出口。 短短九天,四人却像聚了很久的老朋友,吴毓桦与陈英锋哭哭啼啼,特别不舍,此去一别,西出阳关再无故人! 永别了!我们重生见! 游千城重重拍焦棠的肩膀,许多话他说不出口,但他相信一定会再见面。 回到中转城市时,焦棠还在琢磨“朋友”这两个字,打打闹闹、吵架翻脸、和好道歉、坦诚扶持,这就是朋友?她躺在太空舱般狭窄的房中,盯向白晃晃的灯光,陷入无聊的思考。 这时,身旁平板电脑叮咚响起。系统声音传出来:“恭喜玩家焦棠通关二场,请接收奖励。” 焦棠望向平板电脑上三样奖励道具,其中一样惹起她的注意。 她捏起薄片儿,喃喃自语:“组队卡?”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0章 画室惨死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以梦为马》1987。” 朗朗读诗声激越荡扬,男人一身青衣灰裤,单脚迈上台阶,振臂读诵。 “这是海子老师在游历祖国壮阔美丽的大西部后,留下的辉煌诗篇,是我们闻风诗社学习的榜样。” “同学们!”男人跃上台阶,朝底下青涩的面孔激情鼓舞:“诗社成立数年以来,收到了各界诗歌爱好者的投稿,我们要认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进步、要开放、要创作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是诗歌的时代,是我们的时代。” “以下是我们的老朋友,郭青莲寄来的诗,请欣赏。”他大力挥手,请出底下席地而坐的一位女生。 女生扎着短小的双辫子,灵动地拾级而上,接过社长宋聪手中的油墨报刊,昂起麻雀般的胸脯,念道。 “天鹅是自由之神,在它光辉的羽翼中,莫尔诞下乌托邦,洛克抚育天赋人权,马克思缔造共产主义,我渴望,从她火热的心脏,找到自由的方向。郭青莲,1987秋。 ” 台阶下掌声如雷,掀起称颂的讨论。 女生丁字步立好,雀跃笑道:“我也有一首即兴的诗,大家不妨听听。” 宋聪乐道:“即兴创作,大家给刘明媚同学一个鼓励。”他带头鼓掌。 底下起哄,“好,快念。”“明媚,好样的。”“才女!” 刘明媚莞尔,念出:“郭青莲不露脸,他是不是太腼腆?一手好诗人人颂,躲在女孩的梦中,你思念,我思念,不如遂了我们的愿,出来出来,快出来,社长要和你比赛比赛。” 念完,她掩嘴大笑,笑声如铃铛轻灵动听,底下皆是笑做一团。 宋聪憋住笑,挥挥手:“下去,下去。女孩家家,羞不羞?” 底下女孩齐声应道:“不羞。” 满园秋色让这波笑声染作盎然春色。焦棠立在湖对岸,望着那堆青春洋溢的脸庞,内心生出一丝艳羡。这就是正常的大学生活吗?如果她还活着,也当是这样无忧无虑吧? 她站得有些久,腿微微发麻,便弯腰去揉揉宽松工裤下的小腿,这种裤子正是八十年代大学生流行的装扮,以21世纪的眼光看,高腰阔□□颇有复古风味。 直起腰时,不知何时,身旁已来了一人,她转头,齐铎清冷的笑挂在嘴边,玩味十足地看她。 焦棠镇定的眼神偏了一下,又定下来,看他,如老朋友打招呼:“到了?” 齐铎随性地靠在湖边的树上,问:“怎么?和我组队,没那么闷?” “嗯。”焦棠认为他说什么就什么,反正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使用组队卡,和齐铎绑在一块。一开始她并没有抱希望,毕竟齐铎这个名字可能是假的。没想到…… 齐铎看穿她想法似的,提点一句:“在使用道具卡时,系统会捕捉你的意识,你想的是我,那就是我。” 原来是这样。焦棠受教地点头。 瞧她这副模样,似乎跟他组队完全出于无意识行为,齐铎好气又好笑地瞥她,内心很想问上一场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伤,但转念又觉得,他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当接收到系统发来的组队邀请时,他也挺意外,不过真正碰上面,意外感反而弱了,只觉得和焦棠组队也挺舒心的。 “你可以放心,我不是高级玩家,和我组队,至少不是在找死。”齐铎隐去诸多秘密,选了台面上的结果来宽慰她。“而且,我们也挺合拍的。” 焦棠眼底浮上水影,不知是湖水的倒色,还是她内心的反应,只见她中肯夸道:“你很厉害。” “夸奖。”齐铎平静的内心仿佛掷入一颗小石子,谈不上多开心,但随焦棠望向对面的学生,心情也受到感染,填上一抹色彩。 两人并没有旧可叙,几句开场白后,便进入主题。 齐铎:“按周围环境来看,这个现场难度不会高于4颗星,时间有1个星期,估计系统会在夜里给玩家增加难度。很合适我们的技能。” “你的技能?”焦棠至今不知道他的技能是什么。 齐铎递出一个无赖的笑,凑近她,低声道:“秘密。” “哦。”焦棠错开一步,只要齐铎吊儿郎当,她就有点懵。她扭头看向林荫道的尽头,有一辆单车叮铃叮铃地飞骑过来。 单车唰地停在二人跟前,男人风风火火下车,咧开阳光笑容,打招呼:“嗨,到啦。” 他停好车,在齐铎与焦棠脸上来回打量,好奇:“这场该不会就我们三人?” 正问话,远处跑来一道靓丽的影子,三人均以为是路过的学生,岂知她脸蛋红扑,气喘吁吁停下,问:“我没迟到吧?” 男人递出手臂:“没有。董腾飞。” “苏雅。”苏雅是标准古典美女的长相,一颦一笑自有韵味。连齐铎也多看她一眼。 焦棠莫名胸口闷,碾了碾脚下的泥土,等齐铎打完招呼,她轻抬手臂,“焦棠。” “哈,你俩是咖啡伴侣吗?”董腾飞来回指焦棠与齐铎,健康小麦色的脸衬托一口大白牙。 苏雅柔声问:“大家都是老手吧?我看你们很镇定。” “你第几场?”董腾飞扶起单车,转头问她。 “第三场。” “霍,我也是。”董腾飞坐上车,长腿垫在地上,说:“根据规定,要先去教职工宿舍办入住。我先走一步?” “别单独行动为好。”苏雅劝他。 “怕什么?现场就在学校里,跑不掉。”董腾飞没心没肺的,看不出丝毫紧张。 突然他下巴点点,示意焦棠:“小棠,走,哥哥载你一程。” 焦棠看向单车后座,她这辈子都没骑过单车,更没坐过后座,竟有些心动,她挪了一下,看向董腾飞,“谢谢……” “不用了。”齐铎擅自替她补充完后面那句。 董腾飞扬起眉毛,左脚一蹬,人飞出去,欢快地喊:“行,那哥哥在宿舍等你。” 焦棠的目光随车轱辘一直驶向远处,董腾飞快乐得头发都飞起来了,她也好想…… “想什么?走。”齐铎站到跟前,拦住她视线,冷冷催促。 苏雅低笑一声,感叹:“这场的人都好有趣。” 四人一前三后到达宿舍楼,校方派来的接待员已等在那儿。这一次,他们的身份是省公安厅委派的安全宣传员。 接待员好言相待,将他们引至五楼的两间空宿舍,嘱咐:“几位领导这几日就住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和我反应就好。”说完连客套帮忙也不提,匆忙地走了。 焦棠推开门,看看里边上下床结构,内心稍稍安下,不是一张床就好。 苏雅踏进去,走到窗边,感慨:“好久没过学生生活了,真怀念。” 焦棠看她身子探出窗外,担心她安全,却听她忽然出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焦棠隔着她身子,视线跳到楼下,见到学生们慌慌张张往一处跑,不一时,外边便响起:“美院出事了。” 隔壁齐铎与董腾飞听见声响,从房内出来,四人碰上面,二话不说便冲下去。这场景不能太熟悉,老玩家立马反应过来,案情发生了! 随人群一路赶至美术专业的教学楼,一楼入口处已拦起黄线,几名保安守在门口驱逐看客。齐铎向前出示证件,保安进去通报后,跑出来招手让他们进去。 出事的地方在负一楼的教室内,李强等在走廊中,见到他们,难堪地说了下情况,“里边死了一个学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1章 密室杀人 美楼,即学生对美术专业教学楼的简称,仅有两层高,位于学校南隅,临近防空隧道的偏僻一角,由于学校在图书馆旁新建了一栋综合功能楼,所以此处已逐渐沦为艺术学院的仓库。负一层最后一间教室之前是画室,目前已堆满美院闲置的杂物。 走廊的天花板十分压抑,墙灰斑驳,露出下面遮掩的恶作剧画作,曾有一段疯狂的时光,学生在墙上用美工刀或油彩胡乱涂抹,后来校方又用劣质的漆掩盖住那段阴晦的历史。整个空间采光极差,一头一尾两端的日光灯使周围透出一股忧郁、冰冷的蓝调。 焦棠倚在门边,看向杂乱的教室中,白色的尸体几乎与周围白色的石膏融为一体,胸口巨大的血洞已干涸,红艳艳的血迹标志她曾是一具□□,不是雕塑。 碎裂的石膏与东倒西歪的画架、不锈钢架子快将尸体掩埋,房中就像经过一场激烈的斗争,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 死者心脏处的薄刃泛着冷光,那是一把狭长的美工刀,没有刀柄。这件奇怪的凶器立即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董腾飞伏在焦棠耳边,低语:“哥哥提醒你看一下刀子。” “我看着。”焦棠偏开耳朵,董腾飞呼出的气息滚烫滚烫的。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谁?”齐铎换个位置,不经意插入董腾飞与焦棠中间,朝苦瓜脸的接待员,孙昌洋询问。 李强是燕津大学后勤部的主任,他无奈看向负责学校保卫的林科长。林科长已派人去报警,如今正挡在尸体前,以防现场被破坏。 这时他接过话,粗犷的脸上写满惧色,说:“是一名大一的学生,他们班去写生,他过来拿画板,打开门后就见到这副场景。” 四人立刻回头看向那扇铝合金铁门,门锁是旋钮式的方形锁,即关上门外面就无法打开,如果再旋转上齿轮,那又多上了一重锁。 齐铎问:“门锁没锁?” 这么一问,林科长脸色更白,连忙点头:“怪的就是,门不仅锁着,而且还二重锁了。” 意思是,要么是死者被袭击后在里面将门反锁上,要么是有人拿钥匙在外面扭动两圈反锁上,否则没有钥匙,人无法在外面如此锁上门。 可是依照死者心脏中刀的情况,应该是当场毙命,自然无法锁上门。那么除非凶手手中有钥匙。 “钥匙在谁手上?”苏雅亲切地看向林科长,她的眼神似乎有治愈能力,林科长冷静了一些。 “在方老师手里。”他看向门边女人,她穿着翠色长裙,米色针织衫,脸埋在手中。 苏雅明白那就是方老师,唤了她一声:“方老师。” 方老师抬起脸,眼神虚浮,看起来状态很差。 苏雅靠近她,问:“方老师,钥匙只有一把吗?” “是的,只有我这一把。” “借过给别人吗?” 方老师诧异摇头:“没有,一直在我身上,因为美楼基本停用,所以很少人会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剧烈地震颤,扭过头去,声如蚊蚋,“为什么邱莹会来这儿?” 焦棠站在她身后,见到她连指尖都在抖动,说的应当是真话。 董腾飞追问:“你确定这两天都在身上?平时会不会收在某个地方,或是中间也给过其他学生,让他们过来拿东西?” “没有。”方老师很肯定,“美院一共5位老师,每个人都分管不同区域,美楼归我管,钥匙必须随时带着,以防有学生或者老师要调器材。这两天确实没有人过来,要不是王同学忘了带画板,恐怕会更晚发现她。” 听了她的陈述,焦棠下意识看向四面墙壁,由于是地下室,没有任何窗户,更无其他出口,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密室之中被一刀毙命的。 当然所谓的密室杀人,是一个很陈旧的侦探话题,但真摆在眼前时,焦棠仍觉出案件的棘手。 她问:“邱莹是你的学生?” 方老师颔首:“是我大三的学生,很出色的孩子。” 焦棠敛去许多问题,单纯想听听在老师眼中,死者是一名怎样的学生,若是劣迹斑斑倒可能有处可查,若是优秀则反而更难着手。 为了保护现场,玩家不能上前检查尸体与门,只好先等法医与刑侦人员到场。 但若是新手,估计会眼巴巴等着尸检报告或者现场勘察结果,焦棠等人好歹经历了几场案件,怎会坐以待毙。手不能动,但眼睛可以,四人心思活络,各自在混乱的房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线索。 在焦棠眼中,她看见的是门口洁白的地面和干净的门,说明凶手没有过多沾染死者的血迹,如果他在室内行凶,应该是杀了人立马离开。而后她看见血泊汇聚在死者身下,表示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破碎一地的石膏暗示一场激烈身体冲撞。 此外,地上杂物还包括美术常用到的工具,如画架、画框、颜料盒、卷尺、剪刀、凿子、铅笔、橡皮擦、美工刀、大大小小的纸张、调色油、松节油、画框、夹子、油彩笔、台布、素描本等物件。 齐铎收回眼神,瞧见她认真的神情,悄声问:“看出什么吗?” “没有。”焦棠如实回答。 苏雅与董腾飞回首看二人,紧绷的神色稍稍放松,看来大家都没有答案,还在同一起跑线上。 不久,法医与警察介入,画室重新被封锁,四人只得离开。 但刚一出美楼,四人便站定,望向前方踽踽独行的第一目击者,大一新生何家宣。 董腾飞先声夺人,撂下:“我去找他谈谈。”后快步追上去。 “腾飞真积极。”苏雅笑着看向齐铎,礼貌地邀请:“我去找方老师核实情况,你要一起吗?” 齐铎无所谓地随她迈开腿,目前现场的难题在于密室,方老师或许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他走了几步后,突然顿住,立定看后面原地不动的焦棠。 岂料焦棠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齐铎神色暗下,主动提出组队的人,却一副没有他也可以的样子,还挺能耐的嘛。 苏雅在前面催促:“齐铎?” 踏在银杏铺就的黄色小路上,焦棠又开始寻思“朋友”两个字。怎么想,齐铎都不把她当作朋友,否则也不会苏雅一句话,就将他引走,任由自己尴尬地留在原地。 算了,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吧,那玩意儿自己也不稀罕。她吸吸鼻子,绕进综合功能楼内。 死者是美术专业大三学生,邱莹。在功能楼内上课的学生估计有人会认识她,或许从中能得到什么信息。 焦棠一路找上美院的教室,在教室外贴着的课程名单中,查到邱莹的名字。 美专二班正在上理论课,台上老师口若悬河地讲文艺复兴,台下学生却聋拉着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邱莹的死似乎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心理阴影。 下课后,焦棠逮住一名学生,让他喊班长出来。班长杜振康架着又厚又大的圆框眼镜,慢悠悠出来。 “同学,你找我?” 焦棠将证件摆出来,“我不是同学,我是领导。” 杜振康唰地立正,“领导好。” 不亏是连续三届的先进党员代表,焦棠审视这名一米八的高个儿男人,脸上心虚地浮起半朵红云。 “杜同学,你能和我讲讲邱莹吗?” 听见邱莹两个字,杜振康绷直的双臂瞬间泄气般垂下,艰涩开口:“邱莹同学死了,是吧?” “嗯。” 杜振康鼻头发酸,眼泪唰地掉下,“真的是她。” “初步估计,邱莹是昨晚遇害,她平时住宿舍吗?”焦棠没有给他留下悲痛的时间,已临近最后一节课,从功能楼回职工宿舍尚有一段距离,途中还需要去补给干粮,必须在6点前回去。 “住的。” “舍友没有报告她昨晚没回去吗?” “怎么没报告?”杜振康眨眨红通通的眼睛,试图平息情绪,答道:“宿管昨晚就报告给后勤部的老师了,一开始以为她又和诗社的人聊天过了时间,就不回去,直到今早也没来上课,我们才四处去找,但没找到。没想到,她昨晚已经出事了。” “她是诗社的成员?诗社经常有夜间活动吗?”焦棠捕捉到一个隐藏的信息。 杜振康苦恼地摇头:“这不好说,或许她的舍友知道。” 他趴在门上,朝屋内喊:“黄桐桐,你过来一下。” 黄桐桐睡邱莹下铺,对她作息最了解,一听领导来问邱莹的事,原本哭肿的眼睛又汨汨流泪,啜泣道:“她昨天出去时,说诗社报刊要排版,她要晚点回来。可等我睡到半夜2点多时,起来摸她床,却没见到她,我立刻去找宿管。我想可能诗社排版出现问题,她被耽误了,而且诗社不仅她一个人在,通常社长和刘明媚也会帮忙排版,所以我就没那么担心。你说……” 眼泪濡湿脸庞,她后悔地哭道:“要是当时我出去找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2章 隐藏剧情 黄桐酮悲恸大哭的模样依然在焦棠脑中盘旋,但她决不相信邱莹是因为晚归遭遇色魔而死,原因很简单——密室! 躲在暗处潜伏的色魔就算会计划杀了深夜落单的女生,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能制造出一个密室。如果他足够变态,那么应该有疯狂的或扭曲的忄生(xing)暗示,比方割去隐蔽的器官,或布置惊悚的现场。但这些都没有,甚至死者看起来,除了惊恐外并未有受到其他侮辱的迹象。 更让焦棠费解的是,密室一般会伴随孤岛模式出现,在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孤岛上,凶手无处可逃时,只好使用密室诡计来摆脱嫌疑。但是燕津大学并非封闭的空间,也没有严密的监控,凶手只要足够小心,在深夜内杀完人后扬长而去,很难觅其行踪,完全不需要费时费力地搞一个密室。 凶手设计密室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紧紧缠绕在焦棠心中。她认为比起如何解决密室,更应该注意凶手下一次行凶的时间与地点。以他精密的计算,与费心思的程度,她坚信此人还会再犯罪。 另一边,教师办公室中,齐铎正转着圆珠笔,有意无意地观察苏雅,他承认苏雅是一名很细心的玩家。 她询问方老师:“作为美术专业的老师,你刚才在现场看见什么与美术无关的东西吗?我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本来不该在那里,却意外出现了?” “我没仔细看。”方老师艰难地摇头,见到邱莹的尸体已经够让她难受,她哪来的心情去注意房里的东西。 “你看了,只是记忆暂时骗了你。” 方老师颓丧地猛摇头:“我真的没看见。” 苏雅紧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激动。先深呼吸。” “对,就这样。”苏雅鼓励慢慢放松身体,做深呼吸的方流年,声音轻柔又平静,一步步诱导。“感觉好点吗?” 方老师舒口气,“是好一点。” “现在闭上眼睛。” 方流芳迷茫地合上眼,双手抓住苏雅的手腕。“苏雅同志。” “嘘,别出声。” 苏雅低缓地凑在她耳朵边说话,“想象你还在教室里,你就靠在门边……” “别怕,我牵着你的手,你很安全。” “你看见邱莹躺在地上,你很伤心,不忍心再看下去。所以你向左边转了一下头,很轻很轻,大家都没注意到你。然后你盯向地上的东西,这些东西你太熟悉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方流年轻轻朝左偏头,紧闭的眼球颤动,断断续续开口:“我看到……” 五分钟后,苏雅呼出一口气,将方流年从记忆的漩涡中唤醒,将一颗糖塞到她掌心,笑道:“你做得很好,方老师。” 方流年成熟的脸庞中刹时流露出稚童的羞赧,握住糖果,竟有种久违的舒心。 整个过程中,齐铎未出一声,待到她情绪稳定下来,他才站过去,垂下眸子问她:“唐突问句,邱莹有男朋友吗?” “据我所知,她没有谈恋爱。” 方流年是学习西方艺术的,思想上较一般长者开放,教学上也一直劝导学生要正确看待情爱,避免将其妖魔化,因此听见这个问题时并未有大反应。 齐铎沉稳地点一下头,不再问话。苏雅不解地瞥他一眼,见无话可问,便与方流年告别。 两人沿着堕星湖上的回廊,拐进倚山路,又经过暗红砖瓦的文学楼,转到第二食堂前。期间,齐铎步伐如风,未作片刻停留,苏雅还没吃准他的脾气,遂安安静静地在后面跟着。 突然,齐铎刹住步子,冰冷的表情裂开一道缝,苏雅还以为他要开始讨论案情,谁知他依然嘴角紧绷,只是无语地盯向第二食堂。苏雅随他看过去,一眼就望见小窗口下活跃的小人儿。 焦棠浑然不觉身后两道诧异的目光,满脑子都在后悔为什么不加快脚步过来。由于是下课时间,许多学生到食堂吃饭,不愿意留下吃饭的,便到门外窗口打些干粮,比如锅巴、馒头、包子、烙饼等。 来慢一步的她只能垫起脚,死命往人堆里挤,雪白的细胳膊举起几张饭票,额头沁出焦急的汗珠。 纵然隔着几米人声嘈杂,齐铎也能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循环地喊:“三斤锅巴,四个包子。” 在长身体的十三至十五岁期间,焦棠被关了两年,那段日子她几乎不与人交流,因此错过了变声期,音色依旧保持女孩特有的空灵。 刚进现场时,她语气僵硬、语调时快时慢,并未引起人注意,但随着两个现场的历练,她越发从容自在,独特的音色搭配婴儿肥小脸蛋,意外塑造出极有欺骗性的外表。依照齐铎刹那的想法,便是,那模样与声音,特别容易引人犯罪。幸好她已经20岁,齐铎才不认为自己这种评论很变态。 苏雅见到焦棠抓着干瘪的食物混出人群,用温暖的笑容掩饰下诧异,朝焦棠走去。 焦棠抬眼撞见一双俊男美女款款而来,脚步僵住,点了点头敷衍地打个招呼。 苏雅陪她走路,笑着问:“饿啦?” “有点。” 齐铎走在前面,回头瞧她手里一大捆报纸裹着的东西,啧道:“有点?好大一个点。” “嗯。”四平八稳的回答,听不出她的想法,齐铎忍不住又多看焦棠一眼,腹诽这丫头经历两个现场,似乎更懂得隐藏情绪了。 三人往回赶,在宿舍前碰见董腾飞,他正将从车棚内,大摇大摆走出来。论年龄,二十七八岁的董腾飞最年长,但举止上又属他最不着调。 苏雅喊:“腾飞。” 董腾飞回头,兴奋打招呼:“霍,好巧。” 他一眼捕捉到焦棠手里的东西,一把拉过她,叫道:“好啊,小棠,开小灶呢 !” 焦棠揉开他三根手指,闷闷“嗯”一下。 “给哥哥也捎点?”董腾飞厚脸皮地继续凑上去。 还没等焦棠自己挪开位子,齐铎先拉住她,语气强硬,说:“陪我抽根烟。” “齐铎,小棠还是个孩……”董腾飞大手拦住齐铎,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位二手烟先生,哪知焦棠立刻说:“我也想抽。” 董腾飞转头又要“教育”她,苏雅抿嘴笑,将他拽走。“你凑什么热闹,没看出来两人认识吗?” “一个现场里谁认识谁呢?”董腾飞不情不愿地朝上走。 齐铎神色不明地扭头,往旁边矮墙过去。 深秋的校园,梧桐与银杏已枯黄凋敝,但这面矮墙上的爬山虎却葱翠如夏。 焦棠揪了揪连结在一块的根叶,很新奇地感慨:“大学真是有趣的地方。” “是么?”齐铎读的是理工科学校,从建筑到课本知识,全是机械、冰冷的实用主义。 “嗯。”焦棠望向稳重的灰色图书馆楼身,莫名喜欢这儿的人与景。 “刚才去哪里了?”齐铎避开路过学生们探究的目光,吞吐烟雾。 “你呢?” “明知故问。”苏雅喊他一起去找方流年时,她又不是听不见。齐铎拿手指戳一下白嫩嫩的额头。 “你们得到线索了?”焦棠偏开头,认为齐铎不可能空手而归,何况还有个看起来柔弱实则行动力与观察力很强的苏雅。 齐铎掐住烟,玩笑问:“再来一次信息交换?” “不用,我欠你的,包括置换卡。”提到信息交换,焦棠瞬间想起那两个没还的人情。 齐铎有些意外她居然用了,但又立马意识到,上一场焦棠遇见的场景必定凶险异常,眉头不自觉绞在一块。 “我去找邱莹的同学了解情况。”焦棠坦然交代了刚从杜振康与黄桐桐那边得到的信息。 “明天有必要去一趟闻风诗社。凶手对她的行踪很了解,知道她每个月会参加一次诗刊排版,夜里独自回宿舍。” “你认为是熟人作案?” 焦棠低吟:“邱莹深更半夜去美楼,除非有熟人引她过去,否则她不会和陌生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或许她是去拿工具,毕竟她也是一名美术生。” “有必要晚上去?”焦棠反问。 “既然是熟人,自然是凶手引诱她过去拿的。”齐铎云淡风轻地倚在红色柱子旁,望向天边落日。 焦棠琢磨完晃晃头,连带黑色长发也在风中轻拂。 “按你推理,凶手就是美术专业的学生或老师,才有充分理由让她去美楼拿工具。这不符合凶手的特征。” 凶手是个非常谨慎与聪明的人,选在美楼一定程度上是要引诱警方去调查美术专业的人。昨晚没有按时返回寝室,或彻夜未归的人一定最先受到怀疑。凶手不像是会将嫌疑引到自己身上的人。因此焦棠认为,它一定不是美专的人。 齐铎领悟她话里的意思,似笑非笑反问:“那依照你的推理,凶手既是邱莹的熟人,又不是美专的人,这不是更容易排查吗?” 大学的交际圈多数集中在本专业内,除此之外,频繁接触的人要么是高中同窗,要么是同乡会,要么就是社团的人。邱莹的交际圈不大,既是熟人又非半专业,难道是同乡会或者诗社的人吗? “提醒一句。邱莹没有男朋友,所以不是去那里约会。”齐铎补充道,他之所以问方流年那个问题,是因为他第一时间考虑到,在校风严谨的八十年代,男女约会只能去废弃的场所。“但也不排除,她有爱慕者求而不得,痛下杀手。” “还是等警察的初步排查结果吧。”焦棠沉思,她不担心排查结果是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她反而担心有许多人具有作案的时间,那才是玩家头疼的。 短暂一根烟的讨论没有带来任何收获,夜风骤起,秋末干冽的空气带上露水的湿凉,齐铎掐灭烟,唤她:“先进去。” 焦棠望着前面被夜风吹起的衣角,对这座大学有了更深的留恋。 董腾飞和苏雅回到房中也没闲着。先是董腾飞追问苏雅,齐铎与焦棠的关系,苏雅四两拨千斤地将那些破问题打发过去,二人才纠结起案情来。 董腾飞晦气说第一目击证人何家宣就是个憨儿子,话都说不利索,翻来覆去只会说自己打开门后看见邱莹躺在地上,吓得跑出去喊老师。 “何家宣很可疑呐。正好他去拿画板,正好钥匙在他手上,门到底锁没锁全是他编的吧?”苏雅从行李里拎出两包速溶咖啡,顺手泡一杯给董腾飞。 董腾飞嗞喇一口闷掉一缸水,估计连咖啡味都没咂摸到,便入肚了。 “你没见到那小子哭的怂样,要见到绝对不会这么想。我敢发誓,他要杀人,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你脑袋圆咕噜的,有什么好坐?”苏雅嫌弃地啜咖啡,而后放下杯子叹气。“我这边调查得也不顺利。根据方流年的回忆,教室里除了美工刀,没有其他可以当作凶器的物件,也没有混入奇怪的东西。我明天再去查一查房里那堆垃圾吧,说不定刀柄掉在地上,没被凶手带走。” 说是这么说,但她没抱多大的希望。当她看见死者胸口的刀子时,便下意识怀疑刀柄因为沾染了凶手的指纹,在凶手意外用力拔下后,被带走了。凶手是个小心翼翼的人,不太可能会将如此重要的物证留在现场。 “目前邱莹是不是受到侵犯,头部有没有受到重挫等等问题都不明朗,猜了也是白猜。等明天尸检吧。” 相对于咖啡,董腾飞更稀罕锅巴,正寻思焦棠怎么还不回来时,寝室门被齐铎推开了。他一跃而起,冲向焦棠。 焦棠可怜巴巴地盯着锅巴被分食干净,手臂忽地被人挽住。她扭头看苏雅,苏雅也正看她,水灵灵的眼睛让焦棠想起那首老歌——万水千山总是情。 有些人天生眉目多情,看人时就像在絮絮道情话,好生肉麻!焦棠最怕这号人物了,赶紧瞥开脸,听董腾飞接过苏雅的话。 “你问小棠有什么经验,还不如问我呢。”董腾飞挺起胸膛,“偷偷告诉你们,系统是有隐藏剧情的。” “什么隐藏剧情?”苏雅松开焦棠,感兴趣地问。 董腾飞嘿嘿笑:“不懂了吧。光知道杀戮之夜有规律,那太肤浅了。杀戮之夜的规律是根据隐藏剧情来设置的。所谓隐藏剧情,实际上也是案子,不过这些案子不像白天的案子那样,需要缜密的逻辑推理。通常它只需要玩家找出一个隐藏的谜底,比如鬼魂的名字是什么?鬼魂的尸体埋在哪里?一旦找到隐藏剧情,就能获得系统留下的通关提示。” 齐铎:“意思是刷副本能刷出主线的提示。” “对,还是齐老弟懂我。”董腾飞哈哈地拍齐铎肩膀,一点也不顾忌被拍之人冷硬的脸色,大大咧咧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个高级玩家那里知道的。” 焦棠疑惑看向齐铎,为什么这句话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莫非他一早就清楚这样的规则。既然清楚居然不告诉她,果然“朋友”什么的,她才不稀罕。 苏雅将齐肩的长发束起,利落道:“听起来更有趣了。” 房中压在身上的冷气愈发沉重了,四人对一眼手表,停下谈笑,开始准备各自的道具。 上一秒,隔壁房间董腾飞的口哨声还环绕耳畔,再回神时,焦棠已从宿舍消失,站在废弃的美楼前。 这里已不是白日的学校。焦棠拿手电筒照向楼前的槐树上,很肯定白天她没有见过这株树。 晃动的手电光从树上跳到一楼走廊的窗户上。一张扭曲的五官在玻璃后定定地望着焦棠。 焦棠稳住狂跳的心脏,与它对视,此时皎洁的月光铺下,瘆人的鬼影露出完整的轮廓,焦棠辨认出来,那是一尊石膏头像。 是谁将石膏像搬到窗户边呢?她纳闷地想,很快黑云重新罩住月亮,整个空间又只剩下手中虚浮的光圈。 从刚才起,焦棠就听见沙沙沙的铅笔落纸声从楼内传来,仿佛有人正在落力作画。 她握紧手电筒,举步迈入楼中。 刚转入走廊,焦棠鄂然顿住,窗前的石膏头像呢?怎么不见了? 这么想时,她抬起手,不经意照向走廊尽头,愣住,那尊石膏头像正靠在墙边,直直望着她。 素描的声音来自一楼深处的教室,焦棠尽量忽视石膏空洞的视线,迈向声源的方向。 忽然她像一只炸毛的猫,敏捷返身,抬起手电筒照向背后的走廊。方才确实有人拿着刀子割破墙皮,一直尾随她,但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这时铅笔声停下了,紧接着,一串脚步声轻幽幽踏在水泥地上,走向门边。咿呀!门从哪处打开,焦棠前后观望,却没见到开启的门,只听见那串脚步声仿佛踩在耳边,离她越来越近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3章 无限死亡 窸窣的脚步在静谧中越走越急、越走越近,焦棠手中的光剧烈晃动,仍照不见任何生物。蓦地,声音卡住,那东西似乎已走到她跟前。 坏了! 手电筒迅疾射向头顶,焦棠登时凝注呼吸。 天花板上倒挂着一具女鬼,长发垂散,森寒眼珠盯住她,身上破败的血衣嵌在墙壁内。 原来刚才她在天花板上走路,难怪……焦棠边想边扎下头,可惜已经迟了,她的脖颈缠上女鬼的黑发,被硬生生拽离地面。 大脑缺氧带来严重的视觉扭曲,焦棠使劲在空中蹬腿,觉得自己要死了。眼中的世界颠倒,天花板上另一排教室中,铅笔沙沙声不绝于耳。 女鬼并未可怜她肺部炸开的濒死挣扎,拽住她像拽住一条狗,在天花板上急速前进。 焦棠整个身子如钟摆般左右甩动。她到底要干什么?焦棠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咬紧后槽牙,开始扑腾大腿,可越扑腾头发就越勒进肉内。 当面临再动,脊椎会断掉的危险时,焦棠借助巨大的惯性,一只脚踩上墙壁,挣扎中,另一只脚也跟了上去。 得救了!她暗吞血沫,艰难启齿,念:“玄天在上,朱雀请降,五行阳遁,生我火令,离阵!” 顿时,一股火势至她后背飞出,熊熊烧上脖颈的发丝,并随发丝冲向女鬼脸庞。女鬼被火燎伤,嘶叫着,将焦棠重重甩至地上,扑进教室中,没了踪影。 焦棠落回地面,除了脖上吓人的淤青,并未受火所伤。她发丝轻浮,火苗在后领与脖子间,渐烧渐熄。火势平静后,后脖处隐隐约约能见一块殷红的痕迹,那是焦棠纹在背上的符篆,俗称“行符”。 这是她第二个现场得到的奖励道具,一张能力纹身卡。玩家可选与自身技能匹配的能力,纹在身上任何部位。焦棠想了许久,她无法飞天遁地,也没办法强化机能,倒不如纹个火符实用。因此,雪白的后背从此多了一方妖冶的火红符篆,若有人剥开看,大概会讶异其形状不似符,更像缠枝纹,与焦棠寡淡的性子形成强烈的对冲。 焦棠理了理后领,二话不说冲向女鬼消失的教室。她踹开门,整个人像坐云霄飞车般180度调转个头,站在了天花板上。 眼前依然是空无一人的教室,其中画架林立,无数沙沙声钻进耳朵。忽然,画架一个个倒下,身后门嘭地关上,焦棠立刻转身跑去拉门。最后一个画架倒下时刮蹭到她的脚踝,那触感让人打寒战,是干冽嘴唇的温热感。 焦棠追出天花板,头下是幽静的地面,身旁是油彩斑斓的墙壁,摇晃的光晕划过混乱的线条、潦草的签名、错乱的日期,唯独没照见鬼,只有血手印沿着墙根爬走,不知要去往哪里。 黑暗中再亮起光,齐铎眯起眼适应前方投来的强光,他正站在礼堂中央的过道上。四周是整齐的靠背椅。 稍微走神,再仔细瞧,原本朝前摆放的椅子不知何时全调了方向,包围住他。小腿传来冰凉的触感,他视线挪下,一张椅子推到他身后。 齐铎坐下,翘起二郎腿,以观看表演的心态,观看这次鬼要玩的花样。 再抬眼,椅子又朝向舞台。台上强光渐转暗,大红帷幕徐徐拉起,一场演出正在起头,空气中有话筒调试的电流音。 帷幕完全升起,空无一人的礼堂顿时响起雷鸣的掌声。 一袭洁白长裙在暗红的舞台中间格外显眼,一个女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垂着脑袋沉睡。 齐铎神色一凛,定定看着后台缓步走上一个赤脚女人,手中提着刀子,站到昏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朝台下鞠一躬。 轰鸣掌声此起彼伏。女人回身,提刀刺入昏睡人的腹部,血柱瞬间喷涌而出,溅满白裙。 齐铎蹭地立起,纵然清楚这是幻象,但见到女鬼癫狂划开焦棠腹部,依然使他焦躁难耐。 他一起身,所有椅子又调转方向。这一次椅子上全是灰白的鬼脸,目不转睛瞪向他,氛围诡异至极。 齐铎才不顾到底有多少鬼在觊觎,他心情极差,一脚踢开拦路的椅子,快步向前。 此时所有椅子躁动不安地动起来,金属椅脚砸在木地板上,愤怒又尖锐。 齐铎沉下脸,阔步往前,成百上千的椅子长脚似的,往他方向涌过去,一层层堵住去路。原本坐在上面的鬼魂一排排立在舞台前,形成坚固的鬼墙。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女鬼拉开血肉模糊的腹腔,徒手伸进去将肠子拽出来,她疯狂而兴奋,泄愤的尖笑荡旋不止。 笑声戛然而止! 女鬼惊恐地望向面前的齐铎,旋即她听见骨头清脆的断裂声,接着她整个脑袋被拧了下来,头颅抛向台下。 脑壳咚地撞上地板,顺势打起滚。她看见椅子被砸成稀巴烂,迷惑人的鬼墙荡然无存,她还看见那个比鬼更可怕的男人,立在台上好整以暇地“欣赏”起架上支离破碎的女人,最后啧一声:“装得真像。” 女鬼怨毒地闭上眼,只要玩家没找出规律,她就能无限次杀死他们。 焦棠回过神时,自己正站在石膏头像前,刚才腹部撕扯的疼痛使她短暂晕过去,现在腹部仍刺痛,仿佛上面有道长长的伤口。 刚才就是不小心与石膏头像对视,才会被引入幻境,她难得流露气愤,反手捶烂那尊垃圾,眼睛四处寻找鬼影。 千万可躲好了,让她找到,鬼就死定了! 齐铎原站在台上,忽然耳边哐当一声,脑后勺似被人拿铁锤暴打,整个头颅将要碎掉,他□□扶住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摸摸后脑勺,没有任何伤口,可太阳穴仍一跳一跳的疼。 苏雅原本在床边收拾东西,董腾飞的口哨声消失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进了异空间。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瞳变为一黑一紫。 坑坑洼洼的地板,陈旧的木桌,还有墙上贴着的课程表显示这不再是教师宿舍,更像是学生的。如此判断时,门被打开了,月色随活泼的步伐来到室内。 一名微胖女生见到她,卸下袖套,一边擦汗一边向她抱怨:“今天晚上好热。你怎么没去看汇演?我听见班长记你名字了,回头肯定让你写检讨。” “来个人。”外面走廊传来娇呼。 女生瞥苏雅一眼,见她不动,叹口气,起身出去帮忙。 微胖女生与一名高挑女生合抱一个大西瓜进了门。 高挑女生喘着气,喊:“累死我了。”而后抬眼觑苏雅,叫道:“你成天跑哪去?不是真应了他们的话吧?” 微胖女生推她一把,嚷道:“道听途说,别拿回宿舍讲。”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高挑女生将西瓜搬到桌上,摸出一把刀子,将西瓜砍成两瓣。她问苏雅:“你吃不吃?” 苏雅淡淡摇头。 两人斜她一眼,兴奋地捧过西瓜,一人一半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抹嘴角的汁水。 苏雅紫色的瞳孔紧缩,突然矮身让开一步,身后原本无人的床上爬起来一个影子,那人扒拉短发,堪堪从苏雅身边挤过,喊:“给我吃一口,可饿死我了。” 高挑女生哼一下,挖了一勺喂到她嘴边。短发女生吧唧吧唧嚼起来。 苏雅冷笑,一颗眼珠子也嚼得这么起劲。 她的技能是“开曈”,不仅能见到躲藏的鬼,还能360度无死角全方位监控。但她弱在身体机能上,因此遇鬼不能逃,更要淡定应付。 眼前的三个女鬼捧着“董腾飞”的脑颅,那张小麦肤色的脸庞被劈成两半,眼框已被掏空,牙床连带着舌头露在外面。女鬼吮吸他的脑髓,又咬下鼻子,咔擦咔擦吃得津津有味。 忍住恶心,苏雅悄声迈向门,吃完董腾飞,下一个要吃的怕就是她了。 发现她要走,三个女鬼停下动作,齐齐扭头。短发女生满口血水地问:“你又要去哪里?” “厕所。”苏雅努力保持平静。 微胖女生擦擦血手,站起身,“我陪你去。” 说完过来抓苏雅,苏雅挥开手,先一步走出去。身后,微胖女生紧紧相随,还哼着董腾飞白天常哼的歌。 破败的走廊尽头,漆黑肮脏的公厕内充斥着骚臭味,苏雅站在隔间前,举步难前。 身后女鬼幽幽问:“你不去吗?” 夜风很凉,董腾飞站在天台上,莫名觉得眼睛又疼又痒,他使劲揉,越揉眼睛越红,最后几近滴血。但他浑然不知,仍边揉边在小道上徘徊。 天台种植了低矮的灌木丛,巧妙地隔成一座小花园。树丛后隐约有歌声,董腾飞竖起耳朵,琢磨了几遍,才听清楚歌词是什么。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小河静静流微微翻波浪,明月照水面闪银光,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 确实多么幽静的晚上,依稀听见有人轻声唱歌,董腾飞竖起衣领,任《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多么浪漫,此时听在耳里完全是恐怖片音效。何况唱歌的人嗓音又尖又细,自带凄惨的共鸣。 董腾飞眯蒙着眼,忍住不适,终于在天台边上,寻到一抹背影。 女人停下歌唱,转过身,在月下露出苏雅的面目。 董腾飞提眉,这是障眼法?他静观其变,甚至暗暗准备好“惊魂卡”。岂知苏雅爬上天台,站到了栏杆外,回首眼神颤抖地看他。 董腾飞看清楚她的口型,无声的两个字——“救我”。 擦,居然真的是苏雅!董腾飞立马扑过去。 苏雅身体不受控制地纵身跃下,就差那么一点,董腾飞的指尖滑过她手臂,没能拉住她。 苏雅在空中绝望地尖叫,随她一起坠下的还有那个微胖的女生,她从苏雅惊恐的表情中汲取到巨大的快乐,得意地尖笑,笑声穿透整座废弃的校园。 苏雅闭上眼,咚地砸下。 意外地,地面很柔软,仿佛…… 某个人的手臂?她嚯地睁开眼,看向接住她的人。 董腾飞龇牙咧嘴地抱住她,艰难吼:“手臂要断了。” 苏雅歉意地跳下,忙扶住脱臼的董腾飞。 董腾飞咔擦一下,自己接回胳膊,吐出一口浊气。“幸好上一场抽到移动卡,不然你就要摔成她那样。” 他手一指,攀在墙上的女鬼愤怒地嘶叫。 “啊!”苏雅才意识到那头鬼还在,厕所的阴影瞬间笼上心头,她抓起董腾飞的手,大叫:“还贫嘴,快跑啊!” 二人哀嚎,出发前到底哪来的信心觉得今晚就能找出隐藏剧情、找出杀戮规律的? 另一边,焦棠也很纳闷,美楼内的空间不停翻转,后来连方位时辰都乱了,根本没法设阵。唯一能起作用的符篆却无法帮她挡住神出鬼没的石膏像,只要和那破玩意对上眼神,她就会短暂晕眩,腹部遭受疼痛的撕扯,比来大姨妈还疼。 到底规律是什么?隐藏剧情是什么?她咬牙挺过这波剧痛,急迫地思考。 对于齐铎而言,煎熬则来自不断目睹焦棠被开膛剖肚,以及头部一次次莫名的重击。他无法从礼堂出去,也没办法杀死女鬼,只能烦躁地熬到天明。 为什么“鬼化”技能对女鬼无效?难道是规律的原因?他坐在舞台边缘,扯开衬衫扣子,悻悻思考。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4章 遗落物证 一夜的屠戮与逃亡结束。齐铎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是去看焦棠回来没有,见她合衣躺在床上浅眠,衣服下没有任何血迹,这才揉揉落枕般的脖颈,回去自己房间。 董腾飞早一步回来了,刚在床边歇下,半只手捂住眼睛,不适地揉搓。 “操,昨晚真够恶心老子。”他放下手,眼角通红。 “苏雅呢?”齐铎刚没见她回来。 “去打水洗澡。”董腾飞将苏雅一遍遍从厕所茅坑上逃亡的惊悚过程当笑话讲。 不过,玩笑归玩笑,他明显没了昨日的轻松,纳闷道:“同样是隐藏剧情,昨晚的情况和之前几场不太一样。” “你第一次玩隐藏剧情?” “嗯。嗯?”董腾飞意识到齐铎话里有话,反问:“你不是?” 齐铎避重就轻,解释:“系统在判定玩家有意识玩隐藏剧情时,伤害度会提高,受伤原因也会更离奇。和单纯的找规律会有区别。” “受伤部位会不会也更隐蔽?之前出了杀戮之夜,伤势会好转,但是昨晚明明没受伤,却老觉得身体哪里很不舒服。”董腾飞不安地扭动庞大的身躯,检查到底哪根骨头断了或哪处内脏受了暗伤。 齐铎忍住肩胛骨的酸痛,摸出毛巾与牙刷去公用浴间洗漱。 四人稍加休整后,再次在楼下集合。 苏雅嗅嗅胳膊,再次确定没闻到骚臭味后,脸色稍霁,问焦棠:“昨晚你在美楼里,遇见邱莹了吗?” “没有。”焦棠搓搓小肚子,估摸自己饿到胃痛。 “奇怪,邱莹的鬼魂居然没出来。” 之前他们已经反复讨论过昨晚发生的事,但无论如何都捋不出头绪。礼堂、天台、学生宿舍都与现场相距甚远,看不出有何关联,唯有焦棠在美楼,但也一无所获。 焦棠猜测:“或许找出规律,才能找到她。” 《全真修义》里有一章“虚空炼气”是,指导修习者如何在系统中虚实两合的时空炼化精气。依书中描述,系统有“无限虚”,也有“有限实”。 所谓“无限虚”,是指一层套一层的异空间,它没有阳气为根基,即便存在也是虚的。“有限实”则指以玩家和NPC构筑的有灵气的空间,其中以中转城市最适合当修炼福地。 初步练习“虚空炼气”的焦棠昨晚明显感觉到空间的质感很重,换而言之,昨晚美楼内可能裹了几层的“无限虚”空间。因此,她才认为找出规律,才能找到空间的出口 ,从而去到有邱莹鬼魂的空间。 苏雅自然无法理解这层深意,犯难说:“我没信心今晚能找出规律,那里太诡异了。”更诡异的是,她要一遍遍看着董腾飞的脑袋被啃食。不过关于这点,她不敢与董腾飞说,怕引起他的不适。 从职工宿舍转入图书馆后,四人汇入早晨上课的人潮中,学生朝气蓬勃的面貌与欢快的交谈声,冲散他们心上的阴霾,也使他们停下交流。 焦棠瞟一下左边同学书本的名字,又瞟一下右边同学的笔记本,不自觉随人流往前赶,仿佛她也要去上课。 齐铎勾住她的针织背心,小声喊:“走糊涂啦?” 焦棠才停下,随他踏上图书馆的台阶。 今早李强给他们捎信,说分局的办案同志在图书馆召集诗社的学生问话,让他们去旁听,这倒省了焦棠去找人的力气。 讯问场所选在报告厅。两名公安坐在桌子后头,一人提问,一人记录。14名闻风诗社的学生则等在门外,排队进去接受问话。李强在门口维持秩序,见到四人来了,无声地指了指厅内四张凳子。 讯问才刚开始,四人落定,正好听到宋聪的自述。 公安干警:“10月12号,也就是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干了什么?” 宋聪是个高大瘦削的男孩,因为身体长得快,一坐下裤管吊到小腿上,再一伸手,露出一大截手腕。可他丝毫不拘谨,很自然地回答问题。 “我和邱莹、刘明媚、辛叶子在诗社的活动室排版,准备第二天诗刊的印刷。邱莹说第二天早上还有课要先回去,我就把她送到倚山路的路口,然后回去排完剩下的版面。” “当时有人见到你和邱莹分开吗?” 宋聪摇摇头:“太晚了,没人经过那里。” 公安沉下脸:“多晚?” “十点多,快十一点。” “这么晚,你让她一个女生回去?”询问的公安语气也冷下。 宋聪淡定说:“倚山路离春晖路只有五十米左右,春晖路上有几个岗亭,灯也很亮,一直以来我都是送到那里就往回走的。邱莹也说那段路很安全。” 记录的公安拿笔戳桌面,“你看现在安不安全?任何地带都不安全,以后诗社的人晚归一定要结伴同行。” 宋聪呐呐:“哪还能让她们晚归?” 询问的公安继续问:“你再具体回忆一下,你送邱莹走是几点,回到活动室又是几点?” “走时是10点20分左右,回到活动室大概是11点10分。” “也就是中间有50分钟。”公安瞥他一眼,在他名字处打个小圈。 焦棠暗暗计算从活动室到美楼这段路程来回,用跑的话大概也需要50分钟。 如果出了活动室后,宋聪拉着邱莹一路跑到美楼,再杀人后跑回活动室,时间虽然有点赶,但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就有个问题了。宋聪拿什么借口让邱莹跟他疯跑到美楼呢? 反面来看,如果宋聪没有撒谎,邱莹就可能是在10点40分左右,独自走入倚山路时遇见凶手的。但有两个问题使她想不通,一是凶手用什么借口引邱莹去美楼?二是凶手用什么的手段打开原本关闭的教室门? 齐铎偏头见她长睫忽闪忽闪,便知道她脑子里又在跑案情。 焦棠回神去看齐铎,二人熟稔地交流一通眼神,继续去听宋聪的回答。 宋聪正在介绍邱莹在社团里的表现,以及平时与谁走得近,有无结怨等情况。结论是,邱莹从大一加入诗社以来表现一直很出色,为人也很热情,并没有与谁起过冲突,更不会与人结怨。这与方流年的评价一致。 之后是刘明媚,她证实了宋聪的话,而且强调现在诗社能扩大招员,都是邱莹与宋聪的功劳,是他们一直坚持推广诗歌,坚持倡导朦胧诗派与后朦胧诗派的异化与融合,才让大家都摒弃意见,加入到诗社里。 而且诗社不仅接纳社员的诗歌,也广泛采用其他学生、老师与社会人士的投稿。她很自信地断言,闻风诗刊的影响力不亚于市面上出版的任何文学期刊。 她的激情很容易感染旁人,连李强也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自豪。 14名学生全部问完话后,董腾飞噌地站起来,他的耐心早用光。李强听见椅子哐当撞墙的声响,立马招手四人过去,向两名公安介绍:“这四位是省公安厅的安全宣传员,也是咱刑侦队伍里的专家,长期活跃在一线犯罪现场,同志您看能不能让他们也经手案子?” 两名年轻同志一听省公安厅的排头,立刻站起来,朝四人敬礼。其中做笔录的同志说:“好,我回去报告队长,争取将各位专家纳入案件侦查的队伍中。” 齐铎笑道:“有劳了。不知道这件案子初步的勘察结果如何?能否跟我们交代交代信息。” 负责讯问的同志踌躇了一下便打消疑虑,说:“我只能跟各位透露个大致情况。” “大致也行。”董腾飞嘿嘿笑着凑近。 那名同志多看了他一眼,大概认为李强不会伙同坏人诓骗他们,才放心地交代。 “死者名叫邱莹,22岁,大三美术专业的学生,老家在长春,一个人过来读书,除了学校,并没有与社会上其他人员有过多交集。死亡时间是12日晚上11点至12点,死因是心脏大动脉破裂出血而死,可以说是一刀毙命。死前没有遭受过侵犯,手肘、手掌、膝盖处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伤情很轻,可能是跌倒或者撞倒硬物所致。现场除了死者的毛发、血迹,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血迹或脚印,也没有发现凶手可能佩戴的可疑物件。” 苏雅追问:“方流年和何家宣的不在场证明呢?” 做笔录的同志补充:“哦,案发时,方流年和另外一名老师一起外出去看电影。何家宣则在宿舍里睡觉,他的舍友可以作证。”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些了。”小同志咽下一口闷气,说:“希望各位专家有线索一定要通知我们。” 董腾飞:“我们能再去看一遍现场吗?” “可以。正好我也过去找队长报告这边的进展。”讯问的公安让开一步,示意四人先出门。 苏雅礼貌地先出去,而后董腾飞也迫不及待挤出门,焦棠走在最后。 她看李强要去找宋聪谈话,遂抢步拦住他。 李强拗口喊:“焦教?”焦棠此次的身份是教导员。 焦棠适应了一会儿这名头,皱眉问:“学校到晚上是封闭管理吗?” 李强夸张地倒抽气,说:“当然是封闭。从晚上9点起到次日6点,凡出入校门的人都必须出示学生证或员工证,还有通行证。这通行证要提前和宿管与后勤部老师申请,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焦棠若有所思。齐铎从门外返回,停在她身旁,听见李强这么说,又随口问句:“李主任,除了邱莹,最近学校出过什么案子或事故吗?大小事都可以说说。” 李强难堪地搓手掌,“大的当然没有,有的话,学校早就戒备了。小的但有几宗,不过性质不算太恶劣。上个月综合功能楼被盗,丢了一批教学器材,不过那些器材都不值钱,估计小偷是当废铜烂铁卖掉吧。这个月初,有人溜进艺术楼里纵火,所幸让巡逻的保安看见了,没酿成大火灾。还有就是十天前,有个女生跟宿管报告说被人尾随,但她说不出跟踪的人长啥样,也就不了了之。” 李强看不出这样的回答,作为安全宣传队长的齐大到底满意还是不满意,就觉得他嘴角那抹笑有点怵人,呐呐又补充一句:“没了。” 焦棠与齐铎一起出报告厅,苏雅和董腾飞早一步过去美楼。 埋头赶路时,焦棠听见齐铎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肚子痛吗?” 从刚才起就老看她摸胃,联想到昨晚血腥的解剖演出,齐铎更在意焦棠这样的小动作。 “可能是胃痛吧?”焦棠觉得整个腹部冷冰冰又硬邦邦的,一抽一抽的疼,但不影响正常走路,她就没吭声。哪知齐铎居然看出来了。 齐铎神色暗下,没再说什么。 二人到达美楼,踏入第一现场。 焦棠看见地上的石膏像,胃抽搐得厉害,那些东西恶心了她一晚上。 苏雅与董腾飞蹲在垃圾堆内翻找,苏雅说她要找刀柄。 沾了血迹的石膏片已经全被刑侦队拿去检验,现场留下的是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焦棠也蹲下,随意翻找。 其实,从昨天见到现场起,她便认为这间房莫名有种违和感,但具体她又说不出是什么,如今蹲在地上扒拉东西,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突然旁边的齐铎捏起一样东西,凑到她面前,问:“认识这东西么?” “嗯。”这东西又不稀奇,怎么不认识?! 焦棠盯着那根女生扎头发常用的黑色橡皮筋,回想一遍邱莹的尸体,当时她长发披在身后,似乎就少了一根这样的橡皮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5章 腐烂女尸 黑色橡皮筋在空中回弹,啪地打在焦棠的肩膀上,不痛,但有点麻。她回头看百无聊赖耍皮筋的齐铎,不明白那根玩意有什么好玩的。 其实莫说齐铎想找乐子,连她也满肚子空虚。玩家每进一个现场,一开始总伴随着迷茫、惊恐与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因为起初没有嫌疑人,没有确凿证据,一切都从零开始。 正晃悠时,一阵低沉熟悉的嗓音涌入耳朵。 “归途没了星光,一只鸟要怎样找到栖息的树林,它飞进风里,再飞不进我的梦里。悼可爱的邱莹,1987年10月。” 宋聪念到“邱莹”名字时,哽咽地停下,难受地抬起手臂搓眼眶。 刘明媚硬装坚强,大力拭去泪水,抢过他手中的信纸,昂起胸膛,替他念下面一首。 “荒夜送去喑哑的赶路人,固执的风在悲泣,它懂,它懂,懂无法成言的痛,放一朵云的灵魂走,就当我们曾在天上拥抱过。郭青莲,1987。” “背上梦河去朝觐,你的步子在春里,春在秋的呢喃里……” 焦棠驻足听闻风诗社的人朗读悼念邱莹的诗句。宋聪抬首望见他们,眼中带有探寻与抗拒,显然他对领导一类的人都没什么好感。焦棠不顾他锥子般的眼神,新奇又听了几首,才去一言不发的齐铎。 苏雅说有事去打探便先走了,留下董腾飞在不远处发呆。 焦棠走近他时,内心咯噔一下,想了想,还是问:“董腾飞,你眼睛疼吗?” “啊?”董腾飞睁着一白一红的眼珠子,奇怪她怎么这么问。 齐铎也看见他右眼严重充血,红得瘆人,好心提醒:“你眼睛发炎,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是吗?我就觉得痒。小棠,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进沙子了?”这么说时,他弯下腰凑到焦棠面前。 焦棠第一次近距离“观赏”男性五官,压住心头的慌乱,仔细打量那颗红眼珠。 “你这样看不行。”齐铎将她推开,自己过去掰开董腾飞的右眼。 焦棠越过齐铎胳膊,也去检查。两人看了一阵,心头刮起寒意。 董腾飞的眼白初看布满血丝,细看之下却有数条红虫子在扭动,那些虫子正蚕食着瞳仁的边缘。焦棠不忍地想揪下它们,手指刚靠近,虫子又恢复成血丝状态。 两人对视,明白这恐怕是昨晚留下的“伤口”。齐铎悄悄努下巴,意思是问焦棠能不能驱走这些鬼东西。但焦棠轻轻摆头,这些虫子既不是鬼魂,也不是精怪,没法消灭,只有见到女鬼下咒的场面,她才有办法化解。 齐铎无奈拍拍手,气定神闲对董腾飞说:“你还是去校医院开个消炎药吧,这是红眼病,会传染人。” “不是吧?”董腾飞捂住眼睛,“来了半天就得红眼病,也忒倒霉。” 他直起身子,无奈说:“那我去趟校医院,晚上宿舍集合。” 等剩下两人时,齐铎问焦棠:“你要去哪?”他没有想去的地方,焦棠若有,他便陪她去。 这时他才注意到焦棠嘴唇发白,看起来也很不对劲,立刻问:“你也去校医院吗?” 听见这句话,焦棠吓一跳,睁大眼珠子看他。“我眼睛里也长虫子?” 齐铎白她,“不是说胃疼吗?” “哦。”齐铎不说,她还没仔细感觉,一说她肚子确实比早上更疼了。 伸手揉一下肚子,焦棠想将胃气揉散,触手却是湿漉漉的冰凉,抬起手掌时,她都呆了。 满手的血!她看看齐铎,齐铎看看她,而后整个人就晕过去。 晕过去前,她还见到齐铎漆黑慑人的脸色。再次醒来后,光线浮浮沉沉,人也浮浮沉沉,缓了老半天,她从彻底清醒,这才发现为什么跟坐船似的颠簸。因为身下齐铎跑得实在太快了。 “齐铎。”她拍拍膈人的肩头,让他停下。 然后,她整个人因为急刹车,差点从齐铎背上飞出去。 齐铎转头半边脸,语气很冷:“没死?” “额……”死没死,他不知道吗? 齐铎自然是故意问的,刚才焦棠晕过去,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掀她衣服,检查腹部状况。所幸没有预想中的肠穿肚破,也没有伤口,只有莫名沾了半身子血。 也幸好二人站在灌木后面,没有被路过的学生瞧见,否则齐铎当场要被当成杀人犯或强女干犯送进局里。 这种无端出现的流血现象,想也知道与昨晚有关,虽然知道奔赴校医院也无济于事,但齐铎那一刻真有点急懵了。 现在人转醒,齐铎也没那么紧张了,将她放下来,再次询问:“真的没事?” 焦棠伸手进衣服内摸肚子,体温正常,摁压下也没有疼痛感,很肯定地点头:“没事 。” 旋即二人想到,现在是没事,也不知今晚没找出规律,会不会明天真的就暴毙。 越这么想,二人就越沉默,直到走回宿舍门口,齐铎交代要进屋换衣服的焦棠,“今晚先别着急找规律,找到出口和我汇合。” “嗯。” 看来齐铎也没有多讨厌组队这件事。思及这点,焦棠对立在门口的齐铎,勉强送出个非常非常讨好的笑容。 齐铎立刻虎声虎气训她:“傻笑什么?快换掉衣服,你不难受,我看着难受。” 好吧,所谓的朋友依然是一件很遥远的事。焦棠彻底阖上门。 衣服刚换到一半,窗外又涌起奔跑嘈杂的声音。 焦棠一口老气从喉咙深处叹出。这场犯罪的频度太高了吧。她套上轻薄的毛衣裙,拉开门,意外发现齐铎还等在外面。 斜阳挂在墙头的青藤末,在地上拉出艺术楼诡异的影子。 焦棠与齐铎跃过警戒线,进入楼中。 苏雅与董腾飞已先到达,李强正与他们解释情况,这名瘦弱的知识分子从讲台调到后勤部门,已经满腹牢骚,如今又连遭凶案,整个人蔫了吧唧,十分丧气。 见齐铎靠近,他连喊:“齐队长,你看,这到底怎么回事嘛?又出人命了,这这这……” 齐铎稳住他,抬脚往五楼的舞蹈教室走过去。焦棠快步跟上。 五楼是艺术楼的顶层,原用作舞蹈室,由于木地板蛀虫严重,墙体也发霉,校方正在整体翻修。因此整层楼最近都处于封锁状态,若不是施工队上来搬材料,还发现不了尸体。 整层楼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屋内更甚,尸体经过数日发酵已严重腐烂。 焦棠捂住口鼻,忍住恶心,暗暗观察屋内情形。 这是一间正在拆后重装的舞蹈室,木地板有一半以上被撬开,左边墙上的石灰已铲得七七八八,露出水泥胚与藏在墙里的电线,后面与右边的墙上原本挂着整面镜子,如今不知是装修缘故,还是凶手所为,已被砸碎,玻璃洒满地板。此外,地上还有一些拆下的水管、电线、板砖等,唯一完整的便是头顶那扇还没拆卸的吊扇。 死者是一名女性,20岁出头,侧躺在墙边的玻璃碎屑上。死因应该是喉咙动脉上那道暗红伤口,从血液迸溅的方向与出血量能猜测出她是被一刀切断喉管大出血死亡的。凶器极有可能是墙边那把沾血的美工刀。腐烂的头颅上半融化的大眼眶透露她死前的极度恐惧与绝望。 死者手腕与脚腕没有绳索捆绑的迹象,倒地的姿势也符合人瘫软后的睡姿,右手压在身下,没有经过特意摆放,也没有呈现出凶手留下的额外信息。焦棠想,这个凶手可真干净利落,一刀封喉后立马离开现场,对现场与尸体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 李强站在门边,尽量远离尸臭,惊呼:“难以置信,这又是一起封闭空间的杀人事件。” 焦棠疑惑看他。李强又将情况交代了一遍。“你们看,舞蹈2室就一扇门,这扇门的钥匙在施工队周队长手里,他和工人过来开门时,门又是反锁的。周队长保证钥匙一直在身上。” 齐铎好奇:“这么大尸臭,他们没闻见?” “也不是没闻见,就是楼梯口摆了许多油漆桶,那味道也很冲,可能两相混合,经过的人没注意。而且四楼因为老师投诉施工太吵,上个星期起也封了,只有三楼有学生在上课,但距离太远不一定能闻到,就算闻到也没人报告。” 苏雅捂住鼻子过来,“从尸体腐烂的程度看,至少死了四五天了。” 董腾飞晦气说:“这凶手密室杀人杀上瘾了吧,真他妈变态。” 焦棠退到李强身旁,问:“最近一个星期没有学生报失踪吗?” 李强大力摇头:“没有!” 董腾飞随口下结论:“那就不是学生了。” 苏雅反问:“老师?还是校外人士?” “年纪上看是学生。”齐铎冷冷否定他们。 “大四学生走读吗?”片刻后,焦棠悠悠问出这句。 李强立刻恍然大悟,抚掌叫道:“大四一些学生去单位实习,单位有提供宿舍的,可以办理出校居住证明。” 他转身边跑边喊:“我立马去查哪个单位报学生失踪了。” “焦棠可真细心。”苏雅温柔夸道。 对于这点,齐铎也认同,焦棠总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这也是他赞同组队的原因之一。 保安队的林科长去厕所吐了两轮,拖着虚步过来,招呼道:“这边!”他身后跟着熟面孔的刑侦队队长石秦,还有法医。 房间实在太臭,苏雅受不了,提议先回去。比起看别人的尸体,他们更犯愁今晚要见到自己或同伴的尸体。 整装准备进杀戮之夜时,齐铎再次嘱咐焦棠今晚务必找到出口与他汇合,还有…… “别再打碎石膏像了,你每打碎一次,我头就被人抡一次。”这是齐铎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 焦棠迟疑地答应,“好,我尽量。”可不打碎那垃圾头像,一旦与它确认上眼神,她总会短暂晕过去,每晕一次就被拉去台上解剖一次,她也很无奈好不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6章 破解规律 就像游戏死了重新加载一样,焦棠又站在了暗黑的美楼前,这一次她没有用手电筒去照走廊,径直走进楼内。 刚踩上走廊时,她立刻察觉一道阴恻恻的目光,几乎同时她双眼一闭,右手出符便封在一处凹凸不平上。 再微睁开眼偷瞄,她放下心,符篆严实地盖住石膏像的眼睛,让它再无法看见她。可没等一颗心完全落回胸膛,轰一下炸开,石膏头像从内爆裂,劈里啪啦砸向四周。 焦棠不明所以地盯住那些碎片,耳边还残留齐铎叮嘱的余音。 礼堂中,刚落座的齐铎脊椎忽然爬上一串电流,从脖颈窜入脑内,仿佛万伏电击般要钻开他脑袋,疼得他浑身颤栗。 “焦棠你个混蛋!”他扶住脑袋,又气愤又郁闷地暗骂。 焦棠以为自己错觉,待仔细听,果真听见咕噜咕噜的声响。类似球体的东西正沿台阶一级级滚落下来。 焦棠提灯照向楼梯口,一黑一白交错的圆形物体在灯下徐徐滚过来。黑的是长发,白的是惨淡的脸。 头颅滚到焦棠脚边,女鬼张开嶙峋犬牙一口咬上她的小腿,还没叼稳,焦棠面无表情地抬脚,踩破气球似的踩扁它。 脑浆迸溅在墙上,竟然有强酸腐蚀的效果,半角墙壁滋啦滋啦冒泡。幸好躲得快,焦棠翘起嘴角,鞋底在墙上蹭几蹭。 紧接着又是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楼板开始剧烈震颤,数量庞大的头颅不断滚下,每一颗都张大血口,激动得像条疯狗。 焦棠立即掉头就跑,身后那帮“臭虫”一拥而上。 正当逃命时,视线好死不死顺过一尊白石。擦!她来个急刹车,可惜脸已撞上石膏像,四只眼睛正正对上。 头晕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 焦棠不敢停留,蹒跚拐进一间教室中,反手摔上门,贴上黄符,靠到墙上喘息。 脑袋越来越沉,无数头颅在门上哐哐猛撞,焦棠在彻底晕死前,大喝一声:“起阵!” 这边厢,齐铎速度再快,也没有台上女鬼切开“焦棠”的腹部快。第N次徒劳无功,即便待在台上,舞台也会挪动,整个空间都是变化的,没有一点规律可循。他一想到焦棠此时腹部也在汨汨出血,脸色凶如罗刹。 等等!空间随鬼移动,难道是?齐铎脑中闪过火光,他意识到出口在哪里了。 苏雅有点懵,她试过逃到宿舍其他楼层,也试过逃出宿舍楼,但转眼总会回到这间分尸吃人的房间。 微胖的女生永远会质问她有没有去看汇演,高挑的女生总是搬来大西瓜,短发女生一遍遍从床上弹起,循环往复。 但这一次,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不仅闻到血腥味,还有一阵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喀!刀又一次砍开董腾飞的头骨。 高挑女生扭头问苏雅:“你吃吗?” 苏雅再次摇头:“不吃。” 高挑女生阴邪地睨她:“真不吃?你要想吃,我全给你留着。” “不要。”苏雅很坚定,同时心里泛出浓浓不安,这句台词之前并没出现过,为什么她突然会这么问。 高挑女生收起笑,一铲子挖下董腾飞的眼珠,喂到短发女生嘴里。短发女生咔擦咔擦吃得很香。 此时无声的角落里,董腾飞捂住眼睛,疯狂地打滚。他的眼睛像真被挖掉般,好疼好疼!他痛苦地嘶叫,瞪向苏雅,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救他? 片刻后,眼部的疼痛慢慢褪去,董腾飞从宿舍角落爬起,恐惧与愤怒交织在胸口,使他剧烈喘气。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凄惶的歌声轻飘飘荡来,董腾飞发狠地迈向天台。 推开天台门,歌声越近,他眼神越恶毒。直到靠近白裙女鬼,他才猝然停步,等待她转过脸来。 她确实转过来了,是苏雅惶恐的面庞,她不受控制地爬上栏杆,回首向他递出求救的信号。 董腾飞的技能是“速度强化”,每次他总能箭步跃下,接住苏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苏雅在风中坠下,期艾地盯向头顶的天空。 女鬼在她身侧厉声尖笑,无论听多少遍,这阵笑声仍使她毛骨悚然。 “董腾飞!”她在心中呐喊,为什么他还不出现? 不对!他出现了,正趴在栏杆上看她,嘴角带着笑。 身子撞裂时,除了痛,苏雅心中只盘旋一口怨气——为什么董腾飞不救她?! 再次醒来,苏雅又站在宿舍中,微胖女生冲进来,摘下袖套…… 当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啃食脑花时,短发女生抹掉满嘴血水,呵斥苏雅:“你又要去哪里?” 苏雅边朝门口挪动,边问她:“还要吃西瓜吗?天台有一个。” 然后她毅然迈出门,微胖女生舔舐嘴唇,贪婪地追逐上去。 美楼教室内,焦棠缩在墙角,门外的撞击声隔了万千重山,空远、缥缈。 自她念完“起阵”二字,早前在楼外布下的“连环阵”起作用了。 先是“天市垣二十二星阵”东南西南诸侯之门顿开,帝星降市,破开封闭空间的气孔,引阳入内。 再是槐树上两仪奇偶铜钱阵辅四象定位。如此,错乱的方位瞬间与外界相同,变幻的空间被强制静止不动。 最后是焦棠身上的“行符”生火,将整个空间虚拟的“布景”烧毁。 当焦棠悠悠醒转,便见周围一片火海,墙壁烧成灰烬,又露出新鲜的墙皮,这一层空间正在迅速坍塌。 礼堂中,齐铎笑看帷幕拉起。他两臂伸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唰地!所有椅子齐齐转向他,气氛严肃中透出要命的滑稽。 “出息!”他单脚踩住身下扭动的椅子,朝虚空中点燃烟,这可是好烟,是焦棠那股劣质的尼古丁没法比拟的。 流动的话筒调试音瑟缩地静下,所有椅子严阵以待,瞄准齐铎的去向。只要他一动,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挡住他。 哪知齐铎没有挪动一步,做出的事情却让它们尖叫、恐慌、四散逃开。 齐铎正紧紧揪住地面,一点点往上拔,像是揪住毛毯一角,慢慢拉扯,先是地面扭曲,紧接着墙壁、天花板,整个空间全部扭曲,在他手中揉皱、压缩,渐渐露出另一层空间的样貌。 焦棠透过窟窿往后看,有光若明若暗,她不耐地扒下剩余的“墙纸”,一头钻出去。钻到一半她猛地停下,脸跟齐铎对个正着。两人大眼对小眼,怔了半会。 原来焦美楼的外一层空间正是礼堂。焦棠好奇地四处打量。 “你出不出来?”齐铎冷冷盯她。 焦棠醒过神,迈过消弭的墙坎,到他身旁,见他正撕开另一层“墙皮”去往下一个空间。 两人站在舞台后方,处于另一个混乱的小空间,两边有四间房,后台及走廊堆满演出的用具。 焦棠绕过杂物,打开第一间房,里面挂满军装、水壶、假枪,地上摞了三四十面红旗,看来表演的是样板戏。她退出来,齐铎已打开第二间,屋内摆满西方乐器,看来是专供乐团休息的房间。 焦棠去开第三扇,堆满桌椅。她转身去开第四扇,有人! 屋内环绕三面镜子,有个女人正对镜子练舞姿,她仿佛没听见门声,自顾自地调整姿势。 齐铎站在焦棠身后,看女鬼“搔首弄姿”,啧一声:“冥顽不灵。” 话刚说完,一束光掠过,齐铎站在了镜前,脸上画着浓妆,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芭蕾舞裙。他脸瞬间黑下,透过镜子瞪向站在焦棠旁的女鬼。 焦棠听见背后齐铎冷淡的声线,说:“把镜子砸碎,她就永远困在里面了。”说完,他抡起门边的凳子砸向左边的镜子。 哗啦!玻璃碎一地,齐铎半边身子瘫软,冲焦棠喊:“快阻止他,镜子全碎,我们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哗啦,另一面镜子又碎了! “别被她蛊惑,她可以在意识里幻化成玩家的样子,迷惑玩家心智。如果你信了,就真的中圈套了。” 只剩最后一面了!坚韧的背影决然走过去,抡起凳腿,砸向镜子。 “是日期吧?”焦棠幽幽出声,“1978年9月18日。你要砸碎的是这个?”她指向镜下角,鲜艳的日期。 短暂安静后,镜前的人影突然肢体爆开,在尖叫中不甘又懊恨地消失。 齐铎恢复原身,从地上爬起来,气得踢碎最后那面镜子,对自己不注意中招十分恼火。 “你怎么猜到是日期?”他从渐渐坍缩的墙壁前走过来,不顾整个空间正在剧烈变化。 焦棠应道:“书上讲的,鬼怪能穿越空间,却不能穿越时间。这是它们的物理局限性。” 哼!原来“规律”就是找出隐藏在各个空间的日期,然后破解空间的循环。齐铎闷闷想,这么说起来,之前舞台旁边的排练表确实给出“一九七八年九月十八日”的提示,只是一直被他当作背景。 哀婉的叹息藏在风中,风在地上旋转。齐铎发现从后台出来后,他们站在校道上。 校道无半点光,焦棠拧亮电筒,四处观察环境,怎么看都是一条很普通的小路,既没有美楼的诡异,也没有后台的混乱。 “那里!”齐铎蓦地钳住她的手腕,用上点力道,将电筒掰向东南方向。 凉意从焦棠手腕延伸至胳膊,她来不及多想,顺着光望过去,树下一个白衣女鬼踌躇不前,也望向二人。 齐铎牵住焦棠,缓步过去。女鬼渐露真容,正是邱莹。 两人离她两米远立定,生怕突变,邱莹面容哀怨,微微张嘴,长长雾气至口中叹出。 焦棠驻足侧耳,笃定她有紧要话要说,说不定与案情有关。 邱莹正嗫嚅,一双手臂至树后忽然伸出,紧紧扣住她的嘴巴,封住她未出口的话。 不好!齐铎箭步跨上去,还是迟了一步,邱莹被拉入黑暗中,再无踪影。 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被中途截断,二人不可谓不失落,熹光毕露,周围隐约响起扫帚刷地面的声音。焦棠知道,他们回到现场空间了。 回到宿舍,叫焦棠与齐铎更意外的是,苏雅与董腾飞正怒目相视,似乎昨晚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董腾飞半只眼睛不住流血,显然是保不住了。而苏雅半根胳膊泡在血里,不自然地吊在肩膀上,也不知道接不接得回来。 幸好二人理智还在,董腾飞知道自己杀了苏雅势必会被孤立,苏雅也明白自己杀不了董腾飞,于是两人彻底决裂,谁也不搭理谁。 纵然如此,当焦棠说起杀戮之夜的规律时,两人还是不免懊悔地对视一眼,若是早点知道规律,不就不用闹成这样了吗?一人没了眼睛,一人没了胳膊,到最后还是鬼占了便宜。 苏雅仔细一想,宿舍墙上日历确实翻到9月份那页。董腾飞也记起天台门边那行潦草的落款日期。 四人再出门,焦棠与齐铎镇定自若,董腾飞也没那么在意,一颗眼珠换一条命,能活下来已算大幸,但苏雅不同,没有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外貌,何况落下个终身残疾,简直生不如死。她整个人失了光彩,垂头丧气跟在后面。 艺术楼的勘察工作已经完成,刑侦队队长石秦与李强允许他们再回现场详细检查。 趁其他人在玻璃中翻找时,焦棠从舞蹈室退出来,走到李强身旁,低声问:“李主任,贵校1978年9月18日发生过什么案件吗?” “这……”李强脸色煞白,问:“怎么突然问起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李强还在当老师,那时刚恢复高考,学生还没现在多,但一年下来案件也有那么几宗,他不明白焦棠在问哪一桩。 齐铎走近,小声补充:“有没有女生失踪?” 女生失踪?李强想了一下,眼中乍现一抹光,点头道:“没错,9月份是有一个女生失踪了。” 焦棠:“谁?” “艺术学院民族舞专业,大一学生,魏凝玉。”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7章 沉默证词 出来找李强之前,焦棠已经翻遍舞蹈2室内的东西,但除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碎玻璃,还有原本就堆在房内的施工材料,并未找到有利的线索。 据施工队的周队长交代,由于近期下水道改造,队伍全调过去帮忙,翻修的事宜便暂搁下来,期间没有工人过来搬过东西。最后一个离开的工人也很明确地说,他是锁了门才走的。 齐铎问周队长,锁了门是指反锁,还是单纯拉上门。关于这点,周队长表示还要回去与工人确认。 昨天见到尸体时,焦棠已注意到,凶器美工刀与杀死邱莹的美工刀如出一辙,均没了刀柄。关于这点,她隐约有了答案,但光凭这点猜测,依然无法廓清整个密室是如何操作的,凶手又是如何杀人的。 出来找李强问失踪的女生,是因为她期望从隐藏剧情得到系统的提示。相对密室而言,隐藏剧情更易破解。 至于为什么锁定失踪女生,原因很简单,系统希望玩家找出关于她的信息,却只提供变幻的空间,说明隐藏剧情极大概率是要玩家在这些空间中找出她的尸体所在。既然尸首未被找到,当然只能按失踪处理。 李强回办公室查找案卷,确定魏凝玉是在1978年9月18日下午4点之后失踪的,最后见到她的人是同宿舍的陈琳。据陈琳回忆,她看见魏凝玉和一名男生走出艺术楼,不知道要去哪里。那名男生她没见过,但听魏凝玉提起过有一个音乐专业的师兄正在追求她,或许是他。 不过后来校方调查了音乐专业所有在校男生,查不出有可疑的人,而且18日下午,音乐专业的学生都去礼堂排练,没有人与魏凝玉接触过。 “礼堂”与“排练”等字眼如此熟悉,焦棠与齐铎对视,了悟,这很可能是魏凝玉遇害的时间与地点。 苏雅扶住打绷带的左臂,冷淡提醒一句:“通过隐藏剧情是可以找到线索,不过只要改变剧情,就会引起时间加速流逝,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我不赞同太激进。” 意思是,贸贸然调快时间,万一找不出凶手,他们全得交代在这场。 董腾飞睨她:“你就这么怕死?找到提示才能过关的话,为什么不冒险?” 苏雅沉住气,不想与他争辩,无论身心,她都十分疲乏了。 董腾飞扯齐铎,“你们怎么决定?” 齐铎眸色转深,淡淡回答:“见机行事。能找出提示就找,找不出还得靠现场的信息破案。” 焦棠也赞同“双管齐下”,之前她太拘泥现场的线索了,现在想想,横竖是一场系统操控的过关游戏,能“逮到”凶手就行。 这时李强接到电话,石秦要他去一趟诗社的活动室,说是学生不太配合。四人立刻随李强过去。 活动室中,石秦大大咧咧坐在桌上,宋聪、刘明媚等诗社学生,斗鸡般气势汹汹瞪他与身旁一名公安同志。 “快进来。”石秦招手火急火燎的李强,“跟这帮倔娃解释,我们检查完这里的材料,不列作物证的,一定完好无损归还。” 宋聪不满叫道:“其他你们可以带走,但是最新一期诗刊的材料必须留下。” “哟,还‘必须’上了。”石秦笑着看李强,那意思是,你瞧他们牛逼的。 李强头大,给宋聪做思想工作,虎起脸说:“宋聪同学,诗刊出版是重要,但查出杀死邱莹,还有候心悦的凶手更重要。你别本末倒置了。” 候心悦就是倒在舞蹈2室内的死者,文学院大四学生,在市图书馆工作,一般住在单位宿舍中,不过偶尔为了写论文也会回学校住。死亡时间是10日晚上10点至12点间,也就是邱莹死前两天,周六晚上。由于是周六,单位没有留意她夜不归宿的问题,以为她在学校,直到周一,她没来上班才打电话问辅导员,辅导员立即通知她家里,但怎么也找不到人。 死因是颈部大动脉割裂大出血导致休克,身上没有其他伤口,血液里同样没检测出任何致幻或镇定药剂。到目前为止,只有校图书馆的老师证实,10日晚9点40分左右,候心悦从图书馆前门离开,之后再没人见过她。 从图书馆到艺术楼步行时间大约未30分钟,有数条小路可穿行到那儿,目前警方还没查明,为什么死者要在人迹罕至的时间点去艺术楼,而且也想不明白,她一个文学院的学生有什么理由要去艺术楼。 除了这些基本信息,引起警方重视的一个关键点是,候心悦是闻风诗社的前社员。连续两名死者都与诗社有关,这让警方的调查方向一下子转到闻风诗社上来,怀疑凶手也与诗社有关。 因此石秦调查完诗社所有成员的不在场证明后,又将矛头指向诗社留存的材料,指望从上面找到凶手相关的信息。没想到一来就踢到宋聪这块硬板子,对待嫌疑人石秦他们可以雷厉风行,但对待学生,他们只能和风细雨,不敢动真格。 李强被临时征调过来说服宋聪,其实他也恨没底,这宋聪是出了名的难搞,凡他要办成的事,就是钻破脑袋也必须办成。前年学校不给诗社拨经费,他从校领导一路找上教育局,硬生生从有限的经费中抠出一大块拿来置办铅字印刷的器材。那时他还只是个大一新生啊!如今更不好应付。 宋聪挺直后背,拒不接受这种解释,说:“印刷的内容可以当场检查,没必要带回去。” 李强为难看向石秦,石秦知道拿他们没办法,余光瞥见焦棠他们,一拍掌,道:“行,省公安厅的领导也在,咱们几个人就在这儿检查这些材料。”他大概心里暗喜,正好省了局里分配警力来看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董腾飞哇地叫出声,他是体育生,读书写诗这玩意,他不在行呀。 可没办法,四人只得坐下翻阅成堆的旧卷,宋聪在旁边充当解说员,解释哪本诗集是什么时候编的,哪首诗是谁人所写。 油墨扑鼻的诗集上,焦棠一目十行,有些诗句晦涩难懂,狗屁不通,她便只挑字眼看,如果没有特别关乎死者体貌或死亡状态的,她均撇下,有些诗句通俗易懂,她便快速浏览完,简单分了个类。 在浩瀚的文字里寻找凶手信息,无非是期望从中找出是否有人曾表达过杀人的意图,或是否有渲染仇恨、极端思想等负面情绪的字句。 苏雅偶尔会指出一两句,如“冰冷的世界,行尸走肉的人在跳舞……”或“今夜我为生存在这片土地的人羞耻,我恨他们的冷漠……”诸如此类有报复社会倾向的句子。石秦也会认真地一一登记下,大声盘问宋聪,写诗的人真实信息。 可焦棠不认为两起案件与报复社会有关系,因为它充满隐蔽、神秘的气息,凶手试图向公众表达的情绪与想法,并不是强烈的抗议,而是一种近乎冷静的感受。 无奈大部分学生的诗作都有经天纬地的魄力,对社会、对国家、对教育体制、对文学,都有严苛的想法,于是表达出来的就是一种理想主义的愤怒。表面上看,确实有“报复社会”倾向,可本质上只是一种知识分子的“尖酸刻薄”,一种别致的历史责任感。 因此,她认为苏雅提出的材料没有说服力。反而,她更关注以自我感受为中心的诗句,例如手上这首《天鹅》。 “天鹅是自由之神,在它光辉的羽翼中,莫尔诞下乌托邦,洛克抚育天赋人权,马克思缔造共产主义,我渴望,从她火热的心脏,找到自由的方向。郭青莲,1987秋。” 恰好是1987年,恰好是秋天,恰好是“火热的心脏”,邱莹死时一身洁白长裙,胸口插着美工刀,这首诗倒挺应景。 更有趣的是,下面同一个作者写的《沉默的赶路人》—— “荒夜送去喑哑的赶路人,固执的风在悲泣,它懂,它懂,懂无法成言的痛,放一朵云的灵魂走,就当我们曾在天上拥抱过。郭青莲,1987。” “荒夜”、“喑哑”、“无法成言”,与候心悦的现场何其吻合。 如果她没记错,这首诗在邱莹的追悼诗会上,由刘明媚念过。同样是追悼亡者,其他人均标上“悼邱莹”或“念你”等字眼,唯独这首诗没有。 她唤道:“宋聪同学,你过来一下。” 宋聪凑过来。 焦棠指着《沉默的赶路人》,问:“这是邱莹死之前,还是死之后写的?” 宋聪认出这首诗,如数家珍回答:“这是上个星期,由郭青莲诗人投稿的。他一般会一次投几篇作品,由我们逐篇挑选和出版。” “也就是说,这两首诗是在邱莹与候心悦出事前写的。”焦棠寡淡地下结论。“他写的其他诗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8章 死神预告 石秦指挥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集中研究郭青莲的诗歌。宋聪零零散散整理出十九篇稿子,从郭青莲第一次投稿到最近一次,包含所有的作品。 郭青莲第一次投稿是1986年的9月份,诗的名字叫《祭奠遗忘的明天》—— “陆地的征伐,在海浪呼啸中多么可笑,一片雪的融化,在烈日毒拷中多么寂静,昨天的逝去,在明天装扮中多么平实。” 石秦让宋聪解释这首诗的内涵,宋聪却摆摆头:“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石秦牙疼般看向李强。 李强尴尬解释:“宋同学是说,诗歌是千人千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他也拿捏不好郭青莲诗里的意思。” “但从矛盾的对立面来说,你们看,陆地对海浪,雪对烈日,昨天对明天,都是一个物体与另一个物体的对比,说明诗人心中是想表达,一个微小事物被忽略的客观事情。”他又稍加润色地补充。 石秦瞪大眼睛,问:“按你的意思,这郭青莲要是凶手的话,他就是在说有一件对大家而言特别不起眼的事,不被重视,所以他很愤怒?” 石秦也是老刑警了,总能从细枝末节里捋出个五六七,所以他给郭青莲定了这么个动机。 焦棠也挺赞同这种想法,“不起眼”、“不被重视”很符合凶手渲染给大众的隐蔽与神秘氛围。 相对追溯之前的诗句,焦棠将注意力放在近期的作品上,齐铎留意到她的视线方向,挽起嘴角,问宋聪:“上个星期,它就只投了《天鹅》和《沉默的赶路人》这两篇吗?” “是。”宋聪肯定地答道。 齐铎:“也就是说,对于案件的预告只放了两篇,如果继续作案,可能还会来稿。” 宋聪脸色微白,偏转脑袋,大概他也不愿见到有新的受害者,所以宁愿不要再收到来稿。 董腾飞纳闷了:“你们对这个郭青莲完全不认识?” 同样的问题之前齐铎已经问过了。宋聪的解释是,郭青莲一直以邮寄的方式将稿件寄到诗社投稿的地址,从来只有来信,没有回信。 在宋聪的介绍中,郭青莲是一名很孤傲的诗人,他只专注在写诗上,并不关心自己的名气。对于这样的人,宋聪打心底佩服,因此他也从来不写信去叨扰郭青莲,在他的意识里,写信过去寒暄或结交是一种很市侩的行为。 石秦牙又疼了,这股酸不溜秋的迂腐劲,他真理解不透。 宋聪不耐烦地回董腾飞:“没必要认识。” 董腾飞低咒一句。此时石秦当机立断拿着郭青莲寄过来的信封,打算按信上的地址找过去,董腾飞立刻要求一同前往。 四人坐上警车,绕过大半个城市,到达一片破旧的老城区。 乖乖!几人下车一看,这片区正在拆迁,不可能住人,更不可能住着什么大诗人。 石秦不死心地跑去街道办还有土地局打探,多番确定信上所写地地址已有两年不住人。他一路开车一路抱怨,千辛万苦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玩家表面随他感叹,内心欢腾不已,假地址说明什么?说明这郭青莲真有猫腻,很可能就是凶手!不过欢喜过后,又是无限惆怅,“郭青莲”三字极大概率会是假名,总不能拿个假名去糊弄系统吧? 查!几人心中一致认为,顺着郭青莲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能查出点东西。 在外奔波大半天,四人晃晃颠颠坐回学校时已近黄昏。 董腾飞说有事要查单独离开。苏雅说要准备晚上的屠杀又走了,剩下齐铎与焦棠。 齐铎背转过身,很潇洒地说:“我也有点事要去确定。” 焦棠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 齐铎走了数十步后,回头看她,突然很不自然地掐出一句:“还不跟上?” 焦棠奇怪地看他,不懂他要走又不走的原因,可心里又暖烘烘的,刚才一瞬间被抛弃的失落烟消云散。 齐铎要去确定的东西在舞蹈2室。由于没有窗户,室内光线极差,他找了老半天,才在墙角摸到开关,等摁亮了施工队临时牵在吊扇下的灯泡后,总算看清地上的杂物。 二人在灯下埋头找东西,昏黄的灯光在干瘪的墙上拉出两人交织的影子。 十几分钟后,焦棠直起腰,转身问:“是这个吗?” 她手中抓着一截电线,对着齐铎啪地扯开,电线拉伸,又迅速回弹。很明显,这不是电线,而是很像电线的皮筋。 之后齐铎也在玻璃渣中找到另外一根。二人对视,感觉抓到了一点密室的线头。 落日在湖上洒下金光,岸的左边正经过刚从艺术楼出来的焦棠与齐铎,岸的右边立着一道笔直的影子。 宋聪孤冷地面向湖水,刚刚他接到一个通知,校方要求闻风诗社暂停一切活动,新刊也被勒令停止出版。而更使他心寒的是,因为凶案,有好几个社员已提出退社申请,更多的社员选择缺席诗社活动。 焦棠紧紧盯住湖对面孤立的男孩,他正举着诗卷高声诵读,远处刘明媚一起一伏地朝他奔跑过去。 刘明媚跑得很急,差点绊倒,待站稳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递给宋聪一个信封。宋聪颤抖地接过,看见信封上的名字时,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刘明媚喊:“打开,打开看看。” 宋聪展开信纸,跳入眼帘的是诗的题目——《明天就是昨天》 “孤独是日晷心中长长的矛,割裂时间,刻度时间,人们只看到晨起昏落,却忘了发生过的罪恶,全被孤独的心铭记。郭青莲,1987年秋。” 激越的朗读声隐约从湖面吹来,焦棠急促的脚步踏在黄昏的尾巴上,拐过弯,宋聪与刘明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 回到宿舍,焦棠与齐铎分别收到两个信封,看来这一场又是单独作答。 当晚进入异度空间前,焦棠与齐铎私下约定在礼堂中会面。至于苏雅和董腾飞作何打算,他们无暇去关心。 于是,当焦棠从美楼斑驳的墙壁中找到后,美楼的空间轻易被破解了,她在礼堂中与齐铎汇合。 此时二人对着舞台旁那张排练表仔细研究。这是9月18日当日的排练登记表,总共四个组节目提前上台演练。第一组是样板戏《勇敢的女兵》,演出人员共三十名,非常浩大的队伍。 第二组是双人舞蹈,演出人员那栏签了“许稼琪”一人的名字。第三组是西洋乐团,演出曲目是《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共五名学生。第四组是诗朗诵,排练者是“陈念安”。焦棠一一记下那些学生的名字。 显然,魏凝玉的死与这场排练有莫大关系。她似乎也在通过各种细节,向玩家透露她的尸体所在。 焦棠与齐铎二人在礼堂中四处搜寻,均没发现藏尸的地方,只好放弃,前往下一个空间——后台。后台的四间房依然如昨晚见到的一样,只是这次的女鬼被规律轻轻松松制服。 原以为后台的东西杂乱,可藏尸的地方多,却没想搜寻了大半夜,二人均无所获。这种感觉糟糕透顶,明知道答案就在这里,却死活找不到入口,眼看一夜又要这么浪费掉了。 焦棠蹲在音乐专业休息的房间内,左看右瞻,屋里除了乐器外,再无可疑的物体,墙壁内没有砌砖填尸,天花板也没有窟窿,连桌子都被拆开了,什么也没有。 齐铎从隔壁样板戏的房间过来,耸耸肩,那意思是,他也没有发现。他坐到焦棠身边,两人沉默地思考。 “关于密室你有什么想法吗?”静谧中,焦棠主动开口,既然魏凝玉这边无进展,不如将精力放在现场上。 齐铎沉吟片刻,坦白:“有些地方还没想通。” “没骗你。” “嗯。”焦棠并不在意他刻意补充的这句,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齐铎,发现他脸冷得冻人。 焦棠想了想,问出口:“齐铎,我是不是经常惹你生气?” “嗯!”很重的鼻音。 还真是!焦棠并拢脚,头靠在膝盖上,看向脚面,低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齐铎却不情不愿地说:“那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我第一个组队的人,我还没习惯怎样去信任同伴。”说完这句,他脸色更冷了。 “可我值得你信任。”焦棠抬起手臂,伸到齐铎面前。 齐铎盯着她手,“干什么?” 刚说完,焦棠竟握上他的手,手心又软又暖,她说:“我们做朋友吧,齐铎。”书上说,朋友就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帮助,是比同伴更亲密的关系。 出了空间,齐铎手心仍残留软棉棉的麻意,他第一次交朋友,不知为何却有交女友的错觉,真是让人气恼,焦棠怎么可能是女友,她就是个情商未开发的小孩。 更气人的是焦棠比他更理智,当确定下朋友关系后,她几乎将所有线索都公布出来。她坐在地板上,环视四周,若有所思说:“齐铎,你不觉得这儿少了点东西吗?” 齐铎试图转移注意力,也看向四周,倏然他回过神来,屋里确实少了一样东西。 回到宿舍,让人意外的是只有苏雅回来了,三人左右等,均不见董腾飞出现。 此时,苏雅非常冷静地说:“董腾飞死了。我知道你们会孤立我,但我必须那么做,如果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 苏雅回想起昨晚董腾飞先一步从天台逃出来后,居然利用“回溯卡”倒回宿舍中,将宿舍的日历撕掉。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逃出无限空间,只能一次次遭受虐杀。 气急败坏的她使用辅助催眠功效的“迷幻烟雾”道具,将董腾飞的信封骗到手,巧妙地写上“郭青莲”三个字,结果判定答案错误。当董腾飞醒来后见到刺目的红色答案,持续绝望疯狂地吼叫、哀嚎,最后被一道光带离现场。 苏雅不知道写错答案的下场会是什么,她也不愿再去想,可她必须争取剩余队友的同情,顽强地活下去。所以,她选择坦白。 焦棠与齐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厌恶,他们只是很稀疏平常地点下头,表示知道了。这让苏雅高悬的心稍稍落下。 深谈之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苏雅察觉到,焦棠换好衣服打算出门,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追问:“你要去哪里?” 那模样十足受惊的小狗担心被人抛下。 焦棠不理会她楚楚可怜的造作,边开门边回答:“去找李强了解排练名单上的学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9章 偷钟换尸 李强找出1978年各专业的名单,又结合1978年的文艺汇演,及毕业合照等,终于找齐了焦棠所给的学生信息。 1978年大一舞蹈3班,统共10名学生,其中三名对苏雅而言,不能再熟悉。原来高挑的女生正是许稼琪,短发女生是陈琳,微胖的女生叫庄绮丽。毕业合照中仅有这三人,少了舍友魏凝玉。 至于样板戏的三十名演出学生,则来自不同的专业。其中主演的三人分别是,文学系的曲宛如,生物化工系的盛星韦,和美术系的覃祟。 “排练三十名学生都要参加?”齐铎指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李强:“汇演前会有几次大的排练,一般是分场小团队排练。” 齐铎:“但是主演必须到场?” “最好到场。” 焦棠将视线锁定在覃祟上。 五名音乐专业的学生分别是,秦天雨、侃思思、钟庆民、广肃、任一凡,所表演乐器是大提琴、小提琴、双簧管、小号、钢琴。 朗诵者陈念安则是新办医学院的大一新生。 “还真是五花八门。”齐铎指尖在陈念安的名字上流连,与焦棠交换一个轻松的眼神,找到陈念安等于揭开了隐藏剧情谜底的一角。 医学院学生与失踪尸体之间的关系,给玩家留下巨大的遐想空间。 苏雅忍不住问前面两个闷葫芦:“魏凝玉是被分尸了,对吧?” 齐铎冷恻恻:“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隐藏剧情要我们找出魏凝玉的完整尸体?”苏雅从齐铎和焦棠淡定的神色中明白,这个猜测是对的。 她眼珠一转,柔弱地牵住焦棠的手,央求:“焦棠,我发誓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能不能看在我手臂废了的可怜份上,把我带出这个现场?我真的不想死。” 那董腾飞又想死吗?焦棠忍下这句话,默默卸下她的手。 苏雅颓丧地默默跟在她后面,似乎决定接下来焦棠到哪,她就跟到哪,绝不错过他们的答案。 但接下来他俩去的地方出乎她意料。她想劝焦棠与齐铎去追查诗社内是否有人伪装成郭青莲投稿,或者去查邱莹和候心悦是否有共同的仇人。最终忍住,随他们回到美楼的第一个现场。 关于密室,昨晚齐铎已向焦棠透露出部分想法。他的切入点是两个现场的共通点——皮筋和没有刀柄的美工刀。 “凶器如果不是美工刀,而是一种利用皮筋与美工刀制作而成的发射器呢?”他如是问。 之所以这么认为,原因是凶手的谨慎反而暴露出他的意图。 齐铎坐在后台地板上,悠悠分析:“凶手将第二现场的皮筋掩饰成电线,说明他不想让人发现这东西。只有与杀人手法有关的物件才有掩盖的价值。” 继续往下推,焦棠隐约在迷雾中看见一束光,她埋头解析,像瓮瓮自语。 “我们对密室的推断是,凶手杀了人后运用巧妙的手法将门反锁住,然后离开。但是,如果凶手能正面攻击邱莹和候心悦,为什么要使用远程射击的方法呢?” 换而言之,既然凶手对现场与尸体毫不留恋,为何不戴上手套拿着匕首直接屠杀她们一了百了,何必舍近求远? 齐铎紧跟着抛出另一个问题:“而且,比起远程射杀,亲手将刀子送进被害人的心脏,岂不更能引发他的快感?” 焦棠定定看他:“凶器的手法与凶手的心理特征不符。唯一可能是,凶手并没有留在现场,他用了某种方法将死者引入密室,利用发射器将之杀害。” 齐铎伸出手掌,隔空与焦棠“调皮”地击掌,“Bingo!那么,既然是密室,凶手是如何毁掉凶器的呢?而且……” 微凉的指尖点上焦棠的鼻子,他恶趣味笑道:“别忘了,两个房间都没有窗户,凶手是怎样判断死者进入屋里后的位置,再发射美工刀呢?毕竟,死者是移动的,凶器是固定的。总不可能用遥控控制发射器的角度吧。” 焦棠鼻子一皱,连续两个难题真的难住她了,遥控什么的在1987年根本不存在。 这便是两人又回到现场的渊源,苏雅自然不可能知晓其中的曲折。 焦棠与齐铎在画室中,重新翻找地上的杂物,幸好现场是系统提供的,既不会被毁损,又不会被刑侦队“扫荡一空”。 苏雅靠在门旁,静静看着他们忙活,但她心思也很忙,眼睛不住瞧两人在哪些东西上停留,并一一记在心上。 焦棠将一片圆弧形石膏碎片轻轻放到齐铎脚边,齐铎瞥一眼,立刻注意到碎片尾部如蛔虫般的小勾。根据他们的推断,一样的碎片还会有一块。 之后二人又分别找出数小块带凹槽的碎片,根据这些碎片,二人心中大致模拟出凶器的轮廓。不过仅有轮廓离解开密室之谜还差得很远。 下午三人又辗转去舞蹈2室,同样在那里找到了回勾状的玻璃片。焦棠还找到一块勺状断裂的硬质玻璃块,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看来第二个现场凶器的操作手法,她已经猜到七分。 但兴奋劲维持不到半小时,从艺术楼出来,李强急匆匆拉住宋聪朝他们跑过来,手中扬起一封信。 三人被请到诗社活动室,与石秦共同分析郭青莲《明天就是昨天》里潜藏的杀人信息。 为了破案,石秦已连轴转了几天,憔悴又紧迫,手指嘟嘟地敲信纸,强自忍住火爆的脾气,问:“三位专家,这里边到底扯的是什么鸟语?那个杂碎是不是又要杀人了?预告诗里有暗示在哪里,要杀谁吗?” 他放鞭炮般一个接一个地投掷出问题,恨不得下一秒玩家说出凶手名字,他就带上武装队去抓人。 可三个省厅专家齐齐默声,眉头紧皱,一看便知他们也没赶上凶手的思维。 石秦一拍桌子,“不等了,不等了,立刻封锁校园,将学生全部赶回宿舍去。我倒看他要怎么杀人?” 李强愁苦地唏嘘,说:“石队长,自从宋聪同学收到信后,我们全体保安,连带领导、不上课的老师、后勤职工全部严阵以待,在校园内密切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物通通扣住,仔仔细细盘查身份,可到现在都没发现奇怪行踪的人。恐慌情绪已经在学生中传开,再将学生赶回宿舍,一来实行起来难度大,时间长,二来,学生会有反抗情绪,甚至有学生铤而走险,出来冒险,我们更管不过来。” 石秦觑他,讥诮道:“难道不是因为国外交流团在学校参观,校领导不想名誉受损才选择不封校吗?我今早还接到通知,上级让我们一旦发现凶案,要迅速封锁信息,不让消息流到参观团耳里。” 李强眼神闪烁,打太极:“即便今天封校吓跑凶手,谁能保证明天、后天、大后天他不会卷土重来?他在暗,我们在明,想挡也挡不住。本质上,还要麻烦石队长尽快查出真凶,解我校之困啊。” “我赞成石队长之言。”齐铎突然插话。 石秦大唬:“你瞧,专家也同意封校。” 李强无奈看齐铎:“齐大队长可否给出充分的理由?” 齐铎将《明天就是昨天》与另一篇《祭奠遗忘的明天》摊在桌面,说:“这两首诗前后呼应,一首寓意报复的开场,另一首暗示落幕。因此这一次谋杀对凶手而言会是收官之作,有重要意义。他可能会用更公开、更惹人注意、更具纪念意义的手法来杀人。” 他继续解释:“之前的预告诗篇用了‘我渴望’、‘我们曾在天上拥抱过’,而这篇用了‘人们’,说明凶手对死者所处环境感受升级了,它不再满足于隐蔽空间中的个体表现,它更期望开阔空间中大众的反应。它想通过死者去唤醒人们对遗忘小事的关注,而非仅被孤独的它铭记。” 石秦捶桌:“凶手想在大庭广众下杀人,必须得封锁校园,破坏它的阴谋。” 李强唯唯诺诺回:“我去跟校领导反应事态的严重性吧。” 他疾步走出活动室,焦棠他们也坐不住,随石秦出去巡逻校园,虽然明知不能阻止凶案发生,也预料不到凶手会什么时候动手,但说不定能与凶手擦肩而过,取得线索呢? 秋天黄昏格外悠长,日头金焕焕,照在树上、行人头上,在校道上映出归鸟的飞径,映出散漫的步伐。 焦棠沐浴在橘光下,随熙熙攘攘的学生流动,路过一片大草坡。大草坡上有一座古雅的六层实心钟塔,这是广阳大学的十大景点之一,常有学生与游客在塔下慵懒散步。 尤其落日时,来往学生能一路踏着钟塔的影子,自东向西,走完草坡旁的大路,更惹诗意。 焦棠驻足目视不远处,学生踩上大钟的影上,仿佛能听到钟声从脚底响起。 苏雅在身后故作镇定问:“回去吗?快到时间了。” 焦棠可有可无地点一下头,可脚却不动,她很享受这份安宁,哪怕知道是假的。 这么一晃神,忽然路上行人骚动,恐慌逐渐扩散开,直到一声凄厉地尖叫扰乱安宁。 焦棠与齐铎奔往骚乱的人群,拨开人墙,终于看清恐惧的源头——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地上左右摆动,她的身上罩着一座黑塔。 原来不知何时,钟影已换成尸影,明目张胆地在校园内飘荡。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0章 寂静秘密 罪恶“大大方方”发生在眼前,这不让人讶异,凶手竟残忍、狂妄至此。 塔下围了几圈群众,水泄不通,焦棠在其中钻来钻去,观察每张驻足仰望的脸庞,是否有饱含满足惬意的神情。作为收官之作,凶手不可能不亲临现场,观摩自己的杰作。 苏雅不良于行,被留在高处,注意每个“逃离”现场的可疑人物。 齐铎则主动请缨上去探清情况。李强恨之不得,他像只鹌鹑,头缩进领子里,很抗拒近距离面对尸体。 塔高十五米,齐铎徒手矫健爬到顶层,再将绳索绑在避雷针下方稳固的石墩上,抛下去。 石秦系上腰,呼哧呼哧往上扭,朝上喊:“齐大,保护现场!” 钟塔是实心的,只有顶层挂钟部分掏空,其余层均由水泥灌注,除了用绳索爬上去,没有其他路径。 据李强反应,除了之前下暴雨墙面渗水,让人修过,其余时间均无人上去过。至于那口黄钟,更是从建校起,便一直挂着。 塔顶层八面开空,齐铎抓在其中一面的边缘,半个身子探进去塔里。 从表面上看,死者是一名年轻的纤瘦女性,双手被麻绳捆锁,绑在原本挂钟的大圆环上。大圆环还残留着吊钟的半截绳子。 那口一米高的黄钟落在死者脚下八厘米处。由于附近树叶吹拂,日积月累,地板上铺了非常厚的枯叶层,因此看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 齐铎不顾石秦的呐喊,跨进塔内,绕着尸体走一圈,眉心微皱,有些事情与他猜测的不太一样。 尸体的后背浸泡在血里,可真正的伤口只有后心一处,也就是,凶手一刀从背后刺入被害人心脏,了结了她的性命。 从树叶上乌黑的血迹范围来看,被害人是先被杀死,放置在地上,后才被挂起的。 挂起时,血已差不多流干,所以黄钟上滴落的血量很少。 齐铎知道,这儿并不是第一现场,因为刚才攀爬时,他在几处缝隙里发现有血团,只不过塔身是暗红色,很容易将之掩盖。 换言之,凶手是先在塔下将人杀害,然后再将她移动到这儿,利用某种机关,神不知鬼不觉将之挂到上面去的。其手法之刁钻,让齐铎咋舌。 石秦上来后,边拿胶卷相机咔擦咔擦拍照,边发表一通看法。而后二人将尸体解下,绑在绳上缓慢往塔下送。 尸体下来后,石秦让两名警察爬上去,将厚重的钟也吊下来。 期间,齐铎简单将现场情况与焦棠、苏雅描述一遍。 焦棠听完后望向不远处的高楼,那是理科教学楼,其八或九楼与钟塔差不多在一个水平线上。 焦棠与齐铎打哑谜似地说:“凶手或许又用了同样的手法。” 毕竟那是它的特长。 齐铎赞同,两人开始沿塔周围一圈圈找开去。 苏雅猜他们可能在找凶手遗落的东西,但又不明白具体找的是什么,遂冷静旁观,反正她能知道答案便好。 天迅速暗下,焦棠扒拉开草,终于瞧见一小枚不起眼的刀片。 “找到了。”她唤齐铎。 齐铎两指夹起刀片,盯着上面竖切开的细长口子,笑了笑,变戏法似的,在石秦眼皮底下藏起物证。 苏雅还没来得及仔细瞧,东西便不见了,正苦恼怎么讨过来看看,倏然天旋地转,天彻底黑下,她堕入异度空间。 一股暖流至头顶倾泻而下,顺着发根、脸颊、下巴淌入胸与腹部。 苏雅蹭地睁开眼,抬起完好的手臂,抹掉眼上的水帘,她低头看身体,自己正在花洒下浇淋。 整个空间昏暗又逼仄,耳畔是稀里哗啦的水声,她慌了,迅速扯下浴帘上的毛巾。 因热气红润的脸色剧烈转白,苏雅颤抖地抓紧浴巾,与帘子外,看不见的力量较劲。 她顺势低头,当即全身僵硬,帘子缝隙中,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她松开手,抬脚便去踹帘子,连带踹后面的怪物。 可惜一脚过去却踢在空气中,那道视线也不见了。 苏雅大力拨开帘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一个女鬼水淋淋站在灯下,朝她笑。哪里还有什么水声,全是倾盆而下的血。 不能慌,焦棠说只要找出日期就得救!她强自忍耐住恐惧的泪水,与女鬼对峙。 “你杀了同伴,你也不得好死。” 撕裂沙哑的嗓音激起苏雅一身寒意,她哆哆嗦嗦往后退,打算找时机使用从董腾飞那里抢来的道具。 退了两步,她惊觉不对劲,低头看,脚背的水正迅速上升,不一时已没过膝盖。 怎么回事?! 天花板的水滴滴答答砸在身上,冰凉刺骨,苏雅心一横,祭出脖上银链子,这是董腾飞的“魂锁”,但愿能拖延女鬼的步伐。 可当她抬起项链时,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沉入水中。 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环绕,苏雅拨开漂浮物,奋力向头顶的灯光游去,可当触及水面时,脚踝灌注的力量将她往更深更黑的水底拉去。 焦棠立在美楼外,她步入走廊,空空如也。 “石膏,出来。”她拿着铜钱剑,一边敲打墙,一边呼唤那尊阴魂不散,如今不见影子的石膏头像。 从一楼敲上二楼,四周幽静,无半点光亮。 她改了口,呼喊:“魏凝玉,出来。魏凝玉……” 一边喊,一边注意墙壁上隐藏的日期。 头顶窸窸窣窣声响起,焦棠抬头,露出阴森笑意,原来在楼上呢! 踩上三楼,松软的木地板不服重压地吱呀吱呀响,焦棠一间间教室探过去。 推开第四扇门时,她错愕,房内的“摆设”与邱莹死的房间一模一样,凌乱破碎的石膏,胸口殷红的惨白尸体。 焦棠将手电筒打在尸体上,很温柔地喊:“起来吧。” 尸体“岿然不动”。 “不起来,拿你喂虫了。”说着她从书包内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内绿莹莹,乍看是萤火虫,不过样貌比萤火虫不讨喜,长得光溜溜、肉嘟嘟的,堪比“虫俎”。 这便是上一场除“组队卡”外的另一个奖励品——“食魂虫”,据说明书介绍,“食魂虫”养大后能一次吞食十几只鬼,不过目前连一条鬼都吞不下。总之,拿出来吓唬吓唬鬼,还是可以的。 果然,尸体见到那瓶子,软绵绵坐起身,血珠子怨毒地盯向焦棠。 五分钟后,美楼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光影摇晃中,娇小的人儿立在“魏凝玉”的肩头,十指扣住人家下颚骨,奋力往上拔。 “出来!”焦棠嘶吼。 女鬼疯狂大叫:“不出。” “让你不出!”焦棠挽起袖子,咬紧牙关,扯。 哆地清脆一声,女鬼头颅完完整整被掰下来。 焦棠扯住长发,就往外走,口中念念有词:“1978年9月18日,你在哪里啊?” 齐铎正坐在礼堂舞台边缘,怅然望向空荡荡的屋子。身后撕拉一下,他栖息的长羽终于翩飞,掀起眼皮扭头看向从另一个空间爬出来的鬼头,活似看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焦棠将人头咕噜咕噜丢到他身侧。 齐铎嫌恶地低头看卡姿兰大眼睛的鬼妹,问焦棠:“这就是藏在石膏头像里的人头?” “之前是。”焦棠不愿多说过程,只问:“你这边呢?” “还没找到。”说完,齐铎发誓,焦棠眼中快速闪过一抹讽刺。 切!头颅藏在石膏像里,这不是很简单的答案吗,有什么好得瑟。他吊儿郎当跳下舞台。 白天见完李强后,二人心中对魏凝玉被分尸一事已有初步猜想—— 当日魏凝玉与音乐系某位男生一起来礼堂排练,却意外死亡,其尸体被排练的学生解剖开,之后尸块被不同学生带离现场。 魏凝玉被杀的原因,可能与当时风传她抢舍友许稼琪的男朋友有关。 1978年9月18日,下午4点多钟,魏凝玉在后台休息室与许稼琪发生争执,与许稼琪交好的同伴参与殴打魏凝玉。其他排练学生听见动静过来围观,混乱中,魏凝玉或因身体疾病,或因脑部撞击硬物,或因动脉被锐器割破,总之,当场死亡! 排练的学生为了前途,决定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商议后,医学院的陈念安负责解剖与分尸,其余人负责抛尸。 美术系的覃祟将头颅带回画室,思前想后,想出将石膏头像中间掏空,塞入头颅,再封上石膏浆的方法,将魏凝玉和秘密,永远封印在局促、冰冷空间里。 美楼是魏凝玉怨气聚集的地方,因此才会成为玩家逃命的炼狱。联系前因后果,焦棠很轻易便推断出,石膏头像便是魏凝玉的化身之一。 顺着这个思路,第二个抛尸场所理应是礼堂。 礼堂很大很空,当时的学生又匆忙,既不可能撬开地板,也不可能凿开墙壁藏尸,唯一可能便是藏在舞台上。可是,齐铎上上下下搜查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物体。这就是他怅然的原因。 焦棠寻了一周,也没有收获,坐到他身边。 “到后台去?”她提议先绕过礼堂这个环节,明晚再来找。 齐铎沉默,仰头看向上空,想说也只能这样了。忽然,他僵住,霍地挑起来,兴奋道:“我怎么忘了那个地方?!” 舞台帷幕的构造是,最上面有一帘横档的檐幕,左右两边各有一块大幕,开场时大幕朝两边拉开,收尾时大幕再合并,这是非常简单的设计。但无论开与合,檐幕与大幕角落,总是一块重叠的地方,这块地方几乎不会被外人见到。 三分钟后,齐铎从左上角檐幕前摸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紧紧系在杆上,若是现实中,袋子连同里边物件可能已被老鼠啃噬光,但在幻境里,袋子依然沉甸甸、暖烘烘。 他跳落舞台,将袋中东西倒出来,全是血淋淋的内脏。 随意撕下大片幕布,齐铎将内脏与头颅裹紧去,扎紧。不甘心的头颅在里面疯狂跳动。 二人进入下一个空间——后台。 焦棠率先打开音乐专业的休息室,瞥向墙角竖着的大提琴与小提琴,又看向桌上的小号,问齐铎:“那样东西被带走。会带去哪里呢?” “少了的那样东西”指的便是琴盒。几名音乐系的学生用它们来运送最沉的肉块与骨头。 齐铎一副心烦倒霉的样子,“还能在哪?在苏雅和董腾飞待的空间里。” 苏雅虽然细心,但智商也就够过新手场,他实在不指望她能找出尸块。 “头、内脏、身体……”焦棠掰手指数分尸的几个部位,总觉得落下什么。 她用眼神将齐铎分解,又数一遍:“头、身体、内脏……” 齐铎阴冷瞪她,“不准在心里解剖我。” “哦。”她直接用手点,“头、身体、内脏。没了。”确实,一个人去头去骨去肉去内脏,还能剩什么呢?! 齐铎比划地板,“假设陈念安在这里解剖……” 等会!两人恍然,没错,就差那个了! 陈念安不可能直接在这里解剖,地上一定铺满某种吸食解剖留下的血水的东西。比如…… 两人夺门而出,冲向第一个房间。 地上堆叠数十面红艳艳的旗帜。如果这些旗帜少了那么几面会被人发现吗?如果学生将它们带出去,晾干后又还回来呢? 神不知鬼不觉。 那些在汇演舞台上挥舞的火红的激情,惊悚地带着残酷青春里,最滚烫的鲜血。 红旗包裹住头颅与内脏,齐铎认命地扛起包袱,问焦棠:“你能找出苏雅?” 焦棠慢悠悠翻动《茅山三十六式》,答非所问,“提醒你,集齐魏凝玉全尸,可能会引发‘鬼啸’。” “鬼啸?” “嗯。分尸怨气大,但在可控范围内。一旦黏合回全尸,魏凝玉怨气冲天,能瞬间激发无限阴气,到时会很难对付。” “鬼啸”比拟“海啸”,涌动的怨气在合力作用下,会卷起狂潮,形成巨大破坏力。 “鬼笑?谁知道会不会是鬼哭?” 齐铎云淡风轻打趣。 “找出苏雅。”他再次强调。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1章 冤魂附身(一更) 焦棠听齐铎口气,知晓他一定有七八成的把握对付魏凝玉的全尸,也就不再拖延,迅速施法寻找苏雅的位置。 依照六十甲子纳音五行,苏雅是壬辰癸巳长流水命格,一水命二水女三水时,再碰上个浴室或水缸那肯定九死一生。若要找便要趁早,省得被水鬼害死。 对于焦棠来说,杀鬼不容易,但找人却不难,何况这里还有魏凝玉的一部分魂魄在,最适合用扶乩的法术。她先洒上糯米,提起画符用的毛笔,念道:“断魂指桥,桥断水长,长路引灯,灯下鬼来。魏凝玉请答,昭昭夜夜,你在何方。” 倏然,齐铎背上的头颅上蹿下跳,拼命往焦棠方向挣过去,奈何齐铎力气大,它只能在半空上转圈圈。 焦棠手离开笔杆,毛笔自动在糯米堆上飞燕游龙地画起来。焦棠凑近看,米堆上现出一幅粗糙的房屋,大门处的糯米朝两边拨开,显示出一个空间扭曲的入口。 啧啧,焦棠摇头,“魏凝玉你画功真差。”听闻她的嘲讽,头颅嗷嗷嗷嗷乱吼。 哐哐哐!齐铎烦躁地将不安分的头颅重重地、一下一下地砸在舞台木板边角上,力道之大,看得焦棠心不住抽搐,替魏凝玉疼的。 焦棠先一脚踩进入口,身体咻地被吸进去。后面齐铎跟上,再出来时,眉头不由嫌恶地皱下。他与焦棠两人站在浴室门口,门口很窄很小,似乎封住某种透明的纸膜,靠着这张看不见的纸膜挡住了满屋子碧幽幽的水。苏雅泡在水里,跟条死尸似地沉沉浮浮。水中飘来游去的还有成群结队的小鱼,以及沉底的鹅卵石、两个大琴盒。 焦棠第一反应以为到了水族馆。待齐铎推攘她,她才收起继续欣赏的闲心,四下找了找,没找到尖锐的物体,最后只好又抽出那根秃毛的笔,打算拿它戳破纸膜。 “等会。”齐铎诧异看她,“就……这么简单?”他还以为要施法什么的。 “嗯。”焦棠拿笔端继续用力钻。 “再等会。”齐铎感觉不太妙,“你这一笔下去,水会消失吗?” “不会。” 他倒抽一口气,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结界破了,那些腌脏的水就会瞬间浇没他。不行,必须得找地方挡挡。刚这么想,哗!纸膜不知为何破了,铺天盖地的水碾过两人头顶,朝四处奔撒开去。 焦棠当即想吐出来,变质的水有一股极难闻的腐肉味,又腥又臭。她火大地一拳砸向墙,对魏凝玉的同情化为乌有。 齐铎愤愤甩掉头发上的水,钻进门去,粘腻的地板上满是跳动的小鱼,垂死挣扎。苏雅躺在地上不住呕吐。那画面“色香味俱全”,让一向自诩淡定的他都变了脸色,胃酸上涌也很想吐。 苏雅吐得精疲力尽,破碎的嗓音挤出一句“谢谢你们”。 齐铎眼梢扫都没再扫过她,认命地解开湿淋淋的包袱,将地上的死鱼一条条丢进去。焦棠默不做声地捡鹅卵石,这些均是施了障眼法的魏凝玉的骨肉。 苏雅自觉没趣,颤巍巍爬起来,身上衣物又出现了,这使她不至于太丢人。 焦棠捡着捡着,突然停下手,问齐铎:“刚才是你把结界破掉的吗?” “不是你吗?”齐铎沉声应她,他刚差逮住焦棠脑袋□□一顿,好歹戳破前提点一句,他还打算扒到天花板上躲一躲。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是……”焦棠轻飘飘瞪魏凝玉的头颅,“是你吧。” 魏凝玉的脑袋露出得逞的笑,张口桀桀要自夸一顿,焦棠抬脚将它踹飞,她不想听。 苏雅过来,挽住焦棠,笑道:“你脾气什么时候也这么火爆?” “一直都是。”焦棠卸开她的手,俯身下去继续捡尸块。苏雅随她弯腰,电光石火间,焦棠小手顺着苏雅后膝盖窝用劲拨下,迅疾将她撂倒。起身抓起包,跑向浴室门,边喊:“齐铎,走。” 苏雅关节扭曲地爬起来,嘴角是瘆人的笑容。“在我的空间里,要着急走去哪里呢?” 焦棠顺着楼梯五级一步往下奔跑,齐铎追在后面,揪住她问:“苏雅被魏凝玉附身了?” 焦棠脚步微顿,急急回答:“是我没考虑周全。魏凝玉魂魄粘合,那副四分五裂的尸体已经不好使,她当然要找新的驱壳。” 楼道口阴气逼人,焦棠还欲跑,齐铎又扯住她,“你这样太慢了。”说完,左手夹住她腰,将焦棠扛在肩膀上,悠哉哉走到六楼的一扇窗户前。 窗外狂风暴雨,雨水泼在两人身上,将之前的粘腻洗净。焦棠睁大眼睛,兴奋又慌乱地趴在齐铎肩头,随他跳下去。 苏雅的笑脸出现在窗前,又迅速消失。 雨大得离奇,焦棠苦恼,包里的符篆等物肯定全被浇湿了。齐铎放下她,透过雨幕打量远处,在那里有某种冰寒的压迫感在靠近。 “撤。”几乎压迫感袭上脸门时,齐铎急速后退,躲开锋利的刀刃。焦棠敏捷地矮下头,避开利刃挥过的厉风。 “玄天在上,朱雀请降,五行阳遁,生我火令!起!”焦棠掐诀速速念“行符”火咒。 一道火龙至后背冲向天,点燃周围的树木,在雨夜中生生不息地灼烧,照亮远方的怪物。此时,焦棠才愕然看见那把五十米长的大刀,扛在魏凝玉的肩上。她的肋骨暴露在外,全由锋刃组成,背上也吊着一双锋利的钢铁翅膀。 焦棠咬牙,这家伙不仅进化了,而且进化的方向完全脱离玄学范畴,往科幻不要命地狂奔而去。 长刀砍瓜切菜,狠狠挥舞,破开空气,在周围卷起一阵熔浆般热流,刀影快得吓人,对焦棠紧咬不放。焦棠试过用铜钱剑去挡,但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焦棠且退且战,那边齐铎已跃过树头去到魏凝玉身旁,他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抽出一根银枪,银枪在雨中剜出飞旋的水花,搠向魏凝玉腹部。 魏凝玉偏转身,锋利的翅膀铮地挡住枪头,齐铎急忙后撤,躲开尖利羽毛的偷袭。 “回去楼里找提示。”齐铎返身飞扑向大刀下,用枪身抵住钢刀,催促焦棠。 差点忘了这茬!焦棠抽身溜回楼内,一路狂奔上七楼。她刚钻进臭熏熏的浴室,一把钢刀直接砌菜般削开楼顶,焦棠偷偷松口气,幸好最后一眼看见墙上的血字提示。 既然提示到手,焦棠朝齐铎喊:“今晚先撤退!” 齐铎利索收枪,几下纵跃到焦棠身旁。焦棠已经落在地面上废土乱石中,快速挖起一块石头,上面便是董腾飞之前见到的天台墙壁上的日期。多亏了魏凝玉这一刀,不然她还得跑上天台找生路。 齐铎刚靠近,焦棠迅速念出:“1978年9月18日”。 大厦崩塌,空间扭曲,焦棠牵住齐铎,缩进扭曲的缝隙内,躲开随之而落的刀锋。背后是魏凝玉疯狂地狞笑:“明晚我要杀了你们。” 果然至天明,苏雅都没能从异度空间中逃出来。焦棠也说不准这种情况与普通鬼魂附身是否一样,驱逐出冤魂便能活下来。 齐铎去洗了一个澡,回来见她仍发呆,将干净的毛巾掷向她身上,问:“擦擦。系统给的提示呢?” “哦。”焦棠将脸埋在毛巾中,闻到淡淡的香气,随意擦干脸与头发后她说:“系统给的提示是,马施。” 齐铎表情短暂空白,又生动地皱起眉:“人名?” “嗯。” 焦棠寻思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还是取了衣服去浴室冲个冷水澡。 “马施?!”李强沧桑的老脸愁出汁,明眼便看出他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马施是燕津大学的杰出校友,1985届的毕业生……也是他一手创办了闻风诗社。” 齐铎:“现在人呢?” 李强怅然长叹:“死了。去年下班后回家路上被人谋杀了。” “死因是?” “心脏中箭。” 这死法既离奇又熟悉,焦棠不禁问:“凶手呢?” 李强愤然:“至今没抓到。而且……”他抚摸光亮的脑袋,努力回忆:“死后,警察在他身上找到一封奇怪的信。信上似乎是这么写的,‘不起眼的人,不起眼的事,不起眼,不起眼,岂是老天没了眼。怪谁?怪谁?不怪谁。’” 他为难地解释:“记不太清楚,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焦棠与齐铎相互递眼神,看来系统给的提示确实与案情相关。光这“不起眼”便与凶手一直在强调的“小事”一样,均指向一件被忽视的往事。而这件往事一定与马施有关。 齐铎:“李主任,烦请将马施创建闻风诗社至他离校这段时间内,与之相关的学生都请过来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2章 思维盲区(二更) 马施是1982年入校,在1983年创建闻风诗社,之后一直担任社长至他毕业,也就是1985年卸任。1986年8月份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中因远程利箭插入胸口,即刻毙命。 而1983年入学的学生,已经在1986年毕业,目前留在学校仍有关联的,便只有1984年与1985年入校的大四、大三学生。 李强正答应去办,石秦便进来了,戴着墨镜派头十足。“哟,每次来这儿,准能和咱省专家碰上面。今天在工作上对我们又有什么指示呢?” 片刻后,石秦听完李强说的前因后果,彻底拥护齐铎的意见,挥挥手让李强快别耽误了事。李强前脚走后,石秦才与齐铎、焦棠摊开话来说。 “实不相瞒,我今儿就是过来找二位的。昨天钟塔的现场勘察结果还有死者尸检结果都出来了。确实如齐大所言,被害人薛晓鱼是死后才被转移到钟塔里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前天14号晚上10点至11点之间。凶器是一把宽2厘米左右的小刀,这种刀具随处可见。此外,死者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西区的运动场,她的舍友也证实,薛晓鱼有夜跑的习惯。不过……” 他刹住话头,眼角上扬,得意地买个关子,等抽完半根烟,才继续往下说:“因为学校最近频繁出现命案,薛晓鱼的舍友劝她不要太晚出去,但是薛晓鱼却说她有同伴,不用担心。” 齐铎:“有说同伴名字吗?” “嘿嘿,没有。”石秦眼露精光,似乎已踩住到凶手的尾巴,“所以这名一起跑步的人,一定就是凶手。凶手通过长期观察,熟悉她的生活规律,再慢慢接近她,直到时机成熟才下手。” 焦棠承认这种推测有一定道理,并且也符合凶手深思熟虑的行为特征。 石秦大开大合地比划,“我已经调派局里所有人手去查这名经常出现在操场上的人。运动场偶尔有情侣会去那边约会,一定有人曾目击过它与薛晓鱼在一起。” 焦棠凝思,她完全认可凶手不是住在邮寄地址附近,而是住在校园内,或校园附近。但她不认可凶手会经常与薛晓鱼跑步。原因是…… 她沉吟后开口:“燕津大学从晚上9点到早晨6点间会设门禁。第一宗案件发生时,我们尚且可以怀疑凶手是不是翻墙入内作案。但第二起、第三起发生时,学校围墙已加固铁丝网,还专门派人巡逻,凶手不可能每次都全身而退。所以,凶手要么是白天入校,夜晚杀人后,藏在某个地方,等待第二天离开学校。要么就是住在学校里。可是如果按凶手经常与薛晓鱼跑步一事来看,凶手每次跑完步回去总要接受登记,很容易留下痕迹。另外,它行事小心谨慎,一定会刻意隐藏起自己,不会随随便便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更不会暴露它与死者的关系。” 石秦起初还很淡定,越听脸越臭,到后来脸直接黑了。焦棠这席话是在指,他下的指令方向严重不对,如今那些在运动场上奔波的同僚是在干无用功。可气归气,他还是按捺住性子,夸奖:“分析得很到位。还有吗?” 齐铎笑道:“还有的,只能等诗社的人到了才能说了。” 李强的效率很高,不出一小时便将与马施有关的诗社学生聚集在一起。 齐铎卷起衬衫袖子,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半个屁.股坐到讲台上,目光巡视下头十几名学生,问:“都好好回忆一下,马施和哪个人起过争执吗?” 焦棠背手站在教室后头,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此起彼伏的是“怎么问起前社长?”“校园凶杀案和社长有关系吗?社长不是去年死了?”“难道是杀死马社长的人想谋害咱们诗社?”“天啊,太可怕了。”“我已经申请退社了,你们呢?”“我也是。”…… 宋聪主动站起来,“领导,马施的死是不是与邱莹、候心悦还有薛晓鱼有关?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无可奉告。”齐铎狡黠地冲他眨眼。 宋聪愣住,瞧领导这反应,分明脸上就写着‘你说得对’的意思。 齐铎手指虚点他:“从你开始。一个个站起来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宋聪无可奈何,事关诗社生死存亡,只得先带头配合。他回忆:“马师兄为人很正直,做事很有魄力,他一手创建闻风诗社,前期人丁单薄时,社内的招新、抄写诗集、宣传等事务全靠他一人操持。他对诗社和每个成员都尽心尽力,从来不会欺压低年级的师弟师妹。如果说有人和他闹矛盾,那闹得最凶的人一定是我。” 石秦瞪眼:“你和他闹什么矛盾了?” 宋聪:“我从大一入社就立誓带领诗社获得更多的荣耀。马师兄就经常训斥我居心叵测,不是真正的诗人。不过,我俩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诗社好,这个他也理解。我也一样,我虽然与他争得面红耳赤,但我敬重他,赞赏他。” 齐铎:“除了你,还有谁与他闹过矛盾?” 宋聪犹豫起来:“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矛盾?一次刊印的失误,一篇作品的低俗评价,一杯水、一句气话都可能会引发矛盾,这在生活当中太常见了。可要说闹到不可开交的,真没有。” 接下来的讯问,其余学生也纷纷表示,马施真不是会与人结仇的人,他就是一片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地扑在诗歌上。 齐铎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他以为好歹能举出个一二三,可学生们纵然添油加醋,也没能说出马施与谁结怨,甚至他们都不记得,马施在任时,诗社里发生过什么恶劣的争吵。 焦棠也很疑惑,虽然凶手强调,它报复诗社源于一件不起眼的事,但也不可能完全凭此就随意杀人吧。这件小事总该在诗社中留下“只言片语”,或者它总该引起点什么事? 对了!她猛然醒悟,一直以来自己被凶手牵着走,都忘了跳出思维盲区去通观大局。设想,若非反社会人格,普通人怎会随便因为某件小事就残忍杀害三条年轻的生命?除非是蝴蝶效应,一件小事的影响放大许多倍,引发了一件大事,才会惹来凶手报复。 因此,他们查的不该是小事,而是大事!从大事再倒推出小事。 焦棠招手台上的齐铎过来,将想法解释给他听。齐铎立刻意识到,现在他们在做的事情,对整个调查程序而言,太超前了。一切要回到马施建立诗社的那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凶手人生的重大变故? 他徐徐踱回讲台,自然撒谎:“我与焦教刚接到重要任务需去处理,下午3点钟,我们再回来集合。” 说完他领着稀里糊涂的石秦和李强离开教室。 后头李强喊住齐铎,问:“齐队长,怎么又回办公室?” 齐铎一言不发。 待回到办公室,李强叫苦连天地去搬1983年至1985年的校园安全管理档案。石秦借故有事先走了,怕是作为重要NPC,系统认为他没有必要参与解谜过程,于是将他召回去。 李强这软蛋从搬完资料后,就歪在椅上装死人。焦棠二人唯有自己撸起袖子加油干。 两年半间,学校发生的大小安全事故共一千多桩,大到实验室爆炸,小到阿丽投诉肥皂被阿花偷了。焦棠先将焦点放在大事上,但前后十几桩,只有一件多分她一点注意,那便是,1984年中秋节的杀人事件。根据寥寥几句记载,案件起因是两名同舍男生吵架,一人气不过,半夜提刀去将人杀了。虽然性质恶劣,但案情一目了然,被害人也不是诗社的学生,因此焦棠不予考虑。 她问齐铎:“找到了吗?” 齐铎甩开纷繁档案,不耐道:“没有。既然大案没有符合要求的,不如从密室的作案手法出发,来考虑凶手可能遇见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焦棠认真思索,凶手布置密室并非是孤岛模式中,为摆脱嫌疑的作用,那么它就一定另有含义。密室意味着隐蔽和无路可逃,有禁锢的意义,或许某件案件发生的场所使凶手产生了类似密室这种绝望的空间感。 依此,两人重新扑入堆积的材料中。 二十分钟后,齐铎勾起嘴角,他找到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3章 光明罪恶 齐铎将材料抖给焦棠看,焦棠接过去。 这是发生在1984年7月份,放暑假前的事。持续高温的天气下,一名大二女生被人无意中反锁在运动场的仓库内,导致脱水休克。万幸,保安在放假前细心去检查门窗安全,才将她解救出来,否则她要在里面渡过一整个假期。 这件事没闹出人命,从结局而论,不符合从小事发展成大事的推测。但左右翻看案卷,也只有这桩符合“密室”的元素,或许这名女生当年留下了极大心理创伤,两三年后终于想起要报复造成她一生悲剧的人。 这种猜测在听完李强的描述后又深了几层。焦棠指着女生的名字,问他:“程巧菊在这次事故后,表现怎么样?” 李强对这件事尚存些许印象,说:“当时她从仓库里抬出来时,立刻送去医院,没听一起陪去医院的老师提起她有什么异常。下半学期她出国留学,更没听见过她的消息。兴许早已经回到国内了。” 这么凑巧,事故后就出国了?但反过来想,能够出国说明她精神状态还算健康,难道她会放弃大好前途,回来故意报仇?而且为了什么呢?仅仅因为当时她可能被某人无意囚禁,差点丢命? 齐铎指出关键问题,“当年是谁将她关起来的?诗社的人?” 李强摇头:“不知道,她没说。啊!你这么一问,我倒记起来了,程巧菊也是闻风诗社的成员。难道是诗社哪位同学与她恶作剧,将她锁起来?” 焦棠:“又或者是校园霸凌。”她常看小说上面写,有女生长得太漂亮被其他女生合伙欺负,其中一项惩罚便是将人锁在废弃的教室或厕所中。 “如果是校园霸凌,送去医院后可能会检查出身上有伤。”齐铎提议,“还有时间,走,去一趟接收程巧菊的医院。” 李强立刻将医院的名字与地址写给他们,恭送二位领导快点滚蛋。 旧时医院没有网络,更没有联网,只有住院病历档案,门诊是不留档案的。程巧菊是休克送进来,也应该有住院病历。档案部的女护士在浩繁的资料里翻找,没好脸色地将其中一本丢到桌上给两个自称省公安厅的年轻干部。 焦棠翻开,上面详细记载了程巧菊因缺氧脱水,高温休克送进急诊室输氧和降温,5点32分送进去,39分恢复意识,之后送回普通病房,继续静脉注射生理盐水。之后血检显示她有严重的低血钾,医生判断这是她休克的真正原因。因此医生又给她开静脉点滴的氯_化钾。到6点30分,护士巡房给她量血压,这时数据已表示一切正常。 焦棠问:“从病历上看,程巧菊并没有落下严重的后遗症,身体也没有殴打的伤口,而且人清醒之后还有行动能力,不像精神遭受巨大打击。” “那她着急出院干嘛?”齐铎反问,指着程巧菊离院的时间——8点40分。“一般来说,低血钾的病人需留院观察一两天,直到血清钾浓度恢复到正常值范围才可以离开。当时已经晚上8点多,至少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主治医生上班,查看新的指标后再出院吧。” “除非程巧菊本人强烈要求出院,值班医生没办法,与她签署免责条款才放她走。”焦棠如此猜测。 齐铎:“所以啊,她为什么着急离开?” 焦棠此时想到另外一件事,“程巧菊是本地人,或许是着急回家。” 齐铎层层分析:“好,假设她精神上没有异常,身体也无大碍,出院只因为想回家休息,那这么严重的低血钾,医生势必要求她第二天回医院检查指标,继续输液。或许医院有记录她来开过药。” 焦棠反问:“如果没有记载呢?” “那姑且推断她是害怕某件事情,怕得不敢不愿住在医院。” 焦棠颔首默认他的揣测,转头与档案部的医生要程巧菊的门诊资料。作为一个有个性的NPC,护士几乎把眼球翻到后脑勺去,表达对这两名专给她找事的玩家,强烈的不满。 “没有,没有。”她嚷道,“门诊不留档案,没法查。” 焦棠素来也讨厌别人找事,想了想,朝她道声“辛苦了!”与齐铎背过身离开。 医生目光微顿,冷嗤一声,叫道:“走什么走?” 焦棠警惕看她,该不会连NPC也会进化?却见她皮笑肉不笑地重新回库房里,片刻后手里捧着一个大黄本出来。 “这么多人,就算你们态度还不错。”她递出本子说:“门诊档案没有,不代表其他档案也没有。年轻人做事要有点耐心。” 齐铎先一步接过本子,瞄过上面潦草的钢笔字——《1984年7月份上旬妇科门诊药物进出登记表》。 妇科?他急急翻开本子,直接翻到程巧菊出事那天。没有! 他往后翻,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找到她的签名。多亏医院规定药物需签名或摁指纹后领取,才留下蛛丝马迹。 焦棠凑过去看药品名,念出声:“复方左炔孕酮片?八片。” 齐铎郁闷,为什么他懂得比一个女生还多。“左炔孕酮片一般是避孕药,通过改变剂量可以作为紧急避孕药用。” “哦。”焦棠受教了,别说避孕药就是姨妈巾的种类,她知道的也很有限。不过药不是重点,重点是程巧菊吃紧急避孕药这件事。 难道有人在仓库中对她实施强女干,最后将门锁上想闷死她,但是程巧菊不愿屈辱的真相被人知道,所以才隐忍住秘密?这可比校园霸凌的程度严重得多。对一个女孩而言,几乎使毁灭性的犯罪。 对她施暴的人会是诗社的学生吗? 焦棠与齐铎赶回学校,希望从宋聪他们口中得到一部分真相。 重新站在讲台上,齐铎的表情严肃许多,下面的学生缩缩脖子,听见他冷冷问马施与程巧菊的关系。 认识程巧菊的唯有大四的五名学生,真正与她走得近的只有一位,也是女生,叫刑薇。 刑薇怯怯站起身,一副饱受惊吓的可怜样,回答:“我也很多年没和程师姐联系了。不太清楚……” “说你知道的就行。” “好……”刑薇清清喉咙,尽量不卡壳地回忆,“程师姐是个很有文采、很安静的女孩,马师兄挺喜欢她的,总是当着全社的面表扬她,还送过她生日礼物,不过他俩不存在那种关系啦。” 她双手紧张地摆动,很担心自己的话造成别人误会。“真的,他俩没有任何男女感情。” 齐铎颔首:“理解。你继续说下去。” 刑薇:“程师姐也是受了委屈不会开口的人,经常吃舍友的闷亏。有时候受不了才找我说两句。她出事那天,诗社开会打算编一本年度诗选,有师兄就提议开篇用程师姐的新诗。马师兄不肯,还当场批评程师姐的新诗有推崇享乐主义的倾向,认为程师姐因为要出国留学,思想变浮躁了。话当时是说得有点过,可是马师兄就是那种遇见诗歌创作,就六亲不认的人,诗社里的人都知道他这点脾气。” “没错,马施就是个直肠子的诗傻子,跟他论诗,他能和你辩上几天几夜。”下面一个男生附和。 刑薇脸红了,说:“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都不把那件事放心里,也忽略了程师姐的感受。现在想起来,当时我们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回宿舍,就她一路低着头不说话。到运动场旁边时,一个师兄说要将哑铃还回器材仓库,不然放假就算他延期了。说起来也很奇怪,师兄进去放完器材,竟然没见到师姐也进去,可能因为她心情差,不愿待在外面和我们聊天吧。师兄出来后,管器材的体育老师也出来,就将门锁了。谁也没注意到师姐还在里面。” “更倒霉的是,那个仓库焊了铁栏杆,打不开。”随刑薇一起回忆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而且仓库里面堆得满满的,门又小,她不出声,我们没办法发现她的。” “等等!”齐铎冷声反问:“你是说,程巧菊被关进去是一件意外?而且是众目睽睽下的意外?” 齐铎脸色很难看,刑薇吓得直点头。 “那她……”为什么要开避孕药?齐铎忍下后半句,这句话无论如何不能当着程巧菊昔日同窗说出来。他猛地转话话题,“她被救出来后,你和她见过面吗?” “见过。暑假去探望过她。” “状态怎么样?” “不太好吧……”刑薇垂下头,似乎想起程巧菊苍白的脸孔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有没有提起被锁在仓库里的感受?”齐铎从侧面打探线索。 “我问了。”刑薇激动地抬起头,又泄气地说,“可她一个字也不肯说。” 伴随刑薇忏悔式的叹息,其他人也面有哀色的沉默了。 学生们全散后,坐在教室后排的焦棠才远远与齐铎对视。一整场停下来,更坐实了程巧菊被侵犯的事实。 被谁呢? 二人心中有了一致的答案。 保安。那个趴在窗前看见程巧菊昏迷在室内的保安,他四下看看,打开了门…… 罪恶就发生在阳光下,毁了女孩一辈子的人却以为自己行走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4章 冥胎蛊卵 程巧菊浮出水面使案子有了眉目。石秦兴奋地举着传真从副校长办公室冲回来。 “她没有出境记录。” 嗓门大得整栋楼都在晃。齐铎不无意外地挑眉,程巧菊没有出境记录意味着她谎称出国留学,实际上还待在国内。 目前而言,她是案件的最大嫌疑人。石秦立马派人去调查她的下落,信誓旦旦两天内就能破案。 焦棠不以为意,从动机上来看,程巧菊确实最像凶手。但从其他方面来看,又处处是矛盾。首先,程巧菊身高163,体重95斤,家庭富裕,自小没干过苦累活,若说她处心积虑制造密室杀人,尚且说得通。 但钟塔一案却另当别论。钟塔高十五米,即便是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攀爬上去也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何况还背着一具尸体,上去一趟就更艰难。 死者虽然身形瘦小,可程巧菊凭一己之力也很难弄上去。关于这点,石秦给出了自认为有力的反驳。 “连初中生都晓得利用动滑轮来吊起重物,程巧菊难道想不到这一点。” 齐铎又驳回去,“第一,程巧菊需要自己爬上塔顶再使用动滑轮吊起尸体。第二,普通的轮子肯定承受不住尸体的重量,需要体积较大,或钢铁质量的滑轮,这样的道具市面上很难买到。第三,如果尸体是被吊起来的,血液滴落的方向是垂直坠落地面,而不是在塔身缝隙处。” 石秦目瞪口呆,一时找不出其他理由来推翻齐铎的说法。他苦恼抱头,难道好不容易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不是程巧菊,你们倒说个嫌疑人出来啊?有谁比她更有复仇欲望吗?” 焦棠无视背后石秦的大吼大叫,沉静深思,程巧菊是1984年7月份出事,凶手到1986年才开始行凶,为什么中间要空出一年半时间? 她想通了什么,突然开口:“石队长,程巧菊现在是生是死呢?” 这个问题像直面冲击的壁球,砸得石秦手忙脚乱。“我立刻去查!”他卯足马力往外跑。 齐铎问她:“你认为程巧菊死了?” 因为程巧菊的离世,让某个人将她的悲剧归咎于那场意外的“始作俑者”身上,即闻风诗社的人身上,所以才会有接下来的报复? 他分析道:“程巧菊是独生子女,父母已经退休,无论体力还是精力上都不适合这种冗长的复仇节奏。” 焦棠接道:“爱人呢?男朋友?” “刑薇说过,程巧菊性格内向,没有男朋友。” “爱慕者?” 齐铎搓搓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可有可无地应道:“或许吧。” 爱慕者的范围太广了,猜了等于没猜。而且爱慕者会知道程巧菊的秘密,并且替她复仇?显然复仇之人与程巧菊的关系非比寻常,程巧菊才会把那么隐蔽的秘密告诉它。 眼见时间临近傍晚,两人放弃等石秦的消息,转而讨论起今晚如何对付魏凝玉。 焦棠冷不丁问齐铎:“你的技能是什么?”她瞥向他左手袖管,想起昨晚那枚银枪。昨晚太过慌乱,以致于她都没好好见识一下齐铎的能力,只记得银枪耍得跟戏台上般好看。 齐铎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鬼化’。一种身体机能上的异化,说白了就是可以模拟鬼魂的形态,与鬼魂直接搏斗。” “比如穿墙?变形?瞬间移动?或者是附身?”焦棠一个一个数。 “除了没办法附身,其他都可以。” 焦棠眼睛发光,听起来这种能力相当罕见,甚至比得上“金手指”了。有这样的能耐,对付魏凝玉岂不是手到擒来?毕竟她就是个低级现场的怪物。 齐铎避开她的眼神,故意隐瞒下秘密,说道:“目前我的等级不高,这场出去后,会去‘无理城’提高能力。你不打算解绑的话,也必须去。” “无理城?”焦棠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还以为除了现场就只剩中转城。 齐铎简单解释两句,“‘无理城’等于系统给玩家额外开的地图,在那里通关,玩家可以拿到翻倍的奖励,能力也会大幅提高。离开这里后,接下去你会进入中级难度的现场,除了逻辑缜密的推理之外,也要面对许多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所以提前去无理城历练,没有坏处。” “嗯,我去。”焦棠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不过前提是,先解决了魏凝玉! 天色陡然转暗,眼前再有景色时,已经不是办公室,而是一间非常有生活气息的老屋子。 吱!这是食物丢进油锅里瞬间暴跳的声音。厨房里隐隐约约有道人影在忙活。 焦棠站在门边,感觉有些热,她卸下脖子上莫名出现的红围巾,将它轻轻地放到门口的鞋柜上。但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却顿住了,紧跟着响起一道柔软的女性声音。 “凝凝,你回来了?回来就去洗手,准备吃饭。” 焦棠没有应她,墙角的炭炉旺盛地冒着火苗,蒸得口鼻干燥,头很晕。她迈过炭炉,打开窗户透透气。 厨房的人似怒非怒地喊道:“又开窗,小心冻感冒了。” 焦棠小步走到厨房门口,探进身子,看到底是什么人。正好厨房里的人早预料到她到来似的,也转回头,露出一张苍老慈祥的脸。焦棠猜这应该是魏凝玉的“母亲”。 她放下手里的刀,笑道:“今天小年,妈给你做了几样好吃的。” 说着,她自豪地揭开蒸笼的盖子,喜道:“雪菜馅的包子,你最爱吃的。” 焦棠看向藤笼里的人头,默不作声。 魏母又让开身子,露出砧板上的手臂,道:“萝卜炖五花肉。”然后抓起刀子往旁边盆子里的血淋淋胸脯指去,“再加一个糖醋排骨。” 焦棠冷淡地抽回身子,转头便往门口快步走去。魏凝玉这个变态,想一出是一出,她没空陪变态发疯。 手刚碰上门把,菜刀已经伸至背后,阴冷的气息喷薄而出,“到饭点了,你还去哪里?” 焦棠:“去买酱油。” “这么冷的天,出去跑一遭回头肚子又疼了。”魏母笑眯眯劝她。 这话刚说完,焦棠真的感觉到肚子一阵锐痛,疼得好像肾结石发作。她扶住门,勉强站稳。 见焦棠如此,身后凉飕飕的气息又退开了,魏母笑吟吟回去厨房,“说了你不听。” 碎尸烂肉一道道摆上桌,魏母讨好地将筷子递到焦棠跟前,催促:“吃吧。” 焦棠不动声色。 魏母维持住僵硬的笑容:“凝凝不喜欢妈妈做的菜?” “嗯。”焦棠十分不给面子地回答。 魏母的脸色瞬间阴下,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抱怨:“你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浪,难得放假回家陪妈妈吃顿饭,还要我三催四请?” “怎么说也比我妈强。我妈连顿饭都让我吃。”焦棠叹息道,扭开脸,桌上东西实在太掉胃口了。 魏母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指责:“你是不是嫌弃我没钱给你上舞蹈课?是不是后悔跟了我?” 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今天这顿饭你吃就吃,不吃也得吃。年后你回学校就再吃不到妈妈煮的饭了!”魏母擦干眼泪,恼火地重新拾起筷子,强硬塞过来。 焦棠忍耐到极点,一脚踢翻饭桌,拍拍身子站起来,怒道:“魏凝玉,演够了就赶紧滚出来。”魏凝玉怨气大,其中一个原因,缘于她对她母亲的愧疚和思念。她在玩家面前演这么一出,无非是当鬼太寂寞,想和人分享一下自己痛苦的心事。奈何焦棠是个铁打的心肝,钻石的神经,毫无同情心可言。 此话一出,屋内场景瞬间换了,家具破败,结满蛛丝。苏雅,也即魏凝玉,乌丝披散,狰狞地立在焦棠对面,她凄厉叫道:“恶毒的女人。” “吃了它们。”她阴森森指着地面的尸体。 焦棠肚子又剧烈翻腾,仿佛有人拿一根粗棍在里头搅,搅得肠肉虬结在一块。忽然下半身冰冷湿润,她低头看,腹部正血流如注,外面的毛衣裙已完全浸湿。 更她惊恐的是,自毛衣而下,一道裂缝在缓缓扩大,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蠕动。 她猛地掀开衣服,扭曲的伤口顺着雪白肌理,慢慢撑开,从一条缝撑大到一个洞。一个黑色的虫头正往外钻。 于剧烈疼痛中,她分一丝精神出来思考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恍然间,她明白,之前魏凝玉对她开膛破肚时,一定是在里面播下了虫卵。这种虫卵也叫冥胎蛊卵,说白了就是一种阴界下蛊的方法,俗称死人蛊。 第一只巨型多足蛊虫带着血丝掉落地,它迅捷地爬向尸块,快速而贪婪地咀嚼起来。第二只虫子还在往外爬…… 纵然焦棠再淡定,也受不住如此恶心的场面。她双眼一闭,几乎昏厥过去。 身体往后倒时,意外地躺在一节有力的手臂上。齐铎渠渠不安的声音在耳际飘荡,她听不清楚。 “喂,别睡过去。”齐铎急促唤道。 他嫌恶地提□□破虫头,一枪连搠两只,将它们钉死在地上,冷若悬冰的两道视线扎在魏凝玉脸上。 魏凝玉半点不惧,笑得更猖狂。笑声就像一记钟杵,狠狠撞在齐铎的脑袋上。齐铎忍住脑部震荡,咬紧牙关抱住焦棠。这时他松手,肯定两人都玩完。 焦棠的意识就像在暴风雨中狂舞的旗帜,风再大一点,雨再急一些就能将旗帜撕裂,将旗杆折断。她吃力地挺住,刹那间有了松开手,任由风雨吹走的死念。 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恶心地死掉!下一秒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聚焦视线。 她发现齐铎脸色煞白煞白,情况也很糟糕,如今再去后悔前几夜的粗心已无用,不如留点力气,从所学的道术中搜索,看是否有破解的方法。 逐渐,她眼神重新找回方向,身上也恢复些力气。发现手指能动后,她无半刻迟疑,咬住后牙槽奋力攒住齐铎的衣领,将他的脑袋拉下来。 猝然落下,齐铎还未反应过来,嘴唇已触及另一片柔软温润的唇瓣。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5章 杀人手法1 如干燥的花瓣浸润露珠,瞬息展开颜色,又如沁凉的手掌捂住暖玉,心头泛起熏意。 齐铎脑子有些醉,连身子也涌起麻意。 片刻后,他才明白这不是心理反应,而是生理反应…… 焦棠似乎正利用某种法术抽走他身体流动的阳气。丹田的热意如泉水般持续往上冒,透过嘴唇输给她。 蓦然,焦棠将他推开,眼神清亮看他,连声音也没有起伏,淡淡掷下一句:“对不起了,你是纯阳之身,借点阳气给我,对身体绝不会有影响。” 齐铎愣了半天,带点薄怒地叫道:“下次借之前说一声。”说完,又气闷想他坚决不允许有下次。 “哦。”焦棠从善如流,面不改色。“提前告诉你,我要再借你一些血。” 几乎是怕齐铎不答应,她话没说完,便捞起齐铎手掌,朝虎口咬下去。齐铎用了十二分的忍耐力才不至于痛呼出声。 焦棠手指沾血,在脚下画阵。此时阳气使她体质暂时改变,体内靠阴气滋养的虫子不安分地扭动起来,焦棠毫不留情地伸手将那未完全孵化的虫头拉出来,带出满身腥臊。 魏凝玉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抽出长刀来阻止。铮!银枪隔开她,齐铎满脸郁色,他的头依然又重又痛。 焦棠单手掐爆虫头,立念神光护身咒:“一切邪祟,皆为虚妄,神光大临,金身不坏。开!” 顿然,金光绽开,腹部伤口迅速收拢、闭合。 周围景色化开,焦棠与齐铎又站在泥泞的校道上,天淅淅沥沥浇雨。 魏凝玉桀桀怪笑,手中长刀无限延伸,这是属于她的空间,除了玩家一切物件都能由她摆布。她疯狂在空中砍击齐铎,齐铎勉力支撑,眼梢瞟过焦棠,不明白她为何入定般不肯动作。 焦棠不急于迎战,是因为她在思索破解鬼魂附身的术法。一般原主被夺舍后,肉身未毁,原主魂魄都会徘徊在肉身附近,想要重新夺回身体,但昨晚苏雅被附体后,魂魄却不见踪影,莫说魏凝玉没时间去处理她,就是亲手撕碎,魂飞魄散也该有阴气流转的现象。但焦棠始终未感受到这种现象,更不见她的鬼影。 若是召唤回苏雅的鬼魂,兴许能魏凝玉打出体外,魏凝玉是鬼比是“人”好对付多了。 思及此,她开始布阵招魂。师傅曾说过,对付厉鬼夺身,普通的招魂术并不好用,必须有“文牒”方才能召回原主三魂七魄。所谓“文牒”是向阴间各管辖的冥司申请发布“通缉令”的法器,即请各方阴差帮忙寻鬼的媒介。 相传永乐帝为寻建文帝下落,除了派郑三远渡外洋去找之外,还请了许多术士到阴间去寻人。当时传闻建文帝有洪武大帝庇护,能在阴间改头换面,择期还阳。普通术士法力不济,根本辨认不到他,其中一名金锁玉关派弟子便想出请冥司帮忙寻人的法子,因此才创出“文牒”法器。 文牒的背书人不同,在阴界所通告的范围亦不同。这名术士自知法力只能通达十殿,因此请圣驾助力,利用永乐帝天子身份,惊动酆都大帝替他寻人。结果找没找着建文帝魂魄尚且不论,但鲜少人能掌握这个法术。 焦棠亦是无计可施才想到此法,好在空间是封闭的,寻人不需要天南地北,只需要管辖燕津大学的阴差给个答案即可。怕是本地阴差都不敢与魏凝玉抗衡,但指个路的能耐还是有的。 焦棠手中的“文牒”是一块缺角的小玉玺,师傅老人家用剩的玉料雕刻的,与大玉玺无可比性。小玉玺正面是盘龙,反面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她盘腿坐下,将玉玺置于两腿前面,然后摘下颈上鸡血石,与之放置一块。做完这些,她稍稍顿住,一狠心咬唇割开腕部,鲜血汨汨而下,之后她抓起长发,用刀割下好大一束,将残发捆在手腕上。待头发吸食血后,她才将浸血的黑发覆盖住小玉玺与鸡血石。 “太白清宗玄子焦棠,请上文牒,供鸡血宝石,福折五寸五先命,求诸冥司遍寻苏氏雅女,乾造辛未丙申乙丑丙子。” 瞬息草木惊动,通透的玉石沁满红血,玉玺之下荡开一层一层的金光。 魏凝玉见此怒焰更甚,几乎一刀劈开齐铎的身躯,齐铎躲开,但肩膀仍被削去一大块。 齐铎落地,脚沾上金光,脑中轰鸣蓦然停下了,视线也从模糊转为清晰。他愤怒地划过长缨枪,枪头在地上划起一片火焰。刚才处处被掣肘,已经让他不爽到极点,如今恢复力气,他只有一个心思——撕了魏凝玉。 金光从地面冲入天幕,最后化作一团光笼在魏凝玉胸前的项链上。焦棠看清楚那链子的样式,忽然明白,这是锁魂玉打造的坠子,苏雅的魂魄便是被链子困住了。所谓害人害己,说的就是她。 魏凝玉预感不妙,急速展开钢铁翅膀,想从高空一击灭了焦棠二人。夜色之中,平地升起一道闪电,又急又强,只一眨眼,一枚银枪已经挑破她胸膛,勾走链子。 焦棠奋起接住链子,立刻念咒招出苏雅魂魄。苏雅赤条条、轻飘飘地出现在空中,似乎还处于混沌状态。 魏凝玉反手便去掐她,齐铎紧跟其后,攻击她右肋。魏凝玉破罐子破摔由他直直刺破身躯,此时苏雅猛地醒来,尖叫着抓向魏凝玉的面庞,魏凝玉想后撤,岂知齐铎徒手抓住她翅膀,使劲将她脱离半空。 狂风呼啸,魏凝玉迎着雨,迷蒙地望向头顶的男人,他的脸比这雨夜还要冷,身体破开高空的气流,将她拖入云霄。 不!魏凝玉心头一凛,空间开始扭曲,她想从空间的缝隙里逃出去。 风雨横向飘荡,地面也轰然坍塌,她得意地狞笑,快了,就差那么一点…… 忽然笑意中,齐铎五爪化作虚白的影子,将她的魂魄用力往外拔,此时,她才意识到,苏雅的魂魄在背后一点点钻进身体里。 不要!她不要再四分五裂,不要再忍受分尸之痛。不要…… 意识又像那年秋天一样,既清晰又朦胧,身体的疼痛既真切又虚幻。她看见自己丑陋的躯干,引以为豪的长腿被割裂,那双拥抱妈妈的手臂再也曲不起来…… 这时,真正的苏雅低头看自己扭曲的关节,变形的腹部,痛苦地嘶叫,叫声绝望而尖锐。 空间终究坍塌成废墟,露出校园祥和的夜景。焦棠发现自己还站在校道上,只是雨停风歇,秋意干爽。 齐铎银枪虚指,感受到他的怒火,一道白影幽幽飘出树丛。齐铎皱眉,这张脸他在相册上见过,是程巧菊。他嗤笑,有些人做了鬼也是个胆小鬼。 程巧菊瑟缩地避开他,盯住焦棠。焦棠徐徐走过去,努力听清程巧菊口中的话。待真的走近,一阵风过又将程巧菊的影子吹散,徒剩空中一声低唤——“老师。” 大概,系统已经将魏凝玉撕开的BUG又弥补回去了…… 出了空间,苏雅呆滞地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焦棠叫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罢了,由她躺着,自己出门去找齐铎。 已经周六了,由于提前解决了魏凝玉,时间正在加快流逝。转眼又到午后,焦棠连饭也不吃,与齐铎跑去找李强。 一见面,齐铎便焦急询问:“上个月综合楼丢失一批器材,具体是什么器材?” 李强似乎正等着他们过来,应答如流地说:“一批制造陶塑的工具,坯机、摸具、泥板机,还有一些测量工具,最贵的是一台测泥塑强度的仪器。” “这批器材不是定向定点管理?”焦棠追问。 李强:“就存放在综合楼五楼,其实楼里都有保安巡逻的,晚上也很少会有人过去,也不知道小偷怎么偷的。” 焦棠低语:“如果是老师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李强迟疑:“也不一定,不是授课老师出现在那里也会有问题。” 焦棠点点头,“能给我们一份当晚授课老师的名单吗?” 李强不疑有他地去找课表。焦棠瞟手表,竟然已经快5点,系统简直是想逼他们写答案“自杀”。怎么办?光凭老师二字,根本无法找出正确答案。 这时,石秦还跑来添乱,嚷着:“我抓到凶手了!” 齐铎冷眼觑他:“你抓到谁了?” 石秦神秘兮兮朝他们说:“一个老师。” 焦棠愣住,也是老师?难道这次NPC比他们聪明? “到底谁?”齐铎瞪他。 “做什么那么紧张?又不是要死,等我慢慢道来嘛。” 齐铎:“说就说,不说就滚。”这个NPC是系统派来膈应他们的吧? “好好好,省厅的专家就是讲究效率。”石秦不怕死地继续卖关子:“第一,它是公开课的老师。第二,它是一个男老师。” 焦棠挑眉,第一点确实说对了。运用排除法,能够同时取得邱莹、候心悦、薛晓鱼三个不同专业的学生信任的人,除了同是诗社的学生,便只有都给他们上过课的老师。而且老师居住在校内,夜间行凶便利,符合之前他们对凶手居住环境的猜测。其次,能够攀爬上钟塔的也只有男性教师。 齐铎也饶有兴趣地抱臂看他,等他说出名字。 李强兴匆匆从外面过来,摊开被盗器材那天在综合楼上课的老师名字,说:“就是这些了。” 石秦围过来看,立马跳起来,“我去,有他。” 他手指杵在思想政治课的老师——于良欢名字上。 齐铎:“于良欢是什么人?” 石秦如数家珍般一一列出:“他啊,海军中校,由于哮喘厉害,调来燕津大学当老师。身高189,身形健硕,一个人能扛起五六袋大米。最重要的是,他也是程巧菊的老师。” 从表面特征看,确实很符合凶手的特征。但是焦棠却直觉认为绝不是他。她总觉得这个推理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清楚。 转眼天色暗下,焦棠的小心脏随时间的流逝剧烈不安起来,可情绪越不稳定,思维就越乱,这在上两场是不曾有的现象。 眨眼功夫,天色又蒙蒙亮起,一个晚上瞬息消失,来到了最后一天! 不能再等了!齐铎抓起名单,大踏步走出行政楼,焦棠紧紧跟随,他们必须再去一趟现场。 第一个现场,美楼。 焦棠站在凌乱的画室中,脑袋模拟邱莹来到美楼的场景,这个场景近几日已逐渐明朗。 邱莹在倚山路转入春晖路中间遇见了一名经常给她上课的老师,这名老师邀请她一起来美楼取点东西。由于老师声称东西太重,他一个人无法搬动,于是善良的邱莹便欣然应允。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美楼,此时邱莹发现走在背后的老师有点不对劲,尤其当踏入负一楼时,她悄悄往后瞄,这一看几乎将她魂魄吓散。老师正狞笑地看她,手中举着一把刀子。 邱莹汗如雨下,立刻意识到不对,可惜老师挡住了楼梯口,她只能一路狂奔过来。由于其他门已提前被锁上,只有最后一间还透着光,门也洞开着,她想也不想地冲进来,顺手将门反锁了。所谓的密室,并非凶手造成的,而是凶手“逼迫”死者造成的。 这时老师在门外哐当哐当砸门,邱莹怕极了,屋内东西凌乱,几个大架子挡住四面墙,地上也摆满杂物,冥冥中似乎围出一条小路,指向货架中间。 门还在响,来不及了,她必须找到可以藏身保护自己的地方。她完全没有抬头去看一把石膏制作的□□正锋利地对准一块小空地。于是,她慌乱中步入那块中间的小空地,唰!安置在□□上的美术刀分毫不差地射入她心脏。 焦棠拨开碎片站至中间,瞄向四散的石膏与架子。第一次看见现场时,她心头便一直萦绕着一团疑云,渐渐她才看清楚疑云是什么,是邱莹血溅的位置。如果说邱莹是被刺中心脏后才倒在石膏上的,那么血液应该溅在是高碎片表层,但是现场却是,血液掩埋在石膏中间,说明她是先出血后再被石膏掩埋的。 想通这一点后,她自然而然想到,为什么凶手要让邱莹死后再盖住石膏呢?凶手是怎样让石膏覆盖住尸体的呢?答案是,凶手想要掩盖某种东西,所以才将现场弄得如此凌乱。 要掩盖的东西自然是凶手不想让办案人发现的东西。对于密室而言,那就是手法,或者是真正的凶器。这就是为什么,焦棠会与齐铎一起赶回现场,找出尾部有勾状的碎片的原因。 因为只有凶器也是石膏制成的,打碎之后才有可能与满屋子的石膏碎片融为一体,不被发现。那么什么东西既可以是石膏材质,又可以与橡皮筋和没有刀柄的美工刀结合,形成一件完整的凶器呢?而这件凶器不需要凶手触发,就能杀人的。 顺着这个思路,焦棠与齐铎想到了石膏弩。但到这里,他们仍然有解不开的谜团。齐铎曾问过焦棠,凶手在没有遥控的情况下,是如何利用弩射杀被害人的。 直到第三个现场,即钟塔案发生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凶手惯常使用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说,在密室案里是最被侦探嗤之以鼻的传统方法了,那便是利用绳子。但凶手很聪明地改变了绳子的形态,使其在现场隐藏起来。 可以说第一个、第二个现场,凶手都用了本质上一样的手法在藏起绳子,到第三个现场时才换了另一种手段,一种更为明目张胆的手段。 焦棠稍稍将思绪抽回来,回顾满地的狼藉。此时齐铎已经蹲在地上,捡起了邱莹案子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卷尺。 卷尺是一种能够自动收缩的物体。凶手利用的就是它的这种特性。 焦棠想象在昏暗的灯光下,邱莹紧张地走到小空地上,由于东西实在太多了,她根本顾不过来看地上有什么,直到她走过来时,踢到一个卷尺。卷尺的铁尺原本轻轻扣住某个物件,被她一碰,瞬间弹回。与之收回的还有一根钓鱼线,钓鱼线的另一端松松地绑住一根短小铅笔。而这根铅笔与另外两根短铅笔,一起形成一个暂时稳固的三角形,用来抵住弩的橡皮筋与美工刀后一小块凸起的石膏块。 当卷尺收回线时,另一端拉紧便扯出小铅笔,瞬间破坏三角形,使皮筋回弹到装置好的美工刀上。美工刀在弹力作用下,直插入邱莹心脏。凶手势必事先知晓死者的身高才会调制到石膏弩的高度及角度。 至于为什么“幸运”地正插心脏,是因为他笃定邱莹会因为害怕而倒着走到空地处。大部分人在听见杀手在敲门时,都会警惕地一边倒走,一边观察门外情况。 到这里为止,焦棠只分析到死者被杀的机关,接下来她又想到毁灭凶器的环节。 齐铎比划她的身高,她猛地蹲下,脑海中想象出另一幅场景。 当心脏被刺中时,邱莹躯体会缓缓倒下。这时,美工刀后部原本嵌在刀柄旋转扭上的孔中穿插一根钓鱼线,线短的一端绑住石膏弩,长的另一端绑着一根铅笔。 随着尸体倒下的过程,被轻巧物件压住的石膏弩原本因为皮筋弹力反作用已滑行出一段距离,此时被钓鱼线一扯,立即飞到刀边,但由于孔的阻碍,它骤然卡住,这时另一端绑住的铅笔的长线便被收回。货架上以多米诺骨牌形式摆放的石膏在铅笔下维持微妙的平衡。这时铅笔一抽走,立刻一个挨一个地倒下,由于重力原因,连带货架也被压下。 最后一步,倒下的石膏砸碎了石膏弩,也解放了钓鱼线。同时中间到后面部分倒下的石膏压住的铁尺,再迅速收回,便将拨接在短钓鱼线中间的另一根线也收回,连带着将绑石膏弩和铅笔的线收回。由于绑铅笔的那边用的是环扣形状,因此很容易便会脱离铅笔,被卷尺收回去。 至此,现场利用线与卷尺的诡计,将邱莹巧妙地杀死。 焦棠呆坐在石膏堆里,啪嗒拉出卷尺,捏起一根线头。手法是解释过去了,可是凶手是谁,她依然毫无头绪。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齐铎朝她示意往外走。这个现场没有线索,不代表下个没有,没到截止时间前都不能放弃。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6章 杀人手法2 两人到达艺术楼五楼时,焦棠刻意不去看时间,齐铎推开虚掩的舞蹈2室。 之前对于密室最大的疑问便是门。在推理出凶手让被害人自己反锁门之前,焦棠甚至怀疑过施工队的人,但后来见到周队长随意带上门的习惯,她便明白,凶手利用的也正是他粗心大意这点。这种门如果只是带上的话,用□□很简单便打开,只有从里面反锁时才必须用上专门的钥匙。 怀疑施工队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齐铎发现凶手利用电线来掩盖皮筋,这使她认为凶手对于施工现场有充足的了解与把握。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否掉,因为被掩盖的除了橡皮筋,还有凶器——弩。 这一次弩的形态不是石膏,而是玻璃。与上一场相似,凶手通过破坏镜子来掩盖住弩的痕迹。 但舞蹈室与画室又是截然不同的手法。因为舞蹈室空旷,地面没有堆积如山的杂物,因此被害人逃入房间后,活动的位置是不能被事先计算出来的。齐铎曾问过焦棠在没有遥控的情况下,凶手如何在室外准确地杀人。 这个问题比画室更棘手。直到她看见五层楼梯口的油漆桶后面那把高高的梯子。她下意识思考施工人员什么情况下会使用如此高的梯子。刷天花板油漆?或者填补墙壁高处的坑洼?又或者是拆装电线? 拆装电线?艺术楼五楼装修老化,确实连电线也不是埋墙的,而是附在墙面上,沿墙角穿墙而过,连到走廊。这次重装其中一部分工程便是翻修线路。 焦棠此刻才猛地醒悟,舞蹈2室并非完全密室,至少它在墙角留有一个直径1至2厘米左右的小孔,即电线过墙的孔。当候心悦惊慌失措地跑入舞蹈室中,凶手或许便是搭上长梯,利用小孔杀了她。 如今齐铎站在室内重新审视那个孔,表情说不出的深沉,那个孔太小,角度太偏了,估摸只能看见一小部分墙面。他能想通凶器的布置却想不出,凶手如何确定方位,因此有些焦急。 两人从成堆的玻璃渣中郁闷抽身,焦棠返身最后再看一眼尸体倒下的位置,虽然不甘心,但他们不得不去最后一个现场找答案,如果也找不到答案,那就盲猜吧。 齐铎轻轻扣住焦棠肩膀,几天下来她的身形更单薄了,只需稍加用力,就能捏碎这丫头的骨头。如此想时,他的力道放得更轻,催促:“别看了,去钟塔。” “喂。” 嘘!焦棠让他安静一会儿,她抬步往尸体的方向走过去,眼睛却盯着墙上移动的影子。齐铎随她凝视,顿时明白焦棠的意思。 凶手根本不需要看清楚整个舞蹈室,它只需看见墙上移动的影子便可以。而这多亏了施工队在吊扇下安装的灯泡。齐铎还记得他第二次踏进舞蹈室时,花费了很久时间才摸到电灯开关,那么假设候心悦进屋时灯泡已亮着,在万分紧张的情况下,她很难寻到开关去熄灭灯。 当候心悦害怕地走向墙边时,灯泡将她的位置暴露在墙上。凶手此时便利用特殊装置,将她杀害。 所谓的特殊装置比画室中的石膏弩更精妙。凶手依然利用钓鱼线与玻璃弩来完成。 画室中石膏弩可以凭借其他重物压制来固定位置,但显然舞蹈室中的墙壁没有这样的便利,那么玻璃弩要如何固定在墙上呢?答案是利用未完全拆卸的镜框——凸起的铝制边框。 在铝制边框上用玻璃胶黏住一根玻璃短管,管的另一端竖直翘起,套着一个轻薄的金属滚轮。滚轮上再粘着另一根玻璃管子,管子末端黏住玻璃弩。形状与腹部插钢板与钢板垫,立在桌上的飞机模型相似。 当候心悦走至墙边时,凶手根据墙壁影像的大小来判断死者的具体位置。而后用动滑轮的运动原理,左右手各牵住钓鱼线的线头,通过调整两边线的长短来空置金属滚轮的滚动,从而调整玻璃弩的方向。 当方向对准候心悦的颈部位置时,他立刻抽动另一根线,扯走抵挡住皮筋与美工刀中间的物体,使美工刀在弹力作用下,射向候心悦。 候心悦非常不幸运地被一刀毙命,若她“好运”一点点应该是割破喉咙失血过多而死…… 到这一步,凶手已完成复仇。接下去,便是掩盖罪证的办法。方法几乎原始得让焦棠与齐铎差异,二人将视线挪到地面的板砖上,这块一直很容易被误解为施工物件的石头。 若没猜错,板砖的中间应该钻了一个细小的口,使钓鱼线可以从中穿过。板砖原本挂在松松垮垮地垂在墙中间,当候心悦死后,凶手拉紧线,它便陡然升高,高度高于玻璃弩时,它自然迅速向低的一边滑过去,重重撞击上玻璃弩,将之击碎。 之后凶手大力扯掉绑在铝制边框螺丝钉上的线头,板砖也随之掉落在现场。最后它顺着小孔收回三根钓鱼线,顺着梯子爬下,逍遥逃离现场。 时间来到下午2点,离天黑交卷越来越近了。 二人此时还未定下嫌疑人,只能再往钟塔过去。钟塔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又是凶手收官之作的表演舞台,一定会留下它更多的痕迹。 与玩家紧迫的情绪完全相反,钟塔下一片欣荣的景象,今天是周六,阳光正好,许多学生与教师都聚到塔下闲游踏青。 焦棠仰望塔顶,薛晓鱼制造出的恐慌场面已不见,那口黄钟擦拭干净后依然被挂回环上。薛晓鱼体重大约80公斤,这口黄钟明显比她要重。 能够瞬息间完成黄钟变尸体的方法无非是一种简单的障眼法,即利用夕阳照射塔顶,无法映出全貌这点来做文章。事实上,夕阳照射钟塔时,尸体已经在上面,不过是倒在地板上不被见到。 站在塔下的人则因为阳光反射的原因,无法看清楚塔顶的情况。因此便造成了大部分人都只看见钟与尸体,而看不见之前已存在的线。 当齐铎爬上塔顶时,那些线已经被凶手在众目睽睽下收走。他能发现的便只有尸体,以及挂着尸体的圆环。圆环中间有一道很深的凹槽。当时他没注意,可经过舞蹈室杀人过程的脑内模拟后,他明白凶手是惯于利用滑轮的人。 实现钟与尸体倒换位置的器具正是“静滑轮”。焦棠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凶手是如何利用凹槽和绳子来制作一个简单的静滑轮的。那就是,在绳子上某段地方串上硬度很高的珠子,珠子卡在凹槽内,自动组合成滑轮。 然后凶手使用一段细小的绳子分别穿过僵硬尸体的腋下,这样绳子便卡住尸体胸部形成两股绳,两段绳上有珠子的部位再绕过凹槽,形成滑轮,最后末端绑到黄钟顶部。 黄钟还被另一段绳子系在吊环上维持挂着的“姿势”。尸体的脖子也缠绕一段有弹性的绳子系到吊环上。由于绳子伸缩性强,因此尸体放置地上后,利用缠绕或压制的方式,将弹性绳抻长,不致尸体被拉起。 此时,凶手站在不远处理工科的八楼,用配备望远镜的弩,射出特质的锋利刀片。刀片切断黄钟的挂绳,使之重力坠下,坠落同时引发滑轮滚动,吊起地上的尸体。 凶手再射出第二个刀片切断滑轮下的其中一段绳子,如此尸体与黄钟之间的动力关系消失了。这时尸体脖上的弹性绳便将她挂在吊环上。 如果按照这个方法,钟塔上必定会留下一段带珠子的绳索。可当齐铎上去后,并未发现这样的东西。他不禁想,凶手是如何在不攀爬上塔的情况下取走这段绳索的呢? 他看一下表,晃眼到下午4点了。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如今更要命的问题是,谁有能力背着尸体攀爬上钟塔,布置如此的机关。 显然,焦棠与他想到一块去。他们都不认为于良欢会是正确答案,这从尸体背面一刀毙命可推断出。若说画室与舞蹈室,被害人的死亡是冷冰冰的物理机械所致。那么薛晓鱼的死便带有凶手的主观情绪在里面。 从死者状态上看,凶手杀人时内心是极其矛盾的。一方面它痛恨这些造成程巧菊死亡的帮凶,另一方面它又不忍心让学生看见自己凶残的一面,从侧面讲,它是爱惜自己的学生的。所以,平时它应该是个疼爱学生的好老师。而于良欢是海军,思想政治课老师,似乎少了这股柔情。 排除了于良欢,授课名单中还有十二位! 焦棠:“能够攀爬上塔的,体力不会差。”她顺手将名单中六位年纪大的老师划掉。 “女性体力不足,也应划掉。”齐铎也逐一化去女老师的名字。 倏然,两人都凝滞住,一个名字跳入他们视线。名字并非重点,重点是它授课的内容及它的身份。 课程名称是《新时代女性防护身体安全知识》,授课人冼辛华,体育老师。 一名女体育老师,同时具备充当邱莹、候心悦、薛晓鱼的任课老师条件,同时符合薛晓鱼夜跑时陪伴的对象,更具备强健的体能去攀爬钟塔。 嫌疑人终于出现了!齐铎脸上沉郁云开雾散,焦棠也长长吐气,难得咧开嘴笑。 “嗯……我想起来了。”焦棠两掌合十,懊悔自己没有早些回忆起关键信息。她得意道:“我知道她是怎样取走绳子了。” “那天,我见过塔下围观人群里有一个小孩,小孩手里抓着风筝不停玩弄。当时她身边立着一个女人,恐怕就是冼辛华。” 风筝?齐铎想象小孩在塔下守住一个风筝,风筝线尾部正连着那根带珠子的绳索。没有人会去怀疑风筝的线,甚至没有人会去在意风筝有没有线。当冼辛华从理科楼过来后,她向小孩道谢帮忙自己看顾风筝。 她缓慢收线,自然而然将多出来的线收回囊中,接着将风筝送给了小孩。整个过程她都不曾担心过阴谋会败露,因为她相信就算风筝被人发现,也没有人去管风筝为什么会勾住另一段珠子。 “而且,冼辛华是体校生,在射击上曾得到专业培训,很有可能她的特长就是射箭。”齐铎断言。 这时,闻风诗社的学生稀稀拉拉往草坡上路过。刘明媚一脸怅然,嘴里还不断说着什么劝其他人停下。 焦棠冲他们远远招手,刑薇见到了,转头告诉其他人,于是队伍等在坡上。焦棠与齐铎快步过去。 焦棠向他们了解冼辛华的背景。刑薇一听见这个名字,脸色微妙地红了。 齐铎逮到她前面,严肃问:“冼辛华是不是与程巧菊很熟?” 刑薇点点头:“算挺熟吧。她是程师姐的体育老师。” 焦棠目光灼灼,问:“体育老师只是上课会接触,为什么会熟悉?” “这个嘛……”刑薇迟疑起来,很为难地避开其他同学的眼神,等了大半天才慢吞吞说:“他俩因为都喜欢看国外的一些小说,所以很谈得来。程师姐说过,冼老师待她很不一般。” 不一般到可以为她杀人,恐怕二人关系并非纯洁如师友或书友吧?焦棠与齐铎了然对视。 另一个学生忽然开口,提供线索:“这么说起来,我倒记起师兄去还哑铃时,管器材的正是冼老师。” 焦棠震惊,又瞬间反应过来,难怪程巧菊会偷偷溜进器材室里,甚至她以为冼辛华见到她留下来了,于是才没有立即敲门呼救。她渴望与冼辛华见面,向爱人倾诉自己的苦闷。但冼辛华阴差阳错地没发现她,促成悲剧发生。 冼辛华事后听闻马施联合其他学生欺负程巧菊的事,认为诗社的人故意留程巧菊在仓库内,于是将所有仇恨都转移到他人身上。这才导致她想在密室中谋害诗社学生,使他们在临死前也感受程巧菊当时的窒息与无助。 学生们又陆续向前走,刑薇也道别焦棠他们,汇入人群。刘明媚在后面喊:“你们都走了,宋聪怎么办?” 但其他人冷漠地离开,并未给她答复。刘明媚失落地垂泪。 焦棠无暇安慰她,天边的红霞已连片“烧起”。齐铎拿出信封,抬头问:“写吗?” 焦棠沉静说好,却先摸出手机,向苏雅发去答案。 “没看出来你是个热心肠的人。”齐铎揶揄她。 “怎么说她也是因为我粘合魏凝玉尸体才落得那副模样。”焦棠是非分明地摆道理。 齐铎啧一声,不再理她,兀自写下“冼辛华”三字。 焦棠稍迟落笔,在夕照下,她仿佛听见从远处湖面吹来的坚毅的声音,宋聪正一个人立在台阶上,振臂高诵。他念的不是诗歌,而是燕津大学的校训—— 真理自由进步 马施追求诗歌的真理,宋聪追求自由的表达,这些都是一座大学稀疏平常而又共同的习惯——进步! 焦棠写下答案。 傍晚的广播飘扬开歌曲,答案在歌曲中渐渐也成为光阴的颜色。她最后听见——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7章 呵呵死神1(捉虫) 夏威夷风光的海滩上,棕榈树与花衬衫盛满热带激情,游客肆意狂欢,全然没了恐怖现场的死亡紧迫感。 游客中玩家与NPC的比例是2:8。系统规定出了现场,玩家在中转城市休息时,必须绝口不提经历过的现场内容,若被无处不在的NPC窃听到,或被系统捕捉到这种交流的意识,极大概率会受到惩罚。惩罚程度视乎玩家级别与所透露的内容。 系统给这种行为打上非常可耻的罪名——剧透!当一个好玩家就要拒绝向其他解谜玩家剧透。而且大多数情况下,被剧透的玩家也不会进入剧透玩家经历过的现场。与其剧透一时爽,不如谨言慎行避免被系统除名。 焦棠在上两场的中转城休息时,除了出外购买道具,几乎不去娱乐场所,因此这时随齐铎到海边,便格外好奇。由于二人是绑定队友状态,所以不受“剧透”的影响,畅所欲言。 两人走在烈阳下就像两块反光板,一时间都不去看对方朦胧的脸,各自说着话。焦棠说道:“我已经向系统申请去无理城。” “嗯。我收到信息了。”齐铎意思是,两人是队友,一方递交申请,另一方会收到系统的通知。 他领着焦棠往沙滩上一家冰室走,一边向焦棠解释无理城的玩法。 “无理城里都是中高级玩家,一般几人至十几人会进入同一个游戏。有些游戏很变态,有些游戏有逻辑等于没有逻辑,低难度游戏看运气指数,奖励少,高难度的游戏奖励相应会更多,竞争也更大。记住两点,想办法从每个游戏中活着出去,以及不要信任其他玩家。因为奖励有限,少数亡命之徒会为了奖励残杀其他玩家。” 他跨入冰室,招手忙碌的服务员过来。焦棠坐到他对面去,盯着隔壁桌五颜六色的冰沙出神。 齐铎不满地敲击桌面:“不要光顾着吃,你越吃脑子越笨。” 焦棠瞪大眼睛,她笨?拜托,是谁一路过关斩将,笑傲那群傻逼NPC?她咕哝一句,忍下。 齐铎捏一把她的鼻尖,笑道:“别哼哼。脑子笨也有笨的好处,在无理城里,聪明反而会被聪明误。” 此时服务员过来,热情问齐铎:“先生,冰沙还是饮料?” “点吧。”齐铎将菜单推给焦棠,之后视线在大厅的客人身上游弋。其中一名矮胖的男人与他视线相对,拇指与食指相搓,暗暗比个“钱”的手势。 “西瓜冰沙,你要……”焦棠再去看对面,齐铎已离开凳子朝男人走过去,她只好随便点:“芒果冰沙。” 待服务员将两碗冰沙端过来后,齐铎才坐回她对面,抓起她手心,塞入一个小巧的东西。焦棠握住,仔细打量一个银坠子,镂刻的玲珑银球精巧古雅,是有些年头的首饰。 齐铎嘱咐:“这是空间储藏物,必须随身携带。” “哦。”焦棠从背包里搜出红绳子,上一场鸡血石被当作供品碎掉了,她正缺个挂件。将银坠子穿上红绳,她又挂上脖子,将链子塞到T恤里。 齐铎匆匆一瞥,顿时内心有块疙瘩,红绳搭银坠子实在太丑了,赶明儿再去替她寻个银链子挂上。 人家对她好不好,焦棠的钢铁心脏还是有腔鸣的。她讨好地将芒果冰沙推到齐铎面前,诚恳邀请:“吃吧,我请你。” 齐铎不甚在意地推回去:“你吃吧,我付钱了。”而且这玩意看起来就很甜腻,不爱吃甜食的他嫌弃地转开眼。 “哦……”焦棠珍重地举起勺子,这么好吃的东西,齐铎竟然让给她,这说明齐铎真的将她当朋友了。 焦棠脑子里的小本本默默记下——齐铎请我吃冰沙,一次。然后脑子里翻阅上一条记录——齐铎给我置换卡,一张。 因为是朋友,她才更不想做抱齐铎大腿、处处受他庇护的人。上辈子很少人对她好,所以对她好的人,她能记一辈子。 两人在中转城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便前往无理城。 无理城并非一个城市,而是一片包罗万象的多维大陆。 焦棠与齐铎淡定地站在诡异的悬崖前,等待所有玩家集合。她抬首仰望悬崖上哥特式城堡,不适地扯裙子。裙子是黑色萝莉塔样式,既繁琐又重,更要命的是短,大腿以下都暴露在大冬天的冷气里。 该死的无理城连玩家的服饰都管,刚进入这个空间,她身上衣服立马大变样,连妆容都走暗黑系。焦棠自认很丑,可在外人看来,她却是一枚精致华丽的布娃娃,而且这布娃娃还很喜欢用又大又清澈的碧绿眼眸瞪人。让她瞪一眼,心肝都会颤三颤,又怕又舒爽。 旁边金发的瘦高男人将脸从立领风衣中露出来,主动与焦棠打招呼:“我叫肖长渊,你呢?一个人?” “焦棠。”焦棠冷冷与他打招呼。 齐铎站在一边,只垂眼盯住靴尖上的泥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焦棠瞥他一眼,灰色毛呢大衣包裹下,他完全没了平日纨绔子弟的浪荡气质,显得怯懦又少语。 肖长渊自顾自说起话来:“等我重生回去,一定给这破游戏好好写本传记。那时候书中女主角的形像,我就照你来描写。” “依照系统的尿性,□□成你出去了关于这里的记忆就被抹杀掉,还写个鸟。”呛声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大衣不合身地盖住小腿,似乎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像个行走的球体。 肖长渊被怼也丝毫不生气,笑呵呵拍中年男人壮硕的后背,“老兄,你说得对。不过有个理想支撑一下,日子也不至于太辛苦嘛。” 肥胖男人躲开后背的手掌,不满道:“别称兄道弟,谁知道等会你会不会拿刀捅我。” 肖长渊苦笑:“何必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这还没开始……” 他看向其余人,除焦棠与齐铎在出神外,另外六人均意味不明地静静旁观。肖长渊憋住嘴,行,他也闭嘴吧。别一上来就把人全得罪光,游戏开始就领便当。 焦棠有意无意打量其余六人,四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孩也挺惹眼的,利落短发,身穿长裙,五官深邃如混血儿,眼珠子看人时带几分凉薄与警惕。 四个男人中一人带金丝眼镜,斯文好看,眼神带勾,一瞧便知是能力比较强的玩家。焦棠暗忖,比起肖长渊,更应该小心他。 另外一个男人焦急地看手表,所有玩家必须在天黑前乘坐缆车上到城堡,另外两名玩家姗姗来迟,叫他好窝火。但其他人没有出声,他也不好抱怨。 又等了半刻钟,雪地里终于徐步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似乎认识,边走边激烈交谈。等在远处的玩家都能听见女的咆哮声。 “贺宇兵,上一场不是我救你,你能逃出来吗?老娘和你组队是看得起你。” 名唤贺宇兵的男人苦苦解释:“裘霞,话好好说,我答应和你组队,前提是我们技能上互补,而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想法,那算我对不起了,解绑吧。” “你敢试试?” 争吵声此起彼伏,但等候的玩家却分毫不显露表情,只当没听见,可心里却已认定这两人是一伙的。 实际上,也有一些实力不太强的玩家会故意告诉其他人自己组队的事,潜台词是警告其他玩家,别轻易对自己下手。 两人走到玩家面前才停下争吵,四只眼睛在几秒内浏览过所有脸庞后,才出声道歉。 贺宇兵不好意思道:“让各位久等了。” 此时一直待在缆车旁的古怪老人,才转过脸来,朝所有人礼貌邀请。“既然各位客人已经到齐,就一起随我上去吧。主人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第一次看见管家的脸,飞扬跋扈的裘霞也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这张由干涸树皮拼凑而成的脸上,有一对树脂凝固的眼珠子,张嘴说话,有一条又长又细的枝丫充当舌头。这玩意明显不是活人,至于是鬼还是精怪则尚且看不出来。 玩家一个个钻进宽大的缆车,在深渊上卡兹卡兹,走三米顿十秒的速度,缓缓往上爬。焦棠视线探向谷底,望不见尽头。 一路折腾了四十多分钟后,十一名玩家踏踏实实地站回地面上。一行人齐齐抬头望向面前宏伟的古堡,屏住呼吸,心头蒙上巨大的压迫感。从塔尖至墙上怪异的浮雕,无处不透着沉沉的杀意。 四五米高的铜制大门轰隆隆左右打开,管家站在前头,无光的眼珠子忽然咕噜咕噜转起来,兴奋道:“快请进。” 焦棠与齐铎故意走到一块,二人佯装不认识,随队伍谨慎地步入长廊。 穿过拱形长廊,又经过一小片室内花园后,一行人才真正到达大厅。 乍眼见到大厅的装饰,大家禁不住倒抽口气,数十米高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水晶在烛光的反射中,熠熠生辉,如璀璨繁星垂幕大地,层层叠叠的雕塑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四周墙壁及二楼走廊亦是浮翠流丹、雕缋满眼。 众人仍沉浸在震撼中,管家冷不防向他们提醒:“客人既然已到,我这边去请主人过来。” 刚说完,他蓦然惊喜喊道:“主人。” 玩家看向繁复花纹交织而上的地毯,地毯一路浦上台阶,向两边分开。若说主人出场该是从楼上庄重地踩着柔软台阶下来,可眼前哪里有人?莫不是老管家骗人吧? 玩家又四处张望,确实寻不到人。 此时,老管家又喊一声:“主人,我将客人带来了。” 焦棠这才敏锐察觉他是向上说话,不由得抬头,登时愣住,头顶落下一片黑色巨幕,仔细看,那是一件十分宽敞的斗篷。 斗篷中一把明晃晃的镰刀伸出,她还未反应,镰刀已割开身旁肥胖男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球形身躯咚地滚落地,而项上头颅已被黑色斗篷包住,随“主人”消失在头顶的“繁星”之间。 十一名玩家,瞬间只剩十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8章 呵呵死神2 “Oh…… my god!”肖长渊张圆嘴,跳开两米躲避胖子的血。鲜血沿着地毯慢慢渗透开。 贺宇兵大叫:“那是什么鬼?一上来就杀人。” 齐铎瑟缩地往焦棠身后躲,暗暗在她耳边说句:“尽量走在玩家中间。”刚才那胖子便是向前迈了一步才被斗篷人收割了头颅。 裘霞拽拽贺宇兵手臂,大嗓门的她也不得不憋住气息,小声说:“别乱说话,可能语言也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她说完,短发女生便冷哼出声,“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不照样死了。” 裘霞不满地瞪她,但是这种诡异氛围中,她不愿惹是非,便闭上嘴。 焦棠观察其他人反应,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最淡定,正仰首仔细打量屋顶的状况,似乎在找隐身的机关。其余两个男人不安地乱瞟,还有一个身材瘦削,一脸病态的女人也正强制自己冷静地攒紧拳头。 这场游戏的时长是24小时,规则是活到最后,搭乘缆车离开才算过关。在此之前,缆车停运谁也不准离开古堡半步。 老管家回转身,苦闷道:“主人总是来去匆匆,你们也算幸运,一进门就能拜见他。说明主人将你们当作城堡尊贵的客人。哎呀,我可不能让主人责骂我招呼不周。”他抓起脖上哨子,吃力吹响。 不一时屋内壁炉燃起炽烈的火焰,将玩家沁骨的冷意稍稍赶出体外。胖子的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老管家看着整洁明亮的大厅,呵呵大喜,说:“总算热闹起来了。” 他一改开始死板的态度,毕恭毕敬道:“天色已晚,诸位不如先回房歇息。明早再与主人碰面。卧室就在二楼,请随我来。” “我还不太想睡,我能四处逛逛吗?”人群中突然响起微弱的请求,老管家看过去,俊美的男人正幽幽望他。 “可以的,孩子。主人不会约束你们的行动。”他咧开皲裂的嘴皮。 齐铎松口气,牵起焦棠的手:“那你陪我吧。” 肖长渊一把钳过齐铎的手腕,斯文笑道:“让大哥哥陪你。” “你太吵了。”齐铎甩开他,又去抓焦棠的手。“可以吗?” 肖长渊还要打岔,却见焦棠无所谓地点下头,遂闷闷说:“我也不太想睡,我和你们一起。” 其余人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在激烈思考到底要不要随他们活动,还是乖乖回卧室躲起来,万一死神又跑出来杀人呢? 最后贺宇兵、裘霞还有短发女生、金丝眼镜男及一名不安的男人回房间,其余人均跟着齐铎与焦棠参观古堡。 病态女人自我介绍叫许星愿,莫名其妙被人组队带到这里,结果组队的人又和她解绑了,她只能依照申请的规定待够一个星期。 另一个男人叫庄柳眠,也是刚刚渡过三场,打算到无理城搞一批武器防身。他还介绍上短发女生是个厉害角色,叫莫笙笛,本来他想抱莫笙笛的大腿,可惜人家太高冷了。 焦棠问在场其他人:“那个戴眼镜的人是谁?” 肖长渊自告奋勇回答:“况古。一个牛人,不过性格很臭,最好别得罪他。” 焦棠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果然无理城的玩家比普通场要高级许多。 如此,十人分成两个队伍,外逛队是齐铎、焦棠、肖长渊、许星愿、庄柳眠。留房队是莫笙笛、况古、贺宇兵、裘霞,以及不安男人——江舶。 越过长廊时,焦棠问齐铎:“你为什么要故意违背树精的话?”树精是她给老管家起的代号。 “按照他的话行动,可能死得更快。”齐铎淡淡开口,听不出来他到底是有策略,还是临时起意这么做。 “你很有经验嘛。”肖长渊审度这个玉雕般矜贵的富家公子,还以为对方是个软蛋子,没想到心思挺沉的。“确实在无理城,太过循规蹈矩会死得更快。” 齐铎懒得搭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 长廊背后是书房,一行人走进去,又被四面大书架震撼到,什么叫汗牛充栋,卷帙浩繁,当比此处。焦棠烟熏的大眼睛不悦地微眯,她见到了十分不愿见到之人。 树精围住皮裙,站在梯子上整理书本,他开心地朝他们打招呼,“小姐先生们,晚上好。这里是主人的书房,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乐意让我进来整理书本,托你们的福,你们来了,他才开放房间。瞧瞧这满屋子的书,没有人读该多可惜呐。” 他话越说越快,焦棠他们却脸色瞬间变了,肖长渊立刻喊:“快走,快走。” 胖子死时候管家也说了“主人”两个字,或许这就是触发条件。 喊声未落,地上瞬间散下一片黑影。玩家顾不得抬头去看,全涌向门口。齐铎紧紧钳住焦棠的手腕,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个是无解的关卡,被死神逮住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任何其他破解方法,即使有技能也没用。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游戏类型——运气游戏! 一切太突然,当空中响起尖锐的凄厉惨叫时,他们还没走到房门,焦棠抬头看,许星愿整个人被挟持在斗篷中,飞上屋顶。 庄柳眠颤抖地软在地上,齐铎一把拽起他,继续跑出门口。当其余人踏入走廊时,咚一声,屋内地上滚落重物。肖长渊怯怯回头,他想起胖子的尸体。 “救命啊!”屋内跑出许星愿惊慌失措的模样。 众人愣住,她为什么没被杀?这时,焦棠只觉得肩头被一双爪子死死绞住,整个人陡然升上空中。速度快得她没来得及出声。 她低头看见齐铎黑沉沉的脸色,以及绷直的嘴角。然后一枚银枪从地面极速刺过来,齐铎抓住她的胳膊,向自己怀里拉。但一切枉然,银□□中的物体是一团气体,丝毫不影响死神的动作,焦棠肩膀仿佛被千斤重的铁锁扣住,一寸也挪不了。 下面肖长渊取出一枚重物,直接投掷过来,也是扔在虚空中,炸出一片火光。 焦棠从震惊中回神,急急催动火符,火符攀上斗篷,席卷斗篷中面目不清的东西,但火符烧了一半自动熄灭,焦棠只觉得鼻腔中全是硫化氢的呛人味道,人已经被压缩进浮雕的群像之中。 突然,肩头桎梏松开,她失重地从墙壁中掉落,迅速坠下,而后重重滚在柔软的地毯上,仰面看向屋顶,死神又不见了。 怎么回事?在场的玩家都懵逼了。难道他们之中有人触发了免死机制 此时,幽深古堡中传来更为凄凉的嘶叫。许星愿扶起焦棠,两人还没互相庆贺死里逃生,又惊恐对视,返身朝嘶叫声跑过去。 大厅二楼处,裘霞从房内狂奔出来,沿台阶跑下一楼,边跑边喊:“他来了,他杀了贺宇兵,房间不安全。” 莫笙笛和况古同时从二楼栏杆处翻下,跳到一楼,与冲回来的玩家集合。 莫笙笛倨傲看向焦棠他们,眼中流转着疑光。而况古则稳住裘霞,让她交代事情经过。裘霞擦拭眼泪,见到人多了,才镇定下来,说她与贺宇兵正在房中商量事情,哪知道死神突然就出现在天花板上,一把镰刀直接割破贺宇兵的脑袋,将脑袋也带走了。死亡过程与胖子一模一样。 况古皱眉:“一来就死了两名玩家,没有任何规律,难道这期是凭借运气通关?” 莫笙笛冷哼:“不存在完全没规律的游戏,视乎规律是不是隐藏太深。” 颤巍巍跑下来的江舶指着二楼方向,吞吞吐吐说:“尸体不见了。” 玩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管家真彬彬有礼地朝他们挥手致意。焦棠目光一凛,这家伙出现准没好事。 “他不是触发条件。”这时齐铎在她耳边低声道,因为贺宇兵死的时候,他在书房。 “见鬼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庄柳眠低声咒骂,许星愿朝他拼命摆手,说:“别说了,万一被他听见……” 焦棠发现莫笙笛迅速瞥过手表,她恍然,手指在齐铎手表上点了一下。在无理城什么都可以是触发条件,时间也行。如果斗篷人只是按时出现呢? 老管家在上面大声吆喝:“小姐先生们,夜已经深了,你们真的不准备休息吗?你们不休息,我这老骨头可吃不消,必须去睡觉了,若是睡前能喝上一杯威士忌,夜晚一定能做美梦的。” 他推着工具车,缓缓步入暗影中。 “我们该怎么办?”许星愿心有余悸地抓住焦棠的手臂,“还听他的吗?” 江舶白了脸,剧烈摇头,“不可以听他的话,待在房间内会死得更快。贺宇兵就是个例子。” “我去睡觉。”焦棠揉揉肩头,逛太累了,她想休息一下。 许星愿立马说:“我陪你。”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焦棠拒绝了她,现在情况不明,除非和齐铎在一块,其他人她不做考虑。 裘霞哭丧着脸,邀请许星愿:“妹子,我们一起吧。” 许星愿见其他人都拒人千里的模样,只有裘霞愿意与她待在一块,她勉强地点点头,“好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肖长渊想了想,说:“这么一闹,我都睡不着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多慌,我还在外面。谁愿意和我留在这里的?” 江舶立刻举手,庄柳眠和况古也留下。肖长渊见况古也留下,顿时信心又涨了几分。 焦棠站在二楼时,看到的情景便是,楼下地毯上三个人——肖长渊、江舶、庄柳眠背挨背坐着,齐齐盯住天花板。本来江舶提议躺着看不累,被肖长渊当场怼回去:“躺着死更不累。” 房间早已安排好,不过裘霞的房间刚死了人,她搬去和许星愿一块住。焦棠与齐铎在隔壁,两人进屋前挨了一下,又迅速分开。这个微妙的动作被莫笙笛捕捉到,她不动声色地阖上门。 焦棠回到房中,张开手心,齐铎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小时后,裘霞房间。 楼下地毯上,江舶突然身体抖起来,他抓住肖长渊小声问:“屋顶左上角那张脸像不像贺宇兵?” 肖长渊看过去,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众神话人物雕塑中有一个面孔狰狞,栩栩如生,确实有贺宇兵几分样子。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9章 呵呵死神3(捉虫) 考虑到从门口出去,到裘霞的房间会被一楼的人发现,焦棠想了想决定从窗户外爬过去。 爬窗户对她而言不是难事,何况二楼的窗檐又宽又稳,还连成一排,只要别数错房间就不会有问题。想是这么想,但真的身体够出窗外时,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风雪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难道攀附在城堡墙上也算是踏出城堡,违反规定?焦棠迅速运气在脚底,在卧室的窗户上方奔跳。 那股强大的力量越来越近,焦棠扭头去看,黑色的斗篷在白色世界中分外扎眼,镰刀的光如冰雪明亮。 坏了!她加快速度,在刀锋的边缘闪进一扇突然打开的窗户。齐铎将她整个人拉进温暖的卧室中,顺手将窗户拉上。镰刀恰恰砍在玻璃上,又猛地收回去。黑色斗篷悬浮在空中,停留了十几秒后才转身回到风雪里。 焦棠揉搓被冻通红的膝盖,十分不悦地瞪了黑色斗篷几眼,若不是齐铎及时打开窗户,自己说不定又要被它抓向空中。连续两次被这东西盯上,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焦棠直起身,重新审视这间刚死过人的房间,嘴里却问齐铎:“刚才它也发现你了?” “没有。” “嗯?”果然是区别对待? 齐铎回到门边,边回答边拉开门:“我戳穿天花板,从三楼下来的。” 焦棠这才仰头看天花板,果然有一个大窟窿。如此说来,天花板是实心的,不可能藏有隐身的机关。那个死神是真的能来去无踪,不受空间限制。 “既然来了,何必待在外面。”齐铎对匍匐在地上来不及起身的莫笙笛发出邀请。 莫笙笛尴尬地咳嗽一声,悠悠爬起来,闪进门内。 三个人用了三种不同的方法,齐铎不得不感慨还是莫笙笛这个方法最经济环保。 莫笙笛维持高冷的形像,打量齐铎与焦棠,仿佛他们才是闯入者,问:“你们两个是绑定关系?” “是。”齐铎大方承认。 莫笙笛轻声笑:“你们以为绑定关系也是触发机制之一?”她抱着手臂,一副看笑话的姿势看对面两个人。 “绑定关系是触发机制,肥胖是触发机制,时间是触发机制,甚至性别是触发机制,要这么猜下去的话,没到24小时,人就得疯掉。”焦棠冷冷回她。 “你们不怕?” 焦棠:“怕有用吗?” 莫笙笛嗤一声,不再吭声。 齐铎看时间,继续耗下去死神又该出现了,直接赶人:“你如果来就是为了探听触发机制是什么,抱歉,可以很明确告诉你,我们不知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莫笙笛耸耸肩:“我知道你们没猜出来。在场的玩家都没猜出来。我想和你们合作。” “为什么?”焦棠认为莫笙笛不似会主动要求合作的人。 “这一场是运气加规律的综合关卡,光靠逻辑推理是玩不了的,必须有足够多的信息点,才能在短时间内破解规律。越多人提供信息,越容易过关。” “既然如此,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提供线索不是更能保障通关?”齐铎反问她。 莫笙笛眼睛拉成一条缝,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但话里头却明确否定这种想法,“如果集合也是一种触发机制呢?你们没发现,当一定人数聚集在一起时,那玩意就会出现?” “比如我们三个人?算一定人数吗?”齐铎状态自然地开玩笑,一点也不怕应验了自己的话。 焦棠小心地抬头盯天花板,莫笙笛的说法不无道理,胖子死的时候所有玩家都在一起,他们在书房遭遇袭击时也是一群人行动,贺宇兵死时也是和裘霞待在一块。可是这三次聚集人数都不定,若说是规律,也只能是更深层的规律了。 莫笙笛也仰望天花板,摇头:“这可不好说。” “合作?”她重新提议。 “好处呢?”齐铎兴致缺缺。 “保证不坑你们,关键时刻还可以搭把手。”她对自己的实力显然很有自信。 焦棠与齐铎对视一眼,齐铎当即拍掌:“可以。” 莫笙笛坐到贺宇兵死的那张沙发椅上,说:“既然合作,我先抛个投名状。胖子死的时间是下午5点40,我们进入城堡的时间是5点20,中间差了20分钟。贺宇兵死的时间是晚上6点50,这次隔了1小时10分钟。我判断时间不是唯一的触发机制。” “时间是其他的辅助触发机制?”焦棠补充。 齐铎向焦棠解释:“无理城的游戏触发机制可能只有一项,可能有许多项。时间往往会是一个基础的触发机制,也就是当玩家始终没有触发其他机制时,规定时间一到依然会出现死亡危机。” 莫笙笛沉下身子,说:“你也是资深玩家嘛,了解得挺多。” 她夸人一点也不走心,夸完继续道:“假设人数和时间,这两个就是触发点,我认为接下来有必要搞清楚到底多少人才会触发死亡,以及规定时长是多少。” 焦棠:“就算弄清楚这两点,对于运气游戏而言,依然该死还得死。” “没错。”莫笙笛淡蓝色的眼珠子瞟向她,“你很会抓点。可是这种游戏活够24小时出去就成了,只要足够幸运,避开触发点,就有很大概率能活下去。” “杀了它能提前出去吗?”焦棠灵光一闪。 哪知在莫笙笛听后,却兴趣浓郁地盯住她,问:“现在的新人胆子都这么大的吗?”她看向齐铎,微翘的唇角表示“你捡到一个很有趣的队友嘛”。 齐铎也弯起嘴角,一拳轻轻撞在焦棠肩膀上,赞赏道:“这个想法很新颖,我喜欢。”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念头?”齐铎俯首凑到焦棠面前,想透过浓重的烟熏妆,看清楚她的表情。 焦棠撤开身子,齐铎的鼻息很轻很暖,使她回暖的鼻子有流鼻涕的冲动。她认真回答:“因为那东西不是人,也不是鬼。” “嗯?”莫笙笛坐直身体,这话她头一次听人说。一般老玩家会称呼“那玩意”,新玩家叫法千奇百怪,比如“boss”、“妖怪”、“鬼”、“死神”……总之根据东西形态来命名。但是她从没听过人分析那玩意是个什么成分。 “非人非鬼?”齐铎好奇了。“难道是精怪?” “也不是,符篆对它不起作用。”焦棠笃定地摇头,“我认为,它更像是附体。” 听见附体,齐铎便忆起苏雅被魏凝玉上身的惨烈画面,整一个“战斗天使”,斗篷下的人莫不成也长了一对钢铁翅膀? “它不是魏凝玉那种。”焦棠将他思路截断,“它是物魂,不是人魂。” “你说的我听不懂,简单说吧,怎么消灭它?”莫笙笛是个实用主义者,凡事讲究有用论,有用的人,有用的东西,她才会正眼瞧一下。 齐铎:“这已经是附加信息了。想知道答案,就必须拿出更有价值的消息和我们换。” 莫笙笛冷漠起身,“没问题。剩下的18小时里,合作愉快。”她单脚跨出窗户,打算用更体面的方式离开。 忽然她从齐铎与焦棠脸上瞥见一抹奇异的光,斟酌二三后,她收回腿悻悻走回门后。 “不许偷看!”她匆匆甩下狠话,拉开门。 大概又匍匐回去了。 莫笙笛离开后,齐铎这才继续问:“既然符篆没有用,你打算怎么办” “找出它的真身,才好想办法对付。”焦棠没有降伏过物魂附身,一时也定不下方案。 “好。”齐铎应下,一个“好”字便表达出他明白之后要如何做了。现在他与焦棠的默契越来越多,两人通常不需过多解释就能掌握对方的思路。 “为什么挑选裘霞的房间?地点也是触发机制吗?”焦棠问出一开始被莫笙笛打岔的疑虑。 齐铎很干脆地否认:“房间不是触发死亡的条件,我只是想试验一下,死过人的房间还会不会再死人。” “结果呢” 齐铎笑容淡去,苦恼的皱起眉头:“它不出现就没法验证。而且贺宇兵的鬼魂也没有出现,说明它被那东西控制住,有其他用途。” 焦棠正要问用途是什么时,楼下突然出现骚动。她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她和齐铎会一起从裘霞房间出来,立刻出去探究竟。 二楼走廊外只有莫笙笛,焦棠看向裘霞与许星愿的房门,开着的。 人呢? “啊!”熟悉的尖叫声响彻大厅。许星愿被某个鬼影吊在空中,飘来荡去,她惊慌地嘶叫,毫无章法地挣扎。抓着她的鬼影,是一道从屋顶延伸而下的白色膏状□□,肥硕的脸盘有胖子的八分影子。 焦棠惊讶:“这就是你说的用途?” 这时莫笙笛倚在栏杆处,看手表,8点30分钟,与贺宇兵死亡时间相差1个小时40分钟,又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时间差。 她朝齐铎示意,楼下的状况,手指比了个“6”,表示6个人。齐铎目扫全场,裘霞惊恐地躲在肖长渊背后。 意外刹那发生,人们将注意力放在许星愿身上,等见到时已来不及。贺宇兵的雕塑往下坠,怪诞地垂到一楼玩家的头顶,两条光秃秃的手臂奋力捞,想去捞玩家的肩膀。 被这东西黏上怎么也甩不开。一楼玩家在见过许星愿被抓后,判断出这点,或猛然低下身,或迅速逃开。 江舶还庆幸自己扑得快,在地上滚一圈,好运的话可以滚到二楼走廊下面,躲过鬼爪。临到死他都想不透,到底是谁撞了一下他,将他撞到贺宇兵的勾臂下。然后死神从贺宇兵的背后弯过镰刀,割稻草似的割断他脖子,带着整副尸体没入水晶穹顶。 他想不透,二楼的观众可看得一清二楚。千钧一发时,况古后退一步,用力拽起江舶的肩膀,将他当挡箭牌地推到身前。 嘭!幸运姑娘许星愿再次砸回地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0章 呵呵死神4 要不怎么说这是个运气游戏,许星愿细胳膊细腿,真被抓到也只有等死的份,偏偏系统卡了她两次都没卡住,绝对是全场运气值MVP。 胖子那张脸,许星愿现在看到都想吐,如果可以她想立刻滚出无理城。偏偏还有人要去招惹那些东西。 二楼栏杆上陡然飞起一个身影,黑色裙子底下是白花花的裙褶,她一手勾住雕塑胖子的头,右手使劲想拧下脖子,却在空中打个转,自己掉了下来。雕塑森然瞪她,迅速缩回墙内。 焦棠搓掉手臂上一层白灰,那玩意是个泥巴,上手时软乎乎一团,根本揪不开。 齐铎不动声色最后一个走到她身边,肖长渊已经自告奋勇拆下手帕给她擦拭手,一边碎碎念:“你可真行啊,就不怕它把你拖进墙里。又不是对抗游戏,这么拼想拿奖啊?” 焦棠抢过手帕自己擦,回他:“它的灵力在松开许星愿时,已经流失许多。” 它和贺宇兵的雕塑虽然封住了两人的鬼魂,但是鬼魂的戾气太轻,不足以伤害在场的中高级玩家,反而是那玩意给它们注入了灵力,所以才能瞬间爆发能量。 肖长渊吃惊:“你是唯心系?”之前他在下面,并没有看清楚焦棠使用行符。 焦棠不明所以。 肖长渊解释:“能走到最后的高级玩家分唯物系和唯心系。技能越纯粹越好,就算一开始有不同技能和道具,也要在进阶过程中,不断纯化其中一系。唯心系目前站在顶点的玩家就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个传奇。” 焦棠偷觑一眼齐铎,难怪第三场出来后,齐铎要和她交换奖励,给她的全是道术方面的工具。这家伙对朋友到底能不能坦诚点?! 肖长渊如此说,况古与莫笙笛也将注意力转过来。许星愿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大家对她一句关心也没有,心情别提多郁闷了。 况古心理素质过硬,刚刚害死一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它自己不出现,非要派两个下三滥?” 庄柳眠跑得最远又悄悄跑回来,颤声说道:“现在死了三个,是不是接下去有三只鬼?” “数学学得不错。”莫笙笛不冷不热地嘲他一句。 裘霞:“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许星愿牵住她胳膊,轻轻摇晃,提醒她别和莫笙笛过不去。刚才在上面她看见江舶是怎么死的,如今对况古、莫笙笛等能力较强的玩家更加惧惮。 裘霞忍了忍,还是性命要紧,遂铁青着脸闭上嘴。 况古转向焦棠:“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它不出现,派了两只傀儡?” 焦棠手指往庄柳眠方向一指,戏谑道:“连他数学都比你好。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何况还是两只。为什么它必须出现?” “好,我换个问法。为什么它与白猫、黑猫不同时出现?”况古试图驳倒她。 肖长渊听不下去,大叫道:“大哥,这里是无理城,你不要太抠逻辑了。又不是新手,哪里来那么多十万个为什么?” 莫笙笛痛快地嗤出声,焦棠也意味不明地笑了。况古冷下脸,抬抬金丝眼镜遮挡住一闪而过的杀气。 “现在怎么办?”许星愿怯懦地插嘴,她悄悄往焦棠方向挪过去,目前看起来也就焦棠最可靠了。 齐铎轻轻抬脚:“该睡觉还是去睡觉。” “难道不一起商量破解的办法吗?”许星愿追问。 “哦?莫非你有什么高见?”齐铎返身看她。 许星愿憋红了脸,她哪有什么高见,她还等着听别人的意见。裘霞挡住她,对齐铎说:“就是没有想法,才需要大家一起讨论啊。” 齐铎伸个懒腰:“我也没有想法,聚在一起能商量出什么来呢?反而容易招惹它过来。” 裘霞一听,嘴唇都白了,确实一开始她找贺宇兵商量想法就出问题了。难道系统对他们聚在一起很有意见? 最后众人还是各散各的,庄柳眠扒住肖长渊,哭着求他和自己一块住。裘霞仍和许星愿一起,其余人各归各房间。 离江舶死亡过去了1个小时45分钟。焦棠躺在床上,已经足足盯着手表盯了5分钟,之前贺宇兵和胖子的死亡时间相隔是1小时40分钟,因此她推断,1小时40分钟并非系统规定的死亡时间。也就是说,之前玩家一定是触发是什么机制,才导致突然死亡。 莫笙笛说是人数。现在她相信,人数确实是其中一个非常关键的机制。胖子死时,在场玩家有11人,当书房遇袭时,玩家分成两拨,每一拨5人。刚才玩家也分成两拨,本来楼上是5人,楼下是4人,但是后来裘霞与许星愿下楼,变成楼上3人,楼下6人。每一次死神出现,都是有一半以上的玩家聚集在同一个空间。 焦棠揣测“一半及以上玩家聚集”这就是触发机制。转念又想,发现这点也没用,就算大家不聚在一起,到了规定时间,它还是会出现。 规定时间是多少呢?焦棠想,现在绝对是找出时间的最好时机。 因为玩家分布在不同的房间内,一个房间最多才两人,没有触发人数机制,那么接下来时间机制就会起作用,规定时间一到,死神就会出来索命。 这么一想,她背脊掠过一阵寒意。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秒,她的头顶有37.5%至50%的概率会出现死神及其傀儡。37.5%是根据三只傀儡同时出现在三名玩家头顶来算的,50%则按照三只傀儡加死神,四鬼同时出现得来。 也就是,她和齐铎极大概率两人之一会遇见那玩意! 与她相似,其他房间的玩家也正坐立不安,越是预知死亡会在某个时刻到来,恐惧就越加倍折磨他们。 焦棠强迫自己冷静,努力去回忆曾经粗略翻过的《茅山物灵志》。 《茅山物灵志》开篇写道:万物归一气,气散万物,因万物有气,混沌乃乱气所致,无言道。有言道者,气善且真,无言道者,气散且凶。凶气化物,可修物灵。物灵再修可得物魂,死物有魂,如死水有路,盘衍不息。术者断其路尤难矣,破物需破气,破气需破魂,破魂需破智。 依照书上所说,要想消灭物灵,先要破除它的气,破除气需先瓦解它的智。焦棠苦恼,老祖宗说的物智到底是指物魂的行事方法,还是物魂的精神意志呢? 齐铎交叠双脚,紧盯着天花板,轻松的表情掩盖不住关切的神色,他一边聆听隔壁的动静,一边快速盘算出路。既然焦棠说那玩意是物魂,它的所有规律就一定是按照原物来设计的,能猜出是什么物体,接下去便好办多了。 他开始捋思路——第一,它按照规定时间行动。第二,它的杀人方式是将人带往空中,再融入雕塑里。第三,当多人聚集时,它更大概率会出现。 这会是什么呢?一定是生活中见过的,他努力回想。 思绪往记忆深海中沉没,待他回神时,天花板上已隐约挣扎出一张灰白死硬的五官,一个人头正快速脱离天花板朝他俯冲下来。 齐铎一个激灵,翻身滚到地上,迅疾用手掌撑地弹起来,向房门冲过去。手刚碰到门锁,突然肩膀被十爪扣住,力量大得他无法反抗,直接往天上拽去。 他回头,江舶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珠子,看死物般看他。 顾不得多想,齐铎下意识运动念力,身体瞬间虚化、扩张,从一具□□扩散成一片雾气,人随之消失了。 层层雾气中仿若有山,又仿若有海,茫茫不见边际,待仔细去辨,隐约又能见到有一座繁荣的城池,城池内马车叮铃,人声汹涌,盛极一时。 江舶整个人被吸入雾气内,死去的灵魂似被涤荡透彻,脑内哪还有什么杀人的念头,只觉梵音渺渺,轻若浮尘。又一瞬,雾气散开,城池覆灭,它脑子重新灌满水泥,刚才的超脱已抛却九霄之外。它看向地上仍是人状的齐铎,不敢再下去,本能地缩回天花板中。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惨叫连连。 众人奔出房外,焦棠与齐铎在走廊中撞上,面面相觑。 房内,许星愿哭丧着嚎叫,裘霞已经不见,床上刺目的血迹说明她刚刚还睡在上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1章 呵呵死神5 许星愿嚎累了抹干眼泪,在三次死亡边缘挣扎,使她突然间成长起来,明白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无条件帮她,装柔弱扮可怜也无法引起其他人的同情。 焦棠离她近,顺手扶她起来,突然感觉手心被指甲狠狠挠了一下,许星愿垂眸刹那间悄悄朝她睇出眼神。 肖长渊挤过身子,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开些玩笑地说道:“妹子,你是欧皇吗?运气简直好到爆表。” 许星愿闻言凝住呼吸,缓了缓才调整情绪说:“是裘霞替我去死的。” “怎么说?”况古好奇问道。 许星愿哽咽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够伤心了,这时候不想再细细回忆过程。 莫笙笛倚在门边,不冷不热地劝她:“这场能出去,你还是别待在无理城了,不合适。” “我倒也想啊。”许星愿咬牙忍住悲伤。 齐铎询问他人:“除了裘霞和我遇见那些东西,还有谁?” 焦棠这才担忧地看向他。 莫笙笛抬手:“我。” 旁边的庄柳眠诧然问:“怎么你们两个都没事?” 莫笙笛:“你想我有事?” 庄柳眠:“当然不是……” 莫笙笛哼一下,喷他一脸冷气,转头与齐铎迅速交换眼神。 一夜折腾去四条性命,天亮时,只剩下七人。 距离游戏结束时间还有10小时20分钟。 死神队伍目前已有五人,下一次就不只死一名玩家了。 这时老管家卡碟般噪耳的声音在楼下喊:“小姐先生们,早上好。昨晚睡得如何呢?我可是听着落雪的声音在温暖的被褥中酣然大睡,相信你们也渡过了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都下来吧,我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请诸位移步到餐厅享用。” 他单手背在身后,礼貌地躬身静候玩家下楼,似乎担心大家磨蹭太久,他好心好意地又补充一句:“如果主人知晓谁不去用餐,他一定会难过得吃不下饭,无论如何也要抽身过来看望一下的。” 肖长渊不满指着楼下叫道:“听见没有,它居然在威胁我们。” 齐铎先动身:“你有骨气,千万别被威胁就屈服。” 其他玩家也慢斯斯下楼去,肖长渊气闷地站在原地。等走剩他与焦棠后,这才拽住她,没话找话地嘱咐:“待会可别乱吃东西,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 焦棠拨开他的手,“我又不是瞎的。”有问题难道她会看不见?何况她还是个学道之人。 餐桌上摆了七副餐具,若说老管家昨晚真的听雪入眠那才真的有鬼,他分明就掌握了城堡内所有动静。 众人不动声色,陆续入席。 焦棠拨弄餐盘里血糊糊的肉排,凑近闻,能闻到牛肉的味道,于是动刀吃起来。许星愿坐她旁边,当即朝后呕吐。 一顿早餐在五分钟内迅速结束。接下去大家坐在桌边陷入短暂的茫然,谁也没想好要去哪里,毕竟去哪里都会被杀。 但是聚在一起更危险。 况古提议:“我们分成三组吧。这样人数上不会太多,又能打个照应。” 齐铎幽幽瞥他:“我选择单独行动。” 如果不是况古提议,兴许还有人附和,但既然是他开口,所有人都选择了自由行动。 况古无所谓地起身,不知去哪里。其余人选了与他不同的方向。 焦棠留到最后,许星愿艰难起身,她无法直视焦棠的嘴巴,别开头说:“我能和你合作吗?” “有什么特殊原因必须是我吗?” 许星愿:“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焦棠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你想怎么合作?” “我被抓了三次,虽然怕得要死,可我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我希望把线索告诉你,你保证找到办法逃出去时,一定带上我。” “老实说,我没有把握能逃出去,或许你可以考虑其他合作伙伴。”焦棠不想承诺她不切实际的希望。 许星愿急了,逮住她胳膊,道:“我信不过其他人。” 说着她眼里又蓄满泪水。 焦棠很少哭,所以特别怕说哭就哭的女人,勉为其难点头:“行。你和我来。” 两人穿过绿径,走到室内花园的喷水泉旁。 许星愿才道出之前的发现,“第一次被抓时,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这下肯定死了。到第二次时,我才稍微冷静一点,那时肩胛骨几乎要被抓碎,我也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它突然松开,我就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我想起,第一次时也有一种被扔下来的感觉。它不是真的要抓我,反而像是在恶作剧。所以昨晚第三次时,我虽然害怕,也心存侥幸想着肯定能再躲过去。我从床上站起身,跳上床头去够天花板,想说这样子它会以为我识破它的诡计,自动退回去。当时裘霞吓得要命立刻往门口跑,然后贺宇兵果然没有来抓我,反而去追她,追到后将她拽回床上,那个斗篷人出来把她砍死后,拖进墙里。” 她难受地喘口气,停顿了片刻后才重新出声:“当时我躲天花板的做法一定是符合了某种规律,所以才没被追杀。” 焦棠不赞同:“躲天花板没用,或许是躲天花板上贺宇兵的尸体旁有用。” 许星愿:“这么说下次它们出现,只要我们躲在旁边就没事?” “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万一速度不够快,会更快撞到它们手里。”焦棠冷冷打消她单纯的念头。 “至少……搏一搏也好。”许星愿期期艾艾。 焦棠不再回应她,看向手表,离裘霞死亡时间已过去1个小时50分钟,依据昨晚的试验,在没有触发人数机制的前提下,死神会在最后一名玩家死后的2个小时再度出现。 离它出现还剩10分钟。 她要去找齐铎,将情况与他说清楚,他的行动速度快,躲在尸体旁这招对他更有用。 焦棠领着许星愿在走廊内贴壁而行,随时观察头顶的情况。待走到大厅旁,便听见稀落的交谈声,远远看过去,莫笙笛、况古、肖长渊均在其中。 踏着2小时最后几秒,齐铎也从二楼纵身跃下,既然死神必须来,那么人数多少已无所谓。焦棠拉着许星愿立刻奔进去。 白日大厅中灯火通明,璀璨繁星永不谢幕。四道白影从雕塑中挣扎而出,四面困住场中六人,屋顶中央悬浮巨大黑色斗篷虎视眈眈。 战斗一点即燃! 肖长渊扛起火箭筒,一发击向屋顶。炮弹在空中炸开,他正得意,烟雾中四道白影速度不改地俯冲下来。 “我靠。”肖长渊叼住手榴弹,一边向上掷一边逃开。 况古抽出扁平的长刀,迅疾削断雕塑裘霞的白色长臂,可砍的速度还够不及断臂生长的速度。 齐铎连连后退,雕塑胖子追逐他不放。 混乱中,许星愿感觉小腿黏附上一团□□,紧跟着整个人被倒掉到半空中,这是她与贺宇兵第二次亲密接触,绝望与疲惫感漫卷她遍身,她甚至只象征性地嚎了几嗓子。 另一边,莫笙笛也被钳住腰部,拉至高空。她隐晦地与地上齐铎对视,好整以暇地等待其他变数发生。 齐铎放弃挣扎,被胖子扣住手腕,吊威亚似地拽飞上天。 况古一边观察局面,一边后退至柱前,脑袋微微偏转,半瞄向柱子后瑟缩的影子,庄柳眠这个胆小鬼正跪在地上念救命经。 裘霞蛇般柔软粘腻的手臂卷上来,况古收刀立定也打算被缠住。 倏然,一根手臂从角落里伸出来,塞入裘霞的臂弯中,咻地随她弹上去。况古一直维持的淡定自持瞬间分崩离析,眼中爬上一层恐惧色彩。 他定定望向空中,咬碎了后牙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焦棠。 一切瞬息万变,高空中翻转的四人被随意抛下,焦棠落地时还好心地接住许星愿,再转头去寻齐铎,却不见了人。 况古眸光狡黠,反手去抓柱子后的庄柳眠,又想拿他当替死鬼,等两手空空,发现庄柳眠早不见了,才恐惧地想到逃跑。 可惜,裘霞和贺宇兵缠人的手臂前后拦住,这一次没再让他跑了。他被强硬拽上去,眼镜在挣扎中摔落地面,同时也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摔碎,他绝望疯狂地大叫,用尽最后一滴力量。 胖子与江舶也在寻找猎物,忽然两人交织的手臂中被塞入一个活物,规律奏效,它们毫不停留地将之拉入空中。 齐铎站在下方,向惊恐的老管家友善地挥动手臂。本来应该被选择死亡的庄柳眠抱住他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不知是怕的亦或是感动的? 死神的镰刀无情地割断况古的脖颈,转身美滋滋去收割另一具头颅时,玩家明显见到它顿了好几秒,而后发泄式地一刀砍断老管家的腰肢,愤然离去。 齐铎卡擦卡擦疏通脖子筋脉,望向焦棠,朝她咧开顽皮的笑。 焦棠破天荒地做出翻白眼表情,随后用口型告诉他一件事—— “我明白了。” 她明白那玩意是什么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2章 呵呵死神6 肖长渊顶着烟灰熏过的臭脸,啧啧靠近,抬杠道:“今天中午没人煮饭了。” 齐铎:“饿一顿死不了。” 焦棠清点人数,只折了况古一人,还剩六名玩家。死神那边又收入一名悍将,也有六人,不对,加上老管家,是七人。假如下次它们全部出动,至少会死三名玩家以上。 莫笙笛将一根玄铁电棍插回后腰处,喊焦棠:“你过来。” 焦棠立住等她。莫笙笛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耐烦地主动过来,对她说:“我和你交换价值情报。” “不用了。” 莫笙笛提眉,“你什么意思?终止合作?” 焦棠直接挑破:“如果是关于抓人的规律,我也知道了。”而且况古也知道,所以才会对抢了他生机的自己恨之入骨。 莫笙笛昂起好看的下巴,下颌角到喉咙拉出坚韧的弧度,追问:“那你说说,规律是什么?” 肖长渊凑热闹:“什么规律?” “两松一紧。” 肖长渊红起脸,拿拇指捻焦棠额头:“这个词好有画面感。” “嗯?谁和你有画面感?”齐铎撬开他的手指,语气里满是威胁意味。 “龌龊!”肖长渊甩开他。 焦棠揉搓额头,朝莫笙笛继续解释:“规律是两松一紧,除了第一次外,其他时候死神及傀儡都必须遵守松手两次,才能真正抓住玩家。” 许星愿懵了:“那我被放走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规律?” “不,也是运气。”焦棠认真看她,“每次你都被松的那次选中。” 许星愿尴尬地笑,这其中有很大区别好伐,她一度还以为自己受系统偏爱。 “你先说完什么是松紧!”庄柳眠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活过来了。 齐铎拦住他乱动的手臂,解释:“简单说,就是死神或傀儡抓人时,必须遵守两次松手,一次得手的规律。第一次杀胖子时是紧,第二次书房抓焦棠和许星愿时,就是两松,之后贺宇兵是一紧。第三次,许星愿和你是两松,江舶是一紧。第四次我和莫笙笛是两松,裘霞是一紧。第五次,我、焦棠、莫笙笛、许星愿是四松,况古和管家是两紧。” 庄柳眠让他绕晕了,挥手:“等等,第五次怎么就四松两紧了?” 莫笙笛叹气:“你的脑子打包快递出无理城的话,智商都不够交邮费。” “我以为……” 莫笙笛:“以为过了三个现场就膨胀了是吧?!” 庄柳眠脸红一阵白一阵,替自己臊的。 肖长渊帮他出头,对莫笙笛说:“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就不能给人家留点脸?” 莫笙笛:“不能。” “不能就不能嘛。”肖长渊转头宽慰庄柳眠和许星愿:“算了,要怪就怪你们太弱鸡。” 许星愿苦闷,这句话听上去对新人也很不友好吧。 “我来解释吧。第二次胖子抓完你,接着就去抓你,对吧?”肖长渊先指庄柳眠,后指许星愿。 两人点头。 “然后贺宇兵杀的是江舶。傀儡就等于死神左右手,左手抓完你们两个,右手就去抓江舶。这么理解是不是清楚多了。一个傀儡抓一次人就意味着获得一次‘松’的机会,两个傀儡抓两人就是两次‘松’。所以第五次,有四只傀儡,就能获得四次‘松’,对应就是两次‘紧’啦。下一次有六个傀儡,也就是有六次松,三次紧。所以只要它们同时出动,抓上去六个人,下一秒就可以三连杀。” 许星愿总算换算过来了,白了脸问:“那再下一次,会有9个傀儡,9次松,至少4次紧,可是我们还剩下三名玩家,那岂不是……” 肖长渊点头:“没错,团灭。” 莫笙笛提醒:“我说,再继续废话下去,四十分钟后它们就会再出现了。” “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哪一队想到办法立刻通知其他人。我和焦棠一组。”齐铎顺手揪住焦棠的双马尾,转身往大厅门口离开。 “诶,怎么就擅自分组了。”肖长渊金色的发梢不满地摇曳,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焦棠,他实在不想与其他人组队呀。 莫笙笛:“真麻烦。”她自己一个人先走。许星愿立刻小跑追上去:“莫姐姐,等等我。” “谁是你姐姐,许阿姨。”远远莫笙笛很不满。 肖长渊认命地看庄柳眠,这家伙也是个吉祥物啊,怎么都不死那种。 齐铎离开人群后,选了一处偏僻的停下,单刀直入问:“是什么?” 焦棠摘下松松垮垮的马尾辫上的皮筋,咬在嘴上,打算重新扎紧,抓了好几次,都没抓好,有些气恼。被妈妈关着的那段时间,她从来没扎过头发,后来索性便不扎了,正好避免与他人视线交流。 挣扎无果,打算放弃时,突然身后的人替她将头发全拢一块,手指轻轻柔柔地梳理乱掉的发根,另一只手伸到她唇边,摘下皮筋,在她脑袋上快速挽几圈,末了还捋一把发尾,利落地完成一条好看的马尾。 焦棠回头看齐铎,非常郑重地道句:“谢谢。” 齐铎只是沉声催促:“别打岔,快回答。”丝毫没有刚才轻手轻脚的柔情。 “哦。”焦棠整理思路,说:“目前我发现了几条规律。一个是两松一紧。一个是越靠近门边越容易被抓。第二次时,我记得许星愿最靠近书房门口,所以被抓了。第四次,你说你跑到门边被江舶抓回去,裘霞也是跑到门边才被抓回去的。还有一条规律是许星愿提供的,她认为靠近天花板傀儡的尸体不会被杀。最后一条是时间,规定时间内完成抓取动作。” 她顿了顿,下结论:“所有这些都和一样东西的操纵规律一样。夹娃娃机。”这也是她小时候有色彩的记忆里其中一项娱乐。 “夹娃娃机?”齐铎愣住,那玩意是夹娃娃机的夹子附体?这也太扯了。 焦棠进一步说明:“为了提高玩家死亡率,所以夹子调整到两松一紧,现实中夹子松的频率会更高。靠近门口的玩家等同于靠近出口的娃娃,更容易被夹住,所以死神更喜欢捕捉这类玩家。至于靠近天花板尸体不容易被抓,是因为靠近展示品的娃娃更难被夹住。” “所以斗篷下面是个巨大的夹子?”齐铎蹙额。 焦棠摇头:“是一个大娃娃,夹子附身在它身上。对付夹子,需要先破坏它的智。” “智?” “嗯。智。”焦棠淡淡补充一句:“它的行动轨迹,或者赖以运行的事物。” 齐铎默然…… “假设,它真的是大夹子……”齐铎试图说服自己,那确实是一个夹子怪。“玩家就是娃娃。那这座城堡就是娃娃机,你说……” “没有玻璃罩住的娃娃机还是娃娃机吗?假设没了屋顶,夹子还能存在吗?”他好奇询问焦棠。 “嗯……”焦棠咬指尖,不太肯定,道:“让肖长渊把整座城堡轰了试试?”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3章 呵呵死神7/红锈花鞋1 濯濯童山,伶仃城堡,一阵紧过一阵的炮火从地底轰向天空,整座山头都在震颤。 肖长渊叼着烟,火箭筒换成加农炮,纳闷地朝旁边三位督工的工头喊:“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建的,忒难打下来。” 焦工头指点江山:“你往中间打。” 咻! 嘭! 莫工头呼他一脑袋:“偏了。瞧见水晶里面那个点没有,朝那打。” 肖长渊气愤大叫:“打了,磁场不对,导弹都偏了。” 齐铎建议:“换核弹吧,别拿这种垃圾出来现眼。” “你行你上,还核弹,老子搞得到核弹还不把系统轰了?”肖长渊说着又换了一枚重型激光炮:“这个准头好。” “等等。”焦棠从空间里倒腾出罗盘,指针因为气流偏转厉害,将炮头轻轻拨过十五度后,她下命令:“发射。” “得咧!”肖长渊扣下扳机,后座力掀翻他金色刘海,张扬又帅气。 红色光束射入水晶群中,像火山爆发的熔浆迅速冲击开,永不谢幕的繁星一颗颗坠下,玩家移动躲避火焰陨石,在火光中抬头看,雕塑的面孔狰狞而受难,颇有宗教灾难意味。 屋顶开始塌方,肖长渊换上其他炮弹继续轰炸,从大厅到走廊,精工细作的艺术品付之一炬。其他玩家也加入破坏队伍,诺大城堡在半小时内夷为废墟,露出冬天灰蒙蒙的寥光。 “38分钟!”莫笙笛立在断裂的柱上朝其他方向喊。这是死神再次出现的时间。 六人昂首小心观察上方,上空没有出现任何斗篷及雕塑。许星愿侥幸道:“成功……” “了”字还含在舌尖,空中极速坠下一枚黑影,明亮刀尖凿入她脑袋,将她劈成两半。 不远处的庄柳眠嗷一下,瘫软跌坐在地上。 镰刀横切过他脖颈,铮!被银枪挑开。莫笙笛近前去帮忙。 焦棠从震惊中回神,她跃刀废墟最高点,试图布阵锁住整个空间,不让它再回去。满是碎砖瓦砾的地面不具备布阵的条件。她探向空间项链,取出第三场得到的奖励——八卦悬镜。 八卦悬镜能使煞气反转,同样能使阵法反转,在地理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可布天阵,借天阵作地阵。所谓天阵就是在空中布阵,其法力远不如地阵,靠施法者及法器维持短暂效力。 焦棠迅疾在黑色斗篷上空布下金刚墙阵,齐铎能感觉那玩意的动作迟缓了,他与莫笙笛打眼色。莫笙笛了悟,替他打掩护,齐铎趁机将枪头直搠入斗篷袖口,奋力挑开这团黑糊糊的东西。 微妙的裂帛声逐渐扩大,严密的斗篷被银枪一点点刺破,最后整个拉下来。 这时,那玩意终于意识到危险,本能挣开天阵,逃往天上。 肖长渊二话不说架起长炮便追击,被它一镰刀砸下来,长炮顿时削作几段,肖长渊及时躲过去,肩头也被削掉好大一块肉 众人无奈看着一个巨大的皮卡丘玩偶升上天,泛着朦胧的明黄光晕。 “比卡比卡!”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召唤。 突然,废墟中簌簌落石,七条泥膏状硕大肥虫钻出地面,直冲向天空。其中有一条模样新鲜,是幸运女孩许星愿。 她的口中叼住挣扎的猎物——莫笙笛。 裘霞与贺宇兵则争夺着一具尸体——庄柳眠。 莫笙笛的吼叫声一声弱过一声。 “置换!”焦棠踌躇了几秒,还是摸出新换到的置换卡,再定神时,她已在许星愿巨大腥臭的牙齿中间。 地上,齐铎抓住浑身鲜血的莫笙笛,她的半条胳膊被咬断,丑陋的伤口血流不止。 空中。 焦棠见到灰白的天空裂开黑色的口子,比卡丘巨大的脑袋缩进去后不见了,如果被拉着进入另一个空间,她必死无疑。 趁此机会检验一下《全真修义》的学习心得也不错! 凝神聚气在丹田,比起之前虚空的腹部,多日练习后,内里似乎充盈许多。她脚下灌力,用尽全身真气踢向许星愿的下巴。 嗷!许星愿巨大的身形抽动,下巴碎裂迫使她张开大口,放松焦棠。 焦棠攀到她后背,徒手插入脊椎中,将她的魂魄慢慢拽出来。物魂附身她对付不了,鬼魂附身她还对付不了? 笑话!她咬住牙,用劲将许星愿混沌的魂魄抽离融化的雕塑,雕塑失去生气极速坠落。焦棠将许星愿魂魄收入空间,自由落地跳下。 齐铎稳稳抱住她,脸色黑黢黢,不发一言。 “对不起……”焦棠跳下臂弯,莫名其妙道歉,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觉得没有事先与齐铎通气,是一件值得道歉的事。 空中黑色裂缝闭合,第七次猎杀结束!折损了许星愿、庄柳眠,还有莫笙笛半截手臂。 冷风灌入地缝,鹅毛大雪纷飞。 肖长渊替莫笙笛治疗,开导冷成冰块的女人:“我认识一个机械师,可以给你做半条机械臂,保证跟真的一样好使。” 莫笙笛冷嗤一声,不愿开口,这半条手臂全因为疏忽大意没的,她都不知该怨谁。 焦棠与齐铎苦闷地立在废墟旁,想对策。 齐铎:“为什么破坏了封闭空间,它仍然能行动?” 焦棠无言以对,比卡丘不仅能自如行动,而且还能不按照规律杀人,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变。“玩家还是娃娃,它依然是夹子。” 肖长渊喊:“我明白了,系统要求玩家不离开城堡,其实不是为了保护那玩意,而是为了保护玩家吧?” 齐铎:“温柔地杀死你,就不是杀死?”系统残忍的一面不在于它滥杀无辜,而在于它享受玩家被凌迟的过程。 肖长渊愤愤不平地踢翻脚边的石头,大叫:“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比卡丘!该死!” 莫笙笛是个很坚强的人,四十分钟后已经适应没了手臂这个事实,边嚼巧克力棒补充能量,边调侃:“离它下次出现还剩半小时,或许更快。今天是谁也搭不了缆车下去了。” 肖长渊:“我可拜托你闭嘴吧。留点力气对付他们。” 莫笙笛:“那保佑他们来之前,我靠用光力气自杀。” 肖长渊:“有本事放下你的士力架。” “没本事。”莫笙笛吃得啧啧作响。 肖长渊朝齐铎喊:“看吧,谁说饿一顿死不了!” 齐铎一动不动,肖长渊好心:“我就说一说,你不用太认真。” “喂!”他发现焦棠也一动不动。 突然,两人转身狂奔向某处。 肖长渊在后面:“喂!”他拔腿追上,追到一半后跑回来,扛起莫笙笛继续跑。 四人奔到悬崖边。 空晃晃的缆车挂在缆绳上,四面围住玻璃,何其像一个东西。 焦棠:“玩家和夹子的关系并不是在进入城堡后才确定的,而是从坐入缆车里就开始的。” 几乎所有到达这个游戏的玩家都会使用缆车登顶,但是系统并没有规定玩家必须乘坐缆车上城堡,只规定玩家离开时必须乘坐缆车离开。 坐入缆车的玩家就像投入娃娃机的布娃娃,默认更改身份,与夹子定下捕捉与被捕捉的契约关系。 肖长渊大彻大悟,伸脚大力踹缆车,缆车在悬崖上空吱呀吱呀晃动,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死死吊着一口气。 “鬼跟它定契约!” 齐铎问焦棠:“砸烂它?” “不!” 齐铎不解盯她。 二十分钟后。 比卡丘带着它的精锐雕塑部队再次出现。 肖长渊远攻先上。一枚枚炮弹轰掉傀儡的肢体,又再生,再轰。比卡丘挂着诡异笑容,拖着长镰刀直接砍向他,每砍掉一枚炮弹便近几分。 肖长渊顶住压力,最后十几米时,猛地后撤。齐铎挡上去,拖住比卡丘。 莫笙笛在废墟中充当诱饵,七条傀儡全招呼到她上空。莫笙笛隐忍不动,十四根手臂捞下来时,她猛地矮身滚开,傀儡刹车不及,一拥而上。 焦棠撤去障眼阵法,乱石中蓦然露出缆车的入口,傀儡全数涌进去。焦棠啪嗒关上门。 傀儡懵了一下,忽然神智全失般疯狂撕裂对方的躯体。 透明缆车内,泥膏粉碎融化,重塑又撕碎……惨烈又滑稽,跟混凝车里滚动的水泥一样。它们现在既是夹子又是娃娃,矛盾地自相残杀。 焦棠喊:“帮一把。” 肖长渊立刻冲过来,与莫笙笛上手帮她推缆车。三人将之推到比卡丘旁边,竖起。 焦棠:“齐铎!” 齐铎点头,一□□入比卡丘黄色的毛茸茸肚上,用力将它推到缆车旁,焦棠将门打开,恰好将它关进去。 剩下的便是看“七雕塑大战比卡丘”。 半小时后,可怜的比卡丘连棉絮都被掏空,瘪成一块破抹布。 焦棠指着其中一小块银色的芯片,说:“那就是物魂附身的介质。” 只要在缝隙出现前破除介质即可,无需真的去找出夹子的真身,系统也不可能让她找到物灵所在。她掏出食魂虫,万般不愿意,可不除去缆车内这群失智的鬼魂,它们便只能永远在里面生生不息地厮杀。 片刻后,绿莹莹的虫满足地爬回瓶子里,一下子吞了六条魂魄,它饱得躺在瓶底喘气。 齐铎从泥浆中勾回芯片,焦棠念净化咒破解附身的禁术,芯片化作齑粉。 这场24小时的逃生游戏彻底结束。 几人将缆车挂回缆绳上,钻进去,老管家魂魄归位后又尽忠职守地回到悬崖边送走幸运活下来的客人。 下了悬崖,焦棠手机里立马弹出一个简陋的信息框——你已通关城堡一日游关卡,获得奖励如下…… 焦棠数了数,有十项奖励,其中几项还与道术相关,是武力值相当强的法器。果然无理城的奖励比普通场要大方许多。 与系统提取完奖励道具后,齐铎凑过来看焦棠手里握住的两样东西,眉头轻挑。 一样是列斗罗星玉圭,应该是极稀贵的法器。 另一样是一张白纸通知,上面写:肖长渊请求组队,是否同意? 两天后。 红砖绿柱的游廊上,起伏四道影子。 其中一人不耐烦问:“肖长渊,你说的机械师是诓我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诓你?” “两只。”莫笙笛踢一脚古典的廊壁,这地方和机械师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八字不合。 焦棠走在最后,扭头看湖中肥硕的锦鲤,肚子有些饿。 齐铎走在最前面,突然顿住脚步,望向等在亭中的老仆。老仆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在接触到他时,莫名蒙上廉价的人性光辉。 “诸位远道而至,路上辛苦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4章 红锈花鞋2 元府占地两千多平米,前厅中院后园共计两百一十间房。焦棠一行人刚入月门时,便是曲廊荷亭的后园,穿行一段路后才遇见“等候多时”的老仆。 “诸位远道而至,路上辛苦了。”他展开朴实的笑颜,蓝灰长衫盖住软布黑鞋面,将身子拉得又直又长。 焦棠微微侧头看他,柔软的黄裳拖住软糯的小脸,旁人看去粉雕玉琢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两只圆滴滴的眼睛盛满春光,流转间仿若有飞红剪翠,但仔细瞧却透出一股宁静的力量,超脱年龄的淡定。 老仆躲开她探究的目光,在前头引路:“其他客人已经等在大厅,只等你们汇合。” 肖长渊:“有几人?” 老仆恍若未闻垂头飞快走动。 四人知晓他就是个带路的NPC,按捺下好奇心,兜兜转转穿过几重门,终于来到前厅。 人声逐渐活络,景色也更开阔。可唯独不变的仍是暗沉的阴天,和及目可见的白色挽布、不点灯的白灯笼。人声之中夹杂断断续续的哭啼声,显然这元府正在举丧。 齐铎玄色劲装,长腿迈入厅中,正交头接耳的客人齐齐抬头看向厅前。 一刹那,焦棠能感受到齐铎身形微顿,压抑不住的冷气丝丝冒出,虽然如此比喻不恰当,但焦棠确实联想到一只原本饱满的玩偶,突然滋滋地全身漏气。 她悄然望进厅中,一排梨花椅上坐了八人,五男三女,装束不一,有穿粗衣麻布的,也有穿绫罗绸缎的,而齐铎所望之人,紫金长袍、腰环玉佩,天潢贵胄。 老仆将人送到门口,厅中立刻有女婢端帖高声念:“元夫人外家十二人,刁舍、葛顺恒、昆丁、吴依依、潘婉婷、韩少宗、曹夕、姜枝、莫笙笛、肖长渊、齐铎、焦棠,齐!” 一长串人名念下去,焦棠一一对应上人。紫金长袍、模样阴柔的刁舍;三角眼的蓝衫葛顺恒;茶色粗衣的光头昆丁;娇柔淡粉襦裙的吴依依;红衣如火的潘婉婷;瘦成竹竿的月白深衣韩少宗;灰色短褐的肌肉男曹夕;白衣胜雪的姜枝。 再加上绿裳莫笙笛、鸦青长衣肖长渊、玄色曳撒的齐铎、黄裳的自己,焦棠想了想,元夫人的娘家大概是做染坊布匹生意的。 另一名小丫鬟指着空出的四张椅子,脆声喊:“齐相公、肖相公、焦小姐、莫小姐请入座。” 肖长渊屁.股挨过去,走了一路他是又累又渴,却见其余三人还站着,转念思及上一场的缆车,他颠颠翘臀又立起来。 刁舍看向他们,意味不明地笑道:“椅子不是触发机制,犯不着这么怕死。” 他两片薄唇轻轻开合,话跟人一样凉薄又惹人讨厌。 焦棠横他一眼:“比起死,更怕和叔叔你一样常年不运动,太胖。” 潘婉婷坐得离焦棠近,嗤笑:“张口好歹有个遮拦,别一来就得罪人。” 莫笙笛白她:“那得是个人才叫得罪,不是人,就叫教育。谁都不是新人,跟我这千万别倚老卖老。” 曹夕抖动胸前肌肉,压低嗓子劝:“口气这么拽,你半只手就是这么拽没的吧?” 刚说完,下一秒,他脚下的地面咚地炸开,曹夕惊出满头汗,望向抗突,击步,枪的肖长渊,忍下粗话。说到底,唯物系里冷兵器的一般干不过火器。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站着的四人一进门便将坐着的八人得罪光了。但刁舍没再出声,其余人便不再说话,只用眼光来回切磋。 葛顺恒最机灵,看形势不对,就偷偷朝焦棠他们递友好眼神,两边也不亏着。而吴依依想看又不敢看,犹犹豫豫,是个没主见的人。韩少宗从一开始就对周遭没什么兴致,只静静观望。姜枝冷若冰霜,看不出情绪。 厅里的仆人对武力对决司空见惯般,也不理地上好大一块石头疙瘩,顺着剧情往下讲。 “夫人交代,西边厢房已收拾妥当,诸位可先去整顿休息,待灵堂架设好,再依序去上祭。府中突遭横祸,夫人与老爷心神俱陨,实在无精神应酬,还请留宿的客人莫要乱跑乱动,有何吩咐,随便唤小的去办就是。” 潘婉婷问发话的女仆:“这屋里到底死了谁呢?” 女仆佯装惊惶,回答:“潘姑娘还不知道么?昨夜一伙贼人趁老爷夫人出门,闯入府中掳杀了我家小姐,还杀了三个婢女,一位管事的嫲嫲,抢了许多宝物,猖狂离去。” 齐铎首度开声:“不去上祭会怎样?” 女仆晃了一下神才道:“这……于理于情皆说不过去,奴婢以为不妥。” 焦棠又问:“不去整顿休息会怎样?” 女仆:“老爷担心贼人再来,在府内布下许多护卫,倘若不先认下房间领了房牌,天黑后护卫不见房牌,怕要惹误会的。” 换个通俗易懂点的说法便是,如果不先领房牌,天黑后可能会被NPC追着砍。 焦棠了然点头,分房的环节是规定剧情,无法躲过去的。 此时进来一名嫲嫲,她躬身叫道:“我是负责西厢的钱嫲嫲,请各位公子小姐随我过去。” 焦棠四人先跟着出去,后面刁舍等人再跟上,一路平平安安到达西边一个大院子,钱嫲嫲分配了各房的钥匙,钥匙上有一块小牌子,这就是通行房牌。 齐铎住在前头,焦棠住在后面,莫笙笛和肖长渊穿插在中间,总之四人没法挨在一块住。 钱嫲嫲吩咐:“府内事多,委屈各位先在房内用膳,待戌时鼓起,再前往东院灵堂吊唁。” 说完她步伐匆匆退出院子。 肖长渊撺掇焦棠:“走,去逛园子。” 焦棠果断摆头:“先吃饭。” 葛顺恒笑笑:“我也认为先吃饭好,至少做个饱死鬼。” 吴依依稀奇地打量焦棠,捂住失落的肚子随姜枝和潘婉婷出院子,刁舍与昆丁、曹夕领了牌子后理也不理钱嫲嫲,早先出去了。剩下的韩少宗没精打采地回房去睡觉。 于是,焦棠与齐铎、肖长渊、莫笙笛还留在院中。这时,焦棠才又悠悠开口。 “宅子里怨气很重,这次不是物魂,是厉鬼。” 莫笙笛反而开心道:“是厉鬼就没什么可怕了。” “姐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断了半条手……”肖长渊没心没肺地劝她,忽然全身中满眼刀,吓得他话锋立刻回转,谄笑道:“不如给鬼留条活路?” 莫笙笛阴云盖脸,气闷道:“我先回房换药。” 肖长渊与莫笙笛走后,焦棠才定定看向情绪不太好的齐铎,问:“你和刁舍有过节?” “很明显?”齐铎敷衍地弯起嘴角。 “嗯。” “说明过节很深。”齐铎简短有力地承认,而后不给焦棠任何提问的机会,返身回自己房间。 肚子的空虚陡然蔓延至心腔,焦棠拍拍小脸蛋,着急回房治理肚子,顺带治一治最近野蛮生长的情绪。 戌时。 鼓声遥远而突兀,焦棠打开窗户,鼓点由缓至急,一下下砸在耳膜上。 西院口,焦棠碰见熟悉的玄色影子,待她靠近,齐铎才直起身子,一语不发走在前面。莫笙笛和肖长渊已经先过去了。其他玩家更不可能留在房里慢慢吃饭。 一路行走,偌大宅子二人并没有碰见其他来慰唁的宾客。 夜风很凉,齐铎和焦棠走到东院时,刁舍等人守候在灵堂外。院内上上下下十几名仆人,木着脸像具死人,唯有知宾在门□□动。 堂内爆发出尖锐的哭声,过半晌,知宾将房门打开,让第一名玩家进去。 刁舍也算有胆量的人,领头跨入门内,然后是姜枝、昆丁、葛顺恒、吴依依、潘婉婷、曹夕、韩少宗。 焦棠与齐铎排在末尾,等进去时,屋里统共站了十六人,除十二名玩家外,还有元老爷、元夫人,及两个婢女。 灵堂很大,因此不显得局促。但大不是为了照顾宾客,而是为了容下房中五副棺材。 中间的红漆棺材没有合上棺盖,安放的正是元家小姐的尸身。元家双亲跪在火盆前,嚎得声嘶力竭,一声声叫唤“苓儿啊,苓儿……”婢女一左一右又是扶又是哭,场面何其凄惨。 饶是有烛光、火盆,屋里的温度也低得瘆人,玩家小心翼翼围到棺材旁,朝里瞧。 许是化了妆,吴苓宛若熟睡的少女,婉约静好,仿佛下一秒便要睁开眼睛,看向围观的人。交叉的手臂也带着将要苏醒的意味,尾指微抬,食指曲起。令人不安的是,通体白衣白裙的她,脚上穿一双红得刺目的不合脚锈花鞋。之所以说不合脚,是因为她没有束脚,可锈花鞋尺寸较小,生生将脚背挤弯。 刁舍不动声色地环顾灵堂布置,眉头微蹙,齐铎站在他身后,沉静看他。他回过头,与齐铎对视。 刁舍:“我不太记得你,可你认得我。” 齐铎:“我认得你就够了。” 刁舍玩味地点头:“我也没有闲暇功夫记得你。” 两人短暂交谈后便分开,似乎各有各的骄傲不容挑战。 昆丁与曹夕合力将其余四具棺材盖打开,众人“游览”一遍,尸体还没腐烂,甚至元老爷善心大发,替她们穿戴上最好的服饰,画上红妆,掩盖住了可怖的尸斑。 然而无论是尸体或摆设均无异样,除了元家两老的哀嚎外,玩家搜寻不到任何系统提示。 莫笙笛提议:“肖长渊,你把灵堂炸开,看系统怎么说。” 肖长渊倒抽口气:“你不认为对我太残忍吗?我是你用来挑战系统的试金石?” 莫笙笛不走心地夸道:“你应该自豪。” “自豪给你,不用还。” 莫笙笛漫不经心哼一声:“胆小鬼。” 肖长渊斜睨她,决定将她踢出好友名单。 这时钱嫲嫲在外面喊:“公子小姐们上完祭赶紧出来。夜深露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刁舍问潘婉嫦:“进来多久了?” 潘婉婷:“一个多小时。” 刁舍不满质问:“一个多是多少?” 葛顺恒插嘴:“1个小时17分钟。” 吴依依:“这么久?” 韩少宗才转回注意力,听大伙讨论时间。吴依依的意思,并不是指吊唁用时太久,而是从进入元府到吊唁完成,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至今未发生任何意外,这是非常漫长罕见的情况。 这一场规定生存时间是24小时。难道说,时间不是触发机制? 钱嫲嫲又在外面催促。一行人只得先离开灵堂。 长夜漫漫,当然不可能回去歇息。 十二人分散开,各自去寻线索。 吴家除了吴苓外,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因为丧事,全被请去后园一处僻静的院子暂住。因此整个东厢空荡荡,不见人影。 昆丁与曹夕、吴依依、潘婉婷在檐下提着灯笼穿行,走进一间间房中,翻找物件。 曹夕举灯四望,这是一间闺房,空气中还残留淡淡脂粉香气,高几上的君子兰、清风拂竹的屏风都说明屋主是个淡雅的女人。 忽然,他瞧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依理说,铜镜可见度低,能瞧全脸上纹路已经是上好的镜子。可现在他却清清楚楚看见自己背上的白衣长发女鬼,她挨在他脖颈旁,吃吃地笑。 曹夕吓得伸手去够后背,另一边手摸出道具,这么多场下来,他还是有许多应付厉鬼的办法。 可突如其来的锐痛将他全身筋骨几乎绞碎,剧痛源自下身,他淬满冷汗艰难朝下看。 脚上不知何时套上了红色锈花鞋,为了适应娇小的鞋子,脚上所有筋骨,连至脚踝、小腿、大腿、脊椎一点点扭曲、撕裂。 他看见腿骨戳穿表皮,膝盖迅速粉碎,脊椎断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 至死,他都背着那具白衣女鬼。 十五分钟后,夜色如水,冰凉的地板上齐头并排三具扭曲的尸体—— 曹夕、昆丁、潘婉婷。 剩下的九名玩家,怅然不语。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5章 红锈花鞋3 刚还感慨时间机制不起作用的玩家,面对三具尸体,无声地自嘲,无理城怎么可能让他们舒舒服服躺赢过关呢? 不过一连折损三人,也出乎他们意料。背后意味着,这场的厉鬼能力不容小觑。 尸体不是玩家找到的,反倒是立在旁边抹泪的钱嫲嫲喊下人搬过来的。这下子已经又唤人去打三副棺材。 不一时,下人过来回复:“嫲嫲,棺材打好了,夫人说曹表舅、昆二叔,还有潘家姑娘都按府里最高礼数行葬。” 钱嫲嫲抽抽噎噎:“可怜了三人,肯定是与不死心的贼人碰上了。我去回禀老爷,让他加强戒备。你们暂且敛了尸体,放灵堂里,与小姐一并摆着吧。” “嫲嫲受累了。”下人应下,招手让其他几个壮丁上来,一齐将曹夕等人抬上架子,问也不问其他玩家一句,擅作主张抬走了。 肖长渊吹声长哨,纳闷笑道:“这儿是横店吧?简直是戏精驻扎地。” 莫笙笛习惯性看表,曹夕三人死时与他们进灵堂时间相差一个半小时左右,其他人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吴依依怯怯开口:“我当时与他们三个在一块,听见他们喊叫时,恰好是见过吴苓后的1个小时30分钟。” 刁舍阴阳怪调:“他们死了,你却毫发无伤?” 吴依依些微慌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枝罕见出声,替她多说了一句:“她没事,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而是因为系统规律。” 刁舍:“哦?什么系统规律?” “你是花钱买线索了吗?人家发现什么系统规律做什么告诉你?”肖长渊对刁舍也十分反感,应该说他对不阴不阳的家伙都没好感。 刁舍不咸不淡地瞅他:“不只我,其他人全想知道吧。” 听此,韩少宗放下警觉的耳朵,葛顺恒轻擤鼻涕,掩饰刚才的过分倾注,就连齐铎与焦棠也收回注意力。 确实!若只有曹夕、昆丁、潘婉婷在东厢,出事了大概率会被当作运气不好,闯入鬼宅触发了机关而死。但是吴依依也在,而且全身而退,那意义就大不同了。 在行为高度相似的情况下,她不被选中,一定是因为她不符合当其时的规律。 延伸一步思考,到底吴依依与曹夕、昆丁、潘婉婷有何区别呢?这才是剩余玩家最想知道的,找出区别则能找到生路。 可连吴依依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能免于一死。“难道是名字笔画?”她瓮声瓮气,越说越心虚。名字笔画、拼音、性别、身高等基础信息是高级场不会出现的触发机制,即便是无理城。 莫笙笛无情点破:“你的废话浪费了大家两分钟,距离下次死亡时间还剩1个小时14分。” 肖长渊揶揄莫笙笛:“你是时钟上那只布谷鸟吗?到点了就出来咕咕咕咕地叫。” “不想听可以选择死亡。”莫笙笛瞪他。 “去其他地方看看。”焦棠示意齐铎。 “好。”两人撇下他人,快步离开。 肖长渊张大嘴,明明是一个组的,总感觉自己像硬插一脚的小三,处处不受原配待见,他呐喊改为叹气,转向莫笙笛,笑笑:“一起?” 莫笙笛闪开几步,露出背后的吴依依。 吴依依羞赧点头:“好啊。” “其实……”我不是叫你……肖长渊望向她期待的眼中,吞下后面的话。 焦棠与齐铎深一步浅一步在草径上行走,两人决定先去东院瞧瞧。 “元家的厉鬼受系统支配杀人,他们没有选择权,只能杀系统规定杀的人。正因如此,一般阵法对付不了他们,除非找出规律,不然遇上了极大概率会死。”焦棠支住灯笼,瞥向仍有闲心赏月的齐铎。 “不死些人,规律也出不来。”齐铎俯下头,看向园中若明若暗的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这儿一簇簇开得妖冶。 焦棠忽然攒紧齐铎手腕,挺拔身躯叫她轻轻一拉便不动了,回首看她。 “齐铎,你的能力是不是改变了?”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从古堡出来后,她的能力也发生了变化,如今她不仅能窥探阴阳之气,还能洞穿虚实,如果燕津大学时,她有这种能力,魏凝玉制造的多重空间分分钟能让她一层一层剥开。 因此,眼前所谓的月下粉桃,也不过是一片片残浮的虚影,现实中并没有花也无月。 她刚问完,虚影碎了,云月也闭合。 齐铎看向她:“那种景色不舒服?” 焦棠迟疑问:“‘鬼化’也能篡改系统画面?” 齐铎:“只是叠加,没有篡改。” 真是奇怪的能力。 焦棠好奇了:“攻击力上的改变呢?” 齐铎隐瞒部分事实:“对付系统规律,不完全有效。” 说话间,两人到达东院。 推开曹夕死亡的房间,阴寒的空气混合胭脂味,冲入鼻腔。焦棠一眼望见屏风旁的梳妆台。 红烛垂泪,一滴滴落在玉钗上,坐在桌前的女人对镜自怜,蔻丹红指抚摸莹白的脸颊,火红长裙曳地,一直铺到来人脚边。 分明镜中是元苓的模样,转过头来又是潘婉婷。 她问:“你来了?”盈盈起身相迎,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下。 焦棠定定神,眼前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红烛女妆。 “继续看下去。” 焦棠揪住齐铎的袖子。刚刚一定是齐铎的能力在“作怪”,看的不是曹夕入的这间房,而是其他房间,进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一名玩家。 因为女鬼问的是——你来了? 齐铎沉吟后,恢复闲暇语气,道:“只能根据厉鬼残留的气味做行为模拟,没办法完全猜到在哪里。” 焦棠心头一凛,那岂不是有个玩家必死无疑? 此刻。 姜枝垂头看向脚边的刺绣红缎子,霜白的脸颊晕开红气,这是怒的。 她咬牙唤:“你不是潘婉婷,别藏头藏尾,出来。” 潘婉婷执袖抹干泪珠,换作了枯槁腐烂的相貌,只笑不言语。 姜枝也是唯心系的,取出一柄极长的法器,法器前端是帝钟三角叉。 漫天红纱铺下,老鬼缠上她的脖子,姜枝驻叉朝天急念法咒,劈开迷幻人的红幔帐,又摸出符篆劈里啪啦扔上天,炸开一朵朵小蘑菇云。 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上方,待脚上疼痛难忍时,才发现中计了,脚板底好似有人那锥子往肉里钻,十根脚趾也像被剃掉指甲,剜掉肉般痛。 她扑腾跪下来,使劲去脱掉那双越箍越紧的锈花鞋,那玩意跟长在肉上一般,一扯五脏六腑都疼。 老鬼从梁上垂下脑袋,吃吃地怪笑。 门外,两个糊涂蛋路过。 肖长渊抱怨:“吴依依,你快点。” 吴依依小跑上前,喊:“肖长渊,你腿长照顾一下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6章 红绣花鞋4(捉虫) 腿长的肖长渊果然停下来等吴依依,这时他总算智商在线地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吴依依惧掸看着他悄步溜到雕漆木户,朝内窥视,然后毫不迟疑地上脚踹进去。 她立刻跟上。 姜枝疼到极致,以为出现幻觉,奇迹的是,身上滚油的撕裂感渐渐平息了。她像从水里捞出来,比刚生育完的女人还虚脱,盯向横梁,凄厉老鬼早已消失了。她没力气抬起脚,但想必那绣花鞋也不在她脚上。 吴依依和肖长渊合力拉起她。姜枝恢复点力气,第一件事是看表,错不了,又是1个小时30分钟。 肖长渊满腹疑窦,他的确看见一个女鬼趴在姜枝的背上,狰狞地流口水,可进屋时,却什么也没有。难道是鬼见人数上不占优势,掉头跑了? 与焦棠他们汇合时,肖长渊将情况复述一遍,几人齐齐纳闷看向吴依依与姜枝。 吴依依不被挑中是规律。姜枝被挑中是规律。吴依依、肖长渊出现后,女鬼消失也是规律。 姜枝小心揣测:”目前而言,一个半小时是时间机制。一到这个时间点,玩家触碰其他机制,就会引出厉鬼。“ 焦棠问吴依依:“你再想想,当时和曹夕他们一起行动时,做了什么?“ ”没有……“吴依依呐呐回答。 齐铎:”或者你去了哪里?“ ”东院啊。“ ”东院也有前庭后室之分吧。“齐铎一身黑,配上霜冷的眼神,看得吴依依头皮发炸。 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太害怕了,所以躲在院门口等他们出来。婉婷姐规定一人要搜二十间房,我……打算撒谎说搜了。“ 姜枝冷笑:“算起来,出事时你根本不在东院。” “有什么区别吗?!”吴依依不明白仅仅一道门怎么就天差地别了。 肖长渊拔光她脑袋的冲动都上来了,低声骂:“你蠢啊。空间对规律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你不在东院,说明你和曹夕、潘婉婷、昆丁不在一个空间里,不受规律影响。” 莫笙笛在旁边看够热闹,嘲他:“她蠢你现在才发现呢。” 吴依依感受到其他人的恶意,小巧的脸蛋皱成苦瓜,她不聪明,这她知道,她能活下来,靠的不正是这股自知之明啊?!正如长辈常教的——危险的地方不要去! 她的坦白拨开了在场玩家心头些许迷雾。焦棠思考空间、玩家与机制之间的关系。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曹夕三人死在同一间院子里。姜枝遇到鬼时单独在一个房间里,而吴依依和肖长渊同在一个院子,却没有事。说明人数不是触发机制,特定空间里的特定人才是触发机制。而且这种机制只发生一次,一旦被破坏,就无法进行。” 肖长渊:“简单点。” 莫笙笛急性子解释:“简单点就是,某种情况下,你一个人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会死。另外一种情况下,你和某个人待在更大的封闭空间里一样要死。” “怎么我总是死?”肖长渊撸起已经变回黑色的头发,金发的他还像个破产王子,黑发的他看起来像条忠犬——来自莫笙笛的中肯评价。 莫笙笛瞥过他与吴依依:“因为系统受不了蠢人。” “好了你,骂人干嘛捎上我。你说对吧,依依?”肖长渊不满看向吴依依。 吴依依抠手指,到底她得罪谁了?! 玩家嘴上开着玩笑,实际上内心虚得慌。如莫笙笛所言,一个人待着有概率会死,和一群人待着也有可能会死,和这个人待着会死,和那个人待着也有可能会死,这其实等于无路可走。 “我们还待在一块吗?”肖长渊忍下人多力量大这俗话,这场可能是人多团灭快。 焦棠直接否掉:“分开行动死得慢。” 果然!肖长渊拉起莫笙笛:“一起,一起。”他快速闪过吴依依,生怕走慢一秒会被缠上。 吴依依指尖拽住一团风,脸色暗下,而后又犹犹豫豫看向焦棠他们。 最后竟然成了,吴依依与焦棠行动,姜枝与齐铎行动。如此分配的原因是,焦棠想试验,她与其他人搭配是否会出意外。 走时,齐铎悄悄握住她手心,吩咐:“我尽力看清楚你在哪里。” 焦棠反手塞入一张符给他,“放心,我能感应到你在哪里。” 两人对暗号似地交头接耳,看得吴依依内心荡漾,要是她也有这么一位背靠背的男朋友就好了,死的时候是单身狗,到了系统里依然是被喂狗粮,还没能力自保,想想就好想变身嘤嘤怪。 娇小的人儿在假山间穿行,吴依依小跑追她,上气不接下气。 “焦棠……” 嘘!焦棠立刻示意她闭嘴。后花园的怨气比其他地方重许多,当初吴家小姐与仆人们便是在这儿被掳杀的。若能找到她们死时留下的痕迹,或许能通过阴兵给鬼魂定个位。 “你的能力是什么?”焦棠突然觉得有人不用,岂不是浪费了辅助输出的机会。 “延迟锁死。”吴依依放轻音量,解释:“遇见危险,可以锁死对方行动五秒。” 她得意地自夸:“看吧,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的能力越高,能锁死的时间就越长。” “哦。” “哦?你就哦?” “嗯。” 吴依依陷入自我怀疑中。 忽然,前面人儿停下。吴依依小心环顾,这儿是一片花圃,枯枝凋叶,死气沉沉。顺着焦棠手里灯笼望过去,陡然脊背爬虫般难受。 花圃中央乌黑黑的血迹滋养了一大堆夜间爬行的白虫,密密麻麻炸人头皮。 焦棠念下行符咒,黑暗中火龙蜿蜒而去,瞬间将花圃燃起小片火海。 说来奇怪,火海烧完一片熄一片,完全没有熊熊烈烈照亮暗夜的态势,只几秒便收拾完那些恶心的东西。 吴依依彻底服气了。能锁死对方五秒是什么垃圾技能! 焦棠踏入花圃中,窸窸窣窣作响。她搁下灯笼,摆出卦阵,此处阴气重,底下连着黄泉路,不用费多大劲便能拦住路过的阴差,拜上阴帖。 自历经魏凝玉那场,焦棠便对问阴十分谨慎,因为凡所问便有所折,先折福后折寿。她可不能一重生又是短命的命格。 幸好,她献了阴间金箔,人家还受理了。 阴风狂扫凋叶,长廊净空,似有足音咯噔咯噔踏来。 焦棠闭目不看,还吩咐吴依依也闭上眼睛,见了阴司只会惹上阴气。 “太白玄门子弟焦氏请问,元家五条断魂,当归何处?” 风嚎中,密音入耳。“元家冤魂无所归,偷命于花间妖虫。” 鹤唳风声骤停,天下归于安宁。 “怎么了?”吴依依怯怯看向黑黢黢的周围,小心朝焦棠挪过去。 “别过来!”焦棠喝住她,兀自从怀里摸出一把香灰,撒在花圃中间,然后拍拍手出来了。 花间妖虫只是普通的虫,只要出现会带有香灰痕迹,虫迹深浅不同,冤魂身份也不同。 安排妥当后,她招手吴依依,又举着灯笼在元府内四处打探。 “快到时间了。”吴依依时刻盯住表,恐惧地提醒她。 “嗯。该死的总归要死。”焦棠淡定回她。 没有找出规律,死人是肯定的。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她们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7章 红绣花鞋5 接近午夜十二点。吴依依恬静外表下是狂乱的无措,她与厉鬼擦身而过两次,第三次还会那么幸运吗?她看向身旁人小胆大的焦棠,努力不自乱阵脚。 焦棠立在屋脊边缘,俯瞰元府地上若隐若现的灰线,从灵堂缓慢朝四面八方爬过去。 该死,它们是集体出动的! 不可能每一条灰线都指向玩家死亡,只有其中一条受规律控制,可以杀人。 那到底是哪一条呢? 焦棠心中盘算,此时齐铎应该与姜枝在一块,从微弱符光判断,在前厅。其中一头鬼奔往的方向正是前厅。她御风而下,轻灵落在一处枝头,吴依依勉勉强强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厅跑过去。闻着她们味道,潜伏而来的灰线突然转个向,紧追在她们后面。 坐在前厅太师椅上的刁舍,手中把玩着临时从屋内搜刮而来的古物,他仿佛嗅出危险的前调,缓慢起身,恰好迎上齐铎飒飒而来的目光。 齐铎想不到刁舍会一个人闷在这儿,愣了愣,还是先进厅中坐下。 或许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齐铎打量刁舍,刁舍一派从容地由他打量。许久,他才开口:“看够了吗?” 齐铎冷冷转开视线,他确定刁舍并没有在厅里搜出什么物什。 但凡有规律,若这规律不是客观事实,比如时间、人数、衣着颜色、身高、姓名等信息,则极大可能是隐藏在游戏中某个小细节里。 既然排除了客观事实,那么最有可能隐藏线索的地方便只有三处,一灵堂;二西院;三大厅,即能够集合玩家的场所。 经历过一次濒死体验,姜枝稍稍收起倨傲的态度,在厅中四处查探。之前灵堂与西院已经被翻了遍,没有一点信息,这大厅还未开发过,期望能有收获。 她的视线在寸寸墙壁上攀爬,确定没有裂缝或机关后,又俯身去看桌子或椅子背后有没有刻字等。 刁舍轻蔑笑道:“不用费劲了。我上上下下找了几十遍。” “找不到东西或者藏匿线索,我认为你更倾向后者。”齐铎果断地下结论。 刁舍不经意地流露出狠厉一面:“若是我藏起来,你又要怎么办?” “抢!”齐铎说完果真站起来,打算痛痛快快干一架。 “不在他身上。”说话做事慢半拍的韩少宗道。“不是因为我与他是一伙的,而是因为我的能力。” 齐铎姑且信之,转而问他:“你不是与葛顺恒在一块么?” 韩少宗:“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况这厅中已经有四个人,他为人机敏胆小,一定不敢来凑数。多一人就多一分引发机制的概率。” 刁舍笑:“那你又敢来?” “如果连你们也死了,那其他玩家根本没有活路。”韩少宗不吝啬对刁舍与齐铎的赞誉之情。 正被几人议论的葛顺恒在西院内徘徊,他对这一场的规律有大概的轮廓,但他猜不透自己的代号,无疑去凑热闹会死得更快,不如搏一把。何况还有韩少宗这小子在。 “韩小子。” “韩小子?” 不安迅速蔓延开,葛顺恒气闷想,韩少宗不会被鬼叼走了吧? 他着急回头,一回头登时惊出全身冷汗。吴岺陶瓷般洁白面容杵在背后,这面容太完美了,完美得没有纹理,光从陶瓷界面上反射,甚至能映出一点烛影。 “我的姑奶奶。”他嚎叫一声,立刻一弹几十米远,直接弹穿墙壁,跌入另外一间房。逃跑速度比兔子还快。 身后元岺咧开圆弧笑容,飘然追过来。葛顺恒再想弹跳,一双弹簧腿失去了力气,他恰好冲入床中,红帐掩下,内里传来撕心裂肺地哀嚎。 焦棠沿着灰线衔枚疾走,蓦然四散的灰线在脚下消失了。 吴依依没开天眼,无法见到灰线,还以为焦棠碰见鬼了,吓得缩在她背后,做好防御准备。 焦棠陡然掉转方向,朝西院追过去,她啊啊大叫,死命跟上。 地上的灰线越来越明晰,鼻尖聚拢的鬼味也越来越浓烈,从味道及灰线可辨别出,这是元岺的冤魂。 糟糕!焦棠几乎十米一步,心头生出无力感。 果真跑到西院时,灰线潜入地下,院中死寂,了无生机。 倒霉的玩家还是死了! 掀开大红幔帐,葛顺恒裹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焦棠小心揭开被子,果然。尸体以不可置信的角度扭成麻花。 与之前姜枝的描述一致,尸体脚上穿着一双紧绷绷的绣花鞋。削足适履,大概如此。 这元岺是卖绣花鞋的吗?要多少双有多少双?! 几乎同时,一行人在红白灯笼中款步而至,钱嫲嫲竟比其他玩家更早一步到达。 接下去便又是敛尸,又是打棺材,流水化的”待客“模式。 从踏入无理城起,便伴随身边人不断死亡,可以说到后来见到尸体的概率比见到蚂蚁的概率还大。 但是兔死狐悲,何况,萦绕在玩家心头的疑问挥之不去。那就是—— 在有五个鬼的情况下,九个小时过去,只死了四名玩家,着实奇怪。按理说,五只鬼同时出动,一次就能灭五个人,两次下来,基本就团灭了。 到底鬼受到什么规律限制,才必须每次只能杀特定数量的人呢? “而且,每次杀人的鬼都不同。似乎因为玩家身份不同,出现的鬼也会变化。”焦棠补充道,在大家面前,她并没有说太明白。 刁舍却一脸早有所料的表情,沉默不语,这家伙显然已经猜到一二,齐铎隐去情绪,他并不是非要在场内杀刁舍不可。首先他必须保证焦棠与自己活下去。 能利用规律杀刁舍最好,但若不能就出了场外再应付。毕竟现在的他还不愿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更不愿引起系统的注意。 肖长渊倒不避讳,直接分析:“不同数量以及不同身份的玩家凑在一起会形成不同的组合。鬼会根据这些组合来调整对策。是这样吧?” 莫笙笛应道:“感觉像某种竞技游戏?比如打篮球,前锋后卫,球传到谁手里,对方就会派出不同的人来阻拦。” 吴依依惊呼:“没错,现在对方知道我们的阵容,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对方会派什么人出来。我们很被动。” “找。一定在哪里有隐藏我们身份的提示。”肖长渊断定。 姜枝翻白眼:“还需要你提醒?我们早将几个关键的场所翻遍了。” 齐铎朝肖长渊摇头:“这里也没有任何标识。” 肖长渊拉住莫笙笛往外走,“这里没有,那就翻遍整座元府。”他意气风发,打破窒闷的气氛。 除却规律,还有一点使焦棠惴惴不安,死去的玩家冤魂在哪里?如果纳入对方阵容下,为什么还不出现? 她能感受到涌动的怨气,还有…… 灵堂里已挤入新的棺材,看下来,竟然有义庄的即视感。 焦棠拨开潘婉婷面上的麻布,入目是狰狞的死相,偏偏在这幅死相下面,能听见气息绵长无力,就怕一口生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活活憋成僵尸。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8章 红绣花鞋6 吊着半口气的玩家尸体,像一个个巨大的秤砣悬在焦棠的心上。齐铎看出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担心再找不到标志玩家身份的物证,又要启动时间机制。 “上几场也没见你这么愁眉苦脸。”他习惯用反话来掩饰安慰人。 焦棠提眼觑他,直白揭穿:“还不至于愁眉苦脸吧?别担心。” “谁担心你?” 焦棠干燥地张张口,又合上,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将担心尸变一事如实告之。齐铎听了紧拧眉心,他比焦棠经历得多,自然想得到更深一层的意义,即一切皆因规律而生,因规律而死!换言之,玩家半死不活也是因为这场游戏的规律决定的。 “假设死代表元苓那派,不死代表我们这派,那半死不活属于什么?” 焦棠自然接下去:“谁也不属于。” “不是。”齐铎笃定道:“谁都不属于便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安排棺木,置放在灵堂。我认为半死不活是一种摇摆状态,放在灵堂意味着他们暂时归属亡灵,但也有可能回到我们这边。” “难道抢夺回尸体就能复活他们?”焦棠不太相信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谨记‘规律’二字。只有在规律作用下,才能救回他们。”齐铎忍不住戳她后脑勺,这丫头的脑回路有时候很直。 这边密密斟斟,前边十几步远的肖长渊好奇回头看了几次,刚要打探,莫笙笛一巴掌呼在他脊梁骨,拽着他快走。对她而言,与其在这儿磨叽,不如四散开去找标志身份的东西,这场不仅要活着还要找到能替她做假肢的人。她的表现比以往要焦虑许多。 除去刁舍外,剩下的人都拖慢脚步,似乎有意与焦棠、齐铎同行。但元府太大,集体行动显然不利于寻找东西,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齐铎向扫一眼强作镇定的其他人,坏笑地在焦棠耳边道:“你要扮演老母鸡了。” 焦棠目光不解追寻,齐铎人已翩翩跨出月门,回神过来才明白,为何她是老母鸡,因为身后跟着一群鸡崽。 “吴依依。”焦棠朝她招招手。 吴依依被点了名,昂起头跟中奖似的,小跑至焦棠身旁,脸上隐隐闪耀一种被大佬照拂的荣光。 姜枝与韩少宗互递眼神,自觉也跟上她们。 焦棠提醒他们:“一起行动速度太慢。” 韩少宗谦逊笑道:“人多好办事。” 去你的人多好办事!人多才还死得快!吴依依呐呐暗语,她期望韩少宗的耳力能听见这番讥讽,可惜身后两人依然步步相随。 她再看焦棠,脸上一派淡然,似乎也没什么意见,那她就更不能有意见了。 既然同行,身后三人闲扯几句后,焦棠也插入对话中,问起姜枝与韩少宗的能力。姜枝能力她略知一二,但韩少宗全无能力却出乎她意料。 “你想问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韩少宗自嘲笑笑,“我也想知道。或许是运气特别好吧。” 此话让焦棠不由多看他一眼,到这个世界的人能淡定自若,多半是能力过人,稍微弱点的都会像许星愿、吴依依般谨小慎微,少有没本事却镇定矜持的。 不过,运气这东西很玄幻,一夸就会跑光!大半个元府搜寻下来,连水井、茅坑都不放过,他们始终没有因为运气好而发现什么提示性物件。 时间无情地流逝,又到了厉鬼再次出现的时间节点。 姜枝与韩少宗瞧焦棠立在墙头,跟放哨的卫兵般,警惕地四处瞟,也不安地四周巡望。 插在土里的令旗烈烈翻响,风无故大起来,趴在屋脊上的吴依依差点被掀过去。与之前花圃的静谧相比,这种狂躁的预兆更叫她恐惧。 “出现了!”焦棠迅速锁定一个方向,若隐若现的三条灰线急光闪电从地上劈开,朝这个方向而来,速度快得眨眼便至。 她纵身跃下,吴依依在墙头被煞气吹蒙了眼。她听不清焦棠的喊声,只能牢牢把住吻兽。 几乎在焦棠脚沾上地时,三条灰线立即破土而出。电光石火间,一道血线迸溅开,焦棠旋身望去,自诩运气不错的韩少宗脖颈裂开一条细缝,头上的白脸女鬼捏着兰花指,笑得很得逞。 来不及愤怒,姜枝的喊叫声已起,她的三角叉还在拼命抵抗另一名女鬼的纠缠,但脚上的绣花鞋一收紧,之前历经的灼烧撕裂感立刻席卷脑袋,恐惧放大了她的疼痛与无能。恐怕女鬼没杀死她之前,她就先崩溃了。 焦棠在急速思考如何救这个骄傲的女人,左手反抓,食指与中指一合并,便没入一个眼眶中,再□□时,撕裂的吼叫与血浆齐齐蹦出。浓郁的鬼气弥散开,她回头,如京剧中簌簌落□□的老旦凶恶地捂住流血的空眼眶,叫得像头发疯的猛兽。 那边姜枝像个临盆的女人在地上不住打滚叫疼。焦棠迈开一脚,下一秒便察觉不对劲,脚上的压迫感太强了,有两块铁板使劲往中间挤压。低头看,果不其然,刺目的红绣花鞋套在上面,品味何其低俗。 明知这是幻象,但又真实地疼痛,疼得她拿不稳法器。老鬼两臂交叉在她胸前,姿势像背又像搂,若不是焦棠用肩力抵抗,恐怕心脏已被这老东西箍碎。她即刻催动火符,老鬼嗷叫地弹开,胸前燎出一大块黑色烂肉。 脚上的疼蔓延到膝盖,渐渐整个下肢都失去力气,焦棠不愿失了仪态,但现实不由她,她狼狈滚落在地,任由老鬼如游蛇又缠上来,张开腐唇赤舌。 蓦然,腐烂的老口定在原地,吴依依趴在墙头冷汗涟涟,危机之时她本能地发动技能,但这技能只能拖延5秒,她没勇气在5秒内下来拖走焦棠,焦急地左右为难。 老鬼虽定住了,但绣花鞋仍不受控制地缩小,焦棠想喊吴依依下来帮忙拔鞋,转念闭口,突生一计。她抽出铜钱剑,反手下去就是一剑,活生生想齐踝砍断两只脚。 当空气中微弱辛辣的味道荡开,齐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脚下用力,化作一股风,转瞬不见了影子。再出现时,他一脚踢开剑,拇指与食指张开夸张的幅度,夹住老鬼左右太阳穴,用力,像捏碎虫子般捏碎了她的头骨。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不知是他破坏了空间规律,还是杀了老鬼的缘故,总之风骤然停息,鬼气尽收入地底,整个院内只有浓烈呛鼻的血腥味。 “胡闹!”齐铎憋了很久,凶狠狠地憋出这两个字,几乎要照焦棠的脸喷口水。焦棠躲开些,悻悻站稳,绣花鞋已消失,下肢还暗暗作痛。 她转开眼,姜枝与韩少宗死相惨烈横在地上。她眸色转深,内心狂涌出怒意,虽然与他两交情一般,但不代表鬼能肆无忌惮在她面前玩弄后杀死他们。 可恨的是,这些鬼有规律庇护,平时根本不见踪影,否则她先将整个元府都拆了,然后一把业火烧个干净。 吴依依两股颤颤躲在屋檐下,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她没来得及下来逞英雄,没来得及想清楚只要她下来就能破坏空间规律。更令她绝望的是,焦棠看她的眼神冰冷刺骨,为了保命不能怪她吧?但被大佬嫌弃,不再带她玩可怎么办? 来时12人对5副棺材,如今是6人对11具尸体,生死起灭不过半晌,着实讽刺! “如今这种境况,有什么成见也最好放下。”刁舍略不满地盯齐铎。这个年轻人丝毫不掩藏对他□□裸的厌恨,他也叫人拿各种眼色对待过,一般不会去计较,但若这种境况仍要叫他膈应,他可能会在拍死敌人前,先拍死这恼人的视线。 齐铎眼神直直,并不明确表态,肖长渊灵活地亘进两人中间,赶紧扑灭内讧的火苗,劝:“就剩咱几个了,留点有生力量对付他们吧。” 齐铎目光与焦棠相触,率先撇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刁舍磨磨牙,便也算了。如此几人才算和平坐下来商议计划。 肖长渊从灵堂火盆里烧了一小段木头,将就当炭笔在地上画圈,解释:“第一次死的曹夕三人,暂时不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鬼。第二次本来应该死的姜枝,遇到的是老鬼。第三次葛顺恒落单,也不知道对上什么。第四次就是小棠这次,她看得清楚,躺在咱身后的老仆,两个婢女。你们发现了什么?” 吴依依绝望地摇摇头,这些信息无需复述,她都知道,但从中完全理不出线头。可其他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回答出来。 刁舍:“数量。” “对。”肖长渊老友般拍拍他肩膀,完全不顾刁舍黑掉的脸,“姜枝是1对1,小棠是3对3,由此可推测,曹夕他们应该也是3对3,葛顺恒是1对1。” 莫笙笛:“什么样的竞技游戏要求数量上的对应呢?” 她刚问完,眼中立刻滑过星光,她顿时浮出笑,焦棠与齐铎对看,也有了肯定的答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9章 红绣花鞋7 吴依依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一流,紧张地扒住肖长渊的广袖:“别卖关子了,什么竞技游戏有这种属性?” 肖长渊眉毛扬起,便要高谈阔论叫她崇拜一下,那边莫笙笛直接了当公布答案:“纸牌游戏。” 说起纸牌游戏,吴依依下意识想到最熟悉那种——斗地主。再往深处想,确实有几分规律相似之处,比如说对家走单只时,自己也必须出单只,对家出一对时,自己也必须出对子。那么三只牌又是什么情况呢? 刁舍直言:“第一场曹夕三人死亡,假设他们是一条顺子,那么对方也肯定是一条顺子。” “老哥你猜对了。”肖长渊笑得没心没肺:“封闭的空间就像牌场,牌一旦离手就不能收回,所以曹夕他们一条顺子正好凑在一个院子里时,就成了我们这边出的牌,对面那边自然要出三张更高级的牌来杀死他们。” “但是依照纸牌的规律,谁的牌大压住对方,下一轮就该轮到它来出牌。我们进入游戏那么久才启动机制,说明第一轮是由玩家先出牌,玩家一直不出牌,对方就没法出牌,或许最后会全灭,或许最后会全部幸免。”莫笙笛补充。 焦棠:“不对,玩家不可能一直不出牌。” 莫笙笛皱眉,该死思路又慢了她一步。她急忙补上:“确实,因为十二名没什么交集的玩家在一个场里不可能一直凑在一起,极大概率有落单的时机,只要落单就表示玩家出的是单只,游戏照样会被启动。” 无理城是一个屠戮的地方,系统也不可能善良地用游戏告诉大家——只要抱团在一起,就不会死人哦!相反它会用各种规则,乐见其成玩家被各种虐杀。 吴依依弱弱举起手,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第二场是鬼先出的牌,他们派出了老鬼,但是姜枝很不幸地代表了第二场我们出的牌,由于姜枝的点数不够老鬼大,所以被杀?幸好我们进去破坏了规则。” 她第一次在人前推理,局促地红了脸,声音虚得发飘,但其他人的默认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老鬼应该是一张很大的牌吧,所以才能杀了姜枝。” “错!”齐铎无情地打碎她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无论知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你都不会冒险出最大的牌,相反你只要出一张大概率吃住对方的小牌即可,就算损失了也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太大影响。” 吴依依:“额,你这么说,那姜枝岂不是比老鬼的点数更小,甚至可能是我们最小的?” 焦棠眼中仿佛带有苦恼的笑意,说:“如果姜枝最小,我、韩少宗和她组成顺子,说明我们的点数也不大。” “对哦……”吴依依不好意思地笑。 肖长渊拿着木头胡乱地画圈圈:“最糟糕情况是,你们是345,对方是QKA。现在你……”他拿枝头戳焦棠膝盖,“是我们这边一条走不掉的单牌。” 焦棠大力拨开,干瞪他不出声,她走不掉?好笑! 莫笙笛半只脚掌狠狠踩在话痨的脚上,肖长渊嗷一声,想发作又不敢发作地老老实实蹲着。 莫笙笛:“唾沫星子全喷我脸上了!如果不会说话,我建议你永远闭嘴。后面两场几乎没有参考价值,葛顺恒是单牌,点数不知大小,焦棠三个也猜不出来。目前的情况就是,我们连自己算老几都不知道,怎么打?” 刁舍:“年轻人看问题就是片面。” “你什么意思?”莫笙笛认为“年轻”这两个字,搁她这儿绝对不是夸奖。 刁舍笑笑:“凑成顺子,凑成对的才值得参考吗?拿在手上的牌一样有它的含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肖长渊叫道。 齐铎接下去:“意思是,那些凑在一起却没出事的人,点数之间关联性不大。你们各自说说,四场发生时,你们都在哪里,与谁在一块。” “前两轮我和焦棠都待在一起。第三轮和韩少宗、姜枝、刁舍在前厅。第四轮单独行动。”他先表率。 其余人也纷纷回忆,一一作答,如此便得出如下排列。 第一轮,齐铎与焦棠一队;肖长渊与莫笙笛一队;曹夕、潘婉婷、昆丁、吴依依一队;刁舍一人;姜枝与韩少宗、葛顺恒不详。 第二轮,齐铎与焦棠一队;肖长渊与吴依依一队;莫笙笛一人;姜枝落单;刁舍一人;韩少宗与葛顺恒一队。 第三轮,焦棠与吴依依一队;肖长渊与莫笙笛一队;齐铎、姜枝、刁舍、韩少宗一队;葛顺恒落单。 第四轮,焦棠、吴依依、姜枝、韩少宗一队;肖长渊、莫笙笛一队;齐铎一人;刁舍一人。 “第一轮和第三轮是玩家出牌,第二轮与第四轮是鬼出牌。”肖长渊在1、2、3、4数字上打圈圈。 “从游戏规则来看,玩家出牌时,当凑不成对子或顺子时,默认玩家出单只。到鬼出牌时,鬼体现出极强的倾向性。就比如3467,鬼会很想要一只5。”刁舍强调:“它只出了两轮牌,但有个人却都在这两轮里面。” 吴依依瞪大无辜的眼珠:“姜枝?!” 齐铎:“姜枝对它们而言,应该是比较有用的牌,承上启下。” “我还以为会是四条炸……”吴依依吐出舌尖,赧然笑道。 莫笙笛白她:“对方一开始只有五个人,有三个还是顺子,能吃得住我们三个人,自然点数不会太小。但是姜枝在我们里面又属于比较小的,如果对方有三张牌和姜枝一样,这不是很矛盾吗?” “矛盾,矛盾。”吴依依头点如擂鼓。 “可以推断出莫笙笛、刁舍点数比姜枝大。我和韩少宗点数紧邻姜枝,大概率低于莫笙笛和刁舍。葛顺恒落单,但是被对方吃住,说明他点数不会是最高。”焦棠分析:“此外,我和齐铎不是对子,肖长渊和莫笙笛不是对子,韩少宗和葛顺恒不是对子,我和吴依依不是对子,肖长渊和吴依依也不是对子。齐铎、姜枝、刁舍、韩少宗不是顺子。但是我与姜枝、韩少宗是顺子。” “所以我们是什么?”她差点咬到舌头,这绕绕弯弯的,连她脑子也开始乱了。 齐铎抿唇想笑,轻轻颤抖胸膛后,恢复正常。“对方吃了曹夕三支牌,最小也该是456,但由于姜枝是承上启下的牌,就必须是7以上,因为她是3456都没有承接的意义。但若姜枝是7,老鬼就该比她大,但老鬼又不是最大,这么看的话,对方牌面点数太小了,怎么打都不可能赢我们的。” 他继续道:“系统也不可能给它们派这么小的牌,明显有失公平。往上推,如果姜枝比对方五张牌都小的话,她连接的就该是曹夕他们三张牌。这么理解就顺很多了,因为除去曹夕三人之外,无论我们,还是对方,点数都极大概率集中在10以上。” 肖长渊:“你说的这些,被说推理,猜都猜得到。系统有可能让一堆小牌斗来斗去吗?” “我这么说的意思是,除去特别不公平的大王、小王,以及有争议性的2,从10数到A,总共也就5张牌。可你想想,我们有多少凑不成对子和顺子的情况。” “啊。”他微微启唇,发出低声感叹,开始埋头唰唰写下推导过程。 他写下姜枝10; 韩少宗J; 焦棠Q; 齐铎旁边标上J、k、A; 葛顺恒旁边又标上10、Q、K、A; 吴依依10、J、K、A; 姜枝、韩少宗、齐铎、刁舍不是顺子,齐铎和刁舍不可能组合成Q和K; 肖长渊10、J、Q、K、A(但不能与吴依依一样); 莫笙笛也可能是J、Q、K、A; 刁舍J、Q、K、A(如果齐铎是K,刁舍就不可能是Q); 而姜枝10作为承上启下的牌,对方就应该有三只是JQK; 这意味着有一张10(姜枝),两张J(鬼、韩少宗),两张Q(鬼、焦棠)已经确定了,这边只剩3张10,2张J和2张Q的可能性。 但是玩家有4张10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一边有炸又犯了公平原则,因此除了姜枝,玩家最多只有一到两张10,甚至没有。 葛顺恒的点数不可能是A,否则也不会被对方秒掉;他是Q、K的可能性更高。因此,玩家这边还剩Q的概率比较少,更多集中在K、A。 依照公平原则,A不会超过2张,K不会超过3张,因此剩下的齐铎、刁舍、肖长渊、莫笙笛、吴依依最大可能是2个K,2个J或1个J、1个10,1个A。 如此便有几种排列组合: 第一种 齐铎是A 莫笙笛是K 刁舍是K 焦棠是Q 肖长渊是J 吴依依是10 第二种 刁舍是A 肖长渊是K 齐铎是K 焦棠是Q 莫笙笛是J 吴依依是10 …… 肖长渊大笑:“发现没有,无论怎么排,咱这几个人都能成一条最厉害的顺子。” 刚笑完立刻又收了声,他艰难道:“对方好像也是这么个阵容。” 莫笙笛:“错,对方极可能是从7排到A。” 也就是说第五轮如果玩家出顺子根本无胜算,而且将在第六轮鬼出牌时,一窝端了! 众人沁汗,大事不妙。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0章 红绣花鞋8 虽是晌午,但日华黯淡,风呼号着扫过廊前阶下,遗下数人佝在地上,怅然思索,怎么出牌才能稳赢? 滴滴滴滴……急促的鸣声如惊雷骤然炸开,肖长渊吓得面色发白,莫笙笛毫无歉意地摁下电子表,莫得感情地提醒:“我定的闹钟,提前五分钟响,再不确定下来,有50%几率我们都要拜拜了。”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吗?”吴依依汗涔涔朝“咯吱咯吱”的背后望去…… “啊!”她连忙捂住嘴,陈放的尸体正不安地抓挠着棺壁,有几具已露出乌紫的手掌,打算附力攀起来。 “恶作剧而已。”齐铎不甚在意地一脚勾起棺盖,屈膝一顶,将元岑等棺材严严实实盖住。 吴依依软了腿,时间紧迫,她半颗脑袋开始僵化,反观身旁的焦棠眼里簇起小火苗,也不知道在亢奋什么。 “按之前没出事的队列行动。”肖长渊提议。 没出事的队列?吴依依紧张依据地上演绎的过程回忆,她与焦棠一队未出事,肖长渊与莫笙笛一队未出过事,齐铎与刁舍一队也不会出事。那么分三组行动,即可逃过第一轮,接下去只要队形不变,总会熬过这轮出牌时间。可是,她不敢深想,下一轮呢? 两声“不可”一起蹦出。 吴依依呆呆看向他们,齐铎与刁舍这对冤家是万不可聚在一起?但看二人神情,不似生死关头还生龃龉的人。 刁舍抢先解释:“到了这一步就是运气的比拼。我建议凑两人出来当对子。” “为什么?这不是送死吗?”她惊诧排斥,之前未凑一起,如今何必凑一起讨死,她不懂。 刁舍:“既然顺子无法取胜,走单只风险太大,纵然有A,对方也能用A 吃住,那就只能走对子。目前场上就一对K最大,我们押对了,就能吃对方两只牌,怎么说也能扳回一城。” 肖长渊:“大哥你说得轻巧,最大一对K是谁?我们能知道?” 刁舍耐心几乎耗尽:“上几场落单的人没被盯上,说明点数至少不小,就那几个人组吧。”他话音刚落,齐铎立即用木炭在青石地板上的几个名字打圈圈。 第二轮莫笙笛、刁舍落单。第四轮齐铎,刁舍落单。 齐铎和刁舍已确定不是同一张牌,所以……肖长渊饶有兴致地耸高眉头,结果居然只有两个人可以组队——莫笙笛、刁舍。 这两人也有点意外,毕竟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孤胆英雄,没有什么组织意识。 吴依依暗松口气,总之不是她就行,她拐住焦棠的胳膊,娇娇糯糯地催她:“走吧,时间要到了。” 肖长渊领先迈出灵堂:“那就祝你们好运啦。”他朝莫笙笛眨眨眼,倏忽拖住吴依依,“咱两凑对才安全,别去当电灯泡了。” “诶!”吴依依娇呼连连。 确实,如果吴依依与焦棠同行,肖长渊便极大概率要与齐铎组队,可二人之前从未组队,贸然一起恐怕会碰撞出更糟糕的结果。 焦棠罕见地朝莫笙笛叮嘱:“你小心点,有事拖着,我们会过去。” “行了,走吧。”莫笙笛调转视线,不愿在此刻泄露女儿性情,身后咯吱咯吱木板摩擦的声响不堪卒听。 齐铎拉起焦棠:“走。”二人箭步奔出灵堂,出了门才回首去看堂中几具脂粉妖艳,唇角挂笑的诈尸。 两人再出院门后,又停下来侧耳等待。在门外等既可及时应援,又能躲过空间规律,算是两全之策。 片刻后,里面传来打斗声,似乎很激烈,但从始至终没听见莫笙笛或刁舍的呼救声。 齐铎拂开一层雾,雾中莫笙笛与葛顺恒斗得正酣,刁舍与一个女鬼周旋,他生性寡淡,根本没顾上莫笙笛,自顾自地越打越远。 坏了!焦棠眉心直跳,女鬼是有意要引开二人,让他们分开后更改场上牌局,“对子”要成单只,局势可能会陡然反转。 这边,莫笙笛与葛顺恒也越打越气。葛顺恒的弹跳力惊人,一跳便出十米远,她追了出去,绕过屋后廊庑,景色全然变了,左右全是阴嗖嗖的居室。 蓦然回首,不远一处居室烛光映曳,窗前剪出一枚女人影子,明明天色不算暗,但室内却黑得吓人,透过纱窗隐约能窥见女人浓烈的红唇,她正在笑。 多年作战经验让莫笙笛幡然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了!再想回去找刁舍,窗子却咯吱撑开,女人软弱无骨地沿窗棱爬出来,四肢攀地迅疾地冲过来。 莫笙笛刚要动弹,脚上跟灌铅似的重。元苓将要冲她面门咬过来时,一道极光从天砸下,熠熠卓光的玉圭如一面影壁格挡开煞气。 此时刁舍飞身靠近莫笙笛,玉圭急速缩小又从天被收回去,元苓身影倏忽消失了,转而葛顺恒与女婢冤魂又纠缠上来。 焦棠收回列斗罗星玉圭,宽心道:“这场应该不会出错了。” 片刻后,宅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呜咽。一个属于葛顺恒的,一个是女婢的。 众人再聚首时,葛顺恒两眼泪汪汪,哭得七荤八素:“亲人呐,我总算活过来了。” 莫笙笛兜头给他一腿,葛顺恒捂住头,哭:“大姐,你打我做什么?刚刚我也没了意识啊。” 肖长渊:“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立马从地上跃起来:“活着,活着!我魂魄都走到十殿那儿了,突然一阵风就把我卷了回来。” “其他人呢?”焦棠询问。 葛顺恒黯然:“没见着,估摸出不去就该死这儿了。” 吴依依:“不能像你一样也死而复生?” “不能。”齐铎冷静分析:“他们是顺子,目前我们最不可能出的就是顺子。而且下一场是对方出,我们也没有余力去兼顾他们了。” “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烦不烦!”肖长渊将玩家彻底狗带的烦躁全宣泄在角落里那个从复活后,就一直嘤嘤嘤不停的女婢身上。说到底就是因为她与元苓五个鬼,才害死了潘婉婷他们。 女婢两颊有点婴儿肥,抹去鬼里鬼气的红妆后,反倒显出可爱,只是一想到她是个系统捏造出来的活泥人,那股可爱便转为滑稽兼厌恶了。 女婢:“呜呜呜,公子,我家小姐死得好惨啊。” 肖长渊拉下黑脸,让葛顺恒牵制住,才没上去暴打人。葛顺恒:“你跟一个NPC横什么?!你要看她不顺眼,我替你蒙住她的脸。” 于是,一分钟后,女婢成了一个“粽子”,被葛顺恒牵着遛元府。 恼人的事不只一桩,还有不断迫近的时限,以及那个隐匿在不知何处的身份提示。葛顺恒和女婢虽然死而复生却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甚至对这是一场怎样的游戏都懵懵懂懂。 纵然是白天,元府内四处寒意重重,尤其后院那些女子闺房,岑寂中透出鬼气,若是不经意从窗户看进去,总能被乾槁的木床,及销色的锻被惹出一身白毛汗。 “要么别找了,想想怎么对付下一场的女鬼更打紧把?”葛顺恒是被女鬼恫吓过,对这些莺莺婉婉的物件更害怕。 莫笙笛瞪他:“你连自己什么牌面都不知道,怎么应付对方的牌?上一场吃了狗屎运,这场还能有狗屎给你吃?” “姐,我不抬杠,是时间不等人,一起待着你能保证不团灭?” “一起待着还能博运气看我们是不是顺子,不一起待着你打算和谁组队,还是一个人?” 莫笙笛一句话彻底封住葛顺恒的嘴,他不想一个人待着,打死也不要! 但其实葛顺恒心里还憋着一股委屈,莫笙笛与刁舍能降住他,这说明他的点数比人家小,真和鬼比大小的话,他不保证第一个死,但大概率会比莫笙笛和刁舍先死啊。 除了他,吴依依也有这种顾虑,虽说抱团,但内心的比较与分歧从未消失过。而且她又幻听了,总感觉紧贴着的廊壁后面,有指甲刮挠的声响,还是一路剐蹭着随她前进。 胡思乱想间,竟走到游廊中一扇漏窗边,猛一撇头,菱形窗花后面一个白脸红唇的女鬼正朝她笑。 “啊!”她尖叫地跳到栏杆边,定睛看前边儿却转出钱嬷嬷,她恼怒地捂住耳朵:“哎哟,吴姑娘,您小点声,夫人正犯头疼,听不得刺耳的声音,尤其你这一叫还特别像小姐,岂不是叫她更伤神?!” 吴依依怯怕地低下头,焦棠挡到她前面,问钱嬷嬷:“你怎么出来了?” 钱嬷嬷:“焦小姐好。我是出来与你们说,再过一炷香时间就该出殡了,若不是特殊原因千万别出来,免得触霉头。小姐千金之躯,更不得冒犯,你们都回西院各房吧。” 肖长渊扯住她胳膊,吃了一惊,是个空袖子,可钱嬷嬷就和正常人般,哎哟地停了下来。 肖长渊拧眉:“你什么意思?” 钱嬷嬷将袖子抽回去,脚跟不着地走开,悠悠答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吩咐下来的命令,我且过来提醒你们而已。” “这算什么?”肖长渊摊手朝其他人努嘴。“是救命的提示,还是陷阱?” 齐铎目光幽亮,瞥向刁舍,刁舍很自然地用长袖兜住两只手,气定神闲。 又是这种把戏!齐铎清清冷冷哼一声,揭破:“这是高级玩家给以后进入这场游戏的同伴留下的信号。为了避免系统捕获到这些讯息,他们一般只会在npc身上动手脚,而且信息模棱两可,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也没办法。” 焦棠低吟:“这算作弊吧?” “作弊又如何?说到底系统不过是将我们当做斗兽场里表演的野兽。你还要和他谈什么程序和正义?”刁舍不以为然。 齐铎目光闪过戾色,如果只是作弊便算了,刁舍这帮人的行径更令人发指。 焦棠轻揪他袖子,示意他别发愣。其他人已经在分析钱嬷嬷留下的讯号了。 莫笙笛:“她让我们回西院各房,是不是指分开行动更能存活下来?” 刁舍摸摸下巴:“有这层意思。可如果就这层意思,那就没意思了。” “为什么?” 刁舍:“值得高级玩家留讯息的人,怎么说也比你强。即便单独行动存活率也会很高,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留个没用信息。” 莫笙笛冷若寒霜,刁舍的实力比她高,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无法反驳! “况且只是活着出去,多没意思,总要有点牺牲才有趣。” 齐铎:“牺牲玩家,还是牺牲NPC?” “都可以。”刁舍阴邪地瞥他。 焦棠插话:“从时间上来看,高级玩家应该是设置了临近游戏结束,才让钱嬷嬷出来带话。这话里有几层意思,一层是回西院各房,指的是对方可能会走单只,而且胜率很大,玩家单独行动,损伤是最小的。第二层是再过一炷香时间便出殡,一炷香大概是半小时左右,离游戏结束的时间还有40多分钟,这时间掐得很紧,肯定是出殡时会出现大的转机。第三层意思是吴依依的声音很像元苓,可能她俩的点数相同。” 莫笙笛:“这么推理是不是让吴依依一个人待着,我们依然无序组合,就能挺过最后一轮出去?” 焦棠:“嗯,有这个几率。” “不,我不要……”吴依依一听要她一个人待着,立即从头抖到脚,“我不要一个人,凭什么拿我当试验品,万一错了呢,我依然会死,而你们也能安全地出去……” 刁舍:“由不得你不要。” 吴依依瑟缩地往墙边钻,豆大眼泪拼命掉,抓住焦棠的胳膊,哭着求她。“焦棠,别扔我一个人好不好?” 在场实力都比吴依依高,拿一个弱小者去当过河桥,焦棠也觉得别扭,遂按住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葛顺恒:“妹子啊,意思是万不得已,还是得拜托你牺牲了。嗷……” 他捧住脚,哇哇叫,肖长渊在旁边嫌弃他:“不把话说那么满会死?” 吴依依忍不住啜泣,虽然众人没有动用武力逼她,但那种大难临头随时被丢弃的残酷感,让她刹那间对人心恐惧不已。 肖长渊:“别哭了,又没真的让你去死。” 元府深处突然传出哀婉的笙乐,隐隐还有一路啼哭声,所谓的出殡似乎要开始了。 刁舍大踏步往灵堂的方向过去。其他人也麻溜跑去探究竟,灵堂与西院分隔两头,显然大家都不愿采取走单只险胜的办法了。 葛顺恒虽然更倾向保守的通关方式,但若要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于是他拖着粽子婢女,紧赶慢赶。 灵堂前,漫天的冥纸飘飘洒洒,如雪般在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踩上去靴底是软的。元家夫妇立在元苓的红棺旁,相互永泣,扶灵的两名男人眉眼与元苓相似,应该是她的兄弟;至于众多家丁、女婢则聚在后面一排棺材边,虚情假意地嚎啕大哭。奏哀乐的队伍在前头滴滴哒哒,场面宏大而凄切。 随之出殡时间越近,屋宇上方黑云越压越低,对于在场玩家而言,这场大戏终于要落幕了,心情难免紧张。 “起!”庞眉皓发宗族老人在前头振振发声。数十名壮丁齐齐吆喝一声,将棺材四角抬起。 老人:“走!” 一百多号人围着棺材缓缓向院门走去。 “还有十五分钟。”尽责的报时员莫笙笛提醒道。 葛顺恒:“他奶奶的,没看出啥名堂来。” 从“人群”里退出来的齐铎也摇头,没看见什么提示。这句话如锋利的石头,砸在吴依依心尖上,疼得抽搐,没有提示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死在这里啊! 刁舍那边也回来了,趣味盎然地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现才合他意。 一阵风迷了吴依依的眼,待她揉了揉后,再看清楚时,人都不好了……棺材里九具尸体半坐起身,阴恻恻看着她。 明明离院门只有二十多米左右的院子,这么久愣是没见满院子的人有谁走出去的。 “焦……焦棠。”她下意识想躲到可靠的人身后。可扭头迎来的是毙命的一击。 至死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是这种死法?! 她的头颅咕噜咕噜滚落地,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狰狞。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1章 红绣花鞋结局 须臾生出的迷雾中,焦棠闻见浓烈的血腥味,灰白的雾如煮沸的水,咕噜咕噜冒出密集的血泡,越滚越多,几乎像要将她煮化。 她催动火敕令,可惜火撞在冰冷的阴气上,瞬息浇灭了影子。不得已她又挥出玉圭,这玉圭的法力与用途,目前她未全掌握,之前拿它来挡煞实属大材小用,现在她急念:“九天极来,罡气浩荡,请!” 劲烈的风从天外直降而下,其势头如龙卷风,刹时将血雾吹散。焦棠振奋,罡气源于北斗星末端之力,也是玉圭的其一法能。 余人懵懂立在原地,不明白为何这场雾起得快散得也快。但庆幸的话还未说出口,鼻尖便朝着血腥味转过去,切切实实被吴依依的断头尸体吓到了。 莫笙笛迷茫了片刻,疑惑:“没到时间,还有3分钟,怎么死了?” 葛顺恒的皮立即紧起来,时间未到鬼就大开杀戒,瞧瞧吴依依,多好的女孩,死了也没能替他们挡下最后一轮,他还能全须全尾地出去吗? “不是说走单也能出去吗?”他朝刁舍吼。 刚吼完,便见刁舍的脸旁闪过一抹黑影,他微微侧开,人已伫足两米外,而齐铎的枪在地上扫过深而险的一道巨坑。 “怎么回事?”肖长渊没明白,顺着巨坑看旁边,地上只剩红艳艳的血迹,吴依依的尸首不见了!他的胳膊被人扯了扯。焦棠朝他示意看院中央多出的一具棺材,吴依依就躺在里面。钱嬷嬷立在棺材边,嘴巴在哀嚎,眼睛却在笑,这种分裂的诡异感同样存在其他NPC脸上。肖长渊心里打了个突。 无论齐铎与刁舍如何打斗,周围的景色、物件均不受影响,就像虚影般碰触不到。焦棠知晓那是齐铎开启了虚化的空间。刁舍也领略到他臆造空间的能力,收敛起笑容,翻手掷出紫光极电,在齐铎周围炸出闪烈的光球。 刁舍是唯物系的,对上齐铎这种唯心系的不一定讨好,但他的能力在更广阔的空间会更有利,因此畏首畏尾 、担心破坏游戏现场规则,伤及无辜的齐铎倒有些施展不开。 这时连混沌的葛顺恒也看明白了,吴依依脖子上那道烧焦的痕迹,应该就是刁舍所为了。这个人也是够变态,临出游戏还要弄死个玩家,所图为何呀? 莫笙笛朝两人大声喊:“还有1分半。”她认为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 “如果刁舍死了,那我们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焦棠提醒齐铎,她一开口,齐铎利索落回地面,闲暇地收起缨枪,似乎刚才那场酣畅淋漓地打斗,只是热身。 肖长渊抓过刁舍领子,紫色长袍乱做一堆,也让刁舍失了优雅的仪态。 “喂!吴依依哪里得罪你了,非杀她不可?” 刁舍轻易撬开他的虎口,冷鸷回答:“弱就是她的原罪,何况像最后这种不痛不痒的玩法,怎么过瘾?” 肖长渊:“你明知道这个时候给对方送人头,会让牌局逆转,你还这么做,难道不怕自己也搭进去吗?” 莫笙笛拦住他:“行了,没听说过臭名昭著的‘清洗计划’吗?他肯定是其中一员。” 肖长渊瞪大眼睛,复杂地看向刁舍,所谓“清洗计划”是由现实世界的杀人犯死后逃入系统中,继续在游戏里杀戮而定下的荒谬计划。 系统最可恶的地方便在于此,杀人犯不仅不用下地狱,反而因其残忍的手段,在游戏里活得风生水起,他们会毫无顾忌地杀死同场的玩家或者NPC,最近甚至已经演变成,回到当初亲手犯下的凶案现场,追求更完美的杀人手法。 而更传奇的是,被他们杀了的人一样会进入游戏,寻找机会猎杀他们,这个巨大的恶的循环将跟随系统,永不止息地进行下去。 遇见这群疯子,若不是逃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联手杀了他们,肖长渊几乎不考虑,便扛起长炮对准刁舍,厌弃地朝地上啐唾沫。 哗啦啦,院中的桑树疯狂抖动,凄然的哀乐陡然转成乱了调子的刺耳杂音。来不及了!众人望向院中棺木,牌局变了,棺木的位置也不知不觉移了位置,夹杂着眼花缭乱的丧葬队伍,竟无法冷静思考该如何出牌应对。 吴依依的头被缝了回去,脖上粗糙的针眼走线让人恶心,她扭着身躯从棺板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寻觅着玩家的方向。刚刚还鲜活生动的人,如今却恨不得她消失,这前后的落差叫人如鲠在喉。 葛顺恒慌了,喊:“分开吧,走单只更稳妥,能活着出去,咱们再见。” 他立即拔腿要跑,莫笙笛一把勾住他领子,管他呼天抢地,就是硬扣在地上。“着急什么,最后一秒再跑也来得及。” 焦棠看向齐铎,齐铎摇摇头:“系统的空间数据很敏感,我篡改不了。”他稍作停顿,又靠近焦棠耳语:“但我能改变你和我的空间系数,不长,3秒钟。” 言外之意是,他只能在系统封闭的空间数据上开个缺口,让他两被排除在外,但规律照样会进行,而且此举被系统捕捉到的概率很大。 “先等等。”焦棠脑中反复琢磨钱嬷嬷说过的话。当时钱嬷嬷是与她和吴依依对话的,若能捕捉到信息,也是她与吴依依最先捕捉到,她总觉得答案近了。 焦棠:“你认为决定这场游戏胜负的关键点是什么?” 齐铎立即反应:“生路,提示。” “所以高级玩家给同伴留下的讯息就该是关于玩家的身份提示,至少应该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嗯。”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我们一直没找到,几乎把元府翻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 齐铎轻拍她后背:“别太紧张,很多生路藏得很深,就算游戏结束没找到也很正常。” 焦棠皱眉,空间已经开始扭曲,不知是元苓的力量还是系统的力量,地上有巨石轰隆的响声,突然,一根根柱子从地下破土而出,在玩家周围形成奇怪的阻隔。 焦棠与齐铎并未被分开,相反他们与莫笙笛,刁舍被密密麻麻的石林迅速围困在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刁舍脸上才露出罕见的慌张,因为根据多数原理,他们四个很可能就是这一批女鬼的目标。 莫笙笛将葛顺恒推开,自己险些被石柱穿成肉串,她惶惑地盯了一眼肖长渊,那家伙用口型在对她说——“没事的”! 去你的没事的!莫笙笛愤愤踢碎一根石柱。她想从空中突破,但石柱延长的速度非常快,半秒便高耸入天。 焦棠肃杀瞪向远处元苓夸张的嘴脸,她回头问齐铎:“你再重复刚才那句话。” 齐铎回想:“生路藏得很深,就算找不到也很正常?” “没错,就是这句!”她猛地看进齐铎眼里:“藏得再深也是在元府里,可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如果提示是一开始就出现了呢?你还记得钱嬷嬷开口喊我和吴依依是什么?吴姑娘,焦姑娘?这些称谓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一开始?是指我们入厅之后,但在会客厅中,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焦棠:“它不是一直在厅中的!还记得有个婢女拿着一张纸,进来将我们的名字全念了一遍吗?” “那张纸!”齐铎顿悟,除了地理位置,唯一出现过他们所有人的物件就是那张纸了。 “找找看!”焦棠纵身飞入嶙峋石林中,去找那个念名的女婢。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记得那人穿着青色襦裙,系褐色腰带,长相中规中矩,唯一不同是耳旁有颗红痣。 Npc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落荒而逃,但院门紧闭,谁也冲不出去,焦棠在石柱间跳跃,迅速在“人群中”搜罗。 随时间越迫近,石柱越汹涌,仿佛触手般要将她这只单飞的金丝雀掐在掌心,地面上熟悉的面孔——韩少宗与吴依依也在石柱旁游走,仿佛两头垂涎的怪物。 “找到了!”齐铎大喝一声,单枪从石柱层层穿心而过,到焦棠跟前时,身上处处是割开的口子。他浑然不觉疼痛,展开那张揉烂的纸张,上面还带有婢女拼死挣扎留下的撕裂痕迹。 数行一目阅完,时间到了! 焦棠脚上猛地浇筑了水泥,直直将她往地心拽,她十指插入石柱中,才勉强减缓落势,低头看,红色的绣花鞋牢牢挤在脚上。 地面上,莫笙笛额头满是汗,忍住剧痛与老鬼缠斗。 而齐铎在绣花鞋刚套上脚时,便开启臆造空间,逃过石柱,落在另一边去了。肖长渊正扯住癫狂想逃的葛顺恒,吃力地扛住大炮,四处轰炸。 “过来。”齐铎一脚踢在他腿肚上,喊:“带上他去那边。” 肖长渊敏捷躲开碎石,一炮轰在后头,给自己和葛顺恒一个巨大的助力,将两人送到臆造空间旁,再回头齐铎已拉着粽子婢女过来。 四人转瞬落到圈中,莫笙笛后背被老鬼啃噬出数个血洞,满身血污。焦棠的法力正苦苦抵住吴依依和韩少宗的左右拉扯,再松点力气,一边胳膊就要连筋带肉被掰下去。 刁舍割断了半边脚筋,拿木头支住身体,招来极光闪电,将女鬼炸出五米远,但女鬼半分未伤,又欺身上前。 齐铎难得攀住他肩膀,喊:“走。” 刁舍想了想,还是朝阴沉着脸的齐铎与莫笙笛过去。三人踢开数十根石柱,突出重围。 莫笙笛一把横刀割下巨石,轰隆隆将焦棠、肖长渊、葛顺恒、粽子女婢困在中央。 飞沙走石,厮杀震天,葛顺恒躺在地上啊啊啊啊地叫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脚上没有预想的疼痛难忍,周围声音也渐渐消停了。他睁开眼看,近旁吴依依的尸首腐烂,全身弥漫黑气,她正在蒸发。 肤色皙白无血色的韩少宗哀怨地觑他,张口似乎想呼号,最终也烟消云灭。 地动山摇已停下,石柱也根根倒塌,埋入地底。 葛顺恒咽下满口沙尘,怆然爬起,肖长渊将一张纸怼到他面前,上面是游戏相关的名字,以及代表的牌面,分别是:曹夕7、昆丁8、潘婉婷9、姜枝10、韩少宗J、吴依依J、焦棠Q、肖长渊Q、葛顺恒Q、刁舍K、莫笙笛 K、齐铎A。老鬼沈嬷嬷J、小碧(女仆)J、小玉(女仆)Q、小青(女仆)K、元苓A。 若按刚刚的牌局,韩少宗与吴依依是J,另两只也应该是J,一对炸,而他们这边最后关头也冒险凑出四条Q。 都是刁舍!若不是他,对方也不会有四条J!葛顺恒愤懑地瞪刁舍,这家伙现在瘸了一条腿,干脆灭了,省得放出去再害人。 滴滴滴滴……莫笙笛摁掉电子表报时声,24小时到了,她再一次拖着伤痕满满的躯体在游戏里活到最后。一口长气未呼出,旁边更大的叹声发出,肖长渊擦拭头上灰尘,咧开白牙对她笑:“哎呀,总算不辱使命 ,把机械师给你留下来了。老葛,你过来。” 葛顺恒回神,对上肖长渊又是一顿咬牙切齿,刚才这人在混乱中死死拖住自己,到底是要闹哪样?! 谁知肖长渊抱歉地请求:“你帮她做条假肢吧,费用出去后另算。” 莫笙笛提眉,这人就是机械师? 葛顺恒提眉,这两人居然是客户? 齐铎返身来找刁舍时,刁舍已离开游戏现场,似乎他连系统的短信都没来得及收,便着急走了,想来也是怕自己断了半条腿,敌不过齐铎。 焦棠劝抚:“时间还长,还会遇到的。” “嗯。”齐铎恹恹点头,压下烦躁后,平静问焦棠:“我打算离开无理城,你呢?” 焦棠以为朋友共进退这件事,本就是理所当然,若齐铎离开,她当然也是跟着离开啊,但开口不过是淡淡一句:“我也离开。” “除非你解除,否则我依然和你组队。”齐铎沉吟后,喑哑补充。 焦棠又十分自然地回他:“我不解除。” 这二人一来一往客气中又带着几分暧昧的羁绊,十分有趣。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2章 找到组织 从第二场游戏出来后,焦棠意外拿到的是一小捧碎魂石,肖长渊看了她一眼,嗤笑:“你运气也太背了。” 焦棠没理会他,从空间项链中拿出绿莹莹的小瓶子,瓶中那条黑乎乎胖墩墩的小虫扭了扭,嗷呜一下密密麻麻的牙齿磕在玻璃瓶上,还毫无形象地对碎魂石流哈喇,看着怪恶心的。 肖长渊撇开了脸,不再看焦棠拿碎魂石喂养食魂虫,转身去找莫笙笛道别。因为需要制造假肢,莫笙笛与葛顺恒申请了组队。 莫笙笛甩甩手腕:“走了,以后再会。” 肖长渊盖下微微颤动的睫毛,不知为何嘴里泛出苦味。他突然喊住已经走远的人,“喂,我如果拿到组队卡,过去找你吧……算我欠你的!” “蠢货,你没欠我什么!”莫笙笛彻底淡出光影外。 他挥去莫名愁绪,回头看,我靠! 什么时候这里出现了一头恶鬼?!焦棠他们呢? “让开点!” 这是焦棠无甚起伏的声音。恶鬼扭着臃肿的四肢,脑袋上四双牛眼转了转,头上犄角拱了拱,脚尖一点,十分灵活地弹开了五六米。 焦棠无中生有甩出一段写满法咒契约的黄绫,将恶鬼瞬间缚住,咻地飞回她掌心。再摊开时,又是一条又丑又肥的黑虫。 肖长渊咕噜咽下口水,收回刚才说她运气背的话。 倒是齐铎忧虑出声:“这种恶鬼属于系统派给你的道具,只要不对系统造成威胁,它就能为你所用,但若你攻击系统,系统随时可以用它来对付你。你自己要把握好度。” “知道了。”她咧开一个淡然的笑容,虽然是简单的叮咛,但她就控制不住想笑,可能因为对方是那个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齐铎。 “谢谢。”她补充。 齐铎也笑了,因为刁舍而郁结在心的苦闷,一扫而空。 肖长渊适当提醒:“该走了,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三人不再交谈,迈入白光之后。 再出来时,已经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街道很有唐人街风格,一眼望过去挂满龙翔凤翥的饭店金漆招牌,两边空墙上却是歪七扭八的涂鸦。 表面上看,这儿与其他中转城市并无异样,三人在错落的人群中前行,由于焦棠与肖长渊的组队未解除,因此三人能够暂时一起行动。 但就算之前没有组队,肖长渊也依然会动用新的组队卡。 组队卡在系统里是稀有卡片,一直以来被两拨人秘密收集,一是清洗计划的成员,二是“越狱”的成员。 越狱顾名思义越的便是系统这座固若金汤又森严的监狱。 肖长渊对焦棠、齐铎的身份、品性通过两场游戏已大致了解,尤其见齐铎对刁舍百般不爽,更认定他两人不会是清洗计划那边的奸细。 他偷偷将资料传给总部的人后,一向骄矜的黎天白却亲自发信息和他说——把人带过来。 这点倒是出乎他意料。 三人步过浮华街道后,拐进一条稀疏平常的小巷,肖长渊拧开墙内半人高的矮门,焦棠朝里探,里面别有洞天。 门槛连着台阶,一阵喧嚣的摇滚乐如关久的猛兽,一开门便凶残地扑面而来。焦棠揉揉细嫩的耳垂,走下台阶。 下面是典型的地下酒吧,内里射灯旋转,让人眼花缭乱,朋克主唱在台上撕心裂肺地吼,台下是癫狂沸腾的蹦迪男女。 但是沸腾的景象没有温度,任由肖长渊三人从中安然路过。 焦棠抬起手掌,光折射在掌心,显示出其中一个NPC扭曲的胳膊虚影,原来再热闹也不过是投射。 肖长渊解释:“为了不让系统怀疑,我们做了点手脚。” 齐铎:“把里面的NPC杀掉,再投射出同组数据,避开系统耳目?” “你很懂这套嘛。不过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面花了多少心血……” “他知道。”一道男音从休息室的门内传出来,旋即高大冷清的身影挡住大半个门。 肖长渊愣住,黎天白作为组织里的大脑,平日傲得要命,可不像会出门迎客的人。 黎天白话里有几分调侃,直言:“他在系统里活了三次,这点把戏他怎么会不知道?” 活了三次?焦棠迷迷糊糊抬头,齐铎也正低头看她。 “进来吧。”黎天白招呼三人。 等焦棠迈入门内时,又小小惊讶了一下,屋内摆着几部大电脑和各种线路,里头还坐了几个人,有两个停下了手里的活,看过来。 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女孩,老成地上下打量焦棠,另一个是不修边幅的大叔。 焦棠瞥了一眼,坐到塌软的沙发里,听黎天白和齐铎简单的叙旧。 “你上次出去前,我问你的事,你还是不肯答应?” “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齐铎歪在沙发内,在对话上占据主动权。 黎天白也不示弱:“和你联手端掉许赫的窝。” 许赫?不就是清洗计划的头目?焦棠耳朵轻微动了动,听出点异样的信息来。 黎天白继续抛诱饵:“你活了三次,每一次都没法除掉他,不是因为你实力不够,是因为他有太多手段,从你这里逃出去。” “你有办法?”齐铎沉吟。 黎天白:“至少我能解构他的数据。” “我帮你。”齐铎几乎没有思考,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个许赫与齐铎是什么关系?焦棠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剧烈好奇。 “喂,许赫得罪齐铎了?”肖长渊偷偷问。 “不知道。”焦棠挪远些。 从进屋里到离开屋子,黎天白一句也没问焦棠身份,似乎他对齐铎的队友都是无条件信任。 但焦棠脑子里还跑着他最后说过的话—— “你的鬼化对我们制造虚假马甲有很大用处,许赫和你交手了两次,不可能没发现。他们正在大力笼络唯心能力的人,就是想复制你的能力。所以一旦你和他的手下交过手,就要警惕他会不会找窃取数据的人,来埋伏你。” “好。” “又在努力分析真相?”齐铎在吧台落座,问神不守舍的小人儿。 “不然呢,你也不打算告诉我。”转椅轻轻转动,焦棠看都不看旁边一眼。她想问句——我们是朋友吧? 矫情!她摇摇头,这么问太矫情,像学校里担心会被抛弃的小女孩。 “你可以试着问问,我可以试着回答。” “第一个问题……”焦棠正视他。 “你和许赫什么关系?” “敌人。” “详细点!” “……”齐铎手肘在光滑的木台上蹭,拳头在空中握了又松,还是开口。 “他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3章 五个玩家 在空中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忽然被另一只纤弱的小手包住半边。齐铎愣住,看向小手背后的脸蛋。 “节哀顺变。”澄澈的眼珠流露出她的关心。 齐铎轻笑,连带她的小手一起压在桌面上,说:“已经过去的事,我已经不伤心了,只是许赫还活着这件事,让我很不甘而已。” 焦棠动了动,拳头抵在另一个温暖掌心里,掌心的深浅纹路、比自己更坚实的皮肉触感,这些都让她新奇。 “挠痒吗?”齐铎好笑地大力压住不安分的小手,又再迅速松开,他的笑里有仓惶掩饰的尴尬。 焦棠收回手,在吧台下悄悄用另一边握住,发现自己握自己,并没有那股子温润握玉的感觉。 “你在这个世界活了三次又是怎么回事?”她继续问。 “活了三次算运气吧。第一次是在懵懵懂懂中,完成了系统的考核,活着出去了。第二次又死了进来,就是这次遇到了许赫,我才知道当年他被枪决后,也到了这里面。像他这种渣滓还能活得好好的,想想都气人,所以我一直在找办法杀他。” “不过没成功,又被系统送出去了。这是第三次进来……” “第三次是偷渡进来的?”焦棠猜测,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被系统选中,再结合制造马甲等话术,很容易联想到“偷渡”。 “对。第二次出去前,我大致弄明白这儿就是另外一个时空,是真实存在的空间,所以有鬼神物怪,但也是经过系统加工的空间,玩家的□□是真实的,可是npc是数据建立的模型。这种亦真亦幻的时空,就好像一个有严密防火墙的网络,要篡改数据很容易被系统发现。不过这也反面说明有后门可以黑进去。” 焦棠:“是不是说,你能随便进出这个世界,不受系统控制?” “怎么可能?”齐铎哈哈笑开,“如果能来去自如,还需要这么辛苦升级打怪?我能偷渡进来,是因为凭运气试出系统打开连接两个世界的出口,通过鬼化能力让自己尽量不被系统识别,跑进来的。但进来之后,我相当于一个新人,所有能力又必须重头开始锻炼、进化。” “而且你是个偷渡者,不能太高调,否则会被系统派出的爬虫抓到。”焦棠替他补充,难怪第一场见他时候,就觉得他的生辰八字很不对劲。 “正确。”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和黎天白合作,他刚刚说了,合作会让你有暴露的风险。”焦棠替他不安。 齐铎瞧她鼻尖微红,嘴角不悦地往下弯,心情却好似过节,“许赫的势力越来越广,我要对付他,单打独斗很难有胜算。本来我也打算来找黎天白,只是他先开口了。” “犯不着担心那么多,在这儿循规蹈矩活不久的。”他食指戳到焦棠鼻尖,将她秀巧的鼻子推成小猪鼻。 焦棠敏感地抻开脸,往后仰。 “喂,小心。” 焦棠忘了自己坐在转椅上,没有靠背,一仰整个人往后摔下去。随即齐铎长腿站起,一手扶住她后腰,一手拽住她,抱住她上半身。 两人贴身折成90度,静默相对。过一会儿…… “我腰快不行了。” 焦棠很认真地提醒上面的人。 齐铎回过神,立即将她拉起来。刚刚一瞬间,他脑袋是空白的,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直到听见焦棠低缓的声音,虽知她无意,可听着就像在撒娇地埋怨,使他从耳廓一直麻到头皮顶。 “我,去看看黎天白弄好没有。”他稳住气息离开。 “别忘了下午要进现场。” 焦棠不愿意他离开,虽然相处时没什么话好说,但齐铎在身边时,她警惕的身体就会有一部分能保持松弛,甚至愉悦的状态。 齐铎摇摇手指,拐进房间。 房内,肖长渊与黎天白正为那名十岁的女孩调试身上的仪器。这是数据采集器,可以躲过系统耳目,采集玩家或NPC的资料。 这次黎天白希望女孩跟随齐铎进现场,通过采集他在系统中行动的数据,模拟出鬼化的路径,以便后续制造出更完美的马甲。 女孩抬首,锋锐地盯向门口,“齐铎,你除了保证自己别死,还要保证我也活着出来,否则队长的心血就白费了。” 黎天白瞪她:“燕子,你是寄生虫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出不出得来,这关靠你自己。” 燕子撇下嘴,嘴形傲慢而冷血。与之气质匹配的,是她后面背着的两把唐刀。 简单修整后,下午燕子和齐铎用了组队卡,于是他二人,再加上焦棠、肖长渊一起进入现场。 有那么一瞬间,焦棠以为自己没有死,她站在高温不散的夕阳下,削直而冰冷的大楼一栋挨一栋的排列,仿佛其中某处是她刚跻跻跄跄逃出来的公司。 下班高峰期,尖锐的喇叭声持续长鸣,此起彼伏,即使是绿灯,行人道上也挤满冲过黄灯,而歪歪扭扭停下的车列。人们在车辆间穿梭,带着满身挥之不去的郁躁。 焦棠远远望着绿灯闪烁,片刻的迷茫后,扭头看肖长渊吧唧吧唧吃雪糕,燕子不屑地瞪着他,喉咙诚实地滚了两下。 齐铎抓着宣传单,站在树下解开扣子,扇风。焦棠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想起紧握时的温腻。 “你也想吃?”肖长渊将一半的雪糕怼到她面前。 她摇头。 肖长渊乐呵地继续吃,含糊道:“我看你满脸渴望的样子,还以为你也要呢。啊,总算吃完,走吧。” 他咻地将雪糕盒投掷进垃圾桶里,招呼其他三人。 这座发达的海滨城市二分之一的区域连接着海岸线,四人坐到终点站,在薄光中来到海边。 为了迎合旅游业发展,许多休闲娱乐场所都建在海边,华灯初上,霓虹的光彩投映在天水之间,让人生出“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奇异感受。 在这片幻彩背后却是用海沙建造的老城区,作为专门供员工住宿的集合地,脏乱又压抑。 外皮剥落的电线在头上交错,像是海滩上槁曝的渔网,而下面是腌得发臭的死鱼。 路灯下,焦棠一行人遇见了另外一个玩家——周南恪,一个自称打架群殴死了,进来的人,已经靠横冲直撞和拳头通过了四个现场。 左右再等也没有等来第六个玩家。周南恪:“看来这场只有咱们五个了。” 肖长渊靠在墙上,接过周南恪的烟,问:“你来多久了?” “比你们早来半小时。” 肖长渊吐烟:“哦,那就是还没发生案子。” “快了。”齐铎将焦棠拉开,后面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调皮地跑过,领头的边跑还回头边朝焦棠喊:“又来个女人了。” 楼上响起女人的骂声,“兔崽子,你又偷我钱,你今晚敢回来试试!” 焦棠看手表,7点过5分,这个时间点附近的夜总会正准备营业,居民楼里呼三吆四,有女人成群下楼的嬉笑声,男人与女人的争吵喋喋,小孩风风火火的叫闹,也有不安的犬吠与猫嘶。 这些声响就像锅内聚拢的水泡,随时会沸腾着冲开锅盖蔓延而出。 而这股紧张粘稠的炎热感,笼罩在小巷内每个玩家的身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