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职加戏的我(快穿)》 第1章 蛊梦01 [名称:千叶] [性别:女] [种族:人类] [区域:东七/星尘界] [等级:初级试炼场] [经历:《祸乱中世纪》] [场景重现:“她是人间的贤者,是无私的圣人!” “她是丰收,是神恩,是奇迹——她指引着通往财富的道路!” “稳赚不赔!稳赚不赔!哈哈再拉一个人头我就升级了!” “早投入早赚钱!财富天上来金币不是梦!从此不必打猎种田,面包会有的,女人也会有的!” “就叫我们开启这一个新时代吧——” “在财富之神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贵族也和我们平民没有区别!” “我愿意匍匐在她脚下,成为她最忠实的信徒!”……] [评级:S] [奖励称号:心灵导师] [评语:天生的煽动者,欲望的操控师。 她的舌头浸淬着迷惑的毒液,任何有智的生命都无法跨出她织就的陷阱。 于是一个贫瘠落后的世纪被掀起一场关于金钱的革命,一场金钱的革命又推动了世纪的发展进程——她沐浴着开启航海时代的先行者荣光,下至贫民奴隶,上至贵族大公,无人能逃脱她编织的传销之魔咒。] [推荐试炼场:全图景适宜] 引导者1189震惊地看着显示在屏幕上的角色卡。 千叶外表瞧着淡定,只是凝视身侧套有“引导者”女性模板的前辈的虚拟投影时,眼神略显怪异——她本可以完美控制自己任何细微神情的,只不过看到的事物着实有点出乎意料,超脱了她的认知,于是难免叫这种惊讶浮现在眼角眉梢。 引导者则在抓狂。 传销!老天爷啊传销!说出去谁敢信,这货竟然在中世纪搞传销! 黑死病横行,十字军张狂,人民放血治疗,国王教皇撕逼,日常灭国与大屠杀的中世纪? 还给她搞成功了?就算是适应时代的改良版,本质没变啊,而她竟然成功了? 甚至凭一己之力将整块大陆从中世纪推进到了大航海时代?!! 就像看到一只大象被活生生塞进冰箱,引导者整个人都有些犯傻。 不死心地点开场景重现中的截取片段,瞪大眼睛一个一个开启观摩……出来的时候神情恍惚,被刺激得小心肝颤颤巍巍,就连呆板的系统脸都没法掩饰她的混乱癫狂。 千叶一边等着她发话,一边收敛了心中的怪异,滴水不漏地观摩着此人的心理。 引导者都快抓秃自个儿脑门了,难以想象自己究竟随机到了一个怎样的奇葩,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可怕了么? 开场一个村姑,最后竟然能给她肝成邪教教主?! 中世纪!愚昧麻木的人民,高压统治的教廷,能叫人精神崩溃的压抑社会,一个不留神就活生生被异端的落后时代——在这里搞金钱传销?还玩洗脑邪教! 卧槽还给她搞成功了!教皇都给她洗成白痴了? 那年头连都坐拥全大陆的教皇都缺钱吗?所以她是带着瞪谁谁失智的光环吗?! 这么大手笔,活生生忽悠全大陆的节奏,最后竟然还没翻车? 作为一个资深轮回者,接新手引导任务纯粹因为这是系统强制分配,赚的那可怜的奖励点还不够抽次任务卡的,唯一的乐趣就是拿新人各有特色的愚蠢以供娱乐了。 然而!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神奇货色!! 爱玩大的不是没有。 视野与眼界、思想的深度等等,都会影响到个人的格局。 轮回有九个大区,俗称九界,每个界域东南西北合计四十八个小型区域,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大佬前辈层出不穷,各有各的通关风格,从世界观入手直接跟命运玩潜规则的也不在少数。 新人的初始世界图景都具有绝对的开放性。 而像这种无主线任务、纯粹靠个人成就来撑最后评级的世界,由于开放性最强,再稀奇古怪的线路都有人走出来,就连灭世都有——当然灭世不一定能得到高评级,毕竟轮回一向把世界图景的独立、完善、可持续当成是评级的一个重要方面——无论如何,S级的评价出现在星尘区这就已经够叫人大跌眼球了。 作为一贯被九界踩在脚底的地域,星尘界的整体实力就位于轮回末流。 东七更是糟糕,因为是纯种人类聚居地,种族天赋极为低下造成了东七的轮回者要付出比别的轮回者更为艰辛且巨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晋升。 骤然出现这么一个在新手初始试炼场都能如此出彩的新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叫人不禁怀疑起东七是不是有翻身的希望了——毕竟分配资源的碧落黄泉赛比的是尖端人士大混战——即便一整个区域的希望放在一个新手身上,可能太过拔高个人的作用,但轮回者的潜质在大千世界能占据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初始场的S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轮回将她定位为种子试炼者! 众所皆知初始场虽然不做难度要求无需通关,纯粹计算成就点数来判断潜力做世界推荐,但生存压力都是挺大的,因为随机到的身份一般都是在底层,闯出来极不容易。 新手期在试炼场里跌打滚爬的经历,几乎都会成为轮回者后来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方面是自己着实太嫩,另一方面也是门坎太高。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看到“全图景”这个名词了? 这意味着系统绝对认可她的生存能力,认为她适宜任何类型的任务世界! 而这是一个新人,一个才经过一场初始试炼的新人! 大佬预备役——不必过虑,妥妥的。 引导者隐约看到了抱大腿的希望,但作为资深者的矜持与对方还未过新手期陨落风险还是略大的可能,叫她稍稍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激动心情。 轮回何等恶劣诡谲,优秀人才被坑死的先例比比皆是,必须得淡定。 妈蛋——淡定不起来!她哪里见过这种能打出初始场S评级的家伙! “咳咳,”引导者清了清嗓子,说得有些心虚,“你做得很好,我实在没有可指点你的。” 停顿了下,又道:“关于轮回的规则,你的初始引导者大概跟你讲过点,但一定不会详细,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询问。” 千叶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一时竟不知从哪开口:“前辈有想要强调的事物吗?” 引导者:“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试炼场时期相当于新手保护期,都是测试性质的,无论是初级中级还是高级试炼场,全都是新手场,你必须尽可能打出高评级刷称号,因为等到试炼结束,系统自动审核你的正式轮回者资格时,评级与称号就代表了你的角色卡有多少含金量,这决定了你轮回生涯的起点。” 她在瞄着我的腿?得到这个认识的千叶歪了歪脑袋:“所有的试炼场都类似?” 引导者要思考了下才明白这句话问的是什么:“不一定,轮回对每个世界的要求都不一样,或许有主线任务,或许是某个目标,也许是团队对抗,又或者全员混战,全看轮回对你作出了什么要求——但无论你遇上了什么,解释权归轮回,没人能找轮回麻烦。” 强买强卖也可以是吧,千叶点头:“也就是说,所谓的规则‘仅供参考’?” 引导者对于她的敏感显然又吃惊又了然,颇有种“劳资果然没看走眼”的满意:“不错,只有轮回直接灌输到你脑袋里的知识是绝对正确的,其余一切在轮回世界里流通的所谓规则都是由轮回者总结,既然是人为的总结,那必然会有错误的地方,又或者存在限制,在规则无法覆盖的领域就完全无效了。” “我们可以参考这些‘前人的智慧’,但不能将其视为真理,否则迟早会被其坑得死无全尸。” 千叶对于这些所谓的“世界”很有探究的欲望,只不过也清楚,她不可能一下子掌握所有的情报,只能一步一步搜集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思忖片刻,问了一个最想知道答案的的问题:“轮回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引导者苦笑,“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我不想误导你。” 千叶眼神微闪,觉出其中几分意味,但既然引导者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多谈,于是直截了当结束这个话题:“那么,如何才能离开试炼场?” 引导者笑道:“新人一轮十场,初始场一个,初中高每级三个试炼场,试练成功者正式给予轮回者待遇,并自动脱离新手保护,试炼失败……唔,只能打出F、E的这种废材会进入末场淘汰赛,大混战、争名额的那种,当然,如果系统最终判断不合格,也不会将试练者抹杀,只会洗掉记忆废物利用,毕竟能进轮回的人灵魂强度都比寻常要高,而这种纯天然劳动力哪里都稀缺……唔,你是没这种可能的,我就不多说了。” “当然啦,这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的,据说——我是说,我听说的——有一些准大佬,因为实在太符合轮回的筛选标准,不用经历整轮试炼场,甚至只经历了三四场就获得了正式身份,自动离开试炼场。” 千叶没问那个“废物利用”是怎么个利用法,不是没有好奇心,而是她很自负地认为自己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或者说,真被淘汰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去处,无需这时候废话。 是的,她有更热衷于思考的问题。 但这不是现在可以分神的……千叶又看了眼引导者:“谢谢前辈,我没问题了。” 新人如此淡定,引导者摸着下巴很欣慰,果然有强者之姿啊。 她点开任务图景开始思考把新人塞到哪个图景里去,因为系统给出的推荐是全图景适宜,所以排列出来的图景多得要命,她也没耐性挨个儿往下翻。 新人看不到引导界面,一般引导者都会给试炼者简单描述一下情况:“你有什么想去的图景吗?” 千叶漫不经心道:“随机吧,都可以。” “随机试炼内容?虽然决定权在引导者手上,但试炼者个人意见也会被考虑的。” “世界图景的选择必须要慎重,并不是说这是试炼场轮回就会给你低级世界,到处都是坑,一不小心栽进去,万劫不复真不是随口说说。” 引导者想想又补充了两句:“哦,每一次试炼结束分配给你的引导者都是随机的,为了防止引导者‘圈养’新人,在这方面轮回很苛刻——不过不用担心引导者会故意使坏,因为试练失败引导者会被惩罚,而试炼者打出高评价系统给引导者的奖励非常丰厚。” “不用,”千叶很淡定,她决心打几场积累下经验,顺便验证一下从引导者这里接收到的情报,“都无所谓,可以直接进。” 引导者也不多话,满意地点点头,她就欣赏这种有强烈自信没什么要求而且一言不合就要求刷任务的肝帝。 一般每场试炼结束都有三天休息期,既然准大佬表示迫不及待要进场,她也没有异议。 怕人反悔,她眼疾手快就点下了试炼场江湖图景。 ——既然说的是随机,那她选什么都是在随机范围内嘛。 大家都是蓝星纯种人类,试炼场给予的选择又大多以星籍为背景,她本人也一直混中古期,不过不是西方历史,而是东方古代,类似于朝堂庙宇、江湖武侠一类的图景。 鉴于引导者奖励是跟试炼者评价挂钩的,她这纯粹是在帮后面的引导者开拓地图选择范围,并挖掘新人的多功能用法啊,风险完全是她自己承担,并不是因为想要与中古有关的奖励,才把人拉到自己常混的区域来…… 啊?选择西方更保险? 这不是怕新人走重复套路么,会拉低评价跟奖励的! 多么高尚的行为啊,不用谢。 “总之,你的潜力很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反正胆大彪悍,玩脱也不事那么容易的,“我就不给建议了。” 引导者果断拉出“引导者评价”界面,鄙视地看到前面那号老手只给新人了个中规中矩的合格,一个看走眼的家伙竟然踩狗屎运能得到S级评价的引导奖励,羡慕嫉妒恨,然后果断点出自己的身份印章,在优秀上用力按下戳,以示重点关注。 “实话说,我非常看好你!——我已经把我能共享的权限都开放给你,点这个印章就能提取。引导任务同时匹配的人实在太多,再被随机到一起的几率太低,等你获得轮回者资格后,我的印章就会显示出我的个人信息,记得一定要加我好友啊!” “千万记得加啊!” 目标还在新手保护期内,想做什么都不方便。万恶的轮回! 引导者想想也没什么可以说了,橄榄枝也已经抛出,就这种准大佬来说,太聒噪估计也会引得人家不喜,于是干脆结束引导任务,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 深藏功与名。 她一走,提取到轮回系统的试炼任务信息就出现在千叶的个人面板上。 千叶从全方位研究一个人心理的状态中出来,瞅了一眼,看到是江湖图景也没什么意外,反正都是低科技无魔世界,哪里都一样,毫无期待值。 没想到都进入轮回世界了,还是只能跟人心跟权术打交道。 作为一个麻瓜,她好奇的是魔法与魔导科技好不好! 不过关于玄妙的事物,不说轮回世界本身就是这种存在,就是别的稀奇事物,她其实也近距离接触了。 她点开角色卡上面的奖励称号。 引导者看不到具体信息,不然绝对不敢真身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只要站她面前,就算套上系统模板也没用,这技能会无差别对人形个体发动,也不受她控制。 「心灵导师/欺诈真眼: 级别:C 所有的导师都应该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能够窥视你面前的学生是否开了小差,要知道沐浴在你光辉正直的洗脑光环之下,任何的小动作都是不能被允许的! 当然,受限于凡人之躯,你只能看透人形个体,也存在一定的失败概率。 称号描述:什么,你竟然还敢狡辩?要知道老师不但有一双火眼金睛,脑门后还长了第三只眼!」 千叶生前就拥有一种可以看穿别人心思的天赋,但那还是能用科学解释的,透过微表情、肢体语言及一切无意识的活动来窥探对方的想法。 如果有人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够卓越的话,这种能力确实不难培养。 而该技能纯粹就是玄学了。 看到引导者本人,她的脑中会时不时地飘过对方的念头,清晰且明朗。 因为技能是被动的,还没有冷却时间,所以她在观察分析时不自觉地就会使用,接着自然而然意识到技能的相关特性。 比如说,距离会影响技能发挥,再比如说,对方的抗魔性几乎为零啊。 陡然得到这么一项神奇的技能,连她都有点手忙脚乱,试验了不少时间才区分开哪些是自己的认知获得的消息,哪些是技能的使用给予她的情报。 千叶关掉称号后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横扫初始场最大的收获并不是所谓的系统评价,而是叫她看到自己的内心对力量的渴望。 主导别人的命运、掌控世界的进度并没有给她快感,反而叫她有了更高的危机感,她怕自己也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而没有什么比力量更能在轮回世界立足。 千叶同时还有一种觉悟,轮回或许只是个工具,让灵魂更强大的工具。 她的成长不能借助于外力,因为她的个人天赋反馈在轮回世界能得到这样的增幅,说明她本身就拥有很大潜力——是的,她并不认为这个称号纯粹是系统奖励。 在进入试炼世界之前,千叶点开引导者1189的印章看了眼。 屏幕上顿时冒出不少系统消息。 「引导者1189共享给你“轮回精灵”权限。」 「引导者1189共享给你“命运商城”权限。」 「引导者1189共享给你“星尘排行榜”权限。」 「……」 千叶已经很清楚该位引导者对她的看好了。 不说那些珍贵的情报,眼前的权限都是正式轮回者才有的,不过引导者本人特意兑换了奖励点支付给系统,为她在新手试炼期就开启了权限。 也算是一笔投资了,轮回世界不是不能违规,但是代价绝对足够叫人肉痛,如果千叶没有成长为一根给抱的好大腿,那引导者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千叶拍出个人面板,把这些东西都给浏览了一遍,大部分用不上,最后又回过来看精灵。 轮回精灵是智能造物,原始功能相当于一个辅助系统,功能不一,有两种方式可以得到。 成为正式轮回者后系统会赠送一个,也可以你自己在任务世界捕获符合规则的东西带出来——但那不是容易达成的。 所有外观可选,性格也能自定义,达到一定等级之后能实体带进任务世界,但是外形必须符合世界设定,比如说,无魔世界不能带进一头龙,低科技世界不能带进一台机甲。 这是唯一一个非共享的权限,因为引导者送了她一个精灵。 不过由于千叶现在是试炼场预备役,暂时还没有自定义的权利。 这个轮回精灵一本绿色的书,千叶可以查看到它的信息。 「名称:绿江 种族:木妖 道具描述:我只是一本书,你指望一本书能帮你做什么呢?」 那本书从中间摊开,悬浮在空中,毫无动静。 千叶盯了它两秒,伸手作出要抓的姿势——没等她的手触碰到对方,那本装死的书没精打采地扇动了一下书页,就像挥舞两只翅膀,懒洋洋地合拢落在她手上。 千叶挑了挑眉,简单地翻查了一下它的功能。 嗯……看到了一堆小说漫画剧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占了如此大的内存,但种类还挺多。 千叶眼睛都亮了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研究的冲动,打算先做了正事再说。 直接选择开启下一个试炼任务。 「初级试炼场-中武 任务描述:得到谢星纬的愧疚。」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章 蛊梦03 唐千叶的美貌是出了名的魔性。 大概是因为出身苗疆,又具备稀奇的蛊女之姿,美貌染了邪异,气质带着野性,苍白娇弱中还深藏魔魅惑人的风韵,即使在唐家堡生长多年,身上无法避免地带上了唐门的冷酷影魅,也未掩盖住她原本的风姿,反而结合出了一种更为引人注目的艳丽。 “姑姑。”唐元旭停顿了一下。 虽然明白对方肯定已经知晓了,但既是此行目的,来都来了,到底还是要道上一句:“寒剑山庄有客来访——洛二庄主指明要见你,少主命我来请示。” 按字排辈只在唐门主支有这规矩。 唐家这一代元字辈人丁充足,女孩子倒是只有两个,但堂表兄弟不少。 唐元旭比唐元昭还大了两岁,只不过因为唐元昭是门主之子,生来就注定占据更有利的地位,更何况其五岁就通过内门密室考核,坐实了唐门继承人身份,资源待遇与同辈之间自然拉开了差距,于是即使唐元旭,唤起堂弟来还是不得不毕恭毕敬道一声少主。 千叶微微扬眉,轻笑出声,眼中颇带几分趣味。 她的笑也软软和和似春花绽放般优柔,就像她的嗓音般一向是低缓动人的,带着仿佛要将人的神思一并黏合的美丽:“元昭的意思,是想我去见上一面?” 唐元旭有点不敢看那深得像是蕴着旋涡的眼睛。 苍白娇弱的女人,成熟得如同枝头最饱满的花硕,却浑身都带着毒。 她皎白如瓷的肌肤带毒,墨黑顺长的头发丝带毒,柔魅的眼神带毒,婉转的话语也带着毒,仿佛尸骨血泊中开出的恶之花,明明残酷至极,却又蕴含着致命的吸引力。 姮人擅使兽,唐千叶两个贴身侍者,唐闻秀好歹是唐门出身,几代人都是唐家堡忠士,算是自家人,唐栖眠却是姮人,只不过是因对唐门有突出贡献,特例被赐予唐姓。 姮人以女为尊,母系氏族。 唐栖眠代唐千叶打理姮江道,现下不在唐门,但她豢养的那群鸟还飞在唐门上空,因而唐千叶虽然久居嘉陵别居不出,但唐门乃至江湖的讯息,她比谁都灵通。 寒剑山庄二庄主洛寒山千山万水赶赴蜀中,携重礼亲自上唐家堡为的是什么,唐门暂且不辨,但唐千叶必定是知道的——惊才绝艳的人,就算没有消息渠道,也不可能不算到。 唐元旭头顶着唐千叶的注视沉吟良久:“毕竟是寒剑二庄主,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对方礼数周到,唐门也得以礼相待。少主摸不准姑姑的想法,特使我前来询问——不过我觉得,姑姑就算不理会,也一定有姑姑的理由——想来是洛寒山所图扰了姑姑清净。” 唐元晓唐元暮俩瓜娃为什么在竹林里布下那么多机关陷阱?算准了会有人来跟他们玩儿?那俩瓜娃懂个啥子,还不是唐千叶已知晓洛寒山那回事,认定了外面一定会派人过来请! 千叶侧过脸,慢慢放下手肘,倾身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拿正眼看他了。 曼婉的身姿裹着比云还轻比水还软的黑纱,轻飘飘的眼神,纵使落在人身上都没有重量,唐元旭很艰难才忽略心头控制不住的摇曳,稳住沉着镇定的姿态。 “你以为洛寒山是来做什么?”她笑得不食人间烟火。 唐元旭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来求姑姑出山。” 唐门元字辈这一代最看好、倾注资源最多的两个人之一,并不像少主唐元昭那般具备得天独厚的天资、于武道与算谋都出类拔萃得很,但因着唐元旭在机关术一道与生俱来的天赋,也作为唐门板上钉钉的未来长老培养,这点想法还是有的:“不是治病,便是寻人。” 南疆蛊毒天下知名,唐千叶不是公认最强大的蛊师,因为她从不用蛊杀人,也不以蛊与人争斗,但她绝对是最奇诡最难缠的蛊师,因为她是蛊女,奇凤蛊女,以身为鼎血肉为饲的蛊女,用蛊对她来说就像是呼吸一般简单的事——更何况她的医术还很高明,于医道的钻研极深,用药出神入化。 而姮江道身处西疆,皆为蛮人,驯兽使兽的手段举世皆知,以女为尊、群狼为图腾,族群而居,因姮人极少,内部极为团结,伤一个姮人就预示着得准备好所有姮人千里追杀——无论藏身何处,只要飞禽能到走兽能及的地方,便逃不开她们的追踪,这手段倘若用在寻人上自然无不可及。 唐千叶在江湖上树敌颇多,名声不佳,更兼蜀地本来就远离中原,她又是奇凤蛊女、姮人之主,因此素来被人视为异族。 但能无视对她种种非议还要找上门来的,也是出于她的身份——无路可走,只能求助于她,除她外别无他法。 千叶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我猜是白翊身上的朱颜蛊反噬了。” 冷不防一个大雷,唐元旭呆了一呆,绝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随即勃然大怒:“姑姑因白翊差点死在东宁!洛寒山竟然有脸请你出山去救白翊?好大的脸!” 蛊即虫邪。 天底下的蛊多为害人,极少数能救人,但救人也多为以毒攻毒、损体吊命的种类,副作用极大,因蛊到底是异物,跟人体分属不同的系统,入体便与入侵无甚两样,侥幸共存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所以成品的蛊人难得,以血肉培育蛊虫的蛊人会为蛊毒吞噬精神,最后化为行尸走肉,能将人当做蛊基又能使其维持神智的制蛊手法也就奇凤一族拥有而已,而奇凤苗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中毁于一旦无人幸免之后,这世上唯一为人所知的奇凤蛊女也就只有唐千叶。 朱颜蛊,本是苗女们拿来驻颜修容、永葆青春的蛊。 最初是嗜血虫演化而来,一种极其微小、喜食鲜血的虫子,因其较为弱小,经年累月才能发挥足够的作用,达不到瞬时毙命的效果,一向被蛊师们忽视。 但数代以前有一位奇凤蛊师开发出了此蛊虫妙处,并将其改良,叫其能藉吞噬人体内坏死的血液、杂质而生,促进血肉活性,让青春常驻,四五十岁仍能有二八少女般姿态,因此,它便成为苗女们最珍爱的蛊虫之一,也有了一个极为美丽的名字,叫“朱颜秀”。 即为蛊,必有毒。 蛊虫虽弱小,但极难杀死,更兼坏血吞噬完了,便会吞噬鲜血,所以身上携带朱颜蛊的人必须定期服用富含精气的血食,以保证蛊虫不损伤自身肌体,而且,任何蛊虫都会在安定环境中不断繁殖,一旦有一天它们的胃口大到连血食都不能满足,吞噬的就是生命了。 另外,还有个极大的问题——服蛊者绝不能受重伤,尤其是内伤。 内伤便有内瘀,大面积瘀血会打破人体内平衡,养大蛊虫胃口,并让蛊虫快速繁殖,一个不慎,红颜一夜成枯骨并不是玩笑。 苗女们在自己的身体里养朱颜蛊,但同时还会以其他蛊虫为克,叫它无法大量繁殖,苗女们常年与蛊虫相伴,寿命本就不长,能活上四五十岁已经是赚了,自然不会去想太遥远的事,不过朱颜蛊的隐患却是无法消除的,杀死蛊虫的方子有,可是没有将其快速排出体内的办法,一个不慎虫尸堵塞血管,后果更麻烦。 甫一见白翊,千叶就知道这蠢货为了美貌在自己身体里养朱颜蛊,也知道她迟早会遭到蛊毒反噬。 只是没想到,连洛寒山都会为其亲自赶赴唐门——不过想到洛寒山与谢星纬惺惺相惜、关系匪浅,寒剑山庄与谢家又是世交,也不难猜这事何以能请动洛寒山了。 唐元旭脸上一片寒意:“洛寒山既然敢侮辱姑姑,那便是侮辱唐门,我这就去回禀少主,必不会让他们得逞!” 千叶安静凝望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她的姿态是何等轻描淡写,似乎仇人的处境并不能叫她觉得开怀,洛寒山的行为也不叫她觉得愤怒,只不过觉得挺有趣的,就像是在预备着观赏一场有趣的剧目。 “姑姑?”唐元旭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听到她的应答。 千叶轻轻应声,不置可否:“你去吧,把此事告知元昭,他知道如何应对。” 她想了想:“倘若寒剑二庄主屡屡上门并不放弃……哈,也别太过苛刻,这点礼数唐门还是要给的。” “是,姑姑。” 唐元旭直到乘着机关风筝再度腾飞时,心口仍在砰砰直跳,那美丽至极又带着魔魅的眼神就像能刺穿人胸膛的箭矢,叫人难以直视。 …… 千叶懒洋洋地再度翻开《海贼X》。 白翊的好戏,她当然要去瞧,不但要瞧,还要亲眼看她生不如死,谁叫现在能救白翊的人只有她。 半年多前在东宁她就觉察到白翊身体里还不止嗜血虫一种,病急乱投医的人作死已经往体内又丢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种种隐患齐爆发之后,不死也得残上半条命。 到这种地步,哪里还是一般的蛊师能插手的症状? 当时她就预备着看好戏,现在也就是赶着趟了,不过洛寒山来唐门请她出山去医白翊这种神操作她也觉得挺意外。 ……唔,不过,死老头子的笔记里说,北域神仙谷于蛊道好像也有一手? 这大概是因为某一代医圣恰巧就是苗疆出身的缘故,据说很多苗疆都已经失传的蛊方、蛊苗,在神仙谷倒是有一份留存。 当然,神仙谷都三十年不出世了,人全死光了也说不定。 在东宁那一剑虽然是她自己设计中的,但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毛毛雨,别说损伤她的实质了,连叫她痛一下都成问题——毕竟她是蛊体,刀剑对她能造成的创伤还不如一把火来得直接又惨烈。 她也就是演戏演太累了,顺其自然巩固一下自己“深爱谢星纬”的人设,随后找机会暂时退个场而已,她可没指望那么一下就能得到“谢星纬的愧疚”。 但白翊作为直接动手的人,在旁人眼里若说是与她有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要她去救白翊……也真是有意思的想法了。 别说千叶本就不喜白翊,她对谢星纬的“心思”举世皆知,但人谢星纬的正派未婚妻都没说话呢,就她跳出来蹦跶,放肆拉仇恨,不整她整谁? 说到底真不愧是轮回专门发布任务砸在她头上的,确实有些头疼,叫她不得不统筹各种力量来做助攻。 由于五年前发生了一件难以预料的事,她对于人物所有的把握与掌控都得重头来过。 谢星纬的心思倒是不难猜,千叶拥有「心灵导师」这样的逆天被动技能,要摸清楚对方的想法实在很简单,但这厮本身就是座难以跨越的险峰,是个足够的挑战,因为刷这厮好感压根就没用。 理性至少占据人性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剩下的感性还都在游离状态,千叶盯了这斯数年,性格分析报告写了数万字,仍旧觉得棘手。 他的本性可以说是晦暗凉薄至极,并不是表面所显示出的伟光正,但要说他是伪君子也并不够格,因为他确实是在拿最高的要求来限制自己,他恪守着做一位侠士的准则,为正义、为家国,担当着作为武林世家之首的谢家家主的职责。 但同样的,他把这些当做自己生命的最高追求,他就不会为别的事物迷惑。 还他的愧疚呢——愧疚因何存在? 对不起他人因而惭愧内疚的情绪,于正常人来说就是人之常情,但对于谢星纬来说,就比登天还难。 连他真心喜爱的未婚妻都没法撬开他的胸膛,动摇他的意志,更何况是唐千叶这种生来就为“异族”的存在。 要知道就算全江湖都知道唐千叶爱惨了谢星纬,至今他对于千叶的态度仍是漠视与警惕居多。 千叶当然知道这厮绝不是你拿命去爱他他就会对你动容的人——谢星纬当然喜爱绝色美貌,但他既然认定了未婚妻,就不会移情别恋;他当然喜爱权力地位,但又不会因为自己的欲望破坏心中的准则,跨越雷池一步。 克制、内敛,深具城府,他的情感是被深深压抑着的,爱情对他来说永远是次要,千叶已经摸得透透的。 那她为何还要营造出这种“顽固执拗,非他不可”甚至不惜为其赌命的形象? 一切都是套路,玩正道不行就只有走邪道了。 轮回只发布任务,丝毫不干涉任务者在世界图景中所做的事,因为不确定这个“愧疚”到底要多少才算是完成任务,所以只能往尽可能多的范围去计算。 ——既然常规走不通,可不就只有她这般汲汲营营设计了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章 蛊梦04 意料之中的无功而返。 洛寒山与易白川离开唐家堡时,洛寒山神色如常,易白川面有愤色。 “二哥,唐门欺人太甚!”娃娃脸的少侠十分生气,“耗了一天,别说唐千叶,连唐元昭都只见了一面——唐门连我们的来意都不肯听,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寒剑山庄在中原武林根基极深,当代两位庄主无论是武功还是声望都极盛,以洛寒山的身份亲自登山门拜访,无论如何也应受到应有的礼待,可是别说唐门门主一辈的压根没出现,就连唐门少主唐元昭也只稍稍漏了个脸,摆明了是漠然怠慢的架势。 自清晨至日暮整整五个时辰,一行人足足耗了整天,待客的是唐家总管唐若愚,当然,以唐家总管这样忙碌无暇的身份,还能按捺情绪陪他们一日,也真不能说是不客气了。 “没直接轰出去已经算不错了,”洛寒山淡淡道,“好歹收下了礼物。” 易白川竟然觉出他话语中微妙的满意,跟自己料想的完全不同,思路一下子走岔:“欸?” “唐千叶已经知晓我此行是为请她下山救白翊。” 易白川猛地抬头,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出丝毫他在开玩笑的意思,心里游移不定:“我们……没示意过的吧?那她怎么会知道?” 唐门正是因为早就知道他们的来意,所以才那样冷漠地只跟他们打太极周旋? 洛寒山没有说话,他正微蹙眉宇思考。 唐千叶聪明绝顶,又岂是事到临头才知怎么回事的那种人。 他敢肯定,她人在唐门半步不出,对江湖上的事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以她对谢星纬的执念,像白翊命在旦夕而谢星纬为之赶赴北域求医的事,她又怎会不关注?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将谦恭礼待的态度摆了个十足,就算唐门不喜他打的算盘,但既然没有与寒剑山庄交恶的想法,至少明面上不会与他撕破脸。 再者,虽说是因他坚持才将礼物暂且留置,不过礼数尽到,好歹是留下些回转的余地,就算最后唐千叶仍坚持不插手,送上的厚礼能交好她三分,这一手倒也不算是败笔。 洛寒山下意识回头看了夜色中的唐家堡一眼,于是一行人都停下脚步随他向后望。 黑暗中可以隐约窥见唐家堡后方巍峨矗立的堡垒状造物。 影影憧憧的庞然大物就像一头蛰伏于阴影伺机捕猎的巨兽。 唐家堡地势略高,建造极为奇特。 主建筑就像是一座山凿平了山峰于高坡处建立的巨大坞堡,铜墙铁壁的建筑间或夹杂竹制的屋舍,以数不尽的竹林与泉流点缀,形成了唐门独特的坚硬造物与自然景观相结合的风光,既有铁骨铮铮的强势大气,又不缺婉约清新的绕指柔。 次建筑以同一高度向外绵延,因其后三面皆为山,建筑便呈环形深凿进山壁。 环形中间便是唐家鼎鼎大名的以铁骨钢索铸就并悬于空中的机关城——这是唐家仅限于唐门密室的禁地,其内供奉唐家列祖列宗的灵位,陈列唐门最精妙玄奇的武器,同时也是唐家最后的防线,倘若有敌入侵腹地而唐门不敌,机关城齐齐封死,铁骨钢索俱断,唐门定肯机关城就此坠入万丈深渊玉石俱焚也不会叫其为敌人所占。 按理说机关城是掌门人居所,但当代唐门门主并不喜机关城森冷铁锈,因此现今唯有唐家老太太居住于此。 这个以机关暗器与毒药名震天下的门派世代据守蜀中,极少与外界交流,在江湖行走的只有来无影去无综神秘莫测的唐门刺客,但整个武林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小觑它的存在。 “……二哥?”等待的时间有些久,易白川小声叫道。 洛寒山缓缓收回视线,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转身继续沿山路往下,留在原地的只有风中飘散的一声轻得几乎不闻的叹息:“唐家还真是走运。” 易白川:“???” 唐门在中原江湖人眼中素来神秘莫测,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惧怕。 唐家的势力盘踞蜀中,外来者进不来,可唐门也难出去。 任何发展到一定局限的事物都想要寻找新的空间与突破,历代唐门门主不是不想走出去,只是所有的雄心壮志皆遭铩羽而归,毕竟中原武林势力错综复杂,不少门派与世家底蕴并不比唐门浅,那等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几乎司空见惯,哪里像蜀中一样直白单调。 要说起来,唐家这一代是元字辈——以少主唐元昭为首的元字辈唐门新血为什么能在江湖上行走顺畅,不惧无数觊觎唐门并且视唐门如仇之人? 因为唐千叶。 唐门的触手悄无声息扎根中原,唐字号铁器铺闷声不响在大小城池挂上招牌,因其器具特有的冶炼与锻造手法很是抢占了一部分市场,唐门药堂凤来栖如雨后春笋般于大街小巷冒出,甚至敢与榣山争利……全是自唐千叶开始的。 自她得到了唐门话语权开始,唐门乃至江湖就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女人拥有卓尔不群的智慧与翻云覆雨的手腕,对局势与时机的把握带着无与伦比的犀利眼光,她的影响力逐渐蚕食着老派的势力,她的护短更与姮人的团结一脉相承。 唐门刺客若被反杀那是技不如人,但唐门明面上历练江湖行走天下之人,若为人所害,就得预备着接受以唐千叶为首的唐门势力疯狂报复。 唐千叶能在年幼脆弱之时得唐门庇佑,是唐千叶的幸运,但唐家将这样一个人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就更是唐门的幸运了。 山下的唐家集灯火通明,繁华喧嚣。 时下中原的大城市依然存在宵禁,边陲天高皇帝远倒是松快些,至于世家大族的坞堡,世代皆为其私有财产,坞堡之内更无所谓什么朝廷律令。 一行人走进临时歇脚的小院,易白川依然在耿耿于怀:“二哥,你为什么总是对唐千叶如此推崇?” 他对唐千叶确实存在偏见——这女人结下的仇家太多,而且多得是人跟她没仇却偏偏看不惯她——但他的偏见并不是绝对的排斥,那种只要你是唐千叶你就绝对不是好人不可能做好事的偏见,而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那种偏见。 他心理倾向更多的冲着白翊这一方,于是当然看低唐千叶。 但又因为易白川极其崇拜洛寒山,所以洛寒山的想法或多或少也会干扰他的判断,至少他现在就在使劲地思考,唐千叶究竟是怎么迷惑他二哥的。 “我承认她确实聪明绝顶……但人品低劣如她的,也少有。”易白川不满道,“她酷爱落井下石,不但喜好隔岸观火,经常见死不救,而且非常恶毒,见不得人好。” 你亲眼见过? 洛寒山很想此般反驳,但转念一想,自以为是的认知最是根深蒂固,任旁人说破嘴皮子也不会更改,他就懒得多言了,只平静道:“只要她站在强者的位置上,那她无论做什么,就都是有道理的。” “哪有这样的强者?”易白川嚎道,“要知道她一点也不讲道义!” 洛寒山扬了扬眉:“我不是为她的行为开脱,只是说到底,讲道义的强者是侠士,她既然不是侠士,就不该用侠者的行为来定义她,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还会有一种表现——冷漠。” 彼此既然有仇,为何不落井下石? 好戏正巧在眼前上演,为什么不能隔岸观火? 与自己无关的人,为什么就非要救? 洛寒山倒觉得唐千叶是难得的真性情,至少她爱憎分明,敢作敢为。 他身为寒剑山庄二庄主,为了声望名声还需做不少违心事,但唐千叶便敢全然不顾,任人辱没风评也不当一回事,这难道不是潇洒? 易白川想了许久,狠狠跺脚:“可不就是热脸贴冷屁股!我就不信除了唐千叶,没人能救得了翊姐姐!” 他愤愤不平地在大厅中坐下,一安定下来就发现饥肠辘辘,等待食物的过程中又不由想起素素——以往素素若在,衣食住行无不提前打点得周到详尽。 易白川对着桌子叹息,但抬起头看到洛寒山平静的脸色,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洛寒山为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饮尽。 寒剑山庄二庄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并不是粗茶淡水就过不了,素素愿意将他的生活照顾得精细,他无所谓,没有素素一切从简,他也无所谓。 没办法离开别人的不是他,而是素素,毕竟对于她来说,照顾主人,便是她唯一的工作。 明知道素素对唐千叶有成见,而他此行为求唐千叶出山极其低声下气,疯了才会将她一并带上,毕竟下了如此苦功,要是一句不该说的话让他功亏一篑,何苦来哉。 素素既然愿意跟他来蜀中,那便来,但要坏了他的事,那就是罪过。 …… 闻秀好不容易将元晓元暮两兄弟给哄睡,匆匆洗漱完,悄无声息推开千叶的房门。 她将怀里抱着的被褥在木榻上铺好,就着弯腰的姿势侧耳细听,里间隐约的呼吸纤细又平缓,并不是对方熟睡时的声音。 屋里的灯是早就灭了,但这会儿人却还没睡,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她无奈地吐出口气,走过去推开隔间的屏风,久经锻炼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 透过纸糊的竹格窗子只漏进些可忽略不计的微光,隐约能分辨斜倚在床榻上的人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捏着本书——虽然手中的书半天没翻过一页,但这架势显然又是在看书无疑。 千叶的眼睛在夜间依然能正常视物,并不受光线明暗影响,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姑且算是蛊女的某种秘技吧。 闻秀走上前,慢慢脱鞋子走上台阶,在床榻边坐下来。 千叶并不动弹,直到她伸手过来,才顺从地合上漫画,把木灵附体的书籍丢到一边,顺着对方的动作把脑袋埋进她的怀中。 流水一样的长发倾倒满身,闻秀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微凉的发丝拢好拂开,然后将手指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就算是埋怨的话语也带着温柔细腻:“连着几晚都没睡好觉,还要熬夜。” 千叶闭眼笑:“我睡不着呀。” 你能想象到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着亿亿万的蛊虫吗? 它们在你的身体里繁衍产卵孵化生长——或者说,你的血肉骨骼就是由蛊虫所构成的。 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们在她的皮肉里蠕动,在她的血管里攀爬。 她听到它们窃窃私语,满脑袋都是密密麻麻的窸窣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可怕的感触就越发明显。 这并不是人类精神能够承受的现实,她身为蛊女,却没有扭曲异化成彻底的异类,大概除了意志力远超常人外,能维持理性与神智靠的都是这些动漫跟小说。 #只要能宅,哪怕到世界末日也活给你看!# 闻秀当然知道自己拥抱的是什么生物。 也随时准备着舍却一身鲜活的血肉饲养她的大小姐——但某种角度说来,她知道自家大小姐的意志顽固到何等地步,由衷相信那些血腥的场景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明日洛二庄主定然会再来的,你要随他出蜀吗?”闻秀问道。 “晾他几天再说。” “还是要走?”闻秀难免忧心忡忡。 并不是她多虑,每回大小姐出去,总是伤痕累累回来……就算她知道那些伤对于蛊体来说什么都不算,她还是会心惊胆战,还是要感同身受。 蜀中有何不好,在这里,大小姐就是天上的神,多的是人敬她爱她。 千叶平静道:“当然要走,且是去漠北……我在藏金岭布了个局,主角配角都上了台——不过作为观众,迟些到场也不碍事。” 闻秀好奇:“藏金岭?通往北域的最后一个门户?……再往外就不是大显的疆土了。” 什么局要布得那么远?与白翊又有什么关系? “混乱才有下手的余地,你以为我愿意出手白翊就会乖乖让我动她了?再蠢都知道落我手里生不如死。”千叶微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章 蛊梦05 洛寒山一行人见到唐千叶的地方当然不是久负盛名的嘉陵别居。 甚至也不是唐门某处特殊的景观,而是一个很普通的走廊——这一行人离开待客厅正往外走,猝不及防,抬头一眼就望见不远处另一道走廊上站立的身影。 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 连着三天从早到晚的等候,易白川已经彻底失却耐性,唯一还能待在这里的原因就是预备翻脸时拔剑好发泄一番怒火,无奈有洛寒山立在前方巍然不动,即便空等三天见不着人也好言好语准备离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就这么突兀的,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猛然就撞见了目标人物。 看到她模样……有那么一瞬间,时间都仿佛停滞了。 原来见着一人,百花都失却颜色,这是真的。 要过了很久,那惊心动魄的感官才从笼罩着思维密不透风的霸道中,慢慢淡褪下去。 江湖传闻,白翊不喜唐千叶并不仅是义妹与谢星纬的缘故,还因她不喜比自己长得更为美艳之人——倘若这是真的,以唐千叶的长相,那无怪乎白翊要嫉恨了。 易白川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出窍飞散。 唐千叶的威名江湖流传甚广,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寥寥,如他之前那般大多是凭借着想象将其定义的不计其数,然而亲眼见到这位唐大小姐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存在这种只需要一眼就叫人甘愿拱手而降、引颈就戮的人…… 这样魔性的不属人世的美貌,就算真恶毒,也叫人忍不住把心脏挖出来任其践踏吧。 脑海中早已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运动,然而现实中只是经过了短暂的交汇。 那个女人只是对着他们微微点头,身形便自走廊的另一侧消失了。 仿佛仅是意外的一次相遇。 连遗憾都还来不及涌上心头,唐门总管唐若愚不知从哪转出来,礼数周到躬身:“大小姐有请——二庄主,这边借步。” 对方邀约相谈的只有洛寒山,但一行人也跟着前往东厢……因为唐家堡竟然留客了。 据说唐大小姐才自别院赶回,需要先行去整装,让客人们自便,后厨呈上一桌蜀中特产美食待客,易白川要在大厅的椅子上落座、并发了半天的呆,才后知后觉地拉他结义二哥的衣袖:“唐千叶竟然有这等美貌……谢大哥是不是瞎?” 洛寒山难得无言了一瞬。 那是种极为与众不同的美,鲜明得就像是水墨画卷中唯一带有颜色的绘图。 苍白柔弱的身姿,魔魅惑人的气质,就像虚空中绽放的娇妍绝艳的花硕,你甚至会觉得那花美得太浓重,美到叫人心悸,但只要想到这个人是唐千叶,姮江道之主、奇凤蛊女之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唐家大小姐,就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心头疯长的征服欲。 就算你知道她是毒药,也恨不得尝尝这毒药的味道。 总之,某颜控已经彻底推翻了先前对于该美人的全部负面感官,两只眼睛都闪烁着希冀的神采:“有貌有权,二哥,你看,她还很痴情……要是能得这样一个女人垂青,要我命都可以啊——谢大哥既不爱秋姐姐,为什么还要对唐千叶如此绝情?” 他大为感慨,且不解:“又不是酸臭儒生,要那许多的繁文缛节,谢大哥与秋姐姐之间就隔了一个婚约而已,这婚约还是多年未履行的。解除婚约娶唐千叶,不是很好的事?美人在怀,蜀中半壁江山在手——真说起来,如果谢大哥与秋姐姐彼此有意,为什么不早点成婚?不成婚又拖着,我也真是想不通了。” 谢星纬究竟爱不爱秋若,这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以易白川的认知,显然他是觉得不爱的。 洛寒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能不能改改只看脸的习惯?” “我不!”易白川振振有词,“能长得好的人,都是老天优待。老天爷都偏心了,我为什么不能也高看一眼?” 寒剑山庄二庄主叹了口气,要过了很久才回答:“感情之事,哪容得外人置喙。” “爱与不爱,又岂是简单的美丑就能判定的?这个话题,你我私下谈论也就罢了,别当着外人多讲,江湖儿女虽不重名节,这世道到底是对女子苛刻三分的。” …… 洛寒山走进院落的时候,抬头就望见院中立着的一个身影。 傍晚时分邀请,并不是待客之道,但这对于洛寒山来说并不觉得是冒犯,他甚至觉得越早商谈越好。 唐门多竹,这个院子当然也栽种着很多竹子,参差次第的苦竹略高过墙头,并不茂密,枝桠与枝桠留着一定的空间,间或夹杂着几株娇弱的槭树,大约与竹子混生久了,枝干也带上了曼婉多情的姿态。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院正中,穿戴唐门门派制式衣饰,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深蓝的劲装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极为干净利落,手按着腰间刀柄蓄势待发的模样更可谓英姿飒爽。 她的手极美。 你第一眼看过去,看到的并不是她的武器,而是她的手,纤柔细腻如葱白般的手指。 习刀剑者手上多厚茧薄茧,但她的手却纤素白嫩得如同娇小姐的手。 一个气质如刀锋般锐利冷肃的人,偏偏叫你感觉到一种神奇的柔软——就像她的面貌并无多少亮点,只能说是清秀,可清秀中还蕴藏着极为熨帖的温和娴淑,这就叫她的颜容有一种矛盾的越看越吸引人的特质。 檐下挂着一排竹制的风铃,大大小小,做工比较粗糙,倒像是孩童的玩具一般,风吹过,风铃连绵敲击,发出一串低哑又沉闷的声音。 两个小孩蹲在檐下,一人手里抓了一架机关匣,地上散落着无数机关暗器的零件,正在嘻嘻哈哈互相打闹。 洛寒山没有注意那两个小孩,也没瞧见窗格的内室中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他立在门口片刻,全副注意都在院中的女人身上。 随后他慢慢抓起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他感受到了唐闻秀的战意,同样对她的武功十分感兴趣,于是坦然接收了这一份战书。 “请赐教。”唐闻秀恭恭敬敬地一礼。 唐门新生代最出色的天才之一,年纪轻轻就将唐门心法惊影诀修炼至臻境,曾以一人之力将暗阁一半玄字号杀手折在手里的高手。 唐千叶武功平平,但于蛊道却被奉为公认的宗师,而且她实则并不需要多么出色的武功——要知道她自身已经是天底下最绝妙的武器,她身边还有无数忠心耿耿潜力无限的一流高手。 然而以暗杀天赋闻名的唐闻秀,她的武器却并不是唐门特制的弓-弩或机关,而是一柄刀。 一柄与时下常见的横刀极为不同的刀。 这刀刀身修长,弧度极小,有些类似于皇家仪刀,但并不花俏,显然更重实用性。 洛寒山本以为凭武器的特点与唐门心法身法重隐匿轻威力、重技巧轻杀伤的性质,用这种刀的人必然疾厉,然而刀剑一触,才猛然觉察,唐闻秀走的竟然是刚猛霸道的刀势。 即是刀,又是枪! 刀本身的灵活并不影响它的威力——双手持刀的力道,配合她身摧刀往、刀随人转的步法,辗转连击之下不但出手诡异而且极具杀伤力。 洛寒山对武学本就虔诚,遇到这样稀奇的路数,登时眼前一亮,更添三分认真。 这厢刀光剑影,气势磅礴,檐下两兄弟修为尚浅,只看了一会儿就跟不上速度,虽为气势所震,但骨子里的叛逆与恶劣也蠢蠢欲动,就想玩点什么刺激的。 对视一眼,才刚把手-弩对着场中举起一个弧度想要使坏,就听到内室中一声低低的咳嗽。 俩瓜娃顿时噤若寒蝉,抱着武器大气不敢出。 细叶翻飞,虽各收了半数剑气与刀势,但波及开的气势仍将一个院落劈得极为狼藉。 沉浸于过招的两人没有一个再意这些偏枝末节,只不过洛寒山好歹记着有事相求,点到即止,始终未下重手,唐闻秀打小学的又是杀人的手段,自然不敢将其用于手上。 不过她于刀剑一道的修习显然不及前者。 在意识到对方也都顾虑良多的前提下,这场切磋就更重于彼此武学理念与技巧方面的展示。 “好刀!”最后停止切磋双双后退的时候,连洛寒山都忍不住赞叹道。 寒剑山庄本就深谙铸造,不但和大显军中关系极深,与多方门阀也有所往来,身为寒剑二庄主,对于武器的造诣不可谓不深。 他一眼就看出这刀于实战方面的优势,比之现今的横刀、障刀更方便团体战斗——如果他没料错的话,这武器开放出来的绝佳使用人选应当是军队! 或者说它原本便是作为军用而存在的! 虽模样像是仪刀,相对于仪刀重外表轻实战,这种新刀的样式在战场中的作用绝对叫人意想不到。 饶是洛寒山,心头都忍不住一阵火热。 重点还非实战应用,而是在于其冶炼技术绝非现世可比! 他自己的剑是何等的神兵他自然清楚,但一柄能抵挡他剑的刀,且是量产型的设计……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场比试下来,在全方位了解到这种刀的特点之后,虽比斗略胜唐闻秀一筹,但洛寒山对唐千叶此举可谓是心服口服。 这诱惑给得简直是直白明了。 “庄主谬赞。”唐闻秀收刀回鞘,徐徐喘息平复剧烈运动之后的心跳,“请庄主随在下先去沐浴更衣。” 到这地步,心知肚明商谈的主动权他是拿不到手里了,洛寒山也不急,收了剑欣然前去。 东厢房架起屏风,随后有侍从带着热水与洗浴工具前来。 待他洗去通身臭汗,换上干净的衣饰整装出来,发现方才还一片狼藉的院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莫说残枝碎叶,连几株被打折的竹子都消失无踪——足可见唐门中人的效率。 唐闻秀与檐下俩孩童的身影皆不见,他自院落走向主屋。 正厅空旷,绕过竹制的山水大屏风,仍是一架竹做的帘,他立在帘外,还未开口,便听得内室中一道低柔动人的话音。 “庄主请进。” …… “大小姐为此刀取了何名?” 席地而坐,案上茶碗温度适中,正好入口。 无需权衡,洛寒山便将白翊的事暂且压后,先询问心中最关切之事——本来少说应当寒暄些许太极几许,但对方将筹码这么明晃晃亮出来了,他又确实很吃这一套,再绕圈子显然不太明智。 他知道唐闻秀与他交手切磋一番是其次,向他展示那把刀才是主因。 “唐刀。” 洛寒山一怔。 他认为这个“唐”字已经明白地彰显出了主权。 这是唐千叶的唐,是唐门的唐——毋庸置疑,此刀最适宜的应用方向该是军用,但凡战场上有所斩获,这就是足以流传青史的记载。 对于江湖之人来说,趁手的武器与适合的武学一样重要,一种能够发展成制式的新刀,就是为无数武林人士开拓了武学的范围,这简直是能将朝堂与市井一网打尽的节奏。 无论是为利,还是为名,确实没有比这个更妥当的名字了。 短短瞬息之间,心思百转千回,最终一声喟叹:“好名字!” 他再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女人露出淡淡的微笑——她的美始终带着一种叫人心下难安的魔魅:“不瞒庄主,制刀的图纸确实在妾身手上,此种技术也只唐门可见。” 她衣袖掩唇,轻轻笑道:“倘若妾身以此刀与寒剑山庄商议,是否有一谈的余地?” 啥,这刀的名字应该叫“苗刀”? 刀名是取自刀身修长形似禾苗之故,而不是苗疆的苗、苗人的苗? 千叶最不愿回忆的就是自己曾出身苗疆的事,不愿承认自己是苗人,谁叫这份出身带给她今生无法磨灭的阴影——她虽然不怨恨不厌恶,毕竟蛊女之身确实为她能得到如今的局面带来不少助力,但不抹黑就罢了,要她添彩绝无可能。 只要这刀被称为“苗刀”,那么谈起刀的“创作者”唐千叶,人们只会感慨她是苗人这个事实,半分不会去细究“形如禾苗”这样的原意。 既然这世上并没有存在一个“唐国”,如今占据着这块地域与她记忆中似是而非的架空朝代名为“大显”,既是如此,便把这种刀叫做是唐刀也未尝不可。 唐千叶的唐!唐门的唐! 她可以让普世的军队都传颂她唐千叶的名字,让唐门在正统的史书中名垂千古! 面对着那双盈盈带笑的眼瞳,洛寒山正色道:“便没有此刀,若大小姐有意与寒剑山庄互通有无,洛某也自当奉陪!” 当今大显皇室式微,各地门阀割据,有大国师的显圣宗把持朝政在前,武林门派与各种势力的关系自然密切,现下是碍于大国师威严,还未有出头鸟敢开启战乱,但未来如何谁能预料? 寒剑山庄虽坚定举立着支持大国师的旗帜,但并不敢与显圣宗有过密交流,毕竟寒剑山庄传承数代底蕴深厚,作为武林一大世家,也怕为显圣宗所吞并,变成其傀儡,因此行事不说如履薄冰,也极为谨慎。 蜀中有铁矿,有煤矿,对寒剑山庄的好处不言而喻,且其用于经商的铁器多为箭镞暗器一类,与寒剑山庄并无利益上的矛盾,无论如何,对于山庄来说,交好唐门利大于弊。 “承庄主看重,妾身无比荣幸。”唐千叶温柔道,“寒剑山庄与唐门虽相隔千山万水,但彼此都擅长天工、精通铸造,如今既然有缘,自然该是彼此交流一番经验。” 这话点到为止,洛寒山心里很清楚,所谓的“缘分”到底是什么。 正是因他亲赴唐门表现出的谦恭,加上他有做寒剑山庄的主的权力,所以唐千叶选择了将他列入交易对象范畴,否则,中原的势力何止千万,在天工铸造一道有所造诣的并非寒剑山庄一家——再者,山庄既以“剑”为名,显然更擅铸剑,对于刀的造诣并没有神兵府、鲁门这类专精器具的门派来得深——唐门想要选择一个合作对象大可以慢慢挑选,现下给予他选择的机会,可不正是赶巧了。 对方既然抛出“唐刀”这样的大诱惑,他自然该想想有什么筹码能与之对等。 唐千叶给他时间慢慢思考,因而话题一转:“说来,庄主前来,是想请妾身救白翊?” 冷不防被扯回到这件事上,洛寒山稍稍停顿之后,才答道:“是。” 唐千叶语声轻柔,眼角微微翘起:“庄主觉得白翊需要妾身救?” 这点洛寒山倒是笃定:“非大小姐出手不可。” “朱颜蛊出自奇凤,但天底下能解此蛊之人并不止妾身一人。”唐千叶语气淡淡。 洛寒山沉默片刻,直截了当道:“大小姐身为蛊道宗师,自然知晓白翊身上并不止‘朱颜秀’一蛊。” 唐千叶单手托着下巴微笑,桌上的烛火在她的眼睛里跳动,她整个人也像是不确定的火苗一般,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一般的飘渺。 “妾身知晓。” “那大小姐也该明白,不同的蛊虫结合之后会培植成怎样的蛊是无法预计的……白翊不仅蛊入膏肓,且病至髓骨,到这个地步,天下能治的还有何人?”洛寒山徐徐道,“大小姐是洛某唯一能寻到的有把握的蛊师。” 天底下像白翊一样愚蠢的人确实少有,为了美貌在自己的身体里养蛊倒也罢了,病急乱投医,什么东西都往自己的身体里放……千叶成为蛊女并非自己所愿,这非人的磨难谁乐意谁去挨,但白翊却是凭借着自己的愚蠢活生生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 “据说谢郎赴漠北寻神医谷……不巧,妾身正巧知晓神仙谷下落,而且这一代确有传人也说不定。”唐千叶似笑非笑,“庄主以为,纵妾身确有医治她之心,白翊是会选择让妾身出手,还是拜请医圣传人?” “那非洛某所在意。”洛寒山坦然道,“白翊是生是死,与洛某无关,洛某不过是想代兄长偿还旧恩而已。” “哦?在庄主看来,欠白家便是负担,欠妾身便无大碍?”唐大小姐笑得更欢。 最末一句话在唇舌间砥砺而出,自有一番缠绵优柔之意,她轻飘飘的眼神随即落在他脸上:“若是后者……庄主可莫要忘记,妾身可是蛊毒,一不小心,便会反噬其身呀。” 这一眼,哪怕洛寒山性如铁石心只存剑,也忍不住有片刻的怔神。 美貌且聪颖至此的女人,当然有叫人心动的魅力。 他深吸一口气:“若得大小姐出手相助,洛某感激不尽,大小姐以后但凡有所求,洛某必鼎力相助。” 唐千叶静静看着他,忽然一笑。 “若说叫妾身医治白翊一事,妾身自然愿意卖庄主一个面子,只是白小姐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就不是妾身所能预料的了。”她的眼神悠远又含笑,似乎在透过他注视着什么人,并没有一丝哀怨,反而无比的愉悦,“此事暂且作罢,说来,妾身要为闻秀置换一柄刀,正想请寒剑山庄代为铸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章 蛊梦06 次日,唐闻秀亲自送洛寒山一行人下山。 两派合作那么复杂的事,唐千叶与洛寒山暂时只敲定一些大概,具体细节还需要再行商议,他下山也是为此做准备。 本来只是为还恩不得不舍面子跑一趟,却不料撞见那么大一桩好事,对于寒剑二庄主来说,自然是要把握时机好好合计的。 完成任务,闻秀回转过来,去厨房取点心。 端着托盘走进院落,毫不意外地看到等在外面的人——唐元昭与唐迟对坐在石桌边正喝茶,唐春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戳枯败的竹叶。 唐门现任门主常年闭关不出,长老们各有管辖的事物神出鬼没,唐门一应事物都是掌握在少主唐元昭手上,唐千叶助他良多,现下她出别居,唐元昭合该亲自前来拜会姑姑。 当然,再怎么尊敬也不会赶得这么急来拜见,显然他被双胞胎小魔头折腾得不轻。 ——对,昨晚上千叶有大事商议,闻秀懒得哄瓜娃,于是直接将其丢给了唐元昭。 反正唐元晓、唐元暮俩兄弟打小失母,亲爹又不管,一向是谁有空谁带,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独怕一个姑姑,千叶在嘉陵别居隐了半年,也将这俩拘了半年,如今出来,也得给小孩子放个风,免得真憋出变态来。 唐元昭作为唐门少主,又是俩瓜娃的堂兄,这责任合该甩他头上。 而唐迟,此人向来被看做是内门主支的一份子,虽然并未按辈取名。 他的父亲是门主的结义兄长,由于某些不能言说的原因,不能冠父姓,也不能道明生父名姓,出生后不久便被门主抱了回来,冠以唐姓,自幼生长在唐门,与一家人无甚两样。 唐迟目前作为唐门暗部首领,极少现于人前,现下特来寻唐千叶,大概率是听到洛寒山的风声有事与她商议。 毕竟寒剑山庄几乎垄断了西域所有稀奇矿藏,这条线若能搭上对于唐门十分有利,更何况姑姑向来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对方自个儿送上门来,他就不信她没把人刮下层皮来。 至于唐春……老太太的身前人,来寻唐千叶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闻秀冲着唐元昭与唐迟欠了欠身,恭敬道:“两位少主暂等。” 唐元昭笑着点点头,唐迟微微一挑眉,也没作声,倒是檐下的唐春笑眯眯冲她招手:“妹儿欸!越长越乖了哈~” 闻秀面无表情冲他点了点头权作打过招呼,便径直端着食盒走上台阶,推开门进去。 千叶在赖床,当然并非睡懒觉,而只是单纯不想动弹。 昨日与洛寒山商谈至夜深,虽说她并不需要多少睡眠,也不会犯困,但赖床这种事总是人所共有的通病,现下衣服也不想穿,也不想起床,连翻身都不想,她当然知道有一波人大早上就跑过来堵门了,但知道就知道,她又不想理会,便全当空气。 闻秀将她要穿的衣物一件一件整理好放在床边,弯腰轻声唤她:“大小姐?” 千叶慢吞吞转了个头,眯眼看她,依然瘫着没动弹。 闻秀已经习惯了她的做派,用冷水绞了毛巾,给她擦脸与手。 千叶的体温比常人要低得多,且常年如此,哪怕是在大冬天依然得身穿薄纱丝衣,用冷水甚至冰水洗漱,毕竟一升温体内总有一些蛊虫会大量繁殖——更不用说动情了,一动情那地狱般的滋味谁尝谁知道。 这些年演戏演得太投入,连闻秀都觉得她爱煞了谢星纬,更怜她因情动而无时无刻不忍受着万虫噬心之苦。 “怎么还是不开心?”闻秀担心道。 按理说,坑完人之后总会高兴一阵子的啊,连坑人都不能令她愉悦,难道病情又恶化了? 千叶对着她懒洋洋伸出两只胳膊,闻秀便放下毛巾,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抱起来,放到梳妆镜前,给她换衣服,梳头发,她娇娇气气地坐在那,把生活不能自理的作风发扬了个彻底,连吃点心也要闻秀喂到她嘴边。 “我在藏金岭伪造了祝东流的遗骨,现在全天下的魔宗余孽都在往绝命渡赶。” 千叶一边吃糕,一边翘起嘴角,乌黑的瞳色中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又残忍:“哎呀呀,谢郎可还未从漠北回来呢,这可怎么得了?” 饶是闻秀也吃了一惊,之前就听她说在藏金岭布了局,没想到是这个! 魔宗前教主祝东流,二十多年前练功走火入魔后离开魔宗驻地醉星海下落不明,不知死活也就罢了,偏偏随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魔宗至高法典《天谕经》与神兵“秋月春风刀”。 没有《天谕经》中的运功经脉图,魔宗心法修炼到第七层就会逆行入魔,这个难关愣是让堂堂魔宗二十年未出一个新的宗师,且直接导致了魔宗的分裂。 多年来魔宗为寻祝东流闹得武林天翻地覆,千叶在藏金岭伪造祝东流尸骨,无论真假都会引起魔宗注意——再者,她若真要做,必会做全,让整个魔宗都信以为真也不是难事。 问题就在这里,无论是老魔宗余孽天极道还是新魔宗玄火教,都与谢星纬有仇。 血海深仇的那种仇。 两派都自恃正统,彼此斗得你死我活,但若是哪一方出现外敌,又诡异地沆瀣一气一致对外,当然对完外继续内斗,先是教统之争,后来又是理念之斗,争锋相对,没完没了。 玄火教本来有个另辟蹊径的新希望,二十年来唯一一个破除神谕经七重心法瓶颈的准宗师,恰恰死在谢星纬剑下;天极道出动三位长老寻仇,阴差阳错也因他而死。 仇越结越深,已然不是谢星纬与魔宗的事,而是谢氏与魔宗的恩怨。 千叶十分期待:“魔宗为了取得前教主遗藏,必然阵封绝命渡,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白翊苦熬无果,谢郎会眼睁睁看她死么?嘻嘻,这可就精彩了。” …… 漠北乃北方雪域外境,作为显国通往雪域的唯一门户,是一片茫茫的戈壁沙漠。 此地尘沙漫天,夹杂着生硬如刀割般的大风,能轻易干涸脆弱的外来生命,也只有漠北土生土长的耐旱生物跟世代聚居于此的游牧民族与穴居部落能艰难生存。 一年中有三季气候恶劣,而最后一季,是昼夜不分昏黄的冬,更是难以涉足。 个中险情不足为人道,漠北凶名远扬,千年来不甚说掩埋了多少古迹遗址,便是过往商贾也已抛下白骨累累,因此,素来是旅人止步,商客绕道。 然而,每年不顾生命之忧远赴漠北的侠士、剑客与信徒仍是不绝如缕。 不是螳臂当车欲与天地抗衡,只因漠北以外的苍茫雪域中建了个珈蓝佛国——国小民寡,架不住佛教道统跟秘藏惹人心动。 再者,珈蓝国的护国神寺金光寺乃天下武学圣地之一,据传雪域中还有个神仙谷——当年的医圣周断非于此处退隐,于是漠北就算再穷凶恶极也当有几分可取之处了。 大显与漠北之间有藏金岭相接,而藏金岭下有个绝命渡。 绝命渡渡的不是船,而是人命。 魔宗要往漠北寻前教主尸骨,封闭绝命渡是显而易见的行为,毕竟对祝东流遗藏虎视眈眈的不止魔宗一家,全天下的势力都对其觊觎不已。 这等消息必然瞒不住多久,魔宗为占得先机,非常时候就得行非常事。 千叶等着看好戏,拜闻秀八百层之厚的滤镜所赐,她再怎么坏,闻秀也只当她因爱生恨、情有可原,在闻秀的眼中,能叫她开心,别说杀个人,就算毁座城又如何。 就这种三观而言,千叶还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窝在屋里发泄完病娇情绪,千叶照例端着固若金汤的架子见唐门众人。 这些年她在唐门改革的一应事物已步入正轨,负责人都是她自己甄选的,并不需要她多操心,挨个儿见过唐元昭、唐迟,把没处理好的事务交代干净,顺带拒绝了唐元昭继续照看瓜娃子的提议,随唐春去机关城看老太太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老太太也不急,就那么笑呵呵等在厅堂与她一同用餐。 “近来怎样?”老太太看着她温和地问。 “一应都好。”千叶很坦然,一切都与她设计的那样,怎能不好。 老太太也就点点头,笑着不说话了。 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头发仍是乌黑的,一丝不苟盘成髻,岁月在脸上增添了抹不去的纹路,眉眼间仍窥探得出年轻时是何等风华之姿,只是深居简出心宽体胖,倒显出几分雍容老态。 她想知道的事物自然有人告诉她,但她不问,也不评论,唐门的未来自有年轻人去计较,她每日看看竹,赏赏花,等着儿孙来探望自己,便是最愉悦的事了。 说来也是叫人不解,她尚有两个亲儿子在世,孙子辈无数,最为疼惜的却是一个苗疆义女……大概是因为千叶当年的出场太过传奇,那时她的心里破开了一个大洞,而千叶为她添上了那份缺憾,她就没法不将其疼若亲女、惜若性命。 与老太太联络完母女情感,唐千叶出机关城开堂召开本家会议。 唐门内外两门,内门是门派核心,而本家是内门的核心——因唐门本来就是家族衍生的门派,一般事务由管辖的负责人自己解决,要紧事务上报少主,由唐元昭负责裁决,连少主都做不了主的,若非请示姑姑唐千叶,就是去询问祖母唐老太太——唐千叶本人的话语权比较大,绝大部分金口玉律,极小部分需要过政事堂,也基本是下发通知。 比如说这一次的“唐刀”事件,刀的铸造样式与方法在她手上,与寒剑山庄的“业务”也是她自个儿做的决定,但唐千叶很好说话,她拿完自己想要的之后,剩下的就是见者有份了——当然,现在交易还没正式下定论,针对能得到些什么,大家都需要些什么,这就得提前开个会记小本本了。 瓜分利益的事大家都乐意参加。 对于唐千叶来说,虽说答应了洛二庄主要治白翊,但她并没有赶着趟子离开。 反正白翊又不会那么快死。 老妈子的心操惯了,她得先把唐门与寒剑山庄之间的合作事宜谈妥,才回转过去做出蜀的准备。 毕竟藏金岭的布局也是需要时间的,她得知外界的情报全靠栖眠豢养的枭鸟,速度虽快到底是有时间差,她需要密切关注局势细节是否按照她的设想进行,总得静观其变。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千叶才去了趟唐门暗堂的训练营。 唐迟已经挑出了人选充作她此行的护卫——保护她安全倒是其次的,毕竟她身侧向来不缺人手,重点是作暗堂成员的例行历练,唐门重要成员行走江湖身边都少不了暗堂的人。 千叶仇人遍布天下,这是动了太多人蛋糕的缘故,但某种意义上,真正敢与她动手的也寥寥无几,蛊道宗师、姮江道之主的头衔不是随便冠上的,唐门对自家大小姐的尊崇与维护也叫人格外忌惮,全江湖都知道惹毛了她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逃都逃不掉。 因而跟随在她身边,总会见到一些难以想象的大场面,真论起性命之忧来倒是不多。 而且,虽说她的唐门武功学得一般,但她对于武道的眼光与认知却非同寻常,得她一句指点胜得过三年苦功,所以愿意跟随在她身边的人并不少。 “这些人不过聊胜于无。”唐迟评价起自己的手下来并不客气,“姑姑此去可还有同行之人?” “闻秀已经去请祺长老。” 祺老客座执法堂,常年与违反门规之人和叛徒打交道,虽说深居简出,名声不显,但却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天下宗师屈指可数。 唐门精通机括,暗器与毒药是每个唐门弟子必修的事物,因而战力多半与机械造物联系在一起,包括现任门主在内,高手的武功都是一流有余宗师不足。 虽说带上极品的机关暗器,唐门的一流高手就敢去围杀宗师,但成功率毕竟有限,门内真正凭借功体达到宗师级别的也就两位,祺老正是其中之一。 至于宗师再往上,大宗师级别,那就是真正的凤毛麟角了。 显国境内只有一位大宗师,便是显国大国师祁连贺,显圣宗宗主。 不过此行竟然需要一位宗师压阵……听闻是祺长老,唐迟眼神微微有异,本能地猜测她要去做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位姑姑但凡出蜀,不闹得个天翻地覆是不会回来的——换句话说,能值得她专程出去的,定然不会是简单事。 “那就预祝姑姑一路顺风了。” …… 五月底,天极道四大法王先后在漠北石钴城现身。 六月初,天极道道主魔后饮月离开魔宗圣地醉星海失去踪迹。 三日后玄火教闻风而动。 六月中旬,天极道与玄火教于北岭山麓血战,玄火教主魏光济与其夫人青萝赶赴漠北。 六月底,魔宗联手阵封绝命渡,同时,魔宗前教主祝东流葬身藏金岭一事传遍天下。 …… 千叶笑不可支:“魔宗三巨头都在漠北了啊,哎呀,这可有意思极了。” 她优哉游哉躺在马车里,一边看漫画一边吃着闻秀给剥的葡萄,十分悠闲。 纱帘半卷,随着车马行进微微晃动。 道路并不平整,有些地方甚至不能勉强称作路,只能说是荒山野岭。 对于姮人来说,驱使兽类是本能,中原腹地人多势众繁文缛节,异族多少要收敛,但现下越是行往关外越是地广人稀,还害怕什么,便索性群狼开道,将路上碎石枯木清理干净,顺便震慑山中野兽,车轮再包裹上厚厚三层牛皮,车与马一行奔驰如风。 门外赶车的人一袭利落男装,虽不施粉黛,但成熟的眉眼自有一股神秘妖娆的气质。 低哑的嗓音伴着风声稳稳传进车内:“虽说暂且合作,但魏教主被魔后暗算,拿无极符拍了一掌,不过魔后也中了青萝夫人的云絮毒,双方是貌合神离,随时都会翻脸。” “魔后真信了祝东流葬身藏金岭?” 栖眠低笑:“至少她信了祝东流之女确有其人。” 她慵懒又随意的声音是与千叶一应的感慨又幸灾乐祸:“疯狂的女人真是可怕,娇娇儿差点就没活着逃出来——不过魔后虽然没信娇娇儿就是祝东流遗女,但对具备这个身份的人存在却是信的——哈,有什么比枕边人失踪的真相,其实是抛弃所有的责任与贱人远走高飞双宿双栖更叫人疯狂的么?” 闻秀不像栖眠一样在外行走,照顾主人的衣食住行与修炼武功占据了她人生的所有时间,从某种角度来说认知比较匮乏,对此确实是想不清楚,但她也会有好奇心。 “魔后的万象溯本魔功已经修炼至顶层,幻术与媚术的造诣天下无人可比,为什么娇娇儿能瞒得过她?” 千叶但笑不语,门外的栖眠却是哈哈大笑:“因为主人早年是真的找到了祝东流的尸骨,她手上也确实有祝东流的遗藏!虚虚实实根本不重要,故事是编的,但最本质的东西是真的就行!就算娇娇儿满口谎言被魔后看穿也不要紧,重要的是,魔后对祝东流葬身藏金岭一事将信将疑!” 换而言之,连魔后都有几分相信,整个魔宗又有谁能逃得过? 要在藏金岭布下如此大的瞒天过海的局,没点真的东西在手里哪能做得如此完美! 闻秀“啊”的一声,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就算魔宗最后看穿了这是个局,又有什么麻烦?”栖眠嚣张道,“空手套白狼许是会空手,可现在并不是空手啊,《天谕经》都在主人手上,主人若以此来要挟魔宗,魔宗敢不从?” 竖子自是怀璧其罪,但以唐千叶的地位与分量,她还怕什么? “不错,”千叶轻飘飘地睨了眼窗外,眼神嘲弄而渺远,“魔宗的命脉在手——既然将这个大杀器藏了那么些年,总要叫它发挥十二分的作用才是。” 魔宗占据大显西北境与西域太多地方了,很不巧,那个地方她看得也挺眼红的,既然她也想分得一杯羹,有什么比解决了羹主人对划分更有利的呢? 西疆的姮江道奉她为主,南疆半域也为她所控,她具有最天然的地理优势,为什么她就不能再贪婪一些? 实际上祝东流并不是葬身漠北,而是死在苗疆,可现在有谁会在意呢? 她轻轻软软地笑:“我若要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岂会留下一条生路?”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章 蛊梦10 千叶坐在车中,安静地等待着栖眠统计随同一行人的身份与数量。 这些人既然甩不脱赶不跑,也无须多废话,就顺道给青孚山拉波仇恨。 上一个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的人,早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周承是好胆,有求于人还摆出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就别怪她下手坑人了。 周承最在意白翊的伤毒? 那正好,她一定会叫其求死都不得。 当然,千叶从来不无缘无故做善事,既然石牯城这些人非借着她这趟东风,那么利害关系总得掰扯清楚,签字画押、点明生死无论都不关她事之后,再要去找死她才犯不着拦。 倒不是说她未雨绸缪独善其身,而是她知晓这些人多半有去无回——就算魔宗不出手,也会被她坑到半死。 为了避免太多人向她寻仇,她只能先防着一手。 毕竟这世上最难分明的就是人情世故,拔萝卜带出泥是免不了的事,打了小的,赶来大的,坑了老的,少的来找你麻烦,能少一事便少一事,能短一时便短一时。 千叶窝在柔软的丝枕薄衾里,一边迎着闻秀扇的风,一边慢条斯理翻漫画。 这世上多是看脸的人啊,没见她真容前,仇恨她忌惮她的比比皆是,一见她脸就什么仇都忘了。 闻秀一心二用,一面注意着千叶的表情,查探她是否有丝毫不适,一面耳管六路接受着车窗外的声响。 今早听到的消息还是颇为震撼的,有什么比魔宗即将与大国师杠上更令人吃惊的呢? 大国师背后有显圣宗,有安北十八重镇,甚至是整个显国,他要动手,都不用自己的势力,拉着显国做大旗连军队都能开出来。 她的主人从来不会有多余的动作,那么现下看似“多此一举”的行为又是为了什么? 闻秀试探性地模仿千叶的思维来思考问题,随后猛然间明白过来一直没想通的结该怎么解。 既然千叶说要坐收渔翁,那自然两败俱伤才容易,倘若打不起来、打太迅速又亦或是胜负没悬念,都不符合她的利益,所以她必然要加一把火,添几壶油,务必让大战如火如荼更精彩更白热化,才算是算计到位。 那么火跟油从何而来? 石钴城这一波人就是送上来的薪柴啊。 唐门并不会庇佑他们,千叶与魔宗做生意,仅会保证唐门与青孚山一行成功抵达绝命渡,后面这一众倘若能跟上唐门的车队在幻魔阵不走丢,那自然是命大,否则就是板上钉钉地落入魔宗手中。 这些人背后各有各的势力,魔宗当然不会一刀切,放走是不可能,扣留又废粮食,顶多就是丢回万象森罗阵势内听天由命。 那么,等待大国师兵临漠北时,还有比这更天然的人质吗? 这一僵持,一来拖延了时间,二来酝酿了战意,毕竟两方都有不得不打的理由,一旦开战就必然不死不休。 闻秀眸光内敛,半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千叶抬头看了她一眼,无意味地笑笑,低头继续翻书。 …… “周叔——” “别管。”周承睁眼瞟了瞟她。 方才唐千叶几句话虽说消泯了一场打斗,但被他激起怒火的客栈群侠哪如此简单消散得了火气,明里暗里与他过了不下百招。 伤没受,但短时间内与不同的武功心法碰撞,气血翻涌内劲错乱的现象也是存在,于是在马车内闭目调息。 秋若本来在白翊的车内照顾她——就算是昏迷状态,白翊身体本能的反应也很激烈,必须要人时刻注意,因为觉察到不对,拜托了两位师兄看管,自己来周承车上寻求意见。 “可是……”秋若咬了咬牙,小声道,“那是魔宗与万象森罗大阵!他们那是……有去无回……” 一见唐千叶,所有人都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 再加上唐千叶许诺能带青孚山进入绝命渡,以至于他们剩下的几分心智也不翼而飞,硬生生忽略了所有的危险,认为自己也能跟着抵达。 这些人之所以等在石钴城客栈,步步小心,处处谨慎,恰恰是畏惧魔宗的表现。 就算是那位火云帮的那位,人称“霹雳火”的葛刚,同样是多年的超一流高手,也甘愿留在客栈观望,便可见端倪。 但唐千叶一来……这女人身上的魔性实在太足了,三言两语就将人的神智烧得一干二净。 对,她是在反复强调前路确实危险,她一点都不能保证,但那种关头,类似的话难道不成了激将吗? 她摆明了自己不会关照后头跟随的人,这些人还执迷不悟地同行……不就是送死吗? 想魔后饮月,媚术修炼得何等登峰造极,依然有不受其控制的清醒之人,而唐千叶此人,究竟是正是邪,秋若虽心存疑惑,但未婚夫曾明明白白与她说道的,她还是肯信的。 谢星纬说,江湖对唐千叶的风评,半个字都没说错。 这样一个生性凉薄的人,将这一众人带入漠北,又叫人签下自愿书,不能不叫她怀疑。 “与吾等无干。”周承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别做多余的事。” 他又闭上了眼睛。 秋若先是愕然,然后一阵泄气。 说得也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翊姐姐的身体,唐门愿意带上他们已经是开恩,这关节多嘴就是忘恩负义。 再者,现下整个客栈都视他们青孚山如仇,就算说出去提醒人要多加小心,又有谁人会当一回事呢? 下车立在石钴城干热的风中,秋若忽然猛地一怔,想起来一个问题。 她几乎震惊地望着前方唐门的车队,眼神中流露着几分不确定。 她一直忽略了,唐千叶究竟拿的什么来保证魔宗一定会对她们放行? …… 唐门行进的速度并没有放慢。 依然是群狼开道——事实上当栖眠一声哨音划破天际,散布在城外的灰狼纷纷而至的时候,纵然后方车马人多势众,一时都提心吊胆难以自制。 随即就有人反应过来,唐栖眠是姮人,姮人擅驱兽! 这么一想好像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个鬼啊! 狼群的数量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众人议论纷纷,只觉莫名惊惧,有心人却是眸光一暗,思索良多。 漠北的环境过分恶劣,食物与水在这里是最珍贵的事物,就连石钴城,空担了一个城池的名头,实际上也只不过落脚点而已,当地百姓连自给自足都困难,城中的生意若非是外来行商求重利,便是河外道官府雁过拔毛。 群狼护卫在侧是威风凛凛,但饮食绝对是个问题。 狼需要食肉还算是小事,重点是足够的水……唐门带了那么多补给么? 但瞧着又着实不像…… 无论如何,前方行进如飞,后方只能尽力跟上。 秋若看着跟随在车边的灰狼默不作声。 狼群数量非常大,除了前方开道的一群,剩下的分散,将唐门与青孚山的车马一应包围起来。 甚至,围在前方唐门车马边的狼只寥寥几只,远没有他们这边来得多。 本来她还在思考做这样的用意,猛然间发现后方跟随的人马数量似乎少了一些。 心头猛然一怔,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特意盯了半个时辰,才发现不是因为暮色已降视野不清,而是人确实少了! 有些人不知不觉失去了踪迹! 她又仔细观察车队。 好半晌,随着夜色中若隐若现忽远忽近的哨声,秋若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群狼是在纠正他们的方向。 明明跟得如此之紧,他们与唐门的车队还会出现相当大的偏差,但一旦偏差出现,狼便会有意识地缩小防护圈,迫使方向改变…… 正是因此,他们没有掉队。 而后方不知不觉失去了踪影的,大概就是陷在阵势中了。 秋若透过车窗环顾周围,弯月如洗,就算入夜戈壁滩上的景色也较为分明,枯树,乱石,陡壁,沙土,原来他们已经进入了幻魔阵的范围,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全是阵势。 她好像终于明白万象森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青孚山两位师兄探阵至今未归,便是陷在幻术中怎么走都走不脱吗? 魔后行走江湖无往而不利,扛得住她媚术的躲不了她幻术,避得过她幻术的逃不脱她媚术,这就是魔宗的可怕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前方唐门弟子齐齐发出的喊声。 “唐门入阵!拜请薛坛主相见!” “唐门入阵!拜请薛坛主相见!” “……” 他们在唤天极道焚香坛坛主! 秋若控制不住瞪大眼——魔后大弟子,“赤焰”薛杭,主持森罗万象的竟然是他! 车队已经停下来,秋若按捺不住想下车围观,忽然发现白翊醒了。 唐门…… 而白翊在那声潮中脸色瞬变,咬牙切齿:“唐、千、叶!” 秋若唯恐惹到麻烦,几乎是条件反射把手捂在了白翊的嘴上,小声哀求道:“翊姐姐,你冷静些,别再犟了……我们马上就会到绝命渡,你就能治病了!” 白翊充耳未闻,像是着了魔般拼命挣扎着,整个人都像是一条扭曲的蛇虫一般试图将禁锢着她的束缚甩开。 秋若控制住她已经出了一声的冷汗,这时候才听到一声阴柔的声音直扑耳腔,凭空叫人打个寒颤。 “唐门谁人在此?” 秋若在车内看不到场面如何,只能凭想象猜测画面。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人,秋若脑海中也已出现了薛杭的身影,明明是以“赤焰”为号的强横高手,却着红纱衣,画浓妆,不是女子胜似女子。 唐门弟子紧跟着答道:“我唐家堡大小姐。” 然后是一声轻笑,带着不知是讥讽还是玩味的意蕴:“唐大小姐——唐千叶?” 随即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低缓而优柔,仿佛雨中的花硕,有一种盛极后即将凋谢的富丽,颓废到极致却难以掩饰的华艳。 “正是妾身。” 那声音徐徐缓缓带着柔软的笑意:“妾身呀,想与魔宗做一笔生意。”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1章 蛊梦11 唐千叶打算如何与魔宗做生意,秋若完全没听到。 她的好奇张牙舞爪抓心挠肺,拼命在身体里找存在感,但事实是她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被白翊束缚住了手脚,压根不能探出头去——光凭着自己猜测,也猜不到唐千叶能有什么“生意”要与魔宗做——虽然明白这一举动或许与他们安然进绝命渡有关,但着实没办法想到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知道一行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足有一个时辰之久。 不知唐门与魔宗两方交换了什么算计,总之唐门的车队又开始前进了。 魔宗并没有阻拦,或者说,接下去的时间,更是连一个魔宗弟子都没瞧见,这叫秋若对于唐千叶的手段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按理说没了后顾之忧,速度应当更快些,但唐门前进的速度却显而易见地放慢了。 青孚山一行并不敢有丝毫松懈,越至万象森罗深处,视觉对认知的欺骗作用越是显著,赶车与纵马之人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索性抛弃思维只埋头跟着狼群与前车走。 白翊的神经质间歇式发作,她缩在车厢一角,癫狂的时候拼命拿手指抓自己的脸、脖子与手臂,将皮肤抓出深深的沟壑般的血痕,安静下来又崩溃于自己的模样,摔掉所有的镜子,连自己的剑都丢掉了,就因为那光可鉴人的刃面可以清晰倒映出她的脸。 她的思维在剧烈的恐慌与折磨中渐趋扭曲,开始嫉妒于秋若皎白又容光焕发的脸,甚至恨不得挖出所有见过自己的人的眼睛。 秋若心中又怜又哀,应对她已经耗费了所有的精力,猛然觉察好久没有注意如今的处境时,趁着小师叔威慑住白翊时,她飞快掀开车帘往后瞥了眼。 她胆战心惊地发现后方跟随的客栈众人已经屈指可数——这数人已经顾不得对于狼群的忌惮,在发觉这些畜生能分辨方向时,恨不得把自己的裤腰带栓狼腿上,步步紧随。 更多的人不知不觉迷失在阵中。 此刻漠北的夜晚极深,戈壁滩上的夜色浓得像是凝成实质,明明头顶月华似水,却根本难以照透这漆黑的夜色。 “快到了……快到了……” 她情不自禁喃喃道,只觉得连自己都要崩溃了:“翊姐姐很快你就能得救了……” 白翊在哭,嚎啕大哭,哭得悲伤又凄惨。 由于克制不住在身上划破了太多的口子,那种清醒意识到虫子在蚕食自己的感觉更重。 伤口外翻,红得极为鲜活,未流血但也不见愈合,看不到那微小至极的虫子,但她能清晰感觉到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在吞噬她的血肉。 “还要多久!还要多久——”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救我……快救我……它们会把我吃了!” 周承已经想尽办法,但已经没法叫她丧失意识,就算打晕了也会在瞬间醒过来,最强效的麻痹药物也无法一并麻木她的神智,甚至所有的药材都变成了蛊虫的滋养,只能叫它们繁殖得更快,活动得越兴奋。 见她惨状,秋若已经无数次试图离开马车向前方的唐千叶求助了,但白翊在这种关头依然痛恨咒骂着拒绝看见的人,又叫她没法枉顾白翊意愿。 所有人都煎熬着,渴望早一点见到绝命渡的影子。 …… 千叶享受地欣赏后方的哀嚎。 连夜赶路与平时一样,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但有格外的节目以供消遣,当然就更好了。 她坐在车辕上,一边侧耳听着余兴节目,一边时刻注意着前路,以便随时指正方向。 她倒是想骑马,但这世上没有不畏惧她的动物,包括马匹。 姮人天性受动物欢迎,她与姮人厮混良久,学会了姮人驱兽的本领,也自认与动物接触良多,但就算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也会惧怕她,不愿意靠近她。 毕竟并没有办法改变她为蛊体的本质。 欣赏白翊的嚎叫半晌,千叶忽然微微挑眉,抬头望向一个方向,感受片刻眯起了眼:“快到了。” 栖眠骑着马控制狼群,是闻秀在为她驾车。 闻秀身处车队的最前方,听从大小姐的指示后微微偏转车头,然后再次提起速度。 于是在绕过一片看上去像是石壁的旷野之后,车队向远方黑魆魆瞧着如同湖泊的地方全速前进,后头众人已经习惯了幻觉在视野中造成的种种异象,放弃思维,无脑跟随。 在靠近那个“湖泊”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鸦叫声忽然出现。 之前的赶路行程之中,有事也会听到一两声鸟叫,就像偶尔也会遇到一两只迷失在阵中的兽类,但无一不被狼群震慑,不敢露头。 但从未听过这样密集的鸦鸣——定是有很多乌鸦,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并不能看到鸟的身影,但那些乌鸦的叫声无处不在,叫人的气血翻涌,心胸烦躁。 而在某个瞬间,就像是冲破一张薄薄的纱帘,整个世界陡然就清晰起来。 闻秀猛地睁大眼睛。 她看到月光清亮如许,水一般流淌在洁白的沙子上,远处月光如幕布一般披散的地方,石壁、石墙与高高低低的沙棘、胡杨堆砌在一起,那些树上蹲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石头铸成的建筑如画像一般流淌在视野中,灯光朦胧,远瞧着竟然有一种别样的绮丽。 一个词语在闻秀心中倏然浮现:阵眼! 这里是万象森罗的中心,是阵法与幻术无法涵盖的地方——所以,她们已经到了——绝命渡! 吸气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连唐门弟子看惯了唐家堡铁骨机关城的恢弘,瞧见戈壁滩上这样奇异的建筑时还是会感觉到惊讶。 “去吧。”千叶低低一笑,“可以慢一些了。” 主角的出场,当然要华丽且压轴。 车队最后方缀着的客栈群侠剩下的人不多,在经受住这可怕一路中扭曲认知的见闻,甚至顶着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就走失的心理压力之后,几乎被终于抵达目的地的狂喜冲晕了头脑,来不及说什么,已经狂笑着策马向绝命渡冲去。 连青孚山的车马都忍不住要再加快一些速度——明明已经精疲力竭,但触摸到希望的感觉还是叫人与马都突破极限。 但这关头唐门的速度反倒是要慢了下来。 秋若死死抱着白翊,紧抓住她的手脚,才能勉强控制住她的动作,此刻也难以忍耐内心的喜悦,一把扯下马车的窗帘:“周叔!” 周承与车辕上的弟子互换了位置,亲自驾车自侧方冲了过去。 这种要紧关头也顾不上唐门人如何想法了,早见到神医谷传人一刻,白翊就多一点活命的机会,周承性子本就狂肆嚣张,他眼中现在只有白翊的命,哪还会计较别的。 大概是被外来者狂呼吼叫的声音震动,在那外城的渡口处,忽然就出现了不少人。 还有不少只着亵衣亵裤随手披着件衣服就急冲冲出来探查情况的。 最前面的数人已经冲进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亲朋至交,喜极而泣。 “你们怎么进来的?” “阵法被破了吗?!” “魔宗还在不在绝命渡?” “青孚山!” “不!唐门?!” 看到青孚山这一个车队呼啸而来时,被困绝命渡的人还满是惊讶,随即就喜,想逮着人求问出去的方法。 待看到后面慢悠悠而来的唐门队伍时,那份惊讶简直呼之欲出。 周承翻身上车将白翊裹在披风中抱了下来,没有叫人露出一丝肌肤,秋若跟在后面下车,抬头看到正前方的人时很是惊喜:“谢大哥!” 谢星纬看到他们时也有所震动,但他很快收敛了这份情绪,扫了一圈便明白了大概,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未婚妻:“情况如何?” 秋若含泪摇了摇头,就这表情已经足够说明情况。 她迫不及待道:“谢大哥寻到的医圣在何处?” 这边的问询还来不及展开,人群的哗然硬生生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唐门的车马向绝命渡逼近。 最先感觉到的动静,是翅膀扇动时呼啦啦连绵成片的声响。 分散在绝命渡四周林子中的乌鸦忽然黑漆漆一片聚拢来,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绝命渡石壁前几棵高大的胡杨树。 自上而下,全是悄无声息的乌鸦,鸟头齐刷刷望着唐门的方向,像是在接受检阅。 然后是群狼。 漠北不缺狼豺,因为此处的环境恶劣,那些兽类比别处更为残酷凶猛,但如此齐整霸气的狼群的确少见。 但见奔跑的灰狼汹涌而至,带着张狂得难以掩饰的野性与兽类特有的澎湃生机,在离人群五六丈的地方放慢速度,渐渐止步不前,只有粗重的呼吸铺陈开,那一双双绿幽幽泛着荧光的眼睛扫视着人群。 紧接着而来的才是车马。 一眼能看见的,是最前方坐在马上优哉游哉似闲庭信步般的身影。 身着男装的丽人噙着一抹懒散又倦怠的笑,一手环着只小白狼,一手抓着马缰,就像是正待检阅部队的王者。 在不远处,如明月般吸引着众人视线的,也是一个女人。 她倚靠着车壁坐在那里,一袭黑裳,在这夜色中该是不分明的,但裹在她身上,偏偏就像是在发着光一样,令人难以忽视。 绝命渡口,一半人痴望着前方,而认出她身份的另一半人,眼神诡异瞟向谢星纬与秋若几人。 “火云帮谢过唐大小姐高义!” 难以想象,这时候打破诡异静寂的,竟然是这样一记中气十足的叫喊。 那个手持巨棍的大汉笑眯眯拍着自家兄弟的肩膀,高喊道:“以后若有差遣,葛刚义不容辞!” 这一声出之后,马上三三两两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波喊声。 “七宝阁谢过唐大小姐高义!” “红岭高氏谢过唐大小姐!” 能跟在唐门车队后抵达绝命渡的,不是运气好,就是武功高强,自然再是感激唐门不过——当然更有些小心思,出于想跟在唐门背后出阵的目的。 能进来,必然也能出去,不是么? 马车渐渐靠近,止住,那黑裳的女人自车辕上跳下,慢慢抬起头。 月光与灯火映照在那苍白的脸上,却并不带多少鬼魅之气,正相反,这样的光色叫那原本就勾魂夺魄的面貌反倒有了几许人间的生气。 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这叫她的神情更为优美动人。 那双星辰般璀璨灵秀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些高声呼喊与窃窃私语,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像是黯然无光的,只有她视线的定点有着色彩。 “谢郎。”她目光熠熠、言笑晏晏。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章 蛊梦12 某一个瞬间,渡口简直鸦雀无声。 恐怕掉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到清脆而鲜明的回响。 众人灼热的眼神齐刷刷转向谢星纬,但见视线尽头的那位并没有丝毫动容。 他只是冷淡地、平静地点了头,回以一声:“唐大小姐。” 大概是今夜这月光实在太美,又或是见到外来者后自觉有能出阵的希望,以至于冲淡了连日来的惊惧不安,很多人心中就那么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声叹息。 真不知该叹美人太痴,还是感良人无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悲剧怎么说都该是叫人惋惜一下子的。 当然,不是说青孚山的秋女侠不好,也不是说这个江湖就不重礼教与名节了——毕竟众所皆知谢星纬与秋若是交换过庚帖信物的未婚夫妻,只不过,年青轻狂知慕少艾总归是一件美好的事。 唐千叶越是美,被那样美丽的眼神注视着还能如此冷酷无情的谢星纬,就越发显得意志坚定不为所动了。 只不过唐家堡的大小姐并未因为心上人的冷待而挫败。 她的眼神依然温柔缠绵,皎白更胜过月光的颜容依然带着欣悦的红晕,仿佛见到这个人已经是件最开心的事了,旁的一切在她眼里就都不重要。 唐千叶以扇掩唇,带着武林大家小姐的优雅矜贵,又不缺追求所恋的纵容与讨好。 “谢郎,寒剑二庄主来唐门请妾身下山为白女侠医治,妾身找到了白女侠,只是被拒绝了。” 她眼带笑意,轻轻缓缓地说:“妾身并不好违背自己的承诺,于是便将她一齐带来绝命渡……” 停顿了一下,她目光流转:“现下白女侠神志不清,无法凭自己作出决断,倘若谢郎愿意的话……妾身并不介意践行自己的诺言。” 寥寥数语,旁边围观的人立刻就明白造成现下这局面的究竟是什么事。 看来是白翊害了某种疾,需要唐大小姐来救治——但为什么要寒剑山庄二庄主亲赴蜀中请人? 原来谢星纬千里迢迢远上雪域寻神医谷是为了白翊! 可是白翊生了什么病,一来需要不辞辛劳请出医圣传人,二来还要寒剑二庄主拉下脸面亲往蜀中,而且需要唐大小姐出手的病…… 白翊中了蛊毒? 一时之间纷纷的目光都落在被帷纱紧紧包裹的人,那就是潋滟仙子白翊? 看不清面目,只知道那个女人在不断哀叫哭泣,不断挣扎翻滚,叫人头皮发麻的动静丝毫不会给人带来绮念,只有莫名其妙的悚然。 周承已经算足够的强势,也只能勉强将人控制住。 “谢过唐大小姐好意,不劳费心了!” 不待谢星纬有何反应,那边已经断然拒绝唐千叶的提议。 周承掉头看向谢星纬,再波澜不惊的脸也因为此刻的手忙脚乱而露出凝重与焦急:“快走!神医到底在何处?” 谢星纬不知为何竟然皱着眉头,但此言一出,他也并未停顿太久,对着唐千叶点了点头,毫无歉意地表示了歉意,转身便准备带路。 他眼角的余光瞟到自己的未婚妻,正抱着白翊跟周承两柄剑的秋若会意,立马跟上。 人群不由发出遗憾的嘘声。 ——“主人!” 闻秀已经忍很久了,这时候终于没耐住上前一步,满脸都是“忘恩负义”“欺人太甚”的不悦。 “别急呀。”说话的不是千叶,而是抱着狼崽子优哉游哉凑在一边看戏的栖眠。 她对着这一行人的背影笑嘻嘻道:“我们等着瞧呗,反正到头来还不是要来求主人。” 闻秀愣了愣,有些纳闷地看着她。 栖眠唇角扯得老高,哈哈一笑,两只眼睛却都写满了冷漠讥讽的懒散:“你以为神仙谷的人是善茬?哈,哪一代的医圣不是怪胎?” 围观的人齐刷刷又把视线掉转过来,目光灼灼盯着她试图探听到几分情报。 有几位亲眼见过这一代医圣的人忍不住深深点头。 但是明显知道内-情的人懒得说,她把狼崽子当围脖一样环在肩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哎呦喂,赶了一夜的路,快进去要个大院子休整休整,在下非好好歇一觉不可……麻烦诸位让让,都散了吧,散了吧,好戏明天才会开场呢……” 然后并没有散。 人群稍微挪动了一下,但又没空出足够唐门通行的空间,各个眼里都带着期盼,明显是对于出阵的渴望胜过了八卦之心。 然而此时此刻的唐门明显不可能理会他们,几乎是瞬时,两侧的唐门弟子已经围了上来,护卫在大小姐身侧,簇拥她再度上车——何等气势森然,威风凛凛,斜背弓-弩,腰挎匕首,杀人机器的风范极为鲜明,一时竟叫人找不到开口的勇气。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行车马人进了绝命渡。 …… 绝命渡像个不完整的小城,虽然规模不比城池,但功能齐备。 石头砌成的墙垣不高,但看着极为结实,毕竟荒漠中的野兽也不少,这些石墙需要防备猛兽入侵;顺着主道进去,抬眼望去,隐约可以窥见绝命渡的建筑格局。 抬头可以直接看到一栋三层高的木楼。 那是绝命渡最高的地方,一座叫做镇宝阁的楼阁,名山大川有风水塔有望江楼,这漠北虽不属风光宝地,但对于绝命渡来说却是个发财的所在,据说这楼底下堆满了绝命渡历年来收敛的金银珠宝古董珍藏。 绝命渡的建筑以镇宝阁为门面,向后方辐射,其间有花园,有演武场,有酒肆,有乐坊,有独门的院子——绝命渡在这方天地间做起无数的生意,老板只有一个,而客人只要有钱,在别处能享受到的一切在这里未尝不能买到手。 单看随处可见的芍药丛就可见端倪。 就像是南方最普通的城池一样,有草有花,有桑有柳,一眼就估摸得出来,别说漠北压根没有绿洲,就算绝命渡也是以人命跟资源堆砌而成的,要在这样的荒漠地带保留住这样娇惯的植物,需要付出何等代价可以想象。 入绝命渡必经镇宝阁。 唐门一行人还未抵达前,阁内已经议论纷纷。 这个点还会留在这个离渡口最近地方的人,不用想就是不甘心围困于此因而眼巴巴盼望好消息的家伙。 毕竟绝命渡是个结结实实的销金窟,一杯水的价格都叫人恨不得一头撞死,现下连绝命渡也与外界隔绝了联系,就这几日,已经物价翻番大发难财。 这还算是好的,说明绝命渡尚有余力支撑。 森罗万象没布阵之前,绝命渡中客人已然有七八十,这些时日来侥幸抵达绝命渡的还有十数位客人,再加上此地原本就有的堪称数量庞大的员工……这一笔消耗算起来足够叫人窒息了,就算绝命渡有存货,应当也支撑不了多少。 于是时间越长,所有人越是焦虑不安。 毕竟倘若绝命渡到山穷水尽之时,定然先紧着自己内部之人,所谓的客人只能徒然等死。 这时候,忽然见这么大一行人自外界而来,怎能不燃起逃脱的希望? 一看到曙光,那股子提心吊胆自然就放下不少,人的劣根性浮现得毫无意外,这不就开始八卦唐千叶与谢星纬了。 谁都听过唐大小姐的名声,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所以在见着从马车上踏下来的唐千叶时,那种震撼带着惊心动魄的魅力,愣是搅得人难以收回思绪。 唐门弟子与小二吩咐完毕,大部分在一楼坐下,预备着先填饱肚子。 唐千叶并未叫人围观太久,因为她带着身后几人上二楼找主事者去了。 “烦请通报,妾身有一笔大生意要与金掌柜商议。” …… 却说谢星纬一行人离开镇宝阁到达一座独门小院子前。 谢星纬径直推开门,引着人进去。 本来以为很快会见到医圣,却料到走进的是一间空屋,周承顿时不悦:“星纬,这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按捺住怒气,不欲对这个一向器重的晚辈发火。 谢星纬眼神凝重,看到白翊的反应越发强烈,顾不上回话,上前一把掀开屏风,示意对方将人放在榻上,反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拔出瓶盖。 只是个指长的瓷瓶,容量极小,却有一股极为腥臭可怖的气味自那小小的瓶口散发出来,只一刹那就将人熏得恨不得夺门而逃。 “别叫她动。”谢星纬沉声道。 周承知道利害,当下也没继续发问,快速撕下白翊身上遮掩的帷纱,艰难抓住她不断挣扎的手脚。 陡然见到亮光的白翊发出一声更为痛苦刺耳的尖叫,拼命扭头想避开光线与人的视线。 周承几乎是用掰的将她的头硬生生固定,捏着她下巴将她嘴巴张开。 谢星纬眼疾手快一下子将瓷瓶中的诡异液体倒入她口中。 虽然这液体只是暴露在空气中短短一瞬间,但其极具刺激性的味道却已经叫人忍不住作恶,直接将其吞下的白翊更是哇得一声,直接呕出一股酸水。 周承一时不备,被喷得正着。 多日来白翊连水都进得少,更不用提食物了。 红颜蛊要定期服用血食温养,所谓的血食便是动物鲜血制品,当然,如若蛊虫繁殖过于-迅速,便需要直接服用兽血,连兽血都不能满足,那便需要人血——白翊却已经到了连人血都没法供养蛊虫的地步了。 蛊虫反噬,会直接蚕食宿主的精血。 “这是什么?”眼尖白翊服用瓷瓶中的不明液体后,竟然逐渐安静下来,周承登时面带欣喜。 “兽血。”谢星纬仍死死盯着白翊,稍微松了口气,“药兽之血。” 见效很快。 白翊整个人都蜷缩在榻上发抖,脸容惨白两眼无神,只不过比起方才的痛苦癫狂,现在明显是要好上很多。 他挥挥手,示意青孚山众人散开。 “医圣……”周承看出谢星纬有未尽之言,因而并没有质问,只是不解,“可是有什么难处?” “等天亮。”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却平静而持稳,“必须等到天亮,到时候再想办法请医圣为白翊医治。” 谢星纬此言一出,先敏锐觉察到不对劲的就是秋若,何等聪慧之人,举一反三的能力不弱,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大哥的意思是……医圣……他并不是为翊姐姐的病而来……” 没想到连谢星纬神色都微微发苦:“医圣……脾气并不好。” “请得他出谷并非我之功劳,与其说他是为我所打动,不如说他自己原就想要出谷,只是一直没有成行,而我的请求只是个由头……倘若白翊的‘病’能打动他,他必然会出手,但如果……” 他沉吟片刻,慢慢道:“医圣脾性极为喜怒无常,思维更是与众不同,行事每每出乎意料,而且他有一套严格的作息时间,并不容人打扰——现下如果吵醒了他,必然会将其触怒,这也就是我们必须要等天亮的原因。” 秋若焦急道:“那这兽血……能撑多少时候?” “不知。”谢星纬叹气道,“那是医圣豢养的药兽,本来血肉皆为珍贵的药材,只不过擅闯医圣药园,服食了不该服用的药株,以至于一身血肉皆废……这点精血是医圣废物利用炼药出来的残渣,据其所说,虽然极为肮脏腥臭,却恰是红颜蛊最喜好的养食。” 望着她渴求的眼神,他慢慢摇了摇头:“只剩下这些。” 周承拧着眉头,沉默良久忽然道:“医圣在何处?” 他的手抓住了案几上摆放的剑。 谢星纬知他心情——要知道白翊自幼失母,父亲又是青孚山掌门,事务繁忙,白翊打小就是她的小师叔周承带大的,周承将她视若亲女,哪能忍受白翊如今惨状。 哪怕有一线可能,他都没法放弃。 但是谢星纬并不觉得依靠武力能够达成目的。 “医圣用药出神入化,生平最恨胁迫,”他冷言道,“而且,我分辨不出其正邪。” 说其善,他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说其恶,他治病救人全看喜怒。 说其正,瘟疫横行之地,他孑然而行面无惧色,指点迷津,能活一方百姓;说其邪,他豢养药兽药奴,放血割肉甚至以人试毒,也从不曾动容。 谢星纬千辛万苦入得神仙谷,以为进的是世外桃源,但桃源之中原来还有地狱,那些药奴也许并非为非作歹的恶人,而只是得罪过医圣,便被掠至谷中,割舌剐鼻试药为奴,一有不慎惹得医圣动怒,还会受到严苛刑罚。 他见过那般惨状,就再也没将医圣放在值得信任的位置上。 “这可如何是好?”秋若焦急道,“早知如此……就不该……” 她咬着嘴唇看未婚夫,说不出口,但又不得不说:“我们对唐大小姐如此不客气……她必然已记恨上我们……”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章 蛊梦14 千叶第一眼见着的并不是那皎若明月的公子,而是他身侧那宛若七八岁的女童。 ——宛若,却并不是。 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肤色,眼珠如同墨点,嘴唇如同血染,穿着嫩黄的裙子。 颜色的对比在她身上浓艳得都太过,无论从哪里看都是极为美丽的孩子,然而千叶一看就知道,这个孩童有问题。 那些色彩鲜明却无丝毫活力,就像是画卷上干涸的色块,再亮丽都显得僵硬呆板。 倘若将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硬生生塞入幼童的躯壳,大概也会是这般失却了灵动的压抑之感,说不出的扭曲与疯狂萦绕于她的身侧,可是眼神又偏偏是还保持天真又不谙世事的稚气,看向所有的人事物都有着一应的好奇,以及同她主人一般的讥讽,这就有意思了。 千叶觉得自己像是嗅到了某种稀奇的人形灵药,她的意识甚至都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一种几乎叫人丧失理智的食欲,要刻意控制才能按捺住自己的欲望。 想要啃噬这女童的血肉,吸吮她的骨髓,品尝她身体里每一寸肌理中蕴含的灵药气息。 而显然是医圣的公子目光灼灼望着不远处的黑裳女子。 “蛊人……不……”他显得有些吃惊,但又略带赞叹,“你身上是什么蛊?……不,不,我记得……奇凤苗寨的蛊女?……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存在?……原来如此,怪不得。” 他神色间本来带着浓郁的不悦,但一个照面之后,那些不愉快几乎是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愉悦。 随即他忽然绽颜一笑。 轻轻抬起手来。 优美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个小小的蜡丸。 “你的这些小玩意儿,”他微微挑着眉,有种洞察一切索然无味的慵懒,又有种期待未知颇带玩味的缓慢,轻哼了一声,“总共三百二十四,找齐倒废了我不少劲。” 毫无预料,那白玉般的指尖掐碎了蜡丸,一片轻烟自他掌心中飞快滑出。 倘若仔细地看,大概可以看出这些轻烟般的小黑雾是由一只只极为微小的飞虫所组成,但肉眼又难以将个体捕捉,只有它们聚集成团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出黑雾的形态。 而这雾气此刻逃也似的自他身上溜走,如一抹流光,窜向唐千叶,在她的发间微微缭绕,只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果然如此。”白衣的公子愉悦道。 简直是全部的好奇心与注意力都被调动起来,连眼睛都亮得如同星辉。 千叶:“……” 这世上真有家伙闲到这地步? 三百二十四只,微小如针尖的“苍耳子”,取意通身硬刺常贴附于家畜和人体上以此散布的苍耳,她每到一个新地点,习惯性放些蛊虫探查环境,更何况遇上了谢星纬,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因而将近有一半都黏在了他周身。 这厮用了什么法子收了她的蛊虫,还当真挨个儿数了一遍?! 闲到这种地步??? 千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纤手划过墨长细腻的发丝,任谁都看不出曾有一团雾气般的虫子消失在发间。 “你是谁?”她偏了偏头,语声柔缓。 对于唐千叶来说——倘若这一位身侧的女童是她控制不住想要吞噬的十全大补药,那么这一位本身就是她最厌恶的存在了。 百毒不侵,蛊虫绕道,原来世上也有这样的存在。 他身上的每一种气味都是她所厌恶的,简直如同杀虫剂一般香茗。 不过作为“唐千叶”的意识却很清晰得分辨出,自己身体内的一切蛊虫都安静地停滞下来,没有窃窃私语,没有窸窸窣窣,于是整个世界就都是安静无声的。 多美妙啊。 “神仙谷,你可以称呼我为桑先生。” 千叶眨了眨眼:“医圣。” 白衣的医圣眼中浮现出浓郁的兴趣,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活生生的奇迹在路上走一般,想要将其拆解开,穷究其理。 对于医者来说,有什么比无法理解的生物学现象、难以剖解的生理问题更叫人不能抵挡的诱惑? 对常人来说,越是喜爱的事物大概越是会爱惜,但桑先生从无忌惮。 他低低地笑着,忽然毫无预料地唤了一声:“阿棠。” 那嫩黄衣裙如同迎春花般的女童蓦地抬头,大而乌黑的眼瞳极其冷漠,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锐的光芒像是能挫疼人的眼睛。 下一个瞬间——几乎在那名为阿棠的女童身影从视野中消失的瞬间,感应到危险的闻秀猛地抽刀抢先一步——对方何等疾厉的速度,比风更为狂暴,比光更为锐利,闻秀的刀与那尖锐的指甲快速相触擦出一片叫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明明只是□□凡胎,却叫闻秀觉得比铜筋铁骨更难应付! 在场之中只是心惊这女童的速度,只有真正与她交手的闻秀背脊一股冷气直冲脑门,心脏如坠深谷。 准宗师!这个模样像是娃娃一般的女童竟然有准宗师的功底! 应当还在这境界停留了不短时间! 别看一流高手与宗师之间只隔着一个境界,可实力绝不可相提并论。 两者之间的差距比山还高比海还深,要知道有多少天赋异禀的一流高手究其一生都没法摸到宗师的门坎——而但凡摸到那层门坎,就能以准宗师相称。 要跨越门坎自是难于登天,但至少作为准宗师,已经有够到上层的希望。 闻秀年纪轻轻能进入一流高手行列已经算是武学奇才,她确实想不到这个女童的武功会到这般地步,内力之深,气息之重,甚至叫她怀疑,莫不是个披着孩童皮的老妖怪? 仅仅过了几招,她已经颇为狼狈,若不是对方冲着千叶去的目的十分明显,并不多理会她的拦阻,她落在下风的态势还能更明显些。 数位唐门弟子已经在第一时刻将千叶护卫起来,虽无指令,但以他们的武学素养已经明确认识到面前的打斗有多惊险——连插手都做不到,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护送千叶离开。 这个意图并未得以实现,因为一道赤风卷过,另一个穿着红裙的童子弯着眉眼拦在了前面。 红裙女童有与阿棠一应的身高长相,乌黑乌黑的头发,鲜红鲜红的嘴唇,瞧着是十分赏心悦目,与阿棠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她的同胞姐妹板着脸冷漠至极,而她扯着笑极端恶意。 两个准宗师! 镇宝阁一楼已经哗然,所有靠近大堂中心的人尽数散开,免得波及到自己。 “慢些走,”这女童笑嘻嘻道,“主人想要你的血,你的肉呀。” 她的笑容十分可爱,但话语就极为森然了,声音还未落地,身影已经如同一片红云,只瞬间就袭近。 唐门弟子数发弩-箭落空,皆没能阻挡她的步伐,但她并未得以靠近唐千叶,因为自她身后陡然射来一支更细更窄速度更快的小箭,其以相当刁钻的角度直射她的脚,且是预判,直接堵住了她前行的路! 她不得不停下直冲的脚步,强行掉转方向,才险险避开这一箭。 就一停顿,一道深灰色的身影以极霸道之势穿入场中,骇人的气势叫所有人侧目。 足以遮天闭目的气机瞬间在厅堂凝聚,他立在场中,双目微翕,但每个人都觉得有无限的杀机正对着自己,动一动都会毙命,叫人不仅头皮发麻,连身体都要控制不住颤抖,毛骨悚然! 宗师风范! 怪不得唐千叶面无丝毫惧色,连半步都不曾挪动,唐门这一行人中竟然藏有一位宗师! “祺老。”千叶微微一笑,“劳烦您了。” 灰衣的宗师挡在她面前,睁开眼来,目光如炬,嘱咐众弟子:“护卫大小姐。” 千叶略略后退几步,避离中心站远,自外面匆匆赶到的唐门弟子迅速散开,毒箭上弩,将她围得更密不透风。 绯衣女童仰起头,鼓着脸道:“你们可真不乖,玲儿很生气呀。” 另一侧,闻秀被一掌拍得退后两步不止,削铁如泥的一柄刀上被指甲破了不止多少道痕迹:“祺老!她们的功夫有古怪——内息能凝滞动作!” 两个女童一前一后立在一起,一个笑脸,一个冷颜。 “我最讨厌别人挣扎了。”那个自称是玲儿的女童笑眯眯道。 厅堂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忙不迭往外逃窜,唐门下一波毒箭射得是毫不留情,压根不在乎是否会伤了无辜之人——本来神仙打架,凡人就没法参与,敢提着脑袋看八卦的人毕竟是少数。 “真讨厌!”闪避间被箭擦破了衣裳的阿棠沉下脸,话音未落已经向众唐门弟子攻去。 祺老一掌对上她指甲森然的小手,竟发出铁刃交接般的刺耳之声,阿棠快得只能看见剪影的身体一滞,带有几分忌惮地凝视着祺老手上的黑色手套。 薄如蝉翼的织物,却有金属一般的色泽,内力无法影响,真气无法穿透。 必然是某种神兵! 疾速的战斗让氛围变得极为紧张,千叶并未有丝毫惊异,只是立在那里看眼前的过招,认真揣摩这一对双胎药童究竟是怎样的玩意儿,好半天才慢慢仰起头,对上彼方根本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视线的那个人:“桑先生。” 她轻笑:“想取妾身血肉,可并不是件简单事呢。” 这一声出,仿佛打破了某种可怕的对峙,先前那股凝重冷肃的氛围一哄而散,桑先生同样低低一笑:“阿棠,玲儿。” 心意相通的双胞女童即刻停止所有的攻击,旋身一跳,落到了主人的身侧,肩并肩安安静静注视着前方,玲儿面有擦伤,衣服齐整,阿棠衣服破开数道口子,脸上是干净的。 “我只是好奇,蛊女究竟是怎样的构造。” 皎若明月的公子美得难以形容,那道悠然动听又充满兴致的嗓音却显得尤为诡异:“我听闻,奇凤有蛊女,以身为鼎,血肉为饲,身上各处都能豢养蛊虫,却依然能保持人的神智,且与常人无不同……” 他兴致勃勃道:“我也曾饲养蛊人,但无论怎么更改种蛊的配方,怎么调整培养的基底,成品都只能说是‘蛊兽’,不但面无全非,而且寿命极短,难以称之为人——所以,这是怎么做到的?‘奇凤蛊女’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千叶并不生气,她自认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她也想拆开那俩药童窥探她们的构造。 “桑先生,术业有专攻。”她语声娓娓,“奇凤培育蛊女历经千年,也未得出一个高效的法子。万人中难得一个具备资质的蛊基,百个蛊基中难得一个真正成功的蛊女——其中又以运气为最——事实上就算妾身成就蛊女之身,妾身也说不透为何偏偏是妾身成功……倒是先生,豢养药童的手段与成功率,在妾身看来,当真匪夷所思、巧夺天工。” 药童与蛊人的培育都是逆天,违背了人的生长与存在规律。 药童自成药之时开始身体便停止发育,不能再生长,因而一生都会维持这幅童子的面貌。 像蛊人一样,药童不但面貌会为各种药效改变,寿命也会长不了——比之奇凤蛊女,药童的成功也高不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能将一对双胎同时培育为药童,这就是绝对的稀奇了。 桑先生似乎被愉悦了,也未计较她转移话题,微微挑眉:“阿棠。” 他身侧那女童便乖乖走上前来,环顾一圈四周,又转身出了大堂,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株已枯萎的茶花走进来。 她在前进的路上,随意找了张案几,取了案几一只杯盏,一点水,走到千叶不远处,然后恭恭敬敬地将茶花放入带水的杯盏中,用尖锐的指甲刺破自己一根手指,一滴黏稠的血液落入水中,一刹那便消散,紧接着就可以看到那朵枯萎的花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了颓色,重又现出完好的肌理,绽放出来。 所有人哗然一片,连唐门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桑先生道:“玲儿。” 另一个女童上前,同样刺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来,血落入水中,绽放的茶花以最饱满的姿态舒展枝叶,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嫩芽,嫩芽又缓慢翻出新叶,到某一个时间点,似乎这朵花硕已耗完所有的生命力,瞬间凋谢,所有鲜活的色彩霎时败落。 “这不可能!”远远的有人控制不住喊道。 但更多的视线看向两女童的视线变得极其炽热,简直就像是在注视着两根吞下就能立地飞升的人形灵丹。 连千叶都有一瞬几乎是屏息的。 那血液的芳香离自己是如此近,几乎叫她克制不住扑过去吸食的欲望……好在理智尚存。 阿棠的血肉拥有激发生命力的潜质,玲儿的血肉则是透支生命力。 “要用何等数量的天材地宝,才能将一个人变成非人呀。” 千叶凝神望了良久,忽地一笑:“一切违背生命规律所造就的,全是怪物啊……于此,蛊女与药童,实则并无两样。” 她挥了挥手,示意包围住自身的唐门弟子散开,自重重护卫中缓步走了出来。 闻秀见她主动往危险之地迈进,目露紧张之色,但又实在不敢打断她,只能跟在她身后,死死盯着前方,防备着对方的任何异动。 “这世上的人,对人才有恻隐之心,对非人,便是‘其心必异’,‘杀之而后快’。” 千叶施施然走上前,黑裳迤逦,乌发如瀑,孔雀翎语坠金织翠而成的步摇在侧面微微晃动,在清晨的光色中错落出一片迷蒙的光彩。 她在离桑先生仅三步之外站定,摊开两只手,白嫩的掌心在黑纱的映衬下更为优美动人,她收回一只手,以袖掩唇轻笑,乌黑的瞳仁静静地、柔柔地注视着他,叹息道:“所以,先生也想将妾身拆解开,看看妾身是怎样的怪物吗?” 她的眉眼是如此诱惑,瞳色是如此迷人,就像是引诱飞蛾扑火的光。 白衣的医圣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那只手,未等他下一步有何动作,一个声音陡然自后方响起:“桑先生!” 所有人心上一振,循着这个声音看过去,青衣侠士剑眉星目、长身玉立,手握三尺青锋蹙眉盯着那两只交握的手。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章 蛊梦15 一刻钟前 谢星纬在离开医圣门口之后,匆匆回转房中。 “谢大哥!”秋若见他这么急赶回,不免焦虑,“情况如何?” “带上白翊跟我走。” 周承犹豫片刻,决定听从,上前要将人带起来,没想到缩在角落的白翊猛地反手表示拒绝:“不!” 她的身体已经停止颤抖,却仍像是极为寒冷一样用手抱着腿蜷缩成一团,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有种神经质的僵直:“我自己走!” “翊姐姐!”秋若几乎是哀求了,这个关头根本不该闹什么幺蛾子,可白翊不合时宜的自尊与犟脾气总是叫人无比为难。 但白翊觉得自己再正常不过——或许真的是谢星纬拿出的那点兽血发挥了效用,体内的蛊虫得到血食滋养之后竟然是意外得安静服帖,她甚至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得轻松,精神状态也要好上很多,就是寒冷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皮肤根本没办法出汗,但她还是感觉到冷,就像是从内到外、自骨头渗进血肉的寒意,根本不能凭借外力祛除。 大脑一冷静,浑身的毛病就都冒了出来。 她厌恶自己身上的黏腻感觉,厌恶自己所穿的衣服粗陋肮脏,甚至不愿意看镜子,怕看到何其狼狈丑陋的自己——最可怕的是,别人眼中的担忧与怜悯是如此浓重,像是她真的命在旦夕活不长久一样。 白翊咬着牙从榻上下地,凭自己的力量站起,这个动作几乎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叫她两股战战差点瘫倒,但她仍坚持道:“我自己走!” 秋若没办法再与她交流,再说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只能替她拿来一副全身样式的帷帽,戴在她头上,让黑色不透的布料遮蔽她的脸容与身体,然后搀扶着她往外走。 没人询问为什么白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必须由她自己亲身去求见医圣,而不是请医圣到她床榻前来诊治,毕竟谢星纬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答案了。 说到底就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难搞。 既然有求于人,就连谢星纬也只能处处迎合对方,而不是试图叫对方妥协。 “谢大哥,我们……是请医圣医治翊姐姐吗?”秋若极聪明极敏锐,她感觉到了不安。 “叫桑先生……医圣姓桑,最好以先生称呼,他不喜人用医圣称呼他。”谢星纬缓慢解释,“现在是去向桑先生赔罪。” “赔罪?” 谢星纬皱着眉——他极少露出这种为难且不确定的表情,想来确实是棘手:“桑先生有仇必报。他的忌讳多得很,很容易被触怒……先前他为白翊吵醒,已经被记上一笔,若不管,回头等桑先生记起来,那就不死不休了,还是趁他现在没余闲计较此事,先行致歉,没准能得些宽容……无论如何,必须先摆出赔罪的态度。” 显然医圣的性格与行事连谢星纬也受不了。 要知道桑先生在神医谷中,有整整一谷已被调-教好的药仆与罪奴为他服务,再明白他的忌讳不过,自然叫他过得较为顺心——现下他出谷,身边只有阿棠与玲儿这对药童姐妹,他又不喜人群,便越发冷漠易怒。 秋若被证实了心里的忧虑,越想越觉得悬,既怕医圣不原谅,又怕他不肯医治,情不自禁地握紧了白翊的手,小声道:“翊姐姐,桑先生不太好应付……你也要收敛下自己的脾气……” 这是指她脾气不好? 白翊本来要怒,但自己走路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她着实连怒火都没办法再提起来。 秋若似是知道她的心思,抿抿嘴唇哀求道:“翊姐姐,让我背你走一段吧……待人前,你再自己……” 还未说完,已被打断。 “我来!”周承冷声道。 他看白翊的眼神阴沉沉的,就差直接将其打晕带走了。 从来不跟自己计较的人发了火,更叫人觉得可怕,白翊眼看小师叔是真怒了,也不敢跟他杠着,乖乖上了他的背——没有白翊拖累,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到了镇宝阁。 众人前脚踏进门,后脚就听到一个轻软优柔的笑音。 唐千叶在那笑:“……所以,先生也想要将妾身拆解开,看看妾身是怎样的怪物吗?” 怪物? 说出这句话的人美得如同浓墨重彩的画中影,纤弱的身躯轻飘飘的就像裹在黑纱中的一片瘦云,眉眼盈盈带笑,如同舒展开脸盘的花硕,鲜活又诱惑。 心惊她所说的话语倒是其次,谢星纬断然出声打断了这一局面却是太多人预料不到的事。 秋若几乎是瞬间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未婚夫。 重点不是他出声,而是他手中剑出鞘,泛着寒光的剑刃指向前方,明摆着的敌意。 秋若顿时有种无法言喻的难堪……她摸不准谢星纬这样的反应到底是针对什么的,若说为唐千叶,他对其从来不假颜色,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对其并未有丝毫男女之情,可为何此时此刻瞧着像是要为唐千叶出头? 若说不为唐千叶,他又绝不该将剑尖指向桑先生,毕竟白翊的命还攒在医圣手上,此行明明是来赔罪的,这不是更得罪了对方…… 一时心乱如麻。 彼方,桑先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探入眼帘的那只手,他眼中的好奇与探究浓烈得近乎凝聚成实质——岂止是想将人拆解开,全身都弥漫着恨不得扒开皮剐去肉撅出骨来将她的构造看个仔细的那种狂热。 这叫他纵是白衣胜雪,皎然若月,依然笼罩着一股叫人生怖的危险感。 但是,只片刻,他就猛然松开了手——并不是因为谢星纬那句话,而像是感受到什么意外般,逃避似的拿开了手。 随即他蹙着眉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这只手,惊奇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事物,他抬起头,将同样的视线盯在千叶身上,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有意思……有意思……”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活的……全是活的……皮肤、血液……太有意思了……” 他向前一步,想要再度抓住面前人的肢体,但他没能做到,因为一道剑光刺入场中,威胁凌厉的气流几乎是不分敌我地向两边催散。 桑先生被迫退后一步,挥袖拂开迎面而来的剑气。 千叶来不及动,但是身后的闻秀揪准时机,蓦地伸出手臂揽住自家大小姐的腰,将她猛然往后一带,直退开丈外。 一撕开距离,唐门弟子立刻如洪流一般,瞬间席卷过来将她围得细细密密——在药童双胎即将上前的那一息,祺老半翕的眼睛陡然张开,仿佛阴云般厚重又可怕的气机沉下,不但锁定了两姐妹,还笼罩住了整个厅堂。 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危险与惊悚感叫所有人都没法动弹。 唐门宗师!宗师! 双胎僵立原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弹,被这股深不可测的气机所慑,全身上下的血流都仿佛凝涩了一般,难以运作。 千叶与桑先生视线相对,彼此眼睛里都还带着毫无笑意的笑,随即两边的视线陡然射向插手的第三方——谢星纬同样被宗师的气机震慑,这叫他的动作有片刻的僵滞。 但他很快挣脱这种束缚,表情漠然,青衣翻飞,利索地收剑回鞘。 大堂中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谢氏公子,谢星纬,他行走江湖没有别的外称,因为“星纬公子”已经是最可怕最具影响力的名号。 不说作为武林中一个顶尖世家的继承人,就是他自身的武功、诡异的运气已经足够叫人忌惮,更不用提,他还是第一情报组织牵机社幕后之主! 千叶低低笑起来:“是谢郎呀~” 她将方才与桑先生短暂肢体接触的手缩回衣袖,仍感觉到体内的蛊虫是从未有过的躁乱——方才静寂如木鸡,毫无存在感——但当相互触碰时,那种突如其来的狂暴一瞬席卷她的感知,就像是骤然间坠入火海一般,滚烫得像是全身细胞都在灼烧。 畏惧与贪婪;既抗拒他身上的气味,又克制不住想吞噬他的欲望。 所有虫子都在窃窃私语,都在蠢蠢欲动。 只能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千叶柔谧的视线扫了一圈来人,眼中的笑意更深:“白小姐也来了呀。” 白翊受不了刺激,正要说话,被手上一股大力硬生生逼回了话语。 也算是了解这两人,唐千叶一开口,秋若就知道白翊要爆,本就是来向医圣赔罪的,再者如果医圣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求着唐千叶出手,哪能叫白翊再次触怒对方……当然,其实她并不觉得白翊保持沉默就能令对方无视。 相对于唐千叶的笑意盈盈,桑先生就要冷漠得多了,他的脸上并没有愠怒的神色,只能说是可怕的平静,他的眼瞳极深,仿佛蕴着一潭寒渊,语气没有波动,不过一字一顿吞吐得十分缓慢:“谢、星、纬。” 直面这种压力的剑客离得并不远,对此并无动容,相反,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断,就算拱手作揖口口声声敬语,也改变不了他拒绝的态度。 “桑先生,请离唐大小姐远一些。” 白衣的医圣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带上了几许趣味:“哦?” 他的五指还在慢慢摩挲,似还在回味那种奇异的感觉,转过身看过去时那种轻描淡写又带着无穷恶意的讽刺更为鲜明:“你在命令我?” “在下不敢。” “那么,此举因何?”桑先生的视线慢条斯理扫了一圈,最后又绕回到他的脸上,灿若光华的颜容都无法掩饰他的恶意,“既然想求我救人,现下却要阻挡在我面前——你就那么肯定,再次触怒我之后,我还会放过你?” 谢星纬立在那里,表情静默从容——或许他很难有不游刃有余的时候,他看了眼唐千叶明媚带笑的眼瞳,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一声焦急的呼唤打断。 “谢大哥!” 许是害怕他的回答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秋若控制不住喊出声。 谢星纬想说什么? 为什么他如此过激且反常地出手,不惜与医圣对上? 他到底在为唐千叶遮掩什么? 是的,连秋若都看得出——他在遮掩什么! 他与唐千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这与桑先生是否触碰她有什么关系? 尽管十分好奇,但无论如何秋若都不想他开口,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遭难的都是白翊……在这日之前,或许秋若会以为谢星纬毫无疑问是站立在自己这边的,连带着也会更看重白翊,但她现在已经没法判断在唐千叶与白翊之间,他到底会选择谁了。 秋若与唐千叶的接触并不多,在那些白驹过隙的年月里,她所听闻的唐千叶仅仅是听闻而已,甚至没有单独的对话,可如今,她从未有过地接触到对方,看到她的风华绝代,看到她的优雅从容,再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女人魔性到叫人难以阻挡的魅力,正是这个认知叫她心头发慌。 她说不出到底因为什么而难受,大概是同为女人的某种直觉,叫她没法自控。 在唐千叶退离危机之后,宗师可怕的震慑渐渐散去,镇宝阁厅堂中,方才因为怕殃及池鱼躲避到角落甚至外面的人,又悄悄地回转过来,眼睛发光地注视着场中,小心翼翼的,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吃瓜旁观。 “……我不知道。”谢星纬还是开口了,他扶着剑喟叹道,“只是觉得该这么做,所以就做了。” “在下欠唐大小姐良多,”他平静地注视着医圣,言语却极为坚定,“倘若桑先生要对唐大小姐不利,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秋若觉得这两句话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四面八方同情的眼光又叫她莫名不安。 千叶似乎也有些惊讶他的回答,马上又以手掩唇轻笑,眉眼柔和如明媚春光:“谢郎有心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桑先生微微挑眉,索然无味道,“那么你现在可以猜猜,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成。” “你带上这个女人,总不可能就来凑凑热闹。” 谢星纬默然不语,他还未想好要如何答,她的未婚妻救人心切,忍不住上前一步:“桑先生……” “闭嘴,”俊美如天上月的公子翕眼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 秋若的面庞瞬间赤红,但到底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场面,短暂的混乱之后马上恢复镇定,她也没等其他人为自己出头,从善如流矮身致歉:“小女子失礼,还请先生见谅。” 桑先生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叫所有人都吃惊的是,下一个出面打圆场的竟然是唐千叶! “桑先生太过严苛,”她轻轻道,“相求并不是被迁怒的理由。” 他毫无波动地瞥了她一眼:“他们可以不求。” 潜台词,不求自然不用恳人脸色,要求人还要人好言好语,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然而接下来的峰回路转实在叫人吃惊。 “如果先生不出手,那么只能由妾身勉为其难了。”千叶轻笑道,“毕竟妾身可是应了人,千里迢迢赶来救白小姐一命——倘若先生拒绝,那此事到底是会落到妾身头上。” 此言一出,除却谢星纬眼神依然平静,其余人都有所震动,秋若简直是拿看救命恩人一般的眼光看她了。 “不……不……”只有白翊死死抓住秋若的手,艰难地表示拒绝。 桑先生本来含怒待发,闻言微微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努力收敛下几分怒火,转过头去,他头一眼正视白翊,眼神中所带的意味却从漠然转为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是啦,”他愉悦地一拍掌,似乎在为自己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运气感觉欣喜,“这儿就有个现成的蛊体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7章 蛊梦17 大堂静得如同坟墓。 白翊恐惧癫狂的声音仿佛惊雷炸响,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叫她一下子摆脱了秋若搀扶着她的手臂,踉跄着扑向她认为唯一能庇佑自己的人:“小师叔——小师叔救我!——快救我!!” 垂落在身侧的厚重帷帽阻挡了她的速度,才走出两步就踩上帷纱被自己绊住,整个人都倒向一侧,周承还来不及伸手去扶,秋若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但没想到白翊不假思索挥开她的手,宁肯摔倒也拒绝她的靠近:“滚开!!” 被莫名其妙迁怒的秋若僵在原地。 白翊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帷帽垂在一侧,几乎丧失了视野,就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哭泣着向周承的方向跑去,没两步又摔倒在地。 周承焦急想要上前,但未等他有所动作,忽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突如其来的威胁感叫他本能后退、扶剑——再抬头时,他已在半丈开外,眼前一道虚影凝实——定睛看去,原先所站立的位置俏生生立着一个红裳的女童。 玲儿笑眯眯舔了舔自己尖锐得似乎泛着寒光的指甲,愉悦道:“晚了呦。” “既然以‘治病’为名请我的主人出谷,主人又愿意接手这个‘病人’,现在再想要逃跑,已经没有这个选择了呦。” “我们若不想治,”周承手中剑猛然出鞘,眸光无比犀利,“还打算强买强卖不成?” 玲儿双手叉腰,眼睛瞪圆,白嫩的小脸上满是乖张:“啊,没道理的是谁呀?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既想要人帮忙,又不肯卑躬屈膝;既想要活命,又不愿付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周承冷然出声:“但你们没说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可由不得你们啦,”玲儿歪着头,她的脸色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怒容,旋即又眉眼弯弯,“能被我主人看上,是件多么叫人荣幸的事呀。” 毛骨悚然。 周承的指骨将剑柄捏得吱嘎作响,神智距离爆发真的只在临界值而已,他下意识转头,那如电的视线扫到白翊身上,正巧看到她再次挣脱秋若的手,整个人蜷缩着抖成一团。 白翊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半死不活地喘着气,在黑色帷纱之下更显出瘦骨嶙峋的可怜,连怒骂也是断断续续的:“滚开……你们都是一伙的……滚开……” 秋若简直手足无措,只能茫然注视一边的青孚山弟子艰难扶起白翊。 本来还在迟疑,怀抱着白翊会被治愈的侥幸,但眼见着她如今惨状,周承实在难以忍受,手腕一抖横剑于前,一边戒备着玲儿出手,一边朝白翊靠近。 他不敢赌。 医圣显然就是个草菅人命的主儿,唐千叶对于白翊难说会安好心,这两人凑在一起,不沆瀣一气也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什么蛊斗,什么治病,他全都难以想象。 既然明知道迎接白翊的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就算她还有丁点被治愈的可能,他也不敢赌这个意外——他打小带大聪明伶俐的女孩儿,要如此苟延残喘挣扎求生,他宁愿亲手一剑帮她解脱! “青孚山!”周承一声爆喝,弟子们如梦初醒,马上朝白翊靠拢,手中剑皆出鞘,森然的冷光伴随着铿锵刺耳的摩擦声,哗啦啦一片。 玲儿撅起嘴娇声娇气道:“真是不识好歹。” 她浑身都是杀意。 周身的人群聚在一起,站着没有动的秋若自然被孤立出来,她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但谢星纬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立在一起,两人默然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哪怕事已至此,秋若还是赞成求医。 赌,或许有命,不赌,必死无疑。 毕竟现下所有人都被围困绝命渡,魔门与万象森罗不撤,所有人都得无限制地等下去;倘若不接受医圣与唐大小姐的治疗,从哪里找蛊师为白翊延命…… 再说了,就算孤注一掷要闯一次幻魔阵,决不能得罪的还是唐大小姐,毕竟只有她知道如何出去。 但秋若没法开口——在周承与白翊明显表示出拒绝的前提下,她有什么权利为白翊做决定呢? 她更没办法背负害死白翊的责任。 只是有那么片刻她是真的感觉到孤独……幸而谢星纬与她站在了一起。 秋若还未回味内心涌现的暖意,就见场面突变——在瞬间的僵持后——真的只有瞬间,因为就在青孚山表示出自己意图的下一刹那,唐千叶毫无预料地开口了:“唐门弟子速退。” 围在她身侧那些手持弓-弩与暗器的唐门弟子听到命令,不知是看出情况的危机,还是着实训练有素,即使唐千叶的命令是要留下她自己,还是立马听令离开,以最快速度冲出镇宝阁,但又未走太远,只在阁外列队静候命令。 于是只转眼,原地除了千叶,就剩下垂手而立的唐门宗师与负手持刀的唐闻秀。 千叶看到了桑先生的不耐烦。 对于这个无法预料行动且极为可怕的人,说不忌惮是骗人的,因而在觉察到对方有亲自出手的架势后,她第一时间命令门内弟子撤离。 对峙的两方战火一触即发,相对于神仙谷两位准宗师一位深不可测的医圣,还有唐门一位宗师一位毒师旁观着随时都会插手,青孚山这边只有一位准宗师,一个不知愿不愿意出手的谢星纬,实力确实不占上风。 但是玲儿与周承没来得及过招。 因为另一股无法被忽视的势力参与了进来——一声叹息轻缓却能直达每个人耳中,自楼梯上缓步踏下的人,有足够的力量阻止真刀真枪的比斗。 “唉,恕老朽直言,老朽这绝命渡,还有些规矩没废。” “金掌柜!” 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错落不齐,响成一片。 绝命渡明面上的主人、这所有财富的掌控者,负着手,与身后诸护卫一起,走到青孚山不远处,面容祥和,笑意宁静,并无多言,但他站立的位置所代表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局势瞬间峰回路转。 千叶也叹了口气:“掌柜的,你不该站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着她,但她看着桑先生。 虽说绝命渡中是有不准动手的规矩,由于绝命渡是唯一的补给点,掌握着绝对的物资与势力,绝大部分人也都会给予金掌柜这个颜面,以其背景更能扛得想不开非要惹事的人,但是,唐门与青孚山,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 毕竟现在要闹事的有两位宗师三位准宗师——唐大小姐一人的威力甚至比其余武道宗师准宗师加起来的还要可怕,还别说,神仙谷桑医圣看上去一点也不比唐大小姐省事! 这个时候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硬着头皮杠上是非跟自己性命过不去! 所以金掌柜为什么要站出来呢? 但见那容颜绝世风姿卓越的白衣医圣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神情却依然无比平静,被怒斥也无怒容,被无视也不见恼,只有眼神越发漠然,或者说,那种神情大概是如同看着一堆死物般的尘埃落定、无所顾忌。 他慢条斯理自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做的长颈瓶。 瓶子只有指长,瞧着极为白润可爱。 他拔开特制的木塞,将指尖放在瓶口上方,轻轻掸了掸,便又迅速塞上了瓶口,随后慢吞吞将其塞回袖子里。 肉眼并不能看到看到瓶口飘出什么,但靠得近的人,很快就嗅到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种异香游散的速度极快,并没有随着空间的放大被稀释,反而像是能将空气同化一样,很快大堂中就都充满了这种味道,哪怕离得最远的人,也因为嗅见这股味道而觉得身体之中从内而外地渗出一种莫名的燥热。 重点还不是这种瞬间就能冲垮理智般的燥热,而是仿佛见着自己的心上人通身赤-裸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种突如其来欲念能烧得人神思癫狂。 修为浅的人当场就失态了,这时却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 白翊剧烈颤抖着,震颤的幅度就像是身体的骨架都要被抖散,这叫她根本没法支撑躯体,整个人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任凭旁边的人怎么拉拽都没法将她带起来,她拼命地撕扯自己帷帽罩衣,抓扯着自己的血肉,痛苦尖叫、哀嚎:“不……不……不要吃我……” “滚开!滚开!!”白翊不停翻滚着,状似疯狂,歇斯底里地哭嚎,“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帷帽被撕开,露出她瘦削如骨且布满了伤疤血痕的身体,她的神智消散得极快,痛苦完全笼罩了她的大脑,那样爱美的人,现下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可怖的模样已经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额外的情绪。 显然兽血失效,先前被压制的朱颜蛊再度发作。 “翊姐姐!”秋若本能地要上前,但是慌乱的青孚山弟子团团转,挡住了她的路,没人顾得上她,她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隔离在外时,也就慢慢冷静下来。 “‘画堂春’呀……桑先生真是好情致。” 在白翊的咒骂嚎叫与周承焦急怒吼的背景中,属于唐千叶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缓和轻飘,她立在那里,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极为镇定沉静:“谢郎。” 她口中叫着谢星纬,视线却看着闻秀。 闻秀默不作声收刀回鞘,然后冲出大厅——她与那个名为阿棠的女童几乎是同时闪身离开。 “谢郎,”然后她叫了声,停顿片刻,轻笑道,“请到妾身身后来。” 周承猛地抬头,看到白翊此般模样他的心都在滴血,可是要控制住白翊就没法握剑,就算青孚山的弟子围得再多,也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安全感——听到唐千叶的话,目光如炬直接射往谢星纬。 毋庸置疑,谢星纬的立场在此刻对青孚山来说无疑极为重要。 唐千叶恋他成痴,可以说他一人便拥有足以影响局势的力量。 周承不会认为谢星纬为白翊奔波,便是绝对站在青孚山这一侧,他愿意出手是道义,他不愿意也无法苛求,毕竟这是赌命的事,但又不禁希冀,他能看在秋若的情分上…… 秋若同样迟疑地转过头,但谢星纬并没有犹豫,即刻就作出了决定。 对于他来说,救白翊是由于未婚妻的请求,再者确实有好处,可到了如今地步,再计较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一个医圣,一个毒师,两人之间的争斗任何人插手都只会是炮灰。 诚如他所说,他欠了唐千叶太多恩没法报,总归债多了不愁,虽说他对唐千叶始终是忌惮与疏离居多,对于她的眼光与判断却是无比认可——现下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在她看来,这对于他来说必定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自己是不需要的,他自认凭自身功体只作旁观的话并不会受多少影响,但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未婚妻。 秋若并没有阻止谢星纬,但她一点儿也没想到,谢星纬转过身抬步的瞬间,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给她丝毫犹豫的机会,直接一把将她拉到了唐门这一侧。 周承心下巨震,几乎是带着威胁与震慑地含怒出声:“谢星纬?!” 顶着来自四面八方各色的眼神,谢星纬面色未变,秋若反应过来的瞬间面色爆红。 想要走回去,但手腕处被禁锢得牢牢的,一时没法挣脱。 她也说不清是由于未婚夫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动作而害羞,还是因为自己身为青孚山一方却站到了唐千叶身后,令她觉得有些难堪…… 再说,唐大小姐只叫了谢大哥,谢大哥却转手拉上了自己,唐大小姐还不知会怎么看待…… 倘若谢星纬弃青孚山而去的行为已在预料的话,那么他将秋若也拉过去的行为就叫周承大脑充血,难以接受了:“秋若!” 秋家人丁单薄,这代也就只有秋父与秋若两人,秋父秋母伉俪情深,常年在外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女儿秋若打小是在青孚山长大,因为秋父与白父是八拜之交,所以秋若自幼便祭拜白父白母为义父母,白母早逝,白父也无续娶,青孚山上又少孩童,秋若与白翊长在一起,感情不比寻常,与亲姐妹也无甚两样。 周承是看着她俩长大的,对于秋若自然也爱护,但关系到底不如白翊亲厚,白翊连月来的痛苦挣扎,将他的意志也折磨得极为薄弱,叫他的判断能力弱化,变得格外偏激。 大概是由于从没想过秋若会离开的这个可能,因而此刻颇有些怒火攻心的节奏。 他完全忘记了秋若是如何照顾白翊如何不厌其烦地安抚她,甚至央求谢星纬前去雪域寻找神仙谷的付出,他现在只看见秋若怎样弃白翊于不顾,还为了一个外人抛却姐妹之情站到对面的事实,这叫他更为怒不可遏。 “好,好!”周承气极反笑,“既然……” 打断他话的人是唐大小姐:“哪来这么多戏?” 她平静到近乎漠然地说:“看不出来么,蛊斗已经开始了。” 秋若的羞愧还没来得及浮现在面上,惊愕就将其取代,她猛地抬头,看到大堂四面八方都在往外跑人。 绝命渡中的看客,若非漠北的亡命之徒,便是长期游走在边城的剑侠刀客,能安然活到现在,不说有多少保命的绝技,对于危险的直觉与闪避能力毋庸置疑都是极高的。 如果方才看到唐门撤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么唐千叶此举,就是危险的直接预告,没人愿意为了热闹把命都丢了。 连绝命渡中大部分小二侍女与打手护卫都跑了出去。 只有金掌柜身后的侍从们没有动摇,仍跟随着老板牢牢站在原地。 逆着人流,一道身影如一阵风般自上方倏忽而至,悄无声息就立在了桑先生身侧,幼小的身体抱着个与她体型极为不复的大药箱,正是阿棠。 紧接着逆行而来的是唐闻秀。 她自然赶不上阿棠这般迅疾的速度,但唐门轻功自有独到之处,轻巧如雁,片刻而至,她弯腰在案几上放下手中之物,那是个黑藤编制缠绕而成的药箱。 短短一会儿,方才满满一堂的大厅除了当中站立的人,还剩下的屈指可数。 千叶没有工夫注意旁人,只有闻秀习惯性环顾了一圈四周。 东北角一对主仆模样的看客,女子头戴面纱,看不清面目,但露出的眉眼柔美含笑自是一股动人之姿,身侧坐着个青衣老妇,气势沉稳不容小觑。 西面是一位刀客,虎背熊腰,极为魁梧,身后斜背一口大刀,刀身缠绕着布条,看不出来历。 南边之人面熟,正是先前在石钴城客栈见过的火云帮葛刚与他的兄弟;这桌隔壁还有两人,富贵公子模样,着锦绣蓝袍,眉目风流唇角含笑,手持一柄美人扇,兴味盎然——他边上还有个护卫打扮的剑客。 这时候还敢留在厅堂之内,也正是自恃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惧所谓蛊与毒。 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上一刻,人到齐,下一秒,青孚山一行便出现了异样,接二连三有人身盘不稳,摇摇晃晃。 他们面色通红,身体发软,有人甚至抓不住手中剑,锵然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白翊的哀嚎声越发凄厉痛苦,就如同要将为数不多的生命力都以声音喊出来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秋若心中一紧,目露焦急,但又不明状况,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她发现了问题,自己身上也有一股莫名的热气缠绕着,尤其与谢星纬与她的手互相接触的地方,简直如同火灼一般,她吓了一跳之后本能地用力挣开手,随后产生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的生理反应。 谢星纬下意识看了未婚妻一眼,却并未太在意她的举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唐千叶与桑先生身上——两人反应十分迅速,不约而同侧身席地而坐,然后飞快从药箱里取东西放到前方的榻上,各种材质各种样式的瓶瓶罐罐,粉状膏状又亦或是原料药材,研磨调制工具…… 唐千叶这边,以木质藤质器物居多,而桑先生手上,则是金铁与玉瓷。 “唐大小姐,何谓‘画堂春’?”谢星纬冷不防问道。 唐千叶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只要他敢说,敢提,更何况现下只是个疑问。 她自藤箱中取出了一个木匣子,拣出一根拇指长的黑烛,慢条斯理放在漆碟中点燃,闻言轻笑:“春-药。”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章 蛊梦18 阳气动物,于时为春;物蠢生,乃动运。 春为一年之始,青阳抚照,万物滋荣;在此湿润温暖适宜繁衍的季节,动物会发情,植物会萌生,昆虫更会大量交-配繁殖。 对于蛊师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候,但也是最坏的时候。 虫性会在春季到达顶层,蛊虫蠢蠢欲动,更利于蛊师培育蛊类升级蛊毒,但活性提升的同时,也意味着蛊虫会难以控制,蛊师的掌控力度适当弱化,一个不慎被反噬的半吊子比比皆是。 “画堂春”是一种极特殊的春-药,与其说它是一种药物,不如说它是一种奇特的香。 要知道绝大多数春-药都是助兴药材调配而成,用以强身健体、滋阴补肾,提升体温、调动情-欲,但“画堂春”比较本质一些,以千叶现代的眼光解读来说,它就是变异的生物激素。 动物生殖器官内分泌的性激素,植物生长发育代谢产生的生长素,都能成为“画堂春”的原料。 千叶并不知道配方,也想不通神仙谷是用什么手段提取出来的化学物质,只知道其主料来源于一种虫子的遗蜕,并提炼各种助欲生物药材,成品无形无态、无色无味,又含有蛊的特性,无孔不入,能直接顺着皮肤渗透入血肉,闭息并不能躲避,发挥作用很快,持续时效也很长,代谢之后没有痕迹,也不会损伤机体健康。 既是稀奇,当然难得,越是超越认知的东西越少见。 桑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这一种药? 温度对蛊虫的影响毋庸置疑,白翊身上的蛊虫本就处在极盛的状态,这种药物进入人体,体温一高,简直就是直接助燃了虫性,对于身体内部的众多蛊虫来说莫过于一场狂欢,急速繁殖叫它们吞噬精血的速度加快,这也就是白翊一下子被痛苦与绝望逼疯的原因。 与其说桑先生跟白翊过不去,不如说是来一个下马威,毕竟“画堂春”之于白翊有用,那么对本就为蛊女的千叶呢? 他也想看看这一种药性作用在千叶身上的结果。 至于青孚山等人,只能说炮灰了,就算周承这位准宗师也一样,桑先生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或者说,在他们敢对着他亮剑的瞬间,在他的认知中,这些就都该是死人了。 千叶确实也受到点影响。 她觉得自己的血肉在发烫,身体内部到处都是蠕蠕而动的感觉,这叫她有些头晕目眩,但也仅仅是此而已——如果她想,她甚至能准确控制住体内的每一只虫子,“画堂春”对她有作用,却也不能说是绝对的作用。 她只是在白翊的哀嚎声中慢条斯理点燃了一只黑烛。 千叶并没有化解“画堂春”,为什么要化解? 朱颜蛊活性高并不是坏事,蛊虫活着这叫蛊,死了就叫毒,虽说她自认都精通,但医圣同样皆擅长,两者之中,对于蛊的操控没有人能胜得过奇凤蛊女,蛊之一道是她唯一能确信完胜桑先生的,那为什么弃擅长就不擅呢? 桑先生在她点完蜡烛不久后,仔细辨别香中的成分,片刻后面露赞赏:“未解‘画堂春’,反倒将其催化,给‘画堂春’更添一分药力,好想法!” “先生谬赞。”千叶轻笑。 桑先生眸光略深:“然,药过盛,便是毒。” 本就是烈性春-药,将之再度催化之后会变成什么? 千叶以扇掩唇:“虽是蛊斗,却不限手段,先生用药,妾身回以一毒又何妨——先生且知,妾身在江湖中的称号并非‘蛊圣’,而是‘毒师’阿。” 以她在蛊道的成就,说她是蛊圣没人会反驳,但天底下使毒之人何其之多,医毒不分家,能用药便能用毒,她既能被称作是“毒师”,足见她于此道的可怕之处。 “哈哈哈哈哈——”桑先生大笑,“有趣,真是有趣。” 他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烛香,随即快速打开一个长盒子,盒内格格分明,互不干扰,他取出一列小玉勺,舀出或多或少的膏粉状物质,按比例调配好,然后投入阿棠递过来的灯盏。 火苗一窜,瞬间将油膏融化。 那点星火在脂白细腻之中流窜,带出直钻骨缝的香味。 一灯如豆,却是要命,千叶嗅到了相思子的味道,以此为主材,剧毒混合着数十味药材,全是生物药材! 每一味药她都能分辨,所以她有些好奇桑先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神仙谷的在生物学跟化学方面的科技必然远超这个时代,因为千叶发现桑先生特别喜欢用极精粹的生物化学提取物,而她并不能穷就根本。 千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过一个科技图景。 她得系统地学习一番生物学与化学,从更微观的角度探索一下毒理学,毕竟拜此身所赐,所谓的蛊毒她看一眼就知道用法,各种药物她闻一下就了解配方,这大概就取决于蛊女的天赋,但她的认知中没有原理,这叫她对于蛊毒所有的学识其实只局限于这个身体,换个身体,她有很大概率沦于平凡。 当然此刻她并没考虑太多,她只是觉得无比愉悦——果真棋逢对手! 她用药将桑先生的药催化成了毒,桑先生便以毒将她的毒重又转变成药。 毒性会被药力蒸腾出,只不过这个过程绝对是种煎熬。 千叶低低一笑:“半妆红豆,各自相思瘦。” 桑先生在沉吟片刻,忽然击掌笑道:“好!好名字!此药往后就叫‘相思瘦’!” 显然,这并非成品药,而是他根据千叶的配方实时调配出来的新药,以至于还未取名。 为一味毒药取得如此动人之名,从来就是神仙谷有这般闲情逸致。 不过千叶倒是能领略到其中意味,并能完美切合此意境,因为她的脑子也不太正常,从痛苦与死亡领略到美的能力并非所有人都具备。 千叶一粒粒掐碎盒中的单品香丸。 闻秀在旁快速地转动一个金属机括,拳头大小的机括展开之后变作一个上下两层的小鼎,她用竹制的镊子从某个石头盒子中夹出两块类似于碳的燃料,放入鼎的下层,就见黑色的炭状物在碰撞之后瞬间变作了火红。 千叶将香粉选择好比例,投入鼎中,速度极快却有条不紊。 在其加热沸煮之时,千叶又看了眼几无声息的白翊,抬手取出一个密封的小匣子。 按开机关,便从中飞出一只指甲大小的灰蚊子。 灰蚊飞向白翊,钻入她的衣服,不一会儿拖着沉甸甸的腹部飞出,颜色已经变得极青,它飞回来,落到千叶的指腹,沾上皮肤就飞离,就像是喝饱了酒液一般精疲力竭摇摇晃晃地飞进匣子藏好不动,她的指腹就留下一滴青褐色的血浆。 千叶以指尖捻开血浆辨别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 还死不了。 这就好。 鼎中的浆状物慢慢凝结,呈现出类似于油膏的模样,闻秀看到千叶点了点头,于是熟练地放上棉线,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药性催化,犹如铄石流金精疲力竭的酷热中一盆大雨瓢泼而下,却非甘霖,而是洪涝。 周承的“天地剑”还未从玲儿手上替白翊挣出一条命来,青孚山弟子已经彻底无法支撑,乃至金掌柜身后也有两个护卫,倒地的倒地,吐血的吐血,废了大半。 …… “蠢货,你们快被毒死了!” 说不清是因为唐千叶点燃黑烛宣告的开战,还是说玲儿这句嚣张的讥讽带出的恶意,场内的氛围十分诡异。 周承已经彻底爆发。 玲儿一边扛着混战中的剑招,一边外头低笑,瞥见周承犹如困兽之斗般的痛苦表情后更为愉悦。 “人太多了啦,全死在这很难清理的,”玲儿在站圈之中仍游刃有余,小脑袋很明显地扫了一圈人,又皱皱眉头,施舍道,“主人要的只有这个女人哦,你们现在退出去还能留几条小命!” “不然的话……嘻嘻,玲儿只能脏了手呦~” 红衣女童稚嫩娇俏的脸上带着夸张诡异的笑。 厅堂四周所有赖着围观的人表情都带着些异样,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过分膨胀竟然敢旁观神仙谷医圣与唐门大小姐的蛊斗,还是说该为自己竟然能见识到如此高水平的过招而庆幸——蛊斗还没开始,光是用香催化药毒的前奏已经叫人吃不消。 先是热,难以言喻的热。 “画堂春”的药力极强,纵是弥漫到厅堂边角也未减弱多少,该庆幸的是“画堂春”并非那些下三滥的虎狼之药,助欲的配方中还搀和着迷药与致幻毒,“画堂春”非常纯粹,身体动情的是本能,但思维还是能起到些作用,只要理智坚定,有一定的内力,并不难抵挡。 在场除了几个青孚山弟子功力差反应过激外并无多少失态。 但是当唐千叶的药香随着轻烟升腾而起,并渐趋弥散之后,这种热就变成了焚身的火。 气血翻滚,血管里像是有把火在蔓延,骨肉烫得像是马上就会融化,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种烫已经脱离了欲念的范畴,更类似于一种由内至外澎湃而至的近乎于热的痒,血肉在痒,骨子在痒,五脏肺腑在痒,如果灵魂有形的话,大概也在发痒。 药已经变成毒。 叫人恨不得扒开皮肉,砸碎骨头,从骨到肉从血液到经脉都用冰水给净涤一遍,大概才能将这种毒祛除。 如果不是某位青孚山弟子实在难以忍受,疯魔般一剑刺进喉咙,当即毙命血流一地的惨状刺激到旁人,叫就算是那些功力高强能勉强按捺住药力的人,怕是也会被迷了神智。 紧接着是那柱被新命名为“相思瘦”的香。 以人为鼎,毒性被蒸出,却是以透支精力的方式,于是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汗一阵一阵地从毛孔中蒸腾出来,不一会儿打湿内衫的汗,神思要清醒一些,那种无处不在的热与痒渐渐消褪下去,但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每一道肌理都在叫唤的是精疲力竭与心力交瘁的倦怠。 偏偏那种闭眼就会彻底“睡死”的威胁感叫人死命睁大眼睛,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当唐千叶带着笑再次点燃调配好的香时,连厅堂四周围观的人都有了几分惧意。 桑先生的香将人的内力蒸得一干二净,然后唐千叶往干涸的土地上倾了一江的水。 水一下子被灼烧滚烫并不是重点,滚烫的水汹涌而至泛滥成灾几乎撑爆奇经八脉这才是重点! 双方你来我往,斗香的节奏极快,似乎不必思索就能临场调配。 就算是自恃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都在这种防不胜防的稀奇药香中没有了想法,更何况是普通人——周承尚且能撑,并打算殊死一搏,但是跟随他而来的青孚山众弟子却是妥妥的炮灰了。 金掌柜虽说想卖青孚山一个面子,但光扛一个玲儿不在话下,再多加个阿棠也不会落于下风,偏偏这几道香一出,所有的心思就化作了忌惮与忍耐。 这江湖最忌讳得罪老者孩童与药师,果然有几分道理。 白翊生死不知,周承几近疯魔,见势不妙执剑起身的——还是谢星纬。 他方才毫不犹豫拉着未婚妻立到唐千叶身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这种明哲保身又非彻底的袖手旁观,眼见着青孚山惨状,到底还是拔剑相助了。 只不过这回他是真的无能为力,这几道香的负面影响,他一出唐千叶周身,就发现了厉害,这猛一阵上来,叫他几乎也拿不稳手中的剑。 勉强替人挡下几剑,叹息道:“周世叔……有舍有得。” 而正是这一句给大脑充血的周承泼上了一头冷水。 他的两眼赤红,愤怒叫他几乎没办法思考,特别是当他意识到已经有弟子惨死之后……他自是疼爱白翊,却没有以青孚山这么多人命给白翊陪葬的魄力,他不得不考虑到其他人的命,也无法不权衡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 玲儿的路数实在太诡异,准宗师的实力丝毫不虚,就算是周承这种成名已久的剑客都没办法在她面前占到什么便宜,周承有理由相信,再这般下去也讨不了什么便宜,更不用说另一个女童还根本没出手了。 既然明知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就算被迫也只能赌上这一回。 顾不上带走惨死的弟子,保全剩下的人为重,他最后看了白翊一眼,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狠心道:“退!” 还能站立的的弟子完全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拼命退出去。 金掌柜抬了抬下巴,那些倒地还留着命的,被他身后的护卫搀扶着送了出去。 眼看着周承身影也消失在视野中,玲儿满意地踮脚一跃,落到白翊身边,拎住对方衣领,就像拖着个轻飘飘的麻袋一样,垂手一甩,将其甩到了千叶与桑先生中间。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白翊身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19 斗香真的是个微不足道的前奏而已。 以蛊为名的比斗,现下甚至连蛊都未拿出手, 只不过桑先生用了一道香, 而千叶见猎心喜, 双方又在香道方面有所造诣, 因而以香会友, 试试对方的水平而已。 至于旁人是如何痛苦煎熬,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凑热闹是要付出代价的, 桑先生与药童双胎艺高人胆大,不忌讳任何一种毒, 千叶也自认护得住身后人,她的周身空间环绕着无数能吞噬毒素的蛊虫,那是些肉眼无法辨认的悬浮在尘埃中的生物,在她的身侧一定范围内受到药香与蛊毒影响的可能都会小上很多。 桑先生与千叶此时隔着一方空地对坐, 白翊被玲儿甩到了正中, 彼此的视线都注视到这个已经被蛊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躯体之上, 表情郑重起来,全神贯注。 “桑先生,请。”千叶轻笑道。 方才通过一只蚊子大致了解了白翊现在体内的状况,她占了先机,只是桑先生还未出手过, 所以她将主动权让出去以示公平。 白翊的情况是挺难搞的。 本来复杂的好歹只是蛊,然而经过刚才几波香的催化,她现在体内由朱颜蛊牵系的平衡被打破,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生机严重透支,五脏六腑被搅得一团糟,勉力活着,但也仅仅保持着“活着”这一个状态而已。 桑先生垂目思索片刻,看了眼木案。 阿棠立刻上前,从一只尺方的三层虫匣中抽出中间那一层软香木,一看就是老物件。 这种香木极为稀有,是苗疆某个山岭独特环境下的特产,出了特定的区域就种不活,它散发出的味道人类闻不到,也不会受到影响,但动物会闻风而逃,因为软香木与一种极具麻醉与催眠特性的木藤共生,只要沾染这种木藤,能让那些动物活生生睡死,木藤在软香木上生长,经年累月,软香木上也会带有这种特性。 虫子也不喜软香木,但这种经过处理的木材对虫子特别有效,能让虫子处于一种近乎于冬眠的状态中,便于控制。 很巧,那个山岭及附近区域全部在千叶的掌控之下她虽不喜自己身为奇凤蛊女的事实,但多年前因为地震改变地貌的整个奇凤苗疆,包括大雁岭、小雁岭在内的整片苗疆,都已成为她的领土。 这些年她将软香木列为禁止外泄之物,桑先生既然有这么一个虫匣,必定是早年的成品。 阿棠从小木柜中拿出一只白色的瓷盒,将类似胭脂匣的盒子打开一个边角,里面并非中空,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绯色丝线,有只蜘蛛在盒子里织就了一个巢穴,而且红丝的韧性非常强,即使盒子打开,丝线被拉伸撑直,依然没有断裂。 从那红色的巢穴里爬出一只红蛛,全身火红艳丽逼人的蜘蛛。 阿棠走到白翊身侧,将红蛛放到她的身体上,红蛛即刻便钻进了她的皮肉。 千叶当然注视着这一幕,但她多看了阿棠一眼。 她知道为什么桑先生不亲手取他的蛊而要阿棠代劳,他的体质显然对他自己的蛊虫也适用,虫子不会靠近他,他也没法触碰它们,她只是好奇,桑先生与药童双胎之间显然有一种奇异的沟通方式,他的任何指令不用口述,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对方就能领会得无比透彻,可这种无间隔的交流又不像是种习惯。 所以她很好奇。 她对这一对药童的好奇心从来没有减退过。 大堂正中的氛围极为静寂严肃,玲儿也没管,她绕着青孚山留下的几具尸体走了圈,不知是确实觉得难处理,还是说不想脏了手,噘了噘嘴暂且没管,她的身形一闪,到了厅堂边缘,抬头看着飞檐与阁楼的交界处。 镇宝阁四面八方全是移门,皆能合到一处,全打开之后十分敞亮,平素不关,但必要时候会合上以遮挡日光与风沙,玲儿并没有动那些门,她注视着叠在上面的细密的丝帘,片刻后将指甲向上一划,催出的内息将束缚着帘子的绳割断,一整片帘子便哗地垂下。 轻薄的丝帘既遮光又透光,纹路被映照下来犹如飞鸟的影子铺陈在地,极为优美,这些帘子常年挂在上方,很少被放下,但纤尘不染,毫无污渍,足见绝命渡有多富有。 当玲儿用相同手法拉下三张丝帘时,大堂的光线才有些暗下来。 等到她转到另一边,正待继续拉帘子,角落几个看官才像是忽然被惊动一般有了动作。 葛刚动作迅速,飞快地拽住自己兄弟的衣襟,伸手一抛就将他丢出了大堂,大概觉得接下去的蛊斗会波及到他,而兄弟没法扛,于是还不如不叫他凑这个热闹。 蓝袍的贵公子与侍卫没有动静,那一对主仆倒是施施然起身,又往蛊斗中央靠近了些,择了个新的位置坐下,以看得更仔细一些。 戴面纱的女子眉眼弯弯,兴味盎然,另一个老妇神情淡然,显然之前的香并未对这两人产生多少影响。 金掌柜与其身后数人就地择了位置,同样笼着袖子围观。 就在玲儿即将合上最后一道帘子的时候,四道身影窜了进来。 栖眠急匆匆赶来,见没错过这场有趣的比试,瞥见正中的场景就露出了笑。 她身侧并没有跟着那只小白狼,大概是她很清楚蛊这种事物到底意味着什么。 另外三人,一者黑衣佩剑,娃娃脸,瞧不出年龄,面貌并没有什么特殊,只能说是普通而已,但是神情自然带笑,动作干脆利落如果说有什么特殊,大概是他腰间的剑煞气实在太重吧,哪怕藏于鞘中,那种掩都掩不住的血腥依然自缝隙间缭绕出来,挥之不去。 一者着麻衣,三十来岁,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周身弥漫着一股干涩的药香,径直往金掌柜而去,坐于他不远处是瑶山药师。 最后是个布衣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皱与疙瘩,眼睛浑浊,负着手,慢慢上前,随意择了一个能看到中间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厅堂中一切都静默下来。 阿棠起身,将回到手上的红蛛带到桑先生身边。 红蛛被放在一个白瓷碟子里,在千叶看来,这个容器挺有培养皿的意思。 随后红蛛开始绕着圈圈吐丝。 红色的丝线垫满碟子的底之后,它爬到了碟子边缘,阿棠将它取起,又放回了之前的盒子巢穴里。 桑先生取了一个红纹的瓷瓶,拔出塞子,倒了一滴液体在碟子上,透明的液体层层浸润开,被其沾染的蛛丝瞬间化水,一会儿就融成红色的液体,他举起碟子凑在唇边,一口饮尽。 他闭目片刻,豁然睁眼,取出药材开始调培。 阿棠听从他的指示,自软香木虫匣中取出一个小盅,打开,一条寸长的肥大蜈蚣弯曲身体静静地躺在其中,阿棠刚伸手将它抓起来,蜈蚣便甩头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瞬间通身颜色更为艳丽,肉鼓鼓的身躯似乎有暴涨三分,她却毫不在意,任由其死死咬住自己的血肉。 她打开一个小鼎的盖子,将吊着蜈蚣的手指在边壁上轻轻一抹,那蜈蚣便像是遇到天敌般猛然松开口,身躯慌张地扭曲蜷缩,又不停甩开,落入鼎中。 桑先生熟练又迅速地往鼎中投放着调配好的药材。 不同的药力与毒素在体内冲突,蜈蚣拼命挣扎着,但又不得不张开大口,将丢入其中的所有东西都吞下肚去,长长的身躯痛苦地弹跳,颜色不停在红与黑中转变,最后稳定在一种微微泛着肉红的灰黛色中。 阿棠便再度将它捉起,走到白翊身边,放下蜈蚣,让蜈蚣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蜈蚣将体内积累的毒素尽数清空之后,原本因挣扎而僵直的身躯立刻瘫软下来,又被阿棠带回了小盅中。 白翊躺在那依然没有动静,只不过皮肤慢慢呈现出如同方才蜈蚣一样的灰黛色,好半天这种颜色才逐渐消退下去,那些暴露在外的伤口不复原本的干枯,有了些微红润的色泽,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桑先生审视地观察着,片刻又轻叹“嗜血虫与枯草虫已经共生,分开治已经不可能。” 枯草虫构成的蛊,名字叫枯草蚕,并非因为这是一种蚕,而是因为它成蛊之后是类似于蚕丝一般的细条。 蛊与蛊相克,能克制蛊虫的也只有蛊虫,但蛊王是只针对于某一类蛊而存在的,不存在一种蛊克制所有蛊的情况。 千叶点头“现在的问题是枯草虫,它随时都会变成嗜血虫的养分,换而言之,朱颜蛊暂时没法灭,妾身试试是否能将枯草虫引出来。” 蛊斗擂台,一人一招,谁先达成目标谁胜。 现在治白翊,治不是重点,活才是倘若没活命,那两人颜面全没了,自然不会计较什么输赢。 闻秀机括铁鼎中的燃料正当时,千叶不停地往里投注着各种药材,极高的温度将其焦灼,碳粉状,又融成液体,最后又放入一只蝉,虽说是干制的药材,但栩栩如生的金蝉,若说这是活物也有人信。 药渣弃掉,剩余的精华凝成一粒龙眼大的药丸,闻秀取出一副色泽微黄的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捻起那粒药丸走到白翊身旁,弯腰掰开她的嘴,硬塞进去,随后掐着对方的喉咙叫她吞下。 药丸并未卡在喉咙上,甚至没看到明显的凸起,似乎接触到体温便融化了。 对于眼前这个破败的身体是否还能运转、五脏六腑的机能是否还存在,是件十分叫人存疑的事,但蛊毒这种事物,本来就不需要依靠身体内部环境的循环机制。 众人都怀疑这药吞下去不会起作用,但接下去发生的事就足以令人惊骇了。 白翊身上渐渐变白,惨白的那种白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并不是皮肤变色,而是她全身的毛孔都渗出了一种白色的物质,它以几乎被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生长”,渐渐的长得就像是白色的毛发白翊被这层“白毛所覆盖”,连同脸、五官乃至整个脑袋,甚至分辨不出准确的模样。 就像是蕴含生命一般,长长的“白毛”在她身上无风自动,呈现出一种极其柔软轻飘的状态,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显然,没办法杀死枯草虫,在极为克制的毒进入生物体内部时,它们竟然以脱离内部环境的方式来躲避毒害。 “果然变异了。”桑先生等了会儿,示意阿棠上前。 阿棠也戴上了一副灰色的手套,材质不明,同样极薄,甚至可以看到手背的青筋,却呈现出一种金铁般的色泽,接触到白翊的身体时,那些“白毛”就像是传染一般,纷纷脱离白翊的皮肤沾上阿棠双手,但转瞬又枯败下去,就像是草枝枯萎。 阿棠毫不在意,用匕首从白翊的手肘上连枯草虫一起割下一小块皮肉,面积很小但切得极深包括皮肤血肉甚至筋膜在内,然后直起身,走回去。 千叶眼尖,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块血肉的切口处瞬间也冒出大片的白色线状物。 阿棠将这块毛茸茸的事物放进了培养皿。 桑先生用刀将皮肤、肌肉一缕缕分开研究了好一会儿,转头重新调培材料煮药。 片刻后阿棠拿着这碗黑乎乎的“药”喂到了白翊嘴巴里。 一时没有反应,但很快那“白毛”便纷纷化作枯草一般的事物脱落,“白毛”掉尽,还没完,她的皮肤又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近乎于龟裂般的细碎纹路。 皮肤本来就有纵横交错的肌理,倘若这些肌理以深刻的痕迹显现在皮肤上,就是一件无比恐怖的事了。 众人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的皮肤也跟着干枯、皴裂,出现明显的角质化,然后渐趋破碎,重要的是,一直人事不省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有了动静,不能说是完全苏醒,但她确实睁开了眼睛,蠕动起身体,并且随着皮肤开裂的程度加深,这种动静逐渐变成了挣扎。 嘶哑又沉闷的声音不断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说不出话来,只能以嚎叫来发泄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一个人活生生蜕了层皮的痛苦,光是看就叫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当所有的皮肤枯败脱落,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并不是失去皮肤只剩下筋肉的血淋淋躯体,事实上在旧皮开裂的时候,新的皮也在不断生长堆积角质化,只是这层新皮极薄、极透,甚至因为她剧烈挣扎的动作,破开了几道口子想来那便是何等的剧痛。 只不过仍旧没有一滴血液流出来。 “药力重了些。”千叶平静道。 未等她动手,白翊的哀嚎将一个人引了进来周承听到侄女的声音,以为她的情况有所好转,克制不住喜悦心情,直接往里冲但是一眼看去,整个人都疯了。 玲儿在他拔剑出鞘之前,已经亮出指甲,杀意占据满眼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非人般的速度直接将周承撞出大堂,轻薄的画布帘子被卷起的风势晃荡着,最终又归入平静。 玲儿为了不让无关紧要之人破坏主人的事,将发狂的周承带了出去。 这番动静丝毫不能影响厅堂正中的情景,千叶与桑先生谁都没有将注意力分散,就算是阿棠与闻秀两个助手都没有走神。 闻秀听从千叶的吩咐,从藤箱取出一个同样用软香木制成的虫匣,在分格中捻起一个黑色的小球。 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无数细长的虫卵凝聚在一起黏成的虫团。 她走到玲儿懒得处理的尸首旁边,将虫团随意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上,嗅到血腥气,虫卵像是融化一样从一个球散成一滩,然后钻进尸体的血肉中即使在锵然打斗之中依然清晰可见到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簌簌簌簌”,数不尽的虫子在进食,它们在啃噬死尸的血肉。 不一会儿,一具尸体就成了干干净净的枯骨,不,连骨头都被啃噬得坑坑洼洼,相信给予足够的时间,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大厅中别说抽气的声音了,连呼吸都听不到。 闻秀并未理会别的事物,自顾自将一个木制的小盅放在地上,那些虱子一样小的虫子从枯骨上面爬下,如同一股黑色的水流一般,密密麻麻地涌进小盅,然后开始自相残杀。 不断有虫子被杀死,虫尸被分食,几乎用肉眼可见虫子的速度在减少,当闻秀将小盅从地上拿起来的时候,盅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渐趋不闻只剩下了一只拇指大小的蛊王。 闻秀从另一个格子中取出一只黑蝉,黑蝉像是自睡眠中苏醒一般,掀开翅膀懒洋洋抖了抖、振了振,然后又慢吞吞、懒洋洋地飞进放进小盅。 黑蝉一下子扑到先前那只蛊虫的背上,凶残霸道的蛊王连动都不敢动,待它飞出来的时候,盅内只剩下了一个被吸干的虫壳。 黑蝉落到案几上,瞧着比方才要精神一些,又抖了抖翅膀,不肯动了。 闻秀转头请示千叶。 千叶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自虫匣的一格中取出一只蝎子。 通身赤红的蝎子刚脱离软香木的封印,身体僵硬还未完全清醒,感应到危险时猛地翘起尾刺,但没来得急派上用场,当头被黑蝉扑下,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张蝎子皮。 吃饱喝足的黑蝉终于满意了,飞起来叮到白翊的脖子上。 “璃光蛊,养得不错。”桑先生赞道。 千叶含笑点了点头。 黑蝉细长的口器刺入皮肤,白翊发出非人般的哀嚎。 所有围观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见着原地就留一张人皮 作者有话要说  812 1晚上6点还有一更 2这一阶段投月石好像没啥用,所以营养液吧营养液吧,跪求浇灌爱的营养液 3很多人都在期待谢同学他哥出场嗯,与其期待哥哥,不如期待下大国师跟桑先生呀,写桑先生那么多戏份,并不意味这是男主预备役毕竟大小姐莫得感情,而是他真的真的很重要 4想来想去,还是剧透一下吧,哥哥五年前已死于大国师之手,所以第三章有伏笔,而大小姐其实是知道的所以她有一个不能露白的目标,搞死大国师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20 “啊”白翊未叫,倒是周承的痛叫自外传来。 堂中众人的心弦本就崩到了极致, 被这个声音一惊, 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寒颤。 谢星纬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秋若实在没法按捺的临界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 随后执剑起身他不能打断这场蛊斗,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周承死在玲儿手下。 虽说双方在一个位阶,但周承现在理智不存, 哪里是玲儿的对手。 秋若越是看下去越是慌张,根本不能再安然坐于此地旁观, 但她也明白未婚夫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再介入进去,凭她的能为压根没法介入这番过招中,她若出手, 顶多就是叫青孚山再折个人进去, 而且还要谢星纬分神看顾她 于是再焦急, 也不敢轻举妄动,强行把视线从白翊身上挪开,死死注视着谢星纬的背影,紧张过度,心脏砰砰直跳, 就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谢星纬出了镇宝阁。 外面嚎叫与兵器交戈的声音交缠成一片,但是围观者的注意连半成都没有分出去,一动不动紧盯着大堂正中的白翊,恨不得将眼睛再睁大一倍以看得更仔细一些。 外面再如何热闹嘈杂, 堂内的氛围就丰富被浓密的阴云所笼罩由于一切都死寂如坟,所以认知被打碎、常识被刷新的动静才如同天崩地裂银屏乍破,叫人胆战心惊。 黑蝉并没有吸干白翊。 或者说,它并不是如方才吸食蛊王与红蝎一般在攫取食物,而是在吸食嗜血虫。 桑先生先前那副药的药力太强,不但破除了变异的枯草蚕,也将蛊虫间彼此维系的平衡彻底打破,由于白翊体内还充满了千叶喂给的蛊毒,嗜血虫一时没法从血肉中取得营养,又陡然丧失枯草虫的养分,陡然暴动。 暴动之后就是一定的萎靡期。 为了减少消耗,它会停止交配繁衍,甚至主动舍弃老化的虫体,退化为幼虫。 因为嗜血虫极少出现变异,所以这段时期是最易解决它的时机。 活为蛊,死为毒,所以一般蛊虫作祟,都不能直接在体内将其杀死,否则它会化为难以根除的毒,最好的办法是将其引出来。 像白翊这种情况,桑先生要破枯草蚕,直接将白翊全身的皮都强蜕了一次,个中痛苦自然不言而喻,千叶想破已经与白翊处在共生状态的嗜血虫,用血食为引的法子已经不管用,毕竟嗜血虫连白翊的脑颅都已经爬满,她只能尝试用外力将嗜血虫强行带出。 璃光蛊很难得,因为幼虫潜伏期极长,要数年到十数年不等,成虫生命又极短,难以成蛊;再加上蝉是素食,要硬生生褪去蝉原本的虫性加以变异改造,花费的苦功不可谓不多。 好在璃光蛊基本是蛊虫克星,但凡养成,作用巨大,得手之后倒也不必再计较前番艰难。 白翊惨叫着、挣扎着,全身肌肉都在痉挛,透薄的皮肤可以看到她蠕动的暗红肌肉,包括狰狞的血管与经脉,这番场景就像是噩梦一般,能叫再铁石心肠的人都看到战栗。 黑蝉吃到肚子滚圆,整个身体都涨大了不止一圈,薄薄的翅翼张开,任凭白翊再抓挠挣动都没有松开她的脖颈。 终于松开口器的时候,差点没飞起来。 整只蝉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飞回到千叶的案几上。 然后,趴在一只碟子上吐了。 闻秀麻利地将黑蝉放回虫匣,取了一只小瓷瓶就将那滩混杂着不明物体的汁液倒入其中,小心翼翼封口,也放进虫匣,然后将那只碟子塞进机括小鼎下层,触碰到那奇特的可燃物,碟子的表面顿时就如油被点燃,焦灼成一片,发出了肉类燃烧般的臭味。 离得近的秋若很艰难才没吐出来。 千叶与桑先生开始观察白翊。 好半天桑先生淡淡道“金丝蛊。” 白翊仍在哀嚎,喉咙已经喊破,难以发出声音,但就算无声咯血依然张大了嘴巴痛叫,可见她所受的折磨难以忍受与方才不同的是,之前她整个人都在挣扎,现在单单抱着脑袋。 心脏与大脑中的蛊虫是最难治的两种。 很简单,喜心脏的蛊虫多为母子蛊,母蛊不灭,杀死再多的子蛊也没用;而喜脑子的蛊虫危害性最高,人脑毕竟是最复杂最重要的器官,蛊虫产生的毒素能侵入神经系统,影响人的神智与行为,并向全身器官扩散。 白翊现在的模样很明显是被蛊虫侵入大脑的表现。 大部分蛊虫都是寄生的状态潜伏在人体内,嗜血虫只是需要养分,枯草蚕危害较小不过表象奇异,但金丝蛊 金丝蛊又称金丝脑虫,它喜食脑髓。 本来有嗜血虫与枯草虫压制着,金丝蛊在潜伏深眠状态,所以难以发现,现在两蛊已经被灭,而且白翊体内别说免疫器官了,身体机能被败坏得完全没有运作的能力,它完全可以沿着嗜血虫开辟出来的道路,直达颅脑。 千叶低低叹了口气“一个痴呆的白翊,算不算痊愈” 金丝蛊对大脑造成的损伤是永久性的,不可逆。 很简单,脑髓被吃掉了,人就算能活也疯了。 桑先生眉毛一挑,如画的容颜便是露出讥诮的神情,依然是逼人的俊美。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亲自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盒。 自桑先生衣着用具的喜好中,很容易就能发现他偏爱金玉,尤好纤尘不染的素白,但这个盒子是很明显的青黛色,浑浊暗沉的泛青的黛色,就玉质来说实在算不得上层。 那么此物既能被桑先生看中并使用,想来定有稀奇之处。 他打开盒子,内部并不是完全中空的或者说玉壁极厚,当中嵌着一个木球。 千叶看到软香木的木球,就已经猜到这盒子的材质了,并非玉石,而是某种蜡,她拒绝去思考这是石蜡的可能,毕竟石蜡是种石油化工提取物,而蜡仅仅是动植矿物的油质合成品,神仙谷的化工技术应该不可能会到那种可怕地步吧 桑先生拧开了那颗木球,中空的半球中可以明显看到的是一块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玉髓。 “是玉蛊啊”千叶轻叹。 玉蛊当然不是玉石形成的蛊,就算是蛊也没法打破无机物跟有机物之间的分类,它是一种以玉为食的虫子,或者说,它的食谱中包含了很多矿物。 玉蛊的稀奇之处在于难得,它是纯天然形成的,玉虫本身即为蛊,它的黏液对矿物质有极大的腐蚀性,因而能吃绝大多数种类的矿物,但本身最爱玉石。 天然形成的矿藏中,越是超高品质的玉石中越能发现它踪影,越纯净越少杂质的它越喜欢,只不过有哪个蛊师有能耐得到一个玉矿,有能耐从庞大的玉矿中寻找开采品质最高的一部分,有能耐找到一滩随时会在玉石中穿梭的微小虫子 是的,一滩,玉虫的本体如同液体一般柔软黏湿,放在手心都觉得很快会滑落下去。 桑先生本人自然财大气粗,但他最可怕之处在于他是神仙谷的主人,是当代医圣,整个神仙谷都是他的,他拥有先代医圣们传下来的所有宝藏 这样看来,他手上有一只品相极好的玉蛊,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了。 阿棠面无表情捏碎玉髓,捻出那滩埋在髓心中的白虫,因为软香木的缘故,虫性被压抑跟冬眠没什么两样,趁它还没复苏,走到白翊身旁,捏着她下巴就把玉蛊捻成条从对方鼻孔里塞了进去。 液体状的虫子很快滑进孔洞中消失不见。 丧心病狂 这怎么能忍住不打寒颤 就算在座的好事者都是自己要凑这个热闹的,也觉得这个决定貌似有些失误。 玉蛊钻了进去,不见了踪影,明明没有透视的能力,但围观者的表情都活像是那虫子流进的是自己的鼻子,又或者亲眼看到了虫子是怎样在鼻窍中蠕动攀爬。 金丝脑虫以“金丝”为名,并不是说长得像金子丝线,而是指它含有的金属元素极高,一般的虫子再怎么说,哪怕恐怖如蛊,某种角度来说,都只是蛋白质,但是金丝脑虫 而金属说起来其实也是矿物的一种。 事实上在这个古代图景中很难维持科学的三观,千叶自己就是不科学的产物了,去计较某些虫子到底是怎么个构成原理,就跟吃饱了撑着没什么两样。 桑先生跟千叶都在看玉蛊作用的效果。 但短期内只看到白翊痛到活生生晕过去,又痛到活生生醒过来,反反复复,不得解脱而属于桑先生跟千叶的眼睛里,都没有丝毫作为人类的同理心,只有平静的观察与探究。 越是等待的时候,围观者走神的次数就越多,外间打斗的声音一直没有停。 这个时候某些人猛然回神,岂止是一点饥肠辘辘 偷望天色,便发现岂止已是第二日,不知不觉过了五六个时辰,日头已经倾于西侧但就算如此,也没人动弹,纷纷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中央,继续注视这番蛊斗。 千叶又放出了一只蚊子,长长的口器叮了口白翊的动脉,蚊子飞回来千叶一分析血,眉头就蹙起来。 对蛊虫的了解是作为蛊女的本能,这相当于一种基因的传承,因为她某种意义上也是虫类,所以天然就获得了蛊虫的认知这相当于她独有的挂,当然也不会在这个层面上为难桑先生,她便直接开口了。 “玉蛊有作用,但短期内效果不会显著。” 千叶慢慢道“她还是睡着吧。” 看着白翊生不如死并不是心理变态,而是在苏醒的状态更有利于观察用蛊之后的反应,毕竟白翊现在是没有这个意识要去寻死的,就算再痛苦也只是神经之于身体的反应,而不会成为她的记忆,因此关注点在解蛊中的两人,谁都没去管白翊的惨状。 但现在要看玉蛊与金丝蛊的斗争情况,需要挺长时间,那么她再醒着就不利于观察结果。 叫人肌肉松弛神经麻痹的药她本来就有成品,择了一种,加重药力,让闻秀给她喂下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翊再次人事不省。 “需要多久”桑先生眉眼间有些惋惜。 千叶想了想“至少两日。” “好。” 旁观者一头雾水,就见阿棠已经在协助桑先生将摊在岸上的各式药材与瓶瓶罐罐尽数收拾好,放回大药箱,随后恭恭敬敬摘下手套也放好,站起身,身形一闪,窜出了大堂。 秋若被这个动向惊到,连忙也跟着起身“唐大小姐” 千叶立在那里,微微转头,眼角轻挑注视着她。 “什么意思”秋若脸带窘迫,焦急又不解地问,“蛊斗结束了吗” 千叶心情不错,目前进展既未叫她伤筋动骨,又叫她对之后的进展抱有期待主要是重头戏还在后头,将蛊除灭后残留的蛊毒才是比拼的重点,于是并不介意回答她“两日后继续。” 秋若脑子一炸,有那么瞬间简直不能思考“那我翊姐姐”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她的情况” “死不了。”千叶平静道。 随即似乎被提醒了什么,转过头望向对面的桑先生,眼瞳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既是由先生的玉蛊中止,那这两日,白小姐就由先生看管了。” 桑先生轻哼一声“这有何妨。” 千叶更加愉悦了。 她倒是想多欣赏一会儿白翊生不如死的模样,但周承她不好直接弄死,再说谢星纬一开口她也挡不住,放她这里多半要遭,还不如甩给桑先生。 她相信,相较于自己,神鬼莫测冷酷近乎非人的桑先生更叫人忌惮。 秋若还来不及开口求情,就见那白衣的医圣撇开袖子向千叶的方向走了几步这位阁下站在面前给人的心理压力就足够大了,圣人般的表象,魔鬼一样的心肠说来也奇怪,两人都有着绝顶的容貌,某种角度来说唐千叶更多的是气质取胜,五官的颜容比起桑先生无可挑剔的绝世之颜还要差了几分,唐千叶的手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不知为何,面对她时就没有面对桑先生这种毛骨悚然、从心底里发寒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唐家大小姐从来都是一幅弱柳扶风面带笑意的模样吧。 “大小姐,”桑先生语声淡淡,却竟是一声敬称,眼中倒是兴味盎然,心情极好的模样,“可否赏面饮一杯” 叫这位先生亲口相邀喝酒怎么越看越不现实呢 千叶本能地思索对方用意,忽然一顿“酒虫” 笑意绽开,色若春花,她以扇掩了掩唇“妾身也养了一只。” 桑先生二话不说“走。” 不同的蛊师喜用不同的蛊,因为蛊师身份的特殊,碰面多半是要拼命,侥幸没死那就是最好的交流时机了。 天底下虫子种类何其多,不同的虫苗能养成不同的蛊,探讨手法交换虫苗对彼此都是一种进益。 桑先生不用去管白翊与药箱,他的药童自然会为他处理好。 正巧,镇宝阁外的打斗动静也已停止,事实上当谢星纬扛着周承走进来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双胎肩并肩立在后面,相较于歪着头呈好奇之色的阿棠,玲儿的眼神格外阴森。 玲儿确实是被逼动了肝火,非杀他不可,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在看到阿棠出现的瞬间,原本帮衬他抵挡自己的谢星纬会忽然反转剑柄,将周承打晕 相对于双胎身上带动本能的威胁,周承对他并不多加设防,于是谢星纬揪准时机,在周承于他这个方向露出破绽的瞬间,果断出手,狠准快就连准宗师也被他一击放倒。 当然这更大程度上是周承经过长时间的打斗,心情又大起大落,本就心力憔悴精疲力竭的原因,但谢星纬这出手的时机与抉择还是叫人无比惊叹。 谁能想到刚刚还给周承补足破绽护卫他周全的人,反手就是一击,直接把人砸翻了呢 玲儿当然想跟上一击,直接将周承给杀了,但是谢星纬下一秒就弯腰将人扛起,要杀周承,必定要先杀了他虽说并不是难事,但玲儿与阿棠都犹豫了。 这一犹豫,谢星纬心中是真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转头走了两步猛地掀开大堂的画帘,然后正对上掩唇轻笑的唐千叶与在她身侧并肩而立的桑先生。 瞳孔蓦地一缩,连忙移转视线。 秋若神色彷徨不知所措地立在那,白翊人事不省不知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812 1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 2留言够字数的会赠送积分,评论有意思或者戳中我剧情的会额外赠送红包 3上章没有人喊,看来大家的接受能力都很棒,嗯,真羡慕所以明明很怕虫子的我为什么在如此快乐地写虫子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21 千叶跟桑先生喝酒去了。 酒虫本身就是一种蛊,还是少见无毒无害的蛊, 品质越高的酒虫, 泡在水里, 越能在短时间里其转化成优质的酒。 不同地方豢养出来的酒虫是不同的。 蜀人喜烈酒, 以高粱作为原料, 造出的多为浓香型白酒,唐门弟子喜酒, 但一贯浅尝辄止,不会多饮, 毕竟是刺客世家,酒对于一个讲究精密技巧的武者来说影响实在太大;而桑先生的酒虫转换的是一种麦酒,度数不高,但清爽、甘醇、回味悠长。 说饮酒就只是饮酒, 至多只是就今日斗蛊时所运用的蛊作作小交流。 蛊斗未完, 没分高低, 彼此对于自己的蛊术都不会细讲。 直到夜深,千叶才离开桑先生的居所。 她并没有直接回唐门定下的独门小院,而是敲响了桑先生隔壁的院门。 谢星纬的居所与桑先生也就只有一墙之隔而已。 几乎是栖眠刚放下手,门就被打开了,视线才触及到门外的人, 秋若的手就有些僵硬,眼神微微躲闪,似乎在为自己过分急迫的行为感到羞愧。 院中没有亮灯,绝命渡的夜色并不朦胧, 漠北的月亮挂在头顶,洒落的光芒如水般铺陈一地,可以清晰看到周身的环境于是一眼就能看见石桌边坐着谢星纬,在千叶抬头凝望的时候,对方正慢条斯理从石凳上站起来。 就见那个着一身黑色衣裳却比明月还皎白明媚的女子对着他微微一笑。 秋若并不意外对方丝毫没有关注自己,甚至视线毫不停留地掠过她射向了别处,有谢星纬在场的前提下,唐千叶会看得到别人才是稀奇事 唐千叶携一身酒香迤逦而入,但只跨过院门两步便停了下来“谢郎。” 她以手中团扇轻轻掩了掩嘴唇,眼神轻飘柔魅,带着沉溺于酒意中的慵懒与迟缓,语声婉转而欢欣“妾身来与你道一件事,明日呀,谢郎可千万莫要出门。” 秋若是心头一跳,连忙转头看向未婚夫。 本来以为唐千叶来寻他们是要说与白翊有关的事,没想到是这么一句预告式的话,这不但叫她疑惑话语背后蕴藏的深意,也心惊肉跳又要有什么稀奇事要发生了。 这个小院子只有谢星纬与秋若两人,鉴于周承目前比较危险,青孚山弟子大多还未从之前斗蛊的创伤中走出来,亲眼看着同伴惨死与直面那种噩梦般的药香,所带来的伤害不只身体,更多的是精神受到的刺激,必须要需要休养平复。 谢星纬能理解桑先生给人的心理阴影有多巨大,想着如果叫这些人再见到桑先生,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不得已将人安排到了别处,鉴于他与秋若是目前唯一能行动自如的人,未婚妻又实在关心白翊的安危,既然人在桑先生手上,他就不得不靠近多看顾一些。 谢星纬听完千叶的话,眉宇微蹙,但神情并无显出什么思虑之色,只是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为何” “这个呀,要明天才知道,”她轻笑道,“只要谢郎不出门,有桑先生在这里,谢郎就不会有事妾身,也能放心了。” 秋若只是一头雾水,谢星纬想的却要多不少,以这样的口吻专程来一句这事与她有关 他很清楚唐千叶的杀伤力一点也不比桑先生弱,更何况她身后还站着一整个唐门但某种角度来说,就算唐千叶确实没什么善心,她总比桑先生要好打交道得多,因为相较于喜怒无常漠视人命且从来不计后果的桑先生,她有底限,她虽喜欢袖手旁观但她好歹尊重生命,而且唐门是她的后台同样是她的软肋,所以她不会将自己又或者唐门置于绝境。 话是这么说,真遇到没法解决的事了,谢星纬还是更愿意无条件相求桑先生虽然让唐千叶出手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出于某种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他实在不愿意面对唐千叶。 所有的付出都需要一定代价,唐千叶在江湖中的行事与风格处处都彰显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谢星纬不可能相信她不求回报,一切只能说明这背后有更大的布局。 不是说非得铁石心肠,而是怕一旦妥协后果难测。 事实上就算是谢星纬本人,也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魔性,越是靠近她越是难以自控,那是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本能,被吸引但更忌惮。 鉴于此,谢星纬实在是想离得她越远越好。 两人还没想到该怎么应对,懒洋洋倚靠在门框上的女人打了个哈欠“主人,夜深,该早点回去睡觉啦” 闻秀早就被千叶赶去休息了,跟随在身边的是栖眠主要是栖眠对酒的好奇心更大虽然姓唐,却不是唐门弟子,不用守唐门戒规。 千叶眼中带笑,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转头,视线第一次挪到秋若的身上。 那道一直无视自己的视线真实地定在脸上,莫名其妙叫秋若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接过那个瓷瓶。 “这是无梦,谢郎会用上的。” 她执扇在前,微微欠身,也不待回话便款款而去。 直到这两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秋若才如梦初醒,转过头呐呐地看向翕目深思的谢星纬“这是什么意思” “迷药,”谢星纬注视着她,“她在提醒我,可以用在周承身上。” 秋若眉心一跳,陡然想明白,周承目前的状态实在太危险,能昏迷主要是他自身机体难以负荷以至于陷入沉眠,而不是谢星纬那一击的功劳,用外力手段叫他保持昏睡实在不保险,他随时都有可能会醒,一旦他清醒,会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最有可能的事,他会千方百计破坏蛊斗以秋若对周承性子的了解来看,这个骄傲至极的剑道准宗师,宁可一剑杀死白翊,也不会任其再被如此摧残就算是秋若也不会认为最大的折磨已经过去了,看桑先生使用玉蛊的手段,就知道白翊脑部的问题还很大,那么两日后情况会如何,绝非他们这种门外汉能预想得知的。 可能以外人的角度看来,白翊所受的折磨确实惨无人道,问题是她与谢星纬都觉得以现在的情况看,白翊最后恢复的可能性还比较大,毕竟唐千叶与桑先生都将其作为彼此医术与蛊道的较量的道具,为了决出高低,他们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白翊治好。 现在放弃不仅前功尽弃,白翊经受的那些苦都白受,更重要的是,那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秋若左思右想,咬了咬唇低低道“谢大哥作决定。” 既然选择与他站在一条道上,那她必须唯他马首是瞻,再说她的意见实在代表不了什么,她相信谢星纬,知道他作的决定必然是最适合的。 这么一想,陡然就觉得轻松不少,她把思绪从白翊这档子事上面挪开,然后慢慢的,心头冒出些酸楚来。 她与唐千叶之间实在连相提并论都是对唐大小姐的侮辱。 千叶回到唐门包下的大院子。 就位置而言实在优良,直接处在与镇宝阁一条线的主干道上。 风光优美装饰华美自然不用说,毕竟唐门财大气粗,又是直接与绝命渡做生意而来,虽说不符合唐门素来低调隐蔽的原则,但有千叶知晓出阵方法在先,又有与人蛊斗在后,本来就是出头鸟,倒不如直接在明处,魑魅魍魉要出手也得顾忌着会不会直接暴露。 栖眠伸个懒腰本来要去睡觉,但是眼见着千叶并未回房休息,而是施施然进入正厅落座,顺便嘱咐下属去煮茶,好奇心陡然上来,连瞌睡虫都跑了,跟着挨进去“是要等人吗” 千叶用手背拖着下巴,整个人摇摇晃晃一副醉酒之态,媚眼如丝,但笑不语。 被那一眼看得,栖眠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眨眨眼,也不急,自顾自在她身侧不远处坐下,注视着门口安然等待。 果然,不多久,几乎是前脚弟子送完茶退下,后脚就有人前来拜访。 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人,但仍可以清晰感觉到似乎四面八方都有视线关注着自己,只觉得每一个阴影都蕴藏着危险就潜伏的技巧来说,唐门弟子的本事实在高强戴着面纱的女子与她身后的青衣老妇一路直到正厅,走上台阶,抬头见到斜倚美人榻拖着腮等待着自己的人,纵然是来人,心中亦有稍许感慨。 千叶看人进屋,笑道“圣女,请。” 那女子并无意外,也是轻轻一笑,便摘下了脸上面纱,露出一张如花美颜。 眸含秋水,唇若涂朱,肤白如脂,举手投足便是勾魂夺魄的媚色“大小姐认出奴来了。” 魔后的万象溯源魔功,究其媚术效果,无分男女,千叶却能无视这种魅力“青长老虽少江湖行走,但妾身却是亲眼见过的能叫青长老片步不离随侍在后的人,除了魔后,也就只有圣女了。” 天极道圣女段轻烟拍掌轻笑,眉目流转,我见犹怜“原来是这样呀,奴倒是忽视了。” 她轻轻一拍掌,含笑的眼瞳竟流露出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可是大小姐竟然猜到奴会深夜来访,这也叫奴好是吃了一惊呢。” 千叶轻摇团扇“事实上,妾身也无把握,圣女此来,是要求药,还是求蛊。” 彼此视线一对,段轻烟慢慢落座,笑意越发灿烂,心中却熄了试探之意“奴是来求药。” 千叶却没有再接话了,只笑不语。 这叫段轻烟不禁怀疑,她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按理说魔后的情况应当瞒得极好,不会有风声透露出去,但唐千叶此人又着实高深莫测,她既能猜到自己是来求什么,怎么就不能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求呢 魔后中了丝萝夫人的云絮毒,虽暂且还能压制,但没有解药到底顾忌良多,天极道与玄火教目前是合作,但双方都知道,寻到祝东流遗藏之后必然会有一战,魔后不可能留着这个隐患段轻烟来绝命渡本来是探医圣口风,毕竟全天下都知道云絮毒为丝萝夫人独门绝技,要绕过丝萝夫人寻找解药实是难事。 既然当代医圣出神仙谷,且就在漠北,当然不容错过。 只不过还没找到机会与医圣会面,便逢着这样一场蛊斗段轻烟以为,唐大小姐有更大的可能解开云絮毒。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貌似更好说话。 一来江湖盛传唐千叶为毒师,云絮毒也在毒的范畴;二来,神仙谷医圣的名头是大,但以桑先生所表现出来的性情看来,如何让他答应相助又确实是件头疼之事。 段轻烟暗下咬牙,面上却依然柔媚至极“不瞒大小姐,奴想要云絮毒的解药。” 唐千叶并无丝毫惊讶之色,意味不明地轻道一声“哦” 果然难缠 唐千叶久居蜀中,名声广传天下,但唐门与天极道从未打过交道,这也是段轻烟第一次见唐千叶,不得不说,段轻烟享受功法给自己的便利很久了,现下遇到一个无视媚术又极有城府的人,这种挫败感简直如影随形。 段轻烟停顿了一下,试图将主动权重掌手中,于是没有就云絮毒方面多加解释,只是幽幽一叹“奴没有把握打动医圣,但大小姐要什么奴却是知道呢。” 千叶眼中渐渐浮现出几许兴味“是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滴水不漏 段轻烟语声柔媚“奴可是知道谢少侠近来可有性命之忧呢。” 千叶以扇掩唇,并不是说要借助外物掩饰自己面部的表情既然擅长读心,反读的技巧她同样熟稔,这不过是她思索时习惯性的动作而已。 片刻之后她低低一叹“邢护法在漠北” “” 这下段轻烟是真错愕了。 连这都能料到,所以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玄火教左右护法之一的刑北雁,他的胞弟刑南归就是那个二十年来唯一一个破除神谕经七重心法瓶颈、却死在谢星纬剑下的魔宗弟子,魔宗找谢星纬寻仇一波又一波未停歇,但刑北雁始终未出面。 不是他不顾弟弟,而是他弟死的时候他在坐死关,死关出来得知弟弟没了,刚刚突破心境本来就没稳,当场走火入魔,这几年一直在养伤憋大招。 魔宗举派赶赴漠北,千叶本来就有预感谢星纬逃不过这一劫,段轻烟这句暗示性的话语直接证实她的想法。 段轻烟一时无言,筹码还未说出就被对方窥破,这叫她几乎束手无策,就在此时,她身后的青衣老妇开了口“大小姐见笑,圣女年幼,言辞无章叫老身与大小姐分说。” “请。”青长老的面子还是要给。 青衣老妇垂首道“魔后愿以一个人情向大小姐换取一份云絮毒的解药,日后但凡大小姐有需要,魔后愿倾全部之力相助。” 这个筹码就给得大了 连段轻烟都瞪大眼睛看向身后之人,惊讶之色流转于眉间,显然不知道这回事。 那是魔后的人情魔后饮月傲骨铮铮,眼里非黑即白,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哪里许过如此大的诺 这回思量的变成千叶了。 为了魔后的一个承诺背上玄火教的仇视,到底应该不应该呢 她是不想与魔宗扯上什么联系的,毕竟大国师都快将军队开到漠北了,魔宗被灭的是必然的事,那么现在她于魔宗内部的争斗插上一脚,有没有必要 最后还是决定赌上一赌倘若魔后是以天极道的名义许诺,她绝对断然拒绝,但魔后以自己的名义许诺,这就叫人心痒了,毕竟魔宗会灭,但是魔后绝不可能死。 “可以,但需要两日之后,待妾身与医圣的蛊斗结束。”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饶是青衣老妇脸上也浮现几分满意“那便有劳大小姐,老身先行谢过。” 千叶轻笑。 段轻烟眨眨眼,眸光闪闪恍若迷梦“大小姐不在意刑护法吗” “这个么”千叶慢条斯理把玩着掌心华美的扇子,笑意慵懒又随意,“妾身可以请圣女再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813 1大小姐例行装13 2谢同学快遭难了不过按照江湖惯例,通常遭难的不是主角,是主角身边的人,嘻嘻,不救 3将来的大小姐魔后,杀不杀大国师 新仇旧恨的魔后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22 “主人,到底是什么好戏” 栖眠送完人回来, 不肯走, 只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就快爆炸了。 千叶连送人都没亲自去, 摇摇晃晃往卧房走, 没踏出几步就被栖眠给缠上了她眼巴巴望着千叶, 神情兴奋,哪还有一点犯瞌睡的样子。 千叶挑了挑眉“天都快亮了, 还不去休息” “这叫我怎么睡得着”栖眠整张脸都快被八卦填满了,“我刚才已经很努力忍着不插嘴了话说回来, 魔宗圣女真的一代比一代不如,就算年纪尚青,也不至于这么没城府吧想当年莲圣司空怜儿那是何等的勾魂夺魄、倾国倾城呃,也确实倾了国哦要是没玩脱, 也没有段轻烟什么事了。” 她的思维跳跃得很, 感慨完前代圣女的悲剧, 又绕回到了绝命渡的现状“主人为何专程让谢星纬明日莫出门呃,您的意思应当是不要离开桑先生身侧可是这跟刑北雁又有什么关系” “刑护法真找上门来,桑先生又不会替他拦着,再说绝命渡真的会放人进来魔宗阵封绝命渡,把绝命渡得罪了个彻底, 大国师都要把军队开到了,有足够底气的金掌柜会眼睁睁看人进来寻他客人的晦气啊啊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主人那么肯定明日有好戏” 千叶叹了口气“魔宗的消息你比我熟得多,幻魔阵困得住你的探子, 困不住你的鸟,怎么现在表现得你好像一无所知” 栖眠翻了个白眼,脚步轻快跟着她进房间,甫一踏入就打了个寒颤,漠北的夜晚本就温度极低,但这屋里比室外都要冷一些“所以我惊叹之处就在这里我明明有消息接到手,但我还没禀报呢,为什么还没您知道得多” 给大小姐带路的唐门弟子已经对低温见怪不怪,径直点亮油灯,有条不紊呈上夜宵点心,备好洗漱工具闻秀听到动静披了件衣服从隔壁过来,熟练地接手了服侍工作。 硝石制成的冰已经将房间维持在一个极为冰凉的环境,洗澡水加了冰块之后对千叶来说温度正好,闻秀取完衣物铺好床榻,千叶先坐下来喝了碗鸡子甜汤。 今晚喝的酒不少,虽说她的思维依然保持着清明冷静的状态,但是体内的蛊虫被酒意影响得晕晕乎乎,倒也叫神经略显麻痹,甜汤腥甜的口感让身体舒服不少。 栖眠趴在榻上,拿求知若渴的眼神紧盯着自家主人。 千叶直至泡进洗澡水,用冰水泡了脸,放松了精神,才想到要去理睬她。 “刑北雁确实已身处漠北” “不错”栖眠一被搭理,立刻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过去,“算算时间,应当与我们到达的时间差不多,只不过比我们稍稍快了一步。” 千叶懒洋洋道“与我猜测的并无出入,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期待马上就会看到刑护法的英姿了。” 栖眠想了又想,放弃,直接发出了来自内心的喟叹“为什么” 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千叶答“我既与薛杭做了笔生意,又应下了与魔后之间的交易,天极道不得不站在我这头,他们就算不阻止刑北雁前来,也必不会相助玄火教的复仇。” 栖眠寻思道“正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您说必须在蛊斗结束之后才给出云絮毒的解药” “那为什么一定会马上” 千叶顺其自然地笑了笑,并没有什么意味“倘若不是我前来,刑北雁或许会再观望几日,但这一日绝命渡发生的蛊斗显然超脱了他预料,他也要防着再等下去会出现另外的变故” 柔缓的声音因为慢条斯理的咬字更显出一股慵懒随意的气质“金掌柜不会卖魔宗的面子,玄火教来得人越多越要提防引起绝命渡的怒火,因此最大的可能是,刑北雁独身前来若是打出江湖复仇的名号,金掌柜也没法阻止他进入。” “而且,你要知道现在是处在什么关头。由于先前蛊斗之故,青孚山半残,周承暂且疯魔,谢星纬孤立无援,刑北雁自然是来得越早越有利。” “等等”栖眠还是想不明白,“他就不忌惮唐门吗” 她的主人就在绝命渡,唐门甚至还有一位宗师坐镇刑北雁哪来的胆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谢星纬 “很简单,一来,为弟复仇的生死斗我没法插手。”江湖规矩,杀人偿命,谢星纬既杀了刑南归,那么亲哥来寻他报仇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千叶也不会坏了这规矩,倘若谢星纬真死在刑北雁剑下,她倒是能为“情郎”报仇。 “二来,我已经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与桑先生的蛊斗未完 这个不至于啊。 千叶也不待她想明白,直接给出了答案“先前与你一道进入镇宝阁的黑衣老者,你还记得吗” 一身黑衣的老者,矮小驼背,肤色蜡黄,相貌极丑,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布满疙瘩,活像只癞蛤蟆似的。 栖眠实在想不出来“是谁” 千叶叹了口气“麻奉。” 栖眠的眼睛豁然大睁,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来了“麻奉啊麻奉尸王麻奉” 闻秀的手一顿。 千叶闭着眼睛趴在浴桶边,闻秀原本正用篦子一寸一寸梳理着她的头发,将发丝间沾染上的尘垢梳出来,毕竟漠北干燥,尘垢弥散在空气中,极容易沾染头发与身体,但在栖眠的惊叹之后,她整个人都僵住,很长时间之后才又慢慢继续先前的动作。 栖眠没有注意到闻秀的失态,她猛地从榻上直起身,神经紧绷,连眉头都皱得很紧。 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竟然敢出封门峡他还敢涉足江湖他难道以为十五年时间就能让大显忘了他曾屠了整整一座昆山城的事实就凭昆山一桩血案,此等丧心病狂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麻奉是苗人,是位出身苗疆的蛊师。 本来也是名不经传,并不为人所知,但是十五年前他犯下了一桩大案,直接叫他成为了显国公敌。 每一位蛊师都有自己擅长的蛊术,麻奉年轻时英俊多情风流潇洒,凭着一张脸就足以叫人神魂颠倒,传言当年麻奉在昆山城遇上了一位女子,他深慕之可这位女子是有夫之妇,他协其私奔的行为直接触怒了女子的丈夫。 他带着情人逃回苗疆,可是那敌人也追到了苗疆,然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他被人找到了老巢,亲朋好友被屠尽,苗寨被人一把火烧了,他的情人怀着他的骨肉死在逃亡的路上,他为了复仇炼蛊人不成,连自己都炼得人不人鬼不鬼。 然而阴差阳错,他没死成,而是炼成了一种变异的尸虫他将尸虫炼成了一种母子蛊。 首先要知道,尸虫是脑蛊,被尸虫蚕食了脑部而死的人,身体如死人一样会腐烂,但由于尸虫的缘故,人体还能行动,如同活死人一般,蛊师自有特殊的尸笛来控制尸人。 但尸虫并没有繁殖能力,炼尸虫需一只一只炼。 麻奉将尸虫炼成母子蛊尸虫能大量繁殖的同时,也丧失了基因记忆,也就是说,这些尸虫已经不受尸笛控制。 麻奉不需要控制,他就是要报复。 他回到昆山城,放出了尸虫,直接制造数万的尸人,将一座昆山城都变成了鬼蜮。 消息传出,大显皇室震怒,派出大军追杀麻奉,武林颁布除孽令,全江湖誓杀麻奉为无辜百姓讨回公道,然而恶人天不收,麻奉在这等围杀下竟然还能逃出一条生路,逃至大显西部边境封门峡,魔宗玄火教的地盘,自此再不复出。 大显没法奈魔宗何,大国师对魔宗恨之入骨,与魔宗多年来藏污纳垢不无干系。 没想到十年之后,竟然在绝命渡又见到了“尸王”麻奉 栖眠沉默良久,小心翼翼地问“等等,麻奉既与玄火教有关,现下要寻麻烦也是去寻谢星纬,与主人有何干” 她让谢星纬不要出门,原来防的并不是刑北雁,而是麻奉,只要他不出门,有桑先生在旁,麻奉一旦出手,桑先生又岂会袖手旁观医圣是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但他一定对麻奉的尸虫感兴趣但为什么千叶说自己会有麻烦 不应该啊,“尸王”淡出武林视野已经十多年了,他与千叶别说素未谋面,就是恩怨纠葛都没有一分,难道说就因为彼此都是蛊师,就得拼个你死我活 可那边不还有个医圣么 千叶从浴盆里起身,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到一侧拧干,接过闻秀递过来的毛巾裹上,闻言淡淡一笑,目光深远“这就要说到另一些前尘往事了。” 闻秀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 栖眠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闻秀有些凝重的表情,一眼就觉得不太对“等等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闻秀也是你是知道的吧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有什么是闻秀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前尘往事噫,谁的前尘往事” 千叶穿上寝衣,身若无骨躺到床榻上,一身散漫,明明白白表现出懒得多说的架势。 栖眠立刻转为纠缠闻秀。 闻秀此时心神不宁,又被栖眠缠着要讲八卦,也不欲多言,见千叶难得表现出一副想好好睡一觉的模样,叫来下属收拾好房内狼藉就告退了。 “闻秀闻秀秀儿啊”栖眠简直是要好奇死了,“快告诉我嘛” 闻秀这般好脾气的人都被烦得瞪了她一眼“与其谈论这些旧事,不如吩咐你的鸟多警醒些,免得我唐门弟子被哪只黑手给撸去了” 唐门此下正在风口浪尖上,谁都知道大小姐知道如何破阵,但她也明确拒绝了得罪魔宗,一般人都会忌惮唐门势大,难免有人走投无路铤而走险,试图从唐门弟子入手挖开大小姐的嘴巴。 “欸” “倘若真如我们所想,马上你就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闻秀不想跟她多讲了,“我去寻祺老,别跟过来” 这让做惯了情报工作就差把八卦刻在脑门上的人怎么受得了,栖眠翻了个白眼溜去闻秀房间等着了,不把这所谓的旧事挖透她还能睡得着么 闻秀真是寻祺长老去的。 她站在门口,并没有请见,只是恭恭敬敬道“祺老,尸王麻奉就在绝命渡。” 一时并没有听到回应,但某一瞬间,闻秀感觉所有的风都不一样了,空气好像陡然间凝滞起来,没法流动,无处不在的视线盯得她毛骨悚然,就像虚空睁开了一只无形的眼睛,明明看不见,但是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闻秀深吸一口气,慢慢接到“就是之前在镇宝阁观看蛊斗的那名黑衣老者。” 按理说,麻奉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四十多岁,但是那个黑衣老者外表极其衰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皱与疙瘩,说是七八十岁都有人信这还看不出一点伪装,理应是真实颜貌,以至于根本没人意识到他的真实身份。 若非千叶提醒,怎么可能想到他竟然会是尸王麻奉 至于为什么千叶能发现,于蛊之一道,哪里有人瞒得了她 门吱嘎一声开启,一道深灰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闻秀为气势所迫,垂着腰连头都不敢抬。 随后周身陡然一空,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突兀地消失,闻秀直起身,视野中已经没有祺老的身影,她轻轻吁出口气来,抬手将门扉合上,然后转身回房。 千叶闭目沉沉睡去。 出身的烙印是最可怕的噩梦。 她可以不认可自己苗疆的身世,可以无条件地融入蜀中唐门的氛围,但无法改变的恰恰也是最本质的事物,她不爱酒,豢养酒虫并不是爱酒,而是只有酒精影响下她还能得到片刻的酣睡。 要知道,很多年前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昨日。 只能说人的记忆作为一种心理活动,随精神而存在,能淡褪,能忘却,却不可能消失;并不是说这只是“轮回”中的一个图景、一个所谓的“副本”,就能将所经历的一切都抹消。 有些痛苦是真的会逼疯人的。 白翊现下叫人惨不忍睹,但是她清醒之后,那些痛苦的记忆都不复存在,她会忘记自己曾经像只癞蛤蟆一样丑陋可怜。 可千叶不一样,因为此身是蛊体,她每一日、每一夜,都还活在噩梦里。 幸运的是,她的精神极为强大,她没被逼疯,并且,七岁起,她就为自己设计了新的人生。 闻秀被栖眠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好透露点往事“唐门主支,景字辈无女性,主人是老太太义女,当初并未按景字辈排字但是外人少有知晓,当年的唐门,有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814 1结尾是伏笔这章信息量很大,前后要联系起来看 2因为然后所以麻奉是唐门公敌,遇到了就必须杀的那种 3明天更新在晚上6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蛊23 谢星纬于睡梦中陡然惊醒。 他并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但是所有的危机感都在顷刻间复苏, 没有丝毫停顿就侵占了所有的知觉, 甚至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 警惕心已经如针刺一般袭卷全身。 这大概是一种条件反射, 一种习惯了将脑袋悬在剑上行走江湖后,对危险临近所具备的顶尖的敏锐与直觉。 他握着剑立在门口静静地等待了片刻, 随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闪身出去。 院落中一片宁寂, 月光坦荡荡,夜色静悄悄。 然而有些静得太过了简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倘若在别处,这个时间点已经可以听见零星的几点鸡鸣狗吠,可是在漠北一向只有偶然的几声狼嚎鹫鸣, 划破长空传得极远, 绝命渡也无他乡随处可见的虫鸣鸟叫, 就算有乌鸦爱停树上但那些鸟也素来不喜出声,然而此刻的氛围还是格外叫人不舒服。 诡异得似乎连风也被吞掉了。 枝叶悄然无声,屋舍中毫无人响,花草树木仿佛画中描摹的图景一样死气沉沉,天地之间就仿佛暴雨欲来前呈现出的那种近乎可怖的静寂。 但谢星纬的直觉告诉他, 这并不是即将下雨前片刻的宁静,而是一个如幕布般笼罩着绝命渡且毫不止歇吞噬着一切声音的怪物。 这就奇怪了。 他跳上了房顶,眯着眼环顾视野可及的整个绝命渡。 月光明亮,夜色清透, 但要仔细看清所有的事物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视线粗粗扫过一圈,同样没发现什么异样,所有人好像都在黎明前的寂夜里沉沉酣睡。 并不是什么多难理解的事,唐门一行带着石钴城的外来者前来绝命渡已经是前夜的事,随后又是大半日惊悚可怕的蛊斗,莫说是当时在镇宝阁里外旁观的人,就算是没有参与的人,精神也崩到了极致,这个点睡得熟一些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正要运轻功到别处去看看情况,这个念头刚起来忽然停顿了一下,想起唐千叶专程前来警告自己的话语,一时就有些迟疑倘若他现下离开,也算是出了门吧。 他是否有可能遇到什么,以至于会让唐千叶不得不事先提醒自己 思绪在脑海里发生的冲突就像是烟花一瞬泯灭,他就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走,刚抬了步蓦地感觉到一道注视,猛然收步转身,看到夜色中一双隐约泛着绿光的眼。 隔壁院落的屋檐边翘着腿坐着个黄裳的女童她未看他时,就如一幕无形的雾气一般融入夜色,毫无存在感;但当她注视着他时,她在他的知觉里陡然就亮了起来,她的衣裳映着月光是如此得亮丽,苍白的小脸皎洁得像是散发出荧光一般,就连那鲜红的讥讽上翘的嘴唇也像是饮了血似的叫人惊悚。 他无声地吐了个名“玲儿” 女童晃着自己幼细的小腿,瞧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表情太过冷漠恶意。 她没有说话,对视一眼便又把头扭了过去既然没见她动,谢星纬一颗心稳稳落入肚中,也放弃了离开。 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动静 最先开始是一两声虫鸣,“簌簌”,“簌簌”,很小,很轻,甚至叫人完全意识不到那是虫鸣,只觉得是某种东西摩擦时的错觉,但是紧接着,铺天盖地都是这些“簌簌”声,来得太过凶猛一瞬间就夺取了人的听觉,仿佛天地间都被这种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所覆盖。 看到那些如洪流般汹涌而来的虫潮,连谢星纬都不免出现短暂的战栗,思绪一片空白。 绝命渡很少能听见虫鸣,这并不意味着漠北没有虫子,只能说漠北干燥,少蟋蟀、蝉这类会发出很大声音的虫子而已。 绝命渡所处的范围虽然不是绿洲但毕竟还不靠近漠北中心,只能说是戈壁,植被虽少但也额不是没有;再者绝命渡为了营造一个可供人类生存且瞧着还极为奢华的环境,不说改变地貌,也颇耗费了一番努力因此绝命渡内的生物种类比漠北绝大多数地方都是要丰富一些。 谢星纬见过蝗潮,旱灾之后铺天盖地犹如乌云压境般的蝗虫,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潮又一潮地吞噬着肉眼可见的一切植被,所到之处只有裸露的黄土,穷凶恶极的蝗虫甚至会扑到人的身上啃噬人的血肉那种可怕的景象但凡见过一眼便永生难忘,至今他仍能清晰地回想到耳边农夫绝望到嚎啕大哭的声音。 可是谢星纬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般诡异怪诞的情景 那虫潮中并不只有一种昆虫,蚂蚁、蛆、蜘蛛、蚯蚓,不知名的肉虫,就连蛇、蝎都有,各种各样,紧紧聚在一起,像是裹挟着的肉团,行进的速度极快,真的如同潮水一般向前翻滚,自远而近,又由近及远,一副仓皇逃窜的模样。 谢星纬第一反应是地动实在太像是地动之前虫兽诡异的动作了,然而眼前异动的只有昆虫,并没有其余的征兆,这就否决了他的猜测。 由于早先桑先生与唐千叶的蛊斗深入人心,他潜意识中觉得这番动静是某个蛊师造出来的。 未等他有什么反应,虫潮便远去了,并没有破门进入任何一个庭院,也不顾及路上所遇的“食物”,仿佛只有逃命这个宗旨。 谢星纬瞥了眼玲儿,玲儿正拖着下巴注视虫潮远去的方向,眼睛明亮得似乎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 他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天边乌压压一片连月光都遮住,紧接着就见到呼啦啦一片,自天上飞下一群鸟,鹫,鹰,鸦,枭,各种鸟儿都有,追着虫子的洪流享用起这顿大餐来。 然而这个进食的场景也是静寂无声的,像是在表演一场非现实的默剧。 谢星纬头皮发麻,全身都是鸡皮疙瘩,皱着眉注视那看不分明的虫潮在群鸟口中顷刻间消散,明明通体冰凉如坠深渊,却怎么都没法挪开视线。 这绝命渡尽数沉睡于梦中,大约除了他俩,谁人都未能亲眼见到如此荒诞可怕的画面。 等等 谢星纬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怎么能确定其他人还活着,而不是 一时之间夺取了他所有思维的是莫名的毛骨悚然,他已经顾不上是否会吵醒桑先生触怒他,脚尖点地,在屋瓦上借力,身形一闪已然跃到玲儿身边“玲儿,这是怎么回事” 红裳女童歪着头瞅着他,眼神十分鄙视“你不会自己看么” 谢星纬深吸一口气,尽力把那些惊惧从自己的情绪中摈弃,维持冷静的思索“虫潮,鸟群,然后呢这些蛇虫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玲儿翻了个白眼,显然懒得回答他,小手按在檐边上,下一秒就会翻身落下去。 谢星纬冷冷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玲儿先是一怔,然后身体一僵。 “你还欠我一句话,”看到她的反应,谢星纬飞快地抓住这个机会,“既然这话没来得及送白翊,不如现在回答我的疑问,我们的交易仍成立醉春风就还是你的。” 玲儿的神色可见地变得迟疑了,那种既嫌弃麻烦又舍不得放弃好处的犹豫,让她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挣扎到最后,叹了口气“尸虫。” 愣的人换成了谢星纬“嗯” “是尸虫啦,”玲儿嫌恶道,仿佛连回忆都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那种变异的、不受控制的、会吞噬一切可见生物脑髓的堕落尸蛊。” 谢星纬瞳孔一缩,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玲儿仿佛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忽然掉转头无比警惕地盯着他“蠢货我的主人自出谷来,今夜难得能睡个好觉,你要搞出什么事来,惊扰到了他” 她的嘴唇勾出一个狰狞而嗜血的弧度“就算有那个蛊女护着,我也必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酒虫是蛊,酒虫酿的酒就是蛊毒,桑先生并不惧蛊毒,但到底是凡人之躯,酒精仍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更何况唐千叶手里的酒虫是烈酒。 不过,就算是醉倒,那也是难得的好觉,岂容他人打搅 谢星纬没在意她的威胁,脑袋里疯狂地思索着对策。 他当然知道尸虫是什么,他还知道尸虫是如何吞噬脑子如何将人变成活死人由于与玄火教结下了不解之仇,所以玄火教有哪些棘手人物他多少还是关注些的,“尸王”麻奉虽然十五年不出封门峡,但这个可怖的存在,并不是说时间久了这个江湖就会遗忘他至少现下一听说“尸虫”这个玩意儿,一瞬间浮现在他脑海的就是那个曾丧心病狂毁了一城的蛊师麻奉。 倘若他真在绝命渡 谢星纬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对方为何来此就仿佛认命一般早就对自己多灾的体质有了深刻的了解,但凡麻烦毫无疑问就是来寻他的所以他直接立在对立面上,思索该如何应对。 就算那是尸王麻奉,唐千叶与桑先生也定然稳胜他一筹,否则当时蛊斗,麻奉不会不出现 对于蛊师来说,骄傲与荣誉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争个高下几乎是种本能,除非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绝非对手,只能悄悄躲藏在阴影里偷袭。 当然麻奉的难缠并不在于他的蛊术有多高明,而在于他的尸蛊能创造出源源不断的麻烦但既然麻奉不敢招惹唐千叶与桑先生,为什么现下胆敢露出马脚 趁着两人酣醉的时机 不习惯了阴暗臭水沟的老鼠在局势未明前绝不会有试探的胆量 就算他要杀谢星纬,他敢在这个关头出手他能保证对于谢星纬一击必杀,无后顾之忧 不可能 那么究竟是什么逼他现出了行迹 谢星纬的眼界还不至于看不出现下的局面,那些虫潮是因尸虫而逃窜,那么鸟潮又是从何而来 他想起了一个女人。 姮女唐栖眠。 姮人皆擅控制鸟兽。 所以唐门对麻奉出手了 不,他了解唐千叶,她不可能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前有桑先生正邪未判,对唐门善恶不定,后有魔门围困绝命渡,而她是目前唯一能破阵之人,必会遭到绝命渡中人恶意窥视倘若再随意招惹一个尸王,一旦没杀死对方,后果难以预料。 这绝不会是她做的除非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那么换条思路,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指使唐栖眠,能逼迫麻奉放出尸虫 纷乱的思绪一齐涌上脑海,但是错杂的时间只有一瞬,下一秒,谢星纬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自己的剑。 无论如何,那都是尸虫 尸虫 麻奉会不会对他出手这个暂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是,尸虫不知已出现多少现下整个绝命渡,相较于健康强壮内力深厚的武林人士,哪些人更容易被寄生被吞噬被控制 因前番蛊斗而受了伤的青孚山弟子 谢星纬条件反射看了眼檐下,玲儿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深吸一口气,提着剑运起轻功,头也不回地越过屋瓦,朝青孚山的方向奔去。 秋若在桑先生附近,必不会有危险。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以及唐千叶的警告,他全抛在了脑后。 一切都静寂无声。 哪怕是这场在寂夜中发生的交手,都是悄然的。 麻奉潜藏在阴影中,努力隐蔽自己的身形,月亮洒下一片昏暗的光,建筑物在这种昏暗中矗立得笔直,但是枝桠未有摇晃,树影停滞不动,一切都诡异可怖得出奇。 死 你要死了 没有风,但空气中所有的因子都在宣泄这同一个事实。 怎么可能从一个宗师手下逃脱 当一位宗师誓要杀你的时候,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麻奉丝毫不敢出声,不敢动弹,害怕露出任何的破绽让敌人觉察,他甚至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不敢抬头注视对方,毕竟一丝气流混乱都有可能引动敌人的杀机 他就像是一只伏在泥土里的虫子卑微渺小如一只虫子 他当然抵挡不了一位宗师,绝大多数蛊术对于宗师位阶的人,完全派不上用场,更别提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识破,唐门宗师竟然会自正面杀来 大约就是白日露出的破绽。 他只是想见识一下那个奇凤蛊女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为此刻意伪装,没有携带一只蛊虫,散去所有蛊毒,改头换面,只想看一看十五年前让自己一败涂地的怪物如今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就算使阴招,不管不顾放出尸虫,侵袭绝命渡,试图抵挡这位宗师,但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漠然的,如俯视一只蝼蚁般死的又非他唐门弟子,中原人,死再多又关他什么事 那道灰色的身影自前方慢慢走出,面无表情,双手自然下垂,衣袍宽松,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 但是心法运转到极致,在他身上挥洒上一层蒙昧不明的灰暗色彩,明明一步一顿,每一下都脚踏实地踩在地面上,那些模糊的气息却让他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不似世间人。 祺老是用掌的,在达到宗师位阶的时候,他就抛弃了一切武器唐门以器物机括为杀器,但杀器无法叫人到达更高的层次,而跃入更高的层次之后也不会再凝滞于外物。 不过千叶还是专门为他铸造了一副特质的手套,极其难得的材质,一种薄如蝉翼的织物却有金属的特性,以铸造的方式炼成,经过特殊淬炼之后,不惧任何毒药。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得很慢,似乎并不着急碾死那只虫子。 绝命渡仍然沉睡着。 没有人看到麻奉是如何像独身的豺狗一样逃窜,是如何拖着受伤的身体苟延残喘,他整个身体都紧贴着躲藏的地面,于是血液是无声无息流入土地,而不是滴落出声音。 不,来了一个人。 谢星纬闯入了这一块区域。 甫一踏入,宗师的气机如铺天盖地的针般刺了下来,虚空中所有的眼睛都在一瞬间睁开,死死地盯着入侵者,陡然倾倒的能叫人爆体的压力像是马上就会撕碎来人的身体。 这是个机会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但麻奉不敢动他并不敢现出丝毫动静 谢星纬没有慌乱。 曾被魔门宗师追杀并得以逃脱的经历叫他面对着这样可怖的气场,还能强行控制住自己不战栗。 他终于知道,原来是唐门的宗师出手了 追杀麻奉的果然是唐门宗师 谢星纬死死抓着剑柄,极其艰难又克制地低下头颅,向对方行了个礼以示尊敬。 然后顶着这巨大的压力,继续前往青孚山的院落。 祺老只是注视着他的身影,没有出手,但也没收回任何一缕杀机。 他不曾放过气息场范围中任何的动静。 “麻奉”苍老的声音自他喉咙里传出,带着某种尘埃落定一般的决断,“乖乖为你当年的罪行赴死。” “你,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815 1然而还是逃掉了 2上一章所说的有夫之妇确实就是原本的唐大小姐没错,要不是这件事千叶也不会入唐门,这桩天雷勾地火的详细经过后文会讲虽然已经被我剧透得差不多了 3收藏过千了,明天有双更,照例是早上9点一更,晚上6点一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2梦6 整个绝命渡都仓惶恐惧的时候,稳坐钓台的人并不多。 唐门附近的院落租价变得尤为昂贵, 但仍旧以最快速度被人占满, 而桑先生附近依然冷清得很由此可见, 比起对于“尸王”的未知恐惧, 桑先生的可怕却是直观现实的, 毕竟谁都知道跟麻奉结仇的是唐门,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会差到会被殃及池鱼。 至于为什么明知唐门与之有仇, 还要聚到唐门附近 还不是因为唐门尤为势大,这里还有一位宗师有一个唐大小姐 “主人能解尸蛊吗”栖眠在冷眼旁观之余,不免询问千叶。 “不能。”千叶摇了摇头,“尸虫一旦入脑,必死无疑;一旦入体, 除去它也要去掉半条命;但可以预防。” 栖眠忽地一惊“主人配的药, 午后让所有人都喝下的那一帖,果然是用来预防尸虫的” “不止是尸虫, 大部分蛊虫都讨厌这种味道,不愿意靠近。”千叶解释道, “也就是说,有选择的情况下, 蛊虫会寄体别人,而不是身上带着这种香味的人, 但如果蛊师专门操控要冲着你来,那就避不过了。” 栖眠有些纠结。 “绝命渡人多事杂,主人既掌握着出阵的方法, 又拥有克制尸王的本事,难道不会惹人觊觎软的不成来硬的,如何避” “所以我让闻秀将药方赠给了金掌柜,头疼的事让别人去烦。至于其他闻秀。”她唤了个名。 闻秀平静道“世人都善妒,妒忌心当然能叫人铤而走险,我们本就在风口浪尖,但又何须避主人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憋着我唐门开的可不是善堂,敢向我唐门弟子出手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好吧。”栖眠接受良好。 大概正是因为唐门的宗旨一开始就在江湖上打得响亮,所以暂时没有人闹事,但当出现几人脑袋剧痛皮肤蜡黄血液酱色等明显尸虫入体的症状之后,绝命渡四处顿时群情激昂起来。 一般来说,尸虫要潜伏数日之后才会出现迹象,尸化的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但麻奉为了尽快扰乱绝命渡秩序,催化出来的尸虫当然极为强效。 青孚山果然最先出现感染者,只不过周承壮士扼腕当机立断,果断出手替他们解脱了,并差人拖出绝命渡寻了偏僻处,即刻将尸体烧毁。 有该例在前,金掌柜如出一辙的处理方式就没引动太大的公愤当然有感染者的亲友悲痛之余还想挣扎一下,毕竟唐千叶与桑先生两位蛊道大家都在此地,桑先生或许不会管这遭事,但哀求唐大小姐没准她会出手呢好在金掌柜承了千叶的情,讲明尸蛊的特性表示唐大小姐无能为力,并公布了那个药方。 有药方也没用,毕竟药材都在瑶山弟子的药堂。 瑶山与绝命渡有合作,专门派弟子常驻此地,跟瑶山弟子作对就是与绝命渡为敌,而药是有限的,这就必然会引起争夺。 唐门同样严阵以待,但多在防备绝命渡其余客人的心眼,并不在意麻奉如何。 唐门抵达绝命渡的第三日下午,唐元旭将物资运到了绝命渡,完成与金掌柜的交易。 少了千叶做向导,凭唐元旭一行当然没法走入幻魔阵准确找到绝命渡,但谁叫千叶与薛杭做了笔生意并且手捏着给魔后的解药呢,天极道极为殷勤护送唐元旭一行前来绝命渡,速度比之千叶当时带着一堆拖油瓶还要快得多。 唐元旭一路风尘仆仆,抵达落脚点后,先习惯性了解一下绝命渡中的情况,闻听“尸王”麻奉一事,连洗漱修整都顾不上,直接前往主院求见姑姑。 他当然不会怀疑千叶的本事,但谢星纬这个人的存在莫过于眼中钉肉中刺,他就害怕千叶为其将自己置于险境,所以无论如何都在一番告诫二番护卫之后确保她平安无事。 至于对麻奉恨得已经太多了,现下反倒并非难以遏制,毕竟他当年是在南疆亲身经历那场惨剧的,尚年幼之时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血脉亲人俱死于他手,那般仇恨可谓刻骨铭心不敢忘怀,夜夜梦回都想着要手刃仇人,只不过此刻见到仇敌出现,反而无比冷静镇定起来。 “元旭莫急,麻奉既敢出封门峡,此次必叫他插翅难逃。”千叶安抚大侄子。 唐元旭深吸一口气,极为冷静“以谢星纬作饵” 两人的视线正对着彼此,唐元旭瞳底犹如冰封的冷酷,千叶依然是那份静美柔谧的笑意。 半晌之后唐元旭先退一步,几乎是压抑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词眼“姑姑,这世上多的是好男儿。” 千叶滴水不漏地笑“但只有一个谢星纬呀。” 是日,谢星纬遇袭。 袭击来得比所有人预料得都要突然。 当时正值黄昏,瑶山药堂门口的空地上熙熙攘攘,有钱能入住唐门庭院附近的早就闭门不出,无钱又随众的散客不愿蹲在镇宝阁,不约而同选择了药堂当做新的据点,总归在瑶山大夫附近,有个心理安慰。 于是绝命渡的护卫队,更多的也在这附近巡逻。 谢星纬本不该在此的,由于刑北雁还未现身,众人也不知道麻奉是因他而来,否则压根不会靠近他,再说就算他想借人群做庇护,也要防着敌人潜伏在人群中。 越多的人,意味着越多的安全隐患,这对他来说更为不利。 但是药堂发药,他就算不为自己,不为青孚山,也得为秋若求上一份。 当时他立在排队的人群中,身后排着的是个蓝袍公子,谢星纬显然是知道对方身份的,因而当人好奇又聒噪地向他询问某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时,他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 破绽并不是出在他身上,也不是来源于身侧的人因为就算身在人群,他依然意志锋锐、神思警惕,随时随地蓄势待发可他的破绽来自于自己的未婚妻 秋若知道自己待在桑先生隔壁是最好的选择。 旁人不知道情况,但谢星纬专程回来一趟告知她真相,请她务必小心勿动,毕竟身份是最无法推卸的标签,她作为谢星纬的未婚妻,自然会成为威胁他最好的筹码,江湖道义有仇找正主不危及其妻女家人,但玄火教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麻奉都出来了谁信玄火教会堂堂正正地来 只有留在桑先生附近,麻奉忌惮桑先生,不敢轻易动手,她才是安全的。 理智叫她信任谢星纬的判断,但是情感又岂是理智能够束缚的 她确实不愿成为未婚夫的拖累,然而又如何按捺得住内心的惊慌与担忧 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谢星纬独自迎敌,还是如此可怕的敌人 不踏出门,她怎么知道青孚山现状 怎么知道未婚夫情况 这些逐渐加深的情绪扰乱了她的安定,让她抱着侥幸的心理离开院子前去寻找未婚夫,而当她出现在谢星纬视野中的瞬间谢星纬瞬间意识到最可怕的危机已经靠近了,他几乎不假思索拔剑出鞘,动作快于思绪,猛然旋身架住自侧面刺过来的一剑。 这一剑来的是如此突然如此狠戾,奇诡之处简直能叫人惊骇,电光火石间的金戈交击声锵然入耳,谢星纬自己都在惊叹,能挡住这一剑简直是有如神助 但他的好运气也就在这里了。 另一柄剑长剑如金蛇般疾厉又诡异,倏然自后方刺来,纵谢星纬猛然旋身闪避,也刺穿了他左腰侧后方的血肉 这才是刑北雁刑北雁竟然不是独身前来 伴随着那柄剑倏然抽出带出的血花,周围的人群哗然散开。 蓝袍公子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见得受伤的谢星纬已经与两柄剑交上了手。 自家高大冷漠的侍卫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方才那剑从他边上刺出,几乎紧贴着他衣裳而过,要不是自家侍卫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先被当做炮灰解决的就是他了来不及后怕,先退到安全位置再围观。 所有人都在退,短短数息之间前方已经留出空地,谢星纬与敌人战成一团。 先出剑的是一个灰袍的女子,着装朴素,青丝高束,应当已经上了些年纪,眼角周围的皱纹深而长。 不少人心中一凛,一下子便认出她是谁。 纪茵玄火教右护法纪茵 由于玄火教的生意多是其出面打理,因而江湖中认得她的人并不少。 另一个剑客倒是陌生,同样是一袭灰衫,面貌英俊正值壮年,但鬓发花白,神色冷郁,更有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眼角眉梢也烙印着深深的皱纹。 玄火教左护法刑北雁极少行走江湖,因此少有人认得出他的模样,只不过他手中的剑极为奇特,翻转剑刃光犹如蛇信般弯曲疾厉,凭着这柄剑倒有不少人认出了他是谁。 “刑北雁” 于是人群再度震惊此人是魔宗护法刑北雁 纪茵与刑北雁,玄火教左右护法都现身绝命渡,两个准宗师齐齐追杀谢星纬 秋若的尖叫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出。 虽然叫声戛然而止,就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鸡般,但肩膀上莫名其妙出现一只诡异的黑蛾,她又是陡然发现的这一点,面对这样的状况,天底下没有多少女孩不会惊悚后怕。 秋若遇险的尖叫当然不会叫谢星纬动容,但陡然加强的警惕心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他胸膛中。 如果此刻尚游刃有余,他就会去衡量救秋若的价值,就会思索是什么导致她遇险,这个险境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然而他自己就陷在生死关头,又谈何来的分心 就这点来说,谢星纬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先要保证自己生命尚存,有余力才去考虑他人,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的未婚妻也一样 现下秋若变故只是让他确定了一个事实麻奉也出手了 玄火教为杀他,不仅出动了“尸王”麻奉,还有左右护法,也当真算看得上他了 “阿鸣快去助他”眼见谢星纬身上伤口不断增加,面对两大护法夹攻节节败退,蓝袍公子自己没动,高喊着让自己侍卫前去。 “谢家郎君某来助你”恰在此时,有人也一声爆喝加入战局。 高大魁梧的刀客,手持着一柄宽阔的龙纹大刀,极为霸气。 “马帮帮主马浩荡” 这几声也像是惊动了旁人,面对魔宗会做壁上观的毕竟是少数,再者谢星纬毕竟是江湖有名的侠士,又有“牵机社”这层外衣,愿意施以援手的人不少。 谢星纬周身的人是不断聚拢上前,秋若身侧的人却是不断向后散开躲避。 以秋若为中心,骤然飞出一圈诡异的黑蝶,原本停于她肩膀是一只手掌大小的蛾子,大得叫人恶心,翅膀上的纹路像是一张扭曲的人面,而在它腾空飞起的瞬间,自它身上飞出无数次小蛾子,原本的大蛾子转瞬散去,变成了无数只小小的鬼面蛾。 那些蛾子密密麻麻如一条飘飞的黑纱般悬停在秋若周身,却没有带给人任何美的感受,只有毛骨悚然的惊惧。 “蛊是蛊” “尸王来了” 人群推推搡搡,急于散开却由于空间的局限又不得不挤在一起,于是仓惶转头粗略地扫视,害怕“尸王”就潜藏在自己身侧。 那聚成条状的鬼面蛾犹如流沙般倏然离开秋若身侧,朝前窜去,所经之处,人皆惊慌避开,有人没来得及避开接连两人,被鬼面蛾擦着后背与臂膀而过,瞬间就爆发出尖锐至极的痛叫,此起彼伏。 定睛看去,那两人被鬼面蛾接触过的地方,衣物竟然脆碎开,皮肤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黑色痕迹,皮肉绽开,深陷进去,犹如被火焦灼过一般。 这些蛾子竟然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人群躲避得更为惊恐,秋若整颗心都浸泡在后怕的冰水里,寒气森森随着血液流淌瞬间袭遍全身,她的肢体僵硬,已经顾不上探究那些鬼面蛾停在自己肩膀上时为什么没有腐蚀自己的血肉,停留在胸腔中的只有深深的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谢星纬的话,擅自出门,后悔遭遇到了这样可怕到甚至违反认知的事物。 她想退后,但是脚步仅仅往后踏了半步就被迫停下。 一道冰凉的感觉从后背窜过,滑到她的肩膀,触碰到她的衣领,然后慢慢缠绕住她脖子,没有任何痛楚,但只有凉意,可怕至极的凉意。 她不敢再动,只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调转视线往下看就一眼,叫她大脑一空,连心脏都惊悸地几乎停止跳动。 一条墨绿色的蛇缠绕着她的脖子 只有拇指粗细,花纹极深,尖锐的三角形脑袋显示出了它的毒性,它伏在那里,冰凉的蛇信时不时吐露出来,似乎在舔舐她的脖颈。 秋若怕得几欲晕厥 为什么会有蛇 这蛇是从哪里来的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住牙齿,而两行泪水倏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处在极度惊惧的环境中时,整个世界的动静都像是被陡然拉慢了无数倍,人群躲避的动作是慢的,那些慌张惊叫的声音是慢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连思绪都似乎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一般缓慢。 秋若感知到的世界渐渐就模糊起来,她看不到其余人,看不到洪水般分开的人潮,视野中只有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墨绿小蛇与那条流沙般飞去的鬼面蛾,她甚至看不到自己未婚夫陷入苦战伤势剧增的身影。 此时陡然出现的一个清晰人影,怎么不叫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起来呢 秋若看到药堂二楼一个人。 瑶山药堂是一个两层的干栏式阁楼,很多人挤在一起探脖子朝下看,当然害怕忽然出现的左右护法与“尸王”麻奉,但因为身处较远,且又在药堂之上,自觉不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于是看得更为热烈。 只是视野最好最适宜观赏的位置被一高一矮两人占据,且周身犹如真空般留了好大空处,旁人宁肯挤得密不透风,也不愿意靠近。 桑先生与红裳的药童立在那里。 而在商秋的眼里,其余人都是模糊的背景,只有那一个身影是清晰的鲜活的明艳的。 医圣白衣胜雪,貌美似仙,靠在扶栏上懒懒往下俯视。 桑先生竟然在这里 他竟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他竟在这里 他看到她了他注视着她 一刹那渴望获救的希冀有多浓烈,下一个瞬间希冀破灭时的绝望就有多可怕。 桑先生的眼神素来都是冰凉又倦懒的,带着上位者常见的轻蔑,他扫视到她时与看着周围人时没有任何的区别,却只有在注视那些鬼面蛾与墨绿色小蛇时,眼底浮现些许波动,似乎在剖析其构造。 是啦,这就是医圣,冷漠无情,视人命如草芥,还不如几只稀奇的蛊能引动他的好奇心。 秋若如坠深渊,死亡的恐惧彻彻底底吞噬掉她的求生欲,更可怕的事,她的思绪是清晰的平静的她要如此清晰而平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但她仍不能挪开自己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她视野里最鲜丽的色彩,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无法再动作。 然后有那么瞬间,她看到医圣倏然抬头,望向侧面某一个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桑先生高高挑起了眉,眼中兴味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817 1可饶了我吧,码字时速800,让我加更就是想要我老命 2不行,写到桑先生就激动,我一定要想办法睡他一回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2蛊梦27 两个准宗师联手偷袭谢星纬,一个照面却没有令谢星纬毙命当场, 几乎已经预示了围杀的失败谁叫谢星纬的运气实在是逆天, 既然逃过当面必死的绝招, 再想杀他, 便不是件容易事了。 但玄火教汲汲营营许久、刑北雁计划多时的复仇, 自然是不肯轻言认败的。 无论如何, 两位准宗师, 已经是几乎能横扫全场的战力,谢星纬虽说功力远超一流高手,但毕竟没摸着宗师的边,半个境界的差距,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毁灭性的高低了。 两位魔宗护法使出浑身解数, 最狠厉的一剑几乎将他的胸膛捅个对穿, 但是谢星纬扛过最初的几招,后又有无数碍事的人搅局, 站圈越扩越大,招式越用越杂, 到最后战场的范围已经极大,刑北雁与纪茵的剑根本够不到谢星纬本人 当那些鬼面蛾流窜过来时, 因为纠缠在战圈中难以躲避的人太多,有数位都着了道。 鬼面蛾的毒性腐蚀力极强, 只要擦到就是一道深深的焦灼的口子,肌理被彻底腐蚀,近乎毁容。 有人知道利害, 明白蛊毒会扩散,受伤之后,为避免蛊毒继续渗透直至骨髓,当机立断,咬着牙以利器剐去这些乌黑的皮肉,直至鲜红色的皮肉翻出,血液再度流下,才松了口气。 狠不下心来以至于错失良机的人,不一会儿就痛到崩溃,抱着被擦到的四肢与身体满地打滚,毒入髓液,发散极快,断肢都难保全了。 面对这些可怕又诡异的鬼面蛾,刀剑没法派上用场,即使被劈散,瞬间又会凝集起来,偶有几只被侥幸劈死,片羽落于地上,也只剩下了些微灰烬,这些挣扎完全不能对整个群体造成什么影响,鬼面蛾密密麻麻,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就连那些刀剑都留下了被鬼面蛾的体液灼烧的痕迹,可见它们的体液中也充斥着何等剧烈的毒。 之前组团帮助谢星纬应对左右护法的人瞬间如鸟兽散。 刑北雁与纪茵就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景象一般,在鬼面蛾袭来的第一时间也已抽身退后,避开这一波蛊潮,给蛾蛊留下最大的发挥空间。 可是谢星纬避无可避 他已经足够警惕,随时预备着还有未知的威胁,然而面对蛊蛾这样无法以人力抗衡的事物,警惕有什么用呢 惨叫与痛呼的声音尖锐地像是要刺破耳膜,在向后躲避的人潮中,一个迎面而上的人就足够惹眼了蓝袍的贵公子手里举着一件粗布衫,边角一端点了火,火势很快蔓延开,他高喊着“闪开”一个箭步将冒火衣衫甩向迎面而来的蛾群,又呼着痛火速把手指捏到耳垂上,显然被烫到了。 蛊虫大多都惧怕火焰,这些鬼面蛾应当也 下一秒,不远处名为马浩荡的粗犷刀客面色一变,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带着人旋身躲避。 却见那些蒙着鬼面蛾飘于空中的衣衫自顾自燃完,后半截甚至不是因为火焰而燃烧,而是蛊毒的腐蚀性将其灼烧完,可是那些蛾子依然原封不动,未受一点损伤,扇扇翅膀,再次向谢星纬而去。 “多谢马帮主”蓝袍公子顺着人流跑,一边道谢一边哀叹,“哪有不怕火的虫子啊” 然后更多地人拼命往周边散去,离谢星纬越远越好。 没有人敢靠近刑北雁与纪茵,灰衫的魔宗护法就立在那里,冷眼看着鬼面蛾转瞬袭近,直扑谢星纬刑北雁当然想手刃仇敌,但现在绝命渡情况无比复杂,比起手刃仇敌更重要的是看到仇敌伏诛,那么谢星纬到底是怎么死的就不重要了。 能选中这样的时机确实不易 唐门不在此地,医圣不来搅局,既有人群当掩护,又有秋若作为人质,这场奇袭简直是牵动天时地利人和,谢星纬不死他可以凭什么活 没有人觉得谢星纬会在鬼面蛾的围袭下活下来。 而在那所有惊惧遗憾的视线终点,年少成名的剑客神情极为冷峻,他浑身是伤,血液几乎染红青衫,但如此重伤依然没有带给他丝毫的动容,迎着蛾群的方向举起剑,剧烈催动内力,真气透体而出,穷尽了毕生功力的一剑裹挟着凌厉的内劲随剑气而出,几乎叫空气都撕出了裂帛之音。 本该是飞沙走石般的浩大气势,就连被剑风远远扫到一些的人都破开了衣衫、血沫横飞,然而叫人目呲尽裂的一幕却是,鬼面蛾如同并未将其视为危险一般,游刃有余地飘散、翩舞,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布满杀机的剑招,丝毫无惧气场般再度凝聚起来,直冲对方胸膛 谢星纬必死无疑 黑色的有着诡异纹路的蛾子如同奔腾的浪花冲向岸边一样,齐齐涌向他的心脏部位,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谢星纬的胸膛破开大洞、鬼面蛾透体而过的惨烈画面电光火石间的冲撞发生得比思绪还要迅疾,然而下一秒出现的景象足以叫人惊骇 明明极具腐蚀毒性且目标明确的鬼面蛾却并没有对谢星纬造成什么影响,它们甚至没有触碰到谢星纬的衣物 那一丛丛一幕幕如阴云般的蛾子发出的震动声连绵成片,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清晰看到它们变异的尖锐又森然的口器,但它们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一样,到达离谢星纬一指之距之后没法上前,没法靠近,更没法碰触。 这种诡异的情态持续的时间略长,连谢星纬无力举于虚空的剑都茫然地放下。 只见那些鬼面蛾悬停在空中,在原地转着圈圈,就好像陡然丧失了目标一样,拍打着翅膀,聚聚散散,彷彷徨徨。 整个世界都陷入显而易见的凝滞。 这一刻响起了一个声音,明明极为淡然,应该是刚出口就散在空气中不能为远处的人所辨认的声量,却连那些哀嚎痛苦的背景音都无法盖过。 “玲儿,给我他的心头血。” 无数道视线倏地转向药堂二楼,只见白衣的医圣皎若明月,双手撑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前倾,似乎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物,眸带兴味,脸上极为光亮。 桑先生也培育过蛾蛊,知道这一类蛊大致是如何特性。 麻奉的鬼面蛾虽是变异种,但逃脱不开心蛊的限阈,鬼面蛾成蛊后依然极其喜爱蚕食并聚居生物体心脏,麻奉必然是盗取谢星纬的血液作为蛊基的一部分培育这些蛊蛾,按理说一旦与目标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它们会不计一切后果扑向目标的心脏与之合二为一,现在又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蛊蛾没办法靠近 蛊女曾强调这是她的情郎,这与此有什么关系 一位奇凤蛊女会为自己的情郎留下怎样奇特的保护措施,以至于她竟然不惧有别的蛊师对之杀之而欲后快 饶是桑先生,也不由得现出几分兴奋。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刹那,身边红影飘下,速度之快,几乎在视野中闪出一道残影 玲儿指爪锋利,直冲着谢星纬而去。 医圣要谢星纬的心头血 很多人直接为谢星纬捏了把汗,前脚顶着玄火教两大护法与“尸王”,后脚就是医圣要他的心头血,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左右护法忌惮鬼面蛾,不敢上前,玲儿不惧绝大部分蛊毒,但鬼面蛾的腐蚀性毒素连自身都会灼烧,更不用提外物,玲儿也得防着让它们沾上自己血肉。 她的速度快得像风一样,鬼面蛾虽然难以跟上她的步伐,但是她需要寻找一个最适合的角度,既能避开鬼面蛾,又能刺入谢星纬的胸膛谢星纬原本避不开玲儿的攻击然而鬼面蛾的存在反过来又成为了他的防护。 这些蛾子虽然不能触碰他,不过一直随在他身边一定的距离,他退也跟着退,他动,便也如流水一般游淌在他身侧,而玲儿却不能触碰它们的存在,于是他将长剑横着胸前,护着心脏的部位,全神贯注都在玲儿的动向上,以便能随时转向,让鬼面蛾成为他与玲儿之间的屏障。 在玲儿绝对的速度面前,这样的躲避更多靠的是直觉与本能,只是失血过多叫他的大脑迟钝,动作越发缓慢,连思绪都开始浑浊起来。 暂且还能防得住,全靠他的意志。 玲儿转了一圈,见没寻到什么破绽,皱着眉头,抬起手掌用另一只手一划掌心,收拢手指时伤口带出一串血珠,她猛地一扬,血珠凝成带状向空中甩开。 那些鬼面蝶几乎是在瞬间脱离了迷惘状态,如饥饿的猛兽般沿着血水划开的方向追逐而去。 玲儿眸光一利,抬手就袭向谢星纬,却就是在那一霎时就在她的指爪即将探入对方的胸膛的那霎时间,一柄大刀猛地从侧面探出,直直阻挡了她攻击的方向。 再次被阻,玲儿愤怒地仰头发出一声尖啸,手指紧抓着刀刃便向外一扯。 巨力袭来,马浩荡眼神一紧,如此魁梧身躯又是双手握刀,都差点被她甩开,可见力道之大,他深吸一口气,反手一拍,将大刀砸下去,玲儿被迫退后两步闪避。 红衣的女童歪着头立在那里,在高速移动下衣衫都诡异得纹丝不动,仿佛画布上干涸的色彩,白皙的小脸充斥着极为愤怒与不解的神情,这大概是她身上唯一生动的事物。 “我只要你几滴心头血,”她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杀你。” 马浩荡举着大刀挡在谢星纬面前,沉默不语。 “小妹妹,那是心头血啊”谢星纬没说话,但是那蓝袍的公子在不远处跳脚了,“心脏戳一个洞,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啊啊啊啊啊阿鸣喂,快去帮他” 他只探头说了几句话,但是数息之间,混战的规模又再度加大,在鬼面蛾忙于吞噬药血之际,魔宗俩护法显然找到了出手的时机,迅速拔剑攻了上来。 蓝袍公子自己立在安全的位置,伸脖子观看,表情十分紧张,活像是自己被围攻一般。 其余人目瞪口呆,离开又怕错过重要片段,插手又惧怕蛊虫与魔宗护法,于是彻底沦为看客。 这厢打得你死我活激烈万分,吞噬完鲜血的蛊蛾又悄无声息冲着谢星纬的方向袭近。 右护法纪茵先退出站圈,紧接着是侍卫阿鸣,马浩荡的大刀格挡着刑北雁的剑,彼此眼睛赤红,都发了狠玲儿倒是极为悠闲,她并没有出手,只是随着局势不断地变换着身形,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可以看出,她并不想杀死谢星纬。 在心脏中取血,一个不慎确实更容易导致毙命的后果,但是要得到他的心头血又非出手不可,准确的时机与合适角度能让伤害控制到最小。 玲儿还觉得纳闷,要是对方乖乖躺平让她出手,她能将风险控制到最小,但其反应如此激烈,坚持顽固到底,也就只能硬着来了。 在鬼面蛾围拢过来的前一秒,刑北雁与马浩荡齐齐退出站圈,谢星纬身上又平添无数被刀光剑影波及到的细碎伤口,意识混沌,但对危险的感知反倒陡然增长数倍,他密切注视着唯一没有动的玲儿,由于她面对着蛊蛾飞来的方向,谢星纬又身处两者之间,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危险预感倾袭上心头,并不是来自于鬼面蛾,而是源于玲儿 他只来得及向侧面挪出一步,闪出玲儿与鬼面蛾的连接的一条直线,玲儿就猛地动了。 她扬起手,摊开了掌心那道伤口药童的自愈能力实在是强,只这片刻,方才狭长的伤口只剩下了短而浅的一道血痕她将血痕正对着鬼面蛾袭来的方向。 果然 鬼面蛾并非是冲着他去的,它们如潮水一样奔涌向前,穿过谢星纬的身体,然后又齐刷刷地涌向玲儿。 显然药童的血液比起它们原本的目标来说更具备吸引力。 谢星纬的警惕心十分强烈,就算鬼面蛾不知何故没办法伤害到他也是一样,被蛾子包裹的那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都在倒竖,当蛾子离开他身侧的时候他对于危险的预报几乎强烈到扼住他的喉咙。 玲儿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这个问题甚至还没有在他的思维中停留多少时间几乎是在刚冒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玲儿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就在蛊蛾即将撞上她掌心的前一息,腾空而起 她的身形极为矮小,于是蛾群是自上而下俯冲的姿态涌去,所有人对于玲儿的实力还是过分低估,至少当时的那个速度已经足以达到叫人惊骇的地步 此刻的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原地甚至留下了残影 蛾群浩浩汤汤穿破她的残影,茫茫然地悬停在那里,谢星纬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凉,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便看到玲儿向外翻了个跟头,慢慢落地。 她食指锋利的指甲上血淋淋的,并未滴落下来。 相对于她的速度来说,她再回头看向谢星纬的一眼只能说是以慢吞吞来形容了,随后她便收回视线,脚尖踩地,如一道风般飘了出去。 转瞬就落在了她主人的身侧,踮着脚,邀功般伸出手去递给桑先生。 谢星纬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桑先生舔了一口他的血,下一秒,脸色倏然冷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818 1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大家对桑先生兴趣都很大,计划已提进大纲,但不会那么快实施,先别忙着激动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29 明明是日暮时分, 天边的霞光早已黯淡下去, 夜幕即将凝聚之前一切都是昏暗的, 人群繁复嘈杂的地域, 气流更是浑浊不堪, 但是这时候,就突兀地出现那么一抹纯粹的优美至极的虹光。 那些绯蝶美得像是具有魔性,能吸引一切注视, 叫人一时连身处险境都能忘却。 它们在发光, 弥散在周身的磷粉如火焰一般闪烁着。 即使处在震惊与恐惧之中的人们都不由自主抬起头,呆呆注视着绯蝶前进的方向。 只见那有着梦幻般色彩的蝴蝶,翩翩起舞地, 飞过人群,飞向人群的中心, 它飘向那些鬼面蛾, 其中一只,似乎极为顽皮, 中途离了队伍飘去追逐那些透明的怪虫鱼, 美与丑的对比在两者即将交汇的瞬间,鲜明得惊心动魄。 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那些透明怪虫鱼与鬼面蛾似乎想逃跑, 但又像是被什么震慑一般, 无法动弹。 然后这些色彩倏然交汇。 梦幻般洒落的磷粉窜入蛾群中, 优美绝伦的蝶翼缠绕过透明的怪虫鱼,并没有火焰升腾而起,但瞬间就将这些飞蛊烧了个干净 这到底是什么火 为什么这个火能烧死蛊蛾与怪虫 同一时间,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蓦地自不远处的人口中发出。 麻奉伛偻着腰,一只手本来捂着几乎被透传的锁骨,现在整个人都在痛苦地战栗、痉挛,张大了嘴巴却连大口呼吸都艰难,脸上憋出了即将窒息一般的青紫色。 他艰难地吞吐着口气,被蛊虫反噬的痛苦麻痹着他的神经,但有一种仇恨强烈到深造进骨髓,化成身体的本能,以至于他的大脑还未意识到什么,英俊的脸容已经为狰狞扭曲的表情破坏,满是阴鸷可怖的仇恨。 “该死的蛊女”他陡然爆发出怒吼。 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但现在没人关注他的存在,他们难以克制地仰起头,视线牢牢钉在飞舞的绯蝶上。 蛊虫烧成的灰烬,还未落于地面便飘成一股灰烟散了个干净,而那带着火的绯蝶未有任何损伤,依然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嬉戏一般你追我赶,绕着圈打着旋,再度飘飘然地按原路返回。 人们的视线控制不住地随着绯蝶而去,然后看到立在人群背后的一行人。 数量众多的唐门弟子手持机关弓弩,将榣山药堂前门整个场地呈包围的架势,齐整利落的装扮有一种莫名的冷肃,却不见有什么煞气据说唐门暗堂的刺客首要练习的任务便是消除自己的气息,包括杀气,包括存在感,所以唐门刺客才那等的神出鬼没、高深莫测。 数个宽袍大袖携带者药箱明显是医者的唐门弟子,脚步迅疾穿过人群到了谢星纬身侧,动作无比熟稔地为其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唐闻秀冷着脸持刀走到谢星纬不远处,身体是一副护卫的姿态,表情漠然中颇带了几分不情不愿。 至于唐栖眠,则抱着只小白狼崽子懒洋洋立在唐门队伍中,侧边还有一位年轻人,着装与其余同门相异,看着地位更高一些若非唐门主支,便是内门弟子。 而最前方立着两个人。 一者负着手,深灰色的衣袍,老而深的眼睛炯然如炬。 另一个人一袭黑色罗裙,苍白而魔性的颜容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翩跹的红绯蝶如光般落入她的袖中,转瞬便不见了。 人们本能地看向她的衣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免惊骇。 不是带火的吗 单看方才红蝶灭蛊虫时的模样,就知道那些红蝶身上的磷粉有怪异,似乎天生就带着能叫周围燃烧的能力,且与凡火不同,但如何能用袖子将其收纳 桑先生两只手就紧紧地抓在扶手上,半个身子都倾俯其上,眼里的光亮得出奇,那种想将她拆解分析的简直浓烈得叫他颤抖,但脸上的阴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为浓重,这叫他的神情有种格外奇异的矛盾之态。 在场之人还是有聪明的,本来在最外围凑热闹的人还不少,但在唐门这些全副武装的弟子出现的那刻便预料到了某种危险,身体快过思绪,眼睛还急于瞧事件进展,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连滚带爬向外跑。 不止是跑出场外,而是离开药堂,离开这块地域,躲进自己在绝命渡的居所,关上门瑟瑟发抖。 唐门弟子并未阻止这些人离开,甚至,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这种威慑就是在逼迫他们离开。 当然,还有不少人茫茫然立在那里,离开麻奉身侧,离开谢星纬身侧,离开秋若身侧,一团一团挤在一起,自以为已经有了足够的距离,足够的安全感。 然后有人猛然发现,魔宗俩护法呢 人呢 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们自己走了那么麻奉呢抛弃他了 蓝袍贵公子带着侍卫跟马浩荡立在一起,无意识回头,猛然发现自己身侧多了一个人震惊的眼神望过去,发现是宫奕,小心肝都颤了一颤。 娃娃脸的暗阁阁主拿你别大惊小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密切关注着唐门之人。 “唐千叶”麻奉再次出声。 尖利的声音穿透凝滞的氛围,响彻场中,因为充斥了浓重的怨恨,原本低郁磁性的音质荡然无存,只有嘶哑得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森然。 刑北雁与纪茵已经离开,他当然知道。 越是清楚越是痛恨正因为他们判断出他必死无疑,毫无拯救的价值,所以旋身即走,毫不犹豫。 但是遇上唐门,他就非得死 必、死、无、疑 麻奉坦然地敞开双臂,狠厉又可怕的眼睛直直地射向前方,放声大笑的时候那恶鬼般的嚣张狰狞袒露至极“唐千叶,你敢么” 他仰天大笑“哈哈哈你敢来杀我么” 麻奉整张脸随着他张嘴笑的动作,渐渐浮肿,人皮就像是被吹胀一样,表面骤然出现了无数的燎泡,他的衣服也像被什么东西撑起一样鼓胀起来,显然被衣物遮蔽的皮肤也出现了同样的变化,燎泡很快破裂,暗黄色的脓水很快结痂、封闭,然后再度变成无数个疙瘩与脓包,仿佛癞蛤蟆一般丑陋可怕。 他的眼中泛起浓密的血丝,这叫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从血水中浸泡过“如果临死还有那么多人给我陪葬,当也不枉我到这世上来一遭了哈哈哈哈。” 当年血洗昆山城将一座城池都变作地狱的魔头,又何尝惧怕杀人 他全身都是不计后果催化出来的蛊,因为他有“红颜不老”作为后手,所以不惧蛊毒侵染自身,他便是借此来威胁唐千叶,会将在场所有人作为陪葬包括唐门弟子。 无关紧要之人她不在乎,但她唐门众人呢 她也不在乎 麻奉想要活 而且不是如同丧家之犬般苟活,他不但要让人求着他活,也要报了这十五年来的仇 想那第一次苟活,他痛失所爱,且再不能回南疆,第二次苟活失了尊严与自由,他在封门峡藏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就像躲在臭水沟中的老鼠,透过阴暗的缝隙,注视着这个导致他败亡、又夺取了他所爱之人身份的低贱蛊女,在江湖上何等的风生水起,何等的覆雨翻云。 怎能忍,怎能忍 “哈,我有何惧” 在嘈杂的声音中,那道黑裳的人影执着华扇眉眼淡漠,却竟然还是笑着的。 随着谢星纬的伤势好转,她的脸色也渐渐褪出惨白的色泽,眼神也更为缓和悠远。 “杀人者,人恒杀之。” 她的声音柔软而轻谧,何其动人,说得却是再冷酷不过的话语“我唐门弟子各个皆满手血腥,出道即抱着必死的觉悟,倘若死在这里,便是命数,又有何惧” “哈哈哈哈哈又、有、何、惧”麻奉张开大手,猛地挥去,可怖的脸上满是狞笑,“她不惧,他们不惧,那你们呢你们呢” 他张狂道“你们的命现在在我手上我要你们生你们便生,让你们死你们便死你们也不惧” “哈哈哈这多日来,我早在这绝命渡的饮水中下了无数的蛊,有多少人中了我的蛊不计其数哈哈哈好我若死,这全身的尸蛊爆出不管是这绝命渡,还是整个漠北,有谁逃得过我的蛊” 他猛地做了个握掌的手势。 而人群中又爆发出数声痛苦哀嚎。 这叫本就悬了一颗心脏的人毛骨悚然,连忙推搡着远离声源,只见那几个突然发作的人,短短的时间内甚至连站立都艰难,死死抓着自己的头皮瘫倒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肤爆发出了无数的脓包。 脓包触之即裂,随着脓液爆出来的是白色的沙状物质,肉眼难以分辨不知道又是多少虫卵悄无声息地隐没于空气,而虫卵的宿主,当即毙命,而且就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般陡然干枯了一圈。 人群就算是惊叫也无法避免这一切,或许呼吸间蛊虫就进入体内,或许站着不动蛊虫就会钻进皮肤,跑到哪里都要害怕,所有人看向周身的人时都是警惕与惊恐的眼神,谁知道别人有没有感染蛊毒,谁知道自己有没有感染蛊毒 而没有比眼前的惨状更能增加麻奉话语的可信度。 对于无孔不入的蛊虫,能做到将真气外放以护体的人毕竟是少数,谁知道自己的皮肤会沾上什么,又有什么虫子会钻入自己的血肉 在场的人简直被巨雷砸晕了,不觉冒出些愤懑来,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谢星纬 若不是他,玄火教不会潜入绝命渡,麻奉也不会出封门峡,他们就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麻奉哈哈大笑,他倒退两步,走到一个僵立的人身边。 身上的疙瘩与脓包累积得实在太多,这叫他的皮肤紧绷得像是多了层壳一般,连骨骼都受蛊毒的影响出现异变,短时间内这样的剧变无疑是极为痛苦的,但麻奉在如此剧痛之下爆发的却是惊人的毒恶与邪气。 那布满浓痂的手指慢吞吞划过秋若细腻的脸颊,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绝妙的造物“看看,看看,你也不惧么” 蛇信近在咫尺,那根手指却比蛇蛊更令人作恶,秋若一个字也不敢说,一寸都不敢挪动,连哽咽都不敢,只有眼泪流得更凶。 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秋若,包括已被打理好伤势的谢星纬。 千叶当然也在凝望秋若,就个人来说,确实也觉得她挺可怜的。 蛇虫这些玩意儿,莫说是女孩子,连大男人也会恐惧,若不是她此世生就生就生在蛊虫堆里,连自身都是由其所组成,在接受自己本质的时候不得不全盘接受这些事物,大概也会觉得蛇虫可怕。 可这又如何呢 这个人质又不是直接针对她,麻奉现下打的算盘应当是用秋若来威胁谢星纬以谢星纬再来威胁她但这点克制能力她还是有的,就算谢星纬满身的伤,叫她的的确确很不舒服,她也不可能动摇杀麻奉的心。 再说,谢星纬大概也没脸要求她去救秋若。 否则这个代价就不是可以估量的了。 她只是慢慢地、用带笑的视线横扫全场“麻奉,妾身今日非杀不可。” 那是极其美艳又魔魅眼神,明明她的脸色过分苍白比以往还要来得苍白,但是过分的寡淡落在她的颜容上却又蕴生出令人窒息的艳丽,她的眉眼间很明显地萦绕些许抹散不去的燥气,而这种压抑、忍耐,甚至掺杂着一些痛苦的情态,叫她的颜貌更为增添几分叫人心神摇曳的风情。 地狱中开出的艳丽绝伦又极具危险的花硕,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而与她的颜貌相反,她的声音甚至是极轻极柔、甚至是熨帖的,就像是在安抚着什么。 然而在场之人都没法沉浸于她的美貌与温柔,脑中只剩下危险的警报在疯狂扣响。 “正如麻奉所说,诸位身上或多或少都寄生了些许幼蛊,幸运者仅是少数,但既然皆被围困绝命渡,那么这幸运有多少也是需要考量的。”唐千叶轻笑,“麻奉以诸位为质挣扎求存,妾身自然可怜诸位遭受无妄之灾,但是此仇不共戴天,既然在此困住了他,唐门排除万难,也非杀其不可。” 非、杀、不、可,用尽一切手段,不计任何后果。 “唐门不会主动伤害诸位,倘若诸位愿意赌命,便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请暂且离开此地,回转屋中,紧闭房门,待麻奉赴死,唐门必倾尽全力救治诸位。但若诸位有所顾忌不愿离开,结果为麻奉所控,抑或成了妾身杀其之阻碍,唐门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听得唐千叶平静道“总归,这个江湖恨妾身入骨之人多得是,也不差再多上一些。” 字字如刀,割出鲜血淋漓,场中人的心不断地往下落,如坠深谷寒气袭人。 唐千叶的话说得如此明白,简直是将众人那丁点儿侥幸都灭得一干二净。 她都这么说了,显然在场之人身上绝大部分都感染蛊虫,那么生死就都捏在麻奉手上,倘若麻奉操控,那么他们也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通体脓包,血肉爆开,甚至是全身骨骼脆裂如纸。 就算麻奉不操控,隐患也已经存在于他们体内,说不准什么时候颅脑剧痛而死,变成一只祸害世间的尸人,又或者身体变成一滩血泥,眼睛里爬出一只透明的怪虫 如果麻奉能走就好了 麻奉能离开就好了别牵累无辜者 但唐千叶的话全然打碎了他们微弱的希冀。 她说,唐门誓杀麻奉。 所以这一仗无论如何都会打既然麻奉受到生命威胁,他定然会选择用蛊保护自己,在场之人肯定陆续都会为他控制,变成尸人或者别的什么怪物。 然而大多数人还是不敢挪动步伐,真听从唐千叶的建议离开此地。 人对于未知总觉得是种可怕的事物,而且浪荡江湖惯了的人,大多数人总有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顽固,与其闭目等待命运降临,还不如睁眼独闯险境。 忧心着身上所谓的蛊,不如暂且观望一下。 可最坏的结果,无论是死在唐门手上,还是死在麻奉手上,都要是个死 哪来的这种事 还有天理么 “不等等等等” 在局面失控之前,一道声音猛然响彻场中,由于无比凄厉结结实实吓了全场一跳。 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果然是那位蹦跶得很欢的蓝衣公子。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他哀嚎道,“大小姐三思啊大家暂且都和和气气的,最好能坐下来谈谈,还没到必须打打杀杀的地步嘛” 唐千叶望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蓝衣公子眼巴巴地望着她“在下服过千蚀丹,自认内力还算厚实,应当没有蛊虫入体,明显还能捞上一把” “所以呢临平王既然觉得不会受到麻奉影响,大可以自出场外,何必固守局中。” 被陡然叫破身份,他倒没觉得如何,其余人震惊了。 临平王 临平王 大显皇族临平王莫竟衡 不慕权势不恋富贵连当今圣上都拿这个幼子没办法的逍遥王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余天流窜于大江南北武林各处,江湖哪有热闹哪就少不了他的临平王莫竟衡 且不论他为什么赶这么巧正好在漠北且被阵封进了绝命渡,但他生性喜好八卦热闹的习惯终于让他栽进了坑里他哪想到还有这回事啊,怎么着都只是玄火教追杀谢星纬的一场好戏而已,谁曾想风云突变局势猛然地就跨入了绝境。 玄火教俩护法抛下了麻奉,而麻奉是何种人 对于“尸王”来说,他会有害怕的事 所有人都成为了麻奉威胁唐门的筹码,此人杀人不眨眼,又哪里会因为他是大显皇族就网开一面 或许自己是大显皇族的身份,只会让他更为兴奋 麻奉那头是没办法交流了,好歹唐千叶这边还是可以商议的 莫竟衡拍着胸脯“好友皆在此,在下怎好独自逃命,道义上也过不去嘛” 不远处才与他认识就被归类到“好友”行列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皆未说话。 莫竟衡故作凄凄惨惨的模样“大小姐在下的小命好歹还是值点钱的吧,不说有多少回报,大国师班军赶赴漠北拿的正是救在下的名义啊” “你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他小心翼翼道,“倘若在下小命在此交代,在大国师那里大小姐也不太好交代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820 1哪里短小了,时不时来一章5000,这就等同于双更了知道不,像我这样良心的大大不常有的,你们要珍惜 2嗯,你们想看的反转就这几章了,大小姐预备着大杀四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31 在唐门开启无差别的屠杀模式之后, 那些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人猛然就意识到了, 自己面临的生路到底有多狭窄。 唐门根本不想留活口 对于唐门来说, 避免麻奉制造尸人最简单的方式, 就是先行将所有能变成尸人的存在都毁灭掉, 一步到位,有多容易就有多容易。 现下金掌柜与绝命渡势力已经封死了药堂外圈,阻止里面的逃出去, 也预防外来者再进入, 蛊师的能为受到距离的限制,只要战场局限在这个地域,绝命渡其余地方就暂且是安全的。 怪不得唐千叶一直以看死物般的眼神注视着场中所有的人, 不是她心性冷漠过于波澜不惊,而是因为这些人在她眼里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死人的身份唐门并不在乎杀死在场所有人, 只有人死了, 才是真正尘埃落定不会有任何转圜余地的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想放人走,对于唐门来说, 这场中的人该是越多越好 人多则乱。 麻奉可以操控尸虫, 虽说这种“尸蛊”是经他特别培育过的变异品种,能令他精准控制尸人生前的武功绝学, 但麻奉说到底还是个人, 不是蛊虫本身, 他没法将他的意志百分百通过蛊虫灌输给所有的尸人,他也没办法全然领会蛊虫传递给他的所有信息,这也就意味着, 他操控的尸人是存在一定限制的。 尸人的数量、质量,操控的程度、深度,都会影响到麻奉所表现出来的实力。 简单普遍的命令能通过蛊虫的牵连直接传达,但是更精确更针对性的命令就需要专门集中注意指向尸人个体,这大概就是群控与微操的区别。 所以,麻奉确实能控制很多尸人,但真正会叫他依仗的也不过寥寥几个毕竟真正的强者要何等的大意才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大部分会成为他尸人的,离高手到底是还查着一段距离。 那么如何才能快速解除麻奉的武装,直捣黄龙将他一击毙命呢 混乱。 还是需要混乱。 混乱确实能让麻奉浑水摸鱼,散布更多的蛊虫、掌握更多的力量,但反过来说,既然唐门的势远大于麻奉,那么在麻奉的蛊虫发挥效用之前,唐门已经能将蛊虫感染者尽数清理干净越是操控强大的人,就越是需要精神,不断转移目标已经足够叫麻奉疲于奔命,而越是混乱的场景,想集中注意就会变得越艰难,甚至于心力憔悴。 所以唐千叶是该有多狠 谁能料到她的意图竟是完全相反的呢她确实给予了人逃命的选择,却又语焉不详,说服力寥寥,只要没人走,留下的就全成了唐门弩箭之下的炮灰那个所谓的“各安天命”其实是建立在唐门火力全开、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误伤了无辜者的基础上 若非唐门弟子,只要挡在前路的,皆杀无误。 此刻身在药堂前的人若非独身侠便是无依靠之徒,很多人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谢星纬这厮的存在太干扰人的判断能力了 众人围聚在瑶山药堂前,除了药堂发药的原因外,也是看在谢星纬身在此地的缘故,毕竟谁都知道谢星纬背后不仅有谢氏跟牵机社,还有个唐门。 谢星纬一旦遇险,首先就受不了的就是唐千叶,唐大小姐必定会在他身边布上什么防范措施,那么他身边总会更安全一些 可谁能想到麻奉就是冲着他去的呢 谁能想到唐大小姐甚至是借着谢星纬做诱饵来杀麻奉呢 果然就算是心上人,在牵扯到某种本质问题的时候,也得靠边站。 拜唐门所赐,很快场中的战斗已经趋向白热化,局势步入彻彻底底的大混战,这混乱能绝大多数人抓瞎,却不见得能封住强者前进的步伐。 莫竟衡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与谢星纬抱团。 这女人根本不在乎她死活。 在她眼里,他只有必须留一口气应付大国师的用途,除此之外毫无价值。 逍遥天下的临平王已经彻底抓狂了,他不敢去问唐千叶,但是逮着谢星纬还是可以做到的“唐门究竟与麻奉什么仇什么怨” 在他原本的印象中,唐千叶选择与麻奉不死不休,难道不是基于为谢星纬报仇的原因吗 唐门宗师在绝命渡揪出麻奉,打破了玄火教刺杀谢星纬的算计,为了解决谢星纬的后顾之忧,围杀麻奉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完全能说得通啊但现在看上去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唐门与麻奉之间必定存在一种深沉的、怨毒的、不为人知的纠葛,所以唐门才会不惜背负上如此多的人命与恩怨,也非要将他斩杀。 “现在怎么办” 他已经抓瞎了。 所有人都在抓瞎,唐门的恶意实在太强烈,麻奉能操控的尸人毕竟数量有限,其余人暂时还是安全的,但唐门不管,只要你还站着,就是唐门顺带攻击的目标都说刀剑无眼,唐门机关弩这种能高速连发的大杀器才是真正恐怖的事物,再加上唐门压根不分青红皂白,带来的杀伤性就足够叫人窒息了。 理智尚存的人小心翼翼挪动,有意识地与疯狂的人拉开距离,避开站圈默默挪到了谢星纬不远处。 还有不少人位置不对,情急之下只能倒地装死,既不在麻奉眼中找存在感,又不干扰唐门弟子的攻击。 谢星纬没注意到这些,他的视线牢牢地定死了麻奉所在的方向。 秋若必需救。 可是,如何救 唐门弟子围在他身侧,阻挡他也阻挡着别人的任何动作,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软禁。 唐闻秀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你的命是大小姐的,大小姐救你不是让你为救别人把命挥霍掉的。 这无可厚非。 只不过,作为唐千叶“所恋”的当事人,出于某种对她极深的了解,谢星纬心中尚有一种没法解答的疑惑。 唐千叶这一次的反应太强烈了。 她从不干涉他的行动那样高傲又超然的女人,就算求爱都是理智又淡然的,大概因为他对她从来不假辞色也不打算放弃与秋若的婚约,所以她对他所谓的情感都是建立在俯视与旁观的基础上她虽然一直不肯放弃,但她从不会试图掌控他的思维,也不会扰乱他的决定。 莫说他要为救秋若涉险,就算他跟人赌命不死不休,她也只会笑盈盈地在旁观看,不到死境绝不出手,那为什么这一次会如此警惕且紧张,不许他上前,甚至专门派出了唐闻秀呢 或者说,她并非阻止他救秋若,而是在防着他靠近麻奉 为什么 麻奉除了身为蛊师,擅长控制“尸蛊”之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谢星纬思维一沉,电光火石之间窜入一个被忽视的点医圣在得到他的心头血时为什么是那副神情 他的心脏中究竟潜藏着什么 这个事物易被麻奉掌控 而能被麻奉掌握的事物莫非是蛊 不知为何,虽然并没有想到答案,但谢星纬仍有瞬间的头晕目眩,就像是面对着什么宏大又可怕的事物,在还未得知真相之前,那余威已经震得人为之撼动,却又本能地想要退缩。 还未等他抬头寻找医圣的踪迹,身侧闪过一道鲜红的影子对方已经来找他了 “玲儿”他喃喃,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起从药堂二楼下来蓦地立身场中的医圣,衣袂翩翩、白衣胜雪,自成一方风景,周身所有的纷战与混乱都像是尘埃悬浮在空中,却无一粒沾染上他的衣袂。 他垂手站在那,睨着谢星纬的眼神轻飘又厌恶,但并没有直接出手这世上能叫他隐忍的事物实在太少了,确实也极难见他出现类似忍耐的神情,而现在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宣泄着憎厌、不爽,每个毛孔都满溢着快要控制不住的暴躁与狂乱,却偏偏没有任何动静,这就很值得奇怪了。 他定是在忌惮着什么。 可什么事物值得他忌惮 大多数情况,能叫他感觉不爽的,定然当场就发泄出来了。 谢星纬已经收回盯着麻奉与秋若的眼神,牢牢凝视着医圣各个动作,直觉着他会是如今局面的突破口,但他也不自觉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谢星纬周身这一圈人都注意到了医圣。 大概是因为桑先生的气度实在太过斐然,玲儿立在主人的身边纵使红衣似血,也一时会被忽略过去。 然而那一个瞬间发难的正是玲儿 药童与其主心意相通,很多时候,甚至不必桑先生将命令道出口,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玲儿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思维,不需要有独特的想法,只需要无条件遵从主人的命令。 闻秀当时确实分了一点神到这对主仆身上,主要是对这两位突然从药堂之上下来的动向有所警惕,唐门中人一向除了同门,不会信任外人,但面对玲儿鬼魅般的速度、奇诡的出手,这点防备有跟没有是一个样。 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想到,玲儿会再次冲谢星纬出手 倘若仅仅只是攻击他,周身的唐门弟子要反应过来是很快的事,但是玲儿的操作实在极端地匪夷所思她如一道光般窜入包围圈中,落到谢星纬身侧,随即抬起手抓住对方手臂,轻描淡写往上一甩。 一个稚童甩起一个身高八尺青年的画面实在是过分辣眼,但玲儿的力气远超于旁人,这样的动作做起来也只觉得是轻飘飘不带力道。 视线随着谢星纬飞开的身影往外挪去,所有人都惊呆了,以至于等到谢星纬落于尸人不远处,唐门弟子乃至周围的一圈人都还是懵着的。 谢星纬艰难控制住身形,桑先生的声音才悄然散落。 “既想救她,我给你解决问题的法子。”他扭头注视谢星纬,眼神轻蔑,又蕴含着某种角度来说的嫌恶,就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事物,但唇角又是微微上翘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有趣的戏码。 水火不容,而在水与火象征愈演愈烈之时,桑先生往里泼了盆油。 所有人都在闪避机关弩的攻击,眼见一个大活人猛然窜入攻击范围,控制着杀器的唐门弟子都难免缓了一缓,谢星纬反应速度极快,持剑击开几支射往他的利箭,动作一大,身上刚包扎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渐渐渗透绷带。 唐门的攻势肉眼可见地缓了一缓。 “这是在干什么啊”莫竟衡忍不住尖叫。 唐千叶在战场外圈猛地扭头,锋锐的视线穿透纷杂的人群,直直地射在桑先生的身上。 原本倦怠森寒的眼神并未出现意外,能震动千叶的事物实在是少之又少,只是微微上翘甚至还带着笑的眉眼,缓慢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漠然。 这一眼一触即收,她转头注视着谢星纬,神情莫名。 祺老之前并未出手,只有宗师的气机如练般死死缠绕着麻奉,避免他脱逃,眼见着这一幕连他都忍不住身体一震,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随时预备着出手。 谢星纬的安危没人会关心,但他的生死却足以牵动所有唐门弟子的心思无他,仅仅是因为这是大小姐的心上人大小姐既恋着他,唐门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杀死他。 谢星纬何等机敏灵活擅长随机应变之人,面对此等处境也默了数息,全靠着身体的本能才能在剑林箭雨中保住命,但他并不会放过任何目之所及的机会。 且不论桑先生非叫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既然离秋若已经很近,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搏上一回。 坚韧顽固的意志将全身上下的伤口传递过来的疼痛暂时摈弃在思绪之外,他深吸一口气便举剑冲了过去。 尸人纷纷抬手阻挡,但毕竟反应迟钝,且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创伤,被威力巨大的弩箭射穿身体以至于破破烂烂,谢星纬又不惧蛊毒,因此近身之后可谓是突进,只片刻就叫他到了昏迷的秋若身边。 整个唐门的攻势都显著降低,麻奉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抽空看了一眼,只以为是寻死之举但当他发现自己的蛇蛊失控,没法动弹,直接为谢星纬所斩时,他脑内的激狂一下子上升到最高点。 鬼面蛾是这样,蛇蛊也是这样 遇到他就会失控 这小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奥秘 秋若离他又不远,如此近的距离,更易叫他觉察到谢星纬身上确实存在着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问题,这叫麻奉都忍不住轻咦出声。 “有趣。” 随这一声落地的,是麻奉陡然亮起的眼睛。 “让我看看,你心口趴的是何种小玩意儿”由于极度的兴奋,麻奉的声音声音甚至微微扭曲,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千叶缓缓闭上了眼睛。 “祺老。”她唤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822 1这几天评论库抽了,没有及时送分与回评请见谅啊,过后会补上的 2小谢同学心脏里是蛊女的命蛊,这个很早之前就剧透过了耶 3桑先生永远骚操作,下章死麻奉别觉得大小姐又神隐了,她在酝酿暴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32 桑先生的神操作确实是千叶没料到的。 冷不防地玩这么一招, 叫人措手不及。 但要说起来, 确实没有违背他的诺言他答应不对麻奉出手,却并未答应不动其他人 玲儿去取谢星纬心头血的时候千叶没拦, 有些事物既然存在, 就不是想瞒可以瞒得过的, 桑先生于蛊道的造诣也不浅, 既然怀疑了, 这次拦住难免他会想出其他乱七八糟的办法,毕竟这种人脾气傲娇得很, 顺着他不会有什么大碍,阻挡他即刻就会黑化。 原以为他满足了好奇心就会停手,毕竟就算他猜到谢星纬胸膛潜伏着的蛊虫是什么玩意儿, 他也会有所忌惮, 因为那不是他可以触碰的事物,它有几率破坏他百毒不侵的体质,但完全没想到他能另辟蹊径想出这样的方式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如此果断、狠厉。 麻奉会感兴趣吗 若是寻常状况,麻奉或许还不会那么快注意到谢星纬的异样,但现在的情形,他入尸群就像浊水中猛然混入一股水银,既不溶于水也无法捕捉,还显眼得很,麻奉能不好奇吗 桑先生都会忌惮的事物,麻奉如今是半蛊体,当然本能中就会涌现恐惧情绪, 然而此刻原就出于搏命的强压之下,这点恐惧反倒是能促生足够的逆反心理虽说麻奉擅长的是脑蛊,但能将脑蛊改造成母子蛊,即意味着他在心蛊方面也有不低的能为。 若眼前这个人是唐千叶亲自下场,那他闻风丧胆逃还来不及,绝不会生出任何反抗之心,可这是谢星纬,是他原定就要杀的人,是蛊女的心上人,也是致使他沦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他心上这玩意儿毋庸置疑与蛊女有着密切的练习,这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或许这里还潜藏着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秘密 试想,如果能扼制住唐千叶的咽喉,还愁唐门不退、还愁仇不得报吗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麻奉自然当场就疯魔了。 他不惜匀出护卫着自己周身的几个尸人,堵成人墙,直朝谢星纬与秋若直扑过去。 闻秀脑子是懵的,但身体的本能已经叫她在看到谢星纬飞出的一瞬就紧跟其后,谢星纬不退反进她没拦住,尸人扑上去的那会儿她倒是赶到了手起刀落,锋锐狠厉的刀光直劈尸人脑袋。 两个脑袋落地,尸人的身体还维持着原本动作的趋势,一时没有倒下,还在往前扑,她飞出两脚将其踢开,迸溅出的污血沾染上了她的衣襟与脸。 这时候也顾不上是不是会沾染蛊毒了,就算蛊虫入体也罢了,只要没死她大小姐就能解,顶多就是痛苦一些。 “谢星纬”抬头看到对方去拉自己的未婚妻,闻秀简直要气死了。 “你哪来的胆子” 闻秀恨不得直接将这对狗男女直接劈死得了,但偏偏谢星纬她不能杀谢星纬绝不能死 这就意味着连带着秋若也必须救走 有些人就是能果断抓住所有利于自己的机会,就算嚣张得有恃无恐,你还必须心平气和到没脾气。 千叶有什么办法,只能请出祺老。 她个人是觉得桑先生作出这样的操作挺不应该的,虽说喜怒无常是他的本性,任性妄为是他的常态,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只讲究心情愉快与否,但他并不蠢。 桑先生的目空一切建立在所有人都是弱者、对他毫无威胁的层面,现在要得罪的是千叶,他无论如何都得考虑到唐家大小姐对此的反应毕竟之前的蛊斗,已经叫他将她放在一个可以正视的位置上。 他虽然不怕与千叶翻脸,但这会极大地影响到他挖掘奇凤蛊女身上奥秘的可能。 要知道一个彻头彻尾的蛊人,一个有智慧有自我不会为虫性控制的蛊人,错过了就不会再出现另一个了,他又没把握将其掠走直接作为自己的实验材料,自然在乎目标的可持续性对于未知的探索总能叫他适当违背一下本性,努力按捺住脾气。 但他违背了,他没按捺住。 为什么 千叶的直觉告诉她,与其说桑先生是借谢星纬为由头验证猜测,还不如说他在倾泻某种愤怒可是他泄什么愤呢 谢星纬又有哪里得罪他了 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为什么不让祺老一开始就出手 拿谢星纬做诱饵才能引出麻奉,但同时,药堂门口的繁杂人群也成为了麻奉天然的屏障,若祺老一开始就出手,走投无路的他必然狗急跳墙,临时也要拉些垫背的,异化的蛊毒会造成的惨烈后果暂且不说,连千叶都不能保证让唐门弟子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千叶无法把控后果,毕竟麻奉还有“红颜不老”这种邪功,但凡他找到一丝可以逃生的希望,就是真正棘手之处。 在“褪”去旧身之后,不仅他的容貌能经历再塑,变得与以往完全不同,原有的气息也会改变,不再为宗师气机追踪。 麻奉对自己的容貌极为得意,因而从未试过改变自己的模样,但真到了危机的关头,他也不会再顾虑太多;他本就极擅长隐蔽的技巧,倘若叫他找到机会逃窜出去,那么模样改变又极为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麻奉,就再也无处可寻。 那不是千叶乃至唐门能接受的结果。 再次一步,就算麻奉逃不出去,死在当场,只要尸蛊的母蛊还活着,且噬主成功,整个绝命渡的尸蛊感染者就都会异变,到时候唯一能解决的法子,就是将所有人都杀死。 可是唐门没法做到将所有人毙命于当场。 那样做的话,灭了绝命渡的锅就被狠狠扣在唐门头顶,想推脱都没有借口。 只有当混乱组成了该事的主基调,才能在将麻奉与母蛊一齐杀死的同时,把仇恨引导到麻奉身上,因为没法说得清人是死在唐门机关弩箭之下,还是死在麻奉蛊虫尸化上恨麻奉的人太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些,那么此事的江湖影响才能降低到最低点,对于唐门的武林声誉影响也不会太大。 如果可以,千叶也不想让祺老出手,能凭底下的人解决自然最好,就当次历练。 宗师位阶毕竟高人一等,别看麻奉现在还蹦跶得厉害,一旦祺老动了,他必定发狂但如今的场面,祺老不出面,就算谢星纬不会死,千叶也会很头痛、很头痛。 祺老出手是什么概念 准宗师虽说摸着了宗师的门坎,有晋升宗师的可能,但可能毕竟只是可能,就像很多人穷尽一生也没办法跨越最后那一步,其与宗师位阶压根不能同日而语。 在一位宗师气势全开内息笼罩全场之际,准宗师与普通的高手也没什么两样,那种骤然涌上心头的疯狂忌惮叫人压根没法动弹,震慑几乎是决定性的。 就这个角度来说,唐门的一流高手敢围杀宗师,这就是惊影诀绝对的可怕之处了。 惊影诀能叫人无视宗师的压制,或者说,能将那种震慑的威力降低到唐门弟子可以接受的程度。 当然,唐门在江湖人眼中就是以机关器物等奇淫技巧为依仗的门派,可能心法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但也只能说是超过一流水准,还够不得更高的层面,更别说本门的武学与武技了,这是结结实实的短板,谁叫刺杀之术只需要最简单最直接的技巧,而无需更多的招式呢。 然而祺老不同,能结结实实凭借着唐门只能称得上一流的心法,硬生生跨进宗师位阶,这个底蕴与积累就足够称得上是可怕了。 惊影诀既然能护住自身脉门,散去身体接收到的威压,叫强者的气势无法过多影响自身,但到了祺老的位阶,惊影诀已经不仅是作用于自身了,这个能力反过来施加到别人身上,能将自己的威慑力提升到极点。 唐门已经杀死了场中半数的人,剩下一部分为麻奉转变成尸人,另一部分不是在挣扎,就是侥幸活着并仍保留自主意识但人也已少得可怜。 这寥寥数人均在坚强地与自身的本能做斗争,往外围一步一步挪动,试图走出宗师气机的范围,之前就算面临着唐门骤然的开杀都还能逃得很利索,而如今只一个人往前轻轻踏了一步,竟连逃窜都难以做到。 怕的就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这时唯一没有动作的那几个就显得格外显眼。 不是超一流高手就是迈入准宗师行列的几个。 这些人彼此看看,神色各异,但都没有动弹。 能够近距离观摩宗师出手的机会实在不多,更别提当面还撞上这么一桩,好处实在太多了,就算有死亡威胁放在眼前也舍不得走啊 难过的是,有时候就算能看,也看不懂。 药童双胎的速度虽然快,快到只能看到她们进行时的虚影,但你的眼睛依然能追寻她们行动的轨迹,看清她们下一步的动向然而真正的迅疾根本无法用视觉去判断 祺老的动作看似极慢,因为你能轻易看清对方是如何抬步、如何迈下、如何前进,但是只瞬间,他就消失在你的视野之中,就像缩地为寸一般,眨眼就在另一个地方,你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他的行动,或者一眨眼,你就会丢失他的身影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祺老决定出手到他立足于尸人之前,只有瞬息的时间,他甚至没有抬手,仅凭着环绕在周身的气劲便扇飞了数个尸人。 当这些尸人还是活人的时候,就没法对一位宗师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成了受人操控的人偶唯一叫祺老停下脚步拍了一掌的是,麻奉不知怎么控制住的一流高手有接近准宗师的能力,两者用的都是横阔大刀。 麻奉对于危险有何等敏锐的直觉,他又曾在祺老手下艰难逃生过,身体中深深地烙印着对于宗师的恐惧与忌惮,在祺老气机发生细微变化时,他大叫一声,便干脆利落舍弃了护卫在自己周身的所有尸人,只灌输了简单的阻挡的命令,就收回所有的神思,直扑谢星纬。 唐门弟子围攻,还能试着抵抗;唐门宗师出手,他只能孤注一掷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不赌不成活 他现在只想着谢星纬身上的猫腻应当足以成为自己威胁唐千叶的把柄 麻奉全身如同癞蛤蟆一般的疙瘩再次爆开,脓血与不明的物体顺着皮肤开裂的力道尽数向外迸溅,甚至还伴着少许细碎的人体组织。 他以自身身体孕生的不明的蛊毒随风散布开,脏污直冲谢星纬。 他的目标只有谢星纬,而通往这个目标的道路上还有个唐闻秀 唐闻秀会怎么做 这可是蛊啊,麻奉在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前用尽全力催生的蛊毒,她应当退的,她挡不住这时候的麻奉,就算她是唐闻秀 看到麻奉转身的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该走。 她战斗意识已被磨砺地极为精炼,虽说随侍大小姐身侧,无需出什么任务也不用接受多么苛刻的训练,但多年以来千叶走到哪哪混乱的体质,已经给予了她远超同门的实战机会,她与一群高手血拼过,跟准宗师厮杀过,甚至在宗师手下逃过命虽说境界还差了一线,但已经无限接近于突破。 麻奉临死前可能反扑的蛊毒是让大小姐都要皱眉的事物,不是说不能解,而是过于麻烦,谢星纬不用怕,因为没有蛊虫能近他的身,闻秀身上自然也有千叶留下的手段,但并不能跟谢星纬相比所以她还是要担虑那些变异的蛊虫。 但她并无退缩之意。 反而执刀上前,自侧面挥了一刀。 她只出了一刀仅有这一刀 使出毕生功力极稳极重的一刀,那迅疾霸道的刀势带着义无反顾之意破空劈下,近乎灌注了她所有的内力与气息,而出刀之后,她连观看结果都未,旋身便撤,毫无留恋。 她比谁都清楚生命的重要性,有选择的前提下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因为危险是不可控的,她往前迈一步只需要轻轻松松一个动作,但这就可能需要大小姐花费无数时间精力金钱再将她拉回来。 就算是为了谢星纬也一样 没人比千叶更看重谢星纬的命,因为某种情况来说,他的命就是千叶的命,所以闻秀时时都注意不“喧宾夺主”谢星纬的命自有大小姐去护,她只要保好自己的命就可以了。 她的直觉判断出她能出刀,但也只能出一刀,所以她动手了。 剩下的事就不是她可以关注的了。 所以闻秀用出了自己全部的气力退后,退得越远越好,离祺老与麻奉越远越好。 祺老已经到了 或者说,在她出那一刀阻了麻奉之际,祺老已经到了 刀锋劈开麻奉的肩膀,劲气撕开他的血肉,污血与干枯的肉块如破烂的布条般飞溅,麻奉没有止步,这一刀没有阻挡住他,他宁可硬生生挡下这一击的威力也不止步 谢星纬当然看到了危机临近,但身侧就是秋若,别说带上她一起走,就算丢下她他也逃不出去。 他只判断了一秒就侧身挡在秋若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住。 赌命的关头遇到那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比这回更惊悚更可怕,他甚至猜不出来自己会遇到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依仗的东西是什么 只能希冀于唐千叶留在他身上的法门足够强大了,希冀于医圣的忌惮确实有该物所有的能力 电光火石之间,麻奉溃烂的手碰触到了谢星纬的后背,而祺老紧追其后,自后方而来的那一掌也已结结实实打在了麻奉身上。 宗师的一击有多可怕,那一掌中的力道与内劲足以使人爆体而死。 然而麻奉如有所觉,在这一掌拍到自己身上之前,他的全身已经如气球般膨胀开,竟然凭这样的方式卸去了大半的力然而剩下的力也足使他内脏破裂、器官损伤了。 麻奉一口污血喷出,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般几乎摊成块饼,自他身上掉落的血块与器官组织尽数砸在谢星纬后背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秋若的身体。 所有人感同身受,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心就像是被一台绞肉机缠得死死的,想象剧痛与急促的呼吸叫他们都有那么瞬间难以思索。 紧接着就是迫切的思考。 麻奉死了 他死了吗 一般人已经活不了,但麻奉是蛊师 他急急调动体内治疗蛊止血截脉,修复伤口祺老的下一掌未拍下去,因为麻奉整个人都贴在了谢星纬身上。 未等祺老采取什么措施,便见麻奉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清晰可见地呆滞着,丑陋破烂不堪的脸露出一个极为难以置信的表情。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先是痛哭,紧接着又是狂笑。 哭声与笑声响彻场中。 他已经明白谢星纬胸口中潜伏着什么蛊了。 可惜此物对他完全无用,甚至是有害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能杀谢星纬,就只有蛊师不行。 他赌输了 宗师当前,也没有任何使用“红颜不老”的机会。 必死无疑 果真是成也蛊、败也蛊。 “哈哈哈哈哈哈命蛊命蛊唐千叶啊”他痛哭,又大笑,“你也会有今天的,你也会有今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823 1收藏始终不涨,改个文名试试看 2唔,大小姐既然敢给那么关键的东西,自然有解决的办法,再说那玩意儿本来就不是给谢星纬的是哥哥要死了,怕连累了心上人,所以才转给了小谢同学嘻嘻,命蛊根本不算本单元最大的反转,我觉得到时候你们看到后一定会捶胸顿足佩服我脑洞之深哒 3我也想更快点,想到大国师震撼人心的出场、大小姐跟桑先生的对手戏,我就激动,这不是没双更废脑残手的理由么,再等等,2000收了给你们加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梦36 “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莫竟衡直视栖眠, 好奇心都快爆炸了。 蹭在药堂二楼喝药茶的人还不少, 但其他人也就罢了,大显的临平王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唐栖眠也大摇大摆坐在这。 怀抱着小白狼一边撸一边啃松子糖的栖眠笑嘻嘻“殿下为什么在,在下就为什么在。” 莫竟衡眨巴眨巴眼睛“我没有在看热闹” 栖眠怂着肩“在下也不曾啊, 在下与殿下一样都在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 这话比他说得还叫人难以相信。 莫竟衡直截了当就翻了个白眼给她看“开什么玩笑你的主人都放了话不救,你又帮得上什么” 栖眠扬了扬眉, 脸上扯出抹笑,看上去略嫌夸张“谁说在下是为秋女侠留下来的” 莫竟衡猛地瞪大眼。 “在下是为谢星纬的命。”她森森道,“在下得守着, 看哪个不眨眼睛的来取谢星纬的命,顺便看看,魔宗那两位护法是真的放弃了刺杀,还是说留待着等时机继续前来。” 她该是恨不得杀了谢星纬才是,现下却不得不考虑对方安危, 也确实造化弄人了。 也是, 唐千叶也都说了, 她的命与谢星纬相连当然同生共死是不可能信的,再蠢都不可能信的。 莫竟衡对她前半句没法发表什么意见, 对后半句倒是有所想法,迟疑道“我觉得应该是放弃了吧,毕竟大国师都快到了在灭门的危机面前,没必要先紧着谢星纬的小命吧。” “谁知道呢”唐栖眠不置可否。 莫竟衡瞪了她半晌,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表示赞赏,但又确实琢磨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只好暂且眼不见为净。 然后他倏地转头看向某位娃娃脸看不出年龄的杀手老大,更为不解“宫阁主所以您又为什么待在这” 宫奕抱剑轻笑“为验证一个猜测。” “嗯”既然身在这里,必然是与谢星纬有关的,莫竟衡好奇心再度提起,“方便透露什么猜测吗” 宫奕笑容不变“不方便。” 连拒绝都叫人没脾气,这样的笑意并不是叫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威胁,而是真正缓和的带有极强的亲和力,就仿佛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再问就显得不够厚道一样。 所以这样一个身上带着书卷气,文质彬彬似书生更胜江湖人的男人,当真是天下第一杀手 刺杀成功过不止一位宗师的顶级杀手 莫竟衡虽说爱热闹,但总觉得看谢星纬的热闹是要人命的,这么一想,不免觉得直接坦荡荡离开的马帮主实在有够聪明果决。 然而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慢慢放平的心,翘首观望着随时都会出现的八卦反正他的阿鸣还在这儿呢,马上大国师开到,有这么一块免死金牌,谁倒霉都倒霉不了他 千叶送祺老离开,并没想着今晚就能这么安歇了。 事儿多得是。 先打发闻秀去休息,栖眠不知浪去哪儿了,唐元旭得照料一干唐门弟子,千叶差人备好茶就坐在正堂等待。 先到的是魔宗圣女。 白衣少女飘然而入,行色匆匆,连脸上的面纱亦未佩戴,秋水一般的眼瞳蕴着淡淡的愁容,不知是几分故意还是几分自然,自是好一番我见犹怜。 “大小姐,”段轻烟哀声道,“事出从急还请大小姐见谅,奴要的解药可否提前予奴” 本来说好要等着唐大小姐与桑先生的蛊斗完,再拿云絮毒的解药,但现如今得知大国师急赴漠北,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与魔宗交上手,她留在绝命渡磨蹭下去便是罪过了。 再者,玄火教左右护法虽说行刺谢星纬失败,还损兵折将弃了个“尸王”麻奉,但到底是带着大国师将至的消息逃了出去,玄火教多少会有准备天极道便落于下风了。 且不论这消息是否已得知,就说魔后身上中的毒便是极为不合时宜。 段轻烟不怕魔宗与大国师杠上,怕的是天极道成为玄火教的踏脚石、炮灰。 这也是件稀奇事了,两派虽然在合作,但都恨不得对方灭门,虽说彼此不想与,但对于某些事,又有极其深重的默契。 比如说,玄火教择出了左右护法,天极道便换代了四王,玄火教有教主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极道便拔高圣女地位,代道主魔后出面行事。 “可以。”千叶自然不会为难段轻烟,反正麻奉已经伏诛,魔后尽早恢复功力是件好事。 段轻烟离开,随后求见的是金掌柜。 商谈的也是大国师一事。 虽说那是真主子,但大国师要灭魔宗这与他绝命渡没什么干系,他自是不能接受战火波及到绝命渡的,因而要先来摸摸唐大小姐的态度在全天下都肯定这个女人谋略过人算无遗策的前提下,如果能听她一番解析得她几句指点倒也不失为良策。 谢星纬思忖了一番能够打动桑先生的筹码,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待天亮再去寻其求情,却不防秋若痛极,似乎连这个夜晚都煎熬。 这个顽固的蛊毒暂时并未透彻入骨,但就凭着纠缠肌理的程度就仿佛是要活活痛煞人,连秋若这样坚韧顽强惯于忍痛挨伤的人,都觉得痛苦得难以忍受。 瑶山药师看得都忍不住要皱眉,却实在没有办法缓解这个稀奇的蛊毒,最后只能下了剂狠药直接将人放倒,丧失意识大约就感觉不到痛了。 药师前脚离开,后脚谢星纬就默默起身,无论如何,他都要寻桑先生先看看。 如果桑先生的路子实在走不通,那么即便是唐千叶怨恨良多,他也走投无路必要将一切摊得明明白白了他是不愿这样做的。 然而他刚起身,就猛然侧身,左手抓紧剑身,右手死死攒在剑柄之上,锋锐如阵的杀意直冲某个角落。 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个娃娃脸的剑客。 准确地说,那并不是阴影,房间烛火通明,并未有阴影笼罩之地,但对方所身处的地点确实是视野的盲点,若非必要绝对会无视的角落。 “宫阁主。”谢星纬蓦然出声,仍保持着警惕的站姿。 宫奕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带什么表情,手指习惯性摩挲着自己的剑柄,就像抚摸着自己血肉的一部分这样的人,就算是洗澡睡觉时,手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剑。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剑已经不是一种工具,而是生命的延续,又或者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然而外表看来似书生更甚于剑客的暗阁阁主立在那,并未有什么动静,只是平和地注视着他,眼神淡然又略带探究,神情闲暇又含有某种深意。 “谢星纬。”他语速极缓、极缓地道了这个名,忽然又笑起来,语似玩味地再度咀嚼,“谢星纬” 谢氏公子心脏猛然一跳,高悬于空。 “我只是来解答一个疑惑,”宫奕笑得平易近人,这笑容并没有什么意味,只是觉得该笑所以就笑了,“既然正巧遇上,那总要搞个明白才是。” 有关暗阁阁主的年龄实在是众说纷纭的事,有人说,他已过半百,有人说,他还是翩翩少年,按理说亲眼见到他应该就能判断得清楚了,然而并不能。 他身上极有长者的从容与宽和,又有少年人的意气与朝气,他对一切都是淡淡的,娃娃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看似清透如水,实则高深莫测就像其修为一向也为人费解一般。 宫奕能杀得了宗师,还不止一个,按理说绝不会低于宗师位阶,但没人知晓他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 宗师所谓的返璞归真好像在他身上存在,因为作为一个杀手之王他的身上竟不带一丝杀气,他甚至瞧着不像是一个剑客,只是宗师因为位阶无处不在的压摄与魄力在他身上却找不到痕迹,极具亲和力的气质叫他能是一个知心的朋友,一个久不见的老友,甚至到他靠近你时你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威胁。 谢星纬在一瞬的屏息之后,平复了心情,谨慎道“宫阁主想解什么惑” 宫奕道“关于谢星纬是否是谢星纬。” 沉默的谢氏公子缓缓闭了闭眼,又慢慢睁开,似乎是在思考应对又似乎已是放弃挣扎“原来如此。” 许久之后,他抬头迎上那对明灿若星的眼瞳“宫阁主已有证据” 宫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叹息,连叹息都带着笑。 “星纬公子,谢家玉郎,有斗转星移之功,经天纬地之能,牵机社是他所创,谢氏星辰剑是他改良,其行事极为低调,很少出谢氏族地,据说公子年少,体弱多病,故而常年避世不出。” 谢星纬没有动作,但遍体生寒,全身上下都僵硬如石。 宫奕注视着他“五年前,星纬公子生了一场重病,几欲药石无救。” “那不是重病,而是伤,天底下想杀他的人多的是,那些蝼蚁当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总有几个避不了躲不开的人物宫某侥幸知晓那一桩公案,东海牧云城天下第一楼之上,他与人赌斗,赌的正是自己命倘若他赢了,前尘一笔勾销,倘若他输,那自然把命奉上但是他怎么可能赢” 宫奕又叹了一口气,这回叹得极深极重,是真情实意的惋惜“得罪了那位,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赢。” 谢星纬很少因外物动容,可是这么寥寥几句,他不但僵立,连表情都苍白得没了颜色。 “关于你非他一说,我不需要证据,”宫奕笑起来,“你要知道,谢星纬此人暗阁曾接过杀他的单子。” “而执行这一单任务的,恰恰是我。” “可是我败了。” 宫奕讲起这些足以动摇他暗阁声誉与根基的秘辛之时,竟是丝毫未有犹豫“江湖称我为第一杀手,忌惮我百战百胜从未失手,其实不然我有过失手的时候。” “因那一单,我见到了星纬公子,可我杀不了他,也不想杀他,于是我只能违背我暗阁的规章,反过去杀了雇主,并且斩草除根。” 暗阁除了做杀手这一行外,也曾兼贩卖情报的业务,但是自牵机社成为情报界无出其右的庞然大物之后,暗阁果断取消了情报业务,专注于杀手行业,并与牵机社建立了密切的联系,成为其最顶级的客户之一。 如是说来,宫奕与“星纬公子”的私交应当不错。 宫奕讲完往事,停顿了一下,又笑“我本来以为牧云城赌斗后,他侥幸逃过一命,毕竟牵机社仍在运行。却不防,主人没了,代理没有全权,能叫机构运转的除了本身稳固的机制,还有唐千叶不遗余力地帮衬。” 谢星纬沉默良久,未判此言正确还是错误,只是缓缓道“宫阁主为何选择此时摊牌” “我欠星纬公子一个人情,本来想赖过去,毕竟人都不在了,谁还能向我讨债但我着实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他的未亡人。” 宫奕语气唏嘘“纵然她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赖啊。” “很多东西我并非不明,只是太过碎散,又兼迷雾重重,叫我不能透析说来,也要多亏了这绝命渡一行,叫我明了一切,否则我真不知道星纬公子会在哪里下坑等着我这个人素来不肯吃亏,他的恩情不还那是迟早要出人命的,他既知自己必死无疑,必然会想尽办法为心上人绸缪,我不敢跟这样的妖孽对赌。” 这回谢星纬是真颤抖起来了,他握剑的手在颤抖,紧抿的嘴唇也在抖。 宫奕同情道“命蛊是真的,其实同生共死也是真的,命蛊就是定情信物说起来我也挺难相信,一个在东海,一个在蜀中,远隔千山万水,相逢之时也只寥寥,为何仅凭几则书信几首词赋,便能倾心相许,且感情如此笃坚现在想来,只能说痴者遇上痴者,纵相思无极,老天不怜啊。” “但星纬公子与唐千叶是真的曾有山盟海誓,苗女赠情蛊便是定情,只不过唐千叶独特一些,给出的是自己的命蛊这不难理解,因牵机阁之故,星纬公子仇敌遍天下,她深爱情郎,怎会不想方设法叫情郎活得更久些。” “孰料,命蛊还活着,星纬公子却早已离世。” 作者有话要说  826 1宫阁主神助攻 2所以你们知道这对双胎是怎么一回事了吧,你们猜的正好相反 谢氏一族真正的继承人是哥哥,台面上的人也是哥哥,谢父谢母当年反目成仇,谢母带走了小谢,所以满天下只知“谢星纬”,不知他还有个弟弟五年前,哥哥死,是小谢顶了他哥的名字与身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3蛊9 桑先生知晓了母子蛊可以互相转化, 这在千叶的意料之内。 毕竟当初说好了麻奉尸身归桑先生所有,祺老毁了麻奉心脏已经算是有些失诺,当时的情形也不好意思再毁去头颅,而桑先生这等蛊道高手,在解剖了麻奉脑部之后有所发现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某种角度上说来, 麻奉实在是位极其天才的蛊师, 既有天赋又有运气,就将一种脑蛊改良为母子蛊已经是个难得的创举了,那种脑蛊还是尸虫 麻奉叫他的尸虫已经初步孕生出心蛊的特性,尸母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命蛊, 但是他对于尸母的操控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桑先生发现,他应当能将尸母与尸子转换, 功法也好, 药物催化也好,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 也不论时间有多短暂,这足以叫他对尸人的掌控上了一个台阶,所以这才是他可以完美控制尸人甚至命其使出生前武学与绝招的答案 桑先生是何等智慧之人,以往从未见过有母子蛊双方转换的现象,但自麻奉身上所得再举一反三, 觉得连麻奉都能做到这样的事,那么身为蛊女的唐千叶必然更懂如何运用母子蛊 如此看来,谢星纬胸膛中那只蛊女命蛊的特性就存疑了 倘若蛊女懂得如何将母蛊与子蛊互相转化, 那么就不存在用谢星纬挟制她生命的情况,她随时都能挣脱命蛊对自己的桎梏,就算是命蛊死去,也不会将她一共带入地狱。 正是因此,叫桑先生对蛊女这种存在越发燃起浓烈的兴趣,他看向千叶眼神里的研究欲几乎要燃烧起来,早先那些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负面情绪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不过他直截了当说出她未将命蛊收回的原因是在炼化谢星纬,这就着实叫千叶吃了一惊。 此谢星纬非彼“谢星纬”的事,她原以为除了宫奕与偷听到的栖眠外没人知道,没想到桑先生也有所知 不过想到这可是一个闲到能将她三百二十四只苍耳子逮住并挨个儿数一遍的家伙,因为对命蛊的忌惮保持对谢星纬的高度关注,又通过某种方式窥听到宫奕等人的交谈,也是可以想象的事。 怪不得心情大好,甚至跑过来找她喝酒除了得知失去命蛊对蛊女来说算不上致命缺陷外,更得知了她真正的情郎早死多年,那所谓的情情爱爱根本不该影响她判断的阻碍,自然觉得舒坦。 千叶面上惊疑,心中已知桑先生在幸灾乐祸什么,当然她并没有透露出自己已知晓这一切并埋坑的事实,只是蹙着眉幽幽道“先生这是何意” 桑先生微微挑眉,自知失言,显然蛊女还被蒙在鼓里。 但他也没什么解释的兴趣,只是轻笑一声,带着某种独清的愉悦,举起酒盏。 千叶盯着他,也没问话,仅仅对坐饮酒而已。 未多久,闻秀进来“大小姐,谢星纬来了,是否让我回绝他” 她满脸都写着快同意的期待与对来人的不愉,盯着大小姐的眼神直勾勾得一动不动。 千叶停顿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桑先生,是寻你的。” “不见。”白衣的医圣懒洋洋道。 千叶凝望他良久,眸中带着她伪装出来的迟疑并非犹豫于自己决定,而是明显看出桑先生身上有某种秘密。 到底是轻轻一叹“先生能够拒绝,但妾身无法说不呢。” 转过头,轻飘飘的眼神落在闻秀身上,唇角的笑意既淡又缓“你与他说,若是来见妾身呢,妾身自当见他,若是来见桑先生,那便可以回了。” 闻秀“”这个条件跟随便放他进来有什么区别 片刻后,板着脸的闻秀又入内,身后跟着位青衣的剑客。 能屈能伸谢星纬,话说得那么明白还能若无其事登门,自是对未婚妻实在看重,不能放弃也不舍放弃,于是旁人给的冷脸再多他也能忍下。 千叶还挺好奇的,不知他会用什么方式来说服自己。 医圣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可能惹动他怒火,同样,没准随便一句话就能戳中他的愉悦点,随即欣然应允所求所以但凡能见到他已经是种机会。 当然,也得考虑医圣这条路实在走不通的情况,毕竟他可是已知所谓的蛊女情郎“谢星纬”是个冒牌货,所以谢星纬会如何来求她 他手中没有任何能说服她的筹码,唯一能用来挟制她的,还是个永远不能吐露的秘密没有人比谢星纬更不想她知道真相。 千叶坐在那,纤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瓷的酒盏,百无聊赖地摇晃着盏中清冽的酒液,眼角的余光点点,落在来人身上,脸上没有表情,眉眼间只余一片淡然。 大堂中非常安静,迎着不同注视的谢星纬未有丝毫迟疑,在闻秀呈上的坐具上跪坐下来,放下了剑,不亢不卑道“唐大小姐,桑先生。” 有意思。 将她的名字放在前面,不仅是因为她是此地主人的缘故,也表示自己是来寻她的。 桑先生毫无反应,千叶却不能视而不见。 她在案上放下酒盏,缓缓直起身,正视这个人,语声轻缓似叹“谢郎呀” 谢星纬心中控制不住地震动了一下。 他也说不清是他的心自己要动,还是寄居在他心头的那不属于他的命蛊在应和自从宫阁主点破了过去的那一切真相之后,在梗塞了许久的谜题豁然开朗的同时,也随之而来更为复杂的情感再面对唐千叶,他无论如何都有几分不自在。 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这种莫名的情绪,只是不敢再看,垂眼低低道“秋若因我牵累,受此无妄之灾生命悬于一线,颜容亦为蛊毒所毁,是谢星纬之过,无论如何也要弥补。” “大小姐,谢某愿付出一切代价,请你出手。” 千叶静静注视着他,忽而道“一、切、代、价” 谢星纬这个人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冒险与大胆,并非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无畏、无惧,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赌徒思维。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说话或会触怒千叶吗 这毕竟是一个女人,一个深恋着情郎却为情郎“所负”,还要眼睁睁看其为其他女人奔走救援,甚至予出“愿付一切代价”承诺的女人她不会生气,不会怨恨,不会恼羞成怒 他知道,但他还是会这样赌。 这样的性格,若不是寄居在他心头那只疗伤圣物的命蛊,早多少年他就被自己给赌死了。 千叶看了他许久“谢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星纬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直视那双眼睛,就算心为其中沉淀的深深的哀戚所动,面上也未表现出任何动容。 她的语气极缓极轻,每一个字都似乎要在胸腔中百转千回才为唇舌所吐露,对于素来爱笑的唐大小姐来说,这样沉默又静寂的神情几乎可以堪称严肃了,她偏着头,眼神除了哀戚外竟流露着淡淡的惊讶,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那般的打量,而剩下的只有死水一般的静寂。 “所以呢”她语带嘲讽,可话音却又轻柔地过分,就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般,“在妾身笃誓绝不相救之后,谢郎再所谓的一切代价,又能指什么” 谢星纬闻言身形都微微一震,抿着唇脸色发白“大小姐,绝无转圜余地” “绝无。”千叶漠然道,“妾身所誓,一言九鼎。” 谢星纬沉默片刻,却并没有放弃,只是慢慢道“那么可否予我知晓,麻奉临死时,体内蛊虫是哪一种” 千叶不语,闻秀简直想冲过去打死这个听不懂人话的。 在旁看好戏的桑先生一口饮尽盏中酒液,眼睑一挑,流转着嘲讽与俯视的视线便落在他的身上,大概确实是觉得有点意思,于是懒洋洋插了嘴“就算知晓又有何用,左右就是几天的事。” 这话已证实那蛊毒确实极为惊险,谢星纬心中一颤,斟酌语言“蛊毒暂时能够压制,只是剧痛难忍。” 桑先生抬起一条眉毛“你用什么办法压制住她中的蛊毒” 谢星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不远处酒盏。 引领他进来之后随侍在千叶身侧并未出去的闻秀见状,到底是没法失礼,起身在托盘上备好酒盏与酒壶,端去呈上给他。 谢星纬忍不住抬眸又看了千叶一眼,视线交汇,彼此都没说话,他在千叶平静得近乎了然的视线中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但并未有退缩,拿起身侧长剑,随后拔剑。 未将剑脱鞘,只是将掌心放在锋利的剑刃上轻轻一抹。 血液流下,滴滴答答持落在酒盏上,只片刻便铺平一个底。 他将剑与鞘合上,随意扯下衣袂一角包扎伤口,端起鲜红的酒盏,置于身前。 在座一时都没有说话。 随后闻秀咬牙切齿“谢星纬,你可真不要脸” “聪明”桑先生倒是笑了,极为愉悦落拓地笑,他以掌轻拍腿,神情闲适“就是太过暴殄天物蛊女命蛊之血,又岂是这么滥用的。” 确实是聪明,联想到麻奉那些致命凶悍的蛊虫都不能触碰到他,甚至连医圣本人都要忌惮那命蛊的存在,足可见命蛊的强大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叫一位蛊女择为命蛊的蛊种,无论是位阶与能力都该是极为厉害的。 而能想到用自己的血去为秋若压制蛊毒,虽说是病急乱投医无可奈何,但也不失为一种应急的法子。 但蛊毕竟是异物,命蛊对谢星纬无害,不代表对别人也是无害,再者秋若体内本就有蛊,还是自麻奉身上直接袭入她体内的活蛊,两者相遇,足以产生各种未知的变化。 谢星纬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道,于是相当设法要为其求到医治。 桑先生慢条斯理摸出个细颈的瓷瓶丢出去“装满它,我治。” “但我只治蛊,不拔毒。”他扯起的嘴角带着某种讥讽的恶意,“你既如此恋她,打定主意要娶她,那么即便是妻子面容身体有所瑕疵,也当无所谓吧。” 他简直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若说真是蛊女心上人,作出这样挑战对方神经的事来,就已经足够她反目成仇,更别提这一切所作所为还建立在他本来就是个冒牌货的基础上 倘若叫蛊女知道这一切真相,她到底会怎么做 命蛊也是蛊,所以究竟能够给她炼出个什么东西来 白衣的医圣转过头看着千叶,低低笑道“大小姐觉得如何” “大小姐”一称颇带戏谑。 千叶淡淡瞥了他一眼,拢手拿起之前放下的酒盏,语声只是微微叹息,但隐含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可怖“先生的好运,也就只有这一回了。” 桑先生心中不以为然,只觉得这还只是个开头。 谢星纬的心一沉,但他知道,这已经是现下最好的结果。 麻奉一事的余震没过去得那么快。 至少怀疑自己遭到尸虫侵染排着队上门求千叶诊治的人络绎不绝,她之前既答应了,那自然是来者不拒,就连周承黑着脸带一波青孚山弟子前来求医她都没拒绝。 千叶觉得玩弄像周承这样骄傲到无自知之明的家伙确实十分有意思。 金丝蛊食脑,白翊可以说是半废,秋若又为蛊毒毁容,来了趟绝命渡,两个侄女都是这副惨状,以周承这种擅长迁怒他人、恩将仇报的死逻辑,明明恨不得啖她肉饮她血,但还要为剩余弟子弯下脊梁,折下傲骨,露出那种自认为隐忍的表情,她就觉得愉悦。 唔,白翊确实醒了,活了,但也废了。 与桑先生的蛊斗可以说两人都没赢桑先生开的先手,千叶施展的末手,但之后两人皆无计可施,于是棋盘只能被弃。 桑先生的玉蛊将大部分金丝脑虫都给吞噬了,但白翊始终未醒,千叶配的药将蛊毒引出,白翊终于醒转,但是已被蚕食的大脑皮质略多,伤害已经不可逆,要想恢复正常是件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千叶所知的医学也没办法修复受伤大脑皮层桑先生倒是跃跃欲试想开颅,但千叶拒绝让他将好不容易救活的人搞死。 至少在这次绝命渡事了之前还不能搞死。 不过白翊还算是幸运的,金丝脑虫入脑,却只损伤了额叶外侧面的运动区,而且范围貌似也不大,以至于只是轻度瘫痪,且是上肢瘫,这还不算幸运 目前观察的情况可见,这次脑部受损还伴随有一定的精神症状,毕竟是大脑是神经系统,丝毫损伤都有可能导致极大的后果大概表现有一定程度的情绪增强,意志高昂,会出现刺激性行为。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半疯,现在有可能演变成真疯。 这样的结果并不算难以接受,几乎是必死无疑的局能被破到如今的程度,已经算白翊走运。 千叶简直是在享受别人的憎厌,尤其是憎厌她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甚至不得不对她俯首称臣的模样,简直是能爽翻天好么 总之,白翊活了,秋若看着也没事了,这可真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千叶觉得自己够善良了。 见死不救算什么呀,人家这也不是没死么。 白翊是自找的,秋若是被谢星纬连累的,既与千叶没什么干系,她袖手旁观都可以,这还不是答应了寒剑山庄二庄主治白翊,又放任谢星纬用自己的血换得治秋若蛊毒的法子么,她都觉得自己善良过头了。 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人们瞧完八卦才开始对自己的安危忧心忡忡起来。 想来,玄火教左右护法将“大国师将至”的消息带回去得很及时,因为魔宗的反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迅疾。 好像是突然之间,绝命渡附近陡然多了无数的魔宗弟子,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忽地出现在视野中,又马上闪逝,鬼魅一般无所行迹,在白昼隐约的就有海市蜃楼之感。 但见其步履匆忙,行色严肃,不知在布置些什么,虽没有直接挑上绝命渡,但数量越来越多的魔宗之人,所带出的这种大战前深深压抑的气氛,让经麻奉一战后幸运得存的客人们马上又提心吊胆起来,这才想到大国师的到来意味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叫人恐惧的事莫过于此,倘若魔宗与显国开战,大国师要灭魔宗若经绝命渡,现下万象森罗阵封此地,倘若开战,正处在夹缝中的绝命渡该怎么办 都说绝命渡背后有靠山,等闲无人敢侵犯,但这名头挡得住恰逢灭门之灾的魔宗 大国师的性子更是预示了他会毫不留情扫清拦阻在目标道路的一切障碍,如果绝命渡成了这个障碍,还不用等魔宗下手,大国师直接就能将绝命渡踏平 只能希冀那所谓的靠山足够大了。 客人们度日如年,出又出不去,打也打不过,自身难保的前提下,也难再考虑乱七八糟的事,不过到底还是有人无比坦然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挡着,他们好歹有绝命渡作为挡箭牌,此地还有唐门大小姐、青孚山小师叔甚至是神仙谷医圣等人,除非绝命渡被灭,否则闲杂人等也不会正面对上魔宗,倒是那些迷失在森罗万象中的人就凶多吉少了。 “殿下怎么一点都不怕” 很多人瞧着临平王一副优哉游哉好吃好喝的样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正是因为他在绝命渡一语道破大国师举军赴北的情报,所以魔宗才陡然调动起来积极备战,他难道不怕么,毕竟大国师拿他当的借口,那么在魔宗眼里,还有比他更好的人质吗 “哎呀,我就是一个借口而已,”莫竟衡十分坦然,且平易近人,坐在镇宝阁谈天八卦、吃肉喝酒的样子足够接地气,完完全全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借口”,“大国师压根就不在乎我如何,魔宗也知道我一点用都没有,与其来戳这么个烫手山芋,最后还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睁一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 他笑嘻嘻道“再说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你们要知道,就算我是个借口,过后国师要了,总还要把我完完整整一个件儿不少地呈上去你们说,谁敢叫我遇险” 倒也是这个理。 虽说大显皇室式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只要大国师依然认可莫氏一族为皇,作为皇族的莫竟衡就有着绝对的免死金牌。 魔宗确实是没拿绝命渡怎么样,然而当玄火教左右护法再次堂而皇之前来,甚至在绝命渡附近扎营安置时,众人惊讶地发现金掌柜并没有额外的反应 不止是两大护法,魔宗直接将大批高级弟子连着一位宗师级别的长老都布置在了绝命渡,这种阵势连闻秀等人都看不懂了。 “大小姐,这是” 千叶摇了摇头,安抚同样惊疑未定的唐门弟子“莫急,打不起来,魔宗只不过是在告诫旁人莫要轻举妄动而已。” “魔宗绷紧了神经,随时都可能拼命,金掌柜也不欲挑战这些疯子的底线。”她微微抬眸,似笑非笑,“这是魔宗与显国的一战,与我等无关,也无人敢来招惹我唐门。” 作者有话要说  830 1给大国师刷了那么久的逼格,终于要登场了嗷嗷 2收藏迟迟未破2000,霸王票差得远,本来没到加更标准的,但是剧情都到这个节点了来篇长评,今晚6点加更木长评就还是明早老时间更 s千字以上才算长评哦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梦蛊梦40 那夜,千叶蓦然睁开双眼。 待她起身下得榻时才仅是瞬息的时间, 甚至未惊动熟睡的闻秀。 她本来就没有睡眠, 这些日子催生的苍耳子隐藏在夜雾中飘满了绝命渡,当这些便于观察试探的蛊虫被触动时, 她已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问题。 披着外衣悄无声息走出院子, 抬头正看到立在檐下仰望着某个方向的祺老。 祺老负手而立,神情格外凝重。 今晚值夜的唐门弟子见这两位前脚后脚出现, 又不知是何原因, 稍微有些骚动, 都快掩藏不住身形,千叶将手抬起放平,微微往下一按, 示意他们不必惊慌。 “他来了”祺老转头看她,目光如炬, 语气飘忽。 “来了。”千叶轻轻应声。 闻秀到底是警觉, 觉察到动静已经顺势出门,立定时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开口询问。 千叶与祺老又默立良久,祺老渐渐拧起了眉宇。 他苍茫的视线射入沉暗的夜空, 几乎是喃喃地自问“他会来做什么” 是呢, 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大国师为何要在这时候前来 千叶脑中飞快地思考着, 这一位孤身前来且等在门口做什么 有谁能叫他等呢 一个活了如此久的老怪物,百年前大显能建国是因他,百年内莫氏能坐稳皇位也是因他, 他手握的权柄比皇帝还要多,他站立的位置比天还要高,这世上能得到的一切他都已得到,且弃之如敝屣,天地间他所不能达到的终点,也绝非人力所能企及。 这样的一个人,没有随大军在后压阵,而是专程来绝命渡 会是为了什么 许久之后,她忍不住低低叹息,语气意味不明“也许是来寻我的。” 或许这么说可能太过高看自己,但千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整个绝命渡中,大概只有自己身上还有些大国师会感兴趣的事物。 身为大宗师,俗世的权利还有什么用,为什么牢牢抓着权柄不肯松手 身为大国师,站立的已经是武道的巅峰,仍在孜孜不倦追寻的会是什么 越是站得高的人,怎么越是想不开,非要追求长生呢 “我去看看。”千叶平静道。 闻秀浑身一颤,控制不住自己焦急的神情能让大小姐与祺老都如此忌惮的人,绝命渡中没有这样的人,那必是来自于绝命渡外那么有谁会来 大国师。 必是大国师 可大国师为何要寻大小姐 “不,大小姐你不能去”闻秀本能地试图阻止她,但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陡然响起的声音就叫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转头看过去。 “姑姑,你要去哪里” 唐元旭不知何时起已经从自己房里出来,衣饰武器穿戴整齐,眼角眉梢仍然缭绕着几许未消的睡意,但是眼神是逼人的漠然,浑身上下都是随时能揣上弓弩上战场的架势。 夜晚本就安静,但此刻的绝命渡可以说称得上是坟墓般的死寂,就仿佛是黎明前至深的晦暗。 千叶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是她。 大国师来寻的不会是谢星纬,大概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星纬公子”已死,现在拥有这身份的并非其本人他所忌惮的是牵机社,但既然牵机社之主已死,这个组织不会再发展为他的心腹之敌,那他也没兴趣彻底摁死牵机社。 当然,牵机社各位置的负责人也皆保持着一定的默契,该捞的捞,不该伸手的绝不伸手,就算是得到的金钱也大多通过“孝敬”的渠道给予了各方豪强,从未表示出无法遏制的野心,大国师得到的还是其中的大头,大概是觉得牵机社已经够识相,也就懒得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这几年来,谢星纬几乎没管过牵机社的运行与发展。 他的行事风格与性格特点当然与星纬公子有着截然不同的表征,但后者本来就极为低调,见过他真容的不少,但真正与他接触过的却少得可怜,也就无法判断出人换了,再说,有谁能想到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两个人却是不同的呢 当然,不是没有二五仔察觉出异样,想趁着东家无意再打理牵机社,挖东家墙角甚至自立门户,但所有的苗头在萌芽阶段已被唐千叶掐灭了。 谢星纬不管,不代表唐千叶没出手。 后者虽说未参与牵机社的构建,但她的情郎当初预备着创建这个组织的时候,曾寻求过她的建议,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她的不少想法与设计也为情郎所采纳,所以在星纬公子离世后,最了解牵机社的应当是千叶。 她熟悉它的运作,明白它的构成,了解它的现状,清楚它的前景。 她有能力将其完全掌握在手,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成为牵机社的新主人,要知道唐字号的铁器铺在中原遍地开花,唐栖眠掌管的“凤来栖”药堂与粮铺也颇有些规模,这本来就能组成一张现成的情报网,倘若再加上牵机社这个庞大的基底,那毋庸置疑就是天然可怕的情报王国了。 但她并未这么做。 千叶不怕成为第二个为国师忌惮的星纬公子,但绝不会在未有把握的时候,因为自己的野心而将唐门置于险境。 大国师的能为不是蜀中的天险能阻挡的,也非千叶本人能抗衡,与其打一场注定要输的仗,不如放弃给唐门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唐门的势力,千叶能用,但自其开始发展之后,她就再未过手;情郎留下的牵机社,她帮助其立足运行,让它没有威胁,却不为己谋利。 在所有知情者的眼中,这简直是暴殄天物的行为,既然有这个能力,那必然要做得越大约好,毕竟若是牵机社能发展起来,最后的成就不可估量。 不是没人不想仿照牵机社的模式与构造来创设一个新机构,但一来已经有牵机社珠玉在前,这组织多年来营造的名号与声誉不是旁人随随便便就能替代的,二来正因为牵机社顶上没人,它不会成为某些人野心的工具,所以它才能被各大势力放心。 所有人都知道,牵机社是真正的公平中立,它的原则就是只为财,不为其他不用担心着幕后之人翻云覆雨主导天下大势,也无需顾虑它会在关键时候给你掉链子。 千叶执意叫它万世长立,大概因为这是星纬公子唯一留下的东西。 她的情人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证明。 “不要跟过来。”千叶对着闻秀与大侄子摇了摇头,又转头对着祺老道,“祺老可以与我一道。” 必须去面见大国师他挑了这样的时间堵在大门口,不见着人不会走。 而蠢货是没有生存权的。 绝命渡处在一片诡异的静寂之中。 并不是说所有人都在沉睡,以至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是绝大多数人睡得人事不省,而那些最顶尖的刀客剑者们,却宁可屏住呼吸减缓心跳恨不得完全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千叶与祺老自绝命渡的主干道一路往前,能渐次感觉到暗中窥视的不少目光有的甚至不是目光,而是一道隐约的气机。 在这一刻在外行走的只有她们两个 镇宝阁依然灯火通明,但偌大的厅堂全是空的,仿佛有人已经预料到今晚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将所有人都清了场 毋庸置疑,唯金掌柜有这样的能耐。 再往前走,在一个阴影中看到了一道比阴影还晦暗的身影。 这人主动往前站了半步,所以才能看到他的身影,他若不动,连千叶都没法发现他的存在 宫奕宫阁主抱着剑看过来,娃娃脸上还是习惯性的笑,笑意并未沉淀至眼瞳深处,那里比深渊还沉暗的眸色,仿佛能吸收一切的光亮。 千叶路过他,再走出一段,然后略略止步,对着祺老微微摇了摇头。 祺老懂她的意思,虽说有些迟疑,但千叶多年来在唐门建立的权威,叫即使是一位宗师,也甘于听命。 千叶扯了扯即将滑下肩头的外裳,独自款款前行,直到走出绝命渡的大门。 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候到来了 绝命渡口停靠着一辆黑色的辇车。 辇车并不大,若是一人乘坐的时候倒也称得上是宽敞,车辕前架着缰绳的竟是一头黑鹿 一头极为罕见的淡墨色的鹿,纯色无纹,那色泽犹如寂夜即将破散前渐变又沉暗的穹宇,美丽的鹿角像花瓣一样向天空展开,明明只是一头鹿,但俊美得能叫人怦然心动。 无人驾车,辇车四面以黑绸为帘,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四角无饰,以大国师的身份来说可以说是朴素得过了分只有车前挂着一盏小小的琉璃宫灯,微微泛青的琉璃并不清透,因而烛火发散出来的光也极深晦。 千叶站定,目光淡淡,以扇掩去半边脸,未将神色袒露得很明显。 出来得匆忙,也未有闲暇整理衣饰,闻秀又为深深的忧虑所困扰,也忘了提醒自家大小姐换一身衣服,以至于千她的衣裳穿得并不齐整。 轻薄如烟的丝质寝衣外只罩了件挡风的外衣,也只是带绣的绸纱,薄薄一层将曼婉动人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 青丝披散在身后,如瀑般笔直顺滑,迎着那苍白至极的脸盘与美得惊心动魄的眉眼,无论如何都有一种勾人的魔魅如影随形。 “大国师。”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色平静,语带柔缓,但是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 并无丝毫的恭敬。 并无丝毫的恭敬 唐门的大小姐仰着头,注视着那辆黑色的辇车,视线如刃,仿佛能刺入那为黑绸所掩的车内,触及到那不见身影的人身上 “唐千叶。” 自车中传出一声人名,语声苍老,缓慢,低滞,还带着几分有气无力,就像是所有行将就木的老者会发出的那般,声音中并无什么意味,只当是随口这样唤了一声。 千叶听到这一声,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缓缓放下手,遮面的华扇移开,露出了完整的颜容。 那一笑,便如虚空陡然绽开一朵绝艳的花硕,连苍白的肤色都无法掩饰那种与众不同的美色。 这个成熟的女人有着这世上最魔魅最优柔的容颜,不谈浅薄又动人心魄的红唇,单是那惑人的眼神,每一个落点都拥有叫人难以自拔的魅力。 然后她叹了口气。 美人叹息,自当叫人情难自禁。 “大国师所寻,果然是妾身呀。”细长的柳眉微微挑起,故作的矫态并不叫人反感,反而叫人恨不得剐出心来,只为抚平她眉间的轻褶,“妾身一直想拜会大国师,未能如愿,反倒叫大国师亲自前来,倒是妾身不是。” 黑色辇车中一片寂静,并无丝毫动静传出。 她也不在意,只是眉眼弯弯,语气又柔又缓,刻意拖长的咬字叫心弦都为之波动“妾身知道大国师是为何而来,自然、不敢叫、大国师、失望。” 抬起手,纤指如葱白,轻轻挑起了肩上的罩衣。 流沙般的罩衣落在地上,只着薄薄寝衣的女子慢慢抬头,美丽的眼瞳露出了夜视种生物才有的淡淡的荧光。 下一秒,血肉化蛊,她身上流淌出了极为灿烂热烈的火光。 数不尽的火萤自她身上升腾而起,火光如电,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这一刹那,火色在她胴体上流转,错眼,火光已燃到了黑绸帘子之上。 火焰并未烧灼那些绸缎,却仿佛那些萤蛊本身就能穿越黑绸细微得几乎不见的缝隙般,大片大片的火光砸在帘子上,转瞬消失。 安然只有一瞬,下一秒,一道剑光自辇中射出。 不不是一道剑光 是无数的剑光 那一片白色的剑光同样刺穿黑绸而出,帘子未损丝毫,而整个视野都为那雪亮的剑光所覆盖那是何等美丽之景 剑光如月华,如泉涌。 冷而清。 仿若水在即将结冰前苍凉又静默的姿态,又带有霜雪飘散时烂漫又终末的绝美;明明是冰凉至极的光,却莫名有了不可思议的明耀绮丽的感官。 渡口的石墙与地砖尽数粉碎,地面出现绵延数里深深的烙痕。 甚至那火光都为这剑光驱散,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自千叶身侧凝结起来。 千叶整个人都在那剑光中被打碎,又随着火光重新聚回人的身姿。 她浑身赤裸伫立在火光中,眉眼妖异,容色淡漠,不似真人。 “这便是大国师的剑呀。”异人般的女子抬起头,依然言笑晏晏。 辇车中一片静寂。 要许久后,沧桑而低哑的声音才缓缓传出“奇凤蛊女,果然有几分非凡。” 千叶未来得及接上什么,就听辇车中传出一声轻哼“桑薄言” 讶异叫她静下心来,随即觉察到一道注视的存在那目光甚至带着某种几乎凝成实质的力道,重重落于此间。 这一声过后,大国师陡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致一般,又哼了一声,随即车边的琉璃灯微微一晃,黑鹿已然抬动梯子,缓步将辇车拉动。 她的目光注视着这一架黑色的辇车消失在夜雾之中,直到视野中再去其存在的痕迹,才弯下腰捡起罩衣穿上,转身走回去。 千叶走到镇宝阁前,高高仰起了头,正对上一双慵懒的眼。 白衣的医圣倚靠在二楼的栏杆前,托着下巴,垂眸投以漫不经心一眼注视,姿容超凡,湛然天神。 一时间饶是千叶心中都忍不住浮现疑惑,桑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唐大小姐”那惊天动地一剑过后,临平王应当是来得最早的一个,急匆匆跑过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视线触及到她的瞬间,整个人就停住,紧接着倏然面红耳赤。 “衣服衣服衣服你你你你你你” 他以手掩鼻,鼻血长流。 作者有话要说  831 1总觉得这章刷逼格的不是大国师,是桑先生 是的是的,我一直没写出桑先生的真名,就是想写这一段,从大国师口中叫出他名姓逼格蹭一下又上去了吧 2长评有辣么难写么根本不需要发表什么深入见解啊聊聊期待的剧情,谈谈想看的世界,或者说说自己比较喜爱的人设,水水水就水够千字了呀好吧,可能我想得确实简单了一点 3月底了营养液就别藏了看我期待的眼神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蛊41 美人只着一件薄薄的罩衣。 青丝如墨云, 洋洋洒洒披散一身, 寝衣与来时所执的华扇已不知所踪, 并未走光,甚至可以说她没有任何一丝不该暴露的肌体暴露在外, 但透过那黑色的纱绸, 可以清晰窥见其下必然不着寸缕, 她的身姿又极为慵懒随意,款款而行的时候, 那完美无缺的根本不能为罩衣遮掩去一分风情、一缕妖娆。 举世盛传天极道魔后饮月媚术天下无双,一颦一笑无人可挡魔后如何暂且不论,眼前所见的人却足以叫人刷新所有关于“美”的认知。 原来苍白娇弱也出落这般叫人惊心动魄的绝色, 原来弱水至柔也能流露出这般魔魅动人的风姿。 然而, 明明有着叫人几近窒息的美貌,但却叫人压根不敢多看一眼,只觉得那每一分美都渗着毒,灿若光华的人,浑身都蒸腾萦绕着无形的浓重的毒雾。 为那双柔软带笑的眼瞳注视, 就像是水作的软刀子刺入血肉, 被轻易窥探至隐秘心思的慌张感如影随形,遮掩自己的心脏还来不及, 又如何去窥伺别人没有遮掩的身体。 莫竟衡本来想问大国师那一剑,但此刻捂着喷血的鼻子虚弱得什么话都忘记了,满脑子浆糊,哆哆嗦嗦地问“大国师做了什么” 他真觉得都逼得大国师用剑了, 唐大小姐定然凶多吉少。 甫一看到完好无损的唐千叶出现时他还很惊讶,但马上就被她此刻的模样给吓得不能思考了,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大国师声势浩大的一剑直接将整个绝命渡都惊醒,匆匆赶来的高手不计其数,但这些人还未进入镇宝阁,就见又一道剑光自眼前划过,弧形的刃光在飞檐之下绕了半圈,披散了上方束着丝帘的绳子,于是轻薄遮光的丝帘如落鸟一般飘散着落地。 极美的场景,却因为那剑光中蕴含的森凉杀意叫所有人一时之间纷纷镇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 宫阁主出了一剑。 视野遮蔽,并不能看到另一侧缓缓步入镇宝阁的身影。 千叶对着阴影中的人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莫竟衡的问题,只是请祺老在此稍候,便抬步走向了厅堂正中的楼梯。 穿过环形的走廊,直奔最里侧的露台。 白衣似雪的公子拢着袖子立于栏杆前,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目光懒散地投于绝命渡口的石墙外,仿佛那黑色辇车的离开也带走了他所有的乐趣。 今夜的漠北乌云笼罩,并无月光,而这轮人间的新月却有着更为华美更为纯粹的美。 “桑先生。”千叶低低唤了一声。 医圣循声回头,看到来人便笑了“原来如此。” 徐缓的声音带着笑,他转过身,连素来讥诮含讽的眼神都带出极浓的满意之色“我终于明白,何谓奇凤蛊女据闻,奇凤一族虽说敬蛊神,却从未将蛊女视为尊崇的存在,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来,那些所谓的蛊女只能称作工具,并无自我,也无个人意志可你不同。” 他满目都是狂热“一个有着独立思维独特人格且并不为虫性左右的蛊女,若说是蛊神也不为过” 桑先生哈哈大笑“竟然能扛过那老妖一剑,无怪乎他会对你感兴趣了。” 千叶默了一下,将大国师称作“老妖”,这可不仅仅是一丁半点的不尊敬,即使大国师确实堪称一个活了很久的老妖怪。 所以桑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虽说他对于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眼神,但那副高傲之姿即使在面对着大国师也半分不让,这就叫人费解了。 千叶对此十分不解,所以也就真的问出了口“桑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俊美犹如天神的公子微微挑了挑眉,仍旧是初遇时一般的回答,但这回自我介绍时加上了他的全名“神仙谷,桑薄言。” 果然如此 之前大国师口中那个名字果然是称呼他的 神仙谷远在雪域,桑先生早先似乎从未出过谷,大国师也多年未出显国国都,这两人之间缘何会有瓜葛 等等那只是她的猜测,或许有并不为认知的交情在内呢 大国师坐在辇车之中并不为她所见,但如此近的距离,大国师也未超脱“人形生物”的定义,所以千叶的被动技能「欺诈真眼」可以无差别对其使用。 一开始毫无显示,她都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一潭死水、一片深渊,纵然使出那式剑招时依然密不透风,毫无破绽。 只有他吐露出“桑薄言”这三个字的时候,情绪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于是她得以从深渊中窥探见了那瞬间大国师的心理。 忌惮,憎厌,冷漠全是负面情绪。 一刹那的窥视,已经叫千叶完美地把握住了源自大国师的想法,桑先生对于其来说绝对是一个棘手的人物,棘手到如同喉中刺、掌中钉,叫大国师这样的人也恨不得当没看见。 千叶当然难以理解,纵使这是神仙谷的医圣,修为高深莫测医术出神入化,是个绝对无法被掌控的存在,也不至于叫大国师厌恶到这种程度啊。 大概是看到千叶眼中清晰可辨的惊讶,而桑先生此刻的心情确实极为舒畅,于是并不介意为她解惑“你既知道他会来寻你,那么就该知道,那老妖毕生所求为何” 千叶歪头凝视他片刻,并未直接开口回答,只是抬步走到露台侧边的茶席上,凭几坐下。 她仿若无骨依靠着几案,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重重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瘫坐下来的时候眉眼间自然而然出现些许颓色,显然完全的蛊化对她来说确实是种极大的负荷,若不是绝对的好奇心撑着她安然坐于此,她会先选择稳定心神巩固人格。 “长生。”她面无表情道。 “哈哈哈哈”桑先生大笑,“不错,长生”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那老妖想要长生都想疯了,”白衣的医圣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世人所想的“医圣”理应有的悲悯,但悲悯之后还有目空一切的嘲讽,“而我神仙谷虽不能长生,却有不老之法。” 这话语如同一道惊雷破开笼罩于千叶头顶的迷障,她猛地抬头,直视着桑先生俊美不似凡人的脸容,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凝滞。 不老不老 药童都能不老其主桑先生又谈何会老 换而言之,倘若不老的话,那桑先生就绝不会是他的容颜所显现出来的年纪,以他的知识与底蕴来说,必然活的时间更长更久,那么所谓的当代医圣 这个“换代”的时间绝对没有世人所言的勤快 千叶脑中纷杂的思绪很多,有了然,有新的不解,但最后只是单纯地表示好奇“先生而今年岁几何” 桑先生并未回避,随口答道“半百。” 千叶“” 等等,总觉得好像年轻了些,毕竟大国师那都是年近一百五六十岁的老妖人了 所以桑先生这样一把年纪是怎么保持少年公子的鲜活之态的 千叶自认能窥破人心,她能看出药童双胎体内潜藏着的精神有二十多岁,但看不出来桑先生的精神与肉体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并非颜貌过甚带来的盲点,颜容到底只是皮囊,倘若这皮囊里潜藏着一个老朽的魂魄,她能嗅得出那种岁月老逝的腐臭味。 桑先生不一样。 那灵魂中的骄傲与矜贵萦回而成的光辉,比颜貌更胜,那纯粹又执拗的意志,甚至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明朗难道是神仙谷远避世俗,他又鲜少与外人接触,以至于十年如一日地维系着年少时的心态 这压根说不通啊 千叶最终放弃细究,强行转移话题“所以先生与大国师有旧” 桑先生扬了扬眉,带出一抹神秘的笑“他是如何对神仙谷产生兴趣,正如他是如何对你产生兴趣。” 又是一道霹雳砸下,径直点破她的侥幸,千叶陡然就觉察到了形势有多严峻。 就算不是因牵机社,不是因谢星纬,大国师终究还是会对她出手的。 因为她这具躯体拥有长生,真正的长生虽然是以一种“非人”的形式所能具备的长生。 蛊虫有何寿命可言呢,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蛊虫死亡,也有无数的蛊虫新生。 她与一般的奇凤蛊女还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制造者为了方便操控蛊女特意设立的局限,只要不被彻底地杀死,不被碾碎蛊体磨灭精神地杀死,她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就如同桑先生所说,她此身已经堪称“蛊神”,倘若千叶并非轮回的试练者,而是这方天地自然孕育出来的蛊女的话,当漫长的岁月磨灭这具身体所具备的人性,那就真的与“蛊神”无异了。 当然,那已经是纯粹的虫。 大国师对长生的执念已近乎走火入魔,必是在神仙谷中遭遇到了什么,才会对桑先生此般态度,换种说法,他连医圣都不放在眼里,又亲眼看到了千叶身上的奥秘,今日因为桑先生在这里,所以索然无味离去,下一次还有这般好运吗 千叶深深地看着桑先生一眼。 桑先生今夜的话极为反常地多,并不全是因为其心情好,同样也是打着抹黑大国师叫她偏向于他的主意,可是,大国师对她有所企图,这一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或者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国师或许只想探究一下她的蛊体有何借鉴意义,这位是想将她整个儿拆解开穷究原理要知道拆个几次再拼凑起来究竟还是不是她,这就不好说了。 这些年来,千叶一直在想一件事,不管进入世界图景的是精神、灵魂还是身体、意念,在任务图景中受到的影响是否都会全然反馈到真身之内 她对此是持肯定意见的。 轮回既看重生灵的灵魂之力,便不会轻易对灵魂加以干涉,无论是解脱还是负荷,都要你自己承担,也就是说,倘若你在某一图景中疯掉,那么这种叫你疯掉的力量反馈回真身,真身多半也会疯。 这么看来,轮回的世界图景并非游戏,而是新的人生。 就此而言,“本我”毋庸置疑就是最重要的事物。 千叶刚进这图景的时候就差点被坑,若非她的心理学知识本就十分充足,因为自己的天赋曾苦心专研心理学,多年前就不是“唐千叶”,而是彻彻底底的“蛊女”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弱点与桎梏,所以对于桑先生怎能不起警惕之心。 “多谢先生解惑。”千叶笑得滴水不漏。 作者有话要说  91 1前有狼,后有虎,日子难过啊 2不要急嘛,小谢同学下场可悲极了,我不会漏掉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4蛊2 天明之时, 关于大国师那一剑, 整个绝命渡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未见驻守绝命渡外的魔宗两大护法露出任何惊慌之色,但想来惊惧是必定的, 毕竟魔宗弟子如临大敌的阵仗肉眼可见谁能想到大国师孤人一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绝命渡口呢 显国大军离漠北尚有距离,此地为魔宗布置得何其严密,相对于大国师来说左右护法实力虽缺,但凭借万象森罗当也能阻一阻大国师, 然而大国师竟不带车仪以身犯险,当是无与伦比的骄傲自信, 还是说压根未将魔宗放在眼里 人们议论纷纷, 聚在渡口围观坍圮粉碎的石墙与地砖,查探地面绵延数里深深的烙痕,久久不散。 既震慑于那一剑的可怕, 又惊奇于唐大小姐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能避过这一剑且毫发无损。 谢星纬比旁人知道得更多,于是就更为惊心。 大国师的剑以及唐千叶脱身之法他并不关心,他思索的重点在于大国师为何要寻唐千叶, 又为何要出那一剑 昨夜剑光如星雨照亮半边天宇之时,他也被惊醒, 他知道那是大国师这世上能将剑蕴生成道的只有大国师,他的剑道已至神鬼莫测、天人之境但谢星纬并未如其他人那般火速赶去,并不是放不下秋若,而是惊惧于大国师的存在。 自从知道自己的兄长死于大国师之手,在应有的痛苦愤怒的同时,对于大国师的恐惧也无法避免地上升到了极点。 他的情感相较于常人来说要淡薄得多, 但如今这些淡薄之情都浓重到能影响他的行为,可见这份忌惮有多深。 谢星纬独自一人立在窗前,从午夜一直思考到凌晨。 一个女人怎会认不出自己的情郎 就算是唐千叶与兄长这样隔着千山万水只凭鸿雁寄书之人,既有那般深厚的感情,能叫唐千叶不惜以自己的命蛊相赠,能叫他的兄长在临死之前偷天换日只为让命蛊得以延续,若说两人之间没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情节都说不过去。 他很少能感觉到所谓的感情,或者说他所有抒发的情感都掺杂着理性的分析,但他至少懂得兄长的心胸与抱负,知道他死前有多么的不甘与不舍,但这些都抵不过他对于唐千叶的愧疚谢星纬要到多年之后,才能准确分辨出来,继承了那只命蛊之后,胸腔中那从未有过的绵延不绝的痛苦不甘究竟是来源于何处。 唐千叶是何等敏锐果敢之人,这五年来阴差阳错的误会一方面是因为她久居蜀中,偶有东行也皆身负要务行色匆匆,与他碰面也只寥寥,另一方面是她误认为大国师仍对他心存恶意,他为自保不得已改变性情擅作伪装 可她是真的没有怀疑吗 多年来互通往来的书信一夕断绝,情郎恋与他人甚至为之许下婚约,如今在绝命渡又是面对面的争锋相对、矛盾冲突,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吗 连谢星纬自己都不信 对于唐大小姐这样理智又善于谋定而后动的人来说,在怀疑之后会做的,莫过于掌握证据她或许一时难以想到会有“换人”这种事存在,毕竟过于匪夷所思,再者她的命蛊确确实实就潜藏在他心脏中可若她存心要寻找,这并不是件难事。 他自己又何尝预料到还有这样一回事,兄长尚有一笔情债留存,其独自摭拾这份珍恋如怀宝藏,从不予他人知晓 要说破绽,处处皆是。 倘若唐千叶是因为错认才给予她对自己的一切优待的话,就必须得考虑她发现真相之后的一系列反应。 某一个瞬间,谢星纬猛然从沉思中睁开了眼,手指飞快按于剑柄之上,但并未即刻旋身戒备,在确信对方并没有出手的意图之后,才慢慢旋身望去见到自阴影中走出的剑客。 他就知道对方必然要来寻他 谢星纬默然松手,平静道“宫阁主。” 暗阁阁主分辨不出年龄的娃娃脸是依然带着习惯性的笑容,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也只有当他主动出现时才有了些许存在感。 宫弈盯着他半天没有开口。 然后他喟然长叹“星纬公子果真算无遗策、不好相与啊。” “那么容易就能还上人情,本来我还在窃喜,却原来一开始就已经迟了一步。” 他想借保护唐千叶性命的方式还星纬公子当年的恩情,但现在能威胁到唐千叶生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大国师,这就太可怕了些。 宫奕觉察到问题的第一时间已经提醒了谢星纬,但是已经太晚,因为谢星纬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 谢星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像唐大小姐那样的隐患不知出于怎样的缘故,星纬公子既要自己胞弟代替自己的身份,却并未告知他自己的心上人以至于他并没有刻意加以伪装。 对于谢星纬来说,身份泄露,唐千叶必然要向他报自己受到欺骗的仇。 而对于唐千叶来说,五年前知道情郎的死,还是五年后知道,结果都一样,即便那是大国师,是天上的日轮,是显国的圣明,她也敢向他挥刀 这个结果谁都知道。 谢星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轻道“所以” 宫奕的大拇指慢慢摩挲着剑柄上的刻纹,先是叹息,然后又是微笑。 徐徐答道“如果唐大小姐知道你并非她的情郎,必会想方设法取回她的命蛊我不知道取回命蛊之后的唐千叶会达到何等程度,但想来一个无懈可击的蛊女就算是在面对大国师那样的强者时,也不会轻易丧命。” 昨夜大国师的那一剑,他直面后,发现大国师更强大了。 宫奕年少时曾经有幸见过大国师的剑,只一剑,他就几乎瞎了眼心心念念,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所以他后来选择成为一个剑客每一个亲眼见过大国师出剑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对剑的恐惧,宫奕没有,他反而对剑蕴生了一种狂热,只是也有后遗症,他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剑。 所以他成为了天下最好的杀手,他创立暗阁,且只在暗夜用剑。 可唐千叶却避开了大国师的剑。 就算大国师并没有用上全力,这结果已然足够令人震撼。 宫奕笑道“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毕竟唐大小姐对你的怀疑已经够深,如果实在避免不了她要向天挥刀,那我也不介意予一助力。” 迟早有一天的,当他行走暗夜无往而不利之时,强烈爆棚的自信也总要促使他直面大国师对他造成的阴影必须主动跨越,他才能解脱。 他觉得,或许这就是星纬公子留下的坑,叫人无法回避的阳谋。 而谢星纬的脊椎陡然窜出一股凉意。 他知道宫奕来寻他究竟是做什么了 唐千叶想要回她的命蛊自然无可厚非,但若这个事物已经与他的性命相连,无法还回去,那结果如何就要各凭本事,毕竟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命双手奉上。 宫奕提醒他,唐千叶对他的怀疑已经够深,不,他就是在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他并非自己的情郎了 明明已经很确认,却用这种婉转的口吻道出来,不过是事未尘埃落定一向都留下余地的习惯而已。 谢星纬思绪转得飞快。 站在宫奕的立场上,他会助唐千叶杀大国师,并不是说他会为命蛊对自己出手,而恰恰是承认,他是更愿意自己胜一筹的。 毕竟,唐千叶拿不回命蛊,并未完美无缺,就会谨慎向大国师报仇。 为一个死人的人情,宫奕不可能一直保护唐千叶,所以他必定是给他自己下达了一个期限,在期限内,他宁肯少点事。 谢星纬思忖良久,还是开口“多谢。” “不必”,宫奕目含深意,隐而未发,“谢你有自知之明吧。” 千叶泡在沉满冰块的水里,仍然觉得自己的血肉滚烫似灼烧。 不仅是血肉,连骨骼都像是要融化一般,火焰流窜于血管内部,热浪汹涌在经脉之中,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球,连呼吸都仿佛地心爆发出的岩浆。 她闭着眼,那一刻的感受不断在脑海中回闪、重现。 跨越真正“非人”的一步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这等事实,可是在大国师出剑的瞬间,面对那足以泯灭一切有形之物的可怕存在,她还未想到要如何应对,身体已然快于思绪,霎时蛊化。 她眼睁睁看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剑光散开。 精神细化为束,飘得满天都是,在那样的形态中,她的知觉在刹那出现了极大的“异化”,仅仅是五感感知到的就以亿万记,蛊化的时间只有一息,但转眼间收束的信息已经多得要将她的思维塞爆。 明明之前给自己下了极深的暗示,但真陷入那种处境中时,正如浑身赤裸的孩子站立在冰天雪地里,毫无防备然后在几乎迷失的关头,鬼使神差就找回了自己原本的“本我”,并迅速将人格休正为自己原本的模样。 等她回过神来,首先浮现在心中的不是后怕,而是惊奇。 “小绿呀” 千叶随手摆弄着一本书,其内附着有名为“绿江”的木妖,好半晌掸了掸书页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一本书不用指望一本书帮上什么忙” 真信了那所谓的道具描述才是个大坑。 大概连引导者1189都没真搞明白这道具的用法,大概得来的也不多费力,以至于她随手将这个轮回精灵转送给了一个比较看好的新人。 可就是这个看似除了“宅”一无所用的精灵,在落到她手中之后闷声不响地将她的初始精神状态设立了一个锚点。 既然蛊体是此身最大的依仗,她虽说忌惮蛊化,怕变成一个彻底的怪物,但也不是没设想过完全蛊化之后的情态,为了居安思危,所以她从心理学的角度,给自己不断下达暗示,将“本我”固化,以避免迷失现象的出现。 当她陷入极其冗杂的信息之海时,才发现,连找到“本我”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它已经被淹没,无处可循但她很快就看到了一个锚点,一个鲜明到几乎在闪闪发光的锚正是她那据说除了放送漫画一无是处的精灵干的。 “所以,你是存在一定思维的”千叶确实很好奇,“有自主的行动能力” 无论她如何晃,木妖依然在装死。 千叶见目前实在没办法解析,也不太能集中注意,就暂时甩开书,把脑袋都沉入冰水中思索现时最重要的事。 大国师到底能不能被搞死 那一剑实在是太过于绚烂,她在蛊体的形态看到每一寸剑光都融合着一种充满美感的规律性的事物,一种难以言喻的本质。 这个人活了很长时间,站立到了此间的人所能站立到的顶点,他已经走到了尽头,无路可走,所以他寻找一切方法试图闯出一条新路来。 倘若千叶是此间这方天地的生灵,她或许也难以理解国师所求到底是什么那并非是单纯的“长生”可以囊括但她来自于世外,源于诸界轮回,所以隐约地觉察到大国师汲汲营营着究竟要做什么。 如何才能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之后又会去到何方天地 大国师已经尝试了很多,可是单纯的剑道走不通,人道的信仰走不通,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犹如困兽一般,明明窥探到了更高的境界,可此方天地不允许更高阶的人存在,他怎么都没法摆脱这种桎梏。 用千叶的话说,大国师实在走得太超前,比所有人都要超前,他从中武世界想够到高武甚至超武的边,这是以一己之力与天道做斗争,如何不难 轮回想要世界的独立、完善、可持续性,而他一人的存在会把整个世界都拖入混乱的深渊这混乱并非乱世的混乱,而是法则的混乱那么,不搞死他搞谁 可问题是,怎么搞。 作者有话要说  92 1小绿才是真正的金手指 2该遭难的要遭难了,2000收终于快到了,明天给你们双更看个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蛊梦43 一切都如千叶设想的那样, 就算有大国师亲临,绝命渡也没有起战火。 栖眠豢养的猎鹰在战场上方高飞, 回报她两方对垒的战况。 打是还没打起来, 双方都在布阵。 显国大军军阵肃杀, 旌旗蔽空,凭人数看上去就足以将魔宗生生堆死, 但是大军之中并没有大国师身影,也不见那只大角黑鹿与辇车。 栖眠不免怀疑, 大国师此次轻车简行,身边都没带上门人弟子,摆明了只负责破魔宗高层人士,虽说大军跟着他而来, 不过他看上去并没打算事必躬亲。 这边暂且不提,对于千叶来说,此次出蜀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 救好了白翊,敲诈了绝命渡,收揽了足够的金银, 还额外杀了一个门派至敌麻奉轮回给的任务,她并没有刻意去做,但就在她的布局之下, 虽不知完成的情况如何,想来不会太差千叶就满门心思打算为自己的抱负奋斗了。 她也有抱负,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泛滥成灾的野心。 “我不想等魔宗覆灭后, 再算计如何自大国师那虎口夺食。” 千叶还未完全缓解蛊化的后遗症,这些日子基本泡在冰块中,闻秀却不许她整日泡在里面,怕她养成后遗症。 千叶从来不会否决闻秀的提议,因而懒洋洋地伏在榻上,连寝衣都懒得穿,只着一件短胸衣,任闻秀给她扇风。 这句话出,闻秀倒不觉如何,然而落在对于政治与军事更为敏感的栖眠耳中,立刻就激起浓厚的兴趣。 什么意思 不想等之后再算计的意思是,现在就要算计一把 栖眠捏了捏下巴,眼睛里都唯恐天下不乱的光“那可是大国师” “等他回过神来,就来不及了。”千叶轻笑道,“既然已经坑了魔宗,为什么不能再坑一把大国师” “您想怎么做” 千叶眼皮微翕,没有多少焦距的目光射向虚空,唇角的笑意也是虚虚的,看上去只是在说一个笑话,但旁人丝毫不敢真的当她是在开玩笑“试试看伐天” 这下连闻秀都停止了挥动扇子的手,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大小姐的神情滴水不露。 栖眠死死拧着眉,也是,大国师都向她挥剑了,这中间必定有着某种不得不对立的理由既然不能当一场玩笑,那么自然就开始思索可行性,只是她左思右想到最后还是觉得遗憾“貌似,不太伐得动啊。” 闻秀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开口。 对自家大小姐绝对的自信叫她不会对其决策有任何怀疑。 闻秀并不怕大小姐会做什么危害到唐门的举措,大小姐既然觉得与大国师对立比较好,那自然有她自己的定夺,闻秀只是害怕她会故意做什么危害到她自己的事。 就像这一次猝不及防的蛊化,究其根源,还是她试探大国师以至于大国师出了那一剑的缘故 闻秀不怀疑大小姐的能为,但就怕她玩火烧伤了自己。 “不必担心,”千叶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瞥了她一眼,眼神慵懒又带笑,“这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从各方面的顾虑来说,都必须想办法搞一搞大国师。 由于有“大宗师”这等中武世界武学终极存在,千叶不敢起争霸天下的野心,但是裂疆而治、做做西面的“土皇帝”之类的,她还是敢想的。 也敢去做。 千方百计坑魔宗一把不是闹着玩,魔宗所占据的西北陇左道乃至整片星海湖把持着显国通往西域的关口,其中利益之深叫大国师这样的人物也会为之侧目。 是的,就像她看中了魔宗占据的地盘试图伸一爪子一样,大国师视魔宗为眼中钉难道仅是因为其行事邪异不服他管教 陇左在大显边境,离显国中央城池远得很,目前掌控陇左对于显国来说,除了政治意义以外好像也难找出什么实际价值,可大国师不同。 宁北本就是他的地盘,他本人的势力范围于陇左同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灭魔宗取得魔宗珍藏的典籍与功法是他最主要的目的,吞了陇左并打通与西域的关口所带来的不可估量的利益只是附带的但白来的,他缘何不乐意 等大国师吞下陇左,试想,他会将目光投往何处 他既然对千叶本身感兴趣,对于苗疆之域与奇凤一族类似的异术又怎会漠不关心 所谓先下手为强,不过是未雨绸缪先保得命 千叶下令整理行装,预备跑去藏金岭看戏顺便凑个热闹。 总归杀一波大国师,无论输赢都不亏。 唐门一动,整个绝命渡立刻骚动不安,牢牢盯着其一举一动。 麻奉一战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唐门的实力有多可怕,对深不可测的唐大小姐与唐门宗师有了一种敬畏,并不敢放肆,但某些人就没那么负有心理压力。 临平王笑眯眯上门拜访,语气格外熟稔热情,就像是对着个老朋友“大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不怪他人按捺不住,唐大小姐能破万象森罗,之前她按兵不动的原因是忌惮魔宗,不欲与之交恶,现下魔宗即将迎战显国大军,没空来计较绝命渡中情况,唐门自然不必再忌惮魔宗鉴于大国师虽然来了漠北,但并未破阵,只是径直前往藏金岭去的行为,绝命渡中之人一点想法都不敢有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出去的希望就又落在唐大小姐头上。 相信对大国师此举无语的还有个魔宗。 压根不按套路来的大国师丝毫没对绝命渡中的“人质”有任何反应,除了那次孤身前来会了会唐大小姐外,便连一点注意力都未投注过来,甚至根本不顾及万象森罗大阵,直接带着大军绕开绝命渡这一处补给点,直奔漠北藏金岭。 魔门在绝命渡的一切布置都白费,毕竟它并不敢真动绝命渡中之人,也不敢真挑战大国师本人的耐性。 要知道,宗师级别的高手只有宗师能抵挡,而如同大国师那般的大宗师,只能拿宗师的命去换伤口。 偌大一个魔宗,由于天谕经的失落,多年底蕴却还剩了几个宗师 千叶见客在隔厅,当时她正倚着榻在翻书,也没特意换地方换装扮,谁料堂堂临平王,拿着美人扇招摇过市并口口声声宣扬阅尽天下美色的莫竟衡,进来抬起头,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面红耳赤,忙不迭捂住鼻子。 千叶“” 她没走光没暗示连一丝令人遐想的举动都没,于是对方这个模样唯一的解释就是在意淫。 微微挑眉,不响。 莫竟衡忙不迭放下手,又欲盖弥彰地揩了揩鼻子“呃大小姐要往何处去” 千叶平静道“藏金岭。” “藏金岭”对方开始愣了愣,似乎没想不明白,随即整个人都要跳脚了,“都打着仗呢,唐门去凑什么热闹” 千叶缓缓放下书,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自是去看大国师与魔宗高手对阵。” 她轻轻地笑“那等境界的比斗,妾身啊,还未见过呢。” 莫竟衡所有的绮念早飞得一干二净,他好像陡然才被提醒还有这回事。 显队要与魔宗开战而大国师压阵这种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只想逃得越远越好的吧,但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叫人瞬间涌现无数的好奇与期待。 都说唐大小姐的话里面都淬了毒,叫人明知会死还是前赴后继地被诱惑。 确实如此藏金岭的战场之中,危险如影随形,指不定怎么就被炮灰了。 可大国师的剑,谁不想看 莫竟衡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他既然想蹭唐门的顺风车,如果唐千叶一定要往藏金岭走的话,那也没办法否则只能在绝命渡等魔宗覆灭,然后大国师回过头来清理阵势。 他迅速打定主意“我也没见过呢” 莫竟衡湉着脸希冀道“大小姐多带两人”顺手就给自己的侍卫阿鸣报了名。 “这有何难”千叶似笑非笑。 “我现在还要去做一件事。”千叶微微叹气,“一件挺要紧的事。” 闻秀收拾书箱的手停顿了下,隐约明白大小姐是要去做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到准确的是什么。 她抬头看去,千叶坐在那儿,似乎正注视着梳妆镜中自己的容颜,但眼神又很苍茫,并没有多少搅局,虽是笑着,笑意又未达至眼底,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莫名的落寞。 大约是她注视得太过用力,当千叶抬起头自镜子中直视她的时候,闻秀对上了那双眼,猛然回神,稍微有些窘迫。 千叶的这一眼,眸底是带着笑的。 闻秀没问其他,她一贯小心谨慎,反正需要她知道的,大小姐都会告知于她,不需要她知道的,就算问也白费,于是不过例行道了一句“危险吗” 千叶摇了摇头,指尖勾了勾自己的头发,动作慵懒而随意“闻秀,我是要去与过去做个了结呢。”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真实听闻这一句话,闻秀还是被惊了一下,心中瞬间涌现无数复杂的情绪,既酸楚又开心,既叹息又恍悟,但最后都汇集成满满的欣慰。 她想说,早就该这样了谢星纬那厮原本就不值得你这样;想说,没什么好留恋的,毕竟他负你良多,那一笔笔的,全是他还不上的债。 但最后还是第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垂下眼,不甚明朗地点了点头。 而后闻秀开始庆幸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千叶缓缓道“谢星纬已经死了。” 她在闻秀陡然惊骇的眼神中,甚至轻笑着说出“那个曾叫我爱恋,曾不惜以命相赠的谢星纬,五年前已死于大国师之手。” 大概是由于真相太过匪夷所思,闻秀要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谢星纬他” 活着啊 活得好好的 总不能所有人都见鬼了吧 但她马上就醒悟过来,难不成现在这个“谢星纬”是假的 “那不是他,”千叶收了温柔的笑,淡淡地索然无味地说,“那不是他,只是一个与他有着一样容貌、假借他身份的骗子。” 闻秀还是没想通。 “五年前谢星纬濒死,害怕自己的死牵累到我,找来了他的胞弟,尝试将命蛊寄换宿主他不该成功的,可是他确实是成功了,自此,也将自己的身份给了他。” “可是,可谢星纬不是谢氏主支唯一的公子么”闻秀喃喃,“从未听说过谢氏有双胞胎” “这就是谢氏的秘辛了。” 闻秀死死咬着牙“那,大小姐是如何得知的这一切” 千叶笑了笑。 闻秀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而笑,忽然汗毛倒竖,猛地往侧边一步,紧握住腰间刀刃,戒备的架势在发现自屏风的阴影中走出的人是唐元旭时,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闻秀难以置信,“这绝不可能是惊影诀” 唐门的惊影诀是唐门弟子必须修习的一门心法,与魔宗的万象魔功幻术篇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处,能消去自身的吐息,弱化存在感,借助环境、角度等掩藏自己的行迹,达到“隐身”的效果。 闻秀当然也有修习,但因为她的武学路数走的不是刺客这一道,所以并没有专精这不意味她对此不熟悉。 有段时间天天与暗堂的高手过招,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刺客都习惯于越阶杀敌,在不能伤害同门的前提下,败北的次数之多,已经叫她对这门心法简直是刻骨铭心的熟悉,她自信于就算两位少主唐元昭与唐迟本人在她面前,也别想隐个彻底。 但此刻,突然显出身形来的唐元旭还是叫她不由得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 怎么可能 别说唐元旭专精的是机关术,不可能将惊影诀修到这等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是他如今表现出来的行迹就不是惊影诀的路子 当然,闻秀惊骇之余,也明白其突然出现是为了证明什么没有比这更能说明,唐元旭有能力潜入谢星纬身边,探听到这些不为人知的奇异隐秘,毕竟她自认,自己都没发现的人,谢星纬也定然发现不了。 唐元旭扬了扬眉“确实非惊影诀。” 他道“我本来想去找谢星纬麻烦,半路遇到了宫阁主他指点了我两招。” 暗阁杀手隐匿的手法也极是高明,而宫奕作为杀手之王,暗夜当中当之无愧的王者,他的指点绝对是可遇不可求。 但是凭什么 闻秀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感染了唐元旭,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古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指点我,也不知道会具有这般的效果总之,我觉得宫阁主是故意让我听到那些的。” 宫奕会与谢星纬说到这些东西 他又为何这样做 闻秀心里的情绪还是复杂得一言难尽,但她丝毫不怀疑“谢星纬非本人”这件事的真实性了,她甚至又换回了对某人的敬称“既然星纬公子已死大小姐,您要取回您的命蛊吗” 她很纠结,又觉得担忧“命蛊一经种下,便与之性命相连,虽不知星纬公子是怎么做到换宿主的,但我想那一定不可复制,所以大小姐” 唐元旭眼神也无比忧虑。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此事会让千叶具有太大风险的话,还不如让那骗子再多占几日便宜,待想出万全之策后,再彻底解决此事。 只是比较悬,毕竟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前往藏金岭,大小姐必定想在再次一会大国师之前拿回自己的东西,恢复全盛时期。 那么就必然会选择冒险。 “没关系。” 千叶轻笑道“我永远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作者有话要说  93 1终于盼到2000收了吧,懒得再设置存稿箱,一口气双更给你们 2麻蛋,肝f上头了,单抽出了紫色老太婆够我抖上一年了,然后乐极生悲,肝强化材料肝出了颈椎病,脖子跟折了一样极其酸痛,医院去拍了个片说无药可救,少玩手机电脑等自愈,我总以为坚持码字有可能会让我患脊椎病腰间盘突出之类的,没想到是肝抽卡游戏orz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4蛊4 周承焦头烂额。 白翊为朱颜蛊所困之时, 因怜她重病难治、生死未卜,再作都硬生生忍下来了, 但她如今蛊毒已祛, 即便因为金丝蛊的缘故遗留下些许后遗症,到底是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结果了就算是周承来评判,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唐千叶与桑先生没有尽力。 然而白翊不甘, 愤怒, 痛恨,丝毫不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是多幸运的事。 岂止是恩将仇报, 她够不着唐千叶与桑先生, 便连身边之人都恨上了, 怨他们不为自己报仇,日日闹得翻天覆地,不得安宁。 原本还有个秋若识她脾性, 善解人意, 也颇能安抚白翊的性子,但她遭了麻奉无妄之灾,为蛊毒所害,侥幸保命无生死之忧,只是脸上与手足的溃烂却没那么容易长好,即便心胸宽广坦荡,对自己能活命一事已知是恩赐,也不忌讳顶着毁容之脸活下去,遭此大难后到底以自我为重, 不再一味迎合别人。 乐得自己心情愉快,也不愿看白翊冷嘲热讽大发脾气。 女子本就惜颜,容貌被毁秋若还能此般好心态,周承该是宽慰敬佩,也不好再多加要求多多少少还有些愧,毕竟当时唐门围剿麻奉一战,他出于各种顾虑并未凑这个热闹,私以为秋若还在桑先生隔壁院落,既能守着白翊又能得自己保全,实在不知当时她入了局且为麻奉胁迫,以至于后来有此结局。 过后再谈论这些也于事无补,难得谢星纬愿意为秋若奔走不离不弃,且无论侍奉还是照料都不假他人手,丝毫不因女子容颜受损而忌讳厌弃。 有这么一层在前,虽说周承眼睁睁看着秋若彻底倒向谢星纬,明明与青孚山同住一个院落却已渐渐陌路,也只能叹一句女生外向,到底这两个是未婚的夫妻,既然等此番事过,谢星纬是无论如何都会娶秋若为妻了,他也不必再讲究其他了。 能得此佳婿,他该为秋若高兴。 这日周承照例被气到肝火直冒,避出白翊房门,绕到前厢准备找个地方清净一些,正巧在院中撞上推着秋若的轮椅出来晒太阳的谢星纬。 据传日光对蛊染气虚的人有好处,因而谢星纬定时会带着秋若出来,秋若也不忌讳袒露自己疤疮未愈的脸,一对小儿女虽无交流,皆平静而坦然,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默契。 两人见到他也未避,依然按着原本的路线走过来。 周承一时就站住了,等两人过来见过之后,他叹了口气,眸底自然而然流露出些许怜惜,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秋若,今日情况如何” 秋若自然是笑着答无碍。 问过身体,彼此也就无言,周承只好转头望向谢星纬“据说唐门要往藏金岭去,有几分真假” “确是藏金岭,”青衣的剑客垂着眼,虚虚的视线落在秋若的发髻上,“还未请教世叔,青孚山是何打算” 绝命渡内传得沸沸扬扬,自恃几分武功的都想亲眼见证大国师与魔宗宿老一战,即便知道就连观战都危险得很,随时都有可能失命,但能光明正大观摩大国师出手的机会,又如何愿意错过。 问题是想得很好,唐门压根就不愿带上他们 周承私下自然也是想见识一番的,卡在半步宗师的位阶上多年,境界始终未松动,日前大国师在绝命渡门口出的那一剑他未赶上已经极其后悔,现在又奈何有机会围观大国师真正的出手 但也只能是想想了。 他皱着眉,将话头抛给了谢星纬“星纬是何打算” “这要看唐门的态度。”谢星纬如是答道。 无论他人想要观战的有多强烈,最后还是要看唐千叶是否愿意带着这些人前去,别看她好像很轻易就答应了莫竟衡,那也是因为对方临平王的身份,其他人,她哪有这个顾虑 周承听出意思,眉宇皱得更紧“秋若呢” 谢星纬没有答,倒是秋若开了口,笑意浅浅“谢大哥去哪里,我就去哪儿。” 周承没来得急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已被一道柔缓至极的嗓音打断。 “贤伉俪情比金坚,实在叫妾身佩服。” 三人皆猛然扭转脑袋,见着不远处绕过照壁款款而来的一行。 唐千叶依然是旧时姿态,手执一柄镶金铸玉的端丽团扇,眉眼带笑,妖娆动人得近乎魔性。 一侧为她撑伞的是男装的唐栖眠,她的身姿本就高挑挺拔,此刻噙着一抹凉薄至极的笑,两眼都带着看好戏一般的神色,极为惹眼。 另一侧落后两步的是握着刀柄的唐闻秀,眼睑低垂,肃杀之气环绕,似是随时都会抽刀杀上前来。 身后数位唐门弟子,姿态肃穆,整齐划一,守门的弟子为其挟持,以至于没能通报,只能眼睁睁任这一行人长驱直入。 这就不是一般的架势 “唐大小姐”周承不免也露出几分戒备,脸上浮现愠怒之色,“这是何意” “叹谢公子贤伉俪夫唱妇随,”唐千叶重复了一遍,清晰的咬字虽未到一字一顿的地步,但极其缓慢的语速还是叫这样的话语带上了某种说不出的阴影,纵然她是带着笑说出来的,仍令人毛骨悚然,“实在叫人欣羡。” 大约是唐大小姐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口口声声的“谢郎”都听得习惯了,陡然间见她瑞明显改变的称呼,叫在场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怔忪。 她知道了 果然还是来了 柔媚动人的嗓音入耳,谢星纬心头剧震,如坠深谷,大约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猝不及防逢着此情此景,倒也有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秋若神情担忧。 她知道那一切,谢星纬已将此事全部经过皆告知于她,她对今日之景也有所预料,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但当面对的时刻还是到来时,心底的惆怅与彷徨也极深极厚尤其是当她看到黑纱的女子手执华扇静静立在那儿,对着这边淡淡而笑之时 大概是对于自身与未婚夫未知命运的担虑胜过了一切,即使顶着这样糟糕的面貌见唐大小姐,那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也没有强烈到为她所感知。 唐千叶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公子自己也曾承认,欠妾身良多。妾身自己瞎眼所为,自不好向谢公子讨要,但有一件不属于谢公子之物,已在谢公子处存放许久,妾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谢公子应当归还。” 话说得那么明白,连周承都知道她来是为了做什么了,沉声道“你来要回你的命蛊” 千叶绝不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她可以纯粹地爱上一个人,但不会不管不顾地为别人付出全部的真心,她的喜爱不妨碍她算计别人,大概是她在爱情中始终有所保留的原因。 感情总是在将明未明又没什么实质性发展的时候最吸引人,她当然爱星纬公子,这样一个热忱又纯粹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叫人不得不恋慕的人,但可惜的是对方死了,所有的遗憾跟惋惜就算存在也已落不到实质上。 换而言之,就算是面对星纬公子她都有着诸多算计,更别提对着一个顶着她情郎身份的冒牌货 拿了她的东西,得了她的恩情,当然要付出代价她嘴上说的好听,显得格外宽容大度的样子,但每个了解她本性的人都不会怀疑她睚眦必报的狠毒。 谢星纬与秋若对视一眼。 谢星纬当然愿意还,本就不属于他,只要想到它曾为兄长所有,曾是兄长临死前仍心心念念愧疚不堪以至于何等不甘的事物,他便觉得它的存在不仅膈应,而且沉重。 甚至那些曾亏欠唐大小姐的人情,他也决定想尽办法还上若能以此消去唐大小姐的怒火,使其不再计较,他都会觉得值。 但他并不能直接答应唐千叶。 他对于蛊虫实在知之甚少,不知道兄长曾以什么方式将寄居在自己心脏中的命蛊引渡到自己身上,也不知为何这样重要的事物竟能替换宿主,更不知道失去命蛊之后会对他有怎样的影响 唐千叶是不会杀他的,这个女人向来觉得死亡对于仇人来说是一种恩赐,若非麻奉那种必杀的情形,能干脆利落结果仇人的事她从来不做,她宁可将人留在这世上好好玩弄以致其生不如死,白翊就是最典型的一种结果不死是底线,只要不死,他就没什么怕的。 但能搏上一搏为何不做,谢星纬心中又如何没有不甘 命蛊寄体原不是他所愿,责任也不在他,且唐大小姐将他视为自己的情郎也并非他意愿,事情至如今地步更不是他的原因。 他为何不能怨 不过谢星纬的思维中到底还是理性占据得多,穷究谁的责任并不是他会去做的事,他着眼的永远是现在既然唐大小姐注定要视他如仇,注定要取回命蛊,这也不是他凭自己的意愿就能改变的,这样的话,那么就想想如何去解决。 “唐大小姐可否告知,如何取出命蛊,取出命蛊对谢某又有何影响” “可妾身也不知道呀,”唐千叶眉目婉转,笑意却未达眼底,漆黑的眼珠极沉暗之处有流光萦回,情绪却滴水不露,“那是妾身的命蛊,妾身曾甘心以命为情郎守护,既选择同生共死,便未想过反悔。” 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哀戚提到她真正的“情郎”时,大概她的所有情绪都是真实可观的,但由于那神情与言语太过轻描淡写,反倒叫人看不出是否真情实意“妾身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此般神奇的事,情郎已死,留在这世上的只是一个夺取了他一切的冒牌货。” 这言语中含带的信息就足够使人惊骇了。 周承此等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控制不住神色大变,转头死死盯着谢星纬的脸,但见他与秋若皆一脸平静,并未有戳中痛处的模样,显然个中确实有所隐情。 但什么隐情会至于如此 “谢公子只需告知妾身,是否愿意归还,”唐千叶停顿了一下,所有的情绪又归于平静,“毕竟谢公子是赌命,妾身又何尝不是。” 同生共死他并不怀疑,毕竟是曾被桑先生验证过的事物,就算打了折扣,命蛊对于唐千叶来说毋庸置疑有极大的重要性,他现在先需要确定唐大小姐是否能直接控制命蛊将其收回,还是说必须破开胸膛自胸膛中剐出它的存在 他心中隐隐觉得是后者,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既然母子蛊有主次之分,只拥有子蛊的唐千叶即便是蛊女也没办法改变母子蛊的实质。 谢星纬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神情莫测,一时并未开口。 “今日恕难从命”却是秋若说出了口。 她的神情坚毅,掷地有声“唐大小姐要回命蛊无可厚非,我们也愿意归还,但此事关系到谢大哥性命,请恕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都能代替谢星纬做决定了,而谢星纬也未反驳,显然此次麻奉的无妄之灾反倒叫这两人得到机会心心相印互述衷肠。 千叶并没有生气,她瞥了秋若一眼,只是不温不淡地说了一句“秋女侠将来必是一位贤内助。” 闻秀死死攒着刀柄的手指几乎捏出血来,虽说并不会在人前反驳大小姐的话,心里倒希望唐元旭跑出来搅个局,最好一箭将其刺死取蛊算了 反倒是栖眠,眼中兴味越来越浓这可有意思了。 按照她的经验,主人的任何举动都是存在深意的,要单纯为了放点狠话,她压根就懒得出现,更别提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 越是浩大的声势越是要遮掩什么举动,越是石破天惊的震撼越是在轻描淡写中完成,栖眠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主人一定在盘算某种可怕的事物。 黑衣的蛊女低低叹了口气。 轻轻悠悠的一口气,就算是叹断了某种过往,叹得直教人心上冒冷气。 “但现在,”她慢慢道,“我倒要谢公子亲口说一句,予是不予” 谢星纬身体微微僵硬,但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迟疑,抬起头正视对方“唐大小姐,抱歉” 视线相对,一个眼角微翘轻和带笑,一个神情专注警惕满满,“那一声”抱歉出口,甚至未到话语落地的刹那,谢星纬身体巨震,一口血猛地喷出。 毫无预料出口的血花直直落于秋若头顶。 饶是秋若都控制不住尖叫起来“谢大哥” 谢星纬腿一软,双手死死攒着轮椅边,才勉强稳住身形。 全身上下如针刺,如蚁噬,剧痛如海潮般汹涌而来瞬间吞没了他的感知与思维,他面色大变,颤抖着,颤栗着,头晕目眩,但视线仍然无法移开对方的眼睛,就像是被漆黑的瞳眸摄取了所有神智,以至于无法自控一般。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要说出什么来,但最后吐出的是又一口鲜血。 这回要靠着周承扶持,才没有倒下去。 “既如此,”唐千叶立在原地,似乎并未受到一丝影响,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谢公子便记住今日自己的选择即便他日反悔,妾身也是不认了。” 她收了笑,淡淡道“走。” “等等”秋若尖叫道。 千叶确实止了步,她再次转过头瞥了谢星纬一眼,这一眼仿若拥有实质一般,落到身上,谢星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叫,整个人痛到蜷成一团,如肝肠寸断。 “你要知道,”她轻呵一声,似乎在欣赏着什么有趣的作品,“你如今所历,不及妾身当初半分。” 转过身,这回再无停留,扬长而去。 直到唐门之人彻底消失在此间,谢星纬才逐渐从那密不透风的可怕痛楚中走出来。 他死死攒着胸口的衣服,面色如纸,身体仍在打着颤 周承几人与屋内不断跑出的青孚山弟子乱成一团,秋若坐立不安又帮不上忙,只能流着泪急急道“谢大哥,去见桑先生去求他吧” 别无他法。 谢星纬好半天才恢复知觉,但血肉僵硬,就像是被凝结成石块一般,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周承大急,死死盯着自己的侄女“秋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若泪流不止。 “大小姐”离开青孚山的地盘后,闻秀终于没忍住,“你” 打断她的是栖眠兴致勃勃的询问“主人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没见你出手” 千叶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旋转着指间的扇子,答“母蛊化子,子蛊化母,我只是知道可以这么操作,却无经验,原以为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能做到,可原来,是件如此简单的事。” 闻秀先是恍然,而后惊喜。 千叶笑得极为冰凉“杀了他是便宜他。” 睚眦必报有什么不好,把自己所受十倍奉还不痛快么 当然要叫他生不如死才能报了这口气。 闻秀在心里补充,并对此深以为然“星纬公子已死,他凭什么用一张与星纬公子一样的脸,顶着星纬公子的身份,逍遥在这世上” 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栖眠道“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千叶垂下眼睑“去请桑先生。” 桑先生当然要同行,既然知道这位是能叫大国师也忌惮的人,现在要去找大国师的麻烦,怎能不唤上他一道 其余人被她留在了门口,她独自推门进入。 檐下本来立了个阿棠,不一会儿,如风卷过,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玲儿也立在了那里。 千叶立定,并未上前,款款立在院中,迎着檐下并肩两个女童生人勿进的瞪视,也未开口请求通报,只是微微笑着自袖中探出了手。 葱白似的手指微微翘起,一只火红的蝶在指尖蹁跹流连,犹如一团小小的火焰,跳动着鲜活的血色,心念一动,蝶飞起,缓缓扇动着美丽的羽翼淌入虚空。 飞到两女童身侧时,玲儿猛地探出手去抓,却见那蝶压根没有实体不,在触碰到玲儿手指时,那蝶翼猛地散开,化作无数细碎如沙砾般的颗粒,在穿过手指之后,又凝回成原本蝶的形态,翩翩然飞入了后院。 阿棠身影一闪,就随蝶儿进去了。 只剩个玲儿虎视眈眈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好奇。 千叶并不急,果然不多时,便见着那道白色身影匆匆而来。 红色的蝶停在他的肩头,竟为那素白的衣裳增添了几许艳色,他一抬眸,便如光华遍照,天地为之一清,黄沙风尘晦暗至极的漠北都显得亮堂异常。 千叶微微一笑,那只蝶便缓缓飞起,但还未等蛊蝶回返,就猛然见着桑先生抓出藏在袖中一只匣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并一下子扣住蛊蝶便合上。 任是千叶都为他的骚操作给怔住了。 医圣微微挑起眉,慢条斯理将那只软香木的匣子塞回袖子里“我的了。” 千叶微怔,然后蓦地绽出灿烂的笑颜。 愉悦的心情叫苍白的肤色都带出微微红晕,色若春花莫过于此,她的语气难得轻快“妾身要去寻大国师麻烦,桑先生要不要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  93 12000收的加更奉上 2很简单,对于蛊女来说,别人的蛊都能影响,凭什么自己的命蛊没法控制在别人胸膛,仍还是她的命蛊啊再说了,母子蛊能够转换,小谢同学那边就变成子蛊,对于大小姐来说,唯一的不利就在于她这边变成母蛊的子蛊不具备命蛊特性而已但她不会收回命蛊的,她还指望借此干一桩大事呢 3嘤嘤嘤颈椎好痛可我还想肝游戏不想码字不想码字不想码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4梦45 纵使桑先生有诸多算计, 比起他对于大国师能发挥的作用,千叶也觉得坐视这种威胁存在很值得。 左右不过是想研究她身为完全的蛊体的奥秘。 但说到底,她这种常识难以理解的存在,连她自己都会费解为什么会有自己这样不科学的事物,中武世界的神秘有限,她这种存在大概就是顶了既然是顶,一个受此时代局限的人又谈何能寻找到真相 而且奇凤苗疆已经覆灭, 这种豢养蛊女的秘密已经彻底随倒塌的山岭埋葬到了地底,失去传承, 就算是千叶后来去找,也未能发现多少有价值的事物, 桑先生又能奈何 一行人即刻前往藏金岭,桑先生虽答应去,但并未与唐门一道,只说等忙完手头的事,自会前去。 千叶原还思索他在绝命渡还有何事可忙,后来猛然想起,医圣收去她一只蛊蝶 那蛊蝶也是自她身体中孕育而出, 若说是她一部分血肉也可以, 对于这些蛊虫她自然而然就有操控的本能以桑先生对蛊术的敏感与对她的兴趣, 自是一开始就看出来蛊蝶的来源, 既看见了,无论如何也要截留下来也确实给他成功了。 软香木是唯一可以隔绝她与蛊虫联系的事物,如果当真因为蛊蝶的话, 桑先生估计不研究完不会出来了。 千叶也没怎么在意。 唐元旭倒还想跟着她一道去,被千叶打发回唐门去查“麻奉亲子”的事了,虽说早先已经通过牵机社将绝命渡发生的事传回了门内,责令唐迟负责上下盘查一遍,但总有些东西情报里讲不明白,还是回去个人比较好。 在北行的马车内,闻秀欲言又止。 千叶靠在软被丝衾上闭目养神,却跟多长了双眼睛般,能清楚地探知到她是什么表情,径直道“说吧。” 闻秀已经习惯了她的作风,轻轻道“我不知大小姐究竟想拿谢星纬做什么” 即便明白大小姐绝不会叫他好过,但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人还是死了最好,只有他死了,她才相信他不会再有层出不穷的幺蛾子。 千叶睁开眼,灵透逼人的眼睛流露出一抹轻佻的笑意,那么浅那么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像是已能透析完人胸膛里暗藏着的所有小心思,就如同在人的心湖中投入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虽说很快为湖水所淹没,可数不尽的涟漪还在那一圈一圈地扩散,没个止歇。 “我想要个宗师级别的傀儡偶人。” 啊 连闻秀的思维都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谢星纬有成为宗师的潜力,且不得不说,他的气运确实强得过分,”千叶微微挑眉,“命蛊已在他心内养了那么多年,蛊性早已将他的体质改造,就算命蛊已准化为子蛊,取出来也太过可惜,不如再加一些油添一把新柴。我不想要蛊人,他连成为我蛊人都不配只有将他炼成偶人,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闻秀悄悄咽了口口水“所以大小姐要等他成为宗师” “有压力才有动力,相信在我的逼迫之下,他离宗师指日可待。”千叶似笑非笑,“既欠了我这许多,我也不介意再助他一臂之力待成为宗师,那所有欠下的,就都该还尽了。” 闻秀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叹息还是该幸灾乐祸。 做什么不好非要得罪大小姐也只能道一句活该了。 藏金岭地处漠北,已接近雪域,相对于中原来说地势极高,虽说山脉平缓,但面积极大,且雪线上已遍布终年不化的积雪,岭内更有雪原与冰川交替,河流密布,沼泽众多,湖泊星罗密布,大片大片丰美壮观的水草地与广阔连绵的针叶林构成一番奇特的自然景观。 穿过藏金岭便是雪域,然而自漠北前往极北佛国之人,宁可绕道多走远路,也断不会走藏金岭这一条线路。 因其不但地势复杂,浩瀚无边,人入其中往往会迷路,且遍布猛兽,猞猁、雪豹甚至是棕熊,层出不穷。 而如今的藏金岭,前有魔宗大批人马翻山越岭刮地三尺,后有显国大军气势汹汹旌旗蔽空,叫一番原本静寂的雪原冰川都显得热闹起来。 千叶虽说是来看热闹的,但并没有直接进战圈。 一来魔宗以森罗万象为棋局,困的是显国大军并不是大国师,毕竟魔宗弟子与显国大军才是交战对手,而大国师不能归类于内。 二来武林规矩,高手与高手对决,大国师自不会以大欺小跟小辈玩耍,他只会与魔宗宿老与教主魔后级别的人物交手。 有幻魔阵在前,两军对垒打得就不容易,更不用说真正的大战。 千叶也不介意大军主帅打算如何与魔宗慢慢地玩,反正战争胜负的决定权也是掌握在强者手里以大宗师与魔宗宿老数位宗师级别的能为,哪一方胜就足以决定底下战争的走向。 这世界,虽说也存在数万大军堆死宗师的案例,但大宗师级别,几乎已经是神的代名词,普通人的多少已经完全没法对其产生影响,所以对于魔宗来说,只能赌一把,试图以宗师来堆死大国师。 结果如何只能靠天命,这个战斗就足够高端了。 如大宗师这样的群体不,甚至不能说是群体,因为整个天下能够得上大宗师位阶的有史以来也只有三位而已,凤毛麟角不说,另两位都已避世不出,在不在世都难说,也未像大国师这般多年来孜孜不倦汲汲营营的例子,而且他确实活得太久了些也蹦跶得太厉害了些,桑先生称其为“老妖”简直一点也没说错。 在千叶看来,自己这行人中,大概能凑上这个热闹的也就自己与祺老。 祺老是宗师,自不惧被战风波及,而她游走在完全蛊化边缘的能为,又能隔绝大多数的伤害,对于其他人来说,就算是闻秀,要想观战也需要搏命。 因而千叶并不急。 在莫竟衡带着侍卫阿鸣离队跑去投奔显国大军此行的主帅之后,唐门前进的速度就更为缓慢,到后来更是完全停了。 千叶没进万象森罗腹地,在边缘琢磨了好一会儿,挑了一处为阵势影响不大且颇为坦荡的原野叫下属扎营,然后光明正大打出旗号。 主持幻魔大阵的仍然是天极道的人,虽说这时候来藏金岭的势力对于魔宗来讲都比较敏感,但唐门进入的位置不深,唐大小姐的身份又不好为难,再说她与天极道颇为又善,还手捏对魔后的恩情,倒也不能算敌人,于是只窜出几个探子观察了片刻,便未再管。 她这副悠然平静的模样也感染到了闻秀等人。 闻秀是打算搏命的,都说富贵险中求,连财富都需要经历陷阱,如武道这般不进则退的事物更需要豁出命去抓住机遇,倘若能有一招半式的收获,对于她来说,就是足够受益一生的事 她当然知道在宫奕身上发生的事迹,也想引以为戒,但或许每个人性子中总有些赌博的天性,面对完全无法预料却十分希冀的事物时,多半会想要赌上一赌这还是宫奕搭上了唐门的顺风车出绝命渡,为了还这份人情借由亲口指点她时,与她讲道的,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得了这种代价,要想进阶机遇总是必不可少。 她不怕等不到机遇,就怕机遇来的时候自己没把握住 关于她的决定,千叶也不干预,她是赞赏人总要有些胆量与气性的,当然像谢星纬那般仗着自己气运盛如有神助搏命搏出习惯的家伙,总有老天会教他做人,但闻秀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也算是了解这孩子的心性,知道其素来有的放矢,没有几分把握不会干远远超过自己能力的事 这一回也无碍,真正危险之境她绝不会叫闻秀参与,其余时候,想去就去吧,最多不过她多看顾一些。 千叶也是头一回来藏金岭,觉得果然名不虚传。 栖眠倒是颇熟,之前所有关于魔宗前教主祝东流的算计都是她经手的,为了挖这个坑经营了颇长时间,不但叫人彻底勘察画过岭内的地形地域、山势走向,而且细致到每条河流每个山洞,带着人走过来还能介绍得颇为头头是道。 是夜,唐门中人安安稳稳扎营休整。 一路风尘仆仆赶至此地,本来是想好好歇息几日,待恢复精神再看看风头,探探情况,没想到当夜,便见得一番浩大动静自岭中某一地域陡然传出。 当那几乎如雷声轰鸣般的爆裂声穿至营帐之时,几乎是瞬息,某处稍高的坡地上就立了几个人。 祺老负着手如风卷袭,宫奕乘着阴影悄然而来,并不分先后。 千叶稍稍落后一步,那两人要将目光从发出巨响的方向收回,转过头试探性地对视一眼,然后才看到千叶飘然而至。 但她的出场令得这两人心底都忍不住微微发寒。 如同一抹行走的火,火光散又聚,那个身影就显露出了原有的身姿。 唐大小姐微微垂头,敛着眉眼,手执着那柄华美的团扇微微遮着嘴唇,掩去半边容颜直到她抬起头,仰望远方,那苍白魔魅又艳丽绝伦的颜容才完全显露,带出唇上自然而然清浅的笑。 没说是鬼火,大概是因为它的色泽是鲜红的,燃烧跳跃的火光,带着生命的原始的生机。 但这样的模样当真是见鬼。 饶是祺老与宫奕这样的人物,也不得不在心底叹上一声,奇凤蛊女,奇凤蛊女,叫整个天下都能为之垂涎的奇凤蛊女,甚至叫神仙谷医圣都为之心心念念执着至深的奇凤蛊女,当也是该有般难以言喻的神奇之处,才对得起桑先生后来那声“蛊神”之称。 落在最后的是闻秀,没见着千叶蛊化来凑热闹的模样,虽说奇怪她怎么赶在自己前面,但也没直接发问,否则铁定要爆。 闻秀也同原先的千叶一样,恐惧着过分接近蛊体后,她的意志会为“蛊女”所取代,因此觉得若非必要,不应该动用这种杀手锏。 但对于千叶来说,既然发现有木妖这样能为自己设立精神锚点的神奇存在,她一直在恐惧的失却人心在心理学的角度就不成立了,而且转化了命蛊之后,那种莫名其妙的圆满感,老给她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转头一想,她以人的思维来操控蛊体其实并不得心应手,为免到时候在大国师剑下逃都逃得不利索,还是多熟练熟练。 千叶是瞥过宫奕之后才观察的远方,心里也在想,唐门停下一扎营就不见这位身影,原以为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想到还在附近,而且看上去离得并不远 果然是暗夜行踪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要在夜晚,愣是连她散布在附近的苍耳子都找不到其踪影。 “如何”她收回视线后,诚恳地询问祺老。 “不像是武功”祺老把话头抛回来,“大小姐以为” 千叶停顿了一下“像是火药。” 火药 开山 几人互相交换过一个眼神,举世皆知魔宗在寻前教主祝东流的遗藏,所以这是已找到了准确的地点,但不好取,才冒险动用火药 火药这个东西并不是个稀罕物,但在大显朝这个时代,它在战场上的应用还刚刚处于萌芽。 并不是说看不到火药的厉害,而是中武世界,武学已经成为主流。 武功招式、心法身法、肉身强大才是此间作为强者的根本,一力降十会是所有武者推崇的目标,虽还未将医毒、机括器械等物视为鬼蜮伎俩,到底还是觉得此乃末道,不予重视。 连普通的武器都只是消耗品,大概也只有被称为“神兵”的那些兵器,其冶炼技术与特殊材质使其很难为武力摧毁,所以才为人所追逐。 至于火药,纯粹就是被耽搁的虽说武道突出,却还未到一统天下的地步,诸子百家的传承留下来的也不少,所以有神兵府、鲁门这类专精于机造天工的门派,但成也此、败也此,就因为古代奇术天工着实太过璀璨,当今都在热衷于复原失传的技巧,中原地带又被大国师死死掌控在手,很少有敢于研究新式战争杀器的人。 当然,如那些门派内部,确实会掌握些许不为人知的杀手锏,但也不会轻易拿出来,于是火药除了烟花爆竹与最基本的火箭火车,倒也不多用。 唐门于天工一道本就非凡,名扬天下的机关术在唐门留下了足够的传承,天高皇帝远,据守蜀中的唐门不太惧大国师积威,当初的千叶正是看中了唐门在此道的经验,觉得很有发展的价值,所以花了非常大的代价将此从门派武学中专门独立出来,自成一脉。 多年来也有所斩获,“惊天雷”以及其后的好几代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原始的土炸弹最初就是开山之用,只因蜀中多山,建筑多依山而建,唐家内堡赫赫有名的机关城便是一座四面镶嵌在山体中的绝对精巧细密到可怕的造物,很多建筑按照唐门原本的能力也能达成目标,但火药的存在,还是能叫困难的事变得简单些。 关于这种事物,千叶并没有很看中其战略意义,毕竟她超越时代的眼光已经将唐门的冶炼锻造水平硬生生提高几个时代,但门派内部却将其作为最高等的机密之一,不轻易示人。 现下这火雷定然非唐门流传出去,只能说魔宗内部也有一定的渠道能搞到这种玩意。 祺老漠然不语,倒是宫奕挺好奇的“这玩意儿不分敌我,魔宗怎知炸进去不会毁去祝东流遗藏” 一副尸骨何等脆弱,秘籍更为脆弱,这样一来,大概只有神兵尚能留存,魔宗花那么大代价,总不至于只为了一把刀而来。 “当是有几分把握,又没有时间,不得已才采取的措施。”千叶轻笑。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虚虚实实才是挖坑之道,所以她把秋月春风刀丢进去当诱饵了,魔宗先得了神兵,对“遗藏”之事自然又信了几分,这时候找到了极大可能的埋骨之地,又面临着大国师在外的虎视眈眈,魔宗内部自然就有不和之声,两方既打不成协议,一不做二不休到底是得铤而走险。 开山之后有没有发现尚且不说,这番动静已经足够叫大国师找寻到目标,前脚离一宗所求只咫尺之隔,后脚又有凶残之敌穷追不舍,还有什么办法 非打不可。 现在的问题就是谁跟大国师打而已。 “看来,咱们的运气确实是不错。”千叶拿扇子轻轻压了压嘴唇,眸光流转,尽是趣味,“这一次是正赶上了,不过倒也得选择一个合适的切入时机。” 去得早了,很容易变成两方之间的炮灰,去得迟了,又容易惹到不必要的仇恨。 千叶对着闻秀微微一笑,这话正是对着别人所说,莫说是闻秀,就算祺老与宫奕这等高手,也得谨慎对待,毕竟这年头,跑出来凑热闹看好戏的最被人所忌讳至于千叶自己,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蛊体状态几乎是无敌的,刀剑对于蛊体完全没有效果,唯一需要防范的也仅是大国师活了那么久的老妖怪,或者恰恰有种武功可以克制蛊女。 “暂且静观其变。”祺老沉声道。 然后那夜凌晨,已是破晓之际,见得剑光与霞光齐出,遮天蔽日,足以与朝阳竞辉。 作者有话要说  94 1嘻嘻,如果是以谢星纬为主角的故事,那大小姐这种标准型反派多半是要翻车的 2藏金岭还要布个局,坑死魔宗顺便杀一波大国师,小谢同学作为道具出场,大小姐很可怕的我觉得我挺蠢的,为什么写出来的局能环环相扣到那种地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4梦46 “猜猜, 这一剑杀了魔宗多少宗师”千叶轻笑着拍了拍手。 一晚上, 没什么人能安稳睡着。 唐门弟子习惯了保持对环境的警觉性, 新至一个地方全身上下都处在敏感状态, 在未得到绝对的安全感前, 虽能强迫自己很快进入睡眠, 但也免不了风吹草动就惊醒的警惕。 至于千叶等人, 自那一声惊雷的炸响声之后,便未从坡地上下去。 铺开席子, 撑起折叠式的榻案, 闻秀甚至煮了茶蒸了点心, 在这唯一的稀薄又消散极快的烟火气中, 数人都置身暮寒森森的旷野,等待着远处或会有的震撼天地的动静。 宗师能为已然能惊动风雷, 大宗师出手更不在话下。 然后就等到了天将明时的那一剑。 昭昭若日月之明, 离离如星辰之行 纵然隔得如此之远,那耀眼的光辉依然绚烂得像是要透穿人的眼膜, 将那些锐不可当的锋芒深深地烙印进视野之中,于脑海中占据所有的思维与情绪。 对于其他人来说, 大概都沉浸在浩瀚剑意中无法自拔,但对于千叶来说,她望着那剑光炸裂泯灭, 就像是在欣赏一场短暂又绝美的烟花,顺便思忖着为何会有这一剑。 这本来就是她极擅长的事,脑中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 那些思绪明明灭灭虚虚实实,最终又停留在一些极有可能的猜测上。 魔宗与大国师双方心知肚明,战争的关键只在于高手对决,魔宗虽然抱着终要死战的决心,但能往后拖延必然往后拖,能避多久就避多久,不单是紧着寻找前教主遗藏,更重要的是留出足够的时间来试探大国师。 举世皆知大国师强到非人的境界,却不知这种强大以何种形式表现。 他的剑法无名,心法与身法也皆无名,这武林对于他的一切都讳莫如深,或者说在他成为显国大国师之后,他就已经极少出手,而这个时间若非百年,也有几十年了。 显圣宗虽是他所创,门派内部武学也都出自他手,但这并无什么借鉴意义,对付一个精通天下武学、融汇古今剑道的强者,魔宗也是盲人摸象。 千叶正面遭遇过大国师的剑,所以很清楚,大国师的强大并非指他的剑法强大、剑招强大,更多地在于他的剑已成了一种“道”、一种境界,其中蕴含的剑意已经不符合中武世界的常理,而是够着了更高阶门槛,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已经天下无敌。 既然破不了他的剑,那如何才能杀死他 用毒 唐门擅长用毒,唐门刺杀术有一脉专门讲毒,很多从古流传至今的配方都极有意思;蛊师也善毒,生物毒素多变且防不胜防。 连宗师都能被毒死,大国师堪比天神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神明既是凡胎,哪能不畏惧毒 千叶要杀大国师,也缺那么一个叫她用毒的机会。 但她并不心急,并不焦躁,就算没机会她都能创造出机会,这会儿驻扎在此地且打出旗号,不正是等机会主动送上门来么 待到所有的剑光都泯灭,在场之人才逐渐回神,方记起千叶问的一句话。 “大小姐觉得呢”闻秀问道。 她确实好奇,也知道祺老与宫阁主自矜身份,并不会轻易询问并作答,于是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必是死伤惨重。”千叶笑道,“看过大国师的剑,你便知道这世上竟然会有此等叫人徒劳无力的事物正面对敌之下,任何武功都无能为力因为他的剑是无敌的,所以魔宗只能选择别的方式去对敌。” “正面不行的话耍阴招”闻秀想了想,眼光还是足够敏锐,“大国师本人无懈可击的情况下,就得努力制造破绽” 千叶但笑不语,轻飘得近乎漫不经心的视线划过宫奕的脸。 宫阁主此时的神情倒是挺严肃,很认真地倾听并思索,他的见识当然比闻秀要宽广,经验也更丰富,停顿片刻之后毫不犹豫地说“毒。” 千叶轻轻一拍手,语声徐缓带笑“还是阁主看得明白。” 魔宗有位用毒的高手玄火教教主夫人青萝就是横空出世的一代用毒大家。 青萝夫人的传承不明,据传是原魔宗曼陀罗堂下,其成名作“云絮毒”是一种神经性的化学毒素,毒性极强,能透过呼吸、皮肤进入体内,极低的剂量就能导致接近永久性的神经损伤若非中武世界已经有些不科学的疗伤圣物,像这类毒素基本就是杀谁谁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提取出来的。 娃娃脸的杀手之王偏着头想了想,忽然道“大国师不会给魔宗用毒的机会。” 千叶还是笑“不,会有的。” 她撇了撇衣袖,目视遥遥山岭之上静谧的积雪,唇角微微上翘“如果没有这一炸暴露位置,那一战还不会这么早到来,但既然魔宗急于寻求突破,必然将自身暴露在了大国师眼皮子底下,大国师找上去,魔宗高层只能仓促应战,才有了这一剑。” “留没留活口未知,但是” 她徐徐讲完,停顿了一下,又笑“不管魔宗所求的天谕经是否已经到手,现下最大的可能都是魔宗退一步,主动与大国师换地约战。” 魔典没到手,要打,不打就是彻底失败,这是给大国师杀自己的机会,以此换得找到魔典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魔典到手了,还是要打,毕竟大国师已经堵死了路,就算带着魔典逃跑也会将魔宗葬送在藏金岭,还不如搏命一回,或许能得到些许生路 不同的是,前者死而无憾,后者死不甘心。 好像也没啥区别 “那么,大小姐待如何”宫弈忽然笑道。 这位阁主脸上永远带着滴水不漏的笑,看似温和友好极带亲和力,但只要想到他的身份,便无论如何都没法放下戒心,此刻他这样直白地道出疑问,反倒觉得是种真诚了。 “既是看戏,便要有局外人的姿态。”千叶眉眼盈盈。 她说她只旁观,不参与,但没人觉得她说得是真的。 这是谁啊唐门大小姐神机妙算,素来崇尚谋定而后动,但她的性子也确实是恶劣,像这一番热闹她不掺和上一脚叫水更浑,也就不是她唐千叶了。 不久之后魔宗之人主动找上门来时,便验证了他们的猜测果然是真的 来的人还是熟面孔。 千叶将营地设在这个地方,又不忌讳天极道之人探查,就已想到也许会有这么一遭了,于是并无什么惊讶之情,又因有所预备,所以更为坦然从容这副姿态落在曾与她打过交道又落在下风的魔宗圣女眼里,自然就是她高深莫测值得忌惮的象征。 段轻烟安安静静立在千叶面前,就像是面对着魔后一般谨慎小心,事实上就连魔后都要赞叹一声唐门出了个难缠的人物,又遑论是她。 妖娆动人的女子未戴面纱,眉眼带忧,神色含愁,倒是一番我见犹怜之色。 并未开门见山,到底带着一些自矜身份的含蓄“大小姐可知奴来意” 日当午,气候依然寒冷,但无所阻隔的光照也极为强烈。 千叶坐在帐中,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中扇子,见来人秋水一般的眼瞳中故作镇定却难掩焦急之色便明白了形势。 求人都求得不利索。 不过站在段轻烟的角度上,为免她狮子大开口,倒也确实不能直接掀出底牌,而她这等人,就算示弱也不会引动丝毫怜悯,段轻烟只能使手段与她较量一番了。 但千叶对于魔宗可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必留什么情面“为大国师那一剑而来。” 华扇掩唇,遮挡的半张脸仍能依稀窥见几分笑意“强仇压境且不敌,便只能择些助力。” 段轻烟低低道“不知大小姐可有相助之策” 看似是将主动权交出,实则还是隔水相望做一番试探,千叶可没耐性与她作周旋,于是直接掀翻了台面。 她轻轻一笑“不瞒圣女,妾身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将唐门置于险境的帮了魔宗定然会恶了大国师,此非妾身所为。” 这话说的 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暂且不知,反正匿身阴影毫无存在感的宫阁主此刻从打坐中睁开眼,心如止水地望向虚空。 能与“星纬公子”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当然不是什么善茬,不过比起星纬公子擅长阳谋乐于引君入瓮愿者上钩的纵意大气,唐千叶心思缜密防无可防的布局更能叫人步步惊心。 她明明就对大国师抱着绝对的杀意,却一点也没动弹,还要让魔宗赶趟儿送上门来求着她出手,付出肉疼的代价不说,然后去试探她想杀的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本事,而是一种境界了。 “恕奴失礼,”段轻烟到底不是蠢货,她敢上门自然也是攒着些筹码的,“可大小姐与大国师之间自是有所龃龉”否则也就没有绝命渡口之前的那一剑了。 “奴窃以为,助魔宗一臂之力对于大小姐来说,应当还是笔能做的买卖。” 一语既委婉道破千叶与大国师敌对的关系,又透露出魔宗的诚意,既然是买卖,自然需要送出足够的好处。 段轻烟娇柔的脸容带着笑,语气既轻又缓,还带着一些刻意的咬字她自己也不曾发觉,她在不自觉地学习对面那人的言谈举止。 媚术是一门武功,一个借由展现魅力来控制对方思维的武功,任何“美”的事物都能是模仿的对象,对于曾经的段轻烟来说,她没见过比魔后更美的存在,所以她的媚术更多地是在模仿魔后,但眼界、阅历等因素叫她难以拥有如魔后一般的威严与震慑感,而唐千叶的存在却叫她窥探到了一种更与众不同的美,并非仅是外貌,而是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自信,那种纵然苍白孱弱的外表也无可撼动的魄力。 千叶听完,眼中蕴生淡淡的笑漪,这话并没有错,经绝命渡一事之后段轻烟确实要成熟不少,但可惜的是千叶向来习惯于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倘若妾身并不看好魔宗呢”她很直白地吐露出了内心所想,“妾身从不走败局。” 段轻烟纵然再克制都忍不住冒出些火气,可是愠怒的情绪在对方笑盈盈的眼睛注视下,又不得不按捺下去冷静,冷静,这个女人是在故意触怒你,以此来试探你的底线、窥探你的筹码,你玩不过这种妖孽,不能太较真 可还是难忍啊 “大小姐此言差矣,”段轻烟咬牙道,“纵大国师强如天神,魔宗宗师宿老也不予多让,此仗还未打,大小姐怎知魔宗必输无疑” 千叶没有一丝被反驳的不悦,只是笑得极为意味深长“妾身确实不知魔宗的底牌,所以妾身只说明面上大国师有备而来,而魔宗尚有顾虑,如何能全力而战” “弑神谈何容易妾身都不敢说杀大国师,只能言将其击退。魔宗的处境既昭显出无法拼死与大国师相杀的勇气,那么就必然只能采取后者的策略,对于魔宗来说,大国师若退,藏金岭此围迎刃而解,而对于妾身来说,若没办法彻底解决后患,但凡出手帮助魔宗,就要承担会被清算后账的风险。” 她面上含笑,动人心魄,睁眼说着瞎话,那对漆黑的眼珠子还泛着淡淡的冷光,叫人无法不信“妾身与大国师虽然有所龃龉,但还未至你死我活的地步,相助魔宗却会叫妾身与唐门皆迈入险境妾身倒是不介意赌上一把,却不知魔宗可否付出叫妾身搏命的代价” 说到底还是看得到的好处够不够 段轻烟心中大恨。 虽说确实谈到了交易,但她手上已经没什么主动权可言了,唐大小姐这个妖孽三言两语就抓住了魔宗的命脉,将白的黑的明的暗的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切中的还全是要点,她还没怎么开口就已经落在了下风,这叫她还怎么往下谈 她沉默数息,忽然像抓住某种漏洞一样,眼睛一亮有所振奋,约莫是有了些底气于是不急不缓道“大小姐神机妙算,却不知奴真正所求倘若不是求大小姐相助魔宗,而是天极道呢” 千叶微微一笑。 等的就是你这句 她要魔宗的回报干什么,要的当然是天极道出血既然是魔后想她帮助,那么付出代价的当然要是魔后,毕竟她信得过魔后,却信不过玄火教。 再说,之前为魔后解毒,魔后还欠着她一桩人情呢,她可不介意这恩欠得更多一些,到时候讨回来也更利于操作。 千叶道“所以圣女真正的来意,是魔后想为天极道留一条后路” 她神情不显山不显水,柔柔缓缓的语声中透出来的却叫人字字惊心“虽说魔宗存亡在前,但天极道有天极道的利益,玄火教有玄火教的利益,这原是无法否定的事实魔后不敢全信玄火教也是人之常情。”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 她笑着拍了拍掌,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注视着段轻烟时眼底的眸光也蕴着淡淡的趣味“魔宗都开始明争暗斗,圣女还如何叫妾身信魔宗有胜算” 段轻烟猛地抬头,有那么一瞬露出了近乎于惊骇的眼神。 她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不叫脸孔出现扭曲。 不是惊异于对方见微知著蛛丝马迹便能窥探到真容的本事而是她本能地有自己种说什么都是错的懊悔。 以为找到了漏洞能扳回一城,却正巧叫对方直接抓住了把柄。 跟这种人较劲,与自讨苦吃有何异 段轻烟沉默数息,神情更柔美更忧愁,盈盈一拜“所以才要大小姐相助。” “奴知晓,这世上,但凡付出足够的代价,就没有不能换得的事物。”她眉眼幽幽,“如何才能得大小姐相助,大小姐自说便是,奴奴且听着。” 瞧着是求饶的姿态,千叶却依然是滴水不漏地笑,半点没有欺负人的直觉。 段轻烟停顿片刻之后,彻底放弃挣扎,轻轻叹道“且叫奴先将情况与大小姐细细道来” 千叶很满意。 就算没亲眼看到那山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马上就有人赶着送上门来告知她情报。 作者有话要说  95 1大小姐这也是种境界啊 2大国师嗯真说不好好难说不好解释反正很快就出场了,就不剧透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4蛊梦47 留下断后并与大国师照面的人, 一个也没活下来。 更可怕的是, 就算付出这样的代价, 魔宗也只能自大国师手中换得一个再战的约定那头黑鹿大摇大摆地前来,鹿角上挂着一份手书魔宗定时间地点, 对方定交手对象,一气将此战了结。 由此可知,大国师到底有多自负。 他未带一个弟子, 身边仅一鹿一辇, 摆明了是一人战整个魔宗的架势, 但换而言之, 这种狂妄也不是说没有底气的,只能说如今的魔宗在大国师眼中也够不到更重视的位置而已。 魔宗自然不能束手待毙。 其内部已经默认了必须要有足够的牺牲者,面临生死存亡, 宿老与顶尖高手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作为掌门,却不得不考虑自己门派的利益既然都要是死,为什么不能死对方教派, 非得死自己呢 玄火教是这么想的, 天极道也是这么想的。 魔后尤其忧虑, 因为之前的试探已经表现出正面对抗要付出的牺牲会大到超过魔宗的承受能力,只能在决战之前, 先尝试用暗器与毒偷袭,而且务必要成功,才能在决战中得到些许胜机, 鉴于玄火教青萝夫人在毒之一道方面成就极深,主要攻势就自然落在玄火教头上,玄火教为了平衡,要求天极道出炮灰,魔后也责无旁贷。 但愿意为魔宗牺牲,不代表就能信得过玄火教 两个教派明争暗斗多年,彼此有什么手段与算计都心知肚明,对于玄火教会借着这次出手故意使招,让天极道来填这个掩护与断后的底,魔后深信不疑,她为了魔宗存亡隐而不发,也未当场与魏光济、青萝争执,但闭门之后无人旁观,也恨不得嗜之血啮之肉以消心头愤恨。 既然不甘心任人鱼肉,自然就要另寻生路,这个时候唐千叶再度进入视野 对于唐大小姐究竟是何算计,魔后不是不怀疑的,毕竟她来的时机太巧,若说没什么想法都不可能,但魔后已经长久陷于藏金岭这地囹圄焦头烂额,精神多少受点影响,没能保持纯粹的理智,再者唐大小姐给过魔后便利,算是极爽快的交易对象,又与魔宗没有直接性的利益纠葛,细细列数,确实没有比这更天然的同盟。 再者,一来唐千叶与大国师之间有龃龉,不是所有人都能逼出大国师一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大国师一剑之下毫发无伤。 二来唐千叶既是唐门大小姐,又是蛊女之身,更能被江湖人以“毒师”敬称,倘若她都拿不出能伤到大国师的毒,那么魔宗也不必在这条道上再试探了。 想来想去,魔后便姑且派出最珍爱的徒儿上门试探一番。 只不过一个照面,三言两语段轻烟便丢盔弃甲,不敢再打机锋,被迫乖乖把情况讲清楚,以供唐大小姐斟酌。 关于魔宗没有找到“天谕经”的这个情报,本来段轻烟还想藏,后来转念一想,要是已达成目标魔宗早就跑了,又怎会被逼到不得不拼命的地步,怪就怪如今线索尽数断裂,空入宝山找不到宝再不甘心也白搭。 唐大小姐素来擅长窥一斑而见全豹,都能将魔宗目前的形式分析得无比切合,当然已经猜到魔宗所困为何,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主动透露以示诚意。 唐千叶确实接收到了这个诚意,但她更乐意将其归类到这姑娘已经无计可施了。 老是逮着一只羊宰好像也挺过意不去的。 她也没打算再欺负人家,段轻烟天质再聪颖,学魔后学得再像,也不能改变她就是手段稚嫩思维局限的事实,凭媚术无往不利惯了的人都有这毛病,也只有栽坑里栽得次数多了才会学聪明些,她也就是帮对方把这个过程提前了一些而已。 段轻烟寻上门的时候栖眠正与唐门弟子窝在附近的水潭子里捕鱼,兴冲冲溜达回来就听说错过了这一桩热闹,无比懊丧。 然后听闻魔宗圣女上门求助的经过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抽抽。 总觉得被她主人衬得,这世上到处都是蠢货。 大国师明明是她主人要杀的人,那毒也是她自己想试验的,还没动呢,就能叫人巴巴地凑上来求,不但忽悠得人以大代价换回去,而且还千恩万谢的认为她很友好这不是卖了人家还要叫人家乖乖把卖身钱都给送上来么 惹不起惹不起。 叫人忌惮的战栗只持续了数息,她就火速丢了自个儿的宠物小白狼,窜回去给自家主人捧茶倒水,端的是一股热切劲儿。 千叶正闲着无聊与祺老下棋,抽空瞥她一眼。 栖眠立马蹬鼻子上脸,笑嘻嘻凑过去问“主人主人,那毒真的能发挥作用吗” “不知道,”千叶微微挑眉,“试试又无妨。” 栖眠眨巴眼睛“倘若真给魔宗下手成功了呢” “那也正好。”千叶漫不经心道,“真能做到干掉大国师这样的伟绩我还得谢它,反正灭魔宗又不需要费我多少心思。” 栖眠“”自负之姿与大国师也不予多让啊,左右双方都是她的目标,死哪个她都开心呗。 宫阁主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掉的,连千叶都不清楚。 他似乎有特殊的方式能够避开她蛊虫的感应范围,想来,既能称作杀手之王,暗夜中无往而不利之徒,这份隐匿藏身的能力,定然还有着超越人想象之处。 千叶有着足够的耐性等时机,待魔宗使完阴招自然有人会将用毒的结果告知于她,到时候她可以实时调整自己的策略。 她并不考虑大国师会有震怒乱来的可能,以他的心性,纵是不慎着了道也只会赞叹出手者厉害,而且他一向绝对地守诚重诺,既然约定了时间地点,他便不会在那之前随意破坏自己定立的规则,当然对于那些破坏他规则的,他也不会留手罢了。 对于千叶来说,只要大国师没闲着没事做跑下来寻她的乐子,她就无所畏惧。 唐门带了不少辎重,足够这一拨人在此地待上至少俩月,唐门弟子习惯于野外生活,在适应藏金岭的气候之后,便再度恢复了旧有的规律,该训练训练,该作息作息,显队与魔宗下层已经干起架来,时不时还有点好戏可以看,倒也不觉得无聊。 就连栖眠这等唯恐天下不乱的,也从目前的状态中挖掘出了新的乐趣,并不总来烦千叶。 晃眼便是数日。 那一天夜里本来极为普通,也不见什么声响,不闻什么动静,她窝在唐门临时搭建的屋舍中懒洋洋翻着漫画,忽然地就是合上书抬起了头。 她本能地收回了一些在这片地域上自由飘逸游曳的苍耳子,细细摸索蛊虫感觉到的气息,并不能分辨仔细究竟是什么,但就是有种说不来的怪异。 这叫她控制不住站起身。 闻秀被惊动,睁开眼看到自家大小姐静静立在床榻前,寝衣松垮长发如水迤逦而下,轻细的烛光之中那一抹影纤细如同画布上一笔浑然天成的画影。 她正想开口,看到千叶转过身来,眼神带笑,只竖起食指在唇上轻轻一按。 顿时噤声,却见下一秒她便出了门,身影恰似一抹轻烟转瞬消失无踪,闻秀愣了一息,赶紧起身夺步而出,空荡荡的天地间,哪里还有大小姐的影子 不知她去往何处,既焦急又担忧,想到竟然还没提醒大小姐多穿件外袍,顿觉懊悔。 千叶循着那种怪异的感觉向前走。 她不会被万象森罗蒙蔽视野,也不会被陡坡崖壁阻拦去路,轻雾般的衣袂飘飘,仿佛毫无重量,身影若隐若现,更似山间鬼魅。 藏金岭由于地势高,昼夜温差大,晚间的气候正是她所喜欢,无论是温度还是湿度,对于常人来说或会觉得很不舒服,但对于她来说,正好可以镇住蛊虫过分跳脱的活性,自然觉得颇为舒服自在。 她在某处水源地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水沼,积水星罗棋布,水草郁郁葱葱,土壤柔软又湿润。 千叶赤脚立在水上,觉察到这个地界中仍然挥散不去的剑意。 她抬起头,循着剑来的方向看去,仿佛看到大国师出的那一剑自山上直劈而下,气势渐趋减弱,至此威力已经近乎泯灭,但可怕的剑意仍笼罩在这方地域,凝聚不散。 千叶能从那剑意中感觉到一种生机,这是种奇怪的味道,就像是春风拂面,雨泽万物,不仅丝毫没有凌厉肃杀之感,反倒生机勃发得近乎温柔,与之前在绝命渡口出的那一剑截然不同,也与那时凌晨的一剑大相径庭。 转念一想,大国师的底细她确实不清楚,但万象魔功她是见识过的,像这种剑意似乎克制的正是魔功。 有点意思。 好奇心一时有些膨胀,本来只是随意探查一下,顺便熟练熟练蛊体,这会儿念头还未明朗,身体已经涉水而上,飘然而去。 显然在这个状态下,她的意志力比较薄弱,身体的本能占据了行动的绝大多数比重当然,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不仅没想着改变想法,反而更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亢奋。 与她惯来的理智隐忍完全违背。 千叶循着剑的气息行到一处山脚,沿水流继续向上。 残留的剑意越来越浓。 那是挂于枝梢尖细的松针中一点锐光,是柔软垂落的草叶边一抹锋芒,是蕴在树的影中笔直向天的枯枝,是淌在水的细流中随波逐流的败叶。 是轻风,是水雾,是花瓣,是泥石 仿佛万物都张开一双剑的眼睛,幽幽凝视着她。 这叫她毛骨悚然,又兴奋莫名。 寒水中仍然有小鱼停滞,这些鱼儿却感觉不到这种能压制得人无法呼吸的剑意,本是安详自在悠然荡漾的模样,直到千叶行经时,才倏然悦动,如遇天敌般惊慌失措逃散,似乎觉得她比那些剑意要可怕得多。 骤然觉得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千叶觉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无语,在各种纷纷杂杂的感知蜂拥入脑海时,还能从中清晰地拉扯出一条思绪,竟然是关于虫子这种生物为什么被称为活化石的思考。 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愉悦,她跟着剑意往上走。 中途离开溪流,自一处碎裂的岩石绕道。 这是片茂密繁盛的松树林,葱郁的灌木丛与枯枝败叶间丛生的花草疏密有致。 沐着寒气的林木昂然挺立,伸展向上的枝桠摇曳多姿,即使是在寂夜中依然蕴含着生机,自然的美丽神秘描摹着散碎又峥嵘的剑意,叫人全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精神无比警醒却爽快。 然后她走到一片明显经历过一番打斗的空地。 本来不是空地,但当树木坍塌,枝叶碎烂,犹如被狂风巨浪冲打过那般杂乱狼藉之时,一眼望去,不平整也显空了。 血液,碎刃,甚至还有破烂的人体组织,焦灼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杂在自然的树香气之中单看这些痕迹来说,曾发生在此地的战斗并未达到激烈的地步,只不过是空间太小施展不开,以至于造成了这样难看的局面而已。 千叶流连在剑意残留的角落,星星点点的气息却有着极为鲜明的存在感,无数信息涌进脑海,在她的思维中拼凑出了那一剑的全貌,叫她如同置身浩瀚汪洋的星海,竟然没来由地浮现出一种史诗感。 看来这会儿的大国师是毫发无损啊。 千叶也未为魔宗的失手赶到惋惜,反正已经有所预料要真那么容易着了道,大国师便不是这世上的最强者了他与这世上其他人之间甚至都不是武功的差距,而是境界上的断层。 一个中武的小鱼塘里诞生了一条高武的凶狠鲶鱼,可以说当之无愧的霸主了。 这么可怕的人她却要去试试能不能杀,怎么想都该是件绝望的事,可她立在那,却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与这样的人为敌,怎不有趣 离开这片地域,她本来要循原路返回,行至那股静谧溪流之时却忽地停住了脚步,鬼使神差一般抬起头,望向更高处更深处溪水滚落的地方。 树木与乱石遮蔽了她的视野,寂夜与薄雾笼罩着前路,潺潺冰凉的水流自她的脚上不断绵延,她也说不清此刻心头是什么感觉,但那一瞬间就是有种从未有过的好奇心取代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涉水而上,去追寻这一股水流的源头。 轻风,寒水,雾气,花香,草木,浆果的味道,幽深之处的鸟鸣,遥远地域隐约的兽吼,树枝婆娑,某种轻灵的偶蹄类动物在跳跃,水流在岩石间流转的湍急声,松鼠沿枝流窜,一根枯死的枝桠落在了水里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响鼻。 这叫她陡然生出一种战栗般的惊异。 溪流越来越分散,岩石与裂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陡峭,她的双脚踩着石块,继续往上走。 在这水流的源头,临近山顶之处,并没有蓄积的水潭,只有碎散的乱石间不断游散的溪流,周围零散的松树,与丛生的花草灌木。 石隙极深,似乎直达地下深处,地面涌泉,一股股向外流淌。 有人坐在石畔垂钓。 千叶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个人影,而是趴在一处寒草地上呈安卧睡姿的青鹿。 她的视线在那美丽挺拔的鹿角停顿了片刻,充满生机的血肉叫她浑身上下因为寒气压抑的蛊虫都蠢蠢欲动。 然后她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95 我还挺喜欢大国师的。大概对于作者而言,每一个精心塑造的角色只有适不适用,没有善恶好坏。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4梦48 有那么一瞬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大国师 这就是大国师 盘坐在石上举着钓竿的身影不及五尺。 就外表来看, 也仅仅是岁的模样。 一头柔滑银发束以高冠, 颜貌玉雪玲珑、雌雄莫辨,五官无一不美,精致得浑然天成, 光洁的肌肤更像极了冰玉,于月夜中竟仿佛正荧荧发光一般。 穿着一身月白色道袍, 虽无矫饰, 单凭用料已经极其奢华矜贵天山有奇物名冰蚕,长七寸, 黑色,生有角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 以其丝成锦,入水不濡, 以之投火经宿不燎, 能当织物缝制衣饰, 也能作矿物锻造武器唐门集整个门派之力,所得的料子也只够为祺老打造一副手套,为老太太缝制一条抹额, 更奈何此人一袭宽袍大袖,飘然曳地,毫不顾惜。 千叶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好不容易从那种现实与想象严重不符的荒谬感中走出, 她惊诧的已经不是对方的外表,而是那湛然若神的气度 真正的仿若神人 复杂凌乱的感知从四面八方疯狂涌进她的大脑,蛊体自带的那些肆意放纵的触觉在刹那偃旗息鼓,安稳潜伏于她身体丝毫不敢动弹,这是叫蛊体都为之震慑的伟岸与浩瀚,就仿佛一座山沉沉地压下来,叫人几乎窒息的压迫感挤压着身体中每一寸血肉与骨骼。 她的视线触及到的是这个矮小的身影,她的感知仰望的却是一座直参入云的高山 这山如剑,锋锐犀利,无坚不摧,冷冽又苍凉的剑光发散出来,每一道都构成了这山的脊梁,每一寸都是这山的肌体,浩瀚的伟力隐隐更有催得人头晕目眩、神魂颠倒的气魄。 她的五感甚至满盈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大约是触摸到极其可怕事物时的战栗与可怖。 要过了很久,她才能平定心神,恢复呼吸。 千叶立在那儿,并未退后,也未想到要逃跑,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拖曳着长发与衣摆,继续走上前去。 真不知是要感叹自己的运气好,竟然如此轻易就见到了大国师真容,还是说该感慨自己运气不好,如此猝不及防就撞见可怕的敌人。 怪不得桑先生毫不客气地唤大国师为“老妖”,活得久倒不算什么,但逆龄化这么严重可就稀奇了 这难道不是倒带到了孩童时期 她本能地想到了桑先生那两个药童,又连带想到雪域的神仙谷,再回忆起桑先生当时说起大国师时脸上奇异的表情,加上他曾透露大国师去过神仙谷,大约还与其闹得很不愉快,也不知变成这般模样是否与神仙谷有关 多半是有关联的吧 随即,那盈盈眼眸中逐渐蕴起笑意。 从初见一面的震慑中走出,大约是未从大国师身上感觉到丝毫杀气,他静默得真如同一尊玉雕,甚至没有任何心理活动既有蛊体这种叫千叶立于不败之地的底气,即使明知这是大国师,也忍不住因他的外形而生出些许促狭来。 然后她猛然发现,他手里持着的“钓竿”哪里是钓竿啊,分明是一柄极长的剑 剑鞘箍暗金,端梢悬着根细细的银线,看那材质,应当是他的发丝。 而如此纤细脆弱的“钓线”垂入石缝间,尾端没入潺潺流水之中,看不清用的是何饵料。 且见不远处一处凹陷的石坑里鳞光闪闪,几尾巴掌长的细狭鱼儿正困在水中游来游去,银鳞厚唇,身若透明,极为稀奇。 石坑另一侧有枯枝堆成矮矮的篝火状。 千叶的视线扫过这幅景象,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一人一鹿都在看她。 视线交汇的瞬间,薄衣迤逦而行的女人眸中毫无惧色,只有浓烈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好奇与趣味,开口时语气甚至带着微微的上扬“妾身闲来夜游,哪知有幸见着大国师雅兴,当是意外之喜。” 就这胆气来说,确实值得赞赏。 大国师面上也不见有什么异色,手指慢条斯理一挑,将手中“竿”往边上一甩,钓线便自水中甩出,又一尾鱼儿砰然落入石坑中。 他随手将“钓竿”丢到一边,便自岩石上立起身来,即使体型幼小,倒也极有几分不修边幅的疏狂潇洒。 就见那轻飘飘的钓线失却了内力维系硬度,软软搭在岩石上,竟然无钩也无饵 “来得正好。”他抖了抖衣袍,微微挑眉,神情竟然有几分高兴。 那道声音清脆、动听,犹如泉水泠泠,冰石敲击,是完全符合外表的嗓音果然那时绝命渡前辇车他是故作的苍老。 也是,要是丝毫不加伪装,叫这幅少年面貌为天下人所知,还不定掀起何等轩然大波呢。 大国师走到枯枝与石坑之间坐下,随手捡起几根枯枝,以指为刀,随意抹过枝身,便削落横枝细刺,变成光洁的细棍。 他袖袍一挥,几尾鱼儿自坑水中飞出,精准无误地落下,稳稳穿过细棍,尾巴甚至还在鲜活地弹跳。 小手灵活探抹,破开鱼肚,取下鱼肠鱼鳃,随后一根一根被插在柴堆旁的石缝中,手指竟然还是洁净得不染一丝血污。 他直起身,手拢在袖子里,懒洋洋的视线再瞥过千叶,眼神不言而喻。 千叶默立良久,看得兴味再浓也忍不住浮现起些许匪夷所思之感来,知道对方在等什么夜间寒气重,枯枝败叶中也蕴含着许多水汽,凡火点着免不了会生出大量浓烟。 她袖下手指伸屈,弹出一滴血珠,在空中便羽化为一只火蝶,蝶翼蹁跹,一头撞于木堆之上,火星点点,瞬间燃出一丛火焰。 与其说它烧的是柴火,不如说只是引火自燃,待烧完自身枯枝也被烤干了,便不会再冒烟。 千叶直到落在篝火边,接过大国师递上的烤鱼时,对于自己此刻在做的事仍有几分不真实感。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境况 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黑鹿身上,美丽的大公鹿像是终于确认了她的无害,自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嗤,扭过头,蜷曲身体,将脑袋枕在蹄子上继续睡觉,不再看她。 只好默默啃鱼就人的口味来说,确实极其鲜嫩可口,明明是烤熟的方式,且未加任何调料,但剥除了外层烤焦的连着鱼鳞的鱼皮,鱼肉细滑回甘,入口即化,堪称人间极品。 千叶吃完一条小鱼,眨了眨眼,忽地一笑。 “好鱼,好灵气。”她赞赏道,“大国师见多识广,竟能找到此种美味。” 微微倾身,将手指从一处石缝中探入,触及到水中。 相较于熟食,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或许更爱原生态的血食。 藏在罅隙石缝间的冰泉鱼游速极快,且非常机敏,连大国师都需要一条一条垂钓,但什么速度能比得过蛊虫 在她的手探入水中的刹那,黑鹿猛地惊醒抬头,就像是能觉察到某股浓重的威胁一般警惕地注视着她。 片刻之后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眼神中带着几分餍足之色。 “多些款待。” 大国师目光灼灼盯着她,停顿良久,忽而笑道“有意思。” 千叶眼角微微上翘,意味深长地说“妾身也觉得大国师挺有意思。” 大国师吃完鱼,随意一抹嘴一搓手,便又是那般纤尘不染飘然若神的模样,矮小的身躯瞧着稚嫩可爱,但约莫其内深藏的灵魂厚重至极,看他坐在那的姿态疏旷随意,隐隐竟有几分渊渟岳峙之感。 他笑“看来我这副模样确实没什么威严。” 千叶道“大国师的剑已经是足够的威严,想来外表如何也并不为大国师所在意。” 对方哈哈大笑,忽然话锋一转“如此识情懂趣的女人,为什么非要选择绝路” 跟他为敌,不是绝路是什么。 千叶一根一根摩挲着自己纤长白嫩的手指,语速极慢,声音很轻,在这时候仍然是带着笑的“因为在大国师眼中,妾身根本就不是女人啊。” 视线相对,她笑着的眼瞳在夜色中渐渐泛起夜视种的荧光。 那孩童模样的身影略略歪了头,灵透的双眼满是趣味,神情瞧着带有几分天真好奇“蛊女也懂情么” 自是知道她为什么会非与自己为敌不可的原因。 大国师活过了很多年,乱世、治世,灾年、丰年,他看到过很多天之骄子、栋梁之才,也杀过无数的英雄枭雄、能人志士,多少灿烂辉煌的存在都只能在他脑海里变成一个浅浅的符号,甚至连痕迹都不留存,如星纬公子那样的妖孽不多,但也总能找出几个。 大约是他死的时间并不长,折断那根傲骨时的惋惜还有少许残留,于是还算是有所印象。 “这不该问妾身啊,”千叶笑得滴水不漏,“因为那个唯一懂妾身是否爱过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大国师沉默片刻,竟然点了点头。 千叶纤长的手指轻轻撩起被风遮掩住眼睑的头发往后放,纵身在荒郊野外,这美丽的姿态魔性的颜貌依然将此地衬得像是煌煌华室。 “请恕妾身失礼” 她轻轻笑起来,眉目流转,端的是动人“既然有幸见着大国师,那妾身并不甘白白错过呀。” 语声柔婉得如同切切情语,却因为话意中蕴含的杀气而显得掷地有声。 以千叶的想法来看,大国师原是不屑于蛊虫这类末技小道的,除了他孜孜不倦追求的剑道巅峰,他怕是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但是他在剑道一途中走到顶了,他已经无法再突破,这条路已经被他证明是死路,便只能寻找其他方法,所以他去神仙谷,他追寻长生不老之法,他想要另辟蹊径对于苗疆的蛊术,以大国师的眼界,本来应该不屑一顾,直到横空出世了一个星纬公子,大国师借由他看到了唐千叶的存在。 千叶早先还好奇为什么大国师之前未找上门来,如今看来,一者大概是因为他已找到某种长生的办法,正在试验阶段,暂时没空去顾及蛊术,一者是由于她久居蜀中,与中原毕竟相隔甚远,他也没有探知蛊道的奥秘的迫切心。 至于此次绝命渡口一晤,应该是正巧路过想起她来,于是顺路过来瞧瞧。 只是没想到还逢着个桑先生。 大国师拢手坐在彼处,神情自若,只眼神中漾着欣然期待的神色。 千叶心中杀意浓郁,面情却丝毫未显露端倪,轻轻抚了抚头发,然后放下了手。 几乎是在她手指的瞬间,篝火蓦地一爆,所有的火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陡然摁灭,转瞬消失,只有点点的火星闪烁,随着焦灼的柴木一点点熄灭。 清寂郎朗寒气森森的天地间顿时静下来。 连风都好像陡然停滞不再流动,思维的速率却拉长至近乎缓慢的地步,千叶深深地凝视前方,所有的知觉都在游离的状态,即将彻底四分五裂的那一刻却听到了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阵歌声 轻柔婉转的歌声蕴含着浓重的凄婉与哀悼之情,高高低低,渺渺茫茫,萦绕在松林之中,沿着山的弧度不断攀爬,足以叫人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天时怼兮威灵怒出不入兮往不反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唱的是古老的诗篇,歌颂悼念为国捐躯之人。 为国捐躯这等主题也就罢了,为魔宗生死存亡牺牲的倒是挺多。 “看来大国师着实杀得不少啊” 歌声入耳,千叶提起的那一股劲骤然就散了。 她幽幽一叹,话音轻飘飘得仿佛呓语“真是可惜呀” “看来,妾身倒要下一回才能再会过大国师的剑了。” 黑鹿猛然起身,鼻子一声轻嗤,目光灼灼往前方看去,那叫它心生无限威胁感与警惕心的身影仿若一捧轻雾,于影影绰绰苍苍茫茫的夜色中一隐,就像是被风吹散般消失无踪。 原地哪还留有人影 黑鹿轻巧一跃,蹄子在那块岩石上面来回蹦了个遍,又低头认真地嗅了一圈,将脑袋转向自己的主人,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神色。 “有意思。” 大国师笑着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手一张,那为他随意抛在一边的剑如被牵引般竖直,飞入他的掌中。 纵此身是矮小稚嫩的体型,也显出十分的潇洒与疏狂气度。 “青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97 1嘻嘻。 2你们想看的仙风道骨美国师破产啦不过反差强烈也挺有魅力的呀,之前我说大国师去过神仙谷、他会忌惮桑先生就是铺垫来着 3最近留言是不是少了很多老大们,支撑我码字存稿的动力,除了零花钱就只有留言了喂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4梦49 千叶悄无声息返回营地之时, 已近破晓。 黎明的水雾层层叠加, 在东方游离出模糊的亮光时越发厚重,越发寒冷刺骨,她漫不经心回到屋舍, 这一晚在蛊化状态停留的时间较多,直至现在依然叫她的身体里流窜着难以抑制的亢奋。 就像是身体随时都会炸裂奔向自由的那种亢奋, 过载的感知与信息量叫她的大脑晕晕乎乎,全身上下都是轻飘飘的感觉,脚踩在地面上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 直到看见屋内整整齐齐候在那的几个人, 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栖眠抱着小白狼在角落打瞌睡,祺老负手立在窗口一动未动,闻秀瞪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视线终于触及到熟悉的人影, 闻秀一直吊得高高的心脏才倏然放下,松了口气。 她近乎是蹦跳式地站起身来,忙不迭迎她进屋, 然后跑一边给她端水送茶。 千叶裹着丝衾在榻上靠坐下来, 闻秀唯恐她冷着, 碗中的茶还是温热的。 她由着闻秀用热水给自己擦拭脸、手与后颈, 看到闻秀手指在触及到她皮肤时倏然变化但隐而未发的严肃之色,当然知道她在忌惮什么。 穿着如此轻薄的寝衣在外溜达半夜,又是地势高寒气极重的山间,不说感觉到冷也当是清凉如许,但她的血肉竟然还隐隐发烫,这种热度更超过普通人的体温以闻秀对于蛊体的理解, 自然知晓,只有脱离蛊化后不久,身体内的蛊虫仍处在极其活跃的状态中,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她心中又惊又忧,不清楚千叶因为有了固定的“锚点”已经不惧蛊化会偏移自身作为人的意识、所以为熟悉蛊体刻意放纵,总以为若非必要,大小姐绝不会选择蛊化的方式。 这会儿身上那么烫,定然是遇到了险境要说这藏金岭中有什么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大国师了所以大小姐撞上他了 关于她的惊疑千叶心知肚明,但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笑“我遇到大国师了。” 这几个字仿佛铅块掷地有声,闻秀从瞌睡状态猛地抬起头,连祺老都倏然睁眼转过身来。 “真不好对付呀”千叶随手将长发拢到身后,倾俯身体靠在扶手上懒洋洋讲述,“所谓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你若未见着他,着实想象不到这世上会有一柄铮铮宝剑会与天地山川蕴合得如此融洽。” 她幽幽叹息“大国师便是这样一柄剑,而且这剑大得已如同一座山你要是不想为这山压死,便最好不靠近,不触碰,甚至不要去看他。” 这话语玄之又玄,乍一听简直莫名其妙,但在场几人竟然全都听懂了 屏着呼吸谁都没说话,只有祺老低低一叹。 差着境界的事,本来就无法言喻。 更奈何大国师立足的地点与下方已经不止是境界的问题,人们只觉得那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的差距这方世界的人难以理解世界屏障的鸿沟,但是中武与高武之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千叶眉毛微挑,却又露出抹遗憾来“本来觉得,既然遇到了,自是不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到底是蛊女之身有所依仗,也不惧为大国师所斩只是未等我出手,便被打断了。” “谁”栖眠急急追问,面上哪还有一丝睡意。 “魔宗尝试毒杀失败,损失的人马不少。魔宗拾掇了尸首要水葬,我听到魔后唱的悼亡歌,失了气势,便放弃试探大国师,过去看了一眼。” 大国师暂且不提,这一个照面下来,她已经放弃了单杀,连试都不必试,魔宗那么多人都破不了他的防,在这样可怕的对手面前,就算用蛊用毒也仅是自讨其辱罢了,要如何杀这种存在还需要从长计议。 她回想起见到魔后饮月蹙眉低唱的画面,忽而轻笑“魔后确实是美。” 若说绝色倾城也不为过。 年龄对于驻颜有术之人来说只能平添岁月的风韵,我见犹怜的圣女立在她身后简直如同一个丫鬟,被压制得惨不忍睹,那姿容到底有几许是媚术的加成并不能准确分辨,只是将圣洁与妖异融合得那般美妙之人绝无仅有。 全武林都盛传魔后的强势与高傲,本想着当是一番艳丽绝伦充满霸气之貌,可那时所见的原来是一个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一举一动都勾人心弦。 坑这样美的人有些可惜呀,当然话是这么说,她下手也绝不会软就是了。 喝完闻秀奉上的甜汤,叫她随意拿了本书过来,木妖附体开始检查自己的精神问题。 蛊化是会上瘾的,在那种状态下会产生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甚至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错觉,就算千叶后来找回自己的“锚”,恢复并稳固了原本的自我意识,蛊虫的天性或多或少也还残留着,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逼狭困束不自在。 于是越是深入越是觉得以往的心理学知识钻研得不深、学得不够,上一个世界图景能忽悠住全世界还没翻船着实是侥幸,多半是因为当时的时代局限,中世纪民众够愚昧,她的洗脑能力又建立在后世无神论与广大反传销经验的基础上,才能助她一举创造那等“伟业”。 但现在需要运用这些知识来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了,才发现就这么点半吊子的知识用起来简直捉襟见肘,到底蛊女身份是把双刃剑,利弊都是如此明显,她不得不考虑再听之任之下去迟早会有兜不住的情况。 见她面有颓色,祺老先行告退,闻秀出去准备吃食,栖眠倒是没出去,她对于千叶的一切了解得更深一些,隐约觉察出一些她未放在台面上商谈的事物,因此目光灼灼,等着对方来给自己解答。 “主人现在是什么想法”她趴在靠背上方,垂下脑袋好奇问道。 千叶闭目沉思片刻,缓缓吁出口气“大国师不好对付。” 栖眠从未见她如此重复一件事物,不免好笑,虽然举世皆知这是事实,但自家主人对任何事都轻描淡写游刃有余的态度,也叫她对此报以不少期待,这会儿不断强调,自是证明了大国师的棘手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 “主人待如何” 千叶眼睑微敛,静默沉思的姿态有种仕女画般的美感,发披散,衣柔顺,微黄的烛光中苍白的肌肤也仿佛充满了生机“这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先前给段轻烟的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烈性的蛊毒,见血封喉,不可逆转,而且活性极高、无药可救,但凡呼吸吐纳就免不了中毒可事实证明,连这都破不了大国师的防。 千叶已经放弃了寻常的杀伐手段,试着思考还有哪些自己漏掉的方向可以入手。 这当然是件难事,但回过头来想想,她根本没必要多纠结,既然目的是阻止他打破世界法则,将这片天地拖入混乱的深渊,那又何必正面扛他,甚至不需要打破他的功体,她只需要毁灭他的希望,叫他没法子更进一步就可以了。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大国师执意求长生,因为有寿命才能继续蹦跶。 都百来岁的老人家了,整天又是剑道又是天下的,汲汲营营那么欢做什么,就算再强,还强得过命么 所以现在可以试着找到桑先生,问明白大国师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才能活那么久,然后对症下药。 “魔宗必死无疑,现在就只剩下算计他们怎么死,何时死。”千叶慢慢道,“上层还剩下多少探子” 栖眠眨了眨眼睛“两三个吧,蛰伏期没消息传出来,我也不能确定人是不是还在。” “你给他们准备好了退路” “对啊”栖眠点头,“都是我用惯的人,聪明得紧打算近期通知他们撤离,反正又没在魔宗占什么重要地位,没必要留下陪葬现下万象森罗里乱得很,魔宗自己的人马都稀里糊涂,少几个就当是死了,一点都不打眼唔,撤退的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离开藏金岭直接伪装成边民北上雪域,然后自丰国绕道化行商回显国,完美” 千叶摇了摇头“先别撤,再看看形势,可能有别的任务要他们去做。” 栖眠顿时满脑子问号,但看着主人似乎不欲解答对的样子,也放弃刨根问底,只是拍了拍手,笑嘻嘻道“好的无论如何,反正屎盆子早被扣到大国师头顶了,灭了魔宗得利最多的是他,就算魔宗知道还有第三股势力在暗中催动他们进坑也无碍,觊觎魔宗的触手多了去,就算是要寻仇也无处可寻。” “等等,”栖眠忽然摸着下巴道,“魔宗整个儿都要玩完了,哪还能寻仇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千叶轻笑,“更何况,还不定死得就那么干净。” 她寻思道“今日亲眼见过魔后,倒也改变了几分我对她的判断。” “她已有退意”千叶喟叹道,“并非说男子天性进取勇敢,不撞南墙不死心,女子生来懦弱,遇险常生退意魔后英勇果敢远超男子,傲骨铁心更为人称道,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真是不容易。” 整个魔宗都等着搏命,做着反杀大国师强破显国大军的美梦,即使这次毒杀失败也只归咎于有所保留,未发挥所有的力量,但魔后已经隐隐看到了魔宗破败的必然。 最难得是所有人都被得到天谕经的未来冲昏了头时,魔后在群体性的狂热中还保留着一定理智,最难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要胜大国师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最先对藏金岭将信将疑的是她,派出人手前来此地的是她,现下对此疑虑过甚并决意放弃的也是她 傲骨铮铮便难免过刚易折,魔后性子素来骄傲至极,行事霸道,手腕强横,否则也掌不住丈夫遗留的这片魔宗基业,逼得魏光济只能携夫人门徒出走建立玄火教,而这样的人作出如此决定也就更为不易。 “壁虎断尾舍去的还能再长出来,这也只是庇护的生存之道,壮士扼腕及时止损才值得赞叹。”千叶语气微微上扬,“既然决定走,那魔后自然要为天极道考虑,现在的局势叫她连退都为难得很,能带走的人有限,她必然会选择舍弃中下层弟子。再者,她得考虑到走不脱的可能,毕竟大国师指望着将魔宗一网打尽,定然留有后手,不会白白将他们放跑我们可以顺便欣赏到一场精彩的内讧。有防对无备,玄火教不在坑里栽死就愧对魔后的算计。” 不得不说,“心灵导师”所附带的被动技能「欺诈真眼」效果实在是逆天。 在对着大国师之时,难窥到他准确的心理,只能叫她摸索出少许对方忽变的情绪,按理说魔后这种专精于魅术的,心理应当更难把握才是,但面对魔后便没有那种阻塞凝滞之感,只能说这是年龄阅历与先天性魔抗的差距了,大国师从外至里固若金汤无懈可击,连外挂都难以破他的防,魔后只在正常人的等阶之上,还属于她能把握的心理范围。 因此千叶只见了那一面,便把魔后接下来的大部分都推断出来了。 栖眠闻言,情不自禁感叹“真可惜啊” 虽说天极道就算能逃出去也损失惨重,经此一役若说魔宗至此一蹶不振都有可能,但闻说魔后逃掉的可能很大,她还是觉得遗憾得紧。 千叶摇了摇头“还没完呢。” 栖眠的得意劲儿戛然而止,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眨巴了一下,没想出所以然,只能开口问“什么意思” “秋后算账。” 千叶合上书,随手就把这本才翻了没多久的书丢到一边,懒洋洋侧躺在榻上,轻笑道“莫名其妙撞这么大一鬼,别人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但亲手败了天极道不,亲手败了魔宗的魔后能忍下受此大辱” “当然不能忍”栖眠严肃道,“最先被骗的是她,正因为她入了套才把整个魔宗都带进了坑里,所以她必然追本溯源查仇敌” “不等等”栖眠忽然瞪大眼睛,“我确信我们在藏金岭的布置极其完美,她并不能肯定自己就是被骗,顶多就是巧合而已,犯到大国师手上只能说魔宗太过高调积怨太深,夜路走多了撞到鬼这还能怨鬼不该出现” “就算去查也查不出所以然啊所以直接恨个大国师不好么,他黑锅背得死死的,也不介意这点仇恨” “多半会有些疑虑。”千叶微微挑眉,“毕竟大国师这样的人,要玩这种阴谋轨迹,就不会放魔宗碍这么多年眼了。” “可是”栖眠想说大国师不是搞阴谋诡计分裂了魔宗并搞了很多事么,后来一想,都是江湖上流传的小道消息,不由话锋一转,“都是假的” 千叶笑“大国师虽然一直被诟病爱权,但忽略对权利的过分重视,他的心性确实堪称君子。” 栖眠不由自主抓自己的头发,忽而想到“她哪来的功夫再去找幕后黑手醉星海还守得住么大国师灭了魔宗,必定趁热打铁追杀到底,哪会放过这些余孽,她躲大国师还来不及,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大国师在上,全天下都不会在这时候顶风襄助魔后,但有一个地方不会顾及正邪善恶,也不会在乎权势高低,只要魔后付出足够的代价,一定能得到相应的答案。” 栖眠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死死盯着千叶,就算知道自家主人不太可能算计自己,但还是难以阻挡从心底冒出来的危机感,叫人毛骨悚然的那种。 “牵机社”她抽着气小心翼翼问。 千叶笑得更愉快“是呀,绝对保持中立的牵机社。” 作为私下帮助千叶打理一部分牵机社事务的负责人,栖眠顿时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 本来是为星纬公子经营着牵机社,只襄助未夺取,但现在已知公子早逝,顶着他身份的只是个冒牌货,那还需要顾及什么 且她又与大国师为敌,千叶必然会想方设法将牵机社全权掌握在手,并且按照她的想法发展,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有多少可以利用之处 所以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这是坑魔后一次还不够,还预备着坑她第二次呢 第一次坑没了魔宗,第二次是不是连她自身都会被坑死 到底是魔宗老牌的宗师,谁说幻术与媚术只是末技,就不能再进一步这样一个人若追着大国师不放,怎不若附骨之疽,令人头痛至极 “别忘了,我手上有真正的天谕经。”千叶目光投向空无一物的前方,视线无所焦距,也说不清是无意识在笑,还是有意地表现出讥讽,“若是连这都不能算计死大国师,那我再建个魔宗与他作对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98 1老是逮着魔后坑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2忽而一想,坑了人好歹会想办法保她命,如玄火教魏教主之流连被坑的价值都没有,直接被归类到炮灰,也就坦然了。 3总结大小姐真善良。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梦蛊梦50 该布的局已经布好, 剩下的就等着该中招的栽进坑里去了。 然而千叶觉得最大的麻烦来源于自身。 老调常谈的问题,蛊体构成太过复杂,人性虽然占了上风,能稳稳压制蛊虫的本性, 但毕竟二者一体,虫性会影响到她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以往的矛盾好歹还能自我协调, 但如今挣扎的源头在于大国师, 这就麻烦了见过对方真身后,人性战战兢兢告诉她,那不是她可以伸爪子去试探的人物,一个不慎就容易玩火,而虫性却在一个劲儿地蠢蠢欲动, 非要往大国师身上挠一爪子不可。 这有什么道理可言 本能这种玩意儿,压下去又冒出来, 摁灭又复燃,蛊虫根本不长记性, 也听不懂人话, 肆无忌惮地骚扰她,在她的脑子里窃窃私语, 催促她, 怂恿她, 一潮又一潮,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这就跟她的本性违背得太多了。 理智越是清晰就越是觉得这种状态难以忍耐, 心情不爽是必然的。 她一不爽就想折腾点事出来,算计算计什么坑坑人什么的。 最先觉察到她这种不稳定状态的还不是闻秀 大概是因为闻秀太过亲近她的起居,而且对她的一切都紧张心切,唯恐大小姐有任何不虞,千叶也嫌麻烦,在她面前会本能加以伪装,端着姿态不叫她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反倒是栖眠,由于彼此都透析对方的本性,虽说是主仆却也没多少情感上的亲密度,于是不会被表象所蒙蔽,更能从细节处发现蛛丝马迹。 当然,栖眠虽然发现了异样,但也没直接捅露出来,就识情懂趣来说,她做得绝对到位。 直到她眼睁睁看着某种认知脱了轨,完全没法以自己的思维来解释的时候,她就抱着脑袋难以接受了。 “等等这咋回事我说这没搞错吧” 这些时日,唐门没变换营地,栖眠适应了环境之后,整个人都释放了,姮人的天性中本就对自然有着极大的好感,更何况藏金岭中多得是美丽纯净未有人迹涉足的原野,她就如鸟入云鱼得水,训训鸟兽,找找乐子,早出晚归、乐不思蜀。 没过多久,这片地域中几乎成了她的领地,就连哪个地洞里有窝兔子,哪棵枯木上栖息着几只松鼠,都摸得一清二楚。 由于处地比较偏,万象森罗大阵覆盖的阵势也殊,连魔宗弟子都少见,所以觉察到这“领域”内闯入了一个外来者时,栖眠就觉得很奇怪 很快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那个孤身一人青衣背剑艰难前行的人可不正是谢星纬么 身边并没有其他的人,不仅没有青孚山之徒,也没有他的未婚妻,风尘仆仆,神色疲惫,大约行了很长的路,身上难免就有狼狈的姿态。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怎么可能找到这儿来 他究竟来做什么的 栖眠还怀疑鸟兽转告的信息有误,特意赶出好远的路,亲眼看到这个身影,确信货真价实,才揣着惊慌凌乱的心情缩回去。 正因为知道这件事极其匪夷所思,所以她直接排除常理,从不正常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以谢星纬如今的处境,主观意愿之下绝不可能前来藏金岭,绝命渡中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可以赌命前来藏金岭撞机缘,但就他不会并不说谢星纬不想看大国师的剑不舍得赌自己的命,而是他的理性在面对一场虚无缥缈的机缘与确实需要他照料的未婚妻等人时,只会选择后者。 能改变他的主观意愿 即证明他现在有可能处在不理智的状态。 怎么想问题都是出在自家主人身上。 栖眠冲回去寻千叶的时候,她正在“拆”阵图这个拆并不是指将图纸拆成几份,而是在藏金岭的地图上拆出万象森罗大阵的全貌。 早在她决定在此地布局坑魔宗时,栖眠就花了不少功夫做这些地图,千叶之前并没有那么细致地解析万象森罗,但既然觉察到魔后这么早就想跑,只坑死一个玄火教不是她所图,务必剪去一部分天极道有生力量,所以她挖出了地图打算帮显国一把。 这里面牵扯到的周易八卦术数之类的知识比较多,她实则并不精通,不过,眼睛虽看不到幻术,但叫她可以直接把握到本质,从本质反过来推算表象,稍微简单一点。 当然由于她不擅长此道且演算生涩,因而推得比较慢。 栖眠左右看看,压抑下所有的激动蹲在角落,直到闻秀结束打坐出去准备午食,才猛然窜过去,小心翼翼道“主人,我看到谢星纬了。” 千叶瞥她一眼,神情并没有出现多少波动,显然对此并不意外“所以呢” 栖眠一瞬间又想多了,错综复杂的线团将大脑塞得满满当当,有太多的疑问盘错交横,但最后只归结于一个问题“与你有关吗” 千叶眉毛微挑甫一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栖眠就知道答案是肯定,这并没有叫她稍微好一些,反而有一种更惊骇的情绪席卷心胸。 她总以为自己对于自己千叶的认识已经够彻底了,但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意外崩坏她所有的认知刷新她的三观。 千叶懒得向她解释“催眠”这种概念。 离开绝命渡之前,专程去寻谢星纬当然不是为了当面决裂撕破脸皮,而是为了光明正大下暗示,理性重的人不太容易被催眠,但谁叫他的心脏中有她的命蛊呢那是她的命蛊,她最熟悉最亲近的蛊虫,无论相隔多少距离,她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为何母子蛊被称为“两心知” 为何情蛊有“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说法 无论何时何地,母蛊与子蛊都在互相影响,互相吸引,当然,蛊师或多或少会受到距离的限制,但他们不是奇凤蛊女,他们的命蛊也没长在别人心房中,何况母子互换,对于千叶来说,原本的桎梏反过来就成为了最佳的控制手段。 她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催化它的蛊毒,以此影响他的潜意识,再配合之前下的催眠暗示这本该是个杀招。 千叶想将其制成自己的傀儡偶人,并不是随口的笑话,她早已布置了最完善最可怕的局,要将那个人一步步引导着往目的地走。 就像玩弄着自己网中的困兽,对方越是痛苦绝望她越是愉悦,对方越是不甘挣扎她越是兴奋,大概非得看着对方在自己鼓掌间兜兜转转,直至彻底的覆灭毁坏她才会满意。 这些时日她一个劲儿地召唤自己的子蛊,谢星纬怎可能不来 他甚至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何执意要来此地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控制着催眠万象森罗大阵的关键节点,给予魔宗最彻底的打击,更不知道他会有何等的“运气”向大国师挥剑 栖眠听完千叶的叙述之后整个后背都有些冒冷汗,有些悚然道“谢星纬真不会死” 千叶轻轻笑道“活也好,死也好,我都乐意。” 活着自然好,连这番算计都能活下来,证明他身上确实有种得天独厚的“气运”,这种光环甚至能叫他在面对大国师这等存在时都侥幸活命,那么千叶自然能抛弃后顾之忧,彻彻底底地折腾他塑造他。 死了自然也好,证明该死的总要死,轮回为之发布任务并不意味着任务对象就是绝对的“主角”,根本没有所谓的“主角不死光环”更何况,凭什么星纬公子躲不过死劫,他这个占有了别人身份的冒牌货能自在潇洒 栖眠隐约听明白了,但就是因为理解了,所以更觉得可怕。 一根搅屎棍 一颗探路石 前者她能理解,反正谢星纬与魔宗已经不共戴天,叫这仇再深一些,血海深仇不死不休也没什么大不了。 后者 试探大国师是真要命的,无缘无故让谢星纬赌命去试探大国师,总不可能是想叫他死,除非她主人有别的算计。 还能有什么算计 仍想着跟大国师干上一架 不 她想以各种方式试探大国师到底有着怎样的弱点 栖眠瞪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究竟什么仇什么怨,明知道很棘手,明明有避开的机会,为什么就非得去亲自淌淌浑水呢 栖眠不愧是对千叶了解得深入透彻的,她本能地觉察到做出这种决定的千叶与以往微妙的差别,结合她唯一的改变只有蛊化的程度更深,自然而然得出结论,蛊体在影响她的思维与判断。 她个人觉得这当然是负面的糟糕的,但顶着自家主人洞察一切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又不确定起来。 最后她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灰溜溜跑走。 屋内恢复静寂,千叶放下执碳笔的手,轻轻掸了掸羊毛地图上的炭屑“宫阁主不赞同妾身所为” 一变换交谈的对象她的语气马上就变了。 当听到这样一位可怕到无与伦比的存在口口声声以“妾身”自谦时,这种近乎嘲讽的荒谬感足以令人窒息。 不知何时起,屋角屏风的阴影处赫然多了一个身影 娃娃脸的暗阁之主执剑望着她,唇角习惯性带笑,眼瞳却暗含深意“我也在大小姐布局的一环中么” “这要看阁主对自己的定位如何了。”千叶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妾身素来擅长安排所有的力量。” 在宫奕这等明白人眼里,既然他都主动提出来了,千叶自然未加掩饰自己算计对方的事实。 这下就连宫奕都要微微叹息了“当真不愧是情侣。” 物尽其用,人尽其职,这没问题。 问题是,这两个祸害不但喜欢安排自己的势力,连别人也会顺手一起给安排了 可能有时候你只是无辜路过,但正好就在那个位置上,于是就着了道。 这道理找谁说去 宫奕还算聪明,他至少觉察到似乎前脚进了星纬公子的坑,后脚又要栽进唐大小姐的坑他拒不承认自己多想太多的人,被顺手安排了一把,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到那个境地 “大小姐打算如何安排我” 这也算是阳谋了。 他确实有同大国师交手的,那么是自己主动出手,还是配合唐千叶出手,好像差别都不大 最主要的是,主动配合至少有知情权,还有点东西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是被冷不防坑上一把 他这样的人也会怕啊 千叶最喜欢这种既有自知之明又懂审时度势之辈了。 “阁主且听分说” 作者有话要说  99 1一不小心就被安排了 宫阁主惹不起,惹不起 2莫急,杀上这一波,咱就去睡桑先生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蛊梦51 一切就如千叶所设想的那样。 就是翻遍整个藏金岭都找不到桑先生, 这就叫人比较郁闷了。 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掉了链子, 毕竟桑先生也许掌握着大国师唯一的弱点, 围杀如果能有针对性, 突破就显得更有效些, 现在只能选择直接莽过去了,真遇到状况再随机应变。 在某人的努力之下,万象森罗大阵的重要节点一个个告破,形同虚设, 显队的主帅显然又是极善于把握时机、掌控风向的人, 虽不知是谁人帮助, 仍然最大限度地利用起这个优势。 本来默认先行高手对决再观望情况, 如今即刻风向逆转,决战未至底下先战得如火如荼魔宗要等到被拖入战争的泥沼之后才猛然发现谢星纬的存在, 癫狂已不足以囊括知情者的心情。 谁都知道谢星纬身上必然存在着问题, 退一万步说, 他也根本没有能耐破阵,更没法凭一己之力扰乱局势至此, 他背后必然存在着幕后黑手, 甚至某种更深远的阴谋。 但是魔宗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临界点, 又处在被群体性愤怒冲垮了神智的状态, 完全不能清醒思考, 也没法去挖掘谢星纬身上的猫腻,只有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怒火在汹涌澎湃。 可以说,千叶选择的道具再恰当不过, 谁能想到恋谢星纬如痴的人会舍得如此算计他 这根本不是一点点仇怨,而是恨不得将他直接推入无底深渊 谢星纬本来就是魔宗死敌,魔宗教徒人人皆欲杀之而后快,如今他破万象森罗为显国开路,此举岂止是落井下石简直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在心脏里捅刀子,就连大国师拉的仇恨都没他拉的多 这也就是明明千叶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却没有人怀疑唐大小姐就是幕后主使的原因,谁能想到她会把自己的“情郎”推向死路呢 整个藏金岭岂止是一点混乱可言。 莫说玄火教,连天极道都是焦头烂额。 魔后本已早早生出退意,就等着揪准时机好撤退,但拜谢星纬所赐,她连算计玄火教填坑自己开溜的机会都没有 应付显国大军已经叫人分身乏术,更奈何在此般混战中隐藏些许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没有万象森罗阻挡,大军压境,战争如同一股洪流将整个魔宗都卷入其中,魔宗弟子虽说武功高强,单打独斗绝对不在话下,但面对军队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战阵,就好似一团散沙面对着一架绞肉机,又岂是凭单个人的实力就能闯出来的魔宗现下也只能凭借着藏金岭复杂的地形苟延残喘。 宗师级别的高手自然能对战争的走向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有大国师顶在前头,谁敢破坏规矩亲自上阵 眼看与大国师之间的约定时间越来越近,前有狼,后有虎,以现有局势,明白这一战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的魔后,只能当机立断,放弃无关紧要的中下层弟子,减去大部分的累赘,精减人员试图找到机会令其突围。 上有大国师虎视眈眈,下有玄火教冷眼测测,魔后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这一停顿一挣扎,直接就被迫参与决战。 该牺牲的人到底免不了去送死,损失必然是极惨重的了,魔后心知肚明,但为了保存天极道最后的种子,她也没法表现出丝毫退缩。 魔后正逢霜雪交加,也就到了千叶久等的送炭火时机了。 在魔后身上压的注叫千叶必须时时关注对方安危,以免自己的投入打了水漂,当然,在看到魔后被逼着没法提前跑路只能压上人马赌一把决战,千叶目的也达到了,自然不在意再助魔后一臂之力。 毕竟这符合她的利益。 怎么助 她让栖眠把预留给自己探子的后路送给了魔后。 也就是说,先前她不叫栖眠安排探子撤退的理由,其实是为了赌这一回本来只是可以被舍弃的无关紧要之辈,但若是救了魔后等天极道核心成员,也就有了打入高层的可能。 那一条撤退路线是专门为了切断追查保全人手设立的,可谓是浑然天成不着痕迹到了极点,只要找到准确的方向就能沿途摸索一路往前,任凭魔后等人再警觉也没法从“巧合”中发现一丝不合理的蛛丝马迹,而且“逃出生天”的喜悦,足够叫他们忽视一切 经此一难之后的魔宗必然凋敝,千叶这是想送探子一条登天路叫其直接进入天极道内部 这样,她也就有了掌控天极道的可能。 栖眠能说什么呢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既剪去了魔后羽翼,又把探子安插到魔后身边,她本人还因之前襄助魔后的人情得到魔后的友谊 算计到这份上,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如她这种人只能自叹弗如,干脆五体投地表示敬服算了。 决战之期眨眼就到。 千叶预备着插上一脚的想法很简单,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魔宗当然是围杀大国师的主力,天极道与玄火教剩余的宿老与高手一个也别想跑,毕竟两派互相桎梏,没理由一方拼命让另一方划水不仅要压上最高的战力,魔后与魏教主夫妇还得身先士卒,以示必杀大国师的决心 拿人命去堆大国师又有何不可,反正死的又不是千叶的手下,别人死再多,她也不会有丝毫心情,在这一局之中,蚁多虽然难咬死象,但消耗大象的力气还是可以的,量变引起质变,总能破大国师的防 等到战局差不多的时候,才是千叶织就的网往上套的时候。 谢星纬的出场一定能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个是敌是友分不清的人,既不遗余力地给魔宗使绊子,又胆敢向大国师出手,肆无忌惮地拉着所有势力的仇恨,简直是疯子才能做出的行径吧 大国师当然不会惧怕他。 但也必定会思索这个人出现的用意千叶有这个自信,这自信还是她所造成的,大国师既然对蛊女兴趣盎然,自然会将与之有关的所有信息都回忆起来。 这个时候出现一个与“星纬公子”一模一样又非他本人的家伙,就算是蝼蚁他也会分神。 千叶乃至宫奕只需要等到他一瞬间的破绽就可以了 对于杀手来说,第一剑永远是最猝不及防最至关重要的。 千叶交由宫阁主的任务,并不需要他去做什么,只需要他把握好切入的时机若非魔后形势危急,便是大国师出现明显的破绽。 千叶要保证魔后不死。 大国师出招谁扛得住,又不是魔后心有退意不拼命对方就会留手的,魔后要是死了,千叶的后续算计付诸东流,自然要千方百计保住她命,反正宫阁主总要化被动为主动的,聪明人,自己会斟酌,并不需要千叶多虑。 万一宫阁主也没顾上,那就需要千叶自己填补了。 她真的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杀死大国师 虽然最初是她体内的蛊虫想知道,但时日一久,现在已经彻底变成她的欲望。 抓心挠肺,难以止息。 非得亲身试验上一回才可以 “我真的不能去吗真的真的不能去吗”栖眠简直要哭倒在千叶面前。 千叶丝毫不为所动“让你的猎鹰看也可以。” “那不一样啊”栖眠哀嚎。 千叶淡淡瞥了她一眼,对方立马收敛,只眼巴巴看着她,期待她能良心发现改变主意。 开玩笑,这个战五渣,还想亲眼围观宗师级别的混战呢,连闻秀都得赌上自己的命和修行路,她去了是找死呢找死呢还是找死 闻秀在旁未作声,但是神情十分凝重。 她的视线牢牢盯紧了自家大小姐,并非是因前路未卜而忧心 总觉得大小姐在算计什么了不得的事。 千叶好像不是单纯去观战的,那种愉悦的勃发的情绪甚至带着某些程度的跃跃欲试,由于类似的情绪极少出现,更别提在她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来,所以饶是闻秀也思忖了许久才确定下来。 这就叫她分外揪心。 “大小姐会出手吗”闻秀素来是藏不住心思的,既然怀疑了便主动问出口。 千叶转过头来,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并不否认“会。” “啊,”被证实了内心的猜测,她反倒平静下来,简单思索片刻,直接道,“我也留下吧。” 这下千叶就有些惊讶了,但她随即就想到闻秀这样决定的原因,必是忧虑自己的安危或许会影响她的决策,笑笑,摇了摇头“没必要,若是连你都护不住,出不出手也不重要了。” 闻秀想想也是,她从不怀疑大小姐说的话,便觉得一切都还在她掌握,那就没问题了。 只有栖眠,幻想破灭,是真的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一个世界的顶点有多可怕 千叶出身于一个平凡的世界,对人力能改变世界的唯一印象只有被轮回定义为低级的科技;她曾经历过一个愚昧无知低劣肮脏却又不乏开拓进取的世纪,但那里也没有任何神秘可言;受限于仅有的知识,除了如今自身这种莫名其妙的“蛊化”状态,她也难以想象到那些真正能以“神秘”代称的真实。 中武世界在轮回中既然能成为新人试炼的图景,深度自然高不了,她曾毫不怀疑自己大概就是这种“顶点”,但是大国师却彻底刷新了她的三观、改变了她认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会有这样的剑 千叶处在一种完全蛊化的状态这状态仍保留着人的形体但所有的蛊虫活化到了极点,随时都会离散幻化成一片虚无缥缈的蛊雾,于是她有着成千上万的眼睛,成千上万的耳朵,成千上万份感知回馈到她的脑海中,叫她的自我意识每时每刻都在高速处理信息的状态,这也叫她更能够窥探到那些接近于“本质”的真实。 她看到了何等瑰丽的画面啊 这并不是稀奇的剑术,也非晦涩的招式可言,只是最简单的劈砍刺扫,最干脆的撩格截挂,常人看来或许过分轻描淡写、平平无奇,只是惊骇于大国师的能为,竟能将此般寻常的动作发挥出如此威力岂止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宗师级别甚至都难避过他一剑,任多么复杂的招数多么惊奇的武功,在大国师眼中,也仅像是拿着木刀木剑的孩童,一剑而已。 可在千叶的眼中,却完全不是如此。 没有引动风雷催化此等异象,但声色动静之大,甚至于遮蔽日月之光还是显然的,她能窥探到他动作中的奥妙非凡,一种独特的几乎接近于“道”的韵味,他的一举一动都毫无凝涩,举手抬足全是纵意自如,可这剑中压抑着整片天地倾轧的伟力啊 世界在驳斥他,天地之力在打压他。 每一剑都顶着世界无形的咆哮。 那是他无法打破的屏障所反激的力量,是他难以窥破的法则在试图碾碎他。 他拥有了超越世界的剑道,但这并不为世界本身所允许。 千叶仰望着他,就像仰望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那矮小可笑的孩童身姿丝毫未对这种崇高之感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反倒叫他看上去更如一个斗士,一个浑身裹挟着悲剧色彩的英雄,那惊天动地震慑世人的强大更叫人蕴生无限感慨。 令人何其心折之美 怪不得大国师有很多年没在外用过剑。 没有人能够得上他用剑对付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大概是他但凡出剑,便会为此方天地穿小鞋的缘故吧。 千叶是真的觉得遗憾了。 就算当年得知星纬公子身死的时候她都没那么遗憾。 人死如灯灭,再伟大的的人死后也不过一架枯骨一抔黄土,可是战士于困境释放出来的那等豪迈魄力,实在叫人赞叹。 亲眼看到大国师身处的困局,才觉得,真不容易啊。 心比天高,可这身越不过天去,心比海深,可他跨不过这海。 他怎么可能闯得出去 她蛊体的双眼与超越此界世俗的认知,才能叫她隐约意识到,这世界图景是固化的 是接近于凝固状态的 世界不会晋升,中武不会变成高武,无论过了多少载,无论历经多少劫难,此界之人兜兜转转只能困束此地 可大国师不能知道啊 他怎么出得去 大国师毕竟是这样一种存在,千叶怀疑自己杀不死他。 但她还是要试试她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固化世界大概最符合独立完善可持续的概念,或者对于轮回来说,这样低级的世界最大的特点就是稳固牢靠,适合试炼新人。 千叶的尝试不仅是为了高评级,也为了窥探试炼场的本质。 作者有话要说  910 1此文大小姐特别擅长给自己加戏大小姐的敌人老被她忽悠瘸大小姐颠覆了世界观 2你们觉得大国师会不会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蛊梦52 “布格巴”是一种天险, 倒不是说山岭陡峭的险势, 而是地面会出现莫名其妙的裂隙。 裂隙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都极深, 而且非常隐蔽,有的藏在牧草深处, 有的开在岩山之中,连最有经验的牛群都免不了跌入, 最擅长攀登悬崖峭壁的岩羊都免不了失足,当地牧民将这种地形称作“布格巴”,意思是“魔鬼回头”。 魔宗选择的决战地点就是这么一处天险。 大国师依然是孤身前来,坐着一架黑绸环绕的辇车,那头极有灵性的大角黑鹿如闲庭信步般款款行来, 走的路边并不笔直, 歪歪曲曲的, 显然是在绕那些或会存在的裂隙。 自辇车中出来的人叫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就算出现的是一个同样高度垂垂老矣的僵硬老头,也比见到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稚嫩面容纯粹孩童模样的老妖怪好 尤其是魔后的表情越是喜怒不显于色的人动容就越显眼, 千叶觉得最大的可能是魔后曾见过大国师真容,所以难以接受他现在的模样前教主祝东流还在之时魔宗如日中天无懈可击,即使是大国师也为之头疼, 魔后随丈夫曾与大国师会过面也未尝不可。 当然千叶认为出现如今这一幕最大的可能是, 之前所有见过大国师的人都被杀光了。 深居简出、远避世俗,虽说以他的性子确实不怕人知道,但“麻烦”这种事物还是所有人都会怕的。 饶是祺老与闻秀都带着怀疑的神色看向了千叶, 她只能无奈一点头。 确定这就是大国师,脱离了荒谬感再看过去的时候,陡然就被浩瀚如山广博如海般的气度所震慑。 他身上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一种叫人控制不住仰望的高深莫测。 比人还高的剑背在身后,本该是一副惹人发笑的姿态,但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都是迈入宗师境的人,外貌在思维中能占据的情绪有限,更何况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矮小的身躯,而是一柄顶天立地的剑 剑光收敛,由于过于庞大而显得晦暗,看不到锋芒,但太过于浩瀚的事物,看一眼就足以刺得人眼眶生疼,生理性眼泪都要控制不住渗出来。 双方都没有说话,因为那如孩童般的身影一落地就拔出了身后的长剑。 足以催得风云都变色的强大压迫力叫人完全没法思考。 黑鹿脚步轻快地拉着空辇车沿原路返回,跑到了很远的地方,避离战圈才慢慢蹲下,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 大国师慢慢抬眸,他根本没留心看在场的有多少人又是什么身份,自顾自举起了剑,甚至很多人还没做好心理建设,战斗便一触即发。 最先开始是一边倒的屠杀。 当真是屠杀 每个看过这样一场决战的人,都会恍然大悟为什么所有与大国师的杀机照过面的人,都活不下来一只大象走过的时候,会因为脚底下有只蚂蚁而停下脚步吗 同理,当他全力挥出一剑的时候,剑风笼罩之地尽数被搅碎,又岂是想收便可以收住的。 普通人的剑只是剑,高手的剑是剑术,宗师的剑是剑意,而大国师的剑,剑中有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本是难以描述的一种事物,是这个世界某种无法透析的本质,但每个看到他剑的人,脑海中只会油然而生这样的理解。 那剑是直直烙进人脑中的美感。 你会觉得它无一不符合规则,无一不切中道法。 当然,没有无休止的强大越是强大,越是受到束缚。 这个束缚并非他心中的准则,也非这人世的约定俗成,而是天理。 每挥一剑,他的手必凝滞一分,他的剑比缓慢一瞬。 这种变化不易觉察,因为大国师站立的位置太高,世人仰望他的角度太窄,纵使他那手凝滞十分,那剑缓慢一刻,你也难以发现变化。 但老天爷不是这么算的。 千叶比所有人看得都要清楚,天地之力是成倍叠加,换句话说,是呈次方倾轧,那么大国师每挥下一剑要扛的压力叫人一想就足以头皮发麻。 重点是,他要挥出了很多剑,砍倒在场半数宗师,手势才肉眼可见地缓慢下来。 在所有人莫可名状的恐惧中,他放开了剑 通身真气透体而出,如汹涌的波涛般在他的周身翻滚拍打,剑悬于空,剑随念动,如游鱼般流窜于虚空,先前的凝滞与缓慢顿时一扫而空。 以气御剑 这并不是一柄剑,而是千万柄剑 有形的长剑,无形的剑影、剑光,那数也数不尽的剑陡然上升,若说是神魔禁域也不为过 千叶已经拿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惨不忍睹。 知道魔宗会败得很惨,但不知道竟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可怕的压力笼罩着此间,不仅仅是大国师的气场,还有不断加压的天地伟力,纵是宗师都会觉得呼吸急促、血肉彭张,就像身上压着一座无形的山一般,再低一阶的更是经脉错行,近乎爆体而亡。 这已经不是可以旁观下去的场景,千叶周身全环绕着以蛊体造出的特殊气流,能消去绝大部分力,但如今直面的是无法阻挡不能克制的力量,拜大国师所赐,这方天地就差将空间崩坏将其毁灭了祺老趁着还能行动自如,已经忙不迭拎着吐血的闻秀先行离去。 千叶顺稍叮嘱祺老,将山下的谢星纬也带走,根本用不着以大国师来验证他什么命格了,眼前这个火力全开的挂逼,与世人之间压根不是人跟人的差距,而是神与人的差距 神要杀人,一念而已 残阳如血,飞沙走石,地面已经现出一道道有如布格巴的深深裂隙,甚至呈龟裂状不断地向远方延伸,每个人在这片天地之下都变得极其渺小。 魔宗有没有后悔千叶不知道,毕竟是自找的,但大国师想来是不后悔的。 即使他如今所面对的不是灭魔宗这件小事,而是与这方天地抗争 他有多久没这么痛快出过剑,此刻他就有多亢奋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千叶几乎是呓语般喃喃,“这还不能破防,就枉对你名声了。” 这话一出口便消散在风中,连只字片语便找不回来。 却正在她懒洋洋提起期待值未多久,于原野之上日沉西天薄暮渐起的时刻,忽见一颗流星倏然坠落。 那并不是一颗流星 而是一道光 一道流星般的剑光 宫奕出剑,像是所有的杀手那样讲究神不知鬼不觉杀敌破招,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可如此声势浩大得近乎惊天动地的一剑,竟也出自他之手。 “咦” 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击,大国师以气御剑竟然也回防不及,竟只能凭自己功体硬生生挨了这一剑,虽令人绝望得毫发无损,但所有人清晰可见,他周身的气场出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消散,巨大的炸裂的气势叫他的发冠也碎裂开来,银发向天拂散,又洋洋洒洒落下。 他今日第一次出了声。 “有意思”剑飞回到手中,他仰起头盯着不远处那道比暮色还晦暗的身影,终于自无聊的平静无波中提起些许兴趣,“竟然能找到一个习我剑的小辈。” 在场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怪不得一举破了防,这流星般的一剑曾出自大国师之手 连千叶都有些惊叹,她知道这一回事,却不知道这一剑的由来,大概是他年少时曾有幸见大国师出剑的那回,因祸得福从中学到了这一剑 虽说宫奕切入的时机也比较巧妙,恰逢大国师一剑横扫来不及回防之际,又有天地为他助力,但这一剑的强大定然是主因。 宫奕负手执剑,娃娃脸上并无笑意,近乎严肃地立在那里,却彬彬有礼地鞠躬致礼“承蒙大国师恩赐,在下因此剑而步入剑道。” 魔宗残余高手眼见着有人来搅局,皆往后退,让出了场地。 并没有逃跑,一来不敢,也没把握这时候得逃出去,二来也窥见了大国师身上微妙的改变,重又燃起了怨恨与复仇之心。 “哦” 听到宫奕之言,大国师眼中的趣味更甚“下一剑,就该是你的剑道了” “请大国师指教。”宫奕肃穆道。 话音落地的那瞬间他也从原地消失了。 很显然,宫奕确实只准备出两剑。 一剑源自大国师,是他剑道之始,是无论如何必须回报给对方的剑;一剑源自自我多年的修习,源于他对剑的领悟与追求。 他在黑暗里等了很多年,不骄不躁,不亢不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千叶久等的时机也等到了。 她微微一笑,又停顿了一下,凝望着自己的团扇,拿扇沿轻轻压了压嘴唇,将那止不住上翘的嘴角与血肉中涌动的兴奋都压下去。 随后她化为一阵清风。 不,是一阵包裹在衣饰中的风,因为行进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难以捕捉风的剪影。 天光错落在黄昏与夜幕即将交替的那瞬间,宫奕的那一剑就是自薄暮的轻雾中陡然刺出悄无声息,翩然若鸿,甚至不带一丝杀气。 就像是春夜润物细无声的一丝小雨,像是夏日捉摸不定的一缕和风,何等的温柔,何等的细腻。 他杀人,从来就是这么温柔,这么细腻。 大国师闭眼立在那里,那一霎时,忽然就笑了。 他丝毫未顾及侧边腋下神出鬼没刺出的剑,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剑反手在虚空中一刺,随即才转身架住那刺来的剑 宫奕的身影显现出来,胸膛几乎被刺了个对穿,但他还未来得及捂住胸口,也笑了。 自他被格挡住的剑尖倏然开裂,如金蛇吐信般飞出一道疾厉的光。 竟是剑中剑 全天下都知道暗阁之主宫奕,天下第一杀手、从来没有失败记录的宫奕,知道他杀人从来只出一剑,但从来没人知道他的剑中还有一柄剑 纵使大国师躲闪再及时,还是被那道利光擦着自己后脖子而过。 大国师垂目立在那,忽而说道“当真小看你了。” 宫奕自然知道这个“你”并非指的是自己,而是指唐大小姐 这一切竟与她的算计分毫不让。 她算准了大国师会因前一剑而动容,在后一剑时就有所宽宥。 而宫奕一击得手,竟然没急速抽身,只是站在那里笑,眼中划过些许释然,然后咳着血沫般说了一段话。 “这剑是当年的星纬公子为我改造,现在他的心上人又为之淬上了毒星纬公子说我在选择做一个杀手时剑中就失却了道,与其执着于剑,倒不如执着于杀他是对的。” 大概连大国师自己也没想到吧,当年他杀了星纬公子,还会有这样一劫。 那刺向大国师最终擦着他后颈而过的,竟是一柄淬了毒的小剑 一道风卷过来,将宫奕卷入,一息之间,他距离大国师已有数里之远。 匆匆回返的祺老接过受伤的宫奕,以最快的速度退下,去山下请医者诊治。 大国师慢慢睁开眼,抬头望过去。 彼方,那虚无缥缈的风渐渐凝聚成一个身穿黑色罗裙的女人。 她垂手遥遥而立,肤色苍白,眉眼艳丽,依然笑着像得那晚涉水而上、在水的源头见到他时那般姿态。 视线相对,双方都有某种程度的触动。 “天不欲大国师活,”她执扇轻轻掩住自己半边脸,语声优柔婉转,轻飘飘落下,“妾身,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蛊女”大国师低声喃喃。 那双清凌逼人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逐渐闪烁起一种异样的光色。 千叶能窥探到大国师身上的奥秘,大国师难道看不到她身上的特殊 天越是打压他,越是无法掩饰他已经立足在法则之侧看待这个世界的事实如果早先的他只是对她身上名为蛊体的情况产生兴趣的话,那现在便是因她于这天地的特殊而生出更多的好奇心。 这种渐生渐浓甚至趋向于狂热的情绪,叫他完全没办法去关注除此之外的人。 这种浓烈的兴趣燃烧到最后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天要收我,便要它亲自来收” “你还不够格” 他抬起手,剑尖指地,整个人勃发的杀机皆指向前方,似乎是丝毫没顾忌自己身上中的毒。 千叶低低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是有利就有弊,她在小剑上涂抹的毒并非见血封喉的毒素,否则极容易为大国师所觉察,活了如此久的老妖怪,血肉之躯毕竟是破绽,对于这种杀伤性之物的敏感程度应当会更深才是,所以她想来想去用的还是蛊毒。 活的、流动的、充满生机的,这样即便是藏身剑中,也会融入宫奕本身所带的气场,并不会显得突兀。 现在大国师确实是中了蛊没错,但他的机体相对于常人来说着实强悍得不止一两倍,即使是蛊女的蛊毒,也没法做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而只要给予他足够的时间,以大国师对自身机体的掌控程度,以真气御血克制蛊虫是很简单的事。 但千叶是什么人 好不容易破了防且占据先机,又怎会任意浪费这个机会 她微微抬眸,只往那柄剑看了一眼,整个人便燃起了一身熊熊的火焰“烈火”将她包裹,而她在火光中轻笑,眉眼盈盈更有几分苍白魔魅的美感最初蛊化时控制不住蛊火,连衣物都会烧掉,现下对蛊体的熟练程度显然就叫她有了更精准的控制能力。 那些火焰如流光般往前窜去,只瞬息就卷到了大国师身边。 那矮小的身影丝毫未顾及这些蛊萤,他甚至哈哈大笑地坦然放手任由火光在自己身上流窜,目光如炬,身形如电,当他来到千叶身前时,那些火光甚至还在原地未来得及跟上 一剑,顶着天地万钧之力,朝她当头劈下。 狂风骤起,风中隐隐有裂帛之声,仿佛虚空也为他所劈裂,平地有大厦将倾般的恐怖压力汇集 千叶的身形陡然散开,又自他身后倏忽凝聚。 万千的流光飞舞,将她的眉眼勾勒得不似凡人。 倘若大国师决战魔宗还能称得上是写实画风的话,那千叶与大国师的对战可就称得上是魔幻了。 两人的气场相碰撞,在剑气与蛊虫溢满彼此之间的空间地域时,猛然觉察到异样的千叶也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风中传来她叹息的声音“竟能想到如此破局” 果然聪明啊。 未道完的话在急剧增加的强压下支离破碎,千叶头疼得像是自己的精神也要随蛊体炸裂,她认识到在这股强压下再肆无忌惮蛊化,就算有定点的精神之锚也要考虑到迷失的后果,不禁叹一句失策。 天地到底还是公平的。 大国师想要破碎虚空,够到更上层的世界,所以这方天地的法则会本能地拼劲全力阻拦他;但现在他知道避不开千叶的蛊毒,索性主动吸收蛊虫,加深蛊毒的侵染,果然天理同等地将压制分配给了对方。 千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自己不该出手。 大国师不为天地所容许,可她自己也是“异端”啊 不仅仅是她来自于世外归属于“轮回”的精神,更是因为她这样的存在本来也不该在中武世界出现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杀不了大国师,那她这个情况就更杀不了。 千叶顿时索然无味。 她脱离站圈,在距大国师极远之地凝聚出身形,转过头对着那些围观的魔宗教众幽幽道“最重要的一步妾身已替诸位做完了” “所以,诸位还在等什么呢” 就像是被她的话点醒,呆愣愣立在那的人霎时间杀气四起,直冲大国师而去。 “妾身还是杀不了你,”千叶的身影随着话音逐渐消散,唇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倘若大国师此次有幸能存,那么妾身送大国师一场机缘又何妨。” 既然杀不了,当然是走为上计,剩下的让别人来干不好么 千叶也没兴趣继续观望下去了,更不想看大国师怎么在被破了防且顶着一身蛊毒的前提下,绞杀剩余的魔宗,而不是反过来被魔宗给围杀了。 她轻飘飘行到山脚,还未完全凝聚回人的形体,就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自远处飘来这种渴求甚至在一瞬间摄取了她的神智,叫她几乎不能思考 风情不自禁地随之而去。 她在林间穿梭,涉过水,攀上山,循香而去。 直到她落在一个奇特的地方,茫茫然地抬起头。 白衣的公子俊美如天上月,正立在那,漫不经心地往铜制的香炉中丢着东西,一只晕晕乎乎的绯色蛊蝶趴在炉角上,时不时被他逗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911 1大国师确认过眼神,和我一样穿小鞋 2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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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说来,桑先生确实天赋出众,她怎么都无法想到就丢了只蛊蝶而已,他竟能从中研制出这样的药 千叶很努力地想抓住几分理智,但这已经变成一种很艰难的事。 甚至迟钝到感官认知要停留在五官中很长时间,才会为大脑接受,然后再经过很长时间的运转,才能有相应的反馈。 这个 大约是厅堂。 桑先生当然没有会客的需要,因而直接当自己的药房用。 层层叠叠的药柜,厚实的书柜与百宝架,精致的药鼎与煅炉用具一应俱全,半张屏风露出侧边卧榻一角 一切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门户大开,因而有夜雾袅袅流入,药香也被衬得更清新 或者说,这一切的味道都掩盖不住那香炉里散出的轻烟直往血肉里、骨缝里、神经里甚至是精神里钻。 与大国师交手对她的影响确实是大。 天地之压倒还不是重点,大国师几次在关键点打乱她的节奏,逼迫她以蛊化避力才是最头疼的事。 游散的精神犹如一团散线,强行收束的后果就是叫它们搅成一团,就算是以精神锚点为中心梳理,也一时没法整理出头绪,而且意识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弱化,自然没法按捺住蠢蠢欲动试图奔向自由的蛊虫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状态简直刻骨铭心,即便是她也忍不住想要放纵的。 这个时候最应该的是找个僻静的角落,尽快招出木妖来巩固一下自己的精神锚点,然后梳理精神,强化自我意识。 但她着实没想到桑先生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就说最近太顺利,好像是忽略了什么要紧事,冷不防被坑那么一下,还是在如此要命的关头。 直觉在那疯狂地亮着红灯,但迟钝的思维丝毫感觉不到威胁。 要从乱七八糟的思维中找出头绪来着实不是一件简单事,她努力了片刻,便放弃挣扎随意将其抛开。 她本能地偏过头看了那只蛊蝶一眼,绯色的蝶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明明已经慵懒无力,却在瞬间挣脱了桑先生的手,如一抹流光般窜入了千叶的手背。 只眨眼就融入她的血肉,不见了踪影。 于是甚至有那么一会儿,千叶连这屋中还有个危险的桑先生都忽略了,她的视线直勾勾地凝望那些泛着奇怪香气的轻烟,就像自己那只晕乎乎的蛊蝶一样,拖着“沉重”的躯体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去。 桑先生立在香炉边,姿态是有够漫不经心,但两只眼睛都带着极其明亮的光。 狂热的火焰掩盖下的,甚至是种冷酷无机质的眸光。 当然,在她仿若失去理智径直走来、即将扑入香炉之前,他还是瞬间停止探究性的观察,蓦地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肩将她拽了回来。 掌下的身体轻飘飘到了极点,桑先生都有瞬间直觉得自己抓住的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纸人。 他怔忪了一下,未及时松开手,结果就被掌下的人抱住手臂整个人攀附上来。 苍白魔魅却又艳丽绝伦的脸在他身前仰起头,眼神还是迷蒙懵懂的非理性的,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 “我知道先生想做什么”她就像个醉酒的人一般,断断续续地说。 桑先生脸色一变,蓦地想推开她,但已经来不及她握着他的手,将手放在她的脸上,皮肤相贴之处有酥酥麻麻的触感随着神经末梢传入他大脑,连带着温热的流逝感,就像是有什么事物在啃噬他的血液。 “先生真不该制作这种药,”她柔柔软软地笑着,语声缓慢又充满诱惑,“一不小心,就容易放出怪物。” 夜雾缭绕,灯火也显得晦暗起来,她的眼睛朦胧却野性。 就仿佛一个猎人在注视着自己网中的猎物时,那种胸有成竹又心满意足的眼神。 “妾身,可是吃人的呀。” 这一句话,是她埋在他的胸口含糊地说出。 大部分的蛊虫天生嗜血食肉,生物的精气、蓬勃的生气都是它们喜好的事物,正因为血肉中蕴藏着最本质的精气神,所以难免蠢蠢欲动。 但桑先生惹动她食欲的并非生命力。 而是他的血对蛊虫的克制作用。 她为虫的意识被香气吸引想要释放天性,为人的意志却拼命压制着这种天性,甚至想从他身上汲取能叫自己保持理智的事物。 桑先生皱起眉,确实漏掉了这一点。 但比起失策这个念头更叫他兴奋的是“所以你吃过人吗” “嘻嘻,吃过呀。” 她靠入他怀中,双手环抱着对方的颈项,轻飘飘的身体贴着他,像是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中。 桑先生在陡然认识到自己的重点貌似有些失误时,冷静地侧过头,手指在香炉边上某个位置上一掰,机括运转,整个儿放开,不知从哪射出的水瞬间将所有的香料膏油都浸染浇灭,然后他抓起那只香炉一只脚,直接将其丢出了窗。 “唐千叶”他第一次以这个名字称呼她,试图唤醒她的神智,而非惯来的“蛊女”。 真正的“蛊女”是可怕的非人。 研究蛊蝶与蛊女本身果然不可同日而语,就算他加大了药量,还是错估这味药对她的影响,以至于不仅没放倒她,反而更刺激到她的本能。 时机没选错,药或许也没什么错,错就错在他对“蛊女”这种存在的认识还是太少。 唐千叶的强大正是在于她的可控,倘若她失去理智,只余下本能,那她只是蛊女,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凶兽,而非“唐千叶”。 而唐千叶是可以沟通的,“蛊女”不行。 “先生想将妾身拆解,看看妾身究竟是怎样的构造,可你呀,”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蕴着浓浓的笑意,踮着脚尖,仰着头,美丽的嘴唇靠近他的耳朵,连含糊的咬字中都带着一种别样的动人,“不知道妾身从一开始也想着要将先生拆解入腹吗” 一个“入腹”便将她的动作带来的一切旖旎与迷情都化为森然冷酷的肃杀。 千叶在他怀中低低地笑,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张开了细小的口,露出森森利齿,肢体相触的地方,细细密密的啃啮感如影随形,没有撕扯任何的伤口,但他的血液确实是在不停地流失。 无法控制。 就在桑先生拧着眉决定放弃自己的设想时,杀心才刚冒出,就见唐千叶忽然又抬起了头。 她歪着脑袋,盯着面前的人似乎在努力辨认他的身份,眼神朦胧中又流淌着几许水一般的清明。 随即她慢慢站直,松开自己死死缠着对方的那两只手臂,薄薄的黑色纱裙裹着的躯体在晦暗的光色中白得近乎透明“桑先生” 她的脸容仍挂着些许懵懂,神智不清明,但伸出葱白般细腻纤长的手指放进嘴巴,一边咬指甲一边晃着脑袋,很明显可以看到她在费力地思索着什么。 咬着手指的模样竟有几分孩童般的天真与羞怯。 然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桑先生,你的好奇心,能不能,弱一些” 桑先生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皱着眉头观察她的反应。 警惕之余,眸底还蕴含着热切,简直恨不得拿个本本尽数记录下她的一切表征。 而她仰头看着他,乌发如云,眼眸如星,似乎想到什么好主意,神情甚至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妾身不美吗” 桑先生一愣,随即就见千叶笑起来。 那笑就与白色的曼陀罗一般,美丽至极,但清晰得可以看到肌底下流淌的毒素。 他一瞬间意识到眼前之人的思维出现异化,虫性再度占据上风,人性与虫性的挣扎叫她的模样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他觉得自己该想些解脱的策略了,但对于该认知的兴奋叫他过分沉浸于思索,以至于这个直觉被忽视的人靠近他,又慢慢重复了一遍“妾身,不美吗” 她笑盈盈地说“面对这样的美人,先生就一定要想那些煞风景的事吗” 温热得甚至带着微微烫意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褪去苍白凝聚着淡淡红晕的脸庞凑近近到几乎连呼吸都彼此交错的地步。 桑先生的思绪都错落了那么片分,然后想到这样的体温对于蛊女来说似乎已经很不正常了,不单单是先前与大国师的交战中她停留在蛊化状态的时间太长的缘故,还吸入了那种特制的香气,彻底激活了蛊虫的活性。 他的视线看到那对浅薄的淡粉色的嘴唇。 本该是解析这美貌皮相之下究竟笼罩的是什么蛊虫,但是莫名其妙的思绪就被带偏了。 并不饱满丰润,甚至可以说是浅薄但应当十分柔软细腻。 放在别人脸上稍嫌寡淡无味的五官,在她的脸容上就显得异常贴切,眉眼间的神态总是过分魔魅动人,所以才叫人有无与伦比的“艳丽”之感。 千叶眼中蕴着明媚又慵懒的笑,指尖很轻很缓地,在他脸上轻轻划下。 桑先生的心猛然一动。 随即无数的感知如洪流般灌注入脑海,素来被忘却在旁的五感在被正视的那一刻,冲破堤坝汹涌而来,像是要将他的大脑挤爆。 他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难以言喻的香气。 仿若无骨的身体依偎在怀中,柔嫩纤细的胳膊攀在他的肩上,并非先时森然可怖之感,而是说不出的暧昧与欲念。 然后那对薄唇直接迎了上来。 蛊、蛊虫的本能 虫性还是人性 脑海窜出的一道思绪还未清晰就被巨浪打到了海底,在唇舌交绕的瞬间,仿佛被一道霹雳从灵台贯彻入脚底,伴着震颤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奇妙快感。 这种感觉自这具身体上苏醒,就像种子破土而出。 他知道这不是蛊毒 他的体质隔绝一切毒性,这也就是唐千叶在难以自控的时候会本能地吸食他身上的血液来保持理智的原因,但他没想到,半清醒半游离状态的唐千叶会作出这样的举动而他竟然动了心 在那日的镇宝阁上,一个近乎赤裸的唐千叶立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她的美色,而如今,她只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他就动摇了。 桑先生并未意识到危险又亦或是威胁,他反而觉得很有趣。 有趣极了 他知道这是蛊女,是个完全的蛊体。 她的一切都是假象,羸弱苍白的身姿是假象,美艳绝伦的颜容是假象,甚至她身上美妙诱人的气味也是假象,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非人”,是奇凤苗疆用非凡的手段制造出来的“邪物”。 他拥抱的存在只有看似作为人的形态,她的本质是拟态的蛊虫,而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挖掘作为“蛊女”身上的奥秘,她作为一个“女人”在他眼中远远比不上作为一个实验体的价值 可他还是被引诱了。 “唐千叶。” 他抚摸着那柔软细腻如流水般的头发,头一次想到的不是它们的构造,而是它美得像是暮云弥散的表象。 怀中人此刻脑子不对,但他好歹理智尚存。 他还在思考什么举措有助于解开目前的处境,千叶一个吻落在他的肩颈,然后一口咬下。 伴随着清晰的血液流逝感觉的是头晕目眩。 无数有重量的火环绕在他身侧,叫他好像失却了重量。 桑先生思绪停留在这是蛊女还是唐千叶的解析中数秒,便果断放弃挣扎,径直陷入沉沦。 像是一阵风吹来,伴随着流动的雾霭穿行室内的是一点点明媚的萤火。 晦暗的灯火被流光溢彩的蛊火取代,飘飘摇摇,离离散散。 思绪仿佛沉入深深的海底,所有的感觉都失了真,像是隔着一层稀薄却不分明的网纱,只有喘息与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可辨。 忘却何时何地,不记得何景何人。 被夜雾冲淡的异香中只有不成文的语笑朦胧。 一点点,一点点,为静寂的红杉林所吞没。 阿棠与玲儿仰头望着木屋的窗子,肩并肩坐在一根藤条上,就像坐着一个秋千。 脸上的表情已从难以置信过渡到心如止水。 并一直心如止水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912 看我灵车漂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梦5梦4 微醺微醉的梦里, 浸没在云海雾霭一般迷蒙慵懒的海洋,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充溢着五脏六腑、头脑四肢某一个瞬间,怀中看不清楚面目的身影忽然之间就化为绯色的蝶, 如流光般四溢散开。 他竟也无丝毫的惊悚与意外,反而觉得那蝶群翩然起舞的模样很有一番独特的绮丽的美感。 桑薄言醒来的时候有瞬间的头晕目眩, 扶着卧榻坐起来才意识到昨晚一场缠绵不知道被偷摸去了多少的血,以至于他现在竟然像个被妖孽吸食去精气血的病秧子一样贫了血。 他抬头望去, 屏风架倒在地上, 厅堂一片狼藉纵欲过度也会导致精神失控, 蛊火爆开的时候莫说破了屋内摆设,连几百岁树龄的老松木屋壁都被灼烧出了深深的乌黑的痕迹。 那个妖孽随意拢了身他的外袍, 伏在矮矮的窗前,细嫩的胳膊搭在深色的窗框上,正探头往下望。 日光被密密麻麻的松枝遮蔽, 空气极为湿润, 约莫是昨晚下过场雨,昼色带着清润的松脂与枝叶的清香,掩映在这样的光色中,她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化去。 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时,微微侧了身,于是见她手中捏着本书架上捡来的不知名书籍, 唇角还残留着未消去的恶意的笑。 乌发白裳,清艳绝伦,就像是薄晨中绽出的一朵妖花, 既有白昼的清雅洁净,又隐着夜的魔魅妖娆。 叫人看了难免怦然心动。 桑薄言不用想就知道她在笑话谁。 玲儿与阿棠不敢上来,又不敢离开,必是在底下待了半夜。 唐千叶觊觎他的血,是基于保持冷静理智的需要,她不想彻底失控,于是残留在蛊体上的控制欲,会叫她下意识地吸食他的血液;对于药童身上极其富含生命力的血肉,则是基于本能的最纯粹的吞噬欲念。 她说自己“吃人”,确实不是开玩笑。 甚至她在成为蛊女的过程中,大概确实也曾做过这样的事。 但这又怎样 他停顿了片刻,自榻上起身,舒张的身体不着寸缕,却无损于一分丰神俊朗。 有若皎月的姿容依然疏朗清发,无一不美,肌理如玉雕,因失血而却几许生气,但从容闲然的姿态足以填补这点不足仿佛落入凡尘的神祇,依然带着不属于这世间的清荣峻茂。 他慢慢走到她身侧,弯下腰去抚摸那绸缎一样的乌发。 “唐千叶。”声音带着初初醒时的慵懒与沙哑。 一缕缕头发无风自动,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自动卷上他的手指,一圈一圈纠缠上来。 蛊女倚着窗台轻睨着他,昨日的一切似乎未对她产生丝毫影响,只有脸容还挂着淡淡的红晕,眉眼如昔,色若春花,就连过分苍白的肌肤也带着几分好气色。 白色的外袍堪堪披在胴体之上,衣太肥,人太瘦,岂止是不得体,简直随时都会披肩落下。 但这好歹有件衣裳遮体,如桑薄言自己才是真正的不庄重。 千叶歪头枕在自己臂上,笑吟吟对着他“先生现在懂玩火是什么意思了吗” 语声缓和,优柔含笑,如同梦中的轻呢,能勾得人心中发痒。 昨夜的感知忽然之间就卷土重来。 排山倒海,冲刷神经,存在感异常鲜明。 男女之欲,鱼水之欢,原来是这么一种滋味。 “先生该谢谢妾身才是”这个妖孽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神色,细眉轻挑,语笑嫣然,还带着几分促狭,“年过半百才初识情滋味哈,神仙谷先代的医圣都如先生这般吗” 柔软的发丝自手指往上缠,一圈圈缠上他的臂,缠上他的肩,然后在他胸口轻轻游淌,就像是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肌肤。 他顺势在席上坐下,伸手就将她带进自己怀中。 某种程度说来,这个人对他应该是再抗拒不过的才是。 她唯一能对他造成影响的只有命蛊级别的蛊,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是那些蛊虫本能就会厌恶的存在。 对她来说,精神觉得他是一种舒适的镇定剂,身体却是何等地抗拒厌恶他,这两者竟然融合于一体,怎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桑薄言眼神中的趣味与好奇浓重得就差凝结出实质,他的手臂紧紧揽住箍住那抹纤腰,另一只手顺着松松垮垮的外袍边往里探去,神情端的是从容淡然不动声色如果忽略了他的动作的话。 怀中人的每一分表情每一丝动静都能带动他强烈的探究欲。 直到低头含上那对调笑的嘴唇,一吻过后他才低低道“玩火的不该说是你么” “很痛苦吧,每时每刻都在挣扎吧,”他兴致勃勃地说,“意志能强过本能吗” 千叶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尖几乎要深深嵌进他的肉里去。 桑薄言眉毛一挑“不许再吸血。” “再吸下去是想成瘾吗” 千叶浑身都在颤抖,她长长地吁出口气,下一秒又被新的刺激触动得头皮发麻。 这厮果然是肆无忌惮惯了,想来也是,要是忌讳,昨晚就不会被勾引了 神仙谷这种早数百年就不忌讳解剖人体的地域,医学知识在这个时代不知领先了多少年,甚至因为每代医圣的喜好与涉猎不同,他专注于接收知识的年限又长,对于人体的了解程度并不弱。 虽说是蛊体,构造奇特,但毕竟拟的是人的形态,她身为蛊女的精神又未脱离人的限阈,这具身体自然也不会有多少怪异。 在失控状态,所有意识都专注于控制身体恢复理智去了,感知混乱倒还好一些;但清醒之后,五感都是极其清晰灵敏的,这个时候接受的感知多数都要过脑被一条一条梳理,这个刺激就大了。 千叶骤然有种失策之感。 饮他血确实就如饮鸩止渴,只能缓解一时不说,还对毒药上瘾了。 不过桑先生既然知道,应当就有解决之法吧 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问道“先生知道如何解决吗” 桑薄言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停顿了一下,果断抛开。 注意力都散了,能回答什么“回头再说。” 轻飘飘的身体推之即倒,身下人连睫毛都在发颤,头发却自行攀爬上来,如手臂般搂抱住他。 他陡然想到,蛊虫性淫,压制了那么久,陡然开了泄洪口,不排山倒海还能怎样。 这女人如此骄傲,不知又要花费多少力度去压抑蛊虫本性。 可不正是玩火吗 玲儿与阿棠仿佛触电一般猛地将视线从窗口移开,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跳下树藤。 两人立在柔软的松针枯叶上,彼此都是惊魂未定。 心如屁个止水 这是谁将她们主人掉包了吗 千叶在这日黄昏蛊化离开,跟桑先生简直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了 再不跑,到最后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岂止荤素不忌,根本是百无忌惮,明知道她是蛊体,是非人,跟这样的存在纵欲,不仅不觉惊悚,接受得还挺迅速 活那么大岁数到底是怎么活的,他的脑子里怎么连那种知识都存 说到底,蛊体本来就贪食欲念,在沉沦状态下由于人性与蛊性的共鸣程度较高,所以侵蚀性极强,能压过她的个人意识占据上风只会叫它们更加兴奋,她必须趁着还未成瘾之前戒掉。 理智惯的人,别说难忍浑浑噩噩了,就算很快乐她也坚持拒绝 回到唐门营地,一波人都在严阵以待,见她安然无恙回来,才皆松了一口气。 虽说先前有蛊蝶报信,示意她无碍,只需要迟些回返,但没有亲眼见她,总觉得不放心。 倒没人对她的着装发表什么意见,比起最初连衣服都会被烧尽,现在好歹有衣服蔽体,这还不够么。 闻秀内伤严重没怎么动弹,但也不肯去休息,盯着手下服侍她洗完澡,然后换衣梳发。 千叶先去看了看宫奕。 大概只有受了重伤昏睡至今的宫阁主,才无知无觉无所忧虑。 宫奕模模糊糊醒来,看到她竟然笑了,艰难道“我还完人情了。” 千叶正在检查他的伤口,闻言挑眉“到底下与他亲口说吧。” 宫奕大惊,精神一下子振奋,连眼睛都瞪大了“不至于吧。” “很至于”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都差把心脏刺穿了,阁主说至不至于” 在那等危机的情况下,宫奕既然打算以伤换伤,猝不及防刺出那支剑中剑,就该清楚大国师的剑有多刁钻有多可怕,亏得是大国师当时看在宫奕曾习过他的剑、自己还算是他带路人的份上,并没有在剑上附带“特效”,否则就像是那些死去的魔教教众一样,那一剑只擦破点皮,他就该爆体而亡,哪里有刺穿胸膛还活命的事 只不过毕竟是胸,是心脏,就这伤,已经够棘手。 唐门的医师医术确实高超,但更擅长的是内科与皮肉伤,这伤都开进心脏了,要没有千叶,这里大概也就医圣敢打包票保命然后开刀动手术。 宫奕停顿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唐大小姐不会那么容易叫自己死,脸上就又挂起了习惯性的笑容。 不过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就僵硬了“大小姐往我伤口里放了什么” “你应当很熟悉,”千叶笑得极轻极柔,极为动人,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抱有幸灾乐祸的事实,“朱颜蛊呀。” “不得不说,嗜血虫对于外伤确实好用。”她轻笑道,“唔,还混了点小禾苗,对伤口快速愈合有好处不过这几日,阁主要多吃点血食补补血了。” 千叶看完宫奕出来,回屋听栖眠报告局势。 栖眠用一句话把所有的惊叹道完了“魔后反水,杀了魏光济重伤青萝,推玄火教做了炮灰,现下带人逃出藏金岭,大国师大概受的伤不轻,未追。” “大国师没死啊”千叶有些遗憾。 栖眠两手一摊“据说真的杀不死,否则魔后不会那么当机立断反水逃跑。” 千叶并不意外,她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蛊虫还活着,活得还挺好。 定然是汲取了非常蓬勃的生命力,才能呈现出这样的表征。 其实也并不一定要杀死大国师,破了他的道照样能解决掉这个隐患。 只不过大话说出去了,要是大国师真找上门来,她倒该想想用什么办法将之忽悠住毕竟他没死,而此人不仅武道卓绝,还精通权术,手握着显国最高的权力,一个不慎倒真是祸及唐门。 “魔后那边就按照计划来。”千叶嘱咐栖眠,“收拾收拾,准备明早拔营我再等一晚。” 栖眠十分警觉“等谁” “大国师。” 栖眠犹如火烧屁股般窜起来,瞪着眼睛半天才呐呐道“大国师来做什么主人还与他谈起交情来了” 千叶微微挑眉“讨债来的。” “还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这事你先别管。”她说道,“到明日再说。” 栖眠出去,闻秀坐在一边,看到大小姐的视线扫到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伸出手去递给她。 千叶抓住她的手,并非把脉,而是直接借由她身体里的蛊虫查探她的状况,一圈看下来,叹了口气“内伤果然挺重,围观那种层次的对战还是太过勉力。” 闻秀摇了摇头“体悟不小。待此次回返唐门,我也该闭关一段时间了。” 千叶就笑“那敢情好。” 又问“祺老不在” 闻秀道“谢星纬清醒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此前是为大小姐所影响,执意离开,祺老知道你要留着他的命,怕他走出藏金岭的路上遇上危险,暗中送上半程。” 千叶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孰料这缕发丝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她心念都未动,但见它自行挑起,在她的手指上一圈一圈缠绕 她瞄了一眼,头发倏然就像受惊一般松开,软软垂下去装死。 千叶脸色不太好看,想到桑先生血液就开始发烫,细细密密酥酥麻麻的感知从骨头缝里一点点钻出来,伴随着血液攀爬到全身,连意识都控制不住游离开,那种记忆才刚冒了个头就叫她几乎控制不住颤抖的冲动,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岂止是弱了一分 她暗暗咬了咬牙,强行压下欲念,觉得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她得另外再想点办法。 戒毒戒的好歹是外来的毒,她要戒的毒却来源于自己的身体内部 它们源源不断地生出,又如何戒得干净 只能压制。 压到它们没法再冒头。 但说到底,虫性与人性都是构成完整的她的部分,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到东风,说来说去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 闻秀以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怀疑什么,又带些不确定。 “没事。”她摇摇头,“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闻秀见她不欲说,便也没问,从善如流出门,却在门外立了好一会儿。 自家大小姐本来就美貌非常,那是一种叫人难以描述的魔性美,动人心魄,却到底是清雅的、含蓄的,可现在的她,看着仍是过去的那个人,却像是熠熠发光一般,简直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在发散着勾魂夺魄的诱惑。 即使是不经意的一个抬眸、一点轻笑,都叫人魂牵梦萦,还无分男女。 她倒想不到千叶是遇到了桑先生,然后发生了一些 她只觉得必定是自家大小姐的蛊化程度更深重几分,以至于她的外表都无法避免地带上了蛊虫的邪异,心中担忧更甚,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平添烦恼。 唐门在半夜已经整装完毕,皆闭目养神等天亮。 千叶抱着本书,使劲儿戳木妖,但这玩意儿似乎打定了主意装死,压根不搭理她。 要不要这样 嘴炮一时爽,装高深莫测在真正高深莫测的人面前是很容易穿帮的,大国师真找上门来,她要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妥妥引爆大国师的雷了。 他对于打破限阈的决心有多强烈 她又干不掉大国师,给了希望最后被揭示是场戏弄,那就是妥妥的不死不休。 什么法子才能把大国师忽悠瘸 作者有话要说  913 1灵车完美入库 2嘻嘻,睡过桑先生了,好满足以后穿衣服走人还有什么以后。 没多少了,等把大国师忽悠瘸,这个单元就差不多结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5蛊梦55 大国师果然来了 对于唐门一行,原本是魔宗之人监视, 现下魔宗溃退, 换了显队的人盯梢, 对唐门来说也没差。 就很坦然, 反正搞事的是自家大小姐,偏偏又没人能觉察到她下黑手,自然就没人找上来寻麻烦,唐门弟子也已习惯于这样的状态,于是该来就来该走就走, 比谁都要坦然自在。 藏金岭地域博大, 万象森罗告破之后, 主要的战场比较集中, 也不在唐门驻扎的地带,于是这数日来附近都挺清静,就算此时显国大军直接压境,漫山遍野搜查追杀魔宗弟子, 也与唐门没什么关系。 千叶下的决断一向及时, 关键点捅上一刀就够了, 她习惯放长线钓大鱼慢慢经营, 一时之间掺和得太多容易败露手段,过犹不及。 既然现下局势没什么可说的, 凑完热闹撤就是了。 要知道魔后带着天极道核心成员反水跑路,玄火教毁于一旦,青萝夫人能不能逃过一劫还看天意, 大部分魔宗弟子在得知自己已成弃子之际也无反抗心狼狈奔逃,唯一还有些组织力量的反倒是魔后留下的断后之人。 其实千叶倒期望青萝夫人能活下来,反正魔宗圣地与秘境必落入大国师之手,她没法多想,但有青萝夫人在,玄火教就在,魔宗两个女人打头,又因藏金岭一战,杀夫灭教之仇不共戴天,双方必然争得你死我活,那就更方便她暗搓搓谋取魔道道统了 这么一想还有些小激动 大国师来的时候千叶有所预感,想了想,嘱咐栖眠两句就主动离开营地,换别的地方见他。 她将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撒谎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信了,所以趁往外走的时候,她要顺便给自己做下心理建设并催眠下自己。 就算是忽悠大国师也要能拿出点干货。 破碎虚空这种事别说千叶自己没有经验了,她现在是要指点大国师,这个在破碎边缘试探了不知道多少年就差把天捅一个窟窿的大国师,所以必定要选择坦诚至少是要看上去很坦诚,要叫大国师相信她确实有所知有所识,确实对他有所启发。 当然,透露“轮回”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怎么让大国师信自己所言有理,大概得从自己“蛊女”的身份引发,毕竟她不能展现任何有违于自身局限的认知。 这就挺考验忽悠功底。 幸好还有回转的余地,毕竟当时她嘴炮说的是“机缘”嘛,抓得住才叫机缘,抓不住只能叫一场空。 再者大国师也并不熟识“奇凤蛊女”这种特殊群体,不知道她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不知道她在转变为这种非人存在时获得了什么,这些到底叫她还留下了一点底气。 千叶行到一片落叶松时止了步,随意跳上半截横木,大概是被狍子一类的动物撞断以至于歪斜下来成了枯树,安安静静等某位客人到。 林中深处有鸟时鸣,松针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但转瞬就不见,大概连松鼠野鸡都抱窝逃窜了吧。 不得不说,现在的千叶,对于除了人之外的所有生物,威慑力与威胁感都已经强到没边了,闻风丧胆的那种,大概只有人这种存在,才会将本能的忌惮与恐惧想象成为某些别的冲动,毕竟都是肾上腺素分泌过量。 大国师出现得并不悄无声息大概是清楚自己身体里有千叶的蛊,再怎么伪装也会被对方发现,所以索性毫无掩饰,就这么一派从容淡然地缓步而来。 千叶看着对方从远及近,都有些惊叹于对方现在的模样 很奇怪,大国师是只身前来,身边并没有跟着那头黑鹿,更叫人意外的是,他甚至没有带上自己那柄剑 这是绝对的自负,自恃没有剑也无人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还是说仅仅是懒得背剑 想想也是,似乎到大国师这样的境界,手里有没有剑根本就不是件重要的事,他本人就是这世上最强的剑,他若想,这天地间无不是剑,又何必拘泥于外物再者,就算他确实受了伤,修为境界都有不同程度的凝滞跌落,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仍是难以想象的高度。 整个魔宗都被他杀得差不多了,这藏金岭剩下还有谁会对他造成威胁 所以他是笃定千叶不会与他动手 “大国师不请妾身除蛊吗”千叶眨眨眼睛,试探道。 大国师微微一笑“暂时不必了。” 确定了。 还就是有恃无恐 事实证明千叶本人是杀不了他,除非她有办法绕过与他一同被打成“异端”的天地之力,否则他体内的蛊虫就是面对她的杀意最好的护身符,在此基础上,他笃定唐门也不会与他动手,没有必杀的把握,唐千叶又怎会选择与他为敌 在之前她尝试杀他却失败之际,就代表他俩的前账已经一笔勾销。 这是一种出于站立在类似高度的默契,既然谁都杀不死对方,他自然不会去计较她胆敢算计自己的事也不会迁怒唐门,她也没法再用为情郎报仇这样的理由来杀他以后彼此算计必定会有,就看谁棋高一筹而已,但那时候真要再动手,争锋相对的就只能是两人,也仅仅是他们俩了说到底,都是天道之下汲汲营营苟且偷生之辈,某种程度上,彼此都成了一类货色,若说惺惺相惜没有,同病相怜倒是不会少。 “那大国师倒要小心了,”千叶笑得极富深意,“妾身的蛊可非等闲” 护身符也易变成催命符。 谁叫是蛊就必存在蛊毒,蛊女的蛊就算不致命也极为高阶,大国师现在能凭功体强行压制那些蛊虫,但蛊既不除,生生不息,经年累月,那些积聚的蛊毒必然会消磨他的功体,蚕食他的生机,甚至于对他的神智与精神都产生影响。 大国师面色不变,年少的脸容冰雪灵秀,丝毫未显示出一丝不虞“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闲话少说,”他淡淡道,“直入正题吧。” 千叶想这究竟是自负过头呢,还是他确实有办法解决这一身蛊毒,或者他确实认识某些厉害的蛊师,可以尝试祛蛊拔毒 脑海忽然划过一道身影,她整个脑子都是一凛,有几分难以置信,不是吧 但仔细想想,桑先生确实有可能。 这家伙就没什么顾忌的大国师忌惮他,但他又跟大国师没仇,只要大国师能付出他想要的代价,他还真有可能给大国师治蛊 千叶缓缓笑开,笑靥如花,注视着大国师的眼神几乎可称是含情脉脉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能怪她了,她最讨厌有什么偏离自己算计,更奈何还三番四次偏,桑先生那里暂且先记上几笔,也不能光漏过大国师啊,就算坑不死他,也定要叫他脱上一层皮。 “大国师想要破碎虚空,”她轻笑着道,“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长生呢” 女子优柔婉转的嗓音将此话道出,极其缓慢,又刻意压低,有种莫名的旖旎动人之态。 大国师却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死死探到对方脸上,直直望进那对含笑的眼睛里去。 深谧如夜的瞳眸,有星辰之光般璀璨之色,但更多的是仿佛会吸收一切光亮的沉暗。 思绪仿佛过电,有瞬间的空白,随即一切豁然开朗。 “破、碎、虚、空” 大国师一个字一顿将这个词又给重复了一遍。 千叶却仿佛听到极有意思的事物一般,轻笑着拍了拍手,以一种理所应当姿态说“是呀,大国师不知道吗” 当她窥探到这片天地是固化世界,是一力掌握在轮回之手并要确保不会出现问题的图景,并且自动联想到所有的试炼场都有可能是固化世界,便能隐约推算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天地规则是凝固的,便说明它没法被打破或者说它没法被此世之人打破又或者存在着千叶自身也不知道的方法,反正,这个世界此前根本就没有“破碎虚空”这样的说法。 但这并不意味着千叶不能用该说法来忽悠人。 因为大国师本人也不知道啊 大国师确实站得高、看得远,他苦心搜集这世界的一切“神秘”,想要找到另一条道路,因他活得够久,权力够大,实力够强,他也确实横扫世界,但他没法看到不存在于此世的事物,他也没法想到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他拥有的只有一种模糊的感知,一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始终不能清晰的本能。 所以他毕生所求就是打破这一幕藩篱,但这藩篱究竟是什么,打破之后又会有什么,怎么才能打破它,他全不知道。 这个时候千叶一语点破“破碎虚空”,解除他心中多年的迷障,可以说具备了何等的先声夺人之效。 “桑先生予我说,大国师所求是长生不老,但妾身知晓,大国师真正想要见到的,是更高一层的武道。”千叶叹息,但她面上依然含着笑,这就叫叹息瞧着像是嘲讽了,“只是大国师找不到上去的路。” “妾身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妾身知道路,只不过,大国师难道不想听听妾身对此的看法么” 大国师终于动了容。 他拧着眉头,神情严肃至极“你如何知晓这一切” 语气中依然潜藏着轻蔑。 并非不相信她所言,只是作为立足最高点之人,对于此世一切本能的鄙夷与看低。 千叶的手搭在枯木之上,微微偏头,轻挑的眉眼有种异样的美感“因为妾身不是人啊。” 这个理由当是无法反驳的有说服力。 甚至在此时到显出几分可怕来。 大国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直接屈膝,于满地干枯半腐的松针之上盘腿而坐,丝毫未介意所处的境地。 只仰头看她“说说看。” 到底还是被她的话触动了,天底下能诞生一个他,为什么不能诞生同样触摸到天地屏障的人呢 苗人极少出南疆,奇凤一族更是族居大雁岭不出,甚至不与外通婚,可以说在苗人中都是极封闭极神秘的存在。 全天下都知道奇凤的“蛊女”奇特,但自唐千叶前,外界也未见得一个真实的奇凤蛊女现身于世人之前,就像是一种传说,没见证之前谁都不知道真假,因而大国师多年来专注于中原武林,从未将奇凤苗疆放在眼里。 就算有唐千叶这等存在横空出世,他也不大感兴趣,又因神仙谷一行得到一种新的尝试方法,未将视线投向蜀地。 现如今不仅亲眼见到唐千叶的特殊之处,还为她一语道破直刺中心,他再不信也只能按捺下怀疑洗耳恭听。 “大小姐的看法又是怎样”大国师平静接道。 听到大国师话语中一个“大小姐”的称呼,千叶眉毛微挑,心知大国师已经尝试将她放在可供交流的位置上。 “大国师若要妾身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妾身还真不能做到,”千叶不急不躁,款款而谈,“但妾身觉得,有一些经验,倒确实能助大国师一臂之力。” 她轻笑道“神仙谷制药童有理可依有据可循,虽罕见却到底不算稀奇,但奇凤蛊女为什么能存在,就算是妾身本人也不能言说不过,想来大国师也知道,逆天之行都是需要代价的,历来蛊女即便能制成,也只是作为工具而存,妾身会成为最例外那一个,当也具备了某种特殊之处。” 双方的视线对上,千叶微微闪烁着荧火的眼瞳带着“异种”的眸光,大国师孩童般干净纯澈的眼睛里古井无波,彼此都像是披着不属于自身外壳的怪物一般,这种感觉怪诞但又难以言说。 千叶的面上带着毫无意味的笑容,大概仅仅是觉得这个时候需要点笑缓和气氛,所以自然而然就带上了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妾身并不喜欢回想过去,但是由于太过痛苦太过深刻,这种事物相对蛊虫来说已经变成近乎传承记忆一般的存在,一代代的蛊虫都铭刻着,妾身自然也忘不了。” 她停顿了一下,语速变得更缓,字音变得更重,简直叫每个字都拥有了重量一般“不瞒大国师,蛊女名义上是人,实则应当算是虫,连人的躯壳都不存在,因为世人所见到的表象,其实只是蛊虫的拟态。” 将此等秘辛道明,连大国师的瞳孔都是猛地一缩,面上虽无明显的惊讶之色,但整个人的气势都有瞬间的锋锐。 猛然地就知晓为何说奇凤蛊女只是“工具”,明白了为何世上流传有蛊女的传说,却极少能见到蛊女出世 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好奇与不解。 显然,对于千叶这等在蛊女中都是特殊的存在感到十分的疑惑。 千叶面容毫无异色,仿佛讲述着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物“天地之广博,自然之奥妙,若是出现虫子拟态成人之事,当也不算稀奇,这大概也就是奇凤苗疆能制蛊女但没遭受天谴的原因。” 她在“天谴”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但如妾身这般,既有着蛊女之身,又有着作为人的独立精神与自我意识,这就是逆天了。” 她的笑容有刹那的收缓,但转瞬又笑意更深,这叫她看上去更为魅惑更为动人,即使明知道这是某种“怪异”,仍使人控制不住心动的那般惑人。 “妾身本来也没想到这种事实,但是见过大国师,甚至与大国师一道为天地之力压制时,妾身才想明白,原来妾身一直是被漏过的那一个。” 她缓缓说道“十五年前的西南地动应当将妾身也一并覆灭,就像整个奇凤苗疆都毁于一旦,如那所谓的蛊女之秘再也不复出现一样。” “这个天地有它应有的规则这一点,大国师应当再清楚不过。” “它不会允许超过规则的存在出现。” “但说到这里,大国师应当已经知晓,妾身与大国师最大的不同在于何处。” 天不允许你存在,既然你存在了,必是逆天。 大国师目光如炬,整个人光锐如剑锋芒毕露,像是随时都会爆出千万的剑光那般锐利又危险。 但很快他又收敛下所有的锋芒,就像是最普通的孩童一样坐在那里,语速极慢又显得异样地平静。 “不同在于,我还在这片天地之中,你已经在世外。” 作者有话要说  914 1第一个世界想来想去还是安排了蛊女。 蛊女这种生物一直很怪异,这章解释了为什么能被天道容忍并存在的原因因为蜕变完成之后,不是人,而是虫虫当然能存在。 千叶的特殊性在于这具身体虽然是蛊女,但仍旧保留人的精神与自我意识。 要的就是这个特殊,除了想要在这世界结束后送她一个很有用的称号技能外,还是在尝试“异化”大小姐的思维。算是先打个预防针,毕竟以后魔法、妖怪、神话之类的世界都会出现,她的身份也会各种各样,很简单,做妖的时候你不能全以人类的思维思考问题啊,做魔法师的时候你不能全以麻瓜的思维看待事物啊,轮回特别喜欢玩开门杀,一不小心就容易翻车。 2所以这是篇披着快穿皮的无限流这点我相信你们已经有所感觉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蛊梦56 他所汲汲营营百来年想要破除藩篱不得, 可有人, 生来就在屏障之外。 若以“唐千叶”得此名之际为她生时, 便就正如他所感慨。 作为天下第一人, 大国师本人强虽强,但依然被天地的藩篱所笼罩, 至今无法脱解,但唐千叶不同, 倘若事实真如她所说,那么她在成为完全的蛊体她在成为抱有为人的自我意识的“蛊女”时, 她已经迈到了世外。 唐千叶立足之地,是他难以登上的险峰。 怪不得她胆敢声称自己的经历能够为他借鉴意义。 叫大国师承认不及是一件很难的事,甚至在思绪通明的那瞬间, 涌上心头直折磨得他五脏六腑皆生疼的, 就是难以遏制的杀意但只要是想到, 他多年执念终于得到些许曙光, 要承认这一点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更重要的是, 他所执着的是武道,而唐千叶的突破显然在于她的身世,所以他的反应倒还不是太过激烈。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她是怎么做到的 “妾身与大国师走的, 并非同一条路, ”就算知道对方的焦急,千叶的话音还是不急不缓,浅淡又优柔, 或者说,是故意拖着这样的语速在折磨人,“所以妾身说,这个经验只能给大国师做一个参考。” 松针林中的氛围极为凝滞,仿佛连风都为之停顿,空气都不再流动。 “成就蛊女的重点便是将人蜕变为虫,人与虫之间当然有着无法跨越的宏壑,这个过程是不可逆不可停止的,一旦中断必死无疑,所以要制造蛊女,在保留人性命的同时,必然抹杀的是作为人的精神与意识,你只有成为虫,才能活下去,只有当虫性彻底抹杀人心,才能作为蛊女而存在。” “但活着的你,并不再是你,而是虫。” 千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柔软轻飘的发丝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她的手指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笑意渐顿,只轻轻道“奇凤蛊女虽强,却有致命的桎梏。一者,必须听命于制造的自己的蛊师,另一者,寿命与蛊师相连,蛊师死,蛊女必亡。” “倘若按照一般的方式,就不该有妾身的存在,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叫妾身成为那个例外妾身想了又想,觉得恰恰就是求生之心。” 撒谎讲究九真一假,假就要假在刀刃上 千叶并没有卖关子,或者说,她明明白白忽悠一大通扯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讲出这一句。 “大国师必须承认,这个世上有奇迹可言。”她收敛了笑,语声轻而静。 “妾身缘何能走到今日将死之人想活下去的意志强到超脱极限、碾碎一切,强到连命运与死亡都无法阻挡所以妾身蜕变的那一刻,与成蛊相应的便是反噬蛊师,一口一口吃掉了妾身的养父当那对生的执念叫妾身找回自我意识之后,妾身就成了一个拥有人的思维且没有桎梏的蛊女。” “妾身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千叶又笑起来,眼神带着蛊类的残酷嗜血,脸上的笑却依然干净又淡薄,“但同时,受到了奇迹的眷顾。”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保留了个人意识的蛊女,但绝对不是经过轮回淬炼后的精神体过分强悍、她本人的意志又过分坚定的缘故轮回要是能这样的助力,就不会被引导者骂“狗比”了。 千叶后来想想,觉得大概率是木妖之故或许是当年痛到丧失意识濒死之际,无意识开启了那个道具,小绿帮了她一把,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后来叫她发现小绿上面存在了一个精神锚点。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吃掉的养父,她是要示之以弱苦心经营多年,才一步步蚕食掉母子蛊并以此反噬养父最后将其吞食。 但就算她光明正大忽悠,有谁能揭穿她吗 仍旧是那句老话大国师不知道啊。 奇凤苗疆整个儿毁于地动,老天爷都帮了她一把 千叶轻描淡写说着叫人毛骨悚然之事,并不觉得这会叫大国师产生什么忌惮,毕竟大国师本质上也是个为了破碎虚空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来着。 “基于此理,妾身认为,大国师想要越过那道藩篱,必然要抛弃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她这话中的意有所指,大国师很快就明白了。 但正因为明白了,所以皱起了眉头。 唐千叶的意思,是他分心太过。 死亡面前纯粹的求生心过于浓烈会引发一个近乎逆天的奇迹,倘若他在剑道方面执着到底,以他的顽固,为何不能引发另一个奇迹 可这条路已经走到头,再也走不上去,他若不转往他途如何才能得到突破 某一刻,一道灵光闪过,仿佛惊雷炸开,砸得他都有瞬间的头晕目眩。 大国师猛然又抬起眼,眸光灼灼,几乎要将视线的落点点燃。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我以为我已经走到头了,可我的眼光并不代表这就是真实”他长长地喟叹出声。 明明是孩童稚嫩清脆的声音,却因着这话语中厚重沉痛至极的情感而显得格外沧桑、格外落寞。 是啊,谁说他认为的就是真实 那只是他所以为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头了,他与天地抗争用尽浑身解数,每每受挫便坚定了自己身处绝路的认知,可谁说那不是天地用尽办法在阻止他继续往前迈步呢 明知底下有金子,挖了九十九个洞,未突破最后那一铲子,照样是一场空。 千叶轻笑“可惜呀,妾身所立足之地并非武道。” “妾身言尽于此,是否有所启发也只凭大国师自己领会了。” 话音还未落地,她整个人都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砾般,迎风闪逝,悄无声息飘向了远方。 她是不会给大国师多加询问的机会的,多说多错,自己脑补出来的才会是真理。 简直完美 千叶对自己的表现感到由衷的满意。 既将自己洗白了,明明确确地告知对方,她对他的道没有任何用处,免得这货跟桑先生似的非把她解剖不可;又完美营造了自己高深莫测不好惹的形象,话没说死,一切都还留下余地,没什么事莫挨老子。 重要的是她还不着痕迹地埋下个地雷。 若要专注于剑道,突破自我挑战天地,最后破碎虚空凌驾于此世,是不是就要放弃外物呢 全天下都不解,为什么大国师会如此热衷于权势到他这样的武学高度,说是睥睨天下都不为过仍醉心于权势,只能说他在武学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他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事实上,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权势是他认为可助自己达到目标的阶梯。 没有“大国师”的地位与权势,他如何能掠夺天下武学博览众多经典融合为一 他如何能寻到神仙谷并自谷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甚至还有更多为肮脏的权力所掩盖的、不为人知的黑暗血腥之事物。 大国师在多年以前就于武道寸步难进。 必然是不世出的天才,才能够拥有那般卓越到近乎逆天的资质,才能叫他在剑之一道获得那般无法描述的成就,可越是天之骄子,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突破时,就越是不甘心。 更不必说,他隐隐能窥探到藩篱之后的世界,能够触摸到屏障之后、叫他心心念念以至于意难平的天地。 这种不甘最后成了一种执念。 所以他助莫氏一族夺得天下,结束乱世并获得无上的权利,他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横扫天下,饱识诸世武道,融汇天下武学,试图找到自己的出路,但他越是往前迈步越艰难,越是艰难越是不甘心就此放弃。 这也就成了一个糟糕的恶性循环。 他一天得不到所求就一天不会放弃掌控天下,他越是将心思投入到外物上就越是得不到所求。 千叶的提示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但大国师究竟会信几分,这就需要在他后续的行动中才能体现出来了。 就目前来看,大国师暂时还不会将宝全压在千叶这一席话上,他需要验证,需要辨别,再者,千辛万苦覆灭魔宗,魔宗数百年底蕴中或许也存在着他想找的东西 大概要等他判定自己无路可走,才会作出最后的决断。 话虽如此,既然明知道对方无法拒绝自己抛出的诱惑,千叶肯定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权势之心消褪的大国师,必不会如先前一般将显圣宗与大显紧紧抓在手中,密不透风地掌控天下。 在他逐渐放开手中权柄之后,笼罩在显国上空的天散去了,整个显国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少朝野震荡是必然的。 显圣宗没有第二个如大国师这般惊才绝艳之人,莫氏一族毕竟是做了多年皇族,在大国师的震慑下并不敢冒头,但谁说就会甘心服从显圣宗的支配 同理,为显圣宗控制的门派势力、城池商路只认大国师为主,在大国师多年积威之下不敢有丝毫异心,倘若上面的主换代了,显圣宗又有什么能力叫全天下臣服 既然注定要变天,千叶又为何不能趁此良机攫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不说其他,西北她虎视眈眈已久的魔宗领地,她就可以笑纳了,到时候整个西部为她打造成铁桶一块,有谁能与她争锋 还有一个牵机社 若是摆脱了大国师的阴影,她完全可以将其发展成当年星纬公子设想的蓝图。 这么一想,还真觉得挺美。 千叶一行匆匆赶回蜀地。 漠北的一切她都再未放在心上,谢星纬如何她也无所谓反正逃不过她股掌,天下都即将大变,她甚至可以成为翻云覆雨的其中一个,又哪里顾得上一点小仇怨。 栖眠离开漠北就与他们兵分两路,带着人上西北去了。 她主人在这里的后续动作不会少,她先行在这里观察布置,看看能不能从显圣宗虎口中夺点食。 千叶还惦记着之前“麻奉”留下的隐患,风尘仆仆赶回唐门就召见唐迟。 “查得如何” 唐迟神情自若,显然这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正如姑姑预测。” 果然是那个孩子么 千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怎么回事” “那孩子早产,据说出生仅半臂长,且生来有异,不哭不笑,无知无觉。麻奉带他逃出生天之后,以秘术温养他之躯壳,因而他生长极慢,本来侥幸活下来也是个痴儿,却不知哪一日得天眷顾,忽然就开了窍。” 唐迟停顿了下,道了一个人名,又慢慢道“当年小雁岭一战,此人为麻奉蛊虫所寄,一直隐而未发,后受麻奉胁迫,收养了那孩子” 他将这么多年来钉在唐门内部的这颗钉子讲得明明白白。 千叶静静地听完“众老的意思” “分成两派,老太太主张杀,门主觉得可以留。” 当年唐景真与麻奉一事,因为伤太重,愈合得又慢,看似已经长好,实则底下还是个脓包,触之即溃。 这也就是麻奉临时都念念不忘想看到的笑话。 爱越深、恨越切,老太太心里的恨多年未消,这十多年来就没止歇过,越是深居简出那些过往越是要在脑海里沸腾作祟,以至于就算是面对女儿唯一的骨血,都觉得非死不能了结。 门主则是基于此事会造成的影响考虑。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杀死一个小孩子就能一了百了的事。 一来,内门对当年唐景真之事讳莫如深,那时没讲出来,多年之后也不会再挂于嘴边;二来,这孩子是处在“暗堂”这么一个敏感的机构,又作为研习机关术的核心弟子培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适合无缘无故“消失”。 指望着歹竹出好笋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有唐景真、麻奉这样的血脉亲人,谁都不敢相信他是真正的纯善无辜可偏偏这么多年来,这孩子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恰恰是门派推崇的忠诚、听话,勤奋苦学甚至还有极高的天赋。 这也就牵扯到几个问题。 逆徒必斩,但父母的滔天罪行究竟要不要孩子一同背上 孩子身上存在未发的隐患,可不可以为抹除这个隐患顺带抹除他的生命 唐门戒律第一条,同门弟子不可互相残杀,杀了他算不算违背戒律 门主觉得怎么处理都棘手,于是暂且按下不表,先作观察。 麻奉想叫这个孩子成为唐门的跗骨之蛆、梗喉鱼刺,难拔难驱,他也确实达成了目的。 唐迟问“姑姑怎么看” 千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讲道“当初我嫌麻烦,将一切不适宜放在明面上的事务都并入暗堂但这么多年来,暗堂也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与氛围,这一直是令我觉得极欣慰之事。” “只不过,现在这个冗杂繁琐尾大不掉的暗堂确实存在不少问题。” 有人的地方就存在江湖,在一个地方经营久了,总会有乱七八糟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拔萝卜出泥,一个人犯错能抓出一连串,匿身人群法不责众,于是一个人犯错也变成了一群人犯错。 唐迟微微一怔,先是不明白她为何提到这些,但很快又有所明悟。 正因为暗堂所处的位置重要,所以暗堂的波动会带来整个唐门的不平静,门主所忌惮的,大概也就是在此。 “若我想将暗堂改组”她慢慢抬眸,“阿迟以为呢” 唐迟沉默良久“如何改” “职能细分,责任拆并。能见光的见光,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说;不能见光的彻底匿身于暗,从人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千叶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不单要将暗堂改组,我还要重新规划内门与外门,并非清洗,也非换血,但能者为师、达者为先当是最初的简章如何实施,还要看众老的意思。” 精简高层,选拔人才。 她丝毫没有自己的意见会被否决的认识。 今日的唐大小姐,就算要将整个唐门折腾一遍,她的威严也足以成为支撑她设想的底气。 饶是唐迟都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一个“内奸”为引竟能叫她产生如此大的想法。 但某种角度说来,倘若此番动作在唐门上下展开,人人焦头烂额,确实也没人会再去关注一个孩子的问题。 “十多年前,承蒙老太太与门主看重支持我改革,那是因为天灾,内外凋敝,不得不改但那未尝不是一次机遇所以我唐门现如今蒸蒸日上,威严更胜往昔。” 她的目光柔缓,却又一股逼人之势直直刺在唐迟脸上。 “现如今,另一场机遇正砸在这一代的唐门弟子头顶,我不会、也决不允许唐门落后一步” 唐迟忍不住问道“什么机遇” 此时恰逢山雨欲来,风灌竹林,天地都是一片萧索的竹叶潮音,千叶轻轻地笑,眉目流转出淡淡的期许。 “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915 1忽悠瘸了大国师,就该大小姐称老大了。 2还一章就完结这单元,写的可痛快。 3哎呀,大小姐真霸气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蛊蛊梦57 藏金岭魔宗一夜覆灭之事, 如惊雷般爆破武林。 据传魔宗宿老、大小宗师为大国师一人斩尽, 其境界已堪比仙神。 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大国师与显国大军投往漠北之际, 同一时间,显圣宗大批人马意想不到地前往西北疆围攻魔宗族地。 封门峡遭到毁灭式袭击,仅十日便已近乎被移平,醉星海因是魔宗圣地,封存有数不尽的典籍秘宝,显圣宗围而不攻,待大国师亲自驾到才开始强攻魔宗多年底蕴毁于一旦叫天下震叹, 举世畏惧大国师之威,噤若寒蝉。 但人皆有好奇之心, 关于魔宗是如何被灭, 大国师能为到了何等地步, 藏金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关于此战的只字片句都为外人疯狂渴求。 无人敢对大国师直言置喙,于是就有关于唐大小姐的传言广为流传。 绝命渡残存人士除了宣扬麻奉伏诛一事,便是将大国师在渡口曾出的那一剑吹得天花乱坠, 连带着江湖对唐大小姐的说法亦比比皆是。 更有残逃的魔宗余孽所谓的“逆天”之说,尤其是针对大国师的剑道, 唐大小姐的蛊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如沸腾之水一时滚涌不尽。 当然,在大国师彻底碾碎魔宗入主西北边疆之时,就算侥幸在藏金岭逃脱的魔后也不得不蛰伏起来,大国师的威严已经笼罩整个显国, 所有人又开始对他讳莫如深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唐大小姐沸沸扬扬的流言。 这是基于牵机社更换主人的前提。 牵机社的分支机构遍布武林上下,作为一个不涉及暴力的情报组织,并非单纯隐于幕后,也有光明正大地开设铺子明码标价的部分,尤其是这些年来的业务范围越来越脱离单纯情报掮客的设定,更多地迈入了奇怪的方向。 明有普通老百姓的寻人问事,买卖商业情报攫取巨额利益,暗有武林人士的恩怨情仇,传递政治信息换取海量利益。 但人们大多只能看得见台面上的事物,于是似乎就在不经意间,这个组织就步入经济民生的方方面面,甚至到了街坊邻居上街买菜都要进牵机社的铺子看一眼今日菜价的地步,足可见它的神奇。 不过,大概也因为牵机社看似并未涉及太多上层权利势力之间的纵横捭阖、翻云覆雨,只是纠缠转悠在这些琐碎纷繁的“小道”之间,所以能被大国师容忍。 当然普通人对牵机社的主人是谁并不感兴趣,只知道当时全天下都说东海谢氏公子谢星纬为牵机社之主,现在对于牵机社换主之事也不敏感。 只有知情人士炸了锅。 先是唐大小姐与谢星纬的恩怨情仇,据传暗阁阁主宫大亲口佐证唐大小姐与星纬公子曾有海誓山盟,然后是真假星纬公子一说,据说真星纬公子多年前已死于大国师之手,现在这个顶着他身份的冒牌货是星纬公子的同胞弟弟,再挖出来现在这位“谢星纬”与未婚妻秋若已于东海低调完婚,据说谢星纬受了不小的伤,秋若在漠北一行后也面有瑕疵 流言蜚语漫天乱飞。 这还不是重点 曾经看到牵机社的前景与威胁且对这个组织抱有觊觎之心的势力主,都惊叹于大国师竟然对此毫无动静,仿佛默认了唐千叶的上台 这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信号了。 要知道,虽说这几年牵机社暗底下的扶持人与决策者都是唐大小姐,但她只是帮衬牵机社发展,并不借此牟利这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大国师的威慑,谁都说不清楚。 然而现在的唐千叶已经坐到明面上,名正言顺地掌管起牵机社,看这架势,显然是隐隐露出了凶狠的獠牙,即将打破这些年不成文的“规矩” 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如何能忍 但没有大国师挡在前头,又无人能摸清大国师的想法,再不满都只能先按捺下来。 很快,没有人对此再感到疑惑,因为以大国师默认牵机社改换主人作为前奏,他竟然开始逐步退隐幕后 显圣宗的动静全武林都看得到,朝堂上的混乱全天下都看得到 所有人都开始焦急起来。 当当真真是变了天 寒剑山庄 “不得了,不得了” 易白川整个人都有些呆滞“谢大哥不是谢大哥要不要这么恐怖现在江湖上风气那么糟糕的么连这种乱七八糟的消息都能传得煞有其事,不过好像武林也乱得一塌糊涂啊真亏得” “等等”他像是才注意到洛寒山的表情,死死盯住他的脸,内心惊跳,几乎是失声喊出来,“这是真的” 他洛二哥向来从容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但现在的表情实在古怪,眉宇紧缩,抿着嘴唇,似有话要说,又无言以对。 易白川头皮发麻地调头看向他洛大哥洛寒水窝在软榻上,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体质极虚,在这种微凉的天气已经裹上了棉袍,腿上盖好了薄毯但此刻捧着茶杯,唇角带着莫名的笑。 似有一丝嘲讽,又带些许玩味。 光这个表情就叫易白川如中霹雳,浑身一个激灵,开始去设想那些自以为是笑谈的情报。 “谢星纬所以他当真不是星纬公子牵机社的那个星纬公子”他纠结道,“我所熟知的谢大哥,确实是顶替了他胞兄的身份怪不得怪不得” 星纬公子年少成名,因“牵机社”为武林熟识,但其本人久居东海谢家坞,并不常出于人前。 真正见“他”在江湖上走动,大概也就这几年的事易白川甫见谢星纬,还觉得传言为虚,此人分明疏朗豁达、内敛克制,还有难得的侠义仁心,确是值得交好之辈,又哪有江湖传言中那般多智近妖难以相处的说法 可原来,那个时候星纬公子或许就已经亡故,所以出现在人前的就是现在的这个谢星纬 易白川脑子都快炸了“图什么呢” 他喃喃“为了牵机社可谢大哥本就未在意牵机社为谢氏同胞兄弟,一脉嫡传,兄终弟及也是很自然的事啊” 然后他忽然想到纠缠在故事里的另一个人“唐千叶” 他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唐千叶为什么会错认自己的情郎” 早些时候他随洛寒山入蜀求唐大小姐出山的时候,还在感慨这般女子竟对自己的情郎求而不得,何其可惜,却原来,她所求的人就是错的 易白川“噌”地从席案前立起来,胸腔里的八卦心翻涌不止“江湖是怎么传的” 表情懊悔极了先前以为是捕风捉影、流言蜚语,没有根据瞎传乎,不爱听就没怎么听,现在发现了解得太少不够嚼了。 洛寒山与自己兄长互相对视一眼,洛寒山叹了口气没说话,倒是洛寒水呷了口茶,慢吞吞道“你坐下,我给你讲讲。” 易白川眼巴巴望着他。 “说来也是一番奇缘。” 洛寒水轻笑“唐大小姐与星纬公子确曾相恋,唐大小姐甚至以命蛊相赠,可见情深。若非星纬公子得罪了大国师,这一对,也当是一对佳偶。也正是因此,星纬公子临死前害怕牵连到恋人,想出来一招偷天换日之法,将命蛊引渡给自己的胞弟,至于为何要胞弟假借自己的身份个中缘由就多了。” 易白川叫道“这怎么又与大国师扯上了关系” “牵机社发展前景太过广大,会动摇显圣宗在显国的利益,因而引起大国师注意。最初时他也不一定是非要在萌芽状态将此扼杀,但那一局说来话长,也不必详解了,只能说,星纬公子着实是智慧到妖孽般的地步,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大国师大国师吃了一记暗亏,以致非杀他不可。” 易白川小声说“藏金岭上,唐千叶与大国师之斗,也有为情郎报仇的成分” “也许吧。”洛寒水眉目流转,笑意盎然。 易白川有几分明悟“所以说,星纬公子还不单单是一死了之,既背上了大国师的忌惮,他不但害怕会连累到家族与牵机社,也害怕恋人为自己报仇甚至,就算确确实实因大国师而死,也不能拖大国师下水,为了不被显圣宗报复,不仅要主动赴死,还要死得坦然” 他不禁叫道“这也太憋屈了吧” 可是谁叫他惹到了大国师呢 转念一想,如此可怕到无以复加的大国师,现在终于选择退隐,效果不亚于一座压得所有人透不过气来的山烟消云散,当是一桩快事 “星纬公子何等智慧之人,都脱不开这死劫,临死前也只能尽力留下些许绸缪总之,就是我们现在见着的模样。” 洛寒水微微叹息“唐大小姐顾虑良多,又有一个唐门在身上背着,但要说这五年都未觉察到一些蛛丝马迹,倒也不太可能,只能说越是情切越是多虑,最后受这一番阴差阳错、天意捉弄,也是桩憾事。” 易白川抓着自己的头发,悄悄喵了眼他洛二哥,与谢星纬打交道更多的还不是自己,而是洛寒山,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 “阴差阳错啊谢星纬应当对自己大哥隐瞒的事一无所知吧,若是知晓的话不可能将这手牌打成这样,”他忽然对其很是同情,“何至如此” 也不全是他的过错,可现在不但为唐千叶深恨,还与牵机阁彻底断绝了联系,连带着整个谢氏都与他一齐为江湖人耻笑。 武林素来是强者为王,唐千叶得牵机阁后势力如日中天,江湖人不但不会非难她的所作所为,而且会帮着她将她的眼中钉往死里踩。 怪不得闭门不出的谢星纬乃至整个谢氏都未在江湖上发声。 等这阵风过风很快会过,毕竟大国师的退隐在如今的显国掀起了何等的波涛巨澜,在这样的浪花之下,什么都会被冲刷干净。 “无论如何,”一直沉默的洛寒山终于开了口,“现在唐门才是盟友。” 寒剑山庄与唐门联手在西域地带的开拓取得了卓越的成效,双方还有一系列的合作在进行。 唐门的根基毕竟在蜀中,唐大小姐的势力盘踞西部,虽说借由牵机阁在中原攫取利益,但断不会放弃根本转往于中原之地的发展,所以寒剑山庄借着这股东风也当大展蓝图。 在这样的风浪之下,有能耐长风破浪的自然会跃居上头,没能耐冲破险阻的只能被大浪打沉。 “儿女私情到底流于末,更奈何星纬公子已逝。”洛寒山叹息,“在如今的唐大小姐面前,如谢星纬之流,也只会是脚下的残骸了。” 千叶猛然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兴致勃勃扑进权谋的海洋难以自拔了。 果然女人就是热衷于权力的动物,虽然她整天嚷嚷折腾阴谋诡计什么的太累了筹谋划策太麻烦了什么,但一扯到此类东西,整个人条件反射就振奋起来,骨子里的争强好胜丝毫都没落于下风。 大概是她真把大国师忽悠瘸了,总之,他一退退得彻底,导致全天下都很混乱。 千叶从来不会好高骛远,于是在重新规划唐门内外机构部门的同时,关注点更多的就放在了西北边疆那一块,大国师既然撤了,就没有比她更近更有准备的势力。 该抢的地盘,该分的蛋糕,该攫取的利益,顺便伙同寒剑山庄一道将通往西域的门户牢牢地抓在了自己掌心。 然后开始借由牵机社图谋天下。 这日唐元昭匆匆登门时,她难得有闲窝在房里翻漫画。 天将入秋,气候阴冷,唐家堡地势又高,这样的时日是千叶的精神比较喜爱的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开过荤后的蛊虫实在不好压制,燃过便自然成瘾,又实在不好戒,就算她自认有绝对的意志力有木妖的精神锚点作为绝对的后盾,在蛊性时不时泛滥找存在感的时候,还是会极其挫败。 总觉得寒冬腊月了,到天地被冰封之际,体内大部分蛊虫冬眠去,大概她才会好上很多。 “姑姑” 唐门素来稳重大气的少主脸上出现此等郁闷焦躁的神情,还挺不可思议的。 他甚至赶不及进正堂绕到她寝屋,直接窜到她窗口就把脖子探进去。 “姑姑,有件事非报与你知晓不可” 千叶懒洋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祺老与闻秀回唐门第一件事就是进密室闭关,千叶身边侍奉她起居的侍从当然不会少,但如同闻秀这般是她多年看顾一力拉扯到大的就没有了,她也不爱叫旁人近身,索性她这段时间来,并未回嘉陵别居盘踞,不是在机关城陪老太太小住,就是在内门处理各类事务,定点转换,比较好寻。 “姑姑,有人想买下寄春坡” 这回千叶倒是挑起了眉毛,她随手合上书,似笑非笑自榻上直起身“谁人如此大胆” 寄春坡在唐家堡外西北面数十里外,真正意义上并不属唐家堡范围,但因为距离唐门世代聚居之地比较近,所以素来也被外人视作唐门势力范围。 梅花又称“寄春君”,此地因坡上多野梅而得名,坡下接着一条嘉陵江支流,山水缤纷之色皆具备,当也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 唐元昭叹息道“此人自称桑薄言。” 千叶眼皮猛地一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谁” 唐元昭窥到她的严肃之色也有几分讶异,正是由于感到为难才将这件事报与姑姑,但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 “是这一代的神仙谷医圣桑薄言。” 唐元昭迟疑道“他给出了一个大到离谱的价格,而且此人又是当代医圣神仙谷久居雪域,多年来不在中原出没,他若要在蜀中落脚这对我唐门来说意义非凡,我实难拒绝。” 至于将医圣放在唐门附近是否会引狼入室,这个问题倒无需多虑,毕竟举世皆知神仙谷只对药毒医术感兴趣,底下并没有什么势力。 对于这样的人交好也来不及,如何能交恶 然后他看到自家美貌绝伦的姑姑坐在那,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堪称阴恻恻的笑。 是么。 神仙谷确实有钱哦。 桑先生财大气粗直接买块地,为免遭唐门忌惮专选在唐门之外,还入乡随俗地给唐门交上大笔安家费,这也算是有够客气了,毕竟他若要在蜀中甚至是唐家集长期驻扎,也没人能赶他不是么 站在唐门主事者的角度,千叶应该是挺欢迎的。 唐元昭会上门来,其实心中已经是倾向于同意了,只不过此前从未有这样的先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别说是离唐门数十里了,就算是数百里内,也不能有第二个会威胁到唐门的势力。 但是站在私人的角度,千叶简直烦死了。 要不是他点的那一炉香,她就不会欲念成瘾,以至于现在不断处在压制、戒断、复发、折磨等等的状态中轮换,亢奋的时候恨不得毁天灭地,萎靡的时候连眼珠子都懒得转动而始作俑者竟然还要跑过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打得什么主意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来 所以到最后,千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价格翻倍,答应他。” 可是那价格本来就很可怕了 唐元昭先是吃惊,后来又觉得看来姑姑与医圣之间有点恩怨,如果叫姑姑不虞的话,那不答应也罢,但到底是吞下了话。 一来姑姑并没有否决,说明她也认为这件事有利可图;二来,这真的是一笔很大很大的资金啊,现下唐门在中原的布置正是缺钱的时候 此后种种暂且不表。 有一天,唐元昭再次出现在千叶面前欲言又止。 “姑姑” 千叶一看他这种迟疑中带着兴奋、郁闷中带着暴躁的表情就觉得似曾相识。 她轻轻一哼“何事” “有人要买尘忘峰给出了我没法拒绝的价格。”唐元昭吞吞吐吐,“对方身份不明,但寻上我唐门时说的意思,讲你断不会反对。” 尘忘峰,并非只有一座山峰,而是一座小山脉,与唐门隔嘉陵江相望,但离寄春坡不远,其与寄春坡完全是不同之景,地势略高,峰顶有积雪终年不化。 这年头有买块荒坡地的医圣,现在还来个买荒山的冤大头 重点那还不是唐门的地跟山,仅是在唐门附近 千叶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想一想,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数。 除了桑先生这家伙,还有谁 被她忽悠瘸的大国师 大国师怎么也阴魂不散。 “谁” “此人自称迟归崖” 作者有话要说  916 1蛊梦完结 2记住最后的名字,很不幸以后你们还会再见到他的我承认我就是偏爱大国师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