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世子忙于追妻》 第1章 一 细雨霏霏,淅淅沥沥着。 雕梁曲折的屋檐上汇集着雨水倾落而下,溅起水花,瞬间庭院笼罩着一片雾蒙,天色暗沉着,令人沉闷。 轻柔的声音哼着曲调,悲恸且自得,回荡在长廊之中。 宫女阿灵随着声寻了去,脚下步伐微急,越过雕栏转角,便瞧着了那楠木轮椅上的主子,缓了些步靠近。 “娘娘,皇上来了。” 哼曲声缓缓停下,廊中留下只有寂寥的雨声。 孟婉眸色微黯,望着檐外的连绵雨落,纤长微弯的睫毛如画般,面容精致可人,淡白的襦裙衬得肤色越发苍白无血。 很快,她便掩嘴轻咳了起来,柔顺墨发垂搭在削瘦的双肩上,随着身体颤动,身下的纤细双腿却无力地垂着。 阿灵垂眸望见她的脚上并没有绣鞋,赤着小巧玲珑的脚,只怕是染了寒,心突地一下。 “娘娘……” 孟婉那轻柔的声线回道:“推我回去吧。” 大辽元嘉三年九月。 孟侯爷被查处谋逆罪,证据确凿,全府上下一百二十人于秋后斩首示众,无一幸免。 如今皇上现亲临怀晴宫,时隔三个月来难得踏入,意欲何为,早已不言而喻。 人人皆知皇上狠戾阴险,博得如今帝位,手段非凡,眼里自然也容不了沙,孟婉身为孟侯之女,又怎逃得过。 孟婉体形较小,阿灵轻轻用力便可推动起楠木轮椅,木轮在石板上发出轻微响声。 孟婉却有些不舍这片雨景,又只好淡然地垂下眸来,心道:怕是今生在无机会见着了。 回到怀晴宫,平日里冷清的寝殿,今时倒是太监宫女来了许多。 大太监高声宣着旨意,孟婉坐在楠木轮椅上微微出神,淡白色的唇轻抿了抿。 “罪妃孟氏,不遵圣言,不修德行,勾结其父策谋反逆,念随圣驾多年,特予全尸,赐白绫三尺与鸩酒一杯,择一自行了断,以示天恩,钦此。” 听着话落下,太监的端盘里放着白绫与鸩酒,向她递来。 孟婉始终淡然的目光终于有丝波动,转眸看向那梨木椅上的人,大辽当今皇帝楚修。 他容颜俊逸,一双细长的眼眸漠然地轻睨着孟婉,身着淡白金纹衣袍,袖口嵌着金线,修长的手指在方桌上轻点了下,颇为兴致,似乎在等待着孟婉的反应。 孟婉垂下眸来,她花了半生时光从满心欢喜到无尽失望,她终于相信,这个人薄情,他不爱任何人。 他楚修谋杀太子,篡改皇诏,孟家助他步步登高,知道得太多,登基不过一年,落得如此下场。 接下来,便轮到她了。 孟婉苦涩一笑,她曾哭哑了声线求他放过孟家,事已至此,如今只道一句:“多谢皇上恩赐。” 楚修眼眸微沉,只见她白皙的纤手拾起那杯鸩酒,冷声道:“你倒是一心想死?” 孟婉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望向他,不,她怕死。“鸩酒是皇上赐的,臣妾只是厌倦了。” 厌倦清冷的寝宫,厌倦面对他漠然的眼神,如今已是万念俱灭,便是死,也无妨了。 说罢,孟婉未有犹豫将酒饮入口中,苦涩至极,不过片刻,胸口沉痛起来,她柳眉轻蹙,唇角溢出黑红的血。 “娘娘!”阿灵扑通跪下,哭红了眼。 楚修眸色掠过一丝慌张,孟婉却心如死灰般望着他,直到双目合上,无力垂下的纤手中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次,她没有求他…… 楚修微怔片刻,缓步上前仓惶地将楠木轮椅上的人儿拥入怀,不知怎的,他心间似空了什么。 “宣御医!” 一声低吼入了耳,她意识消散而去,陷入无尽黑暗中。 一时间,太监宫女们慌张地往太医院赶去。 …… 阳春三月,鸟啼声声脆耳。 在前往临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行来,车前车后有四名护卫随行。 城门下的禁卫远远便瞧见了车上刻着‘孟侯府’的徽记,纷纷让开长道,将马车迎了进城。 车内,锦锻坐垫的软榻上,一粉衣女童抱着软枕睡得正香,婴儿肥的精致脸颊抵在软枕上,挤得粉嫩的小嘴不知觉地嘟起,眉头紧皱着,小小的身子随着马车晃悠。 一旁坐着的正是温雅华贵的孟侯夫人宋氏,她眉目似画,女童与之几分相似。 宋氏推开车窗,外面街道上正喧闹非凡,她面上带着喜色。 探手去摇了下婉婉的肩,将小身子揽进怀中,轻声唤:“婉婉该醒来了,我们到临城了。” 轻唤声将孟婉从睡梦中醒来,她抬起小手儿揉揉眼眸,睁开了惺忪的圆眸子,懵懂地望了下车框外的景色。 随后便将小脑袋埋进了宋氏的怀里,一言不发,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宋氏无奈笑着,只当她是闹着睡醒来的小脾气,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一会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孟婉靠着宋氏的肩头上,水润润的眸子微闪,将手掌展开,又小又短的手指,回想着往昔。 谁曾料想,就在几天前,本将死的她回到了五岁那年,在她还没认识楚修之前。 孟婉抿了下唇,收回小手,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又是早产,身子长得娇小瘦弱,易染病。 临城繁华富饶,这一年父亲决定请旨定居临城,将身在苏州的母女二人接到临城来,说的是借着公务之便,也好为小孟婉养身子。 再活一世的孟婉清楚,父亲并非是为了她,而是要娶许国公之女为二房,来到临城父亲便与娘亲提了此事。 因宋氏为生下婉婉坏了身子,无法再育,无可奈何下便容了孟候爷娶二房,但还是为此病了一场。 不过一个月父亲就将二房娶过门,后来嫁来的二夫人为孟候爷生下一子。 宋氏名为宋芷儿,出身苏州商贾之家,自然比不过二夫人,自此宋氏与婉婉便在府里颇受冷待,二夫人许氏是个骄纵的主,明里暗里刁难宋氏,宋氏性子软柔,样样不与之计较,也样样被欺辱。 而孟婉的性子随了宋氏,步入临城,她深知纪王府的世子楚修是个大恶人,可偏偏前世欢喜极了他,受他欺负不说,遭一世的冷待,死也死于他。 想到这些,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反而越发愁容着小脸蛋。 如今有幸重来,孟婉只想着躲得远远的,她宁愿与娘亲留在苏州,不来临城,为此哭了许久,可娘亲却不如她的愿。 楚修向来对她冷漠,只要她不去招惹这个煞神,就不会有瓜葛吧,大不了以后若是见着,她绕道走。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命又硬又长。 马车咿呀着,终于行到了孟候府前,孟婉透过车窗去望,一切都如此熟悉。 府前两侧镇着两只石狮子,脚踩灵珠,威武雄壮,敞开的红漆大门之上的府匾金刻着‘孟侯府’三个大字。 门前台阶上,站了两名高大的家丁,一身深蓝色锦衣的孟侯爷已等待多时,他仪表堂堂,与孟婉前世在牢狱中最后一次相见时,两鬓微白的他年轻许多。 马车停稳后,宋氏下了马车,于孟婉而言,马车过于高了,她的小短腿还够不到,所以便是车上的张乳娘抱下来的。 见了来人,孟侯爷迎来,“路途可有辛劳?” 父亲孟候,名为孟连生,因祖上有过军功,封为侯爵,承袭了两代,就算到了孟连生这一辈,也仍旧是大辽世家之一。 宋氏柔柔地行了礼,“谢老爷关心,妾身尚好,倒是路上些许颠簸苦了婉婉,总是哭闹不停。” 孟婉靠在张乳娘怀里,听着他们寒暄,她哭闹了一路,只是不想来临城,哭累了睡着后,马车都已入了城。 宋氏将孟婉从乳娘手里接过来,因为比同龄孩子长得娇小,很轻松就入了她的怀。 “婉婉,叫爹爹。” 孟婉望着眼前的父亲,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爹爹。” 孟侯爷面容上浮起几分笑意,见孟婉乖巧,便捏了下她肉乎乎的小脸,随后,领着人入府去安顿。 入了屋后,孟婉从宋氏怀里落了地后,紧紧拽着她的长袖,试着走起路来。 小腿迈了两步,踉踉跄跄的,就像随时就会摔倒一般,果不其然不一会就重心不稳,啪地一屁股墩地坐在了地上,小粉裙便沾了灰。 现在的她跑都是困难,上辈子坐了八年的楠木轮椅,与她而言,早已不会走路了,能走两步很不错了。 宋氏见此,轻蹙了下眉头,伏下身将婉婉扶站起来,轻轻拍去她的衣裙上的灰。 不知为何这几日来,她发现以往能哒哒地跑的小婉婉,走路越发磕绊,怎么还倒回去了。 孟婉有些无辜,一双大眼眸总是水润润的,望着宋氏,颇为几分委屈可怜。 宋氏牵着她的手,蹲下身道:“婉婉要自己学着走路,不能总是要娘亲抱。” 孟婉只好垂下小脑袋,唉,道理她都懂,这不是腿使不上力吗,她才没有想让娘亲抱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章 二 丫鬟们将行李抬进来,开始布置厢房,孟婉迈着小步子在原地练习走动,手里握着个布老虎解闷,梳着双丫髻,憨态可掬。 不一会,屋中该收拾的饰物弄好后,孟侯爷正巧从主厅里走来,孟婉脚步哒哒的,一头便撞到了他,好在孟侯爷将小人儿提了起来,不然又得摔了。 见来人,宋氏上前来,揉了下孟婉的头,便令张乳娘牵着她带去了偏房去歇息。 房里便留下了娘亲与父亲一起,孟婉收回目光,发饰微摇,已经很久没见到父母二人如此恩爱了,这时的父亲眼里还满载着娘亲。 想到用不了多久许氏要进门,孟婉就蹙了眉头,今生她决计不能再让娘亲受那人的欺负。 入了偏房,丫鬟端来了些糕点,孟婉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便吃起来,悠然自得。 按前世的记忆,过不了几天,便是纪王府纪世子十岁生辰,也就是楚修的生辰,她便是如此见了楚修第一面。 那时年幼,刚从苏州而来,贪玩多有不懂事,趁乳娘不注意,跑去纪王府花园里玩耍,失足落了水,正巧那时的楚修巧见了,令家丁把她给捞了出来。 吓得不行的孟婉全身湿哒哒的,抱着这个小世子可劲的哭,眼泪鼻涕净往他身上抹,到如今孟婉都还记得当时楚修嫌弃的眼神。 从他的生辰宴上回来,便大病了一场,足足一个月才好。 若当时救她的不是楚修,她也不想欢喜上他吧。 孟婉低头咬了一口糕点,其实仔细想来楚修莫不是克她?突然感觉茅塞顿开。 想到此,她坐在椅子上摇晃的小脚停下了,嘴里嚼着糕点,脸蛋鼓鼓的,眉头却越发紧皱。 看来是命里相克没错了,不行,他的生辰宴,婉婉得躲远点,找个理由不去。 在她记忆中,好像临城的达官贵人家中都是清一色的男娃娃,上到皇子下到官员臣子,竟没一个生出女娃来。 独独孟候府出了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哪家世族要是有什么盛宴之类的,总要把她也要请上,就连后宫那位燕皇后也十分欢喜她,总将她叫进宫里头去玩。 可孟婉认生,去得多了就开始闹脾气,加上体弱多病,时不时染病什么的。 宋氏便以病弱为由婉拒了每次的请宴,一来二去孟婉便待在厢房安心养身子,成了临城著名的病秧子。 但纪王妃是苏州知县之女,与娘亲宋氏有上几分交情,所以上一世孟婉接触得较多的便是楚修,后来就成了他的妻。 不过如今婉婉要给自己另找个好夫君,能对她好的,找不着这样的也没关系,只要不克她就行。 一旁的张乳娘手里做针线活儿,打算给婉婉缝个粉色小垮包,平日里好装些随身物件什么的,抬首便瞧见了婉婉蹙着眉头,一脸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苦深大事一样。 模样严谨,可把张乳娘逗笑了,这小娃娃有什么事好想不通的,无非是这糕点不够甜,或是不合胃口。 “小姐是不喜这糕点?下次乳娘给你做。” 孟婉松了眉望向她,记得乳娘做的糕点极好吃,甜而不腻,松松软软的,忙朝着她点头,奶声道:“好。” 正在此时,一个丫鬟依身进了门,她笑着道:“张乳娘,夫人让您带着小姐去厅堂,听说是纪王府那边来了人。” 说话间,孟婉正要低首去咬一口糕点,听到纪王府三个字,嘴还没合上,一愣,手中糕点掉在了衣裳上。 这和前世不太一样,刚入临城第一天,纪王府可没来过人,这不对,难道是她记错了? 张乳娘忙应了声,“这就来。” 用帕子擦了擦孟婉满是糕点渣的小嘴,将那半块糕点放于桌上后,牵着孟婉的小手就出了屋子。 到了厅堂后,只见宋氏与孟候坐在椅上,堂中还站了个布衣男人,孟婉记得他,不就是纪王府的李管家吗。 见孟婉到了,宋氏容颜上含着笑将孟婉牵过了来,座上孟候对那管家道:“既然是纪王妃有请,那边带着婉婉去纪王府逛逛也成,来时婉婉不是还闹脾气吗。” 孟婉仰首睁着圆眸子张望二人,怎么就要去纪王府了? 宋氏笑着答:“是,正好与纪王妃多年未见了,也可叙叙旧。” 孟婉低了眉,忙朝着宋氏伸着双手求抱抱,宋氏便将人抱了起来。 孟婉枕着她的肩头,开始准备撒娇,糯声道:“娘亲,婉婉头昏昏,婉婉不想去。” 宋氏听言,笑容淡下,用手抚了下孟婉的额头,也没听着发烫呀,可婉婉向来多病,也没让她放下心。 “可是来时路上颠簸,让婉婉不舒服了?” 孟婉苦着脸,“娘亲,婉婉难受。” 见此,宋氏起了难色,拍拍她的背,想来还是心疼女儿,看向了李管家,“这怕是去不了,劳烦李管家代我向纪王妃道句不好意思了。” 眼看孟婉就要得逞,小脸上还来不及偷笑,谁知那李管家道:“那巧了,纪王府上正有一门客,精通医理,可有妙手回春之名,正好可替令千金瞧瞧。” 孟婉忙侧首去看那李管家,这人怎么突然如此可恨呢。 宋氏面上一喜,“甚好甚好。” 孟婉连忙趴在宋氏肩头,“婉婉不要去,婉婉要睡觉。” 见孟婉越发抗拒,宋氏开始数落起来:“婉婉莫闹,头昏昏要给大夫瞧瞧才行,若是染了病,可要真的喝药了,且不说头昏,婉婉这几日腿上也有些不便。” 此刻,孟候也站起了身,道:“既然如此,便带着婉婉去瞧瞧。” 孟婉一下子话被噎住,望着两人越发坚定的眼神,她这回是真的苦了脸,婉婉这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管家躬了躬身:“说得是,这小孩不能大意,万一病了身子,可不如大人那般好治。” 孟婉气得呀,怒视了李管家一眼,还有助攻的,快住嘴别说了。 奈何孟婉长得软萌,这一眼怒视,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反而可爱至极,惹得李管家心里开了小花,掩嘴低笑了声。 李管家便做起了鬼脸,想逗孟婉开心,看得孟婉皱紧了眉头,哎呀,看起来更加可恨了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章 三 望着纪王府雍容大气的府门,悬着的黑底匾额上金漆大字在暖阳下闪闪发光,孟婉攥紧了宋氏的衣袖,丝丝怯意从眸子里升起。 李管家笑脸盈盈的将人领进府,一路行去,王府里古韵十足,绕过粉墙拱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绿柳周垂,山石点缀。 很快便在游廊尽头长亭中,见着了那华贵尔雅的女人,她身着一袭淡碧罗裙,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挽着青丝长发,尔雅却不失大气。 这便是那纪王妃,名为方涵,是个和善的人,见着她孟婉心里泛起涟漪,前世纪王妃对她也是多有照顾,奈何楚修不喜她,一连五年也未能给纪王府生下一儿半女。 见李管家将宋氏领来,纪王妃满面柔和道:“快坐下,盼了好几日,总算把你盼来了,刚到临城就把人请来,孟候可有怨我?” 听纪王妃打趣,宋氏带着笑道:“他哪里有怨,反倒是让我来与你叙叙旧。” 话语间,二人坐在石桌旁,纪王妃握着宋氏的手,“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在临城也有个伴儿。” 说着,纪王妃把目光转向孟婉,小小的身子正躲在宋氏身后,圆溜的眸子打量着她,模样可人。 “这是婉婉?” 宋氏将孟婉揽上前来,“婉婉笑一个,跟王妃问个好。” 孟婉张望二人,虽然不太愿意来到这里,但还是有模有样将小短手放于腰前,福了个礼,“王妃安好…” 然后大不情愿地笑了一下,婉婉脸颊两边的小酒窝旋出来。 却惹来纪王妃掩笑起来,揉了下孟婉的头,柔声道:“婉婉也好。” 纪王妃将孟婉抱坐上石凳,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个红苹果给孟婉,苹果有些大,孟婉一只手握不住,只能两手捧着苹果。 孟婉可没心思吃苹果,只想着希望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纪王妃满眼柔和,随后朝宋氏说道:“距离上次见到她,还是个咿咿呀呀的婴儿,想不到转眼五年过去,都这么大了。” 听言,宋氏也微叹,“是的呢,你我也近五年不曾见过了。” “是该好好叙叙旧,多与我坐坐。”纪王妃笑道。 她目光又上下打量婉婉,感概起来:“临城总算迎来一个女娃,瞧着模样生得精致,定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我家那小子念叨着今日一定要把婉婉请来。” 宋氏掩笑道:“你是说纪世子念叨婉婉?” 纪王妃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好笑,听我说起孟候家有一女儿,他便念着不放了。” 说着,她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向孟婉,再次笑道:“你家孟婉怕是被惦记上了。” 孟婉忙躲了纪王妃的目光,抬着手把苹果放到石桌上,还给你,不要了,随后紧紧拉着宋氏的衣摆不放。 就连宋氏浅笑着望了眼绷着小脸的婉婉,“记得娘亲和你说过纪王府有个世子哥哥吗。” 孟婉连忙摇头:“不记得。” 宋氏无奈,只好道:“那要是一会见到了,婉婉要礼貌,记得问好。” 这时,纪王妃也看了眼身旁丫鬟,说道:“啧,这人都来了,世子呢。” 丫鬟上前福身,“方才被茶水洒了衣襟,世子回屋去换衣物了。” 孟婉拽了拽宋氏衣摆,苦不堪言地道:“娘亲,婉婉头昏,想回去。” 宋氏将小人儿从石凳上抱过来,纪王妃见此,也低下了眉,“这怎会头昏了?” “方才出门前婉婉就嚷着头昏。”宋氏说道。 纪王妃连忙对李管家道:“去把陆姑娘请来。” 李管家应声匆匆退下。 不过一会,一名素衣女子浅步而来,她面容秀丽,此女子名为陆竹,本是游方大夫,有幸结识纪王妃,便被请来在府上做了门客。 陆竹行过礼,纪王妃便让她瞧瞧孟婉,是不是受寒病着了。 在仔细瞧过孟婉状态后,毕竟行医多年,到底有没有受寒她一眼便瞧了出来。 陆竹握着孟婉的小手,嘴角轻扬:“虽有些体虚,但无大碍,想来是乏累了,二位无需担忧。” 孟婉闷声默默地将手从她手里抽回来,趴在宋氏的怀里。 宋氏松了口气,但又想到最近孟婉有些腿脚不便,也将此与陆竹说了。 陆竹则是让她放宽心,婉婉的腿也无大碍。 孟婉的腿确实没啥事,只是她在学着走路而已,她将脸枕在宋氏肩头,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句句的堵得婉婉找不到理由回去。 果然还是娘亲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先前有些紧绷的神经便有些松懈下来,渐渐的眼皮就重起来,垂了两下,耳畔伴着几人的话语声。 见世子还没有来,纪王妃便再次问了一次丫鬟。 得到的回复是,原来世子楚修被纪王爷给唤去走,不然也该到了。 纪王妃扬了下眉稍,看着昏昏欲睡的婉婉,眼里滑过一丝无奈,她这心里头打着主意呢。 迷糊间,孟婉听见世子不来了,这下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一不留神窝在宋氏怀里就睡着了,这副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很容易乏。 …… 这觉便睡了一个时辰,期间,孟婉还做起了美梦,梦里啥都有,有好吃的,好玩的,梦见一切都安好,前世经历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忽然画面转到那清冷的寝宫,一身穿淡金色衣袍的男子坐在榻上一言不发,背影落寞而寂寥,他缓缓转过身来,竟是楚修的容颜。 一下子把孟婉从梦中惊醒过来,入眼而来的是淡色的床缦,梨木床畔,孟婉撑起小身子,喘了口粗气。 她打量了下四周,不像是在孟侯府,身上还盖着一层薄毯,可娘亲呢。 思来想去,孟婉从床上起来,小脚丫蹭着落了地,蹲在床边穿好她的小绣鞋,抚了下衣裙,难道还没回家吗,在纪王府? 屋里本来个看护孟婉的丫鬟,刚好离去,孟婉就小步轻迈,扶着门框就出了房间。 看景物便知还在纪王府,步子踉跄的孟婉按着以前的记忆,顺着花园里的石子路走去,想回到长亭里去寻娘亲。 这没走几步,曲折蜿蜒的石子路那头传来一句稚气未脱的声音。 “孟候夫人可走了?” “回世子,还没呢。”下人的回复。 “行了,你先下去吧。” 这对话把孟婉打了个战栗,定在了原地,小手扶着陡峭的假山一角,脚步往后缩了缩。 转身就躲进了假山后面,挪步挤进角落里去,为了掩藏,面容朝里,对着假山,做到了眼不见心不慌的真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孟婉越是忐忑不安,都藏得如此严实了,发现不了吧? 此刻,一身墨蓝色衣袍的俊逸少年绕着曲折的石子路走来,他面容清俊,还带着稚气,但一双细长的深眸里却透着一股子非同龄人的稳重。 正急着去见那孟侯夫人,忽然眼眸随意一瞟,好像是…见着了一抹粉色。 楚修停住脚,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偌大一假山之下,草地里赫然露出一缕粉色的衣摆。 他诧异地扬了眉,忽又见着一只白嫩的小胖手从假山里伸出来摸索着,抓起那缕粉色收了回去。 楚修唇角不免含了笑,轻了步伐走过去,这园子里的假山什么时候成精了?长出粉色小尾巴了。 走近一瞧,一团粉色背对着他靠在角落里,双丫髻上的粉发带垂在耳边轻轻摇晃。 孟婉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暖阳下,一个影子笼罩在她身上。 “咳咳。”某人清了清嗓子。 孟婉身子一抖,缓缓侧首望去,果不其然那个她避之不及的人站在身后,攥着自己的衣角转过身来。 身后这个人衣衫整洁,虽比前世的楚修小了一号,但那双幽黑的深眸,孟婉是记到骨子里了。 而这双深眸凝视她许久,孟婉仿佛觉得自己对面的就是前世那个楚修,如同要吃了她一般。 孟婉觉得凶恶十足,挪着步子想窜出去,忽然凸出的石尖勾住了她身后的衣裳。 这时只听头顶传来话语:“孟候之女,孟婉?” 楚修抿唇,咽了咽口水,按耐住泛起波澜的情绪,他不想吓到婉婉,他只想与她重新认识,要树立良好形象。 孟婉停了挪动的脚步,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孩罢了,她干嘛要怕他,于是抬起圆眸子瞪着他,试图用凌厉眼神与气势击退楚修。 见此,楚修轻蹙了下眉头,不知为何眼前的粉糯小团子忽然用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心里冒起水花。 察觉到孟婉被勾住了衣裳,顿时明白过来,便走近来,道:“可是被勾住了衣裳,出不来?” 见他靠过来,孟婉下意识地退步,后背抵在了假山上,糯声道:“我…我自己可以出来。” 楚修一笑,“你自己来,指不定还要被挂多长时间呢。” 说着,他上前来抱住粉糯团子,试图解开被勾住的衣裳,可婉婉不听话呀,她才不要这个人帮忙,挣扎起来。 情急之下,楚修轻蹙眉头,一使劲,忽一声‘撕啦’的声响起,婉婉的粉衣裳后背上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露出了白嫩嫩的后背与左肩。 孟婉没站稳,慌乱之下猛地踩了楚修一脚,朝着他扑了过去,两小孩摔倒在地。 孟婉趴在楚修的怀里,愣神,眨巴了下眼,微微侧首,衣裳被撕破了。 她粉嘟嘟的小嘴一瘪,小酒窝显出来,随即而来的就是放声大哭,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可怜至极。 这下好了,楚修给她当了肉垫。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章 四 见婉婉哭得稀里哗啦,楚修还来不及吃痛,就心疼起来,抱着她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上辈子也没好好哄过女孩。 慌忙地去擦婉婉的眼泪,轻下声:“婉婉不哭。” 可孟婉不听他的,仍旧哭得很心碎,几乎要把上辈子没哭过的全给哭出来,反正现在她是小孩。 楚修深蹙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挠了下头,只好沉下声线道:“不准哭。” 听见这声,孟婉抽搭搭地停下来望他一眼,纤长的睫毛上尽是泪水,她被楚修凶惹…… 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这声声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人,待众人赶到时,只见两小孩衣衫凌乱,坐在地上。 可怜的婉婉衣裳被撕破了好大一口子,露着娇嫩的小肩膀和后背,小世子还抱着她,手里握着被撕破的那截。 婉婉哭得颤颤栗栗,画面简直令人惊心。 宋氏连忙上前去把孟婉抱入怀中轻哄。 纪王妃也是目瞪口呆,冷道:“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楚修望了眼众人,站起了身,“我……” - 纪王府内,身在书阁的纪王爷楚子钦听说了此时,面色一沉,这可丢了他的老脸,急匆匆赶来。 众人站在厅堂中,楚修垂着双目听训,在他面前的正是纪王爷,气氛低至谷底。 只见纪王爷锦衣华服,脸色怒然,走动两下,又再次对自家儿子训道:“本王是万万没想到呀,你这么点大就学会轻薄小姑娘了,还把人衣裳给撕了个干净。” 在府上撕了孟候女儿的衣裳,纵然他纪王爷平日比较安闲自在,图乐为上,也不能让临城的人说道教出了个登徒浪子。 怎么说,也要给孟家一个交代。 楚修睨了一眼纪王爷,垂下目来,衣裳确实是他撕的,父王这一句一句的堵得他也不知如何辩解。 此刻,孟婉被宋氏抱在怀里,身上披了件外衣,虽然没在哭了,但小身子还是忍不住抽上一下,睫毛上泪水还未干。 她瞧着厅堂中的楚修,一言不发,面容沉着,他墨蓝色的衣衫上还有刚才摔倒时染上的灰。 府里上下都以为她被楚修非礼了… 楚修察觉都孟婉在偷瞧他,便抬首去看她,纪王的句句骂语也成了耳边风。 婉婉此刻小脸绷得紧,也不知是还在难过他撕了她的衣裳,为了安抚她,楚修下意识朝她微微一笑。 孟婉捏紧了宋氏的衣领,她的记忆中,楚修的笑,都不是什么好事,看似温润笑意,实则城府极深,这次害得他被训,恐怕他们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一笑好巧不巧也被面前的纪王爷看见了,本来想训上几句,让楚修给小孟婉赔礼道歉,谁知这小子居然还笑起来了,火气一下子窜上脑门。 “你小子还敢笑,怎么,本王还降不住你了!?” 楚修听言,面色一僵,连忙把微扬的唇角放下,他是有口难言。 可老王爷已经怒火丛烧了,他这个儿子平日里不学无术也就罢了,闹出这般事还不知悔改,一副得意的样子,越想越气,纪王转身去寻来了戒尺。 望见那把戒尺,楚修不免退了两步,连忙摆手道:“父王…孩儿没有笑你…” 他可不想被打,而且还是当着婉婉面前,给他就留点面子吧。 纪王妃见着欲要拦着他,还是心疼儿子,“修儿已经知道错了,王爷。” 见状不妙,宋氏也忍不住道:“都是孩子玩闹而已,纪王爷莫要动手呀。” 纪王爷绕过阻拦的纪王妃,指着楚修怒道:“养不教,父之过,什么时候学来一身的吊儿郎当。” 楚修还想躲,却被纪王揪住了后衣领,提了过来,“父王!别…别!” 随即就是一戒尺打了下去。 他紧蹙着眉,连忙咬着牙一声不嚎,时隔几十年他再次体会到了父王的戒尺…… 孟婉惊得连忙把脸埋进宋氏的颈窝,惨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也不知楚修会记恨她多久,别忘了这是个睚眦必报,阴险狡诈之人。 以后日子还长,怕是她重生三次都斗不过他一个。 又是一戒尺打在楚修身上,孟婉挣扎着从怀里跳下来,宋氏没抓住她,唤道:“婉婉……” 可孟婉已跑过去了,挡在楚修身旁,用水润润的眸子望着纪王爷。 “不是世纸…的错,他没有撕婉婉的衣裳。”软糯的童声在厅堂中响起。 楚修侧过身来,看着挡在他身边的小人儿,她婴儿肥的脸上尽是坚定,心中渐起暖意,屁股上挨的揍似乎都不见疼了。 见到孟婉窜出来,纪王爷微愣,望着这个娇嫩嫩的小女娃。 “是婉婉自己挂在石尖上撕破了衣裳,纪王伯伯不能怪世纸。”孟婉认真道。 这下在场人脸色微变,纪王爷神色松动,沉默半晌,火气莫名地被这个小娃娃给灭了。 纪王妃忍不住道:“这般说来,就是误会了?” 孟婉望着一众大人连连点头。 纪王妃连忙上前去将纪王手里的戒尺拿过来,给了李管家:“我也道是修儿脾性向来好,怎会轻薄婉婉呢,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王爷你就消消气吧。” 见父王停了手,楚修放松下来,深眸里盯向孟婉,眼见外衣要从小肩头滑落下来,便给她提了提,默然半会,便道:“婉婉,是世子不是世纸。” 听言,孟婉蹙下小小眉头,心里诽腹道:他不知道疼吗!为什么还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楚修低首看着孟婉,试图诱导她:“若婉婉念不好世子,便叫修哥哥可好?” 孟婉撇过脑袋,跑回宋氏身边攥着她的衣摆。 见两个小孩这般对话,气氛一时缓和下来,纪王手里戒尺被拿走了,既然纪王妃给了台阶下,他也收了脾气,只是对着楚修道:“还不快同孟侯小姐赔礼。” 楚修颌首,走上前去朝着孟婉作揖行礼,神情温和道:“是在下鲁莽,有冒犯之处还请婉婉见谅。” 孟婉则是躲在了侯爷夫人身后一声不吭,她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还也不想得罪未来的恶人楚修。 宋氏尴尬一笑,以为是婉婉害羞了,笑着对她道:“既然婉婉都说不怪世子哥哥了,那婉婉一定没有世子哥哥的气是不是。” 孟婉仰首看了眼宋氏柔和的面容,又望了眼认真的楚修,点头:“嗯。” 一场闹剧,这般了去,正巧这时,时候不早了,孟侯爷派人来请回母女二人。 见此,楚修抿唇,顿了下,靠上前来对着孟婉道:“不久后我的生辰宴,婉婉一定要来。” 孟婉退了小脚步,抱着娘亲的腿,朝他摇头,她才不来了。 楚修紧了眉,抓住孟婉的小手掌,“婉婉要来,不来我就让人来侯府接你。” 孟婉忙将手抽了回来,面对楚修的步步紧逼,她只好朝着宋氏伸双手,要娘亲抱,不料却被宋氏轻轻推到了楚修面前。 宋氏说道:“刚刚不还替世子哥哥说话吗,这会儿怎么胆怯了?” 孟婉瞥了眼娘亲,万般无奈下,看着楚修清逸的面容,轻声嗫嚅出一个字:“哦……” 楚修轻轻勾起唇角一笑。 两小孩一个追一个躲,看得众人乐了起来。 随后宋氏带着孟婉与之辞别,便登上了回孟候府的步辇,孟婉松口气,总算可以回去了。 见人渐行离去,楚修凝视着远去步辇,黑眸幽深,久久不放,手指间微颤。 身旁的纪王妃望了眼自家儿子,她不禁扬了眉,“都走远了,还看呢!” 楚修缓缓收回目光,望了眼身后纪王妃,“母妃……” 他低下眸,朝她恭敬行了个礼,便转身入府去。 见他这个模样,纪王妃心里估摸着也有了个底,这不过才见过一面,就对孟侯爷家那个小女娃恋恋不舍,这该如何是好。 回到东厢房,纪王妃唤来了陆姑娘,拿了瓶药膏给楚修,好在没有揍几下,不然这位世子明日就要卧床不起了。 处理过屁股上的伤痕,楚修又被纪王爷唤了去,也只是随意训斥了几句,问过伤势,毕竟还是自己儿子,气头下来后,纪王关怀几分。 从纪王爷的书阁出来时,天色渐渐暗下,昏暗一片,路过花园的石子路,楚修停下脚步,看了眼那粉糯团子藏过的地方,嘴角轻扬。 良久后,楚修负手而去,昏暗的夜色下,稚气的容颜上透着老成。 他曾追逐名利权势,天下尽他所有后,也独独失了她,浮生寂寥十几年,无人伴他共黄昏,寿终而去。 如今一朝重来,前世宛如一场噩梦。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章 五 从纪王府回来后,父亲孟侯爷从宋氏口中得知了发生的事,照婉婉的话说是,贪玩不小心把自己挂在石尖上了,纪世子帮婉婉解开,反而还撕坏了衣裳,闹了这个笑话。 孟候听后,反倒还笑出了声,低首问孟婉道:“婉婉可喜欢纪世子啊?” 孟婉蹙了蹙眉,小身子撇到一边去,道:“不喜欢纪世子。” 孟候夫妇只当她是小孩害羞,便不再调笑了。 转眼不过两日,孟侯爷家千金刚入临城第一天就被纪王府世子弄破了衣裳这事纷纷传开来,不过是小孩趣事,成了饭后茶余的一道乐子。 孟婉此刻可没有闲心听这些人的打趣,坐在屋门前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糕点,这是张乳娘今早刚坐的糕点还温热着呢。 孟婉粉嫩的小脸正深沉着,追忆往事,五岁的记忆过于久远,她始终想不起来爹爹是哪天与娘亲提二房的事,只记得那天娘亲回来之后病了一场。 思索许久,依然毫无头绪,她不免扶额,屋子里还传来了张乳娘的声音,正叫唤着她。 早上时,张乳娘说用轻纱给孟婉做件粉色小襦裙,这春日马上过去,酷夏炎热,穿了凉爽些。 这回叫她恐怕有是想找找尺寸吧。 孟婉刚脆生生地回了屋里人一声,忽然春雷响起,她一惊,望了乌云密布而来的天空。 连忙吃掉手里最后一口糕点,提着小裙摆,进了房。 春雨连绵,轻柔地落在庭院里的花草上。 侯府长廊之中,孟婉小小的身子抱着一把油纸伞跌跌撞撞跑着,雨声惊起了她的记忆,难怪清早没见到娘亲。 犹记得娘亲与爹爹外出,最后是娘亲独自回来的,娘亲淋了一身的雨,大病一场。 一个月后,爹爹将二房娶进门。 孟婉一路赶到府前时,只见一个柔弱的身影入府而来,衣衫尽是雨水,她神色黯淡着。 孟婉心间一沉,“娘亲!” 宋氏本是愁容,见孟婉跑来,散去怅然,蹲下身来轻轻一笑,摸摸婉婉的发顶。 孟婉却一眼见到了她眼底的哀愁,低下了眉,将怀中油纸伞递出:“娘亲为何不乘步辇,不带纸伞。” “来时匆忙,又想走走。”宋氏淡淡一笑,她低下目,接过孟婉的油纸伞,“谢谢婉婉。” 孟婉轻瘪嘴,她应该记起来的,她就不会让娘亲与爹爹外出的,抬起小手轻轻擦去娘亲脸上的雨水,“娘亲别难过。” 宋氏一怔,尽管自己掩饰愁容,还是被这个小女娃看出来了,她沉默半晌,轻叹了一声:“婉婉,可能不久后府里要来个二娘了。” 孟婉蹙了下眉头,果然是今天,爹爹与娘亲提了娶许国公之女的事。 “娘亲莫怕,婉婉会保护你。” 听着孟婉的童语,宋氏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有婉婉在,娘亲不怕。” 说罢,宋氏牵着孟婉入府中,手里提着油纸伞,葱白的手指捏紧伞柄。 他曾说今生有她和婉婉就够了,可如今还是将他人迎进门,不能为他生下一子,便是妻之过。 孟婉握紧宋氏冰凉的手指,她不会让娘亲和上一世一样,病逝在她十五岁那年。 回了东苑里,宋氏换下尽湿的衣衫后,便半卧在美人榻之上,轻阖双目,身躯玲珑有致。 孟婉见此,脱鞋也爬上了榻,钻进宋氏怀里,抬起小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试温度,可却是凉凉的,怕是淋了雨身子还没暖过来。 “娘亲冷不冷。”孟婉抱紧宋氏的腰。 宋氏见女儿暖心的动作,心里泛起涟漪,轻声道:“我不冷。” 孟婉埋进宋氏柔软的怀里,“娘亲得去看大夫,会生病的。” “娘亲没事,只是有些疲累,睡一觉便好了。”宋氏轻抚孟婉的细发。 孟婉抿了抿唇,见娘亲不依,小脸绷得紧。 果然到了下午,一直守在身边的孟婉,察觉到宋氏烫得发慌,连忙下了榻,哒哒迈着小步,跑出来找到了管家。 待宋氏醒来时,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轻轻揉了下太阳穴,不一会,入门而来的大夫让她一愣。 直到大夫为她诊起脉时,张乳娘才说了是孟婉让她去妙医馆请的大夫,看着婉婉乖巧的模样,宋氏眼里起了水气,泪水在眼里打转。 孟婉扬了个笑,小酒窝极为可爱。 尽管如此,这日过去,宋氏还是病倒了,一连几日喝了好多药,仍旧不见好转。 孟候爷得知后,连忙赶到东厢房,孟婉见着了还与他生气,可陪了宋氏不过两日,爹爹又鲜少再来。 看着面色微白,掩嘴轻咳的娘亲,孟婉心里难受得紧,她知道,爹爹开始在忙二房嫁进门的事,几次都是赶去了许国公府,东厢房便冷清了起来。 很快,纪王府世子生辰也快到了,孟婉压根没把此事放心上,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去。 可当天纪王府李管家果然过来请人了,想起楚修那句让人来接她的话,孟婉不禁缩了脖子,却趴在病未好的宋氏身旁,并无动静。 宋氏见她不愿去,从榻上撑起身子来,咳了两声,“不是答应纪世子了吗,婉婉怎么不去。” 孟婉抬起脑袋轻摇,“娘亲病未愈,婉婉不想离开你。” 宋氏摸摸她的头,“娘亲没事的,婉婉去玩吧,让乳娘带你去。” 孟婉却一头埋进她怀里,哭闹起来:“不去不去,婉婉要陪娘亲。” 只见她气呼呼的蹬着小脚,宋氏哑了口,怕是在执意让她前去,婉婉会气得地上打滚吧,若去了也闹个不快。 宋氏只好无奈,容了孟婉,“好了,那便不去,可是婉婉总要让人给世子哥哥稍件礼物去,以免纪世子不高兴。” 听言,孟婉抬起粉嫩小脸,低吟了一下,转身越过珠帘,她从屏风后的桌面上把布老虎拿来,道:“这个送给世纸好了。” 宋氏见那缺了个耳朵的橘色布老虎,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下。 李管家在厅堂里等许久,东厢房那边总算来了消息,侯府的丫鬟恭恭敬敬向他行了礼,说是孟家千金体弱染了病,去不了生辰宴。 说罢,那丫鬟将一个老虎布偶递在李管家手里:“这是我家小姐送给纪世子的生辰礼,还请世子多见谅了。” 听到这话,李管家不免紧了眉头,看着那布老虎,只好从侯府离去。 纪王府一片祥和,清荷园中,正摆宴款待,临城各类达官贵人齐到,都借此机会与纪王府沾近几分关系。 那清逸少年彬彬有致,行过成童礼,他谢过一个又一个的贺词。 皇帝与纪王爷乃同母所出,关系向来亲密,自然也会命人为纪世子送来贺礼,一队为首的太监高念长词,楚修跪首谢过。 待一切结束,宴桌之上,楚修望着一众友人,那张温润的容颜低下眉头,眸中掠过一丝失落,如此之久,他盼的人儿还是没有来。 心细的纪王妃很快察觉到儿子的变化,扬了下眉稍,探身过来:“别着急。” 楚修抿着唇,将目光投向游廊尽头,前世婉婉来了,所以如今她应该也会来吧。 坐于一旁的白衫少年,抬起桃花眼打量过楚修,一早就发现这家伙心系长廊之外,他将手臂放在楚修肩膀上。 “是这宴上的菜肴不好吃,还是孤送给纪世子的亲笔字画不好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想啥呢。” 楚修侧首睨了眼那少年,将他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淡然道:“没什么。” 这少年便是当今太子楚川,为燕容皇后所生,也是皇帝的独苗苗,金贵得很,比楚修年长半岁,平日里课业结束后,二人就爱混在一起踢个蹴踘,溜个弯什么的。 今日楚修生辰宴,这位小太子自然也会到场。 面对此人,楚修有种不好说的感觉,毕竟前世太子楚川在金銮殿上被他一剑刺死的。 楚川挑了挑眉稍,稚嫩的脸庞扬起笑:“话说今儿怎不见那位孟候家千金,前些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不会在念着她吧。” 楚修蹙了下眉,沉默着。 “我还没见过呢,临城唯一的千金,有意思。”楚川说着,将一颗提子放入口中,眸子微转,又道:“也不知长什么样,要不咱俩比比谁更讨她喜。” 见楚川颇有兴趣的样子,楚修稍沉了脸:“杨太师下的功课你做完了没,小心皇上饶不了你。” 楚川一下子被扫了兴,蹙眉道:“啧,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在这时,李管家越过游廊匆匆而来,可他身后无人。 李管家拱手行了个礼,来到纪世子身旁,“世子,孟侯千金着了病,正卧床不起,来不了。” 这下楚修是彻底郁闷了,一旁的小太子还不忘说上一句:“哦豁,还真是不巧。” 接着,李管家将孟婉给的那个缺耳朵的布老虎拿出来,“不过孟家小姐让奴才把它送来,说是给世子您的礼物。” 算是有了些安慰,楚修接过那布老虎,缓和了神色,看得出是孟婉贴身用过之物,是婉婉的心意。 楚川低眸看了一眼那物,临城纪世子生辰,在座哪个达官贵人送的不是金贵之物,这个缺了耳的布老虎,噫…… “修啊,你是不是…被讨厌了。” 楚修脸微僵,侧首冷瞧楚川一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章 六 卧床休养几日的宋氏也难得有了些精气神,妙医馆的大夫今日复诊过她的病情,身子好了些许。 孟婉坐在椅子上,小短腿够不着地,轻轻摇晃,她看着床边爹爹孟候端着药吹了两下后喂宋氏喝药。 也不知爹爹与她说了什么,宋氏眉目间带着笑意,孟婉却垂下了目,她这个傻娘亲,这就开心了。 喝过药后,孟候放下碗,容色温和替宋氏盖好薄被,吩咐她好生休息,便抱着小小的孟婉出了房间。 孟婉圆眸子瞧着孟候的侧脸,轻声问道:“爹爹要娶二房吗。” 听这声脆生生的问,孟候顿了下脚步,看着粉糯糯的女儿,小脸上尽是不高兴,他叹了一声:“娘亲与你说的?” 孟婉摇摇头:“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说。” “虽然爹爹要娶二房,但爹爹心里最看重的是你娘,知道了吗。”孟候说道。 “哼。”孟婉撇开脸,瘪嘴说道:“爹爹要是最看重娘亲,就不会让娘亲伤心了。” 孟婉从孟候怀里挣脱落下来,站在他面前,两手插起了小腰,怒然道:“我是不会让你欺负娘亲的。” 孟候一愣,看着孟婉坚毅的小脸,眼中尽是敌意,不曾想女儿竟如此不愿他娶二房,无奈唤了一声:“婉婉……” 孟婉却狠狠朝地跺了一脚,转身跑去,步伐哒哒的,背影尽是坚毅。 什么最看重娘亲,如果看重就不会让她最后因抑郁而病死,那个许氏不是什么好人,在娘亲的药里下手段,父亲根本就没保护好娘亲。 前世孟婉对父亲失望透顶,嫁给纪世子后,不再走往孟候府,娘亲死后,她便对侯府再无留恋。 又怎知,父亲暗中支持纪世子篡位,谋杀太子,篡改遗诏,最后纪世子楚修登帝,却被楚修反咬,以谋逆之名将孟家一族押下大牢。 待孟婉去到幽黑杂乱的牢房中时,父亲已是伤痕累累,直到最后,他心里念的仍旧是许氏为他生的那儿子的性命。 孟婉笑了,看着父亲的苦苦哀求,念在父女之情上,她只好去求楚修放过孟家。 却遭楚修摁于床榻之上几番欺|辱,终于九月秋旬,世族孟家全斩首于法场之上,她也逃不过一杯鸩酒。 往事浮上心头,孟婉不禁红了眼眸,泪水溢出眼眸,她抬手抹去,却脚下不利索绊到石板,扑摔在了地上。 便趴在地上哭了一小会后,自个踉跄地站起来,张乳娘越过东厢房的转角,正巧瞧见了暗自抹眼泪的孟婉。 “我的小姐哟,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孟婉瞧了眼张乳娘,踢踢害她摔倒的石板,嗫嚅道:“我没事儿。” 她绕过乳娘走开去,张乳娘连忙唤她几声。 孟婉回道:“我自己去玩,乳娘你就别管我了。” 说完,孟婉小小的身子消失在转角里,张乳娘耸了下肩,瞧一眼那块石板。 孟婉低落着情绪,沿路走到廊道里,就见着侯府的管家步伐微快的走来,似乎有什么事。 孟婉小手扶着梁柱,虽然她人矮又小,居然管家没瞧见她,越过柱子走过去。 啧,真瞎…… 走远了,管家撞见张乳娘,他便问道:“小姐呢,纪王府世子来了。” 隔得远的孟婉听见这话,缩了缩脖子,纪世子来干嘛?莫非是生辰宴她没去,找她算账呢。 孟婉慌忙偷摸着走到厅堂前,小脑袋从门框探出半个来偷看。 侯府厅堂内,香几上摆嵌着雀梅藤盆景,两边的黄花梨木桌椅上,坐着的果然是楚修。 他面容清冷,一袭玄衫外搭白袍,身后站着一王府家丁,桌上斟好的茶水,楚修丝毫未动,等待着人来。 孟婉收回脑袋,紧了眉头思索着,此刻管家正在满府找她吧,可想来这位纪世子来者不善,惹不起,躲得起,她迈开步伐往回跑。 厅门外细微急促的步伐声,楚修转头望去,下意识扬了下眉稍。 此刻孟婉跑回东厢房去,趁着下人们没瞧见,进了宋氏房里去,宋氏正在床榻上安睡着,孟婉便一股脑地钻进了柜子里藏去。 孟侯爷听见纪世子登门看望婉婉,吩咐人去寻,奈何找了几个来回,却不见人影。 张乳娘纳闷了,明明才见着小姐,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偌大一个候府,怕是躲哪玩去了。 可厅堂里,纪世子还在等着呢,孟候便赶了去。 在厅堂坐了许久后,楚修没等来那粉糯团子,迎门来的却是孟侯爷,心底些许不快,还是站起身恭敬行了礼。 “后生楚修见过孟侯,听闻令千金病卧,特意前来看望。” 婉婉身子骨弱,生辰宴她没来,楚修心里便惦记上了,今日的课业结束后,他便奔来了孟候府,念着或许见着一面。 孟侯爷见楚修彬彬有礼,面上带着歉意的微笑:“纪世子有心了,可小女病重,实在难以出房相见。” 见孟候一人前来,楚修心里也有了答案,道:“后生今日前来便是想问问令千金是否好些了,见此,看来是未有好转,我府上有名门客,医术高明,明日便让她来给婉婉瞧瞧病。” 听言,孟侯爷面容微僵,婉婉病倒是没有,就是没找着,他也只好笑着应下:“那便替婉婉谢过纪世子了。” 楚修颌首,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说罢,领着人转身离去,孟侯爷令管家将他送出府。 见人走了,孟候神色缓和,这小子几次图他闺女,明眼人也瞧得出什么,纪王府那位皇亲国戚,若以后婉婉长大成人嫁到王府去,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不过他家婉婉似乎不太喜欢纪世子?算罢,小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孟婉是等到外面似乎没声了,没人再找她了,这才从檀木柜里钻出来,出来时还撞到柜门,红了额头,但为了以后命又硬又长,值得了。 出了柜子,孟婉便趴在了宋氏的床边装睡,一副一直在这的样子。 待孟候寻来时,孟婉还惺忪地揉揉眼睛,佯装不知情的神态。 也只好无奈作罢,就如此去了。 不过第二天纪王府的门客陆姑娘果然来了,孟婉的病倒是没诊到,诊了宋氏的病,还开了张独家药方,包吃了后药到病除。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听得孟婉心里乐开了怀,就等着宋氏药到病除。 - 临城市井中,人来人往,几分热闹,掠过两个锦衣少年身影,越过几个巷道,总算来到孟候府东厢房院墙外。 粉白的院墙里面生长着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是个好选择。 一袭白衫的楚川嘴里叼着根青草,他望了眼那颇高的院墙,又低头瞧了下自己的衣衫,最后把目光投向身旁神情淡然的楚修。 楚川抬手朝他立了三根手指头,说道:“兄弟,说好了,今日回去后,你得帮我写三天杨太师给的功课。” 楚修将他那晃眼的手势推开,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还骗你不成。” “谅你也不敢,就是可惜脏了我的衣服。” 楚川将口中青草吐开,掀开衣摆,扎了个马步,“速战速决,你念想一个小姑娘还得搭上我。” 楚修勾唇一笑,抬脚踩到他腿上顺势而爬,贴着墙面,再踩到楚川还不太宽厚的肩膀上,楚修便蹭到了墙头。 “你是吃什么长的,咋这么沉。”楚川被他踩得摇摇晃晃。 楚修没理他,只是专心打量起院墙内的状况。 东厢房正空无一人,旁边的梧桐树遮去阳光,一片阴凉,楚修抿了抿唇,也不知婉婉此时在房里做什么。 身下的小太子战战栗栗,憋得脸都红了,楚修却还磨磨蹭蹭的。 “你快上去呀……本太子撑不住了……” 听着传来的哀怨,楚修蹬着墙皮爬上去,期间还手滑了好几次,蹭好些灰下来,净掉在了太子楚川的额头上。 见他始终上不去,楚川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用劲猛地把人硬推上墙去。 他不用劲还好,这一用劲,楚修蹭上墙头还没坐稳,本想从梧桐树上爬进院墙里去。 这下好了,直接被楚川推翻过去,翻了墙直接掉了下去…… 楚川是累了,撑着墙喘了几口气,拍去额上的灰,抬头看去,墙头上半人都没有。 他轻轻歪头:“……修呢?” …… 今儿个天气正好,乳娘忙着给孟婉做衣裳,百无聊赖的婉婉也找不到玩乐,便坐靠在院墙边的梧桐树下乘凉。 梧桐树下的蚂蚁排了老长一队,匆匆忙忙地搬家,孟婉见此,扬起笑颜,便捡了树枝断去蚂蚁的长队。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无忧无虑,岁月静。 忽然一个人影从她头顶上猛地掉落下来,‘扑’地一声,正落在孟婉的面前。 那人脸朝地,全身扑在地上,姿势不堪,由于落得过于凶猛,孟婉握着树枝被惊得身子一抖,她瞪圆了眼睛。 !! 为什么会有人从天而降…… 孟婉怯怯地蹬两腿,退后了几步,怔然地望了眼院墙,躺在地上那人似乎是个没多大的小孩。 她便提了提气,用树枝戳了戳那小孩后背。 “啊额——”那人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撑起来,他撩开了盖住脸的墨发。 楚修吃痛地扶着额,这个太子楚川… 楚修揉着额角抬眸看去,忽见一粉色团子坐在不远处,粉色的小襦裙衬得她的脸蛋娇嫩可人。 不过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 正是他的粉糯团子。 楚修抹去脸上的土,还没来得及细想,便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一抹红色的血从他鼻子里流出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7章 七 被吓得颤抖的孟婉从没想过那个她避而不及的恶人楚修,竟从天而降落在她眼前。 衣衫不整,长发凌乱,满脸的泥土,流着鼻血朝她露出渗人的微笑。 孟婉怯怯地缩回手,手中的树枝掉落在地上,一双圆眸很快又水润起来,小嘴一瘪,蹬腿起身想跑,眼见就要哭喊起来。 千钧一发之刻,楚修见势不妙,来不及擦鼻血,连忙上前把小人儿给按在墙上,捂住孟婉粉嘟嘟的嘴。 被捂住嘴的孟婉惊然地望着他……的鼻血,都要掉落在衣襟上了! 楚修的手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孟婉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了。 楚修眼里有些慌张,说道:“婉婉别哭,我只是来见你。” 说着,他抬手将鼻血擦在衣袖上,从将腰间荷包里掏出几块龙须糖,摊在孟婉眼前,道:“修哥哥给婉婉吃糖,婉婉不要哭,也不要闹好不好。” 孟婉瞧了瞧他手中那用桑纸包着的龙须糖,虽然不知楚修意欲何为,但还是犯着怂,眨巴了眼睛,伸手去接了那龙须糖。 见此,楚修安下心来,缓缓松开了她的嘴,靠着墙坐在孟婉身边。 孟婉抽搭了一下,她还不想被楚修欺负,也坐下来,看着小手掌上的龙须糖,这是她最喜欢的吃的糖,咽了下口水。 把孟婉安定下来后,楚修这才揉了揉酸痛的鼻梁,差点没摔死,鼻血却堵不住,擦了又擦。 很好,他这第二次与婉婉相见,形象又没保住。 楚修转头看向正撕开桑纸吃糖的婉婉,乖巧娇小,双丫髻上系着两个珠花,圆眸盯着糖,一笑,酒窝旋在脸颊上。 不过她的脸颊上沾了些泥土,就连那樱桃小嘴都沾得有,楚修看了下自己的手掌,脏兮兮的,捂婉婉嘴的时候,给她沾上的。 眼见婉婉要张嘴吃糖。 “等等。” 孟婉一愣,侧首看向他。 楚修连忙擦了擦手,将衣袖转了一面,用没沾鼻血的那边,给孟婉擦擦脸颊,还有小嘴上的泥土。 完事后,楚修带上笑意,说道:“吃吧。” 孟婉抿了抿唇,微惑望着楚修,为什么给她擦嘴…糖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见孟婉停了下来,捧着糖不动,楚修轻睨那龙须糖,“怎么不吃?” 孟婉忍住馋得咽口水的嘴,将手指上捻起来的糖放回桑纸中,顿了一下,“为什么世纸突然掉下来。” 楚修脸微僵,还不是被楚川给推翻下来的,不然他就潇洒利落的出现了,他也没想到以为的空无一人的院子,原来婉婉正靠在墙下乘凉…… 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想了下,道:“来给婉婉送糖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婉将头撇开,轻哼一声,“哼,骗人。” 楚修默了片刻,又再次道:“我…我想见你,所以来了。” 他真的很想见她,或许是很久没见到她,思之如狂。 孟婉轻轻蹙眉,看向楚修,一身的狼狈,鼻血和泥都沾染在衣衫上,清俊的脸上尽是认真。 忽然他鼻尖下又有血淌下来。 她眨了眨眼,唉,算了,此刻的楚修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这张稚嫩的脸还比不上前世的凶恶。 孟婉将龙须糖放在草地上,从乳娘给她做的粉色小挎包里抽出一张绣帕,递给他。 楚修流鼻血可不是她害的,可不能怪婉婉哟。 楚修垂下目,瞧着她手中的小绣帕,扬起笑接过来,缓缓擦拭血迹,捂着鼻子。 孟婉则再次看了那龙须糖,还是捻在指尖放入口中,酥软绵甜,酥甜得她弯起双眼,笑起来。 很久很久没吃过了,还是这般的好吃。 见婉婉甜甜的笑颜,楚修心里便暖起来,其实他一直都喜欢她的笑,后来她笑得少了,再到后来便再也见不着了。 “婉婉要是喜欢,以后我常来给婉婉送糖好不好。” 孟婉舔舔唇角,糖丝还沾她唇边,她却道:“糖吃多了,牙疼,才不要呢。” 楚修将捂鼻子里的绣帕放下来,歪头,本就凌乱的墨发落了一缕在额角,“可我想见你的时,怎么办,你不能总把我拦在厅堂里。” 孟婉侧首来看他,轻嘟了下嘴,心虚道:“婉婉才没有拦你呢。” “那前日我来时,也以病为由不见我,结果陆姑娘说你都没病着。”楚修抱怨着。 “我才不要见你。”孟婉道,这是来找她算账了吗。 “为什么?” “不……”孟婉差点将不喜欢你说出口,又停下来,低下首道:“婉婉不开心,谁也不想见。” 楚修轻蹙了下眉头,道:“生辰宴那天你没来,也是这样吗。” 孟婉点点头,“嗯嗯。” 看着她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动作颤动,楚修微沉脸,问道:“那婉婉如何才开心。” 孟婉愣愣地望着他,楚修为什么会在意她开不开心,这态度就很有问题,莫非是今生相见方式不一样,造成了楚修对她也不太一样。 明明她这回还害了楚修被揍,嗯?可转念一想,她是不是可以试着感化这个小恶人,避免未来发生的事? 楚修见孟婉陷入了沉思,粉嫩的面容愁眉不展,竟显得楚楚可怜,他抿了下唇,依照前世的记忆,他也能猜出个大概,说道:“可是许国公之女要嫁进候府之事?” “哎……?”听到这话,孟婉又愣了,提及此事,她这回是真的不开心了,小脸拉耸得更长了。 正在此时,头顶的院墙上灰土掉落下来,掉在婉婉的头发上,二人皆是一怔,楚修下意识替她将灰土清去。 还未来得及往院墙上面看,只听一声长喊:“啊嗷——” 一个人影从头顶院墙上掉落下来,接着又是‘扑’地一声,猛然摔在二人面前。 那人也是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狼狈不堪,身子随即还颤动一下。 孟婉惊得又是一抖,口都没合上,这一幕和刚才竟如此熟悉,为…为什么还有个人从天而降啊…… 楚修大为不忍直视地蹙紧眉头,看着这人熟悉的白衫,正是刚才把他推下来的太子楚川…… “嗷嗷嗷…候府这墙头也太滑了!” 楚川动了起来,艰难地撑起身子,连忙吐着口中啃到的泥:“呸呸,害孤吃了一嘴的泥,腰…啊要折了……” 他揉着腰,扬首甩了甩落在脸上的乱发,抬首望去,面前两个人正神色各异的瞧着他。 顿时气氛安静下来…… 楚川一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惊喜道:“修啊!” 转眼又看向一旁颤颤巍巍坐着的粉糯小团子,手掌捧着糖,圆眸里充满惊谔与不知所措。 “原来你已经勾引到小团子了?我在外面还担心你的安危!”楚川将目光锁向楚修,愤愤不满。 勾引…?这家伙用的什么词汇啊! 楚修轻咳了一声:“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啧,作为兄长,我不能弃你不顾。”楚川站起身,撑着腰上前来,揉了下被摔得酸疼的鼻子。 随后,楚川俯身贴过来,看着粉嫩的小孟婉,怔然,扬起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这就是那孟候千金?好…好可爱……” 话刚落下,他鼻下流出一道红色… 孟婉抿紧了唇,又…又是这渗人的笑容。 楚修连忙将他拉开来,蹙眉说道:“离远点,男女授受不亲。” “我这……”楚川轻蹙着眉被他拉退了几步,还浑然不知地侧首瞧到楚修身上的血迹,“兄弟,你这是咋了,满袖的血。” 楚修沉默地看着楚川挂着的那鼻血,似乎能体会到方才婉婉为什么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了。 察觉到鼻下似乎流下什么液体,楚川疑惑抬手一抹,手指上一片红,惊谔道:“孤流鼻血了!” “鼻梁疼不疼。”楚修道。 楚川连忙点头:“疼。” “疼就对了,我刚才也是被你摔得一脸的鼻血!”楚修目光森然。 “额……”这怎么能怪他呢,楚川退了退,抬手将鼻血擦在袖口上,这血却止不住。 孟婉瞧着狼狈的太子楚川,不禁笑出声,忙从小挎包里翻找,可婉婉的绣帕只有一张,找不出来给他了擦鼻血了。 看了下手中包着龙须糖的桑皮纸,赶忙把剩下的一块龙须糖塞进嘴里,撑着得脸颊鼓鼓的,口语含糊地道:“只有介个给锅锅…擦皮血惹!” 楚川一愣,看着孟婉被糖鼓起了小脸颊,嘿嘿一乐,用手指戳戳她鼓鼓的脸蛋,“谢谢小团子。” 他将那桑皮纸接过来,捂住鼻血,纸上还带着甜味。 太子楚川,前世里就像哥哥一样护着婉婉,会逗她开心,如今见到他,婉婉双眸竟有些泛起湿。 但每次被楚修发现她和川哥哥说话,总会对她发怒,阴沉着脸极为可怕。 孟婉嚼着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楚修,一张比前世小一号的脸正阴沉着,她也如前世那般怯怯地低下首,不敢说话。 有时候她对楚修的害怕,从骨子里窜出来已成习惯。 见孟婉怯怯地缩成一团,楚修眉头微松,一愣,他轻柔下语气:“你叫他什么。” 孟婉含着糖,轻声嗫嚅道:“哥哥。” “那我呢。”楚修扬起眉稍。 孟婉偷瞥了一眼楚修,又嗫嚅道:“世纸。” 说完,楚川不顾楚修的黑脸,大笑起来,上前揉揉婉婉的头发:“哈哈,那你喜欢我还是世纸?” 孟婉沉默了一下,正要回答,看向楚修时,他那张脸阴沉得越发可怕。 她慌忙将口中的糖咽下去,却不料被噎到,猛然咳嗽起来,瞬间脸涨红着,泪水溢上眼眶。 二人见此皆慌张起来,楚修连忙轻轻拍着孟婉的小后背,担忧浮上面容,抱起婉婉就往屋里赶去。 楚川放下捂鼻血的手,连忙跟上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8章 八 入了屋子,楚修忙把孟婉放在椅子上,轻抚着她的背后。 身后的楚川去八仙桌上赶忙倒了杯水递来,喂婉婉喝下,直到她脸色缓和下来,可眼眸里的泪水还是将纤长且弯翘的睫毛打湿了,喘着粗气。 楚川见此,看了楚修一眼,道:“是,我是要比你好看一点,俊一点,所以深受小团子喜欢,你不服归不服,你冷着脸吓她干嘛,正吃糖呢。” 楚修正抹着小孟婉眼角的泪,抬首看了他一眼,“我没吓她。”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他真的看起来可怕吗。 楚川将茶杯放下,道:“那你冷脸,给谁看呢。” 说得楚修一怔,看向身边的孟婉,眼神闪躲,忽然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在怕他。 楚川白了一眼他,俯下身去,脸上的鼻血还未擦净,对孟婉说道:“孤乃东宫太子楚川,小团子大可叫我川哥哥。” 孟婉望着他点点头,轻声道:“川哥哥。” 楚川听了孟婉叫他哥哥后,便得意地朝楚修挑了挑眉。 楚修无视着他得意的表情,这心里五味杂陈的,“婉婉……” 孟婉攥着手指,默默将身子侧过另一边去。 见此,楚川脸上的笑越发晃眼,挑着眉:“你果然是被她讨厌了。” 听言,楚修深蹙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讨厌我吗。” 孟婉轻轻瞥他一眼,前世的这个人从未把别人的感情放在心上,何须在意她孟婉是否讨厌他。 怕不过小孩脾性而已,如阵风吹过就没了。 她抿了下唇,缓缓低声说道:“不喜欢世子,更不想见到。” 楚修面色微僵,眼中掠过低落,气氛一时凝重下来。 一旁的楚川见此,笑意僵了僵,将手搭在楚修肩上,道:“小团子还是很喜欢你的糖的,哈哈。” 哈了两声也没见楚修脸色缓和,他便闭了嘴。 楚修望着孟婉,她的眸子正直直的与他对视,小眉微蹙,一如她喝下鸩酒时看向他的眼神一般,厌倦。 “你不想见我?” 孟婉连着朝他重重点头,楚修有些苦涩,默了片刻后,他才轻声回道:“知道了。” 正在此时,屋外远处传来了张乳娘的声音,“小姐!您上哪去了?” 听到这声唤,小太子看了眼发怔的楚修,不能多做停留了,对孟婉说道:“小团子,我们走了。” 孟婉点点头,抬起小手掌朝他们摆摆手,“嗯好…” 话刚到口中,转眼看了楚修的深眸,婉婉顿了下,道:“…再见。” 这时,再次传来张乳娘的叫唤声。 楚川朝孟婉摆了下手,“告辞告辞。” 楚修沉默着,却被小太子一把拽起,慌慌张张拖着他朝梧桐树跑去。 见两人出去,孟婉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门框前望向院子里的梧桐树。 张乳娘的声音渐渐逼近,两名少年正爬上梧桐树,可偏偏小太子卡在树干上,好不容易爬上去一点又抱着树滑落下来。 万般无奈下,已爬上树头上的楚修伸手去拽他,试图他把拽上树头。 见到这一幕,孟婉捂着嘴笑起来,太子哥哥仍旧是那副模样,但好像有些地方又和前世不一样了,比如楚修。 想此,孟婉笑颜收了起来,或许就是初见没有同前世一样,所以才有了些变化,但她只想和这个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梧桐树上。 楚修拉着太子楚川的手,可他蹬了两次,愣是没上来。 “你不是堂堂东宫太子吗,从候府大门出去,翻什么墙。” 楚川两腿夹着树干往上攀爬,愤然说道:“作为孤的伴读,你还不清楚吗,我是逃了关太傅的课业跑来的,要是被我父皇知道,我就完了。” 楚修抿着唇,没好气道:“你一天天不是拖欠杨太师的功课,就是逃关太傅的课业。” “咱俩彼此彼此,你别只说我。”楚川眼看又要滑下树干。 忽然张乳娘入院来,正巧瞧见二人掉在梧桐树上,细眉一竖。 她可不知东宫太子和纪王府世子长什么样,只瞧着这两个小孩满身泥土,发饰凌乱。 提着快步走来,来势汹汹,厉声骂道:“哪来的两个毛头小子,敢翻孟候府的墙,给老娘下来。” 楚川听到这声,打了个激灵,突然身手敏捷起来,噌噌地就往上爬,这回楚修都不用拽他了,人都爬枝头跳到墙头上了。 有时候不逼小太子一把,你永远不知道他爬树有多快。 张乳娘急匆匆赶来,望了眼门框边的婉婉,心里有了数,她扬声道:“给我下来,两小子!可是惦记我家小姐!” 楚修随即跟上小太子跳到墙头,二人往翻越院墙而去。 末了,楚川还露出一只手,嘲讽地朝张乳娘挥挥手,然后一屁股掉落在院墙外面。 虽然个子不够,二人摔了个屁股墩,也算是跑出来了,揉着屁股站起身。 还没站稳脚跟,张乳娘突然从不远处的后门窜出来,吓得两人一惊,撒腿就跑。 孟婉连忙出了房门,唤了张乳娘一声,“乳娘别追了,婉婉没事儿!” 张乳娘只好作罢,走回来,还特意吩咐孟婉,一定不能和这种脏兮兮的孩子玩,尤其是男孩子。 孟婉轻抿小嘴,朝着乳娘点头。 此刻的纪世子和小太子已经跑到了巷口前,喘气,楚川擦了把额角上的细汗,说道:“这关乎孤的脸面,好歹也是一国太子,竟然翻候府墙头,万一被抓,孟候跟我父皇告状咋办。” 楚修与他对视着片刻,摆了摆手,向前走去。 楚川随即追上,抬手搭在他肩膀,道:“还郁闷呢?要不那三天功课,帮我写一天的就得了,不为难你。”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将楚川送回宫中去后,楚修转着回了纪王府。 在府内,瞧过他那一身的泥和袖口血迹后,纪王妃慌忙将楚修拉过来,这一天不见人影,回来时怎么成了这样。 “这怎么还出血了。” 楚修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鼻血而已。” 他腰间还偷偷藏着婉婉给他的小绣帕。 “鼻血也是血。”纪王妃脸上尽是心疼,想来儿子伴读太子,便问:“你可是和太子打架了?” 楚修轻轻摇头:“没有,不小心摔的。” 下人把药膏端了上来,纪王妃将此打开,抬眸看了楚修一眼,少年开始显高的鼻梁上泛着紫青,他沉着脸庞,似乎近来她儿子心事挺多。 - 翌日,临城又传着一件趣事,听闻孟候府千金小小年纪就容颜绝美,引来两名锦袍少年郎爬墙观望。 啧啧,日后要是长大了,这狼多肉少,怕是有一场暗战,就是不知这两位少年是哪家大人的儿郎,如此心急。 这话传到张乳娘耳朵里,她还低骂了一句:“什么锦袍少年郎,就是两个泥猴小子。” 她家小姐才五岁,岂是给他们肖想的。 孟婉坐一旁乐了一下,看着做针线活儿的乳娘,一言不发。 临城皇宫。 此刻延春宫中,小世子和小太子站在贵妃榻旁,榻上一身着杏色梅月襦裙的女人,裙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青丝梳成华髻,杏眼弯起带着丝媚意。 此女子正是大辽皇朝受独宠的燕容皇后,她将双手放在两少年的肩头,低头俏笑,整个寝殿都是她清脆的笑声。 许久后,她才渐渐缓下来,楚修与楚川相视一眼,无奈也没用,他俩被提来,跑也跑不掉。 楚川深知整个皇宫,他母后最大。 燕容抬起首来,笑着用手指戳了下俩小子的额头。 “说,去孟候府翻院墙的是不是你们俩。” 楚川抿唇,拢了衣襟:“儿臣一向正直,翻院墙这等事做不出来。” 燕容却直接无视了自家儿子的回答,眼角带着笑,说道:“话说那孟候家千金什么模样?” 楚川来了兴趣,摸了摸下巴说道:“粉嫩嫩的,笑起来还有两酒窝呢。” “你怎么知道?”燕容问道。 楚川怔然,拉了一下一旁的楚修:“他说的。” 楚修抽了下嘴角,你不打自招,别推他头上。 燕容若有所思地点头,将目光转向楚修,“听纪王妃说,世子还把人衣服撕了?” 楚修沉默片刻,是又不是?他还是点了头。 “世侄,你这是…喜欢人家?”燕容问。 楚修垂了眸,略显稚嫩的面容上深沉着,脑海中滑过孟婉的脸,道:“是。” 他不想否认。 燕容皇后噗嗤一笑,转身轻趴在贵妃榻上,发髻上的花簪不停颤动着,“你们小孩真好玩。” 楚川耸了耸肩,连忙上前给她捏捏小肩,脸上带着讨好:“母后,你可千万不能和父皇说我偷跑出宫啊。” 燕容渐渐缓下笑声,柔柔地侧躺着身子,她撑着脸颊,“下次偷出宫记得带上我。” 楚川挠了挠头,“可是父皇说了,只有他才可以带你出宫。” 燕容轻睨一眼他,“我这不是说偷偷出宫吗。” 楚修望着燕容皇后的面容,拦住话道:“您这身子,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燕容皇后身有寒疾,且越发严重,按前世那般发展,她撑不过一年… 想到这,楚修深皱起眉头,这也是他今生想避免发生的事之一。 楚川则是顺着他的话点头。 燕容哑了口,默了片刻,最后轻轻扬起笑,无奈说道:“算了,但我也想见见那小孟婉,派人把她请来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章 九 宫中长廊里,身着粉裙的孟婉被宫女翠儿抱在怀里往延春宫去,前后都是随行的太监。 凤旨一下,翠儿便去孟侯府抱人去了,孟婉抿了下唇,时隔多年,她终于能再次见到那位眉目明艳的皇后娘娘。 深刻的记得前世皇后病逝时,举国上下哀悼,皇上悲痛欲绝,守在她的棺木前整整七日,自此之后,盛世明君性情大变,以暴执政,随意残杀大臣,成为大辽皇朝历朝来唯一的暴君,民怨四起。 终于,于十七年后,皇帝楚子阙郁郁而去,谥号‘楚厉’。 正是那年,楚修得此机会,谋杀太子楚川,登为新帝。 若要阻止前世发生的一切,便要从燕容皇后开始,她若不死,便是风调雨顺,至少楚修不会这么快夺位。 可皇后的寒毒无药可解,唯一制毒之人,早年沧辽两国之战时早死去,以婉婉如今五岁儿童之力如何改变我得了。 想到此,孟婉眼眸黯然下,回神过来时,宫女翠儿已抱着她来到了延春宫前,行进红漆大门,越过两个走道,来到寝殿。 门槛下干净台阶,两扇雕花红门微敞,被翠儿放下后,孟婉迈着小步子跟进去。 殿中左侧檀色帷帐被揽于两面柱上,一旁香几上立着株沉香盆景,绛色的香炉散着檀香。 正中的贵妃榻上靠着那娇丽女子,她美目流盼,容颜上带着笑意,目光停留下入殿而来的孟婉身上。 而她身旁两侧站着两名华袍少年,正是昨日翻候府院墙的那两位。 楚修眸色微凝,将眼角的笑意收起。 见到两人,孟婉眨巴了下眼,看来她今日被抱来,跟他们两个有关系。 孟婉站稳小身子后,来之前还未痊愈的宋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这次见的可是大贵人,一定要有礼貌喔,婉婉不能任性。 宋氏的语气浮上孟婉的脑海,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来着就大哭了起来,可现在不一样,身体里住的是活过一世的自己。 孟婉有模有样地将小短手放于身前福礼,糯声道:“臣女孟婉见过皇后娘娘…” 正说完,她小脚一动,踩到自己的裙摆前仰而去,吧叽摔了一个扑趴,“哎哟——” 几人一惊,楚修下意识步子微动却又停住,宫女翠儿这时上前把孟婉扶起来,孟婉看了下自己的手掌都搓红了。 榻上的燕容皇后蹙眉轻问:“可摔疼了?” 孟婉看向她,忙摇了头:“婉婉不疼。” 燕容一笑,向她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孟婉抿了抿唇,向那明媚女子走去,燕容低眸看了她的小手,便轻轻揉了一下。 如小太子所说的一样,这张小脸粉嫩嫩的,模样生得娇柔小巧,也难为世侄喜欢这小丫头了。 看得燕容心里痒痒的,便伸手去捏了一把孟婉的小脸蛋,软弹软弹的。 孟婉被捏得右眸微眯起,粉唇轻启。 看得两旁的少年微怯地咽了下口水,楚川都忍不住退了一小步,小时候老被母后捏脸。 燕容笑着松了手,转眸间却不经意掠过黯然,生下楚川后,这么多年,若不是身体熬不住,她还有个像这般可爱的小公主了吧。 可生楚川时,差点要去她的命,楚子阙便不容她怀了。 “日后多来延春宫陪我玩,我平时里闲闷。” 燕容眼里透着可怜,委屈道:“这两个小子,一点都不关怀我,好吃的不带我吃,好玩的也不带我玩。” 小太子楚川不免抽了下嘴角,连忙反驳道:“哪有,我的零嘴都是母后大人您吃完的!” 说着,小太子低垂着眼眸,轻瞥燕容双腿,低声道:“您现在腿脚不便,我听父皇的,不和你玩闹。” 听言,燕容扬了扬眉稍,沉默了一下,看向三个小家伙,她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三个陪我练练棋吧。” 说罢,燕容摸摸孟婉的发顶,轻声:“婉婉会下围棋吗。” 孟婉懵然地看着她,摇头:“不会。” “那我们两个一伙,那他们两个一伙,免得说我欺负小孩。”燕容微微一笑。 翠儿见状,便退去将棋盘拿来。 直到棋盘已被摆放好在眼前,燕容调整了坐姿面带笑容,孟婉被抱上榻,坐在她身边,棋盘对面正是楚修和楚川。 孟婉不禁用小手掌扶住额头,从来没想过,她从孟侯府被抱入宫来见尊贵的皇后娘娘,竟是以五岁之躯陪她下棋。 孟婉下意识去瞧楚修,入门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他,侧首回避了她的目光。 而楚川看了眼自己的母后大人,实不相瞒他这一年多来,一来延春宫都是在陪母后下棋。 原因只有一个,什么时候母后能下棋赢了父皇一次,便就带她出宫一日游,目前以母后近五百场败,零场赢的战绩来看,算了。 燕容神色微严肃,摸着下巴:“上次我是不是赢了川儿你?” “八回您耍赖赢两回,您还好意思提。”楚川也扶住了额头。 “少废话,这次照样赢你们俩。”说着,燕容在棋盘落下一白。 楚川无奈道:“母后,您拿我们练手没用,以您这水平,除非父皇让棋,是不可能赢的。” 燕容听言,瞪了他一眼。 孟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其实她会下棋,但不多,也就前世学了点,作为一个五岁的小孩,她选择不参与。 楚修轻睨了眼燕容皇后,落下黑棋与她对弈。 孟婉拉拉燕容的袖口,软糯糯的声音道:“皇后娘娘,要不您试着与皇上耍赖赢一回。” 燕容看了小孟婉眼,对她一笑,沉默不语,若楚子阙想让她赢,早就让了何须用得着她耍赖。 楚修看着棋盘上黑白相隔的棋子,如今的皇后哪里还出得了宫,怕是她自己都深知吧。 犹记得皇帝那性情大变的面容,这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前世他也是等老皇帝死后,才敢动手夺位。 但今生只想如同他父王一样,做一个清散王爷,权位与他无关,护孟婉一人便可。 为了以后的日子清闲点,为保大辽国泰民安,不能再让燕容皇后病逝。 想到此,楚修抬眸看了眼楚川,轻轻勾起唇角,至于帝位还给他去坐吧。 过些天,该安排陆姑娘进宫为皇后诊治了,为了找到这位陆竹姑娘,他可是费了些心思的。 这棋刚落没几个子,这时殿外便传来动静,燕容还凝思着棋面。 楚修侧首望去,大辽年轻的皇帝楚子阙迈着沉稳的步伐入殿而来。 欣长的身形着见淡金色长袍,发束金冠,丰神俊朗,左眼角下落一点泪痣,容颜与小太子七分相似。 只是楚川没有他那一点泪痣罢了。 见皇帝入殿来,三个小家伙都见着了,只有燕容还专心致志地想着棋路怎么走。 小家伙们正要起身行礼,楚子阙抬手示意他们莫要声张,三人这才安定下。 楚子阙便轻了脚步行过来,站于燕容身后,俯身瞧了眼让她凝思的棋面,楚修不过落了个三连星布局,何须她想这么久的。 楚子阙拾了一颗白子替她将棋落下,正好堵去那棋路,见此,燕容双眸一亮,拍了下手:“对,我也想到下这了。” 说着,燕容一抬头,只见楚子阙笑颜,她惊喜地眨了下眼,“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子阙伸手抚了下燕容的脸庞,轻声回她:“刚到。” 随后用眼眸扫了几个小家伙,目光停在孟婉身上,这个女娃娃? 见皇帝神色微疑,孟婉蹭着小短腿要下榻给他行礼,却被楚子阙拦了下,“不必行礼了,见你这模样,临城就只有孟侯家有个女儿了。” 燕容笑着捏捏孟婉的小脸蛋,对楚子阙道:“猜对了,就是孟侯家女儿小孟婉,今儿我把从候府传了来,是不是很讨喜。” 楚子阙笑着点了点头,道:“是。” 接着,他召人将棋盘收了下去,楚川连连称赞:“父皇还好你来了,不然儿臣几个就得陪母后下一天的棋了,那该多无趣呀。” 燕容抿起唇,抬手在他额头上就是一敲:“你可是嫌弃我。” 楚川揉着额头,连忙道:“儿臣不敢。” 楚子阙一笑,扫了眼三小孩,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御医来给你母后诊治,莫乏了她。” 楚川脸微僵,望了眼燕容微笑的容颜,便猜到些,他颌下首。 宫女翠儿上前来将婉婉抱下来,楚修瞥了眼皇帝,行过礼退下了。 楚川走在身后,跨过门槛后,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见三小孩退下后,皇帝坐靠过来,很自然地将燕容揽进怀中,轻揉她的小腿,柔声道:“今日可有喝药?” “喝了。”燕容顿了一下,搂住楚子阙劲腰,靠在他的耳畔,轻阖着双眼道:“你看那个小女孩,多可爱啊。” 楚子阙心尖微颤,安抚她道:“等你好了以后再说。” 燕容淡淡一笑后,埋进他怀里,轻声道:“楚子阙,这么多年了,你莫骗我了……我是不是好不起来了。” 楚子阙轻抚她的长发,眸色微凝,默了一下,道:“不会的,你会好的。” - 出寝殿后,楚川也低着眉,一言不发,父皇与母后向来恩爱似胶,可偏偏母后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楚修瞥了一眼小太子,心知肚明的他知晓楚川愁什么。 孟婉也望了望小太子的眉宇间愁色,她也知晓。 楚修掩口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放心,皇后吉人自有天相,别乱瞎想。” 小太子抬首望了眼他,“说的是。” 一时间,孟婉紧皱起眉,她也不希望上一世的事发生,可是……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章 十 从宫里头回来后,候府里也安生下来,也没有谁来爬院墙,宋氏的病也差不多痊愈了,但她眉宇间带着淡淡愁意。 孟婉不能明白为什么父亲口口声声说只看重娘亲一人却又要娶那许国公之女,父亲就真的如此介意娘亲不能再育吗。 没过两日,候府里下人们渐渐无声的操办起来,按府里操办着的管家意思是,入门来的许氏将住进西厢房,所以那边有些热闹起来。 或许是日子近了,孟侯越发难以面对宋氏,总是躲着她。 宋氏神情淡漠地与孟婉坐在八仙桌旁喝着莲子粥,见婉婉嘴角沾了粥,她浅浅一笑,捏着绣帕给婉婉擦嘴。 待丫鬟将空碗收下去,宋氏抚了下孟婉的发顶,起身便行到门前,远处院外,家丁端着一抹红色经过,她垂下眸,神色微黯轻叹了一声。 忽身后袖口被扯了下,宋氏回头,孟婉正站于身后,仰着脸望着她。“娘亲......” 宋氏淡然一笑,侧过身道:“婉婉怎么了?” 孟婉探头瞧了眼院门外,轻声道:“娘亲,府里好生烦闷。” 宋氏神色如常,俯下身子:“婉婉可是有些乏了,想午睡?” 孟婉摇头:“婉婉不想呆在府中,娘亲病初好,闷在厢房里多无趣,春日景色好,娘亲带婉婉出去游玩吧。” 见女儿说道,宋氏默了下,说起来自入临城以来,除那次带婉婉去过纪王府后,便不曾带女儿出过门。 她轻轻扬起笑,这侯府确实烦闷了些许,“说得是,那便带婉婉出去游玩,说起来那布老虎送给小世子后,你这手上就没了玩乐。” 看着宋氏念道,孟婉撇了下眸子,一个破旧玩偶而已,她才不看重。 宋氏牵着孟婉回内室里,换了身衣裳,她将一支素雅的玉簪插入发髻中,妆点过面容,铜镜里的人显得庄雅柔美。 宋氏梳了下孟婉的小刘海,便起身从落地衣架上将孟婉那个粉挎包取来,给她挎在肩上,点了下她鼻尖。 孟婉的包里,张乳娘给她放了些糕点,小发饰,小绣帕之类的。 牵着女儿便出了东厢房,廊上的下人见着了纷纷行礼,宋氏颌首越过。 正巧撞见迎面匆匆走来的管家,见母女二人的妆扮,便垂首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出门去。” 宋氏看了眼仰首的孟婉,道:“今儿天气好,我这刚病去,念着带婉婉出去游玩一番。” 管家颌首,“夫人怎没将张乳娘带上,也好有个照应。” 虽有时繁忙时,孟婉交给乳娘照看,但多数时候,宋氏还是喜欢亲自照顾女儿,本就是母女二人出去闲耍,便无须再多带人了。 “就我和婉婉便可。” 管家仍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召来了丫鬟阿九陪同,见此宋氏也不再推辞。 一路将侯爷夫人送到府前,门口的车辇已准备齐了。 宋氏瞧了那车辇一眼,望了眼看似平静的侯府,“本就是出门走走,无须乘辇了。” 说罢,宋氏牵着孟婉绕过了门口的车辇走去,身后的丫鬟阿九连忙跟上去。 见人走远后,管家无奈摆手让人把车辇给撤下了,他转身进府,对家丁道:“跟侯爷说一声,夫人带小姐出门闲耍去了。” 那家丁点头,退下。 - 孟婉跟着宋氏身旁,扬起笑意,探着脑袋望街边景色,临城绿化多,沿路来都种得有银杏树,绕过街角便来到了沿城的清水河。 一道长长的河流将城屋环起来,河岸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走道,来往都是行人,还有船家撑着竹竿游河,青石古桥下长着青青水草,河水清澈透底。 好像是撞见了今日城中赶集,百姓纷纷出门采集。 孟婉摇摇宋氏的手,笑脸盈盈地指了靠岸边的小舟,船家正在一旁揽客。 宋氏见此一笑,便领着孟婉靠近,递了些银两给船家,招呼着就上了小舟。 船家撑着长长的竹竿划动河水,小舟便游动起来,孟婉被宋氏抱在怀里,她低眸看着河水流动,忽然掠过几条青鱼。 孟婉连忙指着,兴奋说道:“娘亲,有鱼儿。” 宋氏一瞧,那青鱼一闪而过,“是诶,好肥几只。” 船家见两人眸子微闪,便笑着道:“这还算小的,春日鱼儿正发,可能不打捞。” 二人望了船家一眼连连点头,孟婉探在船舟旁,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抚摸河流,奈何手太短,只有指尖能摸到。 水流穿过她的指尖,酥酥麻麻的,好舒服。 小舟沿着城游了许久,宋氏心中的烦闷随之散去不少,沿河风光,悠闲安宁。 到了河下流,算是环了半周,小舟停下,娘俩便下舟,道过辞,二人走过拱桥,往临城最为热闹的络市行去。 络市人声喧哗,耳边畔着商贩的吆喝声,宋氏给孟婉买了个小猴糖人落在手中吃着。 一路街道行来,买了许多物饰,果然带着丫鬟阿九还是有用的,能端东西。 见着街边卖的布偶,宋氏便上去还孟婉挑选着,寻了个新的布老虎,递在女儿手里。 孟婉望了那布偶,可爱玲珑,好吧,也还不错。 宋氏正付着钱呢,孟婉便望见了不远处的店面,门头前一牌匾,刻着‘玉瑞宜’三个大字,正是一家首饰店。 孟婉仰首瞧了宋氏发髻上单零零的一玉簪,娘亲生得貌美,偏偏素雅节俭,鲜少妆点自己,往往带一玉簪就够了。 想此,孟婉一笑,拉着宋氏的手往玉瑞宜赶去。 宋氏刚把布偶的钱付了,就被女儿扯走,“哎?婉婉别闹。” “娘亲,我们去看发簪吧,娘亲头上这支,婉婉都看烦腻了。”孟婉拉着宋氏走到门口,她一溜烟便窜进去了。 宋氏还没来得及阻止,忙跟上去。 店内伙计见二人进门来,便迎上来,躬着身子道:“夫人要看点首饰吗。” 孟婉仰着童真的脸,对那人道:“我们来看发簪,最好繁丽一些。” 宋氏哭笑不得,“婉婉,娘亲有发簪,梳妆盒里好几只。” 只是头上这支,是夫君孟侯赠于她的,所以戴的较多。 孟婉轻轻哼了一声,才不理娘亲的话,便走到柜台旁,她踩在小凳子上,掂着脚尖探头往里瞧,为宋氏挑选起来。 眸子在一片金玉发簪之中扫来扫去,只见一支碧玉簪躺在柜中,簪玉浑身通透,翠绿欲滴,镶在碧玉下垂着一丝宝珠,温润不奢华。 孟婉指了指,笑道:“这个,这个给娘亲戴戴。” 伙计听了,忙将那碧玉簪拿出来,孟婉张着手掌接过,握在手里润滑十分,她捧着看向宋氏。 “娘亲,戴。” 宋氏抿了下唇接过碧玉簪,正犹豫,孟婉将双手捧着小肉脸,对着她眨眨眼,“娘亲,戴上好看。” 宋氏被她逗笑了,掩了掩嘴,将头上那只温雅玉簪取下来,便插了碧玉簪,一下子显得整个人气色不少。 孟婉拍拍手,笑着道:“好看,娘亲超漂亮!” 宋氏没好气地戳了下女儿的额头,“就你嘴甜。” 她将碧玉簪取下来,握在手里。 哪有女子不喜珠钗玉簪的,望着那簪,也是被婉婉说动了心。 宋氏侧首看向伙计,轻轻微笑着询问价格。 忽然伸来一只白皙的手,将宋氏手中的碧玉簪夺去,宋氏一惊,抬眸看去。 一名身形苗条的紫衣女子站于身旁,发饰繁贵,容色清丽,眼里流露着些傲慢,撇了宋氏一眼,对伙计道:“这是近日来的新货吗。” 那伙计见着她,双眼一亮,连忙点头:“是是,正是新来的款式,许小姐可是喜欢?” 孟婉见着她,眼眸沉了下来,小手在袖中捏紧,此人正是许国公之女许兰兰,她对此人多少是带着些恨意的。 “这是我们先看中的,可知什么是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许兰兰目光转向娘俩,不屑地扫视一眼,笑道:“不好意思,我喜欢后来居上。” 看到她这副嘴脸,生生把孟婉气到,鼓起了小脸蛋,后来居上?说到底,以后不过还是个二房! 宋氏蹙着眉,此刻的她并不识得眼前这个骄纵的女子是谁,按她的脾性,不想生事给夫君惹麻烦,不过一支碧玉簪而已。 “想必这就是孟侯夫人吧,我是许国公府许兰兰。” 许兰兰手里捏着那碧玉簪,转向宋氏轻蔑一笑,说道:“呵呵,簪子我就先要了,等月余后,我嫁进了候府门亲自送给你。” 宋氏听到此话脸色一僵,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这就是夫君要娶的二房…… 她抿了下唇,淡然道:“不必,一玉簪罢了。” 许兰兰挑了挑眉稍,这时玉瑞宜的掌柜赶了过来。 由于她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直接忽视掉宋氏,连忙谄媚对许兰兰道:“许小姐您来了,快帮许小姐把簪子包起来,咱们店还有好些尖货你要看看吗。” 宋氏见此,想作罢离去。 那许兰兰瞥了眼掌柜,回首却还不依不饶又对宋氏道:“要得呢,要是你不喜欢这支簪,再挑挑,不管什么玉簪我都买得起,就当我赏给你。” 听言,孟婉气急了,今生她才不会再随娘亲忍气吞声。 跳下小凳子,上去就一把猛推在许兰兰腰上,“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谁要你送簪子了,我娘亲还怕你晦气,脏了我们的手。” 许兰兰被推得慌忙连退几步,抹满粉的脸上惊怒起来,“哎哟,哪来的野丫头,敢推我!说谁晦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章 十一 孟婉咬着牙,继续对着许兰兰道:“说的就是你晦气,推你如何了!” 宋氏一惊,她没想到平日里胆小害羞的女儿竟会上前去推许兰兰,将忙把女儿拉过来,“婉婉…不可动手。” 许兰兰站稳脚跟,下意识护住肚子,脸上已是拂然,“我还没说你们晦气,好心赏你娘一支簪子,倒还被咬,小丫头别不知好歹。” 在临城何人不敬她几分面子,国公府的名头大着,她还没进候府门,这不知好歹的娘俩敢冲撞她。 “你这个恶臭女人。”孟婉说罢,又要上前动手。 宋氏拦住女儿,对她说道:“不可以骂人。” 孟婉望了一眼宋氏,只好气呼呼的撇过身子。 许兰兰扫了一眼宋氏,怒然道:“不愧是贱商之家养出来的野丫头,粗蛮至极,我看晦气的是你们。” 说罢,她顿了顿,突然将那碧玉簪扔了过来,宋氏避之不及,正好簪尖划伤她的脸颊,渗出血丝来。 刺疼感让宋氏下意识捂住脸颊,见此,许兰兰嗤笑一声:“真不巧,让侯府夫人破了相,这簪子送你吧。” 见娘亲娇嫩的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孟婉怒不可遏,挣脱宋氏的手,就向着许兰兰扑去。 许兰兰险些撞到身后的柜台上,她护着腰,顿时呲牙咧嘴起来。 孟婉举起小拳,往她身上揍,“老女人!不准欺负我娘!” “快!快帮我把这没教养的野丫头拿开!”许兰兰怒骂嚎道。 一旁的掌柜伙计见到连忙上来帮忙,宋氏顾不得脸上的伤,在意着女儿,忙道:“婉婉回来…娘亲没事。” 丫鬟阿九上前去,想抱回孟婉。 孟婉见几人上来,她可没解恨,抓起许兰兰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啊啊啊哎呀喂!”许兰兰痛得大喊,勃然怒起,低首见孟婉的小虎牙咬得可紧,抬起另一只手抓起孟婉的领子,狠厉地将她推甩出去。 孟婉长得小,身子也才五岁,那受得她使这么大的力,一下就被甩去,额头猛得撞在店内的梁柱之上。 只听‘嘣’地一声,孟婉顿时昏昏沉沉,眼前一黑。 见到这一幕,宋氏睁大了双眼,心惊如焚,慌忙地向孟婉跑去。 此刻女儿半阖着双目,额角红肿起来,见此,宋氏心急得泪水落下来。“婉婉…不疼,娘亲在这。” “小孽畜!咬得我生疼。”挣脱过来的许兰兰吃痛看着手上一排牙印,心里就气。 她揉着手望向母女二人,顿了顿,冷嘲一声:“不会撞死了吧。” 说罢,许兰兰一脚踩在那碧玉簪上,扔给掌柜些银两,“活该,敢惹怒我。” 她揉着手再次蔑视一眼娘俩,志气高昂地欲要离去。 “许姑娘。” 宋氏见此,唤了一声,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染上怒意,将孟婉抱起来交到阿九手里。 她抹了下眼泪,转过身来,冷着声音:“我好歹也是孟侯夫人,你撞我女儿,不该给个交代吗。” 许兰兰停住脚步,微眯了眼望着宋氏扬了下眉稍,“是这小孽畜冲撞本小姐,这就是下场。” “口口声声一个小孽畜,你羞辱我,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就是不能欺负我女儿。” 宋氏咬紧了牙,疾步走上去,抬起手掌朝着许兰兰的脸一耳光扇下去,一声响亮的声音在堂中响起,周围人都看傻了眼。 许兰兰震惊地看着宋氏,她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个巴掌印,“你敢打我!” 许兰兰回神过来,向着宋氏凶恶地扑过来,宋氏也不甘示弱,一把扯她的头发,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宋氏把她头上的所有珠花玉簪全给扯下来,将许兰兰摁倒在地,又是一巴掌打下去,怒骂道:“打你又如何!就算以后你嫁进了孟侯府,照样我是大,你是小,一点德修礼仪都没有,我也要把你轰出侯府!” 许兰兰被打得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挣脱手的束缚,一把抓到宋氏的头发,想还手,却被宋氏一把擒住手。 “你女儿就是孽畜!我可是许国公之女,你打我不要命了!低贱之人!敢骑在我头上教训我!” “就冲着你这张嘴,我宋芷儿非得教训教训你!”宋氏撕扯着她的衣物,憋了这么久的气,一股脑的窜出来,谁都不能动她的宝贝女儿。 …… “夫人!” 被阿九抱在怀里的孟婉意识渐渐恢复过来,额头上生生的疼,没来得及顾及疼痛,又听见阿九说道:“夫人加油!” 声声吵闹吸引她的注意,侧首望去,只见两个女人厮打在地上,衣裳凌乱,犹如两个悍妇。 孟婉惊了一跳,好像那撕扯中,有一个正是娘亲宋氏,此刻她一反常态,柔柔弱弱的身子竟压着许兰兰扭打,似乎还略占上风。 从未见过宋氏如此凶悍的孟婉,咽了下口水,这回娘亲是拼了。 店中的掌柜看着也心急了,可不能让她们再这样打下去了,连忙让伙计上去将两人分开,可二人互相撕扯着衣裳也难以拉开。 此时,忽然一华贵尔雅的女人走进玉瑞宜来,她身穿淡青襦裙,气质温雅,正是纪王妃方涵。 本着闲来瞧瞧首饰簪子,刚到玉瑞宜门口,便瞧着好多人都堆在大门前,凑着脑袋看热闹。 纪王妃微惑,便让家丁散了人群,走进来一瞧,没想到她那个在苏州的发小宋芷儿竟和人在堂中干起架来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温柔宋芷儿吗,愣了片刻,纪王妃连忙上前去将二人拉开,“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氏青丝凌乱,已毫无形象可言,抬眸看了眼拦住她的人,竟是纪王妃,她抿了唇,这才与许兰兰松了手。 扭打的二人这才就此作罢,宋氏面容还带着些怒气,扯整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裳。 被阿九抱住的孟婉朝着她脆生生喊了一声:“娘亲!” 宋氏侧首望去,见孟婉额头青肿得厉害,就像长了个角,泪眼汪汪的。 宋氏缓了情绪,连忙赶过去把孟婉抱进怀里,心疼极了,轻哄着她,“娘亲在这,婉婉头疼不疼。” 许兰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乱成麻,她指着宋氏,怒骂道:“宋芷儿,今日之事我饶不了你。” 说着,她还啐了一声。 纪王妃打量了许兰兰一眼,宋芷儿向来温和懦弱,极少与人冲突,除非眼前这个人触碰到她的底线。 纪王妃伸手将许兰兰指人的手按压下来,温和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许国公家的,听说不久后就要嫁进孟侯府当二房了。” 许兰兰回眸看向纪王妃,神色有些谨然,她最不喜别人与她提二房两字,但眼前的人不好惹,“纪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纪王妃挑了下眉稍,走到宋氏身旁,仔细瞧了瞧她脸上被簪尖割伤的血痕,还有虚弱的婉婉。 她眸色微沉,回首对那人说道:“你若有什么不满,朝我来,我倒要看看是谁饶不了谁。” 许兰兰凝了眸色,虽不知这位纪王妃为何护着宋氏,碍于她的威胁,只好将气焰压下来,怒视一眼宋氏后,以后日子还长,这只是刚开始,看谁斗得过谁。 许兰兰咬紧牙,一甩长袖,跺脚离去。 门口人群中,身着淡金衣衫的楚修,面容阴沉,目光森然地望着一身凌乱不堪的许兰兰骂咧着上了步辇。 待那女人离去后,他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玉瑞宜中,纪王妃缓下神情,看向宋氏,“你娘俩没事吧。” 宋氏抱着孟婉,轻叹一声:“没事,就是婉婉撞伤了额头,青肿得厉害,这回才醒过来。” 孟婉贴靠在宋氏的肩头,火辣辣的疼,脑袋又重又沉,还好她没昏太久,不然就见不到这么厉害的娘亲了。 纪王妃轻抚了下孟婉的小脸,有些气愤起来:“许国公这个女儿向来骄纵跋扈,媒人都不敢上门说亲,我看趁早让孟侯退了婚,放在府上就是一祸害。” 听了纪王妃所言,宋氏微低眉,若有所思着。 “赶紧找大夫给婉婉看看伤,别傻站着了。”纪王妃又道。 宋氏连着点头。 之后,纪王妃命人招来了车辇,将娘俩送回了孟侯府,顺便也让人将陆姑娘叫去候府。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章 十二 孟婉躺在床榻之上,额头上的伤已经被陆姑娘用白纱缠了起来,双眼拉耸着,昏昏沉沉。 娘俩一回到侯府,孟侯便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他深蹙着眉头,担忧地望着分外可怜的女儿。 宋氏脸上的划伤也被清过血丝,擦了些药膏,此刻她稍整了仪容,看起来显得几分楚楚可怜,她坐在床边守着孟婉。 陆竹收拾药箱,留下了些她独制的药膏,并且交代了阿九几时换药后,便温和地行过礼退下。 待人都散去,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孟婉微促的呼吸声,宋氏理了下孟婉的一缕乱发。 孟侯将手负在身后,低声问道:“此事我会前去许国公府讨个说法的。” 宋氏眸色微沉,“不必了,我不想计较太多。” 孟侯剑眉竖起,语气微怒:“这可是伤了我女儿。” 宋氏抬眸望着孟连生染上怒意的眉宇,顿了下,说道:“那个许姑娘,傲慢无礼,骄纵专横,以后少不生事端,你若真心疼女儿,就退了婚事,我也不想见到她进门。” 孟连生来回走了几步,不知他是怒还是怨,一屁股坐在了梨花椅上。 宋氏抿了下唇,眼眸微湿起来,缓缓道:“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她,若她真进了候府门,夫君就写一份和离书给我,我带着婉婉走,一样也可以好生过活。” 孟连生听言,心头一紧,烦乱起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舍得让你和婉婉在外。” 宋氏抬手抹了掉下的泪,冷着声线道:“那你退婚啊,要我和女儿还是那个许姑娘。” 孟连生是心里有苦,他烦躁地甩了下衣袖,“你当真以为我想娶那许国公之女吗,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氏微愣,望着孟连生那愁容,“如何个无可奈何法,不过是怪我给你生不了儿子,怕断了孟家的香火。” “你就净说这些话气我吧,我何时怪过此,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孟家的香火。”孟连生道。 宋氏瘪了下嘴,怒道:“我气你什么了,你气我才对,你娶别人我依你还不成吗,我已经够忍气吞声了,可你娶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若婉婉受她欺负,我忍不了。” 望着宋氏沾了泪的双眼,孟连生沉默着,许久后,叹了口气,“我也想退婚,是那许国公逼的。” 听言,宋氏缓了下情绪,微惑地凝视孟连生。 孟连生扶了下额头,缓缓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入宫汇报,撞见了许国公,他便以商讨公务之名引前去他府上,被生生灌了几壶酒后,我便倒下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再次无奈道:“待我醒来时,那许兰兰便睡在了身旁,之后他便以此逼我娶那许兰兰,我躲了许久,可上个月那许国公说他女儿有了我的种,若不娶便上报给皇帝,替他女儿要个名份。” 话落下,宋氏惊谔着,睫毛微颤,见她的神情,孟连生局促地搓了搓手指。 躺床榻上合目装睡的孟婉也听到了这话,心头也是一惊,没想到当初父亲娶许氏另有原因,竟如此戏剧。 那她也为此责怪了父亲一世,可到底说娘亲当初被许氏欺辱时他又在哪! 宋氏这是更气了,“那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 孟连生垂下首,低声道:“我想说,可你也不听,转身就跑了,那日雨下得如此之大,我找了你许久,结果你自己回府了,之后我也不敢再提了,本就着了病,怕你气得越发严重。” 宋氏哽了哽喉咙,绷着脸,“那日真碰了她?” “不知道,我被灌得不省人事,但床上真有落红。”孟连生懊恼着,他垂下首又道:“那许兰兰如今怀了,要我如何应对。” 宋氏凝视孟连生许久,顿了下后,缓缓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意许兰兰肚子的孩子。” 孟连生抬首怔然地望着她,慌忙道:“我没有。” “那如今就是非娶不可了。”宋氏淡淡说道。 宋氏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来,气不过抬起素手便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孟连生右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过些天,写份和离书吧,我容不了那女子。” “芷儿…我会想办法退婚的。” 二人对视着,气氛冷然。 正在此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管家在门外说道:“侯爷,纪王爷来了,正在厅堂侯着呢。” 宋氏侧过身,擦去眼泪,漠然地走到床边望向睡着的孟婉。 孟连生口中微干涩起来,咽了下口水,不舍的看了眼宋氏的背影。 管家在门外再次唤了一声:“侯爷,纪王爷来了。” 孟连生只好作罢,站起身抖了下衣袖,出了房门而去。 宋氏在床边坐下来,又忍不住流起眼泪,她不能想象若是那许兰兰嫁进门后会是怎样的。 孟婉缓缓睁开眼,望着宋氏悲忧的容颜,她撑起小身子,蹭过去抬起小手掌擦宋氏的眼泪。 “娘亲别难过,婉婉会陪你。” 宋氏微愣,不知什么时候自家女儿醒了过来,便对着她扯了一丝微笑,“娘亲没事。” 宋氏将孟婉抱进怀里抚着发稍,将低落的情绪压下,“额头还疼吗。” 孟婉摇摇头,对着她扬了个甜甜的笑,“不疼。” 看着女儿这般懂事,宋氏心里越发心疼了。 孟婉心绪微沉,起了些许疑心,那许兰兰怀了,在玉瑞宜时,对上娘亲还挺能打的。 厅堂之中,两侧的黄花梨木桌椅之中,一身墨蓝衣袍的纪王爷正悠闲自得的喝着毛尖茶,他容颜温润,眉宇间透着儒雅。 虽然儿子楚修与他相貌几分相似,但纪王爷总是带着温和自在的气质,而楚修却显得锐利深沉得多。 刚从东厢房出来的孟侯苦闷着脸,入堂而来。 纪王爷端着茶杯见他进来,挑了下眉稍,将放下杯,轻咳一下站起身来,瞧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孟侯你这是……” 孟侯微尴尬,忙行过礼:“不知今日纪王爷光临府上所谓何事?” 纪王爷颇有意味地看着他,“换处清净之地再说吧。” 孟侯微怔,迟疑点了下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章 十三 那日纪王爷来了之后,府上准备些婚庆的饰物一天之内全给撤下了。 不知是宋氏提了和离,还是怎么的,孟侯像是笃定了心思要退婚。 几番来到东厢房与宋氏保证会退了那婚事,却都被赶出了房门。 宋氏始终觉得就算退了婚,许国公若将此事闹开,一样也闹不过许兰兰进候府门,如今她已对孟连生失望了。 宋氏说了容不得便就是容不得,留在候府只怕是整日鸡犬不宁,如今强硬的态度让孟婉分外意外,原来娘亲也有这般坚决的模样。 隔日就逼着孟侯与她写和离书,孟连生是端着被塞来的毛笔是迟迟落不下一个字,他舍不得妻子和女儿。 甩下笔和纸,让宋氏等等几日,若真不成,他便放母女俩离去。 自此后,孟连生跑往纪王府的次数多了起来,也不知谋的什么事。 孟婉额头上的伤也渐渐消了炎,还好也只是皮外伤,她还担心万一被撞傻了还怎么办,事实证明她没有傻,脑子还转得飞快。 纱布也被拆了下来,就是额头上青紫了一大片还未消去,望着宋氏给她擦药的手,孟婉将目光转向她脸庞上,那被簪尖划伤的脸颊也渐渐结了痂。 娘亲这漂亮的小脸蛋可不能毁了容去呀。 宋氏替婉婉擦过药后,便将她抱下了椅子,牵着人往外室而去。 忙忙碌碌一早上后也是晌午了,东厢房外室的八仙桌上,已备好两碗清淡的面食,是张乳娘做来的韭香素肉粉丝,少见油腻辛辣。 见到此,孟婉松了宋氏的手,就爬上了长凳上,那碗中粉丝洒些青葱,汤鲜四溢,还有一碟酸甜的小菜,看得她口水快掉下来。 宋氏轻扬了笑坐在她身旁,挽了挽孟婉的衣袖,随即便动了筷子,给她夹了几小菜。 孟婉便乐呵呵的吃起来,张乳娘的手艺还是那般厉害。 “夫人!” 这粉丝刚吃了一大半,门外就传来了丫鬟阿九的声音,转眼间她就入了房门,气喘吁吁的。 “夫人夫人,许国公府出了事!”阿九眼角带着笑意。 听言,娘俩二人皆停住了筷子,孟婉的小嘴上还挂着一根粉丝,愣了下后,她将粉丝‘吱溜’地吮进口中。 “许国公府?” 宋氏也是一愣,凝起眸色,“出了何事,让你这般高兴。” “不止奴婢高兴,您听了也会高兴的,那许家小姐怕是嫁不成了。”阿九低声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宋氏眼色掠过疑惑,还未等她问出口。 阿九忙拍了下手,又道:“这个许小姐不仅骄蛮专横,还不知廉耻,竟私通下人,闹了一早上,许国公府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什么……”宋氏惊了神,不经觉地站起身。 孟婉目瞪口呆着,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真的呀,是媒人婆子前去府上,谁知便瞧见了那许小姐光着身子和一名家丁躺在床上,□□至极。”阿九说道。 宋氏愕然着眨了下眼,侧目凝思,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听说大夫还诊出了那许小姐竟早有了三个月身孕,看来是私通已久,好在被抓到了,这要是嫁到咱侯府来……” 阿九顿了下,容颜上起了几分厌弃,仓惶说道:“那侯爷不就成了冤大头,替他人养儿子。” 孟婉咽了咽口水,这…那……那前世不就是给人养儿子了吗!她那个所谓的弟弟?难怪前世总觉得许氏生的这个儿子有点丑…… 想到此,孟婉碗中的粉丝也没了滋味,气呼呼地跳下长凳,跺了下脚,“爹爹这个大傻子!” 她这是气前世的孟连生。 宋氏看了眼气呼呼的孟婉,哽了哽喉咙,三个月身孕…夫君曾说宿醉那晚是两个月前,只怕是他被人摆了一套,纪王妃说的没错,这女子放在家中就是一个祸害。 宋氏对阿九道:“侯爷呢。” “赶着去许国公府了,出了这事还不赶紧去许家撇清关系呀。” 阿九说着,被口水噎到了,宋氏容她倒了水喝,接着她又喋喋不休起来:“夫人您是不知道,许国公府前堆了多些人看热闹,那许家小姐的哭声里里外外都听见了,可别提多惨。” “前两日还敢和夫人您打架,还趾高气昂的,这下好了,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丢死人。” “好了好,莫说了。”宋氏堵了她的嘴,坐下来思索着。 孟婉只想呸呸两声,“她活该,还欺负娘亲和我。” 宋氏侧首瞧了眼婉婉鼓起的小脸,抬手摸摸她的发顶。 “夫人,您要不要去许国公府看笑话。”阿九笑道。 宋氏瞥了一眼她,“既然侯爷去了,我还去做什么,在侯府里清净,省得别人说我去落井下石的。” “夫人不去,阿九去。”阿九说罢,就转身欲要出门。 孟婉小脚一蹬,上前去抓住阿九的衣摆,“娘亲不去,婉婉也要去看笑话。” 宋氏没好气地挑了下眉,起身将孟婉抱来,“婉婉也不去,人多吵杂,额头的伤还没好呢,又被撞着了怎么办。” 孟婉听言,瘪了下嘴。 阿九一笑,“小姐不去,等阿九回来给您好好说说。” 孟婉连连点头。 待阿九走后,娘俩又回到了桌旁,孟婉托着小脸,望着宋氏,眼角带着笑意,脸上的小酒窝分外可爱。 见女儿这个傻样子,宋氏抿着嘴,婉婉的酒窝倒是随了孟连生。 “这回府上就太平了,婉婉讨厌那个许兰兰。” 虽是这么说,宋氏仍旧带着几分怨气,颌过首,桌上的韭香粉丝还没吃完呢,便将婉婉的筷子拾了起来,让下人去换新的来。 孟婉忙着吃了几口,虽然宋氏什么也没说,但她知晓娘亲是松了一口气的,这事发生得太出乎意料。 不过这个和前世相差太大了,没想到藏了这么多荒唐事,许兰兰生的儿子,竟不是爹爹的种,但她的出现却毁了娘亲。 为什么会突然有婆子发现了许兰兰的丑事,但也懒得想了,于她们而言,反正是好事。 直到下午,孟连生才从许国公府回来,面容如同松了口气,赶忙着来到东厢房。 宋氏见了他,板着脸,孟连生刚想说话,她笑了一声:“那孩子不是你的,可有些失落?” 这话可把孟连生哽住了喉,“你这是什么话。” 宋氏撇开了眸,让张乳娘把孟婉抱下去。 孟婉看着二人的神色,抿了下唇,她想过了,若娘亲与爹爹和离,那她便跟着娘亲去哪都行,最好是回苏州去,远离纷扰。 也不知二人在房里说了什么,孟连生就被推出了房门,不过这和离书之事暂时搁下。 往后的几日,该撤的东西也撤了,不过宋氏对孟连生仍旧冷淡着,不理不睬。 许国公之女的事闹得整个临城沸沸扬扬的,看笑话,嘲讽的都有。 这场婚事直接退了去,许国公也不好腆着脸说什么,自己女儿不知廉耻,私通家丁,有违女德,他人到中年,一张老脸被丢得一干二净。 许国公是即丢了脸面名声,还得罪了孟侯府,心一横,就想把许兰兰嫁给那家丁,打发些钱财,赶出家门,这样的女儿他可留不住。 国公夫人哭红了眼,嘴里喊着怪自己太娇宠女儿,才犯下此错,求着许国公留下许兰兰。 许兰兰为此也是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死活不愿跟那家丁去,出了这档子事,许国公只想赶紧将这丢人的东西离国公府越远越好。 便派人强行将她拖出闺房,混乱之中摔下台阶,肚子里那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流了,血花花地淌了一地。 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心再冷,也娇养了这么多年,见此,许国公只好暂时将许兰兰扔在了府中后院里。 之前引孟连生去他府上做客,图的就是侯府门面大,又常年在苏州,便设了局企图为此联姻,谁知被人撞见自己女儿没皮没臊的丑事。 许国公只好厚着脸皮,提着赔礼来候府登门道歉,没得踏进候府大门,管家扔了赔礼,拒之门外,让人看了十足的笑话,又领着赔礼灰溜溜的回去了。 随后,此事就被端上了明堂之上,皇帝瞧过折子,怒不可遏,许国公就此被削了权职,实权尽失,回家养老。 这回许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全临城最大的笑话。 …… 夜里,纪王府中灯火通明。 书阁里的雕花窗正敞着,外面传来声声虫鸣声,一阵凉风吹进来,桌案上的火光摇晃了下。 楚修微挽了长袖,将润白茶杯斟上香茶,端给了坐在楠木圈椅上的纪王爷。 “辛劳父王出马了。” 纪王爷接过他手中的香茶,用盖匀了下,抿了一口,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半晌后,这才缓缓说道:“许国公之女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楚修面容平和,轻低下眉头,淡然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正巧撞见罢了。” 何来撞见,他只不过前世知晓而已。 纪王爷挑了下眉稍,将茶杯放下,“你倒是挺闲,孟侯家的事挺上心啊,《中庸》可是读完了?” 楚修抿唇,思索了一下,道:“没有,修儿这就下去读。” 说罢,便退下了。 明月藏入云后,夜色微浓。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章 十四 听闻孟侯家出了这么大事,婉婉还撞破了头,侯府上迎了一个小客人,便是东宫小太子楚川。 那次逃过关太傅的课业,被皇帝知晓后,硬是被关在东宫好几天,这回算是被放出来了。 管家将太子楚川引到了东厢房,此时孟婉额头上的淤青消了好多,张乳娘正在给她敷着草药揉额角,说是这样好得快一些。 不过草药的汁都流到她鼻尖上了,孟婉也不能动,任由张乳娘给她揉额头,双眸对成斗鸡眼去看鼻尖的药汁。 楚川正好进门来,瞧见了孟婉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虽然很可怜,但还是很想笑怎么办。 那抹白衫掠到眼前来,孟婉忙抬眸,却见到了小太子正将手臂扶在门框上笑个不停。 孟婉轻嘟起嘴,这个小屁孩竟然还笑她。 见小太子来了,张乳娘这就收了手,忙用帕子给孟婉洗了脸,额头上净是药屑,清过脸就擦了擦。 楚川笑着入了座,“婉婉,你不会是撞傻了吧。” 孟婉瞥他一眼,懒得理他。 张乳娘一笑,将那桌面收拾好,便拿着药退下去,转首间,她微惑,怎么觉得这小太子有点眼熟? “可还疼?”楚川看着孟婉紫青的额角,不免轻蹙了眉头,着实可怜了。 孟婉摇摇头,“现在不是很疼了。” “那还是要多歇着,事儿孤都听说了,闹得临城沸沸扬扬的,若孤在场,指定帮你出气。”楚川义愤填膺的说,抬手摸摸孟婉的发顶。 孟婉咯咯一笑,“现在婉婉已经出气了,只要她进不了候府门,我就开心。” 楚川笑着顿了片刻,瞧着她的伤,忍不住再次打趣孟婉,说道:“有了这淤青,似乎丑了不少,你可别毁容,嫁不出去的。” 孟婉瞪圆了眸子,她还要找个好夫家,可别咒她呀。 “我嫁得出去!川哥哥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楚川托着脸大笑,也对,楚修那家伙不是想着娶她吗,想到这,他忙收起了笑:“没有,孤是有任务在身的,特意来看望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了一个小润瓶出来放在桌上,孟婉正要问,又听楚川道:“等等啊,还有……” 接着他又从怀里掏了一小袋蜜饯出来,还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嚼着,含糊说道:“都是给你的。” 孟婉愣下,指了那蜜饯,“这个我知道。” 转手又指了那玉瓶,“那这个是什么?” 楚川笑着将玉瓶拿起来对着孟婉道:“这是化瘀露,正好适合你用,好得快些。” 说着,楚川又抓了两颗蜜饯放在嘴里。 孟婉见此,从他手里将那小袋蜜饯拿过来,望了眼纸袋,她敢肯定原先定是满满一袋的蜜饯,都少了一小半。 “不是说送给我的吗,都要被川哥哥你吃完了。” “哪有,我就吃了一点点。”楚川心虚道。 孟婉瞧着他,勾了下唇,将蜜饯放入口中嚼着,酸甜酸甜的,她含着道:“算了,川哥哥送的我都喜欢,谢谢你。” 楚川挠了下头,一笑,“不必谢,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母后也跟我念叨你呢。” 孟婉点点头,认真道:“那过些天,婉婉去宫里探望皇后娘娘。” “那她又有玩乐了。”楚川耸了耸肩,摊手。 两人话落,正巧宋氏从院外回来,见了那小太子忙行了礼。 楚川笑着,只道是念着宋氏为长辈,不必与他拘礼。 坐过没多久,闲聊了几句,楚川便站起身,伸展了下腰,不再多留,便道了辞。 宋氏则纳闷着,这小太子竟几分关心她家婉婉,也就前日子在宫里见过一面罢了。 想罢,宋氏望着孟婉的小脸,正鼓着脸吃蜜饯,婉婉倒还招人喜欢。 见宋氏瞧她,孟婉一笑,递给她两颗蜜饯。 - 翌日清晨,初阳稍显。 皇宫操练场上,两名少年正手持弓箭,拉开箭弦对准着远处的箭靶,神情专注。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穿劲服,长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正盯着少年射箭,此人正是关文,关太傅。 少年羽箭一松,正中靶心,虽平时里贪玩,但也没落下课业,楚川看着自己的箭靶,满意地扬起嘴角。 侧头看向一旁的楚修,只见他松了箭弦,那羽箭飞驰而去,直中箭靶外环。 楚修还不在意地笑了笑,垂下手中弓,这么久以来,他是箭箭不射靶心,不歪不偏每次都是箭靶外环。 楚川都纳闷了,明明一年前是样样都和他争个输赢的楚修,如今样样不如他。 又见到楚修不中靶心,身后的关太傅沉着脸,抬手重重地拍在楚修的肩膀,压得他肩上猛地一沉。 “纪世子,我看您得好好恶补一下功课。” 楚修抬头看向那高大的关太傅,尴尬一笑,“我手滑了。” 关太傅也朝他微微一笑,瞥了要一旁三大袋羽箭。“那世子就多练习几副羽箭吧。” 楚修看过去,不禁深蹙下了眉头,看来今日关太傅是有备而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关太傅顿了顿,也朝楚修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射完,世子什么时候下课。” 说完,关太傅凝视一眼楚修,似乎在说量你也不敢跑,便负手离去,背影如此的冷漠无情。 楚修看了眼身旁为他默哀的楚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回身拾了羽箭,拉着箭弦。 “你说你越学越回去了,到底是你给我伴读,还是我给你伴读呀。”楚川收了手中的弓箭。 楚修瞥了一眼他,说道:“怎么说都行,我是朽木不可雕也,能交差就行。” 楚川扬了下眉稍,走到几袋羽箭旁,拍拍箭,说道:“你就是这样交差的?” 楚修轻睨他一眼,抽动下嘴角,“这是意外。” 说罢,他手一松,飞箭入靶,又是外环。 “你可真行。”楚川看着那箭靶说道。 楚修沉默了一下,又提了一支箭,转开话题,“昨日你去瞧婉婉,她好些了吗。” 楚川目光回到他身上,勾起唇角道:“额头还淤青着呢,我还担心她傻了呢,不过还好,没傻。” 楚修垂下了手中的弓箭,轻蹙了眉头,转身看向他,神色略显紧张,忙问道:“那我让你送的东西,送过去了没。” “指定送了,我办事你放心哈。”楚川笑道,顿了下后,又道:“你担忧人家,自己去瞧啊,问我有什么用。” 楚修抿了抿唇,眸色微凝,“婉婉她不喜见我。” 楚川摆了摆手,半靠在操练场的护栏上,“这五岁小孩说的话啊,不能信,跟风似的,说过就没了。” 楚修默着,回过身重新举起弓箭,对准了靶心,神色专注。 忆起孟婉那日看他的眼神,如同前世那般决绝与淡然。 她的一颦一笑,眼眸里的光与黯淡,他记了一辈子…… 箭弦一松,‘唰’地一声出去,箭入靶中。 楚修垂下手中弓,眸色微微深沉,“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楚川望着他的眼眸,微愣,侧首看了眼楚修那正中靶心的羽箭…… 心道:咋这么死心眼呢。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章 十五 小太子送来的化瘀露着实好用,擦过两次,孟婉额头上的淤青渐渐消了不少,宋氏见了也满心欢喜。 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还念着孟婉额头的上,是听了小太子楚川说,婉婉这回差点破相,脑子都险些不灵光。 燕容皇后得知后,可是惊得不行,这好好的小姑娘可不能破了相呀,本着就喜欢孟婉这小女孩,便一连几天宫里送了好些美容养颜的佳品还有补脑子的补品。 为了澄清自己没有破相也没有脑子不灵光,孟婉一早就起来让宋氏给梳个漂漂亮亮的头,要前去探望燕容皇后。 宋氏想的也是,难得皇后如此挂念婉婉,多少也是要进宫去拜会一面的。 孟婉扯着自己的小衣裙整理了下,抬起桃木梳子梳着小刘海,小女孩嘛,总是爱漂亮的,更何况她身体里住的还是个大女孩呢。 虽然变小了,美还是要的。 宋氏笑了笑她那模样,待孟婉整好,便牵着她出了府,这回宋氏病已痊愈,自然不会再容婉婉一人前去。 府前下人们已备好了马车,车身前后都有家丁围守,宋氏将小孟婉抱入怀中踩过马扎便上了车。 马车徐徐向着皇宫行去,路上的行人纷纷开道。 直到皇宫门外,娘俩下了马车,由宫里的太监领着前去延春宫。 听着孟侯家的小孟婉要来,卧在床上本没精气神的燕容皇后转眼间来了兴致,忙着让婢女翠儿给她梳妆,换了件显气色的衣裳。 本就腿脚不便,愣是撑着身子起来,给人扶到了外殿的贵妃榻上,眼见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待孟侯夫人带着孟婉来了,让人将娘俩引了进来,免了礼后,便赐了座,还特意上宫女准备了些小孩爱吃的零嘴。 燕容望着宋氏柔雅的面容,临城孟家与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算是见到这孟侯夫人了。 今日有些气闷,燕容撑着身子,明明兴致满满,却倦意显起,话还没说上一句,燕容皇后就扶起额头轻揉着。 宋氏见了,略显担忧,忙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些身子不适?” 初次见孟侯夫人,燕容不想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让人走了,她抬头朝宋氏一笑,道:“刚睡醒来,还有些倦而已,喝杯清茶就好了。” 说着,拾起一旁的清茶抿了两口。 宋氏只好迟疑地颌首,“没事儿便好。” 虽是如此说,宋氏心里却直打鼓,听闻燕容皇后寒毒侵身,一直以来也无法根治,平日是如何不知,但她总觉得皇后今日的脸色过于苍白了些,唇上毫无血色。 燕容笑着放下茶杯,向着孟婉招手,“过来让我瞧瞧,这额头伤成什么样了。” 宋氏微笑着,将孟婉从身旁揽过来,“去吧。” 孟婉扯了下衣摆,迈着小步跑到皇后的面前,扬了笑。 燕容撩开她额上的小刘海,看这伤好了许多的,想起太子跟她描绘时的模样,她轻声笑,道:“还好没破相,怕是再过些天就好了。” “已经好很多了,皇后娘娘不必为婉婉担心。”孟婉脆生生地回答,什么破相,都是太子胡编的。 燕容见她甚是喜爱,便从桌上拿桃酥饼给她,“特意让御膳房做的苏州桃酥饼。” 孟婉眸子微闪,捧着手接过。 燕容笑了笑,抬眸看向宋氏,“听闻因为婉婉,侯爷夫人还和许国公之女打了一架是吗。” 宋氏尴尬一笑,点头,“不过是急了,便动了手。” “打赢没。”燕容连忙问道。 “额……”宋氏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燕容将手撑在榻高上,托着小脸,倦意再次缓缓袭来,她仍旧缓缓说道:“想当年我可是打遍大沧首城无敌手,武艺超群,可没哪家达官公子敢惹本宫。” 孟婉啃着桃酥饼,圆眸子望着皇后忽眨的睫毛,有句话叫好汉不提当年勇,怕不是在吹牛哟。 “现在不行,武功都废……”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燕容垂眸,胸口微微犯疼起来,她轻蹙起眉头。 宋氏见皇后脸色微变,连忙问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燕容抬首望向她,牵强一笑,“没事……” 忽然胸口猛地阵阵绞疼,燕容脸色一僵,她下意识按住胸口,险些摔下贵妃榻。 宫女翠儿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孟婉与宋氏皆是一惊,未等二人反应过来。 燕容全身已蜷缩在榻上,额头上起了细汗,手脚冰凉刺骨,如同落入冰窖,胸口绞疼至极,一如十一年前那般疼痛,使她喘不上气来。 “我…我……” 一切都突如其来,让人措不及防。 宋氏见此,连忙站起了身,跑了出去,嘴里喊着,“快!快请御医!” 殿内所有人慌张起来,再回头看时,榻上的人已经昏厥过去。 …… 金銮殿那边,皇帝放下手中公务快步赶去延春宫,一时之间,整个皇宫慌忙着。 宋氏拉紧了孟婉的手,床榻之上是昏厥过去的燕容皇后,她气息微弱。 不过片刻,大辽皇朝的盛世明君入门而来,他神色焦急,步伐急促,见着他,宋氏带着孟婉忙后退了一步。 皇帝忙坐在床边,望着燕容苍白如雪的面容,他心头一抖,眸色凌厉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气压低沉着,“怎么回事。” 宋氏颤着身子忙上前福身,皇帝这威严着实吓人,声音微抖:“今日妾身前来与皇后娘娘作伴,话过几句,娘娘便疼痛不已,昏厥过去。” 宫女翠儿哭红了眼,忙对皇帝道:“娘娘怕是…怕是毒发了……” 皇帝面容越发冷峻,“御医呢!” 翠儿抽噎了一下,“还在赶来的路上。” “还不快去催!若是皇后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皇帝冷厉道。 在场人吓得身子一抖,翠儿连忙退出房赶去。 孟婉连忙将脑袋买进宋氏衣摆里,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此时宋氏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她哪里见过这场面呀,连忙牵着孟婉出了房间。 离了那令人压抑的寝卧,宋氏腿都软了靠在外室的红柱上。 孟婉小脸蛋上也慌乱着,皇后毒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往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她小小的身子躲在宋氏的身旁,宋氏见此将她抱起。 孟婉瞧了眼娘亲额上的冷汗,一双眸子都给吓得犯起水气来了,只因皇帝那句皇后若出事,等着人头落地。 握着娘亲的手,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意,孟婉算是知道自己的胆小,是和谁学的了。 正在此时,御医也匆匆赶到,太监宫女拥簇着忙将人领进屋去。 娘俩怂得一批,抱在一起坐在椅上,再也不敢进那屋里去,只敢待在外室,盼着里面传来好消息。 十一年前,皇后本是大沧公主,名为段燕容,出了名的野蛮跋扈,使得一手好鞭子。 因辽沧两国之战,大沧公主和亲赶往大辽,期间遭奸人暗算,身负重伤,也得了这寒毒之症。 落得一身的病,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偌大一个后宫,就独独只有一位皇后娘娘,便可见得这是多大恩宠。 再加上孟婉前世可是亲眼见识这位皇帝性情大变后的残暴,说不怕是假的。 寝卧中,御医忙给燕容皇后诊脉,连忙从医箱里找出那玉瓶,倒了两粒药丸出来,喂进皇后的口中,这是当年老御医去逝前给皇后留下的一剂药,兴许能顶上一阵子。 “皇上,娘娘身上的毒拖不得了,再找不到解药……怕是皇后娘娘就要驾西而去……” 说完,只见皇帝眼色一凌,如同淬了毒,冰凉彻骨。 惊得御医连忙‘啪’地跪在地上,他瞧了眼不见转醒的燕容皇后,抖着声音道:“御医院实在没办法了,如今莫老御医留下的那剂药,给皇后娘娘也撑不过半年。” 皇帝深蹙着眉头,面容上怒色渐起,上前一脚将那御医踢翻在地,“那就给朕制解药!十年了,你们就是这样应付朕的!” “皇上息怒!”翻倒在地的御医连忙起身,又跪趴在地上求饶,“当年莫老御医都没制出来…臣等…更是无能为力啊…” “滚!”皇帝双目拂然,越发冷厉,怒斥道:“一个月后朕若还见不到寒毒的解药,你们通通陪葬。” 那御医只能灰溜溜地爬起身来,连连点头,苦着张老脸,躬身慌张地退下。 皇帝无力地阖上双目,待睁开时眼眶微红,转眼望那床上的人儿,唇色淡如雪白得令他心惊,这是他此生最害怕的事。 此刻房中已是空无之人,寂静无声…… 楚子阙缓缓俯下身,靠在床榻旁,忽然那昏睡着的人儿猛咳起来,惊得他不知所措,连忙将人拥入怀中,轻拍后背。 直到怀里的人缓下来,她却仍旧紧闭双目,气息奄奄,就像当年他从乱战之中将燕容抱回来时那般,虚弱得令人感到害怕。 楚子阙便守着燕容,听她微弱的心跳声,握住她柔软无骨的纤手。 他低哑着声线,“快醒过来,别吓朕啊。” 语态里竟显得脆弱不堪,仿佛方才那冷厉未曾出现过。 楚子阙低下首,再度轻声道:“说好的,要与我此生共相随,可莫要失言。” ……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6章 十六 宋氏抱着孟婉在室外候着,只见御医进去了好一阵子。 接着就听里面又是一阵怒吼,那御医哆哆嗦嗦地出来了。 宋氏起身将御医拦住,连忙问皇后娘娘的情况。 御医瞧她一眼,下巴的胡须微微颤动,苦了一张老脸,欲哭无泪道:“……只怕是没得治了。” 说罢,他挎着自己的医箱,脚步匆忙地退下,他还得赶着回去制药,全御医院上下这是要赶鸭子上架,破碗破摔了,通宵研制解药。 这十年来,不曾有突破,怎么可能嘛,寒毒是慢性毒,根本无法根治,奈何皇命难为,保住皇后要紧。 宋氏牵着孟婉,望着那御医离去,这心就悬着放不下来,皇后娘娘这么年轻,若是就此病逝而去…… 她都不敢往下想了。 孟婉也抿紧了唇,无力感布满她的心头,明明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却阻拦了,或者说整个大辽,也无人救得了皇后娘娘。 很快皇后病重消息,传到了东宫,延春宫外那金色步辇匆匆赶来。 在宫门外刚停稳,身着白衫金纹外衣的太子楚川慌慌张张地下了辇,他神色焦急,提着碍事的衣摆疾步走来。 刚送走御医,敞开的红雕镂空扇门外,孟婉又见着太子急忙赶来,眼眶微红。 见了宋氏母女俩,楚川连忙问道:“我母后如何了。” 宋氏垂下眸,神色凝重,“御医来过了,皇后娘娘也没见转醒……” 楚川眸色凝起,他不再听宋氏接下来的话,转身慌张地冲进房里去,内室便敞了门。 从外望去,皇帝正坐于床塌边一动不动,沉默地望着床上昏迷中的人。 楚川快步迈到床榻旁,见床上的人儿苍白着脸,毫无声息,他心头咯噔一下,看向脸色冷然的皇帝,“父皇…母后还好吧…” 少年被泪水侵红了眼,身子略显单薄,眼泪落下来,他抬起袖口擦去。 楚子阙剑眉紧紧蹙起,久久不放,他看向楚川,便抬手轻抚着儿子尚在稚嫩的脸庞,“和往常一样,你母后只是睡着了。” 楚川瞥着燕容的面容,他肩膀微颤,“…这次又是睡多久……” 楚子阙牵强地扯了个笑,淡淡地肯定道:“不久,很快就醒了。” 外室的孟婉见到这一幕,双眸忍不住水气起来,眼眶里装不下,便流了下来,她小小的身子回首就扑进了宋氏的衣裙里。 一下又一下的抽噎,孟婉知道皇后娘娘醒来后,也活不过这一年的初冬。 本就是个感性的性子,想到这些,心里越发舍不得,便哭出声来,轻声嗫嚅道:“我不想要皇后娘娘死……” 这话要是被皇帝听见,怕是她们娘俩少不了被罚。 宋氏连忙蹲下身来,用手捂住了孟婉的嘴,面容微凶,她轻声道:“不能胡说,皇后娘娘不会死。” 孟婉望着她点头,怪她一时情急口无遮拦,泪水都落在宋氏的手上。 宋氏松手轻抚去她的眼泪,“我们还是先回府,等候消息吧。” 孟婉瘪着嘴,双眼泪汪汪的,紧捏着宋氏的衣摆,“婉婉不走,我要在这等皇后娘娘醒来。” 宋氏见此,有些无奈,长叹一口气。 正在此时,寝殿外在此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母女二人回过身望去。 纪王爷步伐微快赶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袭月色衣袍的楚修,还有容颜清雅的陆竹姑娘。 见三人入门而来,宋氏福了礼,孟婉则望着他们微愣,楚修神情淡漠平和,见着他,孟婉下意识捏紧了宋氏的衣摆。 气宇尔雅的纪王爷颌了首,未有多言,忙领着陆竹姑娘便入内室而去。 楚修入延春宫来时,一眼便将目光锁在了孟婉身上,一张粉嫩的小脸上挂了泪珠,眼睛红红的,可爱又令人心疼。 察觉到孟婉望向他,便移开了目光,垂着眸入殿而来。 纪王爷带陆姑娘进去,楚修也不再跟随,停留在了外室。 宋氏见人进去了,神色微惑,“纪王爷这是……” “救人。”楚修回了一句,他淡淡一笑,望着宋氏道:“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陆姑娘救得了皇后娘娘了。” 听言,孟婉心头一喜,眼中染上喜色,下意识望着楚修,可那人却从未将目光投向她,像极前世。 宋氏若有所思,问道:“不是说皇后娘娘的毒无人可解吗。” “孟侯夫人有所不知。” 楚修侧过身来,少年容颜面对着宋氏,道:“江湖上有一陆姓世族历代习医炼毒,不过招来仇家,一夜之间陆家消亡,仅留下了一对姐妹。” 说着,他顿了一下,轻蹙眉,“一个被扶渊阁之主带走,名为陆瑶,十一年前,给皇后下毒的正是陆瑶,而另一个便是四方游医的陆竹姑娘。” 听完,宋氏步伐走凑近内室门前,张望里面,忙道:“这么说来,燕容皇后会好起来吗?此毒可能根治?” 楚修淡然道:“这样看陆姑娘的本领了,不出意外,便会好起来。” 孟婉掂着脚蹦哒了两下,仰着头,忙着说道,“太好了!” 希望楚修这次没骗她,不过前世她怎么不知道纪王府有个门客叫陆竹姑娘啊,在一切还没下定论之前,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想到此,孟婉有些疑惑,偷瞧楚修的脸。 正好,楚修将目光望向了孟婉额头上的伤,似乎好了很多,那瓶化瘀露看来效果不错。 两人目光便撞上了,不过很快,楚修便凝了眼色,将目光转开,负手走到楠木桌旁坐下,沉默地轻斟起茶水来。 见此,孟婉也收回了目光,抿着唇。 内室之中,楚子阙神色凝重,听过纪王介绍过这位陆竹姑娘,扫视过她上下,轮廓间似曾相识。 如今也只能信纪王所言,令她替燕容诊治起来。 楚川也收了眼泪,望着这位陆医女,或者这是母后最后的希望了。 陆姑娘上前瞧了昏睡中的燕容,看过眼睑,她深蹙着眉,轻摇了下头。 众人见她这模样,不免沉下心。 “寒毒乃是我陆家独门剧毒,虽不会立即毙命,但会使人困其半生,毒蔓延至全身便只身一个死字。”陆竹缓缓说道。 楚子阙凝视着她,沉着声线:“可还解得?” 陆竹抬眸轻睨了他一眼,恭敬地说道:“本该是解不得,但皇后娘娘多年来服的那药,正巧减缓毒素蔓延,如今还算来得及。” 楚子阙冷着的面容也许松和下来,道:“若你解了此毒,朕重重赏赐。” 陆竹淡淡一笑,“谢皇上隆恩,赏赐就不必了,皇上允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什么条件。” 陆竹侧过身,去将放在桌上的药箱打开,取出针包,“暂时还想不到,日后再说。” 说罢,她将针包摊平来,里面包含了九种银针,缓缓说道:“解毒期间会让皇后娘娘多有受苦,我会银针刺入她全身上下九处穴道,引毒覆于针上,再用药浴浸泡,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她的毒便算是解了一半,之后服用解药调节。” 众人皆算是松了半口气,陆竹抽出一根银针,瞧了在场人,“为了能将针刺准穴道,我会将燕容皇后的衣物脱去,所以房里多余的人请回吧。” 听言,楚川恋恋不舍地握了下尚未醒来的皇后,只好与纪王爷退下了。 楚子阙将手覆于身后,板着脸道:“朕留下,朕要陪着她。” 陆竹扬了下眉稍,只是淡然一笑,写了封药方吩咐宫女翠儿去准备一会要用的药浴。 随后,内室的大门紧锁起来。 待在外室的宋氏娘俩见人都退了出来,便问情况。 纪王爷缓和着眉目,“陆竹正在准备为皇后解毒,不必过于担心了。” 听此,宋氏拍了拍胸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今早时,眼见着皇后就这般疼痛不已,心惊死了,好在有陆竹姑娘赶来医治。” 宋氏叨叨絮絮说了好几句,可想而知,她对皇帝那句人头落地,多么心有余悸了。 太子楚川垂着首,开口说道:“若这次真能好起来,希望母后健健康康的。” 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水气,眉目中不似往日那般光彩。 孟婉见此,咬了下唇,哒哒地跑到楚川身上,拉住了他的手,扬起笑脸,两颊的酒窝甜美可人,她安慰道:“川哥哥不必担心,皇后有福,往后自然会安康。” 楚川瞧着孟婉乖巧的模样,轻轻一笑,“谢谢婉婉。” 坐在楠木桌旁的楚修,将目光从孟婉身上收回来,睨着手中的茶杯,些许茶叶沉在杯底微动。 他捏紧了茶柄,轻抿清茶,有些涩口。 不管见过多少次,他还是见不得孟婉对别人笑得这般好看,可婉婉偏偏不对他笑。 楚修心头有些酸,放下茶杯后,站起身走上前来,微微一笑,“既然陆姑娘正忙于替皇后解毒,想来也要许久,修儿便不在此等候了。” 说罢,楚修向众人行过礼,便退出了寝殿,渐行离去。 孟婉下意识地望着的他背影,楚修总是最早退场那个,像极了往昔。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章 十七 娘俩从皇宫里出来,宫阙门外正逢孟侯进宫去她们,见着二人,他连忙迎了上来,跟在宋氏身旁问道:“听闻皇后毒发,皇上大发雷霆,夫人可有受牵连?” 宋氏牵着孟婉停了停脚步,轻睨眼孟连生,淡然回了句:“没有,你可安心。” 说着,便再懒得理睬这人,抱起孟婉上了孟侯府的马车,随即让马夫将车行使而去。 孟连生抖了抖长袖,忙上前追了两步,最后道:“这…我还没上车…” 临城宽敞的官道上,听着马车轱辘滚动起来,渐渐离远,孟婉趴在车窗上,撩开帘子探头,往回望了眼阙门下的爹爹,抿了下唇。 她坐回马车的软塌上,瞧了眼娘亲淡然的脸庞,哎,她爹这是得用两条腿走回府了。 孟婉是怎么都没想到,纪王府竟寻了个陆姑娘给皇后娘娘治病,不知不觉间好像有许多事改变了。 翌日,宫里便传来消息,皇后醒过来了,虽气息尚弱,但总归是好的,心算是安定下来,那御医院也逃过了一劫。 为了燕容皇后的身子,陆姑娘便留在延春宫中,为她针灸引毒,熬制药浴。 时日渐去,已是初夏,天气开始些许炎热起来,孟婉额头上的伤也好了,都穿上了张乳娘缝制轻纱襦裙,模样乖巧,粉糯糯的。 等到孟婉能再次去探望燕容皇后时,都已是两个月后了,便是穿着她的新裙子去的。 可见的陆姑娘的医术着实高明,燕容皇后不仅气色好起来,原本常年卧于榻上的她,也能下来走动了,虽然还是一样喜欢捏婉婉的小脸蛋。 孟婉每次都双手捧着脸蛋躲开,可不能再捏了,再捏脸就大了,婉婉就找不到好夫家要了。 眼见燕容皇后的身子越发好起来,孟婉便是打心底的开心,皇后是个好人,她不该像前世那般消香玉陨,只愿大辽国泰民安,明君当政。 她还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呢。 不过让孟婉有些意外的是,自那日在侯府院子里,说过不愿见楚修后,他便很少出现了,几个月来,她仅仅只与他见过碰过一次面, 还是进宫来与皇后作伴时,匆匆擦肩而过。 他的衣物得体整洁,面容清冷,似乎急着去南书房与太子一起读书,便就此颌首,越过了孟婉,未有半句多言。 或许是前世的习惯,孟婉目光总是下意识追随他的背影,这让她看得有些发愣,确实少了她的纠缠,今生两个人便可毫无关联。 难得她之前还担忧会再次与楚修缠上,果然他还是他,向来漠然。 见孟婉呆呆望着纪世子的背影,宋氏轻揉了下她的头,继续走在回去的宫廊上。 孟婉竟舒了口气,望着长长的红色宫廊,想到以后可以安稳的过日子,勾起了唇,心里油然而生的轻松自在。 小太子楚川倒是越发喜欢来孟府看婉婉,总是隔段时间带些好玩的好吃的给她,还开心地与她说着燕容皇后最近是不是又好了些呀。 酷暑难耐,他便拿着冰砂来给孟婉吃,带瓷枕给她,夜里抱着可凉快了。 没过几天,那许国公府中许兰兰死在后院的消息传开来,有人说是病逝,有人说是给人弄死的。 国公夫人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女儿哭丧,许国公连丧事都没给许兰兰办,便匆匆将人埋了。 很快,消息便入了孟婉耳里,这个女人竟然死了,着实惊谔,这可是个惜命如宝的人。 如今没嫁进孟侯府,却落个如此下场。 孟婉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头咯噔一下,好不自在。 熬过了炎炎夏日,便是清秋,燕容皇后的身子也差不多能四下走动,不过还仍有余毒尚未彻底清除,需要渐渐调养。 不过这困扰了十年的毒症,总算得以解决,皇上分外开心,于是挑了日子,做了场盛大的秋日宴,以此庆祝燕容皇后的病愈。 文武百官纷纷前来庆贺皇后凤体安康,李尚书还特意为此作了诗词,献给燕容皇后。 孟婉见了咂舌,这马屁拍得忒响,但皇上听了高兴。 望着保和殿上的帝后二人,孟婉不禁羡慕到眼里起水气,但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作为一个帝王,一生却只有一个女人。 哪像楚修,后宫摆了好几个女人给她看,就怕她不知道,倒还废了她这个皇后,成为婉妃,都怀疑楚修这个王八蛋绝对故意的,还真是气人呐! 想到这,孟婉心中就有些莫名的怒意,侧过首,用圆溜的眸子去瞪远处宴桌上的楚修。 谁知正巧撞见这位锦衣少年在偷偷盯她,被抓到的楚修仓惶地把目光移开,面无改色地咽了下口水,端茶掩饰。 一旁的太子楚川还哈哈笑得个没心没肺。 孟婉一愣,有些疑惑,看着楚修渐渐清冷的面容,她默了片刻,移开目光。 算了,前世的事都过去,现在乃至将来,也无瓜葛了。 秋日宴结束后,这日子就渐渐冷了起来,院子里的梧桐树,枯叶掉了一地。 孟连生念着孟婉不能再这样玩闹下去了,与宋氏商计过,便开始让她学起女红,请了琴师来府上让孟婉习琴。 即是大家闺秀,便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这些东西于孟婉而言,不过是把曾经学过的,再做一遍罢了。 再次见到那琴师,孟婉就想起了以前学不好,还被他打小手掌的经历,一打就哭,可没办法,还是得学。 这一回,孟婉可不能再让他打手掌了。 孟连生仍旧前世那般,作为大户人家,便要拿得出手,以后才嫁的出去,望着孟婉寻个有权势的人家。 这让孟婉想起父亲把她嫁进纪王府时的面容,笑得合不拢嘴,所以父亲才会选择扶持楚修登帝吧。 如今小太子时常来孟侯府,怕是他心里高兴得不行吧,念想着若是孟婉去了东宫,孟家便非同一般,又想着用她攀权了吧。 瞧着父亲那张脸,孟婉可还真不想让他如愿,便想着让小太子莫再来孟府找她玩了,免得旁人看了说闲话。 可谁知,小太子听闻孟婉习琴,不知是从哪用来一把环佩玉琴,琴声幽幽,十分悦耳。 见到那琴,孟婉本是不想收的,可楚川说什么都非要塞给她。 孟婉只好无奈,说日后学好了,便奏首好听的曲子给小太子听。 小太子却是尴尬一笑,摆手道:“这可不用,琴也不是他找来的……” 一时说露嘴,见孟婉微惑,便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后来孟婉还是让楚川少来了孟侯府,若是真想找她玩,那便她进宫探望皇后时也可见面。 楚川只好耸肩,应了下来。 就这般,时光荏苒,飞逝而去,春来秋去,好几个年头过去。 后来厨房的厨子被换了,来个慈眉善目的林厨娘。 虽然记忆中这个林厨娘没现过,但是做得一手拿好菜,整日里劝着长个的孟婉道:“多吃,可别瘦了。” 孟婉捧了捧自己些许婴儿肥脸庞,心里念道:哪里瘦了,如今她可胖多了。 因为有些体虚的原因,这个林厨娘总是做好多补身子的汤给她喝。 孟婉哪里知道这位林厨娘是纪王府过来的,某个姓楚的世子时不时私下把林厨娘叫去,念叨孟家小姐近来可好,林厨娘可不敢怠慢呀。 张乳娘也离开候府享福去了,宋氏也谋合着,是时候该给孟婉找个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伺候,纪王妃听闻过后,便给她找来一丫头,聪明伶俐,手脚勤快。 孟婉坐在桌旁,将脸托着,看着纪王妃带来孟侯府那小丫鬟,五官清秀,说是叫阿楠。 孟婉想了想她前世的贴身丫鬟是阿灵来着,也不是纪王妃带来的,她还期待着见到阿灵呢。 结果来了个阿楠,便有些低落。 于是孟婉身边便跟了个叫阿楠的小丫鬟,不过也是个细心的丫头,治了婉婉有些粗心大意的性子。 自从孟连生娶二房不成后,宋氏也对他是冷冷淡淡的,一直没有好转。 于孟婉而言,好在今生的娘亲身体安康,虽然与父亲的关系有些僵化,不过曾经的他们更加僵化。 说娘亲心里没有父亲,她是不信的,或许前世就是因为娘亲对父亲的置之不理,失望透顶,郁郁成病。 这日子是渐渐去了,小女孩也开始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形仍是那般娇小,腰肢轻盈,肤如凝脂,小脸越发娇美,是人人瞧了都讨欢喜。 眼瞅着到十二岁,女儿家闺房那些事,宋氏也开始好生交代孟婉,若是底裤见红,莫要惊慌,这是好事,女儿家都要经历的。 面对着宋氏对她的长篇大论,孟婉深蹙了眉,犹记得前世初来月水时,可疼,把她疼哭了,卧在床上硬是躺了好几天。 由于孟婉自来体虚,每每月水都会疼,十二岁初来那次最为让她腹疼,几乎是哭了又哭,待那几天过去后,眼睛也哭肿了。 这感觉孟婉是一点也不想再次回忆,还没轻松够,这恼人的月水越要开始了,她不要当女孩子。 望着孟婉愁苦的面容,宋氏只当她还是害怕,无奈的将白色的月事带放入婉婉的小挎包里,防备着,若是初来了便用上。 兴许是估摸孟婉年纪到了,林厨娘也开始紧张她体虚会疼,连续两个月来,天天做药膳给婉婉吃,便是养身子。 孟婉也听话,加上林厨娘手艺也好,都吃得干净,虽然吃得有些乏腻了,但厨娘说身子养得好,便少受些苦。 虽记不着初来月水是哪天了,但她深刻的记得有多疼。 所以林厨娘的药膳她是一口不落。 即便这般,那月水迟迟不来,都叫孟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章 十八 正是一年春载,院子里开了好些花,枝头上的黄鹂莺声不停。 七年日子悠悠去,孟侯有女初长成。 候府的游廊上,孟婉莲步轻快地走在之中,她肤如白玉,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一袭云纹白纱裙显得轻柔可人。 不过一张小脸还未彻底长开,显得有些圆润,孟婉手里提着食盒,转角遇着阿楠,便被阿楠将食盒提了去。 孟婉则是一笑,燕容皇后爱吃桂花糕,府上的林厨娘做得可好吃,今儿是朔日,正逢进宫见皇后娘娘的日子。 孟婉便想着给她带着去,趁着还热乎,得快些赶去宫中。 一路马车轻晃,随着太监迎路进了延春宫。 刚进门就见着燕容皇后正在梳妆打扮,柳眉连娟,容色娇丽,这么多年过去了眼角也不见有细纹。 当初陆姑娘为皇后医治,整整费了一年的心思,才将寒毒清尽,如今时隔如此之久,倒是能跑也能跳,不用常年卧榻了。 虽还留下些病根,雨后总会犯腿疼,但总归是好的。 孟婉端着食盒进来后,燕容面容染上喜色,熟络招呼坐下。 见忙着,孟婉便坐在红木桌旁,撑手托起肉乎乎的脸蛋,望着皇后。 “今次,婉婉来得这么早。”燕容皇后微侧首嘴角勾起笑,发髻上被翠儿插上珠花。 孟婉眨巴了下眼睛,粉唇轻启:“还不是娘娘您说想吃林厨娘做的桂花糕,厨娘一大早就起来做,催着我就来了。” 翠儿刚收拾好燕容皇后的发稍,下一刻身旁的人就坐在了红木桌边,打开了孟婉端来的食盒,闻了闻,着实好香。 燕容杏眼弯起,便从里拿了一块出来,放入口中,甜香酥口,她不禁竖了个大拇指。 孟婉都被她惹得馋了,便与她同吃了起来,瞅了眼燕容皇后的面前,“娘娘今日好像格外开心啊。” 燕容转向她,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口应道:“这不是你这个小丫头来陪本宫了吗。” 燕容的手指上沾了糕渣,都抹在孟婉额头上了,她抬手擦去那糕渣,再次道:“哼,上个月我来时,都没见你这般高兴,定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燕容轻蹙眉,嚼着糕点,想不到她的演技,还是逃不过这小丫头的法眼,太过亲近了也不好呀。 她顿了一下,说道:“明日皇帝便带本宫出去游玩,他呀,每年都欠本宫一壶酒。” 听言,孟婉一愣,疑道:“什么一壶酒,听得都云里雾里的,陛下不是不给你喝酒吗。” 燕容见小丫头疑惑的容颜,只是轻轻一笑,便不会回答了。 见她如此,孟婉也不好再问。 那桂花糕,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很快就见了底。 随后与皇后坐过没多久,为了不再打扰她的休息,孟婉出了延春宫,阿楠跟在身后提着食盒。 行在红墙之间,春风而来,吹得孟婉齐腰的柔顺长发轻散,眼见要越过转角,她轻抿了下唇。 过了这个红墙转角,便是那长长的红色宫廊。 望着宫廊尽头,空无一人,孟婉停顿下脚步,轻扬了下眉稍,便继续走在长廊中。 几年来,每到朔日来看望皇后娘娘,回去时总会与那人擦肩而过。 有时,他会礼貌性的问候几句,不过仅仅只是匆匆几句罢了。 这次没见到他,竟有些不习惯。 孟婉嘴角轻勾着,不过这回不用见到他,觉得不自在了。 或许是因为她今次来得过于早了,所以没见着他? 孟婉低蹙着眉,步伐不知不觉放慢了些许。 身后的阿楠见她慢吞吞的走,便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来,歪着头道:“小姐,你怎么了?” 孟婉忙侧首看了阿楠一眼,眸色闪过一丝慌张,轻扬笑,“我没事啊。” 阿楠低首想了想,连忙说道:“小姐可是不舒服?怕不是……” “哎呀,不是啦。”孟婉忙断了她的话,就知道阿楠是念着月水的事情,好歹她也是活一世的姑娘家,若是来事,她早就有感觉的。 孟婉垂在两侧的手,略不自在的摆了两下,“腿有点酸行不行。”说着,她加快了步伐。 阿楠嘟囔着点头:“噢,好吧。” 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今日的琴还没练习呢。 “喵咪~”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猫儿叫,主仆二人皆一愣。 这宫里头哪来的猫儿,孟婉停了脚步,侧身回头望去。 红墙宫廊之中,身形欣长的少年站于她身后不远处,一袭雪白金边长袍显得他润玉清雅,怀里一只白绒小奶猫落于少年手掌之中。 正是纪王府世子爷。 见到孟婉回首过来,楚修轻退了小步,俊美的面容上掠过些尴尬,他修长的手指不自在地轻抚一下鼻尖。 一阵清风拂来,墨发被拂散开来,落在的他肩头。 “喵~”只见少年怀中的小奶猫又叫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下。 孟婉怔神,缓缓将目光移到楚修怀里的猫儿。 小小一团,就像个白色的毛球,尾巴饶有兴趣的摇摆着,十分可爱。 看得心头痒痒的,便想着摸一下。 楚修缓了下情绪,向前走来,简单地朝着孟婉颌了首,薄唇轻抿勾起微笑,谦谦有礼,带着些许的清冷越过她而去。 孟婉心间微突了一下,下意识垂下眸,待他的步履声远去,目光望着他白色的身影渐远。 “那奶猫好生可爱。”阿楠在她身旁说道。 孟婉凝起眸色,轻声:“是啊……” 不过为什么楚修会抱着猫儿啊,实在是不像他。 想着,孟婉脚步加快不少,下意识追上他的背影,不远不近刚刚好,随行在其后。 说真的,她对那只白色小奶猫动心了。 阿楠提着食盒,连忙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今日小姐这步伐,还真是一会快一会慢的。 …… 楚修步履轻缓,面色微沉地走在前方,垂下眸看了眼手中的猫儿。 犹记得婉婉曾经似乎喜欢这些毛球东西,便从桃花林里将这没人要的猫儿捡了来。 本想着将此送给婉婉,去了趟东宫,让楚川捎给她,谁知楚川这小子竟对猫毛过敏,愣是将他推了出来。 “要送自己送,有啥东西都让孤送,孤又不是跑腿的。”出了东宫门,楚川还扔了句话给他。 楚修有些无奈,轻轻抚了下小奶猫的头,若是他送,婉婉愿意接,他不就自己送了吗。 前年婉婉生辰时,不也是没给接他的礼物吗。 “喵咪……”那猫儿在他手里舒服地叫了声。 修长的手指挑起小奶猫的下巴,楚修扬起眉稍,这下好了,还被婉婉瞧见,更不好办了。 “这就不能怪本世子把你扔回去了。” 清冽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被躲在红墙后的孟婉听着,她收回小脑袋,深蹙眉头,小手捏紧了衣裙。 不愧是楚修,残忍的脾性一点没变,几个月大的小奶猫,若扔了如何活得下来,会饿死会冻死的。 见孟婉面容染上愤然,阿楠看着纪世子的背影将要消失,迟疑道:“小姐,世子不见了。” “啊。”孟婉忙探头看去,见前面空无一人,抓起阿楠的手,便要追上。 阿楠被她拖着走,她有些无奈,果然小姐是在尾随纪世子。 这一路尾随便到了宫阙门外,那白衣清冷的背影往着南边而去。 孟婉让提着食盒的阿楠先行回府了,随后便跟上去。 随着楚修的背影走了没多久,渐渐地一片满山十里桃花林出现在眼前。 正值春日桃花盛开,漫天花瓣,美不胜收。 孟婉看得有些发愣,只知道此处的桃花树乃为皇上所种,后来送给了燕容皇后,一般普通百姓不可来此。 忽然前方的楚修停住的脚步,孟婉一怔,仓惶地躲在身旁的桃花树后面,还好她身子够娇小,藏得住。 楚修侧过身望了眼身后,嘴角微微上扬,沉默地看着不远处桃树下那抹白纱衣摆。 他回过身,淡淡笑意凝了几分。揉下奶猫的脑袋,猫儿眯着眼蹭他的手掌。 好像某个小丫头跟来了。 越过株株桃花,一路往桃林深处而去,也许是多年未有人走动,道路有些曲折,长满的杂草。 孟婉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跟着,几片桃花落在她的发顶上,都浑然不知。 心里念着等楚修把猫儿扔了,走之后,她就去捡回来。 很快,便瞧见了一处长亭,亭外旁有颗桃花树极其的壮大,满树桃花。 抬首望去,那粉色花朵仿佛都染粉天空,美景如画。 孟婉失着神,粉嘟的小嘴都合不拢,瞧着眼前的景色。 待她回过神来时,前面抱着猫儿的白衣少年早已翩翩回身,修长的身形半倚在那偌大的桃树下。 他面如冠玉,唇边似笑非笑,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 孟婉怔了怔,合上小嘴,咽了下口水,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楚修挑一下眉稍,扬起笑意,“怎么?孟家小姐也是来赏这十里桃花的?” 声线清冽低沉,着实悦耳。 孟婉眨巴了下眼,望着他愣愣地点首。 哎,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前世这般喜欢这个人,可偏偏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章 十九 孟婉眉头蹙起,回过神来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脸蛋,不过一副皮囊罢了,空有虚表,狼子野心。 念一遍人生格言:不求日子大富大贵,但求命又硬又长。 孟婉提着裙摆的素手垂下来,她撇过首道:“我只是路过。” 楚修就看着孟婉面容渐渐深沉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这么不受待见啊。 他望了眼人迹鲜少的桃花林,“那真是有些巧了。” 孟婉眸子微动,本想着偷偷捡那可怜的奶猫儿,怪自己一时发愣,还被瞧见,真是该死。 虽然借口很牵强,孟婉故作镇定地拍拍衣裙上的杂物,清咳两声,“我这就走了。” 说罢,她便无视掉楚修的眼神,转过身往回走,证明自己就是路过的。 楚修站立了半倚桃树的身形,转过身来望着越过他的孟婉,对她的背影道:“你这就要回去了?” 孟婉抿了唇,不再回应他,依旧往回走。 楚修只好将她唤住,“孟小姐帮我个忙吧。” 孟婉停下脚步,转过身道:“我很忙的” 话刚落下,桃树下的楚修鞋履轻稳,已向她走来。 孟婉见他行来,她下意识挪步。 楚修将那小奶猫递出,几分请求的语气:“帮我拿下吧,一会儿就好。” 那奶猫落在他手掌中,短小的尾巴还一摇一摇的,眼看要从手里掉落下。 孟婉连忙捧着双手去接那小猫,往怀里抱,触碰到小奶猫的她,脸上露出喜色轻抚着猫儿的脑袋。 见此,楚修轻柔一笑,“多谢。” 孟婉抱着猫儿,道:“我是看在这只猫儿份上,你可别谢我。” 楚修顺着她的话点首,随后仰首望了眼身旁这颗偌大的桃树,如一把巨大的薄扇,枝上尽是粉色桃花,他绕着桃树寻了半圈,停下。 他的动作让孟婉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懒得管,便低下首都怀中猫儿。 楚修便向亭中而去,很快便寻了把小铲子出来,想必是那个老家伙放在这里的。 孟婉用手指逗着小猫的鼻子,惹得奶猫喵喵叫,她便也学着猫儿叫:“喵喵~” 一抬头便瞧着楚修握了一把小铲子走到桃树下,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抱着小奶猫缓缓走近过来,只见楚修掀了衣摆蹲下来,动作利落大方,朝着树下的土壤,一铲子下去。 孟婉一惊,想起方才在宫廊里头时,楚修说把猫儿扔了,不会是要活埋吧。 她忙看了怀中憨厚可爱的小奶猫,忙道:“你…你在做什么。” 楚修低吟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神情略微神秘,道:“挖个坑。” 孟婉盯着他的动作,摇着头后退了起来,绝对不能给他活埋小猫。 察觉到孟婉紧张起来,楚修轻蹙了下眉,便站起身走来。 孟婉却以为他想过来抢小猫,撒腿就想跑。 可刚一转身,迈了一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住,“啊——” 眼见就要摔倒,楚修连忙上前来,手臂一把捞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揽在怀里。 孟婉只觉得腰好像被人提溜起来,转眼便是楚修那张俊逸的容颜,她愣了一下,抱紧小奶猫,挣脱出来,立马瞪起了眸子。 楚修手上一顿,上面还残留着她腰肢的触感,只好垂下手,默默地退了一步,正想说着什么时。 “我不会把小猫给你的!”孟婉义正严辞。 楚修有些不知所以,顿了一下后,轻笑一声,“可以送你呀。” 孟婉一愣,再次眨了眨眼,奶猫在她怀里撒娇:“喵~” “送我嘛……”孟婉迟疑着,望了下楚修放下的小铲子,警惕道:“那你挖这个坑做什么?” 楚修耸了肩,再次走回桃树下,“寻口酒喝。” 说罢,便又蹲下来身,拾起小铲子继续方才的动作。“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 孟婉看着他的侧颜,是她误会了吗,不活埋猫儿? 不过又诽腹一句,桃树下能有什么酒喝啊,想着,便挪步到楚修身旁蹲下,看着他挖坑。 楚修轻睨了一眼她好奇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不一会儿,那坑中便挖出了个酒壶的头。 “哎,还真有。”孟婉惊喜道。 楚修铲开旁边的土,笑道:“有人在这里埋了酒。” 孟婉蹙着眉,轻轻说道:“你怎么能挖别人辛辛苦苦埋的酒喝,这样不好。” 此刻,楚修已经取了出来,刨去泥土,是个润玉的白酒壶,“便是喝上几杯而已,不会喝完,今日若不尝尝,之后便尝不到了。” 楚修提着那酒壶站了身,拂了衣摆,往长亭行去,亭中的石桌上备好酒具。 孟婉瞧着他,那人坐在石桌旁,还向她招招手,带着淡淡的笑意。 偷人酒喝,还笑得人畜无害,她诽腹一句,又站起身跟上去。 来到亭中,楚修清去酒壶上的土,便打开了酒盖,顿时一股甜味的酒香蔓延开来。 孟婉小鼻尖动了动,拂了下衣裙坐下,将怀里的小奶猫放在石桌上。 那奶猫乖巧地坐在其中,孟婉便用手护着它。 “这是什么酒。”孟婉问道。 楚修斟着酒,微微一笑,“桃花酿,不过要比一般的桃花酿甜得多。” 他抬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清甜的酒味在口中蔓延,将目光转向孟婉的脸上,每次都是偷偷瞄她。 孟婉瞧了眼他手中的酒,默了片刻,才细声问道:“这酒我能喝吗。” 楚修淡淡地收回目光,手指沾了些许酒水,向那小奶猫递去,简短回道:“不能。” 前世她酒量极小,沾酒就倒,不过这壶桃花酿是皇帝为燕容皇后亲自调酿的,土埋于此,酒味极低,多的是甜味。 婉婉喝了倒也无妨,但她还小,还是算罢。 小奶猫闻着甜味探过来,低头舔/舐他手指上的桃花酿,“喵呜~” 孟婉望着小奶猫舔过酒水后,又舔舔猫爪,便懒洋洋地趴下,模样安逸。 她有些不满,说道:“为什么它可以喝,我不能。” 楚修轻挑下眉,道:“小姑娘还不能喝酒。” 随后又见着他斟了一杯,闲情雅致,悠哉悠哉地饮下,侧过身望向长亭在的那桃树。 一阵清风拂来,他青丝微动,唇角还噙着一抹笑意,轻松自在。 见楚修一杯一杯的,好像很好喝。 看得孟婉有些心痒痒,更想尝这桃花酿了,什么小姑娘呀,她才不是小姑娘,实际年龄不知道比你这个臭小子大多少呢。 孟婉便自己斟起一杯酒,抬着闻了闻。 楚修细长的深眸微瞥,便见着孟婉将桃花酿饮下,忙道:“你……” 将酒饮尽后,孟婉粉嫩的舌尖舔了下嘴唇,她嘿嘿一笑,“这酒有点甜的。” 瞧着她那模样,楚修无奈扶额,低眸看去,石桌上的小奶猫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酒杯旁,舔喝起杯中桃花酿。 楚修便将奶猫拎到石桌另一头,不容它再喝。 “再来一杯。”孟婉又抬起来了那润白的酒壶,欲要再斟。 楚修便俯身过去,将她手中的酒壶拿了过来,轻声说道:“尝过味就好了。” 孟婉有些不快,手指比了个一:“再喝一口。” 见她央求,楚修很快柔下心来,这酒不醉人,当是喝个玩乐,只好再给她斟了一杯。 放下酒壶,回过首来,那桌上的小奶猫又爬了过来,正舔着他的酒。“喵呜~” 得,你们两只还倒挺同步,都跟他讨酒喝。 楚修便再寻了一只酒杯来,给自己斟下,轻饮。 孟婉当这桃花酿为甜水喝,不禁吧唧一下嘴,有些放松下来,笑道:“还真想见见这酿酒之人,让他也给我酿一壶。” 楚修轻笑了一声,倒想得美,怕是见到了这酿酒之人,你一句话不敢再提了。 他微转下眸子,柔道:“若你想喝,我可以学着酿,到时卖你五十两一壶。” 孟婉轻瞪了眼眸,兴许是有几分醉意了,嘟囔道:“好贵,你要酿不好,我才不想喝。” 楚修便转过身,笑道:“那就给你打个折,五文钱如何。” 说话间,孟婉点着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那还不错,不过五文钱是不是太便宜了。” “说高了你嫌贵,低了你嫌便宜,那要我怎么卖?”楚修问道。 孟婉托着脸蛋,瞧着楚修的眉目,眼见着她脸颊上泛起醉酒的红晕来,“你都还没学呢,便想着卖酒。” 楚修笑意淡下,察觉她酒意红了脸,只好再次把酒壶拿了过来,盖上酒塞。 “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这酒非得被你喝完。” 孟婉轻蹙着眉头,什么叫被她喝完呀,他不也喝了吗,侧头看了眼懒洋洋的小奶猫,还有猫儿也喝了。 楚修盖紧酒壶,便起了身,俯首看眼孟婉,两颊红红,眼眸润起,看起来傻傻的。 “我便把酒埋去,你乖乖坐在这,别乱跑。” 孟婉朝他颌了首,脑袋里懵懵的,应一句:“噢。” 见此,楚修提着酒壶往桃树底下去。 孟婉将她刚没喝完的桃花酿喝下后,双手放在石桌上托着脸庞,望着楚修埋酒,她开始醉醺醺的。 瞧向石桌上昏沉沉的小奶猫,孟婉微微笑着抬手去摸摸毛。 忽然腹部阵阵隐痛起来,且渐渐越发隐痛,孟婉面色微僵,额头上渐起细汗。 她趴在石桌上,身/下湿润感传来,这熟悉的感觉像是来月水…… 桃树下的楚修埋好桃花酿后,起身掸去衣摆上的清泥,侧身看去,只见孟婉趴在桌上。 他无奈一笑,只道是:三杯桃花酿,这都倒下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0章 二十 因酒水的缘故,孟婉身子有些无力,又腹疼得紧。 那抹湿润感只怕是此刻已脏了衣裙,她撑起身子来,扯过身后的衣摆来一瞧,松了口气,还好没渗出来。 小奶猫意识到孟婉难受,便轻轻蹭着她的手。 孟婉抬首瞧了一眼桃树下,楚修快将那桃花酿埋好,桃花还落在了他衣衫上。 她有些慌张,身子摇摇晃晃地又坐回石凳上,可是这腹疼一阵一阵的,眼中抑不住水气又起。 便趴在石桌上,把脸埋入手臂里,她才不要被发现疼哭,这样太没面子了。 此刻楚修已来到身旁,见孟婉这模样,便问道:“是不是醉昏了头。” 孟婉瘪了下嘴,露出水润润的双眸,她摇头细语道:“我…我没事,不用你关心。” 楚修轻轻一笑,只当是她醉了,无可奈何坐在一旁,“可是觉得站不起来。” 孟婉腹疼得紧,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话,紧蹙下眉,脸埋在手臂里,泪珠子湿了衣袖。 楚修察觉到她有些异样,紧了眉头,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两下,“抬起脸来,让我瞧瞧怎么了。” 孟婉疼痛之中,不想回应他,尽力地把眼泪憋回去,闹得小身子轻抽一下。 这让楚修心头一紧,缓缓凑过来,扯了下她的衣袖,轻柔下声线:“哪里不舒服和我说,不然一会儿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 孟婉挪到一边去,更加不想瞧他,走了才好,她可以一个人回去,不用他管。 楚修又继续道:“这山上什么东西都有,若有野狗什么的,婉婉一个人可跑不快哟。” 听着他这般说,终于孟婉埋在衣袖里哭出了声,桌下小脚狠狠踢一下他的鞋履,“我讨厌你,讨厌野狗!” 楚修一怔,抿紧唇,这心里老不是滋味了。 孟婉啜泣着抬起了脸,哭得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身下的湿润感越发强烈。 楚修哪里还敢再戏弄她,有些慌张起来,怕是自己把孟婉弄哭的,“婉婉……” 孟婉抽搭搭地将桌上的奶猫抱在怀里,不能再和他待一块了,趁着还没出糗,她先回去了。 忍着腹疼走出长亭去,眼角上挂着泪,步子踉踉跄跄的,走得实在慢。 见此,楚修便忙着护在孟婉身后,只怕她摔倒,忽然瞥见了她身后衣裙渗出些许红色。 楚修一愣,这个…… 转念想起,林厨娘曾与他提起过婉婉的那事,为此,他还了解过一番,便吩咐了药膳之事。 楚修担忧地蹙起眉,上前去拉住孟婉,紧张道:“难受得紧的话,我抱你回去。” 孟婉正被疼得难受,连忙擦了把眼泪,看都不看楚修一眼,说道:“我自己能走。” “腹疼就不要逞强了。”楚修沉下了脸,眼眸下意识睨一眼孟婉的衣裙。 孟婉微怔,意识到他的目光,忙扯过衣摆看去,上面已是血迹斑斑。 回过头来,楚修还看着她的衣摆,咬紧牙关,羞恼难当,便气呼呼地推了一把他。 楚修倒是没被她推动,自己却重心不稳地退了一步。 楚修连忙扶住她,看着孟婉气恼的模样,素手攥紧那处被染红的衣裙。 他无奈一笑,将白色外衣脱下来,披在孟婉的肩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孟婉听言,瘪了嘴唇,侧首看了眼披在身上的衣服,真的太让她没面子了。 楚修将她怀里的小奶猫拎放在自己肩膀上,俯下身对她道:“我带你回孟侯府,可别哭了。” 孟婉湿润睫毛微颤,瞧着他的面容,还没反应过来,迎面而来他的气息,下一刻就被他揽住细腰,忽然脚底一空,便被横抱起来,落入他怀中。 孟婉一惊,连忙抓住他的衣领,身子便紧靠在楚修的胸膛上。 那酒醉的小奶猫用爪子抓紧楚修肩膀上的衣衫,只怕掉下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二人,喵了一声。 楚修侧首瞧着孟婉,微微一笑,轻声道:“山路曲折,别乱动。” 他身上还带着桃花酿的酒香,搅得孟婉脑子醉醺醺的。“我…我自己能走。” “还是我效劳吧,你也不想越发腹疼吧。”楚修说道。 孟婉哽了下喉,只好安生下来。 楚修喉结微微动,她生得娇小,身子柔软轻盈,落在他怀中小一团。 回去后小丫头这不知道会疼上几天呢,还是得吩咐林厨娘做些好的药膳给她吃。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得好好养着,他不希望婉婉如前世般瘦弱。 孟婉可不知道楚修想的什么,但心里五味杂陈的。 小奶猫顺着楚修的肩膀爬下来,蹭蹭孟婉的手掌,“喵咪~” 孟婉脑袋晕乎乎的,眼眸半阖着瞄怀里雪白的小奶猫,为了缓解尴尬,她轻声道:“它…有名字吗。” 楚修低首看向她,勾了唇,“没有,你取一个吧。” 孟婉揉揉小奶猫的脑袋,“你可是送给我了。” “嗯,给你了。”楚修回道。 孟婉便默了下思考,“那叫它大白。” 听言,楚修轻笑一声,“为什么叫大白。” “因为它太小了,我希望它大一点,胖一点。”孟婉解释道。 楚修挑了下眉稍,笑意弄了几分,打趣道:“那应该叫大胖。” 孟婉瞪了他一眼,“就要叫大白。” 说完,小腹又开始阵痛起来,孟婉眉头微蹙,难受得紧。 “婉婉。”楚修唤了一声。 孟婉抿着唇,不回应他,小奶猫便舔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她将手缩回来。 见孟婉不理他,楚修步伐便快了几分。 一路下山,桃花林渐行离他们远去。 入了城后,楚修唤人招来了马车,抱着她便上车。 在前去孟侯府的马车上,醉意上头的孟婉便躺在车内,合着眼迷迷糊糊。 楚修坐在她身旁,看着孟婉昏昏沉沉的脸蛋,一缕发丝落在脸上,都浑然不知,他便伸手去替她挽到耳边。 也只有孟婉醉酒之后,才对他没有戒心。 楚修轻叹一声,缓缓靠过来,将人揽近怀中,让她睡得安稳些,小心翼翼不敢声张。 孟婉对他的防备,这几年来,或许他已猜到几分。 前世他不懂如何爱一个人,让她受尽委屈,被霸占与嫉妒充斥心头,必要时逼着她屈服,让她伤心,甚至不惜摧毁她。 直到孟婉毫无怨言将那杯鸩酒饮下后,他才恍然大悟,何为痛苦,最终他被孤独困其一生。 或许是他执念太深,上天给了重来的机会,他不想错过,更不想让孟婉知道他是前世的那个楚修。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1章 二十一 一辆马车缓缓在孟侯府前停下,肤色黝黑的车夫松了手中缰绳,在车外轻声道:“孟侯府到了。” 车内,仅穿一身白色里衫的楚修将迷迷糊糊的孟婉扶坐起来,唤她一声。 孟婉却紧闭着双眼,不满地蹙了下眉,将身子转到一边去,就连一旁的小奶猫都去蹭噌她的小手,试图叫醒她。 楚修不免轻笑了声,她醉酒后倒不吵不闹,就是沾枕就睡,品相还算好的。 思索片刻后,只好一把将人抱下马车,醉意朦胧的孟婉靠着他的肩。 二人入了孟侯府,管家立马便迎上来,一眼就瞧见纪世子怀中的孟婉,身上还穿着世子的外衣。 他瞪圆了眼,忙行礼道:“我…我家小姐这是……?” 跟在身后的车夫,将一只白色小奶猫递在管家的手里,他便退下了。 楚修搂紧孟婉纤细的腰肢,平和地看向孟府管家,道:“她醉了酒,不必过于担心。” 管家连连躬身,引着人往府里赶去。 一边走着,管家抱着猫儿还摸不着头脑,心里直犯嘀咕,他家小姐怎醉了酒?小姐年纪还小,这给纪世子抱了个满怀,再加上今儿府里来了些外人,这让人看着也不好。 管家看了眼纪世子那张微冷的脸,道:“这马上就到厅堂,我唤些丫鬟来,让丫鬟们扶小姐回房吧,可别累着世子您。” 楚修停下脚步,瞧了眼在他怀中安睡的孟婉,自然知晓管家的意思,淡然一笑后,颌首。 管家回笑,忙着将几个丫鬟唤来,楚修便把孟婉放下了地。 此刻,宋氏听闻孟婉回府了,赶到厅堂里来,身后还有从苏州来的兄长宋衡与其之女宋云。 一入堂便瞧见孟婉身子依靠着纪世子,丫鬟们正将她从他怀里扶过来。 “这…这是怎么了?”宋氏连忙走过来问道。 楚修将目光转向走来的宋氏,衣着整洁,眉目间带着些许紧张,而她身后还站着两人。 楚修带上浅浅笑意,他便同宋氏说了孟婉饮些桃花酿的事。 听言,宋氏松了口气,还以为婉婉是受了什么伤,还好在只是醉了酒。 宋氏侧首见孟婉身上还穿上了楚修的外衣,便让人将它脱下来,可扰了孟婉的清梦,大有不愿意,哼哼唧唧的。 楚修轻蹙了眉,也是念着孟婉衣裙上的血迹,便将人拦下来:“暂时让婉婉穿着吧,日后再还也不迟。” 宋氏一愣,还没想明白为何,眸色中有些迟疑。 楚修撇开了眼眸,神色略显尴尬,便下意识手指抚了下鼻尖。 “既然孟小姐已经送回府上了,在下便不多做停留,告辞。”楚修温雅地行过礼。 “真是劳烦世子了。”宋氏忙应礼,转首吩咐管家送人。 楚修转过身,单薄的里衣还有些凌乱呢。 忽瞥见厅堂中身着碧色罗裙的女子正凝视着他,楚修眸色微沉,顿了下脚步。 见他目光投过来,那女子如同被抓到似的,慌忙低下头。 楚修收回了目光,这个女孩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未再多想,继续迈开脚步离去。 宋氏瞧着他走后,望了眼孟婉,小脸蛋上带着傻气,她无奈一笑,便挥手让丫鬟把人扶回闺房去。 宋氏转过身向兄长宋衡道:“让兄长见笑了。” 宋衡淡然一笑,道:“无妨,不过方才那位是?” 宋衡只是一介行商之人,又鲜少走动临城,自然不知这位纪世子。 若不是偶得机会,运送茶叶前往临城,便来候府见见妹妹宋芷儿,还见不着这位少年。 宋氏看着宋衡微惑的眼神,回笑,“是纪王府世子楚修,皇上亲侄儿,平日里有几番走动。” 听言宋衡眼里起了几分敬畏,颌首。 听了宋氏的话,一旁宋云眼眸微闪,抿了下唇,世子楚修…… 皇族出身之人果然不凡,举手投足间便带一股子贵气,与他们这些平民不一样,孟婉真是好福气。 想到此,宋云抿了唇,垂下眸子。 在厅堂停了没多久,宋氏便吩咐家丁领着二人去寻个好些的房间安顿下来。 见着兄长退下去了,宋氏微松了神色,虽七年过去了,时日未曾在她容颜上留下痕迹,本就生得貌美,如今倒是越发有韵味起来。 宋氏侧首看了眼身旁的阿九,轻声问道:“侯爷昨日可是又没回府,今儿连人都见不着。” 阿九也是愁了脸,“是的,夫人。” 宋氏轻叹了口气,坐在梨花椅上扶额,近三年来,孟连生是越发不回府,时常留宿外面,也不知他是在外面忙什么, 偌大一个孟侯府,倒让他呆不住了?若真是有些厌倦她,还不如两清好了。 …… 待孟婉酒醒来时,已是傍晚,身上早已换了干净衣裳,她额头上还出了丝丝细汗,小腹仍在隐隐作痛。 孟婉躺在床榻上,望着轻纱床幔发愣,印象中是楚修送她回来,在桃花林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抬手掩住眼眸。 好像很丢脸,光是想想就很没面子啊。 一脸的懊悔侧过首,看到床头不远处的架子上还挂着楚修那白色的外衣,又是一阵懊悔,是她太不小心,怎就被他发现她尾随了呢。 孟婉从床上坐起来,腰酸得难受,起身走到架子旁,揽起楚修外衣的一角,仔细翻看,好在没把他的衣服也弄脏。 正在此时,闺房门被打开,进来身穿碧色罗裙的女子,她眉目精致,肤色白皙,不过下巴有些尖了,怀里还抱着小奶猫。 见着孟婉下了床,她连忙走来,惊喜道:“你总算醒了,身子还不舒服吗。” 来人让孟婉愣了一下,脑海里找到这个人的名字,“表姐?” 见孟婉念出她的名字,宋云面带喜色,温和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我还怕同你说话,显得尴尬又生疏怎么办。” 孟婉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 苏州表姐宋云,比她年长四岁,孟婉对这个表姐的接触不多,记得的是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舅父宋衡的庶出之女,其母为生她难产而死,在宋家极为不受待见。 前世这一年舅父宋衡行商来到临城,便带上了表姐,还记得孟婉对她的初印象极不好,因为她似乎有些喜欢楚修。 可把孟婉气坏了,但表姐有些眼疾,看不清人,为此不少洋相,自然也没成功。 最后表姐还是和舅父回苏州,没多久就要嫁给苏州一户有权有势的老爷做妾,听闻那老爷有性虐的癖好,她死活不愿,便割腕死在了花骄上。 孟婉才明白宋家老夫人早就给表姐相了这门亲事,她不愿回苏州去。 这时阿楠端着药膳进门来,放在桌上,见此,宋云便拉着孟婉去桌旁坐下,把她小奶猫放在两腿上,对孟婉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见着那药膳,孟婉蹙了下眉,不是说林厨娘做的不好吃,而是她是在吃腻味了。 “小姐,您可算来月水了,这是好事,快喝碗汤补补身子。”阿楠放下碗筷后,忙给她盛了一碗。 听到阿楠如此说,孟婉脸红了些许,是啊,她可算来了,而且很丢脸。 “都吃了两三个月,实在腻味。”孟婉瞧着那碗汤里,阿楠还多给她加了几颗红枣。 “那明儿让林厨娘换种口味,主要吃小姐您体虚,不养的话还得可劲疼月事。”阿楠念叨着。 孟婉只好依她的,捏着汤匙在碗里轻搅,其实这药膳还是有效果的。 一旁的宋云看着孟婉,眼角带着笑意,她垂下眸来,看那白色奶猫,“这只猫儿叫什么。” 孟婉眨眨眼,喝着匙中汤的手一顿,陷入了沉思,啥名字来着?都没记住。 宋云见她发愣,轻轻一笑:“是不是还没给它取名字。” 孟婉扶额想了下,忽然记忆中的话语在脑海闪过,面色一喜,道:“叫大白。” “大白好,听着就挺好养活。”宋云揉揉小奶猫的脑袋,猫儿尾巴一甩一甩的。 宋云抿了下唇,又道:“那位楚公子对你好,还亲自把你送回来。” 孟婉吃着碗里的红枣,望了宋云一眼,“我和他不熟,你想多了。” “是吗…”宋云微惑,抚着小奶猫的毛,浅浅笑道:“我见着他脾性温和,相貌堂堂……” 孟婉嚼着枣的小嘴停下来,沉默了下,和前世一样,表姐看上了楚修? 见她沉默,宋云有些许不自在,便低眸,“我便是问问而已,没其他意思。” 孟婉将口中枣核吐出来,表姐前世也挺可怜的,喜欢楚修没能如愿,最后下场凄惨。 像表姐这样无权无势的女子,跟了楚修也能过下去,别爱上他就行,会很累的。 孟婉看着宋云,道:“你对他一见倾心?” 宋云听她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但想到苏州那门亲事,便也没否认,她只是想求个法子,躲去那令人生厌的亲事,骨子里生得烈,哪怕今生无人所爱,但决不容自己落到那种人家里去。 孟婉思索了一下,“这人脾气不太好,喜欢他要看开一点。” 宋云微愣,“你的意思是……” 孟婉莞尔一笑,“表姐不是到出嫁的年纪了吗。” 阿楠站一旁看着二人,听了这话,心里直打鼓。 孟婉说话也没绕弯子,“我可以试着帮表姐。” 宋云瞧着孟婉带着婴儿肥的精致脸庞,半句说不出来。 阿楠可算憋不住了,连忙又给孟婉盛着药膳:“小姐别说了,药膳要凉了。” 阿楠还瞥了宋云一眼,咬咬牙,小姐是疯了吧。 看着阿楠盛满满一碗,孟婉连忙道:“够了够了,多了吃不完。” 阿楠这心里不舒服,便道:“小姐,世子爷心里念着您,这样怕是不成吧。” 听言,孟婉微愣,“嗯?” 一旁的宋云些许为难情。 “以后可不能说这种胡话。”孟婉扶着额,手里搅动着碗中的膳食。 阿楠有些不服气,嘟囔着:“阿楠没有胡说,您爱吃的爱用的,哪样不是世子……” 说话到一半,阿楠瞧见孟婉微惑地蹙了下眉,便咽了下去,转了话风,“反正阿楠觉得世子挺好……” 孟婉望着阿楠的神情,默了一下,认真道:“阿楠你不懂这个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2章 二十二 阿楠轻瞥孟婉,垂下首细声嘀喃:“可比小姐您懂多了……” 听她所言,孟婉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半刻后,她一笑,“阿楠,你把药膳拿下去吧,我吃饱了。” “可还剩这么多。”阿楠道。 孟婉只是挥手让她退下去,“我与表姐说说话,下去吧。” 阿楠只好端着药膳出屋子,也不知小姐要和宋云表姐说些什么,总觉得不太好。 待阿楠退下后,孟婉双手撑着脸,眸色微沉,不禁轻声道:“阿楠对纪世子过于上心了。” “嗯?”宋云不解她的话。 “没有什么。” 孟婉一笑,将身子探向宋云,语重心长地道:“表姐,你同我说,你是当真喜欢楚修,还是别有用心,或者说临城地界如此大,你可曾是想留下来。” 宋云望着孟婉的笑容,面色微僵,竟被她猜中心思,眼中滑落一丝慌张,她淡然的扬起笑,“喜欢他吧,你就当我试一试。” 孟婉默了片刻,微笑道:“那便试试,不成再说。” 按楚修的脾性来说,那还真是不成的多。 - 或许是药膳的作用,初次月事的孟婉没有像前世一样,痛得死去活来,卧床不起,反倒是轻松许多,些许的隐痛罢了。 宋氏只道跟她说是,不疼就好,果然这药膳这有些用处,也不知林厨娘哪来的方子。 在府内歇息几日后,在后院见阿楠匆匆出门去后,孟婉挑了下眉稍,回到闺房去。 衣架上正挂着楚修的衣裳,是被拿去洗过一遍,上面还有淡淡的皂角。 孟婉手里还抱着大白,见宋云进门来,她莞尔一笑,将那件白色外衣取下来,交到她手中。 “表姐可愿替我前去纪王府还给楚修,正好表姐能与他见上一面。” 宋云瞧了下孟婉递过来的衣物,抿了下唇,料子丝滑,上面还有用金线勾绣而成的云祥纹,栩栩如生,这种绸缎在苏州宋家老夫人都不见得常穿。 “婉婉与我随行吗?”宋云轻声问道。 孟婉默了一下后,道:“我会在纪王府前等你,就不进去了。” 说着,她便把衣物折好,拉着宋云出门了。 令管家备好了马车,二人便前往纪王府,临城比苏州繁华得多,且不知大多少倍,分为东西双市,其中又分别包括五十个坊间,一条清水河,由此可见有多大。 所以大户人家出门,向来都备有马车出行,便是一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宋云颇为好奇,便撩着车帘往外瞧,美目流盼,心道:定要留在此地。 马车咿呀着,很快便行过久安大街,转个头便是纪王府。 车停下后,孟婉将那外衣交给宋云表姐手上,道:“表姐,到时你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能来给纪世子赔礼,可千万别说我也来了。” 宋云看着她神情认真的小脸,微微一笑,“知晓,你都交代好几遍了。” 说罢二人便下了车,孟婉瞧着宋云入了纪王府大门后,便寻了一处隐蔽的柳树下等待。 正是百无聊赖中,孟婉的脚尖掂了又落,垂在两侧的手也开始晃起来,早知道把大白也抱来好了,起码有个玩伴说说话。 忽然瞥见纪王府供下人进出的侧门走出一人,身穿淡青色衣裳,个不高,乍一看还有些像是阿楠。 孟婉便提着裙摆往巷口墙后躲去,只见阿楠神色自如地越过巷口,专心着脚下的路,并未发现孟婉。 见她渐渐远去,孟婉从巷口里走出,眸色微凝地望着阿楠的背影,半晌后,她缓缓道:“唉,还是阿灵好。” 说罢,孟婉回身望了眼门面显赫的纪王府。 - 纪王府内,楚修身着一袭月色衣袍坐在游廊尽头的长亭中,桌上摆放着两本书卷与茶水,他神色淡然,刚让人将那阿楠给送走。 苏州表姐宋云?想到此,楚修轻笑了一声,婉婉还真是舍得把他送别人呀,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这个人物来,难怪那日见着了几分眼熟。 不过是浮云而过的女子,从未放在眼里,自然也就记不得。 此时,李管家越过游廊匆匆走来,近了朝楚修躬了下身,道:“世子,孟侯府来了个女子,说是归还您的衣物,顺道给您致谢。” 楚修挑了下眉,勾起唇角道:“孟家小姐可有来?” “没来。”李管家回道。 “那就让她把衣物留下吧。”楚修便没了兴致,深眸瞥回到书卷上,拿在手上继续翻看着。 管家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不过一刻钟后,在纪王府门口等得闲意渐浓的孟婉,见着宋云从里面出来,提着裙摆缓缓走下台阶。 孟婉便迎了上去,对她一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有见上他一面?” 宋云瞧着孟婉发髻上还有掉落的柳叶,笑得可人,便随着她的笑容也扬起了嘴角,抬手轻轻将她发上的柳叶捻下来,“我没见着他,留下衣物便出来了。” 孟婉看了下她捻下来的柳叶,收起笑容,“楚修不在府上?” “不知。”宋云温和道。 孟婉抿了下唇,脸蛋微鼓道:“还真是他一贯的风格。” 宋云掩嘴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去,“好了,我们回去吧。” 孟婉被她拉着走,看着表姐淡然的神情,“换个人吧。” 宋云回头瞧她一眼,并不言语。 孟婉扬了眉,若真是为了留在临城,那便换个法子也成。 待二人回到孟侯府时,大门正大敞着,管家在门口前来回走动,脚下如焚,看来已等候多时了。 见孟婉与宋云回来,他连忙快步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府里已经闹开了。” 管家脸都皱成一团了,孟婉二人眸色皆惑,“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孟婉跨过门槛入府前去,管家跟在身后,说道:“侯爷他…他带了对母子回府,现在正闹着要给那母子一个名份。” 听完,孟婉步伐停顿下来,脸色一沉,“什么!” 随即她步伐快了起来,小手握成拳,父亲果然是父亲,一点都没有变,往厅堂中赶去。 管家在她身旁继续说道:“那女子叫何晓莲,估摸着儿子也快三岁了,夫人脸都气青了。” 宋云跟在身后,蹙紧了眉,姑母这回出事了,那么她随父亲回苏州的日子便也没几天了。 与此同时,厅堂之中,正前上座孟连生身着靛色衣袍,七年时日里,他脸上已蓄起了胡须,面容微烦躁。 而侧座梨花椅上,正是美韵十足的宋氏,她眉宇之间带着冷然,瞧着站在堂中的母子二人。 这妇人叫何晓莲,是东市绸缎铺掌柜的女儿,却偏偏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她此刻搂紧三岁的儿子孟俞,眼角带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连件好的衣裳都穿不起吗,让宋氏瞧了都想发冷笑。 孟连生扶着额,“芷儿,这好歹也是我孟连生的儿子,总不能一直让她们流落在外吧。” 宋氏眸色中尽是失望,她看向上座的孟连生,“我为你操劳孟府大小事务多年,你倒好整日往外跑,原来是有了这么个女人。” 说到此,她轻笑了一声,又道:“我说过你若要纳二房,与我和离便可,如今整出这么多事,麻不麻烦。” 堂中何晓莲听言,连忙跪下,啜泣道:“夫人莫怪,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一时冲动,念着俞儿都这般大了,是该让他认祖归宗,才让连生带我来的,您要怪就怪奴家吧,可千万莫伤了您和连生的和气啊。” 宋氏瞥了何晓莲一眼,“和气?你若是真顾及这份和气,就不会与孟连生扯上关系,好好的黄花姑娘不做,非想着与他行这苟且之事,门都未过,倒想弄个孩子生下来,你可知这个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想着要讨个名份了?” 被宋氏的句句话语袭来,何晓莲已哭成了泪人,见母亲在哭,那三岁孩童也大哭起来。 孟连生看了着实心疼,下了座去把何晓莲扶起来,转头就对宋氏道:“什么私生子,这是我孟连生的儿子!晓莲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女人,芷儿,你怎么就容不了她呢,我不明白你为何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宋氏眼眶湿润起来,苦笑一声,“当初你说今生只娶我一人,如今却说我不可理喻,真是句句诛心。” 孟连生微愣,便缓了下语气,“不过区区纳妾,我心里又不是没有你,我还是爱你的,只是晓莲已经把孩子养这么大了,孩子是孟家的子孙,你既然已经嫁到孟家了,作为正妻,就不能爱屋及乌,想想我这个儿子,容他们母子进门。” “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宋氏怒拍了一下桌子,忽站起来。 宋氏顿了一下,冷笑着:“别把一切都说得冠冕堂皇的,站在你所谓爱的名义上指责我,背地里养了外室,孟连生,你至我于何地。”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与你和离吗。”孟连生咬了咬牙道。 孟婉在赶往厅堂途中,不远就听着一声声争执,她提着裙摆步伐越入堂中,柔脆的声线响起,“那便和离吧。” 话一出,顿时在场人将目光转向孟婉,宋氏怔然地瞧着她。 孟婉脸绷得紧,扫视厅堂中几人,最后把视线停在孟连生身后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哄着孩童。 孟婉瞧着她缓步走来,这个女人前世没出现过,果然,像他爹的脾性,做梦都想要个儿子,走了一个许兰兰,又来一个何晓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3章 二十三 见一袭粉裙的孟婉如此应道,孟连生眸色一凛,板着脸道:“这是我与你娘亲之间的事,女儿家插什么话。” 孟婉眸色凝起,手在袖中攥紧,就是因为前世她不敢为娘亲出头,胆小怯懦,最后让娘亲病逝。 “你若欺负我娘,我便要管此事。”说着,孟婉瞧了眼那对母子,又道:“宁可娘亲与你和离,回苏州去,反正爹爹这样的人,是想妻妾成群吧,少我娘亲一个也不算少,这个孟侯小姐,我也不想当了。” 孟连生听言怒不可遏,举起了手,朝她脸颊猛然打下去,一时间,清脆的响声在堂中响起。 孟婉差点被他打得连退好几步,小身子摇摇欲坠,脸颊火辣辣地疼起来,不可置信望着孟连生。 宋氏慌张地一把将孟婉护在怀里,瞧着她白嫩的脸上已渐起血丝,鲜红得可怖。 令宋氏心惊,她睁红了双眼,对着孟连生喝斥道:“孟连生!如今你连自己女儿都打!你这个畜生……” 话落,孟连生面容僵住,怒极之下,他竟动手了,眼中掠过一丝悔意,“我……” 孟婉眼眶溢满泪水,抿了抿唇,半哑着声音道:“为了这个外室,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此刻,躲在孟连生身后楚楚可怜的何晓莲,眼泪汪汪的站出来,她握着孟连生的手,“不,不是这样的,连生很顾及你们的,为了夫人与孟姑娘,他宁愿让我们母子流落在外,还时常与我提起你们的好。” 她的话语让孟连生脸色微缓和,紧紧握着何晓莲的手,如同得到安慰, 好一对痴男怨女,让孟婉见了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恶心至极,流着眼泪对她怒吼:“你闭嘴!” 何晓莲颤了下身子,楚楚可怜,眼眸中流露出丝委屈,“请让我说下去,我今日带着孩子来,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诚诚恳恳带孩子认祖归宗,可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个局面,我也不敢奢望你们能接纳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一家人何不以和为贵,放过孩子吧。” 宋氏将孟婉护在身后,“谁和你一家人,你所生之子是个孽种,连侯府门都不配进,还妄想认祖归宗,孟连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让她入了门,你会后悔的。” 这话,让何晓莲心跳掉了半拍,心急地堵着她的话,忽然大哭道:“我俞儿好苦呀,不过是想要个家,却被人烂骂孽种,命好苦啊,我和俞儿这就走,不会打扰候府了,呜呜呜……” 说着,她抱起那三岁儿子,哭喊着要走。 孟连生心急起来,连忙拉住何晓莲,“走去哪,还怕我堂堂一个孟侯爷护不了自己的儿子吗。” 说完,他冷着脸看向宋氏,竟觉得她令人生厌,气急起来:“孟家是由本侯做主,晓莲过不过这个门何时需要看你脸色了,七出之条中你无子且善妒,这两条你都占了去,你妄为人妻。” 此话一出,宋氏如遭箭入心口般一震,她哽了哽喉咙,眼中尽是失望。 孟婉望着父亲的容颜,怒火从烧,正在开口说话时,手腕被宋氏按住。 宋氏清雅的面容上扯出嘲弄的笑,目光蔑然地扫向那二人,停留在何晓莲的面容上,“她嘴里好一个以和为贵,认祖归宗,倒显得我这厢小里小气的,孟连生你说得是,我无子且善妒。” 她停顿了下,思索片刻,眼中带上冷意,讥冷起来,“那便挑个日子,把人小轿抬进侧门吧,最好让全临城都知道你纳了个妾。” 听言,孟婉泪眼朦胧望着娘亲的脸,也不知她这话的意思。 孟连生见她松了口,自当心怡,“如此便好。” 见此,何晓莲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漠,这就妥协了?她有些不甘,还望着赶走这侯府夫人。 “我只是不想再与之争辩下去了,甚是乏味。” 宋氏眸色冷然,转过头对管家道:“把笔与纸拿上来。” 方才还略带喜色的孟连生脸微僵,上前抓住宋氏的手腕,“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氏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眸带上厌弃,“既然我妄为人妻,那我何须留在侯府,惹来满身疲累。” 既然自己无子,孟连生就已这般态度,那以后侯府更不会有她和婉婉的位置,不如早早离开,还落个轻松自在。 孟连生有些后悔一时口快说出那话,他自认为还是欢喜着宋氏,这若真要宋氏和离去,他哪里舍得,“芷儿,我只是说的气话。” 宋氏与他拉远了距离,背过身去,“世上没有两全之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不懂吗,你今日打了婉婉,我更不会原谅你。” 听罢,孟连生冷下声,只好看向在场下人:“我看谁敢去拿纸笔!” 管家躬着身颤颤巍巍,“夫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4章 二十四 “我敢去。”孟婉接过话,与孟连生对视着,她右脸上已经红肿了起来,虽疼但她不说。 她永远都是站在娘亲这头的,重活一世的她深知,若卑微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卑微,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宋氏侧首看了孟婉脸上的伤,道:“阿九去拿。” 厅堂中,阿九站出来福了下身,“是,夫人。”应罢,就跑出去了。 正在此时,忙于坊间调研茶叶的兄长宋衡听说了此事,匆匆忙忙赶回来。 此刻厅堂外面挤满了丫鬟家丁在偷看,见到宋衡到来,纷纷让了道,他入了堂中,只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一直未言语的宋云目光瞧向他,以父亲宋衡的心思,只怕是不愿让姑母与孟侯爷和离,毕竟宋家只是商贾,如今便是借着姑母攀上了侯府,宋衡怎愿意断了这层关系。 宋氏见到宋衡,抿了下唇,回身揽着孟婉,坐在梨花椅上察看她脸上伤痕,静待阿九把纸笔拿来。 孟连生此刻也懒得与他解释,负手看向宋氏道:“我不是会写这和离书的。” 宋氏抬了抬眉,瞥他一眼,“你不写我写,你就摁手印画押便可。” 何晓莲在一旁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是我的错,我就应该和俞儿继续孤苦伶仃的过日子,这样也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孟婉看着她冷笑一声,把自己的眼泪擦去,诽腹道:这女子还真会装可怜!比婉婉都能哭! 听了几番对话,宋衡脸色紧张,打量那何晓莲一眼,猜到些,走到宋氏身旁,劝慰起来,“听兄长一声劝,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这…这怎么就非要闹和离起来,不过是纳妾,看这样子孩子也如此大了,确实不能一直流落在外,你是孟侯爷的正妻,情谊还是在的,还怕他这妾进门后,冷落你不成。” 宋氏瞧着宋衡,眉目几番漠然。 宋衡便坐在她身旁,拍拍她的手,面容柔和继续道:“我们宋家虽为富商比不上什么达官门第,也是个大户人家,拿出点气度来,莫让人看了说闲话,你就当是为了婉婉,退一步。” 宋氏将手收回来,不再去看宋衡,目光转向湿了双眼的婉婉,便是为了婉婉,她要离开孟侯府。 此时宋云站出来,道:“既然姑母决心离去,父亲你又何必阻拦,我相信姑母留在此,今后怕也落不到什么好日子过。” 宋衡见她出来打岔,脸色一沉,“这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去。” 宋云抿了抿唇,不再言语,孟婉见此,便轻轻拉住了表姐的手。 宋氏轻柔地望一眼宋云,目光转而看向宋衡,朝他冷漠道:“旁人会说什么闲话,就连兄长都觉得是我错了吗。” 宋衡道:“我不是说你错,你可曾想过若是和离,你带着婉婉能去哪。” “我便是回苏州买个别院住,也比在这好过。”宋氏咬了牙,冷道。 话刚道出,阿九端着纸笔赶来,“夫人。” 见此,宋氏站起身来,便要走过去,刚抬手去拿,却被孟连生擒住了手,“你写了我也不会画押的。” 宋氏怒然甩开,冷着脸道:“这此书是我写给你的,何管你会不会画押。” 说罢,宋氏拿过那笔,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如今孟连生所作所为早已令她心寒,真是暗地里也要在外面另辟家室。 孟连生咬紧牙关,怒道:“你当真要和离!” 宋氏瞥了眼他身后那个暗自得意的何晓莲,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两字,“当真。” 宋衡见了实在心急,连忙拦住孟连生,慌忙道:“使不得呀,夫妻一场,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婉婉还小尚未出嫁,日后难找夫家。” “我跟着娘亲走,夫家什么的,婉婉不在乎。”孟婉瞪起了双眼,气鼓鼓地道。 孟连生见母女二人如此模样,心中隐隐作痛,试探着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宋氏凝视着孟连生,彻底与他拉开距离,满眼的失望与厌弃。“不会后悔,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宋氏转眼瞧了下何晓莲,几分讥讽,未有言语。 宋氏手握宣纸,坚毅不绝地在纸上落字,一字一句不曾犹豫,直到最后一字勾勒下,将那和离书扔向孟连生面容之上。 孟连生望着扑面而来的那张纸落于地面,白纸黑字,字迹清晰。 宋氏阖了阖眸,哀莫大于心死,抿着唇去看那孟连生,冷道:“你我便夫妻情谊两清,一别两宽,明日我便带婉婉收拾行囊离去,望你不要纠缠。” 望着她那如冰霜般冷的眼神,孟连生如同被沙石旱了口,最终如同泄了气,疲累说道:“一别两宽…好,依你。” 宋衡气恼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宋云瞧着这一切,眼色微淡。 一旁的何晓莲哭哭啼啼着,眼底浮起不易察觉的喜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5章 二十五 夜色正浓,窗外传来声声虫鸣声。 孟侯府里的祠堂里,某些人忙着认祖归宗,喜上眉梢。 而东厢房里,阿九和阿楠忙着收拾行囊,阿九跟了夫人这么些年,心早就向着夫人和小姐了。 闺房中的八仙桌上放着盒药膏,烛光微微摇曳着。 一袭粉裙的孟婉坐在桌旁,娇嫩的右脸上泛着血丝,微微肿起,柳眉深蹙着。 宋芷儿将药膏轻抹在她伤痕上,孟婉睫毛轻颤着,脸颊火辣辣疼得身子也都微颤。 看得宋芷儿实在心疼,动作越发轻缓,垂下手后,低声道:“是为娘没护好你,让你受这般苦。” 孟婉摇摇头,“娘亲,我不疼。”说是不疼,可眼里都水润润的。 那有当娘的见得自家闺女挨这般打,宋芷儿是气得眼眶又红起来,孟婉连忙将她拥住拍拍,轻声道:“我把眼泪给憋回去。” 说罢,孟婉仰起首来,试图把疼出来的泪水给流回去,看得宋芷儿轻声道:“傻丫头。” 随后她顿了一下,望着已经收拾而空的厢房,又道:“明日就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孟婉回首过来,朝她微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苏州。” 宋芷儿默了一下,道:“出了这个门,咱们就回苏州,跟着我是苦了些,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跟着娘亲,去哪都不苦。”孟婉认真着小脸。 宋芷儿瞧着孟婉,揉了她的发顶,将桌上的药膏收拾起来。 孟婉看着宋芷儿白皙的纤手将药膏盖上,想起白天那一幕,她仍旧气不过,“就这么让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鸠占鹊巢,还真是不解气呢。” 听了孟婉的话,宋芷儿手上动作微顿,侧首看向孟婉,眸色微凝,“放心吧,我唯恐她进不了候府。” 孟婉神色微惑,歪了下头,“什么意思啊。” “既然要走,也不能让他们过得痛快。”宋芷儿眼中浮起些讥嘲。 孟婉愣了愣,不知所以。 随后宋芷儿淡然一笑,抬手轻抚孟婉的眉目,“我的女儿生得好,只望你今后嫁个好的归宿,可莫像娘亲这般傻了。” 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孟婉垂下眸,可惜前世她没如娘亲所愿,嫁个好归宿。 “不早了,你先歇息下,明日来也不知你这小脸能不能消肿。”宋芷儿端着药膏便起了身。 孟婉将她送出了房门,“娘亲,早点睡。” 宋芷儿微微一笑,便渐行远去。 望着远去的娘亲玲珑有致的身段,孟婉轻叹了一声,今生娘亲活得好好的,十五嫁于父亲,如今和离了,也不过二十有八而已,生得貌美如花,她也望娘亲今后有人可托付终身。 想罢,孟婉转身要回房去,只见身后站着阿楠,她垂着首,两手捏在一起,“小姐和夫人真要去苏州吗。” 孟婉微怔,轻柔一笑,“不然呢。” “阿楠舍不得。”阿楠抬眸说道。 孟望着阿楠,想起白天在纪王府时瞧见她那一幕,转身入房去,“房里说,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呢。” 阿楠有些不解,随着她进了房间。 孟婉莲步轻移,坐在桌旁,看着阿楠沉默了一下,道:“那日你说我爱吃的爱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楠神色有些闪躲,低着头,“阿楠胡言乱语的。” 孟婉试探道:“你同我说,我不会告诉纪王府世子的。” 阿楠听言一愣,抬首看向孟婉带着伤痕的面容,她抿了下唇,“小姐,知道了啊?” 孟婉眸子微眯,知道啥,她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了,不过看样子,阿楠有鬼。 孟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一点点,但你还是如实告诉我。” 阿楠两手捏得紧,连忙道:“小姐莫气,世子都是心悦您才会事事都插手,你爱吃的爱用的,都是世子给您寻来的。” “他给我寻来的?”孟婉微蹙眉。 阿楠呆愣地点头,然后还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是啊,您头上的发簪还是世子专门令人订做的呢,梳妆盒大半都是,您这身衣裳也是他请人用上好的锦绣缝制的,还有您奏曲用的三把玉琴也是世子寻来的。” 孟婉听言不由来的生怯,抬手将发髻上的玉簪取了下来,放在桌上,“还有什么?” 阿楠咽了咽口水,“还有您平日爱看的话本子,前年夏日怕您炎热寻来的象牙席,去年冬日怕您受冷寻来的玉炉,就连您吃的膳食都是让林厨娘调理过的。” “好了,别再说了。”孟婉面容僵了僵,站起身来,林厨娘也是他的人? 明明前世冷漠如冰,与她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楚修不可能会这样。 什么时候她身旁都是他的人了,家住海边?管这么宽,都管进孟侯府了! 什么象牙席,什么玉琴,不都是太子送与她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楠抿了抿唇看着孟婉神情,浅声道:“世子对您这么好,就当为了他,别去苏州了成不成。” 孟婉收敛心绪,侧首望向阿楠,扯出一丝微笑道:“你退下吧,就当我不知道这些事,别和世子说。” 阿楠迟钝地点首,退出房门。 孟婉阖眸深吸了口气,双手不禁轻颤起来,这么些年,她居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让她想起前世的楚修,那般怯意袭来,只教她后背发寒。 为了他不去苏州?她疯了不成,这个煞神,她躲都躲不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6章 二十六 翌日一早,何晓莲已被孟连生接进西厢房居住,算是认了这个妾室过门,一时间,府内上下奴才纷纷改了口。 宋芷儿将曾经孟连生赠于她之物通通烧了干净。 母女俩的随身行囊已备好,府前门口阿九也已招来了马车。 东厢房里瞬间空旷了许多,孟婉右脸上伤痕微消,此刻,她望着自己满盒的珠花发簪,竟没想到全是楚修给的,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全面入侵她的生活的,她无从知晓,但令人觉得害怕。 她咬咬牙一把塞进包袱里,到时候去了苏州,钱财不够,还可以拿去卖。 孟婉转过身,桌面上还放着三把琴,其中一把环佩玉琴,琴身光洁通透,弦筝筝有力。 不是凡品,卖了有些可惜,教她习琴的琴师应该会喜欢,好琴要配爱琴之人。 孟婉转念想了想,抱起那把环佩玉琴,这把琴略大,她抱着都遮去了小脸蛋,迈着步伐出了房门。 房门外,宋云正好要进门来寻她,孟婉见着她,便把环佩玉琴交到她怀里。 “表姐,我与娘亲少不了要回苏州去,但我答应要帮你,那便一定会帮你。” 宋云瞧了瞧递过来的玉琴,便抬眸看向孟婉。 孟婉凝视着宋云,抿了下唇,“便把话敞开说好了,我也不想再探你口风,表姐,我知道你不想回苏州去,若想留下,便带着我这把琴去找飘音坊的管事沐娘,她是我的老师,就说这把琴是我孝敬于她,让她给你找份差事做。” 宋云听着她的话,眸色微凝,点点首。 孟婉一笑,“可不能让舅父知晓。” 飘音坊虽是供人听曲闲玩之地,但是清坊,只弹琴作曲,研究音律,禁止风尘粗俗之事发生的,是临城多数伶人琴师与文雅之人聚集地,闲情雅致,奏琴作诗。 其坊中管事沐娘便是孟婉的老师,若她相求,沐娘会给表姐在里面寻份差事的。 宋云瞧着孟婉,方才还在忧心重重的她,如被大赦,轻福了身,“多谢你,我不会忘记这个恩情的。” 孟婉摆了摆手,“不用,我还怕你不喜去瓢音坊。” 宋云连忙道:“不会,只要能留下来,我宋云怎会嫌弃。” 孟婉笑了笑,转眼便瞧到走廊上,宋芷儿与阿九已经再等着她们了,她回房里去拿回包袱和琴,对宋云道一声:“走吧。” 随后二人便走向长廊而去,宋芷儿伸手拉起孟婉的手,看了一眼东厢房,她前半生便如此耗费在此,最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侯府管家忙跟在母女俩二人身后,满面愁苦,“夫人啊,悉心操劳侯府这么多年,您将这一切都给那何氏,真狠心离去吗。” 宋芷儿步伐未停,眉宇之间带着冷然,“这不是很好吗。” 管家长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 正说着,一身繁花锦衣的何晓莲出现在长廊上,她怀里抱着那三岁的儿子,看着母女俩带着行李,嘴角带着笑意。 何晓莲身后还带着两名家丁,耀武扬威地走过来。 宋芷儿眸色一凛,握紧了孟婉的手。 孟婉瞧着那女人,眉头紧蹙起,这个女人阴魂不散。 何晓莲步伐停在母女俩面前,抬手绣帕掩嘴讥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好大的本领呢,原来就这样走了,白费我苦心准备。” 宋芷儿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冷一笑,“这怎么不穿你昨日那件粗布麻衣了,进了侯府果然就不一样,说话都带着几分傲气,也不知你能傲气多久。” 何晓莲面色略微僵,仰了仰下巴,扬起眉稍:“自然是比你这落败狗傲气,这侯府夫人以后是我,侯府的大小事务我得好好管管。” 说着,她抱着孩子绕了母女二人一圈,目光停在宋芷儿的樟木箱,轻蔑道:“这外人出府,我得好好瞧瞧是不是手脚干净了,侯府的东西是侯府的,外人的是外人的,这得分清。” 听言,众人眼色一沉,孟婉眸子瞪起,捏紧了拳,“你这话明里暗里的,是说我们那还偷了侯府东西不成?不过还是个妾室罢了,就耀武扬威地带上侯府夫人的头面了,你可真是不要脸。” 何晓莲睨了一眼孟婉,冷哼一声,笑了笑:“我可没说偷,只是想让人好好瞧一下这樟木箱里的东西有没有弄混,万一你们自己搞混了呢,错把侯府的饰物当作你们的,我这可是好心帮忙呀。” “有的也是我宋芷儿的嫁妆,难不成你还想捞一笔去?”宋芷儿冷着脸说道。 随后,何晓莲挑了眉稍,对身后的家丁冷下声:“给我去樟木箱看看里有什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