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般好命》 第1章 001 白梅挑帘进屋时,钱玉嫃刚用了半盅银耳,漱过口,闲翻着书。她听见响声,抬眼就瞧见白梅那张气不过的脸,钱玉嫃起了兴致,问:“谁招了你?” 白梅起先还不肯说,钱玉嫃又问了一回,这丫鬟才道:“还不是二姑太太。” 钱玉嫃一听,想起跟前那些糟心事,笑容敛了。 “她来作甚?” “听说来给咱府上赔罪。” “说了什么?” “全是推脱的话,小姐听了该要气着。” 钱玉嫃略一点头,不再问她。又捡起书册,眼是看着书上的字,心里想起数日以前,许家递过话来说他们二少爷喜欢上唐瑶,许钱两家的好事恐怕结不成了。 这许家跟钱家都是蓉城里的中等商户,各方面正好匹配,早好些年就起了结亲的心思,当时没个合适的人选,好不容易等到钱玉嫃长成,从她十三岁起,两家走动频繁,到这会儿她满了十四,大人们的意思是这就把好事定下,等她及笄正好过门,谁曾想出了岔子。 许家二少爷告诉他娘,他不喜欢钱玉嫃这样的,他喜欢唐瑶。 唐瑶何许人也? 她是钱二姑的女儿,是钱玉嫃的表姐。 前头许家太太来请,钱玉嫃她娘带着亲闺女和尚未许人的外甥女去赴过几次约。她娘是好意,想让赴那头邀约的太太们瞧瞧,自家外甥女也出色,盼给她选个如意佳婿,谁知道就在许府里头唐瑶跟许承则王八绿豆看对眼了,看对眼不说,还两头瞒着。 他俩借钱家的光见好多回,等许老爷发话要给儿子把亲事定下,来年就接新媳妇进门,许承则绷不住了这才交代出来。 他不肯跟钱玉嫃好,说钱玉嫃生得太艳,她表姐唐瑶才是好女,芊芊弱质楚楚怜人。 钱老爷擅做生意,在他的经营下钱家比唐家要好,许老爷更中意钱玉嫃,但他中意没用,许承则咋都不肯,一来二去的外头都听到风声,眼瞅着事情要搞臭了,许家只得安抚下儿子,回身找钱家商量对策。 钱老爷是个爱女入骨的,乍一听说就垮了脸,这是几日前的事,许老爷赔尽好话也不好使,他回去痛打了儿子一顿,闹成这样许承则初心不改,于是就有唐瑶她娘憋不住上门来赔不是。 她人在钱府待了个把时辰,嘴说干了,就换来两个字——“送客”。 人走了之后,乔氏想想,进了内院。 乔氏想知道闺女的心思,到底喜不喜欢许承则,想不想嫁。钱玉嫃给娘斟了碗茶,坐下来问:“娘你先说,二姑她是什么意思?” 要说钱二姑那套路,乔氏看在眼里,心里门清。 她说家里不知情,她这两天逼问了,唐瑶跟许家的没做逾矩之事,是那头瞧上她姑娘,这事该怪许承则! 乔氏说那好啊,说这回非要给许家厉害瞧瞧,让他知道家里姑娘不是青菜萝卜没得给他挑挑拣拣的。 一听这话,钱二姑又转了话锋。 说事情不能做那么绝,许家小子是莽撞了,他心有所属没早告诉家里,险些耽误了嫃嫃,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毛病。人喜欢谁你管不住啊,就像那花儿,有人觉得海棠花好富贵娇艳,也有人怜爱水中青莲……小姑娘好比花儿,各有各的好,赶上许家这个喜欢青莲,算不上错。 乔氏不想听她啰嗦,问:你家怎么说?唐瑶又怎么说? 钱二姑说,就她夫家这样,也没有比许承则更好的人选,瑶瑶将满十六,要拖不住了。 乔氏冷笑:“你想嫁就嫁去,找我作甚?怎么还嫌我钱府不够丢人冲上门来甩我姑娘大耳刮子?” 钱二姑这才道明症结,许家不想把钱家得罪死了,真要跟唐家说亲也得先把钱家人摆平,再对个说法把这页翻过去。 这些话,乔氏敢原原本本说给钱玉嫃?她道:“你表姐多少有点意思,至于你姑,她说也找不到更好的,许家配她唐瑶多的都有,她怕错过这村就没这店,想让咱抬抬手。” “那就抬抬手呗。” 钱玉嫃浑不在意的样子,乔氏看着都不知道她是真没放心上还是假装:“早几个月娘跟你提起,你还说许承则不错。” “我才见他几回?也不过看个表面。” 乔氏还不放心:“你跟娘说实话,真不喜欢许家的?” 钱玉嫃再没法装作云淡风轻,索性拉下脸来:“之前没这些事,是想着嫁也可;都知道他不好了,谁要嫁他?我这些天是不痛快,却不是因为失了这桩姻缘。我没面子,气不过。娘你说说,这事难道不是许家先提的?他爹找上我爹说想结成儿女亲家,亲事虽然没定,两家这么往来走动着是什么意思谁不明白?这会儿还找什么借口?任他说上天我丢出去的脸能寻回来不成?我都成笑话了!” 钱玉嫃说着拍了下桌。 乔氏看着一阵心疼,牵过她手吹了吹:“许承则人渣一个,唐瑶也是个不要脸的,你气不过关上门骂他们都好过折腾自个儿,拍这么重不疼啊?你不疼我跟你爹瞧着心疼。” 钱玉嫃原就是个娇宝贝,当娘的这样一说更不得了,她整个偎进乔氏怀里:“咋就让我遇上这种事?我以后还能说亲么?” 乔氏在她后背上轻拍两下:“乖女安心。” 母女两个交过心后,乔氏踏实很多,晚间她告诉自家老爷说玉嫃对许承则没那心思,亲事黄就黄了,气得要出。钱家跟那些大商户比不得,在蓉城也有些头脸,尤其家里只得一子一女,都是宝贝,能叫人白白作践? 乔氏知道,自家老爷看重的虽是承香火的儿子,最疼的却是这姑娘,想到再过两年人就要嫁了,他是怎么宠都不过分,为此还闹过笑话。 乔氏拿住这点,把事情往严重了说,说玉嫃她委屈大了,这几天很想不通,连带着胃口都坏了,人也清减下来。 钱老爷连忙捂上胸口,心疼得厉害。 “老爷你不知道,白日里她姑来过,说是过来给咱家赔不是,那话我听了扎心。她说许二少爷是莽撞了点,心有所属该早说,拖到这会儿委屈了咱姑娘,又说唐瑶不像我们玉嫃好挑拣,错过许家少爷不知道还能说给谁。唐家想让咱抬抬手,好叫唐瑶体面进许家门,对外就说两家早就有那意思,先前是玉嫃陪她表姐上许家走动……她说得容易,到底是咋回事能瞒得住人?到时候她唐瑶嫁了,我姑娘呢?不招闲话?” “我不同意,她说左右已经这样了,闹开了更不好看。说咱们还是亲戚,眼瞧着玉嫃跟许二少爷不成了还不让瑶瑶嫁?我告诉她许承则能办出这样的事,且不说他心好心坏,这就是个莽撞人,不是什么良配。她回我一句天底下没有十全丈夫,说许承则除了对不起咱姑娘这点,别处哪儿不好了?” 乔氏在女儿面前还绷得住,到了老爷这里就委屈,这都抹起眼泪来。 钱老爷是生意人,平常都跟个笑弥勒似的,这会儿憋着口气骂不出,他搂着夫人哄了一阵,说人要跳火坑就由她去。从前看许承则就缺点担当,当时以为是人年轻经的事少,想着谁都是这样过来的……结果他不光是没担当,又自以为是,人品还有问题。 早先许家人吹嘘得好,外加跟他本人见面回数不多,没看有这么多毛病,现在知道了,那断不能把玉嫃嫁给他。 “我们许钱两家的好事成不了,他许承则总得另娶一个,唐瑶肯嫁,她以后不顺心别上咱府上来哭就是。” “那就这么放过他们?太便宜点!” 钱老爷捻了捻他嘴边的胡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钱炳坤不是什么君子,是要给玉嫃出口气,也得等个恰当的时机,眼下越是闹得厉害越给人看笑话,折腾得凶了人家还当咱姑娘离了许承则就嫁不出去。” 这话劝服了太太,她狠绞了几下手帕,说:“你说说,我对那几个外甥女还不够好?她怎么有脸?” “好了,事已至此,你再气也没有用……” 乔氏飞他一记眼刀:“从前她上咱家来我回回都是拿最好的招待,对她哪怕不及玉嫃好也不差几多,往后你看我还管不管!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好东西没得便宜白眼狼的。老爷也是,趁这回把眼屎擦干净看看,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东西!” # 钱家没闹,钱二姑以为兄弟默许就是谅解她了,心想他没明着开口该是脸挂不住,过些天再去一趟总没问题。如此一来,她心中大定。 别看她在钱府把唐瑶撇得干净,实际上一个巴掌拍不响,要真是许承则在那头单相思,就算拒婚也不该拖唐瑶下水。钱二姑本来也是蒙鼓里的,出了那事她第一时间找女儿问话,看那神色心里就有数了。 让唐瑶跟她舅母去许家走动打的就是找个好女婿的主意,却没料到她能从钱玉嫃手里劫人。 煮熟的鸭子都能从锅里飞出去,这娘家侄女当真是个没出息的。左右她留不住人,便宜了瑶瑶也好,好歹是自家姐妹,老话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钱二姑想得美,有些事却不是她能左右。 对商人来说,没同意就是拒绝,钱炳坤是没赶着讨说法,不代表他就不介怀。许老爷跟许大少爷都不同意许承则跟唐瑶的事,许家太太疼儿子不假,她关上门也骂了无数回。当娘的能把过失往自己儿子身上推吗?她自然是帮着开脱,觉得老二是见的女人少了,才让唐家那小狐狸精勾了魂。 许钱两家说亲,那叫门当户对。 唐家算个什么? 他家大宅院住着买卖做着,拿去糊弄不懂行的够了,蓉城这边有头有脸的谁不知道?唐老爷没发财手段,仰仗夫人娘家兄弟才能维持体面,他时常出入钱府,很多生意是钱炳坤掌的眼,真要结了这门亲就是许家资贫。 许承则怕他爹和大哥,不敢闹得太过,就缠着他娘,说他就喜欢唐瑶,盼着许太太允他任性一回,为此不惜承诺以后都听家里安排,他只要心上人进门。 “要她进门可以,走侧门。”许太太是这么说的。 为此许承则甚至闹了一出绝食抗议,他越是这样他娘就越厌恶唐瑶,唐家那头等了十天半个月,许家也没上门议亲,反而因为风头过去,议论这事的都不多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章 004 那场茶会纯粹是给唐家人做的局,没请钱家人去。后来五月初三,钱家长房太太曹氏芳辰,在府上小摆两桌,乔氏备了份礼,同钱玉嫃去了趟。 她们母女到的时候,厅中已坐了不少人,主要是曹氏娘家姐妹晚辈后生,夫家这边没来几个。钱玉嫃看了一圈,只见着个大姑。她才要招呼人,就让从旁走出来的钱玉敏挽了胳膊。 “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 钱玉嫃让她一边儿待着,自己先去给伯母道贺,见过大姑之后,同娘说了一声才跟她走。 走出厅外,钱玉嫃问:“玉秀姐姐到了没有?” “没呢,按说娘过生她该早早回来,不知道在磨叽什么!” “那你领我上哪儿去?” “去我院里。” “都有谁在?” “还能有谁?我大舅舅家的曹莹,二舅舅家的曹金燕,还有姨妈家的谢芳菲。” 钱玉嫃奇了怪,问:“那你不在院里招呼她们,跑出来作甚?” “不就是听说小婶到了,我出来问候一声。主要还是找你来的,我昨晚上就在盼你,你知道咱唐瑶表姐现在怎么样了?” 钱玉嫃扔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从出了那事,我只见过她一回,就在莲花寺,你说我知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她要定亲了。” 钱玉嫃:……??? “才听我爹说许老爷发了狠把许承则打发出去吃苦受罪,这人都没在蓉城,她跟谁定亲?跟大公鸡啊?” 钱玉敏略略抬起胳膊挨钱玉嫃一下,冲她挤了挤眼:“你不是早就说过她要进许家门难如登天,怎么还觉得她是要跟许承则定亲?” “话是没错,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舍弃许承则跟别人好吧……” “按说是不能,这不是没法子了?许承则出去没几天,许太太就当众撂下话说她儿媳妇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她说这话的时候二姑人在边上,都觉得她那个话是特地讲给二姑听的,等于明摆着说你姑娘我看不上。人家都这么说了,唐家再贴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唐瑶表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烦人,要糊弄外面那些也容易,她长得不差,能吊死在许家这棵树上?” 两姐妹本来还在往里走,说到兴头上都停下来了。钱玉敏拉着堂姐玉嫃的手:“为表姐的终身大事二姑折腾一两年了,起初我娘还帮过她,结果怎么着?人家不是嫁不出去,是看不上那些。” 钱玉嫃晃晃她手:“你扯远了,她到底跟谁定亲?” “是一家姓马的。” 钱玉嫃不太打听家里的生意,她只知道她亲眼见过以及她娘提过那些人家,突然说个姓马的,真反应不过来。钱玉敏看她一脸糊涂,又给她解释,“我也是听我娘说,马家是跟陈二爷做丝绸生意的,有钱,就是跟脚浅点。” 这就说得过去了。 在蓉城体面人的圈里,人跟人也有划分。 有些祖上就富贵,要跟他结儿女亲家便不容易。还有些是最近一两代有本事,才从底下爬起来,他纵使有钱,要说一门合心意的亲事不简单。 唐瑶这个事,外面穷人家压根不知情,但瞒不住社交圈里这些,看在有些人眼里,这一出使她身价贬了,马家那样的未必介怀。 “我问了我爹,我爹说他见过两回,不了解,反正人不像许承则那么俊伟。马老爷是小个子人,马少爷像爹。” 摸着良心说,钱玉嫃就是看人先看脸,她自个儿觉得自个儿挺俗,俗归俗,也没打算改就是。日子当然是怎么舒坦怎么过,选择这么多,干啥委屈自己? 看表姐唐瑶,不也是以貌取人的?她本来想嫁的许承则长得就很不错。 “在莲花寺里她还跟我哭,说她没得选,离了许承则她嫁不出去……这就是所谓的嫁不出去。”看没别人,钱玉嫃轻啧一声,“你说马少爷真不介怀?他未来夫人心里装的可是另一个。” “天知道,不过就马少爷这样能从许承则手里劫人,也挺有面儿。” 钱玉敏说着自己先笑起来,钱玉嫃也跟她笑,笑够了想起曹莹她们:“不是说还有人等?走吧。” 结果呢,姐妹两个刚进院子,又一个丫鬟小跑过来传话,说太太请玉嫃姑娘去前头。 问她为啥? 她垂着个头说不清楚,还道姑娘过去就知道。 钱玉嫃跟她去了,过去就让大伯娘叫到身边,她心里懵,脸上习惯带了三分笑,接着就知道被请出来是为什么了。简单说,她大伯娘瞅着娘家来了俩侄儿,看着挺精神的,想起钱玉嫃刚黄了个对象,叫她出来看看。 钱玉嫃不光看了,就在旁边听他们商业互吹式的聊了一通,等聊好吃好乔氏起身告辞,钱玉嫃跟她娘坐上马车,回去路上她娘还在问看上没有。 “什么呀?” “跟你娘装什么傻?就曹家那两个,你看还行?” 钱玉嫃撅了噘嘴:“我不喜欢这样的,嘴上跑马,十句里头不知道几句是瞎吹,娘你别是病急乱投医,我年轻呢,再看看!” “哪是我病急乱投医?是你伯娘热心。” “那您一定一定替我推了,不然就说我这阵子情绪不好,没那心思。我伯娘多聪明,保准听得明白。” 乔氏多问了一句:“真不考虑?就一点儿没看上?” 钱玉嫃想想:“我反正什么感觉都没有,看着他俩心跳都不带加快的。” “那你看许承则就有感觉?” 乔氏促狭她呢,钱玉嫃也真好意思,点点头说:“有感觉啊。一码归一码,这人是渣,长得真可以,在蓉城该是排得上号的。” 一听这话,乔氏感觉不妙,情真意切道:“女儿你听我说,这脸它当不了饭吃!选女婿本事跟人品才最要紧!” 钱玉嫃也特实在:“娘啊,这脸是当不了饭吃,却能让人吃不下饭。您就给女儿选个既中看又中用的,可求您了。” 出去走个芳辰礼,回来重任在肩。 当天晚上乔氏躺下去翻来覆去想,也没回忆起谁家有既中看又中用并且还没说亲的。后来这天,她又亲自去找了大嫂曹氏,给那头告了罪,说自家这个喜欢好看的。 曹氏笑了半天才缓过劲儿,她道从来只听说挑媳妇儿要漂亮的,选相公还看这个?长得周正不就得了? 乔氏也没法:“她还怪我这个当娘的把她生得太俊,说天天照着镜子眼光就起来了。还跟我说要是一眼就看不中,勉强成了亲日子过着也不是滋味,她宁肯多挑挑,不着急定下。” 曹氏一点儿也不同情弟妹:“还不是你宠的!” “是啊,是我宠的,我认了!她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当娘的还能按头让她定亲?总得去打听打听,给找回个合心意的人。嫂子你也别光看我笑话,你帮着想想,谁家有模样好性情好人品也好的?” 三好对象是那么好找的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劝人别太在乎长相还不是因为人世间少有十全之人,选女婿人品本事更要紧,这两样都有长得只要不丑,差不多得了。 家中长辈是这么想,年轻姑娘家心里大多不愿意让步,她们很多也不好意思明言,说出来显得自己肤浅,搞不好就成了谈资,像钱玉嫃这么直接的委实少有。 可既然她说了,看样子也劝不回头,乔氏能怎么办? 帮她找啊! 她发动大嫂曹氏,两人一左一右坐罗汉床上,喝着花茶琢磨半天,曹氏真想不起周围哪个年轻小伙儿长得特别俊美,非要说的话:“你见没见过谢三?他模样是真好,还没成亲。” 乔氏:“哪个谢三?” “还能是哪个?蓉城第一富谢家三少爷,大名谢士洲,小名百万那个,他看着像那回事,嫃嫃见了保准喜欢。” 乔氏:“谢家巨富我们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谢三少爷乔氏没见过,但他的故事早在蓉城传遍了,老爷就说过,外头都喊他谢百万,为啥?他出生的时候谢家就有百万之富。别看他行三,上头两个不是嫡出,待谢老爷百年之后,承家业的还得是他。 就这位,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过分,可他吧,出身有多好人就有多混账,听说是个不务正业的,也就是在男女之事上还没开窍,其他那些全都专精,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败家玩意儿。 乔氏问长嫂:“谢三长得真有那么俊?” “我亲眼见过还能有假,只说他模样,比许承则还好些。” 乔氏怕了,怕万一给女儿见着要出大事! 得防一手! 往后不能随随便便放她出门! “除了谢家这个,其他我想不到了,要不你回去问问炳坤,我也跟人打听打听。” 也只能这样。 儿女都是债,都是债哟。 乔氏在为女婿发愁,那头钱二姑在确定攀不上许家之后花好几天总算劝服唐瑶,怕再拖下去要坏事,他们打算把亲事定了。马家请媒人上唐家下聘,唐老爷应下这门亲。 听说马唐要结两姓之好,许太太一高兴,饭都多吃了半碗。 一切照她计划在走,唐家看不到希望总要另打主意,等承则出去见完世面回来,唐瑶已经是别家媳妇儿,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章 005 就连近来足不出户的钱玉嫃都听说了——马少爷对唐瑶挺好。 马家做绸缎生意,他们将蓉城盛产的月华锦雨丝锦拉去外地,再将苏杭那边的时兴面料运回本省,跑一趟就能挣个盆满钵盈。他们有钱,也因为这层财富光环,纵使马少爷是五短身材,外头说起他也得客气称一声翩翩公子惨绿少年。 就这位惨绿少年最近让他未婚妻整了个五迷三道,活像中了唐瑶的毒,三天两头往她府上送东西。 昨个儿说他得了几样有趣的玩物,送来给唐瑶赏玩。 今儿又换个理由,说近来大晴天多,很热,他家有一批苏杭来的最轻薄透气的好料子,给唐瑶送两匹,让她拿去做几身夏衫。 …… 唐瑶不喜欢马少爷,都没给他几个笑脸,但这浇不熄马少爷一腔热血。他有事没事往未来媳妇儿家里去,当丈母娘的是高兴,她不光有面子还有东西拿,唐瑶烦得要死。 她恨不得退回到定亲之前,哪怕身价贬了也不该贸然答应嫁去马家。 “你说我再耽误下去连门当户对的都没有,说他不错,相处久了总能喜欢上,现在呢?我听见那名儿就烦,都不想见他。” 唐瑶这么抱怨,他娘不明白:“马骏还不好啊?他除了个子矮了一点,其他有什么可挑?你看他对你多上心?定亲之后给咱家送那么多东西。嫁人就得嫁这种,你以后享不尽的福。” “他送再多东西过来,我也不喜欢,我也不高兴。” 钱二姑刚还乐颠颠的,听了这话把笑脸收了:“你该不是还在惦记许承则?瑶瑶你听我说,人往高处走没错,可那前边没路,你上不去还不改道吗?许家人明摆着不同意你俩,许承则去外地就是他们安排的,他没法跟家里对抗,他再喜欢你也没用。” “我不明白!以前我跟舅母过去许太太还变着法夸,说我漂亮,一看就知书达理,她问我许没许人,说她娘家还有个侄儿尚未婚配……” “好了!别说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许太太夸你是看在你舅母的面上。退一万步说,你配她侄儿可以,配她儿子就不行。” “为什么?” 这问题无解,就像钱二姑自己就说过,人都有喜好。许承则喜欢唐瑶不喜欢钱玉嫃,他娘跟他相反,这没什么奇怪。事情成不了只怪许承则力量太小,反抗不了家里。 女儿都这样了,钱二姑狠不下心骂她,只得慢慢开导。 同样在为女儿终身大事操劳的乔氏这时候也得到个好消息,大嫂告诉她,赵姑爷以前教过一个学生,听说有宋玉之貌,还不光模样好,人家天资聪颖品性高洁。最早是在赵姑爷办的私塾学习,中了秀才之后就拜进官学,在官学也是甲字班的,才情十分出众,这人还不到双十的岁数,就要下场应乡试了…… 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优秀。 乔氏想想不对啊:“照你说的,还轮得到我们嫃嫃?” “话不是这么说,他是好看,也有才情,可这不是还没中举?说破天就是个秀才,普通人见过的秀才少,咱们见过的还少了?这人家里也不是太好,姓是大姓,族里也有能耐人,但他爹没本事。” 那就赌他一手前程? 乔氏听着都要打退堂鼓了,赌前程风险太大,不如配个门当户对的,哪怕女婿本人不十分出色,也有供其挥霍的家底。这个天资卓绝的秀才要是能考中举人,能当官,那是大赚。万一呢?万一他缺点运道,或者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优秀,那女儿嫁过去不是受罪? “我再看看……” 曹氏就知道她会这样:“我刚听说的时候跟你一个反应,她大姑告诉我这人真可以考虑,赵姑爷教他的时候就说没见过这样会读书的人,他是那块材料,也沉得住气,机会到了肯定能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要问我,我哪知道?她大姑是这么说,还道可惜她没生个女儿,不然哪会介绍给别家?她就扑上去了。” 乔氏差点就给他否了,听了这话又有些动摇:“我想看看人。” 曹氏一抚掌:“这还不简单?就拜托赵姑爷安排一下,让他去东升茶楼跟以前的学生吃碗茶,你跟嫃嫃去金银首饰店看看,顺便就过去了。” 曹氏会这么提议是因为东升茶楼是钱炳坤开的。钱炳坤做茶叶买卖,就在自家茶叶铺子对面开了间茶楼,一来有个打发时间的去处,遇到要谈事情也可以把人往那头带。 那是自家的茶楼,东家太太跟小姐路过进去瞅瞅理所应当,赵姑爷把人请到那边也不奇怪。 太太们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积极,当天她们全商量妥了,过没几日官学休假,赵姑爷果真把人请到茶楼,为了不显得奇怪他还多找了两个,一行四人去的,他们坐在二楼临窗的一桌,都是肚子里装着墨水的学问人,一时间气氛相当好,赵姑爷差点把正事都忘了,这时候乔氏跟钱玉嫃订好首饰路过,走了进去。 东升茶楼的掌柜姓鲁,正在招呼茶客,就听说太太来了。 他回身一看,还真是。 鲁掌柜陪着笑脸迎出去:“太太小姐好,您二位怎么有空过来?” “路过进来看看,我仿佛看到赵姑爷在楼上?” “是,赵姑爷跟几个学生,来了有一会儿。” “怎么招待的?” “给上了一壶春蒙顶。” 乔氏问他今儿个做了什么茶点,让送两道。 鲁掌柜亲自送上去的,赵姑爷问起,他自然供出了乔氏:“东家太太带小姐出门,顺路过来看看,听说您在,特地交代的。” 赵姑爷问:“侄女也在楼下?” 鲁掌柜答道:“在呢,还想上来问候您,又怕坏您雅兴。” 赵姑爷挪开座椅,这就要下楼,跟他吃茶的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说:“你我也该下去道声谢,难得吃到这样好的蒙顶茶。” 提议这个其实是想见见赵先生的侄女,他们都听说那是个美人。李茂也下去了,下到一半就看见站在柜台边同赵先生说话的姑娘,是侧身,只看侧身就知道人非常美。 那就是钱玉嫃,钱玉嫃注意到有人从楼上下来,她转过头。 曾被许二少爷贬低的过分娇艳的容色好似一支利箭,精准扎进李茂胸口,不光是他,同行的也在恍惚,还能听见有人很低声的喃喃自语:“……这就是赵先生的侄女?” 赵姑爷顺势做了介绍,总之计划非常成功,乔氏见着嫂子说那个人,叫李茂,单论长相跟许承则不相上下,他胜在身上一股读书人的清贵气质,穿着不是最好,走出来还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像那么回事。 回去路上乔氏没忍住小声问了:“嫃嫃你觉得呢?” 钱玉嫃还有点迷茫,她想了想,说:“也行吧。” “也行吧是啥意思?” “我一眼看去还成。” “那我让你爹去打听看看?他要真有本事,倒是可以考虑。咱们生意人最怕开罪官老爷,要是自家女婿能当官,那你就是官太太,家里沾他的光能少许多麻烦。” 钱玉嫃提醒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娘。” “咋没有!我看他对你就很有意思,不信咱不吭声,等等看,那头说不好还会打听过来。” “他不准备科举考试来打听我??” “那有啥好准备?读这么多年书有能耐的随便就能考上,没本事的天天点烛火熬通夜还是不成,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我要是他心里喜欢挽起袖子就上了,还能让考科举误了终身大事?” 钱玉嫃不这么想,易地而处她肯定先考个举人回来再风风光光的登门求亲,这样自己有脸也不委屈对方。 “娘你真想知道这人能不能托付就等等,过两个月就是乡试,到九月十月放榜就知道他有几分前程,这还用打听?” “你都想得到的娘还能想不到吗?我是怕他到时候真中了再下手又晚了一点,这么个青年才俊别人不抢?” “能抢走便不是我的,”钱玉嫃反过来一通调侃,“您不是说看出来他喜欢我?” 乔氏:…… 说不过女儿。 就几句话,她把自己绕进去了。 乔氏又想了一阵,觉得玉嫃说得有道理,反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看看,看他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以及对女儿是个什么心思。 上次就是太草率,差点掉进许承则那坑里,这种倒霉事不能再来。 钱家这头有了个大概的方向,耐着性子度暑。那头李茂他娘看出儿子不对劲,就当天,他吃完茶回去,站在自家屋檐下走神,让当娘的撞个正着。 “不看书了?想什么呢?还是在担心后面的考试?” 李茂说他有把握,让娘不要紧张。 “那你在想什么?你搁那儿站半天了。” 知道娘是刨根究底的性子,李茂应道:“我想起前段时间听到关于许钱两家的事。” “那我知道,但跟你有什么相干?” “也没有,只不过今日有幸得见钱小姐,生了疑惑。”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非要我一句句问,急死个人!”看李茂不吭声,当娘的还催他,“你说啊,是怎么见的?钱小姐怎样?” 李茂没法子,才说出他在东升茶楼偶然见着钱玉嫃的事。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意往往能从遣词中体现出来,他娘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儿子开窍了。他眼光还不低,竟看上钱家小姐。 当娘的自然不会认为自家儿子配不上,事实上,因为有这么个模样出众才学过人的儿子,哪怕眼下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她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觉得飞黄腾达那是迟早的事。 从几年前,李母就在琢磨儿子应该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要是官家小姐当然最好,他能轻易得到岳父提拔。不过要高攀上官家小姐不容易,往后退一步,大富之家也还成,至少在需要打点的时候拿得出钱。 她私下打算不少,一度担心儿子眼瘸看上个要啥没啥的,还怕不好打发。 今儿个一听这话,李母心里踏实一半。 “你是喜欢人家娘替你说亲去。” 李茂连忙拒绝:“还是等考出功名再说,现在这样,我哪够格?” 这话李母不爱听:“我儿子这样出色,哪不够格?” 李茂还是不同意:“快要考乡试,议什么亲。还是再等等,等我取中……” “你乡试取中了不得赴春闱?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早就定亲了还轮得到你?是,娘知道你心气高,没点本钱你不好意思去登她家门,那先不定亲也成,咱们往来走动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9章 009 谢老太太还不相信,她这个相过无数人谁也没瞧上的孙子竟有主动喜欢谁的一天?这听着咋就那么不真实? 这一脸怀疑差点气着谢士洲,他刚想替自己辩驳,派出去打听的就回来了。 “知道跟钱小姐议亲的是谁了少爷!” 谢士洲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你说。” “我出去找了几个消息灵通的,挨个儿问下来,总算打听到男方是谁。那人姓李,叫李茂,在官学读书,是新晋的举人。听说他碰巧见过钱小姐一回,知道钱小姐是他启蒙先生的侄女,顺着这层关系搭上线。这李家条件一般,本来钱老爷他们多有顾虑,是看在他心诚又中了举才打算同意,两家很快就要定亲了。” “就这样……?还有什么全说出来。” “少爷想知道啥?” “你说说钱小姐本人是什么意思?她喜欢咋样的男人?” 这不是为难人吗?又不是钱玉嫃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这些?人家小姐喜好什么也不会大肆宣扬。他心里这么吐槽,嘴上不敢逞强,只得缩脖子称不清楚,“少爷要想知道我再去打听。” 谢士洲让他打住,说要好生想想,在谢老太太惊讶的表情中回去自己的院落。 四喜八福跟着要走,被老太太叫住。 “你俩留一个,给我好生说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看上谁了?什么钱小姐?哪家的?” 谢老太太听故事的时候,谢士洲经过反复斟酌拿了个主意。从小到大,三少爷要什么都有人捧着送到他跟前,从来只有他看不起,没有他得不到。一路顺风顺水难免会养出霸道性情,要他不去争取就撒手,将看上的人拱手让出那不是他风格,谢士洲决定了:“四喜你去安排,让李家那头知道我谢士洲爱慕钱小姐。” 四喜没敢去,他壮着胆子多了句嘴:“少爷想干啥啊?” “我干啥还要你同意?” 四喜:“……就问问嘛。” “也行,我给你说说,省得你小子把事情给我办砸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呢是喜欢钱小姐,也不能强迫人家跟我是不是?但凡钱小姐跟这个举人情比金坚,我认了,我不用下作手段也不干缺德事。可要是姓李的龟缩了,那是他配不上,总该是我的机会。” 谢士洲还不忘记叮嘱:“安排人去说的时候拿捏好分寸,别给我找事。” 接下这么个任务四喜头都要秃了,是吓唬他还是不吓唬他,吓唬到什么程度啊? 主家吩咐了,排除万难也得上。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晚了,四喜打算次日行动,他还在琢磨该怎么做,已经有人登了李家门,去的还是李茂他伯娘,他伯娘一坐下就叹气:“茂哥儿准备上钱家提亲是吗?” “是啊,他都安排得差不多,等个吉日就要去了。” “那他知不知道钱玉嫃是谢家三少爷的心上人?” 李母一听这话,坐不住了,蹭一下站起来:“没听说啊,这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闺中姐妹说的,唐旭攀附上谢士洲,请谢士洲上他家做客,谢士洲去了,在唐家见着表小姐钱玉嫃,看得眼都不会转,当众询问钱玉嫃可有许人。” “钱家怎么说?” “只能打哈哈敷衍过去,要我说钱家是什么态度不要紧,要是谢士洲认准了她,茂哥儿不是直直撞他枪口上?谢三陈六是什么人?纨绔子弟混世魔王。只怕茂哥儿订了亲还得去退,抢了谢家少爷的心上人还怎么在蓉城立足?他不恶整你吗?” 从李茂中举,李母就是飘飘然的,还道好日子总算要来,不想竟摊上这事。 钱玉嫃是什么模样她心里清楚,说实在话,人太娇艳,若不是生在钱家,李母断断不会选她。就说她长成这样未必是幸事,转身真就招了麻烦。 “你问没问清楚?谢家是认真的还是闹着玩玩?” “就算是闹着玩又怎么样?人家说了喜欢她,你不识趣,想有好果子吃?”李家伯娘心一横,劝她,“要不就算了,茂哥儿都中了举人还愁娶不上吗?放了这个回头指不定来个更好的,要是他来年春闱表现好,指不定能娶个官家小姐,有个当大官的岳父不比钱炳坤强?” 李母摇摇头:“你不知道,茂哥儿跟我说他考个举人不算难,还想更进一步就不容易。” “你都知道不容易了,不得选个能帮衬他的儿媳?这钱玉嫃哪怕带再多陪嫁过来,有些东西它不是塞钱就能办得成的,要人脉啊!钱家的关系也就只在蓉城,出去了能帮上什么?眼下的问题还不是能帮上什么,就怕惹恼了谢家人,以谢家之富,收拾不了区区一个举人?” 假如说这人不是李茂看上的,退就退了,她明知道儿子心仪对方,哪敢贸然做这种决定? “嫂子你是好心,可这种事,让我怎么跟茂哥儿说?” “还跟他说什么?你直接去找中间人把话讲清楚,这门亲事真不能结。你去退亲还能说是谢家逼的,钱家未必会怪罪你。你不去退,谁知道后面会出什么倒霉事?自家儿媳妇被别人惦记你就舒坦?” …… 谢士洲是想试试能否劝退李茂,谁知他还没做什么,李家已经风声鹤唳。 李家伯娘了解弟妹,她句句都说在李母心坎上。 是啊,羽翼未丰做什么去得罪谢家少爷?钱小姐条件是不错,也漂亮,但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茂哥儿有大好的前程,不应该折在这里。 这事要拿去同李茂商量他一准不会答应,李母心一横,决定当回恶人,她整夜没歇好,次日稍作收拾便去了赵家,见了钱玉嫃她大姑。 钱大姑还当李母是来商量提亲的事,很热情招呼人坐下。 李母坐下来,不尴不尬道:“我今儿个过来是想说,我跟茂哥儿都很中意钱小姐,但定亲的事……还是算了。” 钱大姑还当是她耳背,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最别扭是开口之前,都已经说出来了李母就镇定很多,她告诉钱大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知道谢家三少爷喜欢钱玉嫃,他们不放手,难不成要跟谢家作对? 李家是出了个举人,但凭区区一个举人就想赢过谢士洲? “我真怕茂哥儿给他废了!我再喜欢你侄女也没办法,眼看要定亲了还出这事,没缘分啊!” 钱大姑脸色很不好看,提醒她:“当初来求的是你,我看你家诚意好才答应做了中间人撮合他俩,现在你说要反悔,让我怎么做人?” “这不是没办法吗?” 钱大姑都以为侄女要嫁了,没想到还能这样,她实在不想听李母多说,轰她出去,然后心一横去了兄弟家里。这事实在难以启齿,可还是要说。钱大姑酝酿好久,茶水都灌下去半碗,才开了口。 钱玉嫃从她院里过来,正好撞见她大姑告诉她娘:“同李家的事恐怕不成了,李茂她娘来找了我,说不敢同谢家作对。” 钱玉嫃俏脸儿煞白,任她大姑怎么解释,她都没法接受这种事。 “就因为谢士洲在唐府说了那么两句,他就说亲事作罢,这就是李家的诚意?来求亲时说的比唱的好听,有丁点事就吓破胆,谢三怎么恐吓威胁他了?他就成了这窝囊样?” 钱玉嫃来回走了几步,气不过,从一旁抄了软枕往地上砸。 砸完还不解气,她又道:“要退可以,是我钱玉嫃看不上他!他今儿个能将正在议亲的对象拱手让人,赶明为了升官发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这种趋炎附势的东西,我还不乐意嫁了!” 听听这话,哪句不是气急败坏说的? 乔氏心疼得很,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把人揽进怀中,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拍她后背。 “不生气,啊,听娘的话,咱不生气。” “他反悔了是他没福,我姑娘这样好,赶明嫁个比他好一百倍的。” 钱玉嫃一听这话,忍不住了,哭腔都逼出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回回都遇上这种人!这谢士洲就是个搅局的王八蛋,李茂连未来媳妇儿都肯让,窝囊成这样还想走仕途当官?我呸!” 乔氏心是揪着的,她还得忍着难受来安慰女儿。 好不容易把女儿劝回房,让她停了胡思乱想躺下歇会儿。钱玉嫃当时安分了,等乔氏一走,她翻身爬起,换身衣裳就出了门。白梅跟青竹拦不住,只得跟上去,也不忘记给太太传话,另外还带走了两个家丁。 她俩眼睁睁看着小姐朝谢家去,连声劝说别冲动,名声要紧。 “许承则那王八蛋对不起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劝自己,名声要紧,忍成孙子我也忍了。结果呢?又找一个还是狗德行,我憋着气日子都没法过了还要什么名声?”钱玉嫃说着,上前拍了好几下门,看朱漆大门一开,她直接吩咐过去,“叫你们三少爷出来,我有话问他。” 门房乐了:“你谁啊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0章 010 钱玉嫃穿得体面,一看就是富贵出身,门房虽打趣了一句,跟着还是问了个姓通报进去。 这天谢士洲难得没出门,他找了个说书的来,一边听一边往嘴里抛着石榴籽儿,在兴头上,前院儿伺候的顺平小跑过来—— “外头有个女的,在那儿哐哐的砸门,要少爷出去见她,少爷您看?” 谢士洲眼皮儿都没抬起来,他捻着颗通红的石榴籽,不耐烦道:“看什么看?本少爷是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顺平清楚三少爷的脾气,就准备退出去打发人了,又想起对方底气十足的模样,补了句:“长得怪好看一女的,说她姓钱,少爷您真不见啊?” 谢士洲一愣,冲顺平招了下手:“你过来,你说她姓钱?长得还挺好看?” 顺平点头哈腰说:“没错,那脸就巴掌大,长得跟海棠花似的,脾气却像辣椒,三少爷不出去也好,看她那样恨不得将您当场活剐了,出去指不定会咋样……” 谢士洲也不确定来的一定是心上人,但想到有这种可能,他说书也不想听了,站起来大步流星朝前院儿走。 出去一看,等候在石阶下的不是钱玉嫃又是谁? 谢士洲拍拍衣摆,打算给心上人看看他的挺拔身姿,就发现钱玉嫃神色不对,她眼眶略有些红,双眼也是水润水润的,瞧着像哭过。 “怎么了?遇上麻烦事来找我帮忙?” “你不坑我就阿弥陀佛谁敢让你帮忙?谢士洲你王八蛋!” 谢士洲:……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也得讲点道理,我怎么我就王八蛋了?” “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 “我知道啥?你跟我进来,你进来说!” 谢士洲伸手想拉她,钱玉嫃一把挥开:“我长了脚,会走路。”她说归说,人还是进了谢家大宅,毕竟谁也不想在大门口跟人扯皮,难看。 他俩进去了,留下门房怂在原地装鹌鹑,生怕自己一不当心扛了炮|火。 万万没想到这女的真就是来找三少爷扯皮的,以前没见过谁敢这么跟三少爷说话,她头一个。 谢士洲想带人去他院里,钱玉嫃不跟着走,两人就在前厅谈的。刚才发泄一通,钱玉嫃心里通泰些,说话也软和了点:“我要是哪儿做得不好冒犯了三少爷,您原谅个。” 看她这样,谢士洲一挑眉:“刚还骂我王八蛋,这就改口了?看你也不像是心甘情愿给本少爷低头,不如直说,到底在气什么?我怎么招你?” 钱玉嫃想想问他:“你是不是对李家做了什么?” 谢士洲看看天看看地,抛出一句:“谁跟你说的?” “这还要谁说?李茂他娘找上我姑,说不敢跟您谢三少相争,我跟他的事就这么算了。你搅黄我一桩亲事怎么还有脸装无辜呢?” 信息量有点大! 谢士洲消化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他这就知难而退了?那是他配不上你,你能摆脱这么个废物该感谢本少爷。” 钱玉嫃一双桃花眼瞪圆了,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不就是想替你试试那姓李的,他要是真心我就不缺德了,可他一听说我对你有想法就打起退堂鼓,这里头的意思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这种人你还要嫁?我谢士洲哪里不如这姓李的,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谢士洲不屑于说谎,他要么不应,应了就是真的。 钱玉嫃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虽然才刚认识,她看出谢士洲是什么人,料想这就是实话,果断给赔了礼。 这臭流氓顺着杆子往上爬,又要逗她。 钱玉嫃:“我以为你做了过分的事,刚才口不择言骂了你,我给你道歉了。你也该给我赔个不是,说破天我们昨个儿刚认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凭什么替我考验他?” 跟女人,尤其是喜欢的女人,你就不能去争道理,赢或者输都没好处。 谢士洲当机立断,举手投降:“行!你要我道歉我就道歉!还不光是道歉,让我负责都行!我就喜欢钱小姐这样的,看你笑我喜欢,发起火来也有一番滋味。” 这人没个正行,傻了才同他说道理讲规矩。钱玉嫃站起身来:“我想知道的问清楚了,就不打扰,先走一步。” “我送你出去。” 谢士洲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说:“钱小姐你过来就臭骂我一顿,这会儿真相大白了,你对我就没点愧疚?” “我愧疚啊,不是道过歉了?” “我也不想听你道歉,不如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抵了今儿个这出。” 眼瞧着要走到门口了,钱玉嫃停下来,转头看他:“什么问题?” “这问题特别简单,我就想知道钱小姐喜欢啥样的人。” # 钱玉嫃怒气冲冲的出来,回去这一路恍惚得很,刚进家门,就看到等在前面院子里的娘亲乔氏。 “娘……” 乔氏迎上前来,也顾不上责怪,问她上哪儿去了? “白梅找人给我传话,我追出来已经找不见你,我担心死了!”乔氏上下打量她,看女儿从头到脚都好好的,才问,“你到底去哪儿了?” 钱玉嫃想说她只是随便走走,透个气,可站在跟前一脸关切看着自己的是亲娘,有什么话是跟亲娘也不能说的?这样想着,她坦白说:“我去了谢家大宅。” “你去了谢家???” “我想知道谢士洲做了什么把李家人吓成这样,才一天,就说之前商量那些不作数了。” “可见着人了?” 钱玉嫃点点头:“我见着他,也问清楚了,他就是闲来无事想知道李茂对我有几分真心,使人传了个话,让李家人以为他对我有点意思。” 钱玉嫃跟谢士洲谈话的时候,白梅和青竹没在屋里。 即便如此,也听到很多。 这会儿两人就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乔氏注意到了,指名让白梅来讲。 白梅望向钱玉嫃。 乔氏往两人中间一挡:“你别看她,跟我说实话。” “大概就是像姑娘说的那样。” “什么叫大概就是?还有哪部分不是啊?” 白梅鼓起勇气告诉太太:“我觉得谢家三少爷是真喜欢咱们姑娘。” 青竹跟着点头:“对啊对啊,以前听人说他就是恶棍是混世魔王,今儿个我们在谢家,看到的全然不像那么回事。三少爷在小姐跟前气性特好,挨了骂都不动怒的。” 钱玉嫃打算溜号,被乔氏一把揪住。 “还骂人了?你怎么骂的?” 这会儿的钱玉嫃和先前的谢士洲一模一样,也是看看天,看看地,就地装聋。 “问你话呢?以为装傻就能躲过去?你不说我就让白梅学给我听。” “我说!我说就是!”钱玉嫃抱着她娘的胳膊,靠着她肩膀讨好道,“一开始气不过骂了他一句王八蛋,后来问清楚我给他赔不是了,这俩丫鬟可以作证!” 白梅重重的点头:“没错,姑娘是给人赔不是了,赔完还按头让人家给她道歉。三少爷真给道了歉,说对不起他擅作主张了,但他不后悔搅黄咱们姑娘的好事,还说很愿意负责。” 乔氏:“先黄了个许承则,又黄了个李茂,谢士洲补上来了……他想当咱家女婿?” 钱玉嫃老大不乐意:“天下男人都是这德行,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嫁人。” 乔氏:“人还是要嫁,娘不催你,多看看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2章 012 许承则跟他大哥风尘仆仆往回赶,估摸还要七八日才能到家。 先有动作的是被关在家中的李茂,李母总有疏忽的时候,他寻着机会就跑了出去。 他去赵家试探口风,结果赵姑爷他们正在气头上,不愿意见。李茂转身上了钱家。门房不认得他,但听说姓李,就打算轰人。 李茂怎么恳求都不好使,他又不甘心回去,就在一旁守着,想碰个运气看能否撞上钱老爷回来。 他就这么干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大管家有事开侧门出来。 管家问门房怎么回事,咋还有个人在外头? “他说他姓李,您不是说太太吩咐下来:猫准进,狗准进,姓李不准进。” 是姓李的,还守在门口非要见主人家,再看这个书生打扮,他的身份呼之欲出。管家不敢直接放人进去,他想了想,这是个刚中了举人并且准备赴京应试的有前程的读书人,也不好真就把人晾这儿。 管家:“他等了多久?” 门房:“半个时辰有了。” 管家:“那这样,你把情况通报进去,看太太咋说。” 听到这话,李茂总算生出些希望,他甚至放下身段冲钱府管家道了声谢。瞧他这样,管家是真不明白,前头托人带话过来说约定不作数的是李家人,都已经如了他愿,又来蹲门口是什么意思? 乔氏在跟女儿谈心,就听说李家来人了。 “不见,你让他走。” 门房一脸难色:“撵过了,他不肯走,都在大门外蹲了半个时辰。” 乔氏心烦:“他爱等就等着,等到天黑总知道滚蛋。” 这时钱玉嫃吭了声:“还是放进来吧,我真想知道他来做什么?又能说出什么话?” …… 十天前就已经立冬,再过几天就是小雪节,天已经挺冷。李茂穿过庭院,来到钱玉嫃所在的偏厅,他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袄,袄子看来并不很厚,瞧着很有些单薄可怜。 李茂有双含着流光的瑞凤眼,那双眼使他看起来端直温和,钱玉嫃对那双眼睛印象尤为深刻。今儿个再见,李茂那双眼里蓄满伤痛,也就是在见到钱玉嫃之后,才爆发出期冀来。 钱玉嫃不太明白,算下来今儿个只不过是第二次见,他哪来的深情厚谊? 虽有疑惑,她没去追究这个,而是朝对面抬抬手,示意李茂在那方坐,并吩咐白梅沏茶。 “听说你一定想见我一面,我就在这儿,有话你直说吧。” 李茂是带着决心来的,来的路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挽回,真正见到钱玉嫃本人,他又词穷起来。平常说起什么都能对答如流的风流人物这会儿只觉得嗓子发干,正好白梅将热腾腾的茶水端来,李茂低头饮了一口,想借此缓解紧张。 钱玉嫃并不着急,甚至都没去催他,还托着腮帮在挑剔茶点。 她浑不在意的样子叫李茂看来有点难受,李茂闷声解释说:“我后来才知道我娘去赵先生家说了那些,知道以后我就想来找你解释,可家里不许我出门。” “哦。” 钱玉嫃的反应依然平淡,李茂就坐不住了,他往前挪了挪:“是真的,我不骗你。我上次见你就十分心仪,母亲托人帮忙说合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怕一事无成太委屈你我努力考上举人,还想来年中个进士给你看看,后来那件事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你的,是你爹你娘的。” “我爹我娘也很喜欢你,我娘本来还说要拿你当亲女儿疼……” 钱玉嫃笑出声来:“那你家的女儿挺造孽啊。” 李茂还试图解释,想让钱玉嫃知道他家里其实都盼着好事能成,是因为谢家那边放出话说谁敢跟他们三少爷抢人就要恶整谁,李家条件实在普通,他爹娘很怕,才会草率行事。 钱玉嫃听他说了一通,意识到光看脸不成,这人长得虽然不错,办起事来委实天真:“你在我家门口站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见我,只是想说这些?” 李茂愣住了。 钱玉嫃难得这样好耐性,又道:“我是不知道谢家做了什么,可你都说令尊令堂畏惧他们,畏惧到要将已经相看好的儿媳妇拱手让人,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找我?你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听我说我明白了原谅你了?还是跟你们声讨谢家?你连你爹娘都没摆平就想让我跟你共患难,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 钱玉嫃轻轻叹了口气:“我得同你道个歉,早先你娘托我姑来问,我没经过深思熟虑,只是觉得嫁个举人也好,才默许你只要能中举便能上我家来提亲。这两天我认真想了,这事还是不能随便,我们之间各方面差距都太大,不光是喜好,包括脾气还有做事的风格也差很多,难凑成双,就算了吧。” 钱玉嫃起身送客,李茂是读书人,哪里拉得下脸死缠烂打?他只得离去,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李母也发觉儿子跑出去了,她赶紧派人去找,先去了赵家,后来又找上钱家。门房告诉她,人是来过,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朝哪个方向走的?上哪儿去了?” “这问题笑人,你家少爷会上哪儿去我们从何得知?与其问我,不如找他朋友打听看看。” 李家下仆找人找疯了,后来有人带话过去,李母方才知道儿子从钱家离开以后遇上两位同窗,看他人跟丢了魂儿似的,同窗不放心便随他一起,这会儿人在酒楼里,都喝吐了。 一听这话,李母再也坐不住了,她亲自带人去了酒楼,上去以后果然见着喝得烂醉趴在桌上的儿子。李母又急又气,走过去打他好几下,呜呜哭道:“你这是在胡闹什么?你醉死了娘怎么办?” 李茂在恍惚之间听到他娘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喷出一口酒气:“娘……娘你就准、准了我跟钱小姐,我喜欢她……” 李母后悔了,不是因为反悔这出,她一早就不该请赵家太太帮忙撮合。 钱家这个是狐狸精变的,才见了几回?把她儿子迷成什么样了? 李茂人都喝晕了,还知道拽着他娘,要他娘改口答应。 陪他上酒楼那两位同窗在一旁面面相觑,早先是听说李茂家里在给他说亲,但他瞒得好,没跟人说女方是谁,两位同窗也是今儿才知道对方是钱家小姐。 东升茶楼这位东家小姐在官学里头还有些名气,上半年有人议论许承则闹那一出,当时学堂里一分为二。有人说他人品欠佳不堪为伍,也有人觉得既然真爱是另一位,拒婚才是对彼此负责。因为观点不一,那会儿他们组织辩论过,记得当初李茂表示没兴趣,连热闹都没去听,怎么一晃半年他就跟钱小姐扯上关系? 李母安排人扶他回去,两位同窗没再跟,目送人离开,等李家的走干净了才摇摇头:“李茂他竟然会喜欢上钱小姐,我怎么想他俩都不是一路人。” “怎么说?你认识那位小姐?” “也不是认识,我曾听人提过,说那是一朵娇花儿,需要捧在掌心里呵护,不是随便谁都养得起的。” “我不明白。” “就是说,这世上有些女子,她头发比丝绸还顺滑她肌肤比凝脂还细腻,她生来就是众星捧月,从前没吃过苦,往后也不会吃苦。她出嫁前有父母兄弟宠着,出嫁以后也得有相公悉心呵护,你要有本事,要挣回体面,要给她优渥的生活……像这样的娇花,李家拿什么养活?” 说到这份上,另一位同窗只能叹气:“盼他想得开,不然还应什么春闱?这女人,真是祸水。” 钱玉嫃还不知道她又背了祸水的名儿,这些个书生也很八卦,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两天李茂那些同窗全知道了。再然后就有谢三在酒楼舌战群儒。 等下一次书院放假,钱宗宝回到家里,看向他姐姐的眼神是一言难尽的。 听家里人说完前因后果,钱宗宝整个人都傻了。 “所以说,谢士洲是真的看上我姐姐?他想当我姐夫于是针对了李家?” “李家人是这么说的,到底有没有威胁,是怎么威胁,谁知道呢?” 钱宗宝往他姐身旁挪了挪:“我今天回来路上还听说这二世祖跟读书人吵起来了,理由是他们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提到你,说你是红颜祸水,让谢三撞见。” “接着说啊,撞见之后怎么了?” “谢三讥讽他们‘没钱就别学着捧角儿,没本事就别去追求什么心上人,人家姑娘养那么好不容易,又不是欠你的非得送上门去给你糟蹋’。这话将那些读书人点炸了,说他也不过是家中有钱,威风什么?谢三就提议眼红他的出门找块风水宝地上吊,还来得及投个好胎……” 钱宗宝苦着个脸,钱玉嫃却跟没事儿人似的,看她那样活像在听别家八卦。钱宗宝心里郁闷,抱怨道:“姐你就没点反应?他们这样编排,你不生气啊?” “早就气过了,再说祸水也不是谁都能当,这不明晃晃的夸我好看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3章 013 儒生骂不过谢士洲,回去就写了文章来批判他。不光写了,他们还互相传阅,不光传阅,还在各种场合议论。 托他们的福,忙着壮大家业的谢老爷都知道三儿子又生了事,他把手边的事安排妥,回去往那厅里一坐,吩咐管事:“喊三少爷来。” 谢士洲正盘算该怎么追钱玉嫃,是大喇喇去献殷勤去还是想个什么辙儿。 回忆起前些天钱玉嫃冲他发那通脾气,这妞儿真不好伺候,也真撩人。 看她那骄傲的神气的模样,谢士洲心里痒痒,做梦都想把人哄到手,尝尝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滋味。 他坐在屋里瞎想,茶碗端起半天也没喝上一口,管事过来就撞见这幕,笑道:“三少爷得闲?那敢情好,老爷回来了,惦记您呢。” 听到这话,本来好好的心情全都败了,谢士洲将那茶碗一撂,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顺了顺衣摆,这才迈开腿跟上大管事,去这一路他还在问:“谁又跟我爹告了黑状?” 大管事说没有。 谢士洲不信:“你就告诉我是大哥二哥不经意的关心还是哪位姨太太不注意提到,就我爹,他都恨不得把一天十二个时辰全用在生意场上,能想起来我?” 大管事:“……真是误会,老爷今儿个在外头见着几篇含沙射影的文章,才想问问这怎么回事。” 谢士洲脚步都停了,转过头满是诧异问他:“什么文章?” “您不知道啊?” “你是蠢得六门到底了?我知道还能问你?” “是,奴才不开窍,少爷您消消气。那文章也没指名道姓,就是看着像在说您,具体是怎么您过去看看就明白了。” 看样子是打听不出什么,谢士洲又往前走,快到地方他想起来,顺口喊住旁边一丫鬟:“你去宁寿堂找老太太,就说老爷要收拾我。” 大管家作为谢老爷跟前的红人,也算见多识广,然谢士洲这番操作还是瞎了他眼。见过爹打儿子老太太紧急救驾的,没见过去挨训的路上自己抢先一步搬来救兵的。 一个恍惚,小丫鬟已经领命去了。 谢士洲悬起的心放下大半,迈出去的步伐都稳健许多。 父子二人在书房见的,谢老爷跟前的案桌上摆满了全都是讽刺儿子的文章,他让谢士洲自己看:“你来给我解释,这都是啥?我一段时间不管你你又在胡闹什么?” 谢士洲真去拿起来看了,看完啧了一声。 “让办个正事不行,能耐都长这上头了,这写的什么狗屁倒灶的?” 他这反应成功点炸了谢老爷,谢老爷蹭一下站起来:“你有脸说别人?不看看你这一天天做过什么?士骞士新早就在给家里帮忙,你呢?我有什么能指望你?” 谢士洲从进门就站那儿挨训,站得不耐烦了人往旁边圈椅上一坐:“你自己说不指望我,这又怪我没给帮忙?这家里什么能干人没有,轮得到我掺和生意?我在你们心里不是废物一个?” 说到这儿,谢士洲都嗤笑起来:“没见过谁家当爹的出去听人瞎说几句回来就要收拾儿子,你弄明白了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老爷作为谢家掌权人,同时也是一方豪富,脾气不小,他很不喜欢底下人出言顶撞,顺手抄了两本账册朝谢士洲砸去。 书房里的气氛压抑极了,大管事喉结滚动好几下,想帮着劝,又怕扛了炮|火。好在这时候由四个丫鬟簇拥着谢老太太赶了过来,老太太一进书房就往孙子跟前扑,走近一看谢士洲脸上都起了红印,这下可好,老太太炸了。 “你打他了?你是不是打他了?” 谢老爷本来就烦,这会儿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家里谁都知道谢士洲这么混账主要就是老太太惯出来的,不是没人说过,有什么用?像这会儿,谢老爷能打骂儿子他还能打骂亲娘? 看他不吭声了,谢老太太还不放过他,坐在旁边搂着孙子就开始哭。 “老太爷临终前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的?你做了什么?……” 就这个开头,谢老爷一听就头皮发麻:“娘我只是问问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你当爹的不知道?你怎么当的爹?儿子儿子你不管,亲娘亲娘撇在一边,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你说忙吧,没空来看你亲娘倒是有空去找你那几房姨太太,你自己上梁就不正还怪洲洲下梁歪!我孙子好歹孝顺,你心里有我这老太婆吗?” 救兵都来了,谢士洲能不说上几句? 他跟老太太原地表演了一出祖孙情深,还不忘记告状:“您未来孙媳受人欺负,我挺身而出帮她,跟那些伪君子辩了一场。他们说不过我,回去写文章骂我来着。我爹看到那些文章,回来要大义灭亲。这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别人野爹,没见过谁家老子不帮儿子帮外人。” 谢老太太|安慰了孙子,然后虎着脸看向谢老爷:“是不是这样?” 谢老爷:…… “都是听他说,哪知道是不是真的?”谢老爷眉心都拧起来,他看向谢士洲,问,“你说你看上个姑娘?谁家的?是正经人吗?怎么还能为她跟那些读书人闹起来?你是不是跟人上勾栏院了?” “有些人自个儿爱嫖就以为全天下都同他一样。” “谢士洲你搞清楚,我是你爹。” 老太太一拍椅子扶手:“你也搞清楚,我是你娘。你怪你儿子不听话时怎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说那些你听了几句?洲洲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你当爹的不说出钱出力出对策帮他把媳妇儿讨回家来,还跑来拆台是啥意思?你才喜欢那些不三不四的,我孙子看上的是正经人,他喜欢的是钱炳坤的女儿,钱炳坤你可知道?” 知道啊,一个城里的,还都是生意人怎么会不知道? 谢老爷从前跟人说过,说往后数个十年,要说中等商户之中有谁可能爬起来的,钱炳坤要算一个。 他有手段有魄力是其一,还有他做的是茶叶生意,比起那些开客栈酒楼卖粮油糕点的,茶叶利润更大,甚至有很多人肉可以少吃,茶不能少喝。钱炳坤不光是收茶叶来卖,他怕被人抄底,在好几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茶树园,本地特产的几种优质茶叶他全种了,那生意已经度过前期进入快速扩张。 从回到家脸色就没好过的谢老爷总算露出了满意之色:“人不着调,眼光倒是不错,你喜欢人家姑娘,那人家对你是什么想法?” 谢士洲听着这话,总感觉他爹好像认识钱玉嫃:“你这回不反对我了?” “你不懂,你们小看了钱炳坤,他现在在蓉城只算中等富裕,再过三五七年,绝对往上窜一截。只是这样他女儿配你也就马马虎虎,加上他膝下只得一儿一女,他又很疼那女儿,那人家配你就够了。” 谢士洲问:“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谢老爷说:“前几年为了给你大哥二哥说亲,我把城里大小商户打听个遍,钱家本来不错,只是钱家姑娘太小了一点,那会儿士新十八都满了,她才十二,哪方便提?” 谢士洲又有意见:“他俩说要娶媳妇儿你着急,我就像是后爹养的……” 谢老爷差点给他气死,闭上眼深吸两口气才舒坦点:“你找个机会请人过来坐坐,互相认识一下,看各方面都挺好就让你娘跟那头提。还怨我对你不上心,我巴不得你早点娶房媳妇儿,省得一天天的混日子。” 谢士洲怎么想都觉得他爹提出这办法不行,人家之前两任都谈坏了,第三任还能照这么来? “八竿子打不着的没事请人上咱家来?那外人又不是傻,能看不出你这是觊觎人家姑娘?要我说献殷勤就大方点,目的就是要跟人示好还遮遮掩掩的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谢老太太半天没说话了,就看他们父子两个你怼过来我喷过去,看下来每一回合结束气着的都是谢老爷,多说几句谢老爷又不想管他了:“你别说了你去追,把人追回来给我看看。” 谢士洲:看看就看看。 两人都忘了书房谈话的初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卯上,这走势老太太还挺满意的。她回头又找了儿子,说洲洲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当爹的别整天骂骂骂。 “不要总拿士骞士新同洲洲比,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他俩本来也该自己去拼,我们洲洲往后要继承家业的,这些东西等他成了亲你当爹的再慢慢。你说说,人年轻的时候谁不胡闹?你忘了你当年挨老头子收拾的模样?你儿子还不满二十,你对他太苛刻了。” “洲洲那脾气,你顺着来都好商量,喊打喊骂的他怎么肯听?” 谢老爷再能耐也不敢卯上他娘,只得玩阳奉阴违这套,你说我听着,都答应,再私下找机会收拾他。 …… 又要说回到钱玉嫃,因家里开着茶楼,她消息还算蛮灵通的。谢士洲跟人斗嘴她知道,读书人写文章还击这事她也知道。 钱玉嫃不方便站出去,便找人传了个话,多谢三少爷仗义执言,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请他不必理会。你回嘴那些人反而来劲,没人搭理他说不了两天。 结果钱府派出去的人半天没回来,回来天擦黑了。 这个跑腿的叫庚子,他捎回一封书信,经由白梅之手递给钱玉嫃。 钱玉嫃看着封壳上潇潇洒洒的五个字:钱小姐亲启。 “这是什么?” “庚子说这是谢三少爷给小姐的回话,他好像憋了一下午才写出来,您看看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4章 014 接过来的时候不觉得,等她裁开封壳,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展开一看。 整张纸上铺满了全是字儿。 他这笔字儿也很有意思,落款那行极具风骨,一看就下大力气练过,其余那些好像换别人写的。凭良心讲没多差,也称不上好。 钱玉嫃没多评价这笔字,她被内容吸引了注意。一目几行的扫下来,看完差点笑出眼泪。 瞧这反应,俩丫鬟都很好奇。 白梅问:“三少爷写了什么,姑娘看过这样开心。” 钱玉嫃没跟她讲,等缓过来一些,她拿着信纸去了太太乔氏那边:“娘来看看。” 乔氏糊里糊涂接过去,看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她引女儿在身边坐下,问:“你俩怎么还通上书信了?这真是他写的?” 钱玉嫃点点头:“他在酒楼里帮我说话,结果给自己找了一堆事,我过意不去,让庚子走了一趟,替我谢他。这就是他写来的回信,没见过这么逗的!人家追心上人是写诗写词,他一下午就写出这么个东西!” 谢士洲亲自出马扒了城里诸多优质青年的皮,告诉她在外面风评不错的很多都是坑,有道貌岸然伪君子,有人心比棉花还软遇事总犹豫不决,有正妻还没到位外面相好一串的,最要不得还是某位杨姓少爷,男女通吃。谢士洲说,就这些走出来谁不是人模人样?除非亲眼见过,你根本想不到他在背后都怎么玩儿。 他好像担心这么说太打击人,还安慰了一通,说好人不是没有,就比如他谢士洲…… 乔氏笑得不行:“亏他还有分寸,没写人家大名。” 钱玉嫃从当娘的手里取回书信,叠好放在身旁,嗔道:“指名道姓才好,他说一半留一半真是坏心。就想让我去瞎猜,唬得我不敢找下一个,。” 乔氏端起茶碗,揭盖吹了吹,饮一口热茶,道:“他喜欢你都说了几回,咱没表示他那边不敢贸然行动,才出了这么个损招变着法打压对手。我看他真不像闹着玩,好似认真想娶你回去。” 钱玉嫃想了想:“兴许是吧,我从前也有做梦都想要的物件,到手以前心心念念,刚拿到那些天也当宝贝捧着,可多数我都宝贝不了多久,兴头一过它就得在角落积灰。” “不是也有你一直都很钟爱的?” 自然是有,但少之又少。尤其她跟谢士洲认识太短,对这人有些许好感,没太多信心。 之前两次失败的经验改变了钱玉嫃,这一方面让乔氏欣慰,同时也使她头疼。 女儿以前甜傻白一些,对人多信任,现在很爱怀疑。 乔氏问她打算怎么着? 钱玉嫃吩咐白梅请笔墨来,她就在太太院里提笔写了两行—— 多谢厚爱,劝君善良。 回信已经写好,可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钱玉嫃没劳动底下人,次日清早才让庚子将八字回复送去。谢士洲收到回信时还小小的兴奋了一把,拆开看清楚内容以后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只有本人才知道。 这次示爱虽然失败了,收获还是有,这奇葩找人订了个袖珍的空白卷轴,亲自动手将钱玉嫃的回信装裱起来,就搁在他枕头边上。 裱好回信,他想起有些天没跟朋友们见面,让四喜跑腿约人。 谢士洲跟陈六那伙在戏园子里见了面,他们一边听戏一边说起最近发生的事。陈六说他好不容易把表姐妹打发走,回头听说好兄弟深陷情网为个女人舌战群儒。 “也不知道是谁说‘我谢士洲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个丑女’?” 谢士洲不理他。 陈六又道:“怎么,你玩真的?” 谢士洲扔他一块点心:“哪那么多废话?” “得,我不说你,我只好奇这姑娘是哪儿来的天仙儿,能把三少爷迷成这样。” 就有另外一个插嘴:“三少爷的心上人不正好是唐旭的表姐?谁家下回做酒,给唐旭去个帖,想看人还不容易?” 这话差点又引来谢士洲不满,还是陈六给解了围,他刚把落身上的糕饼屑拍干净,说:“谢三你不是还没追到?我看这办法可以,人约出来你就上,我们多看多学习。” “大冬天的赏梅花是最好!约她赏梅!” “花还没开上哪儿赏去?还是办个冬日文会……” 提议文会的差点挨踹:“我看你不是帮忙想辙儿,你是在为难咱们三少爷!” “品茶怎么样?” “这不错!正好钱小姐家里还做茶叶生意!” “谢三你还可以安排你妹子跟你心上人交个朋友,再想把人请你家去就容易点。” 要不咋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想出个办法,谢士洲觉得可以:“我来办吧,到时候你们都来。”谢士洲看好日子,回去就给唐旭发了张帖,让他携姐姐妹妹来。 谢士洲以为,唐旭应该懂得起。 唐旭的确看懂了,可他没去请人,不是他不想,是他姐姐不准。唐瑶想跟他过去,打算上谢家认识些人,不想钱玉嫃同行抢她风头。当然也怕两人碰一起,钱玉嫃说话不客气,给她难堪。 二世祖们计划很美,就折在唐旭这里。 到约好那天,唐旭和特别装扮过的唐瑶一起上了谢家,门房一看就感觉不对。他有幸见过钱玉嫃,虽然记不清脸了,也知道她容色极艳。唐瑶虽美,气质和钱玉嫃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裙装,瞧着又素又雅的。 等他俩进去了门房还在纳闷,三少爷难得在家里办次茶会,请了这么多咋独独落下钱小姐呢? 就在他感到纳闷的时候,刚才进去的唐瑶跟唐旭已经尴尬了。 谢士洲提前跟家里打过招呼,说这天他心上人要来,他有个姨娘生的妹妹打着曲线救国的主意,想通过未来嫂嫂在三哥那里博好感。 这妹妹都打听到了,人是跟唐少爷一起过来,她等到了唐少爷,却认错了三哥的心上人。认错了还不自知,她一路都在招呼唐瑶,远远看见谢士洲还挥了挥手:“三哥哥你看这是谁来了!” 谢士洲本来背身站的,在跟人说话,听到这声他满心雀跃转过去,然后黑了脸。 …… …… 场面可以说非常难看。 这妹妹也没傻透,看他这样就猜到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人,她站那儿满心惴惴局促不安。 谢士洲没空理她,正盯着唐旭。 唐旭一阵心虚。 陈六在问怎么回事? 有人说那好像不是钱小姐。 唐旭心在噗通噗通的乱跳,他硬着头皮向大家介绍了亲姐姐唐瑶。 谢士洲问:“就你们俩?没别人了?” 唐瑶看兄弟这样没出息,她站出来解释说:“本来想叫表妹一起,我那表妹家里做茶叶生意,她很懂茶,只是不巧有其他事。” 谢士洲转身招呼别人去,理都没理唐家姐弟。 他像这样,其他人也不敢往前凑,唯独陈六,因为“许承则事件”陈六对唐瑶很有些好奇,早想见见。他又不怕招惹谢士洲,就搭话去了。 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盛装打扮过来,谢士洲想到唐瑶就心烦,看陈六跟她聊得热络,心里更烦。 他心里一烦就忍不住想搞事情。 谢士洲扭头喊了陈六一声:“陈少爷喜欢这样的?那敢情好,我明儿个上你家去一趟,把这情况跟你娘说说,往后照着唐小姐找。照着找可以,这人你悠着点碰。人家是马骏没过门的媳妇儿,订过亲的那种,你再喜欢也忍忍,少缺德。” …… 整场茶会下来,唐旭提心吊胆,唐瑶坐如针砭。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时辰,散场之后,唐家姐弟坐马车回去,在马车上唐瑶没忍住抱怨起来:“分明是他下帖子请的,却这样冷落我们,实在不讲道理。” “早说三少爷喜欢表姐,他是想让我带表姐过去。” “你带她过去,纵使她攀上高枝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唐瑶这样说,唐旭也赌气起来:“像现在这样对我就有好处?我好不容易才跟三少六少攀上交情,你这一来,全给我搅黄了。你都跟马骏定亲了,不在家备嫁跟着瞎跑什么?” 唐瑶就是想给自己换个未婚夫才争取到这个露脸的机会。可惜,原计划没成功不说,还被谢士洲当众道破了马家儿媳妇的身份,她本来跟陈六聊得好好的,谢士洲那么一说,陈六怂了。 唐瑶好气,之前她觉得许承则好,结果许家人都喜欢钱玉嫃。现在她看许承则也就那样,瞅着还是谢三陈六更好一些,结果呢?谢三就是钱玉嫃的狗,陈六又像谢三跟前一条狗! 她回去这一路都在想,自己哪里输给表妹,想着想着马车停下来了,唐旭先下去的,下去之后让丫鬟搭把手来扶人,唐瑶一下来就感觉有人盯着她,抬眼一看,竟然是许承则。 “半年不见瑶妹你清减好多,怪我!都怪我当日走得急,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唐瑶没想到会看见许承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唐旭能耐多了,正好心里烦,这人就送上门来,他上前一步把人拦住,没好气说:“你早半年干啥去了?现在来装什么情圣?告诉你吧,我姐姐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我姐姐,她定亲了。” 许承则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唐瑶,不曾想竟听见这话。 “你说谁定亲了?” “没听见啊,那我再说一次,我姐姐、我姐姐唐瑶已经定亲了,你请回吧。” 唐瑶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看向唐旭:“旭哥儿你别说了,先进去。” “咋的你还想跟他叙旧?有啥好叙?” “你别管,你先进去我说两句话随后就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5章 015 第17章 017 在唐旭登门去送过礼之后,谢士洲是没再针对他,唐家人压力骤减,不等他们感到轻松,却发现唐旭整个人都蔫了下去。问怎么回事,他说三少爷不理会他了。 钱二姑鼓励儿子跟其他那些富家少爷往来,谢士洲这么喜怒不定就算了吧,也省得再发生类似的事。 唐旭却说:“娘你不懂!我以前跟三少爷玩,别人还未必会高看我;现在被排挤出去,更入不了他们的眼。”唐旭说着,又抱怨上他姐姐唐瑶,钱二姑不愿意看他们姐弟两个生出隔阂,转而宽慰他,这么冷天在家里待着也好,何必出去? 唐旭听了她话,在家憋了几天,实在待不住了又问他娘:“表姐芳辰不是在腊月头上?她今年及笄,总要做酒?” 唐旭能记得钱玉嫃的生辰真不是他多有心,是因为他俩生天相隔不远,都在腊月,一个头一个尾罢了。 以前两家走得近,每次去钱家给表姐走了礼,过些天那边又会回礼过来。先前忙别的事忘了这出,这会儿记起来,他就打算去舅父舅母家走动一下。 当娘的却说,钱家没来下帖。 “我上次过去请你表姐出面,又把他们得罪了。乔氏这人以前还顾忌你舅,对咱一直都很客气。自从出了上半年那个事,你舅态度变了,她就跟着变了。” 唐旭就算再愚,也觉得就这么僵持下去对自家没有好处。 “娘你就没想过真心实意跟舅老爷那边和解?” “你要我热脸去贴冷屁股?” “直接贴上去是难看了点,你走走我大舅的门路,让他这个大哥居中调解不行?” 从他害怕挨打选择直接退学就能看出,唐旭是个软骨头,他虽然好面子,却没太多自尊心,平时爱吹嘘自己,遇上事儿怂得也比谁都要快。这几个月,他吃够了跟小舅舅家闹翻的苦,想到以前自家遇上事都能跟小舅舅商量,现在却只能看马家脸色,马骏对姐姐的心意不假,看姐姐的态度,谁知道后头有无变故。 唐旭是个废物,他也知道自己废,同时看出他爹唐老爷能耐不大。 那还不去修复亲戚关系?等啥呢? 儿子劝也劝了,钱二姑听不进去,她觉得之前那次自己身段放得够低,还是没讨着好,再去兄弟府上也不过自取其辱。 “你老实待着我就阿弥陀佛,这些事少管。” 唐旭听了这话不大高兴,想着姐姐说的娘都肯听,到他这儿就是这样。他还是儿子,这儿子当得真是憋屈。 唐旭还是在家里混日子,这时候,谢士洲听说钱家准备给钱玉嫃做及笄礼,帖子已经送去相熟的太太手里。谢家当然没接到,消息是拐了几道弯才传他耳中。 听说以后,他便坐不住,去找了娘。 谢夫人比这儿子讲规矩:“人家没请,咱们主动凑上前去很没道理。再说这种场合哪怕我过去了,也不好带上你,到那天上钱家去的估摸全是各家老夫人并太太小姐,你混进去像什么话?” “我也没想混进去。” “那你做什么找我?” “我想给她送个礼,表表心意,多少攒些好感。您想啊,要是这种日子都放过去了,那要猴年马月才能把人追上?” 儿子认真想娶媳妇儿,谢夫人很支持他。便道:“娘给你安排一下,托人捎带过去?” “您再想想。” “那要不把你那两个嫂子喊来,问问她们那些闺中密友里面有没有跟你心上人交情好的?只要有,她俩跟着过去,要帮你捎东西说好话都成。” 谢士洲还是老大不乐意,谢夫人耐心告罄:“你就直说吧,怎么想的?” “我想亲自给她送去,我都好久没见她人。” “你有什么由头上别人家去要求见人家姑娘?” 谢士洲摸到谢夫人身边坐下,说:“办法我想好了,您出个面,替儿子安排安排。” # 当天,晚些时候,谢士新忙完回府来,便注意到管家在等他:“什么事?” “回二少爷话,太太找您。” 谢士新是妾生子,哪怕已经在帮家里做事,也不敢怠慢太太以及太太所出的兄弟谢士洲。即便心里迫切的希望赶紧回屋里去喝口热汤,他还是没敢耽搁,直接去了太太院。 谢夫人找庶子来所为何事? 还不是谢士洲想出来的办法,借着临近过年府上在办年货的机会,让随便哪个哥跟他去钱家,买茶叶去。钱家的确开着铺子,可要批量购入特级茶叶直接去钱府见他们家老爷也没啥不可以。 这要是谢士洲提出来,还得跟老大老二磨磨嘴皮。 是太太吩咐的,谢士新没多一句嘴,一路点头,最后问了个大体的数目,跟着就要去支钱。 谢夫人叫住他:“你带上三儿,让他跟你学学。” “三弟不爱操心这些,儿只怕他不愿意跟。” “你要是喊不动就让他亲自过来跟我说……我寻思着别家他不高兴去,上钱家总该愿意。” 谢士新想起这阵子听见的风声,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这事原就是谢士洲捣鼓出来,只是从太太跟前过一道罢了。 在太太院里领了差事,谢士新趁热打铁去找了谢士洲,让他明儿个别睡晚了,上午要出个门。 谢士洲左手上拿着个掌心大小的雕红漆圆盒,低头把玩着。谢士新习惯他这样,往身边一坐,问:“三弟你听见没?” “这么冷天,还要出门?” “是太太吩咐的,让你跟我去趟钱家,订些茶叶。” 谢士洲刚才没表现出任何兴趣,听到这里,才抬了眼:“知道了。” # 巳时正,谢士洲带着四喜在前面门口跟谢士新碰了面,两人一前一后乘上轿子,往钱府去。 摇摇晃晃一刻钟有多,轿子在钱家门口停下,谢士新跟前伺候的奴才叫得意,他两步迈上石阶,去叫了门。 接着就有应答声,不过片刻,大门开了半扇。 门房从里探出个头,看在停在外边的两顶轿子,无论是用料用漆或者雕工甚至于说做轿帘的布料都不是等闲之辈用得起的。哪怕谢家两位少爷都没下轿,门房还是客气得很,张嘴便道:“敢问爷爷们是?” “我主子姓谢,有点事找你们老爷。” 那敢情好! 因为快要到小姐芳辰,少爷同书院告了假,打算回来待上几天,再去参加岁末的考试。人是昨个儿傍晚到的家,难得儿子在,钱老爷没赶着出门,这会儿应该用过早食在书房里问儿子话。 来的是贵客,门房没敢让人在外头苦等,他赶紧把前院管家找来,由管家出面将人请到正厅,吩咐丫鬟看了茶,才使人去后面请老爷来。 听说谢家来了两位少爷,有事找他,钱老爷很有些疑惑。 他听太太说过谢家三少爷对嫃嫃的居心,还想着他该不是终于沉不住气了打算往自己跟前一跪……钱老爷走出去的时候还胡思乱想呢,直到见了人,才知道谢家想买些极品茶叶,不放心上铺子去跟伙计谈,索性直接上门找他。 对于自家生意,钱老爷一点儿也不马虎,他让管家请了笔墨,一边商谈一边记下重点,等种类数量品质要求都登记好了,又重新立下字据。 谢士新顺便问到这段时间钱家的茶叶生意,这时候谢士洲站了起来。 “坐得有点累了,我可否进园子逛逛?” 钱老爷想到他二位来的时候就是半上午,又谈了这么久,这会儿咋都该搭上午时。他稍作犹豫,说:“我让宗宝带三少爷四处看看,待会儿再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那打扰了。” 谢士新感觉哪里不对,暂时又想不通透,索性不去理他。钱老爷让亲儿子领老三进园子里溜达去了,这大冬天的谢士新才不想去逛什么园子,他只想在暖和地儿待着。 谢家少爷登门拜访的事,经由送点心的丫鬟之口,已传到后面去了。白梅听说以后立刻找到坐罗汉床上翻书的钱玉嫃。 “姑娘!姑娘!” 钱玉嫃眼也没抬,漫不经心问:“怎么慌慌张张的?” 白梅恨不得夺了书册:“您怎么还有闲心看书?知不知道谢家少爷过府来了?” 钱玉嫃动作一滞,抬眼问:“……谁来了?” “还能是谁?就是说喜欢您的谢三少爷!我刚听小蝶说的,他人在前面跟老爷说话呢。” 钱玉嫃又问:“说了什么?” 白梅摇头。 “那你就慌慌张张跑来找我?” 白梅吐吐舌头,小声道:“您说他会不会是来找老爷提亲?” 亏得钱玉嫃没在吃茶,要不肯定呛水。钱玉嫃瞪她一眼:“你什么胡话都敢说!” “哪是胡话?咱们府上同谢家向来没什么走动,三少爷这时候过来,不是请求老爷将您许配给他还能是为什么?”白梅说着还得意起来,“不然姑娘您说说看!” 钱玉嫃不欲理会,接着读书。 白梅退到旁边伺候,注意到了,自家姑娘视线是落在纸页上,却没看得进去,她连眼神都放空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8章 018 自从进了书院,钱宗宝每个月就回来三天,除此之外每年他有两段稍长一些的假期,一是秋收之前,书院会给学生们放假让部分人回乡务农,哪怕不需要劳作的也可以回去同家人相处一段时日,把秋冬需要的衣裳被褥带来。 这一般被称为秋收假,除了秋收假还有就是岁尾的年假。 拿钱宗宝所在的书院举例,他们一般会在腊月中旬安排一场岁末考核,结果出来之后就会放假,学生从腊月二十休息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后返回书院。 这才腊月头上,同窗都在为岁末考核做准备,钱宗宝找夫子批假,他专程回来为姐姐贺生辰。 往年其实不像这么隆重,今年较为特殊。 钱宗宝回来还没一整天呢,昨个儿傍晚刚到,同爹娘以及姐姐简单聊了几句便早早歇下,今晨饭后才进书房同他爹谈话,本来想着应付了爹,晚点去找姐姐闲谈。之前几次回家来时间都不宽裕,这次能多待两天,他就想交交心……心没交上,谢二谢三来了。 钱老爷出去招呼人,钱宗宝也没瞎跑,他翻了几页书。 谁知道等回来的不是办完事的爹,而是管家,管家说:“老爷吩咐请宗宝少爷帮忙招待贵客。” 钱宗宝起身,从书案后方绕出来,跨过门槛出去就看见不远处的谢士洲。 谢士洲在唐旭跟前装得厉害,见着“亲舅子”就实在多了,他主动迎上前寒暄,并解释道:“二哥在前面谈生意,我坐得累,出来走走。” 托书院一些同窗之福,钱宗宝听说过谢士洲帮姐姐说话的事,前两次回家又得知这人喜欢他姐,甚至李茂那事儿会爆发出来同谢士洲也脱不开干系。 钱宗宝不至于厌烦,对他还是有些偏见,最初打过招呼以后,他就沉默下去,进了园子才主动开口为谢士洲介绍四下景观。 钱家这园子其实不大,建的时候考虑到水能生财,给挖了方鲤鱼池,池边有座八角亭,亭子一半在水上,坐里头很方便赏景。 “我姐姐喜欢侧坐在亭子里喂鱼,不过是春夏秋三季,入冬之后她比较少来……” 旁边花圃什么的还没看,听说钱玉嫃喜欢这里,谢士洲就想感受一下。他进了亭子,撑着木栏杆往水面看去,结果一眼看到的是刻在栏杆上的五个字:我错了姐姐。 钱宗宝刚才忘了,看到才想起来,一时间还有些难为情。 他想装作啥事儿没有,谢士洲伸手在那五个字上摸了摸:“是你刻上去的?” “……是好多年以前,那时人小,也皮,有一次把姐姐气狠了,我又拉不下脸去当面道歉,看她天天过来喂鱼就偷偷跑过来刻了字。”之后没半个月他就感觉丢人了,想找人来补漆,是家里人说留着,都觉得这是一段美好记忆。 说起这事,又想到小的时候,钱宗宝嘴角往上一扬。 他刚才都板着个脸,突然有了笑意谢士洲还不习惯:“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 “那是当然的。” “因为钱夫人只生了你们?” 钱宗宝伸手摸了把美人靠,看没积灰,就坐下去,说:“一方面是,但不全是,我姐姐的个性和很多人不一样,像我爹娘以前觉得我人小,很多事不必问我,直接安排下去,姐姐不会。” 谢士洲很懂这个。 他爹就喜欢命令儿子,谢士洲很不吃这一套,哪怕只是个小不点,但凡是男孩儿,大多都希望别人听听他说。 钱玉嫃不只是这样,她很会鼓励兄弟,不是简单粗暴的那种,而是适当表现出对兄弟的依赖,把钱宗宝当成是钱家以后的支柱,给他一点压力和动力。 这套路对别人好不好使另说,用在钱宗宝身上非常合适。 看看钱宗宝,明明可以继承家业还是很认真在读书,难得回来一趟也不忘记关心家里,排着队找爹娘姐姐谈心。他比谢士洲小好几岁,瞧着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刚才谢士洲发问,钱宗宝答了,这就轮到他反问过去:“别光问我,说说你吧,我在书院就听说你替我姐姐驳斥过新晋举人。” “事因我而起,该我善后。” “我还以为你喜欢姐姐。” 谢士洲本来面朝前,看着池面,听到这话他转过头。 一高一矮眼神对上了,谢士洲能看出钱宗宝眼里那点挑衅,他还算从容的点了点头:“我是喜欢。” “因为漂亮?” “一方面是,但不全是。” 钱宗宝以前只听说谢三少爷不好惹,都说他正事不干跟狐朋狗友鬼混,脾气时晴时雨的。看来传言未必全都可信,这么短暂接触下来,钱宗宝觉得这人挺有意思:“那个话是我说的,让你捡去。” 谢士洲刚才站着,这会儿跟着坐了下来:“一开始的确是看上她的花容月貌,接触两次之后才有了别的想法,你姐姐遇事认真待人诚恳,又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别人都爱奉承我,只她敢当面说谢士洲你王八蛋,很吸引我。” 不是谢士洲自大,他想要的甭管东西或者是人,从来都会主动送上门来,唯独钱玉嫃是他努力再努力还没追到手的。 刚开始多少还有点赌气的意思,几次接触下来感情升华了不少。 他稍微拨开了一点迷雾,看到钱玉嫃的本心,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很负责的好姑娘。生气的时候呛辣,但只要你能说明白道理,她也不会硬去撑面子,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 两人接触其实不算多,在谢士洲心里已经有许多值得回味的东西,他这会儿的模样跟钱宗宝刚才重叠起来,都是突然陷入回忆,不自觉将嘴角扬起。 钱宗宝不清楚他俩之间的细节,只感觉大户人家的少爷懂不起,让人当面骂个臭头他还被深深吸引了? 这是欠呢? “你是不是从小就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周围那些昧着良心也会吹你捧你?” “不是啊,我爹就很爱骂。” “除了你长辈和兄弟,其他那些女的骂过你么?” “你说她们敢不敢?” 钱宗宝深深吐了口气:“所以说,你是看我姐觉得新鲜。我给你说,外面有个性的人多,好女孩儿也多,你没必要吊死在我姐姐这棵树上。” 两人都聊成这样了,谢士洲也不跟他客气,实话实说:“你以为我娘安排过的相亲会少?我见过的姑娘搞不好比你书院里的同窗都多。有些看一眼就不想去了解,有些稍微了解过后发现人真无趣,还有些好像各方面都不错,就是缺了感觉。我在见到你姐姐之前压根不想成亲,遇上她才萌生出要把人娶回家的念头,这是新鲜?” 钱宗宝:…… 要是科举考骚话,这厮举人起步,搞不好能高中个状元。 这一句句的钱宗宝听着都要感动了,他现在特别佩服自家姐姐,这都能顶住。 钱宗宝还在那儿心情复杂,谢士洲拿胳膊肘怼怼他:“我们聊到这份上,勉强也算朋友了吧?” 钱宗宝挪挪尊臀:“你有事就说,别套近乎。” “那我说了,本来买什么茶叶与我屁相干,我跟来是听说过两天是你姐姐生辰,我备了个礼,想送给她。” 钱宗宝手一摊,让他拿来看看。 “又不是给你的,你看啥?你帮我把人叫出来。” 钱宗宝一脸冷漠:“我还能放你跟我姐姐独处?想什么呢?” 谢士洲:“不用回避,你就在这儿。” 人家言辞这么恳切,都说出不介意有别人在,再要拒绝有些不近人情了。钱宗宝招招手把远远候着的小厮招来:“你去找我姐姐,告诉她我跟三少爷在亭子这边,问她要不要过来。” 钱玉嫃非常意外宗宝能被说动,也因为心有好奇,她走了一趟。 过去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迎面就递来一个巴掌大的漆雕圆盒,盒盖上雕的是垂丝海棠,上红漆,瞧着富贵端丽。 钱玉嫃略一挑眉:“给我的?” 谢士洲摊开手等她拿去:“听说你芳辰将至,我那天恐怕见不着你,先把贺礼送来。” 钱玉嫃在接或者不接之间犹豫,最后顺从本心伸出手,拿起那圆圆的漆雕小盒,接着打开盒盖。 本来想着这大小,该是玉扣之类,打开才发现是一对淡粉色的珍珠耳勾。耳钩是银制的,下坠两颗滚圆的珍珠,瞧着一般儿大,既莹润又光洁,就这么看都仿佛泛出七彩虹光。 钱玉嫃不敢说自己很懂,但她见过不少,这两颗毫无瑕疵,怎么看都是最顶级的。 说不喜欢是骗人,她还是忍痛盖上盒子,打算退还给谢士洲:“这太贵重了。” “不就两颗珠子?喜欢你就收着,要感觉心里过意不去你回赠我一样,我六月二十六生的。” 钱宗宝在边上监督他,不得不说这人太能耐了! 他是没搞小动作,他直接伸手问阿姐要起礼物来! 往前数十年八年也没见过脸这么厚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19章 019 东西送出去之前,谢士洲心里也没底,直到看见钱玉嫃的眼神。 当她打开漆雕圆盒,看清楚里面装的东西,她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爱。这一刹那的表情让谢士洲感到愉悦,这对耳钩得来不算难,却是他从一堆东西里面仔细挑出来的。 因为本地不产珍珠,蓉城这边素来是金银头面好打珠玉配饰难买。 这份礼,钱玉嫃是真喜欢,也真觉得烫手。 不光是东西,谢士洲整个人对钱玉嫃来说都是棘手的存在。他处在你想接受和不想接受之间一个微妙的位置上。要点头还不太够,要摇头又舍不得。 [那就遵从本心顺其自然好了。] 她像这样告诉自己,随后道了声谢,收下这礼。 “你今儿个过来就是给我送这?” 谢士洲理所当然的点头:“主要是为这个,顺带谈个生意。” “我怎么听说谢三少爷从不关心家中生意?” 谢士洲继续点头:“我是没什么兴趣,不是还有谢士新吗?他一起来的。” “你哥哥?” “是我二哥,他无聊得很,你别好奇他,有时间多了解我。” 钱宗宝整个人都要黑漆漆了,他坚强的挤出一抹笑,对钱玉嫃说:“姐姐冷不冷?要不回暖阁去吧?” 钱玉嫃嗔道:“还说我,你怎么把人领这头来?” “哪是我领的?是他要来。” 三个人傻待在八角亭里也尴尬,钱玉嫃想了想,说:“要不回屋去煮茶吃?” 白梅想起这会儿快要到午时正,小声提醒:“快用午膳了,姑娘。” 话音刚落,管家便寻过来了,通知他们前头准备摆饭,请钱宗宝和谢士洲移步。 钱家因为人少,平时不那么讲究,但那是平时。今儿个有客人在,便没有男女同桌的道理,谢士洲跟钱宗宝去了前头,过去发现不光饭菜摆好了,还温了酒。 “不知道三少爷酒量如何。” “还行,钱老板想喝我陪您。” 谢士新听着心里玩味,家里这霸王几时这么和气?是听说他有心上人了,谢士新总觉得该是随便玩玩,今儿个他这表现却不像是随便玩的。 这一顿真有意思,表面上看和和乐乐的,实际大家各怀心事。钱老爷想多了解谢士洲,谢士洲一方面要打起精神应对心上人的爹,另一方面在心里想着钱玉嫃。 钱宗宝同样犹犹豫豫,他一会儿觉得谢士洲人还不错,过一会儿又告诉自己说不行,姐姐值得更好的人。看谢士洲除了长得好和会投胎之外,其他优点太不明显了。 四人中,最轻松的反倒是谢士新,他端着小酒杯晃了晃,忽然看向钱炳坤:“前段时间仿佛听说贵府在择选女婿。” 别说钱家人,连谢士洲都不知道老二要做什么。 钱老爷久经商场,早已经处变不惊,他遗憾道:“是在看,但没看好,兴许她缘分没到。” “您要不考虑一下我三弟,我三弟有幸见过钱小姐两回,很欣赏她。” 欣赏这词用得妙,进可攻退亦可守。 伴随这话,谢士洲心都蹦到嗓子眼,一桌四人有三个在看钱老爷的反应。钱老爷笑一声:“两家差距过大,二少爷就别拿小女开玩笑了。” “我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还是说钱老板看我三弟不行?他是不是不符合您选女婿的标准?” 钱老爷又看了看谢士洲:“我说实话,三少爷很好,只不过人是她嫁,日子也是她去过,这事儿得她愿意。” 这话听在谢士洲耳中,那就是冰火两重天。失落肯定有,同时也安心不少。只要钱老爷不给安排什么“优质青年”,要说公平竞争,谢士洲没怕过。 他有眼睛会看,会感觉。 钱玉嫃对他不是一块铁板不假辞色。 饭后,谢二谢三又吃了茶,然后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谢士洲说他与钱宗宝投缘,请钱宗宝有空去谢家做客。 钱宗宝口头上答应下来,等他一走就嫌弃上。 “他想拐走姐姐!” “是啊,女儿养得太好是会被狼惦记。” 父子两个并排着往回走,钱宗宝问:“爹你到底咋想?” 钱老爷说:“我刚才说了,要你姐姐喜欢这是其一,还得人好。能满足这两条,他家中条件差点没关系,我们可以帮衬;他要是条件好,我们多给些陪嫁。” “这么说也太狡猾了,爹你对谢士洲没有评价?你怎么看他?” 钱老爷想了有一会儿,才说:“谢士洲这个人兴许不像外面传的那么糟糕,同样的,他在谢家的处境大概也不像外面以为的那么好。据我所知谢士骞有手段也有野心,今天见到谢士新,看他同样不是蠢人。现在谢老爷才五十余岁,身子骨还硬朗,他们兄弟瞧着关系不差。但这是表象,前头两个未必没有野心,只是没到时候显露獠牙。” 那么庞大的家产,多数都要给嫡子继承,庶出的真能甘心? 尤其这嫡子在他们看来德不配位。 钱老爷猜想谢夫人最想要个家中势大并且手腕高杆的儿媳妇,这样不管以后怎么乱,儿媳妇都能带来强大助力,唯独可惜的是她管不了谢士洲。 谢士洲喜欢嫃嫃,但出于当爹的私心,钱老爷不是很愿意把女儿嫁去谢家。 谢家那潭水,实在太浑。 钱宗宝刚才还在吐槽谢士洲,听了这话又可惜起来,他别别扭扭说:“我跟他聊了一会儿,觉得他对姐姐挺用心的。” “关键是你姐姐对他。” 钱宗宝努力去回想,过一会儿才说:“姐姐对他恐怕也有想法,只是人身在局中看不透。” “你这么觉得?” “不是我觉得,爹你想啊,我姐是什么个性?她看似软和,其实眼里容不得沙子。上半年表姐对不起她,说不往来就不往来了。包括许承则和李茂也都是快刀斩乱麻。像这种个性,她要真不喜欢谢士洲,这人压根到不了她面前,就算碰巧给撞上了,他敢表露出心意我姐就敢直接拒绝。可是刚才谢士洲拿出生辰贺礼,我姐那脸上明晃晃都是喜欢……” 钱老爷让他搞蒙了。 “什么生辰贺礼?” 钱宗宝:…… “爹不知道吗?过来买茶叶的是谢二,他跟来就是想见我姐。人家知道我姐芳辰将至,送礼来的。” “送的啥?嫃嫃收没收下?” 钱宗宝伸出食指来,拿指尖比了比:“就一对珍珠耳钩,珍珠有这么大,还是粉的,看着挺不易得。姐姐喜欢得很,是婉拒过,最后还是收下来了。” 听说女儿收了礼,钱老爷眉头紧锁。 他先前让太太去探过口风,太太说因为前两次的事,女儿朝无欲无求的方向去了,她暂时不想谈第三任。钱老爷听了还觉得缓缓也好。现在儿子又是另一种说法,偏偏两头都不像骗人,那该不是嫃嫃心里喜欢人家,可她不知道吧? 当爹的这反应,钱宗宝心里很慌。 “爹你咋说?” “我能咋说?后面路怎么走总要看嫃嫃的意思。她要是愿意接受别人,选个简单一点的是更好。可她要是非谢士洲不可,咱们除了把家业做大给她当好靠山还能怎样?总不能因为谢家兄弟兴许会内斗就死拽着不让她跟心上人好,她不怨我?” “那咱们直接问吗?不方便吧。” 钱老爷也觉得问恐怕问不出来。嫃嫃她搞不好没开窍,即便心里隐约有点想法,还可能不好意思说。 “这事你别管了,我回头让你娘去试试她。” …… 钱老爷把这个计划放在及笄礼后,他的意思是让太太随便提几个青年才俊,看看女儿反应。 乔氏一听就觉得很不靠谱:“老爷你真是做生意内行谈感情外行,别说提三个五个,你提十个八个嫃嫃只要回一句娘我暂时不想,话题到此结束,你能逼她?” “那怎么才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呢?” 乔氏琢磨半天,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在办完及笄礼后,乔氏先把儿子宗宝送出门去,回来找女儿闲谈提到:“昨个儿见了些太太,才知道跟我一样心急的不少。我怕你拖两年岁数大了不好说亲,谢家那边,谢夫人竟然也着急,她又把娘家侄女接来,让谢士洲带着游园听戏。” 乔氏一直在看女儿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 还想着是不是爷俩猜错了。 结果晚些时候白梅过来,说姑娘胃口不好。 “是不是做了她不爱吃的?” “在后厨做事的谁不知道姑娘的口味?哪会送她不爱吃的?别说饭食,她点心都没尝几口,人恹恹的坐那儿,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我跟青竹劝不了,多说两句姑娘嫌吵就要我们出去,太太您看怎么办啊。” 乔氏心里一突,想到该不是她说那个话起作用了? 她站起来就往钱玉嫃那头去,在院门口却撞上同样往回走的青竹。 “不在屋里陪着姑娘,你上哪儿去了?” “回太太话,是姑娘让奴婢出去跑腿。” “跑什么腿?” “姑娘拿了个漆雕盒子,要庚子送到谢家。” “那东西呢?” “刚才就送出去了。” 乔氏:…… 完了。 这下玩大了。 乔氏在外面酝酿好久,才鼓起勇气进屋,进去以后就坐到钱玉嫃身边,小心翼翼说:“是娘不好,嫃嫃你别难受了。” 钱玉嫃好像没事人似的,还笑了笑:“娘说什么呢?我好端端的!” 看她强装人淡如菊,乔氏更心虚了:“刚才那个话,是骗你的……” “什么骗我?” “就是我说谢夫人着急这啊那的都是假话,我是想试试你的反应,你也没反应给我,我以为你对他没啥特别的,再倒回去解释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乔氏刚进门那会儿,钱玉嫃还心不在焉,这会儿她人都坐直了。 先是不敢相信,随后蹭的站了起来。 “青竹你去把盒子给我拿回来。” 青竹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姑娘这没法拿……庚子生怕耽误您的事儿,接过去就出了门,还是一路小跑,搞不好都要到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1章 021 女儿出去时还戴着一对银镶玉耳环,回来就换成粉珍珠,乔氏看在眼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朝钱玉嫃伸出手,把人引到身边坐下,问:“心结解了?不埋怨娘了?” 钱玉嫃像装作平常的样子,可微微上扬的唇角出卖了她。 乔氏拍拍她手:“娘跟你说话呢,不理会啊?” “您明知道……” “好吧好吧,你脸皮薄,我就不逗你。谢士洲人呢?” “都已经说清楚,他当然回去了。” 乔氏挑眉:“就回去了?他不等你爹回来?” “等我爹?” “是啊!你看看你心意明了,你二人也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不去求你爹把女儿嫁给他?” “还没说一定要嫁给他呢!” 乔氏看她就好像看一只神气的雀鸟,都在枝头上跃起来了,嘴呢还是硬的。“也行!我晚点跟你爹说,让他不准贸贸然答应。” 乔氏说完,就看见女儿娇艳艳的小脸一皱。 她噗哧笑了。 “傻女,娘逗你的。” 这头钱玉嫃母女在房里交心,那头谢士洲还算稳重的出了钱家们,待坐上轿子,他方才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态来。 来那一路沉闷得很,那时想着是不是继李茂之后又来了陈茂张茂,或许钱玉嫃有着落了,想彻底同他划断才会将礼物退回。 他是破釜沉舟来的,哪怕被说成卑鄙无耻也好,无论如何都想挽回。 谁想这背后是个误会? 谢士洲白着急一场,他却一点儿也不恼怒,想到因这误会心上人就此开窍,在他面前显露出那么动人的情态,他都想去谢谢钱夫人。 等轿子抬回去了,四喜掀开轿帘请少爷出来,发现人还在高兴。他不清楚少爷同钱小姐在厅里谈了什么,只知道人沉着脸出门喜盈盈的回府:“您这是得偿所愿了?” 谢士洲没理会他,从八福那边接过手炉,拿着往宁寿堂去了。 见庚子之前,谢士洲就在宁寿堂里吃茶,他那会儿还说去去就回,结果一去一个多时辰。冬日里天黑得早,加上老太太眼神不好,才不过傍晚,她房里已经掌上灯了。 谢士洲沿着抄手游廊过来,在扫院子的小丫鬟看见她,喊了声三少爷好。 接着便有大丫鬟出来一探究竟。 “还真是您!” “老太太一直等着,三少爷可算是回来了!” 这是老太太跟前的迎夏,属一等丫鬟,是个模样俏嘴甜会逗趣儿的,称得上是宁寿堂里的得意人。她刚才和知春一起劝老太太吃了点汤羹,想说三少爷最不定性,让其他事绊着兴许回来晚了就不过来……这当口,人竟然到了。 老太太方才还没什么精神,这会儿中气足多了,扬声问:“是洲洲吗?” 谢士洲从迎夏身边过去,穿过外屋,绕屏风进去里间,他径直走到祖母那方去坐下:“想也知道是有事耽搁了,您还等着?” “坐好,我有话问你!” “您问啊。” “前头来找你的是谁?” 谢士洲想想,说:“是钱家的。” 老太太立马来了精神:“还真是啊?那头出啥事了?刚才有人告诉我你是黑着脸走的。” 谢士洲洋洋得意,他让老太太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咕说:“您要添孙媳妇儿了。” “那是好事情啊!”老太太再也坐不住,她撑着小茶几从罗汉床上下来,在房里踱了两步,想起来吩咐知春,“去把太太找来。” 谢夫人过两刻钟到的,本以为老太太是临时有安排,过来一看,小混蛋也在。 “又闯祸了?还是怎么?” 谢士洲扭头不搭理她,边上老太太啐了一声:“你当娘的就这么看你儿?” “难不成还能有好事?” “有啊,当然有,你儿子把人家姑娘追到手了,找你来商量提亲下聘的事。” 本来老太太跟谢士洲一左一右坐在罗汉床上,两人中间隔了张小茶几,谢夫人是站着的,她一听这话便坐去谢士洲身旁,拽着儿子问前因后果。 谢夫人是真没想到,前头听说那姑娘是铁石心肠,反正你追任你追,感动一下都算我输,咋的突然铁树开花了? 这事想想都有蹊跷,不是当娘的看不起他:“老三你没使手段逼人家吧?” “娘这么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哪有姑娘家昨天还冷若冰霜今儿个态度就软化下来的?要说没因由我绝不信。”反正以权势相胁这种事谢夫人见多了,老爷这么干过,她娘家父兄也常常这般。 要不咋说是当娘的? 她对谢士洲有些了解,只是不够。 若是一件玩物,他看上了是会想法子让人主动送来,可钱玉嫃不是玩物,她是活生生的人,是谢三少爷的心上人。 “她从前不开窍,这两天出了些事,忽然明了心意,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谢士洲没说得太明白,谢夫人还是高兴,说这样好!“她心甘情愿嫁过来是最好,强扭的瓜毕竟不甜。” 老太太高兴老半天了:“你看年前能不能下个聘?” “是不是太赶了一些?下聘之前要请媒人去提亲,拿了生庚八字还得问个吉卦,问得吉卦又要准备下聘的财礼……再两旬就过年了,咱府上原就有许多事,里里外外要收拾一遍,还要准备年货,且要给三亲六戚走年礼。对了还有……” 谢夫人没说完呢,老太太打断她。 “你说这些能比洲洲的终身大事要紧?过年要操办那些交给两位孙媳,让她们练练。” “您这话说的!我是他亲娘,还能不上心他?不管怎么说要在年前下聘都太仓促,先要有吉日,即便有,准备财礼不要点时间?我们这头要准备财礼,她那头不得开席宴客?谁家大定不是锣鼓喧天?总不能悄无声息就把事情办了?这要是提到年前,不光是咱们赶,钱家能忙昏头。” 下聘当日,男方把财礼抬去女方家中,女方要开席宴客。 这是谢钱两府结亲,蓉城这边有头有脸的恐怕全都要到齐了,那席面不讲究吗?还有他们家姑娘,那天穿什么衣裳佩什么首饰,不讲究吗? 老人家着急,谢夫人要稳得住些,提议说:“年前定下,等开了春再择个好日子下聘,您看呢?” “你都安排好了我看什么看?”老太太扭头瞧向孙孙,“洲洲你有什么想法,一并跟你娘说了。” 谢士洲长期夹在两尊大佛中间,早习惯了,他道:“我不操心,我娘就只生了我这一个,委屈谁也不会委屈我的。” 谢夫人高兴起来:“可不是吗?我当娘的做什么不是为了他?” 当夜,谢夫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次日清晨便让管家请官媒婆来,两人商议了小半个时辰,媒婆查过官历说两天后日子不错,准备好,那日上门提亲。 这时候,钱老爷也从太太口中听说了女儿跟谢士洲的事。 钱老爷一头雾水:“你昨个儿说去试探一下,转身告诉我咱姑娘跟他互许终身了???” 想起那出,乔氏依然哭笑不得。 “你不是想知道她心里有没有谢士洲?我就告诉她谢夫人娘家侄女在谢家小住,谢士洲带她游园赏景呢,两人处得不错。咱姑娘听了就生气闷气,午膳都没用几口,晚点闹着要把前头收到的生辰礼物退回去,半下午那会儿谢士洲过来了。我是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不过你姑娘是什么脾气你总该清楚?她一方面心意明了,又听说那是误会,自然而然跟人通了心意,都通了心意谢家还能憋得了几天?” 钱老爷捂着胸口缓了半天。 “算了!女儿养大了总要让那些臭小子叼走!不是谢四洲还有谢五洲!” 乔氏听着好笑。 钱老爷有意见了:“夫人你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笑不出?我替自家姑娘高兴,谢家这个其他不说,对她真的非常用心。我们嫁人本来也不是指着条件最好的选,还得选个会体贴的,他心里装着嫃嫃,舍不得她吃苦受罪就能为她撑起片天。” 钱老爷还是那话:“家里越是富贵,底下涌动的暗流越多。要是可以,我真不想女儿嫁去他家。” 乔氏递去一碗热茶,让喝一口。 劝道:“何必为了后事忧虑,今后会如何有几个人算得到呢?” 像马家,往前数二十年谁知道他们是谁?是马老爷有本事,说发家就发了家。乔氏知道老爷是怕谢大谢二不安分,担心谢老爷年迈之后他们兄弟内斗。 这种事,谢老爷就该想到,他不替儿子划分清楚,难道由他们自己去争? “我啊,只知道女儿中意他,回头谢家上门提亲,你仔细听他说说,别看人横竖都不顺眼直接给他轰了。” …… 即便料到提亲的很快要来,官媒婆随着谢家人登门时,钱老爷还是觉得没准备好。 再没准备好他还是喊着谢士洲问了,问他有些什么觉悟?凭什么站在这里?假如这门亲事说成钱玉嫃成了谢家媳妇,谢家当如何待她?…… 有些问题听着像刁难,可站在钱炳坤的角度,你想要我的宝贝,连这都应付不了我凭什么将她托付给你? 别看谢士洲平时油嘴滑舌,说正事的时候还是规矩。他给的许多答复未必是钱老爷心里的最佳,可他有他的诚意。之前他跟谢士新来钱家订茶叶时同钱炳坤同桌吃过饭,那顿饭后钱炳坤就想,坊间传言不可尽信。 看他对家里生意不太上心,脑袋却并不愚,若能早日收心跟他爹好好学,未必不能扛起重担。 这么想着,钱炳坤又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乍一听见,谢士洲还不明白他指的是哪方面。钱炳坤就直说了,问他成亲之后想做什么?像大少爷二少爷那样为家里做事,还是有其他想法? 谢士洲没立刻回答。 钱炳坤说:“不是我要为难你,我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女儿活得风光一些,我女儿若是嫁给你了,我希望她的体面源自于谢士洲这人,而不是谢家三少奶奶这身份,这么讲你可明白?” 听明白了。 谢士洲沉思许久,回答说:“兴许找我爹借笔钱,寻个我感兴趣的行当。”他是不太愿意委屈自己的,若不喜欢,就不会去关心了解更别提入行,真要做,大概拉上陈六搞个销金窟出来。 作为蓉城这边排的上号的败家子儿,要说别的他不行,吃喝玩乐还不行吗? 他比谁都知道大家喜欢玩儿什么,更知道怎样才能让人玩得爽快,知道这个,又有充足的本钱,有人脉有靠山,何愁不能成事? 听谢士洲说了一些他将来的打算,钱炳坤放心了很多。 至少他不是想着当一辈子三少爷,有计划要做点事情。甭管想法成不成熟,肯去做事就是个好征兆。钱炳坤问得差不多了,才将女儿的庚帖拿给官媒婆。 官媒婆拿去为谢士洲和钱玉嫃卜了吉凶,说是上等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得了吉卦以后,谢老太太拿出一对压箱底的龙凤呈祥玉佩,将其中一块交给孙子,另一块送去钱家做信物,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2章 022 亲事刚才说成,城里面就有不少人都听说了,不光体面人家在观望,连酒楼茶馆里也有人议论。 “一个月前出的那事儿还记得吧?有个举人吃醉酒,哭着说想跟钱小姐一起。因为这、钱小姐背上祸水的名,那举人的同窗都指责她误了读书人的正事。谢三少爷听不过耳,在酒楼舌战群儒。我当时就断言他肯定对人家有想法,要是同自己没任何关系,他凭什么挺身而出?” “你说过?我咋的没印象?” 侃侃而谈的老宋一摆手:“那不是关键!” 跟他抬杠这人慢条斯理的夹了颗油酥花生送进嘴里,随后搁下筷子,说:“谢家娶媳钱家嫁女,跟咱八竿子打不着的,听个热闹而已,有什么关不关键?” 老宋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嗓门:“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钱小姐!你们有些人可能不知道,她上半年还在跟许鸿亮的儿子说亲。听说都要小定了,男的喜欢上别人死活不肯要她。结亲那事是许鸿亮主动提的,闹成这样他跟钱炳坤没法交代,把这儿子打发出去半年,冬月里人才回来。许鸿亮他儿子以前也是好多人心里的如意郎君,因为这出,行情坏了不少。” 老宋越说越兴奋:“你想想,往常出了这种事,吃亏的不都是女方?这个钱小姐很有本事,离了许家少爷她还有新晋举人捧着,本来商人之女嫁个预备的官老爷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不满意这个,回身进了咱们蓉城第一富谢家大门!谢家这位三少爷,那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谢夫人就生了他一个,哪怕是个草包也是享不尽的福。” 这些事,在体面人那圈子里早不是秘密,但因为谁也没刻意声张,普通人知道得少。老宋稍微听说过一点,其实半真半假的,他这么一说还是招来不少人听。 便有人问:“这个钱小姐岂不是很有手段?” “她当然很有手段,并且十分美貌,否则凭什么能入谢三少爷的眼?像这种二世祖,什么美味没尝过?什么美人没玩儿过?” “照你所说,钱小姐将谢三少爷攥进手心里了,那许鸿亮的儿子岂不是要小心些?钱小姐因他丢过大脸,这世上还有不记仇的人?” 在座的齐齐点头。 他们会这么想一点儿也不奇怪,事实上城里不少人都认为钱玉嫃会找许承则清算旧账。 当初钱玉嫃为尽可能保全名声,没出来闹,事情好像很轻松就过去了。 真过去了吗? 不见得吧? 要是两家真没芥蒂,关系应该像之前那样。事实上呢?最近半年乔氏同许太太见过几回,都不热络,她俩已经跌回到见面点个头的关系,话都没多的。 外面的普通人都知道谢钱两家要结亲,许家能不知情? 许太太听说之后气得两顿饭没吃,她本来就烦,大媳妇儿又来煽风点火说了一通,这下许太太不光心里窝火连头都疼了起来。管家请来大夫,请过脉说没大毛病,就是肚子里积了气。 大夫开了帖药,让他们抓两副来,喝完看看能不能顺。 管家跑着去药房了,丫鬟在劝,许太太一句也听不进去,才稍微舒服一点她就问起许承则:“老二人呢?” “奴婢也不清楚。” “你是没长嘴啊?去问啊!” 都知道太太心情很差,怕犯上,丫鬟赶紧要去,许太太又补了一句:“找到他直接把人带回来。” 从许太太说要见他到真正见到,前后一个时辰都有了。许承则一身颓废进来:“听说您病了,不静养找我作甚?” 许太太身后垫着三个软枕,看他过来抽|出一个就朝他砸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混账?” 因为钱玉嫃和唐瑶的事,许承则同家里闹得很僵,他眉头一皱转身就走,许太太站起来追了上去,她拽住许承则的胳膊,抬手就是一巴掌。 “谁准你走?” 许承则被打得头一偏,本来颓废的眼神也阴沉下来。 许太太看在眼里,肝火更旺,她拽着许承则那只手没松开,另一手指着他骂:“说让你娶钱炳坤的女儿,你呢,非要跟姓唐的婊|子搅到一起。结果你看看,你嫌弃的人家当宝,你拿她当宝的又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她跟马骏好了你气不过是吧?气不过来埋怨我?是我告诉她你要出远门没一年半载不会回来又怎么样?她心里要是装得有你,这几个月等不了?这都等不了,真娶回来你出门谈个生意她就能在家里偷人!” “说够了没有?你是我亲娘?看我难过你就高兴是不是?” “许承则你搞清楚你是在跟谁说话!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的把你生下来,好吃好喝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种态度对我?我跟你说钱玉嫃好,人聪明,有眼力劲儿,是贤内助。你非得跟我反着干,人家离了你倒是越活越好,这都飞上枝头成了谢家三少奶奶,再看看你!你还真就吊死在姓唐的这棵歪脖子树上,一天天要死不活给谁看呢?” 这些道理许承则不是不懂,他就是控制不了。 这会儿他也不往外走了,蹲下抱头就哭,边哭边说:“我喜欢她有什么办法?我没办法!” 许承则从北边回来之后,听说唐瑶跟马骏订了亲,他痛苦极了。一方面不懂家里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唐瑶,另一方面苦闷于心上人没跟他在一起并且还选了个方方面面都不如他的男人。 假如说唐瑶选的是谢士洲,许承则兴许难受一段时间,然后很大可能化悲愤为动力,他会拼了命将情敌踩在脚下。 可马骏是个什么东西? 看他也就三块豆腐高,那长相和英武搭不上边,不说这个,他家是有点钱,却没底蕴传承,哪比得上自己? 就是这么一人从他手里抢走了唐瑶,马唐两家订了亲,翻过年就准备办喜酒了。 许承则不甘心啊,他越想越不甘心。 唐瑶诉两句苦他就把错都推给自家爹娘及钱玉嫃。怪钱玉嫃气量小,见不得亲表姐好竟咄咄逼人到这地步,她当初只要愿意祝福,瑶瑶说不准早就进了许家门。自家爹娘也真窝囊,为了让钱家消气,对亲儿子这样狠心! 总之在许承则心里,他和唐瑶就是被所有人针对的苦命鸳鸯,之前两人还能偷偷见个面,结果许太太跑去马家一闹,马夫人一威胁,唐瑶被禁足了,苦命鸳鸯直接升级成了“牛郎织女”,没人给搭个桥他俩面都见不上。 许承则郁闷啊,难受啊,许太太会积气也是因他。 事情闹到这一步,许太太同样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怨许承则没出息,恨唐瑶恬不知耻勾引他。 被许太太诅咒的唐瑶已经听说钱玉嫃定亲的消息,听说之后她就掀了桌。 之前得知谢士洲喜欢钱玉嫃,她便饱受刺激。 现在好了,两人竟然已经定亲,等过了聘礼择个良辰吉日就能成亲! 这太不公平! “钱玉嫃到底有什么好?谢士洲喜欢她哪点?” 房里的丫鬟都恨不得缩到墙角边去,谁也不敢接这话茬。她们心想:表姑娘兴许有很多不好,但至少表里如一。自家姑娘走出去装得像,她端庄矜持里藏几分柔弱,许承则和马骏都给迷得晕头转向的。其实在人后根本不是那样,唐瑶的心眼比针尖没大多少。 她本来就爱攀比,这会儿更是直接将马骏和谢士洲放在一起比较,结果十分绝望。 唐瑶觉得她再也不能忍受马骏了,一时一刻也不能,她跑去亲娘那头,说要退亲。 “跟谢家比起来,舅老爷那点家业算得了什么?谢家都不嫌弃表妹,我凭什么不能嫁个好人?” 钱二姑是丈母娘看女婿,她更看重实惠的,并不那么在意马骏长得如何。是以,她虽然也很羡慕娘家侄女能攀上那样的高枝,但她没想踹了马骏,马骏对瑶瑶已经很好,换个人来哪能这么宠她? 母女两个不欢而散。 钱二姑的意思是你要能高攀得上,谁也不会阻拦着,可你攀不上,那就老实一点。现在因为不甘心退了马家的亲,以后后悔了再想找个这样的,那就找不到了。 唐瑶说她不稀罕,她宁肯不嫁人也不要和马骏朝夕相对。 家中爹娘不答应退亲,她也有办法,她写了封信,拿钱打通关系送出去,让人交给马骏。在那封信里唐瑶说她努力了还是没能喜欢上马骏,不可能违逆本心与之成亲,请马少爷高抬贵手…… 马骏是个男人! 因为遗传到他爹,个子不高,他自尊心比很多人都要强。 哪怕写这封信的是唐瑶,哪怕他很喜欢唐瑶,还是受不了这侮辱。 没有错,对马骏来说,这等同于侮辱。 你不喜欢早干嘛去了? 亲事定下小半年,翻过年都要成亲,马家喜房已经准备好,喜服也送到了,现在唐瑶说我尽力了我就是不喜欢你没法跟你过日子你放过我…… 人人都知道马骏很喜欢唐瑶,对她好上了天,现在说要退婚,马家还有什么面子? 马骏拿着这封信去了唐家,他在钱二姑等人面前没表露出什么,等到屏退了左右丫鬟,对着唐瑶就是个狞笑。 “告诉你,想退婚门都没有,除非你一蹬腿儿吊死在房梁上,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都得嫁来我马家。” 要是唐瑶时髦一点,就该知道马骏这是刺激太大黑化了。 她虽然不知道黑化,也知道马骏这状态不对,他狞笑起来让人害怕。 “强扭的瓜不甜,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呢?” 马骏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她,唐瑶脖子一梗:“你这样对我,不怕我舅舅找你算账?我表妹马上就要嫁去谢家做三少奶奶了。” “我怕啊,我怕死了!钱家我是不敢招惹,但你以为钱家还会管你?他要是还管,你用得着把我当救命稻草虚与委蛇这么久?当老子傻?老子从前是喜欢你才送出来让你作践!” 唐瑶也没底,可她不能输了阵势,只得硬着头皮反驳过去:“你以为什么是血脉亲情?我娘是他亲姐姐,我是他外甥女,没出大事的时候他丢开不管我们也罢,你要敢乱来你看我舅舅会不会收拾马家!告诉你,我还不止有一个舅舅,你要做什么之前掂量清楚!” 马骏能给她唬住? 马家下了聘,唐家收了礼,唐瑶嫁过去是理所当然的,她有两个舅舅也没用,谁来都没用,马家占着道理!庚帖信物换了,小定大定也过了,到这会儿她要悔婚,那官媒婆也不是白请的。 马骏没在唐家留很久,他走之后,唐瑶腿一软瘫倒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钱二姑听说之后觉得莫名其妙。 问她又闹什么? 她抱着当娘的腿说要退婚,一定要。这回嫁过去真没活路,马骏会折磨死她。 这话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谁都知道马骏喜欢你,怎么会折磨你呢?” 唐瑶豁出去了:“我都说不喜欢他没办法跟他过日子求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他还能喜欢我吗?他是不是贱?他娶我就是想娶回去折磨我!你不退婚就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钱二姑傻了,唐瑶还不放过她:“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找个厉害的男人,让他像舅老爷当初一样死心塌地贴补咱家?偌大一个蓉城有能耐的还少?为什么非得是马骏?他马骏跟谢三陈六这些人比起来,算个什么东西?” “反正这回你们不想退都不行,结了这门亲他也不会帮助咱家,他恨不得看咱家完蛋!那样我就再也飞不出去,只能任他揉搓!” “退婚吧,退了马骏我再找个更好的!” 钱二姑终于爆发出来:“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吧?还想找更好的?哪有更好的?哪有?” 唐瑶说:“等表妹嫁去谢家,我多去看她几回,何愁没机会认识人?” “你表妹恨死你了,你以为她会请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去了,她还能撵我出去?” …… 得说唐瑶还是不够了解钱玉嫃。 也没关系,等她送上门来有的是机会了解。 这会儿钱玉嫃心里压根没装着糟心表姐,她刚才被管家请去前院,过去就看到堆在厅中那一盒盒东西。 钱玉嫃看向人在厅里的娘亲,眼神询问这怎么回事? 没等乔氏站出来解释,旁边一山羊胡子哈了哈腰:“三少奶奶好,奴才姓祝,是谢府管家,替主子送年礼来。” 他说着递过来一张单子供钱玉嫃比对,将礼单呈上之后,管家又抽|出书信一封:“三少爷想亲自来的,没走得开,这些天府上有些忙,您原谅个。不过三少爷虽然没来,却写了书信让奴才转递,您看看,不麻烦的话还请您提笔回上两句。” 乔氏都要忍不住笑了,以前没见过写信给人诉衷肠还明着要回复的。 钱玉嫃往旁边一坐,当着大家的面拆了信,展开一看。 满满一页纸,除了告知她近来做了什么,就是些肉麻的话,谢士洲在信的最后写道谢家大宅里种的梅花全都开了,走到哪儿都香气盈人,说他特想让钱玉嫃也看看。 钱玉嫃看信的时候,乔氏已经吩咐丫鬟请文房四宝来,她看完真就提笔回了两句,不多不少正好两句: 「想请我去赏梅花你亲自来, 谢士洲你字该练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25章 025 刚才心里一把邪火, 不做点什么她能憋死, 等到人从暖烘烘的房里出来,吹几下冷风, 钱玉嫃就清醒了。想起今儿是头一回来谢家, 品品她方才说那个话以及看向姨太太们趾高气昂的神态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钱玉嫃有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那双眼看着水润润的,上挑的眼尾妩媚多情。平时就已经是这样,眼下她要哭不哭, 瞧向谢士洲的眼神湿漉漉好不可怜。 只这一眼, 谢士洲心都软成面团儿, 他是三分笑意配两分无奈,调侃说“刚才还很神气,怎的出来就蔫儿了” “刚是气不过” 且不说那只是几个姨太太,哪怕是太太, 都不该在这种场合揭人短。她才同谢士洲定亲, 是头一回过来,说点儿好听的不会非得在这种时候数落人吗 钱玉嫃下巴搁在手臂上,头略微偏向谢士洲那一方, 看着他说“娘告诉我, 我爹早知道你家是这样,他本来不愿意把我嫁到这样复杂的人家来,怕我斗不过别人要吃闷亏。” “那我岳父小看你了。” “是小看我了, 我爹恐怕怎么都想不到, 我一个照面能得罪满屋子人。除了老太太和太太之外, 其他人铁定不爽我了。” 刚才钱玉嫃就看出来。 那一屋人有亲疏远近,太太身旁虽然有两个女儿,可她们貌合神离。太太在谢家实际上是孤家寡人,除了谢士洲这亲儿子,别人她全都信不过。 几位姨太太、少奶奶包括待嫁的庶女站一边儿的,可能内部还有细分。 老太太看起来很疼孙子,对其他人的态度有待观望。 钱玉嫃在琢磨那一屋子人,谢士洲在宽慰她“不是我看不起她们,就这些人,除了搬弄是非啥也不会,等你进了门你是三少奶奶,她们不过是老爷的妾,给不给面子全看你高兴。” “能等到那时候晚点你爹就该知道我刚才摆的威风。” “知道又怎么样我能娶着你我爹觉得是祖宗保佑,你啥事不做就是好儿媳妇,像你刚才这样,给我爹知道能高兴坏了,他就盼我能娶回个又凶又悍的。” 钱玉嫃桃花眼睁大一圈“你说谁又凶又悍” 谢士洲噎了一下,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两步去扶着旁边那棵梅树枝条,称赞这枝梅花开得艳 钱玉嫃也跟着站起来,想追上去找他理论,结果蹲久了腿一麻,险一趔趄。 谢士洲扶住她,紧张的问“又怎的” 钱玉嫃跺跺脚,咕哝说“可能蹲久了,腿有点麻。” 人是半上午进的园子,逛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丫鬟小厮都在梅园外边候着,见主子出来立刻迎上前去“方才迎夏找来,让少爷领少奶奶逛完还是回宁寿堂去,午膳随老太太用。” 谢士洲摆手使他让开,带着钱玉嫃便往老太太那头去了。 老太太先前有些气着,等看见孙子跟未来孙媳,又乐呵起来。她催促底下摆饭,又朝钱玉嫃招招手“洲洲媳妇儿你过来。” 钱玉嫃过去就让她牵着手上下一通打量“来坐下,挨着我坐,好孩子刚才你受委屈了她们是听说你今儿个过来,约在一起想看看人。太太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你跟着就要嫁过来,别遇上不知道谁是谁,哪知她们会这样”老太太说她方才骂过了,让钱玉嫃不要介怀。 钱玉嫃这个人,你对她不好她说话夹枪带棒,但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会回馈你很多。 兴许是从谢老太太身上嗅到自家长辈那种真实不作伪的疼爱,即便她是爱屋及乌,钱玉嫃也高兴。反正她对谢家人的尊重同样源自谢士洲,老太太因谢士洲对她另眼相看这没毛病。 这人一高兴,她就飘,旁边饭菜都没摆齐,钱玉嫃跟谢老太太已经像是一对祖孙。后来用午膳时老太太不住的劝她动筷子,让多吃点。不光劝她,还使眼色疯狂暗示谢士洲。 眼看暗示效果不强,她从桌子底下拧了孙子一把“就知道吃,也不给嫃嫃夹菜” 要不是快过年了老太太还能再加一句“你饿死鬼投胎的” 谢士洲看不懂她们突如其来的祖孙情,他撑着腮帮子瞅向小口吃饭的心上人,问她菜色如何喜欢什么多吃点。 “我在吃,吃很多了。” 她说着转头问丫鬟拿了个碗,女子巴掌大的小碗,她接过来舀了碗鸡汤,朝谢士洲跟前一递“你才该多吃点。” 谢士洲真就接了过去,还没喝上,就要四喜看赏“今儿这汤煲得不错。” “不错你倒是喝呀也不见你喝” 他们就是有那种能耐,昨个儿才喂钱玉敏吃了柠檬,今天就酸倒了宁寿堂上下。 老太太爱看这个,她早盼着孙子跟前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丫鬟们刺激就大了,钱玉嫃走了半天她们都没缓过劲儿,今天的三少爷同平时相差太大,都不敢相信他还有这一面呢 看小丫鬟在那儿想入非非,迎夏将人喊到一旁挨个敲打。 “我劝你们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将老太太伺候好了,过几年总能得个不错的去处。” “可能你们志向远大,不甘心现在做丫鬟以后嫁管事,削尖了脑袋想往少爷房里挤别怪我泼冷水,都看看三少奶奶是什么模样,再回去照照镜子,你们配让三少爷疼” 迎夏想起之前同三少爷相过的小姐们,环肥燕瘦款款都有,三少爷哪样的没见过还能喜欢个丫鬟 是有些主子爱玩丫鬟,那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个胃口。青菜这玩意儿解油腻可,要主子们撇开肉来天天吃这个,不嫌素得慌吗 迎夏年纪虽然不大,在谢家做丫鬟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里她听说过不少丫鬟爬床的事,不光是谢家,还有其他家的。 有些刚伺候完老爷就被婆子从床上拖下来,直接让人牙子领走。 有些能风光几日,等老爷兴致过了照样没好下场。 最好的也不过是当个姨太太。 可丫鬟出身的甭管才情见识样样都比不得好人家精心养育的姑娘,哪怕是个美人,光只有一副皮囊也留不住人。 迎夏看得透彻,她只想把老太太伺候好,回头请老太太为她指一条路。 但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像这会儿,她在训话,有些个人听归听,没往心里去,还打着一飞冲天的主意。 “我说的你们不听,回头走上绝路谁也别来找我求情三少爷是什么眼光三少奶奶又是什么个性今儿这一出还不够你们看明白姨太太们尚且没讨着好,做丫鬟的还不安分一些” 迎夏说完回了屋里。 老太太方才高兴过了,等谢士洲跟钱玉嫃一走,她感觉疲惫,这会儿已经歇下。知春在屋里守着,看见迎夏她往外边走了几步,轻声问“怎出去这么久” “底下有些心大了,我训了几句。” “你说了她们未必听得进去,好心还招人厌烦,又是何必” “反正我说也说了,她们听不进去以后犯到哪个主子手里就是活该,自个儿作的。”迎夏往里看了看,说,“老太太平常瞌睡少,今儿睡得倒是很快。” “累了吧,她从清早就在等人,见着人之后又说了那么许多。” 丫鬟们都看出来,老太太很喜欢这位尚未进门的三少奶奶,对她的态度比对大少奶奶她们好太多了。 别人都看出来了,钱玉嫃能没感觉 她回去路上还在想自己是哪里讨了谢老太太喜欢。总不是长得好看,估摸因为老太太十分疼爱谢士洲,而她今天表现出来对谢士洲的维护正好对了老太太的胃口。 还真是阴差阳错,爱屋及乌。 钱玉嫃是让谢府管家送回来的,没等她找乔氏诉说今日种种,就听说清晨她出门之后二姑一家来过。打着道贺的旗号,做的是诉苦的事。 给钱玉嫃报信的是府上管家,她一听说就把笑意敛了“人几时走的没气着我娘吧” “太太没留他们用膳,不到中午,人就回去了。至于说谈了些啥,我不清楚,姑娘想要知道得问太太去。” 钱玉嫃当然问了,乔氏不想把那些不要脸的话学给她,只道“说的就是那一套你这样聪明,想不到吗” “娘怎么招呼的他们” “陪着坐了会儿,请了碗茶。” “没答应什么” “咋的还不相信你娘” 钱玉嫃摸着腕子上的翡翠手串,嫌弃说“不是不相信娘,我是不信二姑这样就放弃了”说到钱二姑和她女儿唐瑶,钱二姑是正常的那个,她不是想不明白道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的是弄好处。唐瑶那道行就没这么深,她以前还稳得住些,今年受的刺激太多,脾气越发急躁。 乔氏跟女儿说得云淡风轻,其实上午就是一场大戏。 钱二姑的意思是,别的你不管,马家出手之后总得帮一把。到底是亲戚,不能那么绝情。 乔氏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只道她做不了主,生意场上的事从来都是老爷说了算,哪会拿回家来商量 反正不管那对母女怎么奉承钱玉嫃,怎么卖惨,乔氏总是把钱炳坤往外推,让钱二姑找她兄弟说。这不是钱二姑想要的,她是觉得弟媳更好揉搓,兄弟看起来跟个笑弥勒似的,其实非常难搞。 钱二姑没办法了,就给唐瑶使眼色。 唐瑶心一横,直接在乔氏跟前跪下,让舅母救她。 钱玉嫃就跟听天书似的,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问“真的跪了” “是跪了,我赶紧让丫鬟拽她起来。她还不肯,一个劲儿的冲我掉眼泪,嘴里舅母舅母的喊着,那阵势活像在哭灵。大过年的给我气得我差点厥过去了” 好好的气氛就让这句哭灵给坏了,钱玉嫃抿着的嘴唇都扬起来。 乔氏瞪她一眼“你还笑。算了我不想说她,说说你,今儿个在谢府如何” 乔氏这么一问,钱玉嫃那眼神就是一飘。 当娘的能不了解女儿乔氏立刻知道今天有故事,问她到底怎么 钱玉嫃挪着她的小屁股,到亲娘伸手打不到的地方,哼哼唧唧说“就是有人拿话挤兑谢士洲,说他以前怎样,等成了亲应该怎样,您想想就这种话她们关上门讲不行非得当我的面说我能忍得了我当场就撂了担子,甩都没甩她们,拉着谢士洲就走了人。” “啥玩意儿你大声点儿说,你干嘛了” 钱玉嫃又挪了一段,壮着胆子告诉她娘“我给了她们脸色看咋的做妾的管到少爷头上,人太太还健在呢。” 唐瑶上午哭着跪她就触了乔氏的霉头,听说女儿初初登夫家门就正面杠上谢家姨太太,心疼之余,她恨不得原地去世了。 她捂着胸口有气无力说“傻女,你当时兴许没亏,事后人家不拼了命抹黑你要是得宠的姨太太,指不定还会上谢老爷跟前编排。” 刚才没说出口的时候钱玉嫃心里怂怂的,这会儿说出来了,她胆儿肥了很多。还道“也是我爹没纳妾,要不然娘这个性得憋屈坏了。那么多人偏让我顾全大局,她怎么不顾全大局呢我都不痛快了她想痛快她做梦吧我也知道她会告状,她就是那样的人。我还是不怕她,她若真有本事把这桩亲事搅黄了,那我还能高看她一眼” 乔氏坐到她身边去,拿指头在她脑袋瓜上点了点“你就是仗着女婿稀罕你” “哪就只是这样娘你不知道,我今儿个过去了一趟,就把谢老太太摆平了,走的时候她老人家还说舍不得我,让谢士洲经常接我过去玩玩。我连他们家老太太都能摆平,还怕那些小虾米吗” 钱炳坤回来之后也听说了女儿的丰功伟绩,听完哈哈大笑。 “爹觉得我做得对吗” 钱炳坤毫不吝啬的点头,又竖起大拇指,说对完全对 “爹以前同你说过,人家和和气气待你,你也该同样待他。可他若是不将你放在眼中,欺你辱你,你伏低做小也换不回个天下太平,与其畏畏缩缩,不若狠狠的还击回去。” 乔氏瞅着她亲相公和亲女儿,无语了“也不知道是谁说做生意和气方能生财。” “那是做生意,做生意是要忍得,可咱们嫃嫃是嫁人,也就是男人窝囊他媳妇儿才会受尽委屈。有些人爱说你多体谅我我不容易,他不是不容易,是不愿意。归根结底你分量不够,他不肯为你多费心思罢了。” 钱炳坤是个男人,他懂男人。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很多时候你不能去听他说了什么,他说以后要给你风光体面那都是空话一句,能不能兑现难说。 要知道这人是不是真对你好很简单。 你跟别人起冲突的时候,你别听他嘴上说的,只看他愿意护谁。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6章 026(捉虫捉) 又过了两天, 钱宗宝包袱款款的从书院回来,他甚至没顾得上去给母亲请安,回来就找上姐姐“我只不过去参加个岁末考核,姐姐你就定亲了,也不等等我回来” 钱玉嫃使个眼色,令他旁边坐下。 才问“这番名次如何” “我排第六这不要紧,姐姐怎么这样快就定亲了”钱宗宝懊恼他没赶上,其实十几号上能回来一次的,当时想着做及笄礼那回就告了三天假,已经耽误很多, 他就没回, 反正二十来号全书院都要放了, 能回家待二十多天呢。 他没计划回来,家里也没觉着答应谢家亲事还得提前问过他。 只不过当爹的应一句,换个庚帖, 那日就连钱玉嫃自己都没出面, 要兄弟回来作甚 他们之后给钱宗宝递了话去,那都是多余谢士洲要娶钱玉嫃这事在城里已经传遍了。两人最后能修成正果钱宗宝不奇怪, 只是不敢相信十多天前还没影儿呢, 现在姓谢的都是他预备姐夫了。 钱宗宝没好气说“上回我就看出他对姐姐图谋不轨。姐姐也真是的,怎不等我回来不难为几下就让他抱得美人归, 真是便宜他了” 钱宗宝回来就往钱玉嫃这头跑, 他娘没等到人, 跟过来一看, 正好听到这声抱怨。 “还说你姐姐要不是你猛推一把他俩年前哪能定亲” 钱宗宝跟姐姐钱玉嫃一样,都是桃花眼来着,他这会儿却很不得把双眼瞪成铜铃“我我几时” “嫃嫃生辰那会儿你回来三天,像是帮着谢士洲给你姐姐送了礼,又告诉我他俩有猫腻,让我想个法子试一试嫃嫃,你就忘了” “我一出门娘就试成了这样” 乔氏端着热茶慢慢喝,等儿子说够了才道“想想你姐的个性,当她明了心意,岂会拖着人家” 钱宗宝整个人都蔫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了回红娘。看儿子这样,乔氏反过来安慰他“你这回是做了件好事,你姐夫很好。至于说错过小定,这有啥的左右下聘那日少不了你。” “连下聘的日子都定好了” 乔氏摆了摆手“没呢,我这不是安慰你吗”乔氏又给他安排任务,说书院都放假了人回来就好好过年,趁这段时间走走亲戚,别天天埋在书里。 走亲戚当然没问题,大伯和大姑家里他都挺乐意去的,二姑就 对了还有舅舅。 钱宗宝朝乔氏看去“娘,今年还去舅舅家拜年吗” 乔氏刚还笑呢,这会儿笑容尽数敛起,她说不必去了。 双亲都不在了,就剩个没用的哥和自私自利的嫂子,每次见那家人乔氏都要置气。她上个年关还去过,娘家侄儿高不成低不就的,嫂子打上嫃嫃的主意,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嫂子还说“你不是总说我们昊昊不错,现在不太懂事,等开窍就好了。你喜欢我们昊昊,我也很满意你们嫃嫃,那不如亲上加亲” 去年的现在,乔氏差点让她亲嫂子气死。 她说侄儿不错那不是客套话总不能去别人家说你儿子蠢笨如猪。再说,家里长辈看晚辈宽容大度,作为丈母娘看女婿就不同,乔志昊要啥没啥的,凭什么娶她女儿 乔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然后她就和娘家闹翻了。 这没有什么。 家里老人家故去了,兄弟姐妹间少了维系,疏远是迟早的。 当日,钱宗宝在家里陪伴他娘跟姐姐,次日,人又去了钱炳和府上,见过大伯等人以后,他从书院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谢士洲耳中,祝管家又过来了,这回是来请钱宗宝的,说是要谢谢他顺带介绍几个兄弟给他认识。 即便钱宗宝有些怨念,他还是去赴了约,谢士洲看起来就和当日一样欠扁,他对着钱宗宝一口一个弟弟,十分热情的介绍了陈六等人给他认识。 想当初,唐旭为了混进这个二世祖圈子,心甘情愿当了舔狗。 钱宗宝就比他好太多了,好歹是体体面面打进去的。 谢士洲他们聚了半日,钱宗宝跟着听了半日,他回来那样就跟肾虚似的。钱玉嫃看向已经变成咸鱼的弟弟,问“他带你干嘛去了” 钱宗宝深深瞅了他姐一眼。 别问,问就是姐姐我对不起你。 “他说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就是陈六他们。看样子是快过年了比较忙,陈六和谢士洲有些天没见,两人聊了不少。” 从例行的吐槽到情报共享到经验交流他们根本就是个二世祖互帮互助争取实现共同颓废的团体,交流的是糊弄家里的经验,交换的是蓉城里头各种情报,比如哪个戏班排了场新戏听着不错,又比如谁家赌坊有了新玩法某某过去输了个底儿朝天把裤衩都赔掉了 陈六奚落谢士洲,说他跟着就有人管了,潇洒不了几天。 谢士洲表示他打算曲线救国。 问他什么意思 谢士洲说“爹他们想看我上进,岳父岳母也盼我做点事情,可你说说,要我们这种人跟谢士骞一样天天扑在那些无聊的生意上可能吗我盘算着我自己投钱搞个什么。” “你要自己开门做生意还不如帮家里忙跟着老头子起码好混。” 陈六本来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谢士洲就告诉他,什么人做什么生意,让你开个酒楼你嫌无趣,换成是搞销金窟呢 “这城里玩的其实不少,上台面的不多。比如城南有个富贵赌坊,名气大吧王家靠那赚了个盆满钵盈,可你去过几回你去过吗” “那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是热闹,但招去的也不过是贫民,他们能祸祸几个钱赚穷人的钱哪有赚有钱人的钱来得快要是让我来做,我给它装得富丽堂皇,把端茶送水的换成漂亮女人” 斗牌掷骰这些谢士洲都会玩,他会,但不常碰,往往是给人凑角儿来上两把。即便如此,那些场所凭什么拉客靠什么挣钱他想得到,又因为见的世面大,他比别人更知道怎么刺激客人。 像这会儿,才不过举个例子,他就把陈六忽悠进去。陈六听完两眼放光“谢士洲你可以啊搞个销金窟出来,钱也赚了,自己玩儿也方便” 钱宗宝在一旁听着,心里洼凉洼凉,回家这一路他都在想要不再劝劝姐姐 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钱宗宝犹豫再三还是把他出去所见所闻跟钱玉嫃说了。相较于他,钱玉嫃要淡定得多。 “不是早知道他是个二世祖要是跟你这样积极上进,还能叫二世祖吗” “姐你怎么还向着他说” 钱玉嫃想了想“照你说的,他恐怕是想诱陈六入局,让人帮着出钱出力。要达到目的是要吹嘘得好,那话你信一半就差不多,别全当真。宗宝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大方,可也有些不动摇的原则,应下这门亲事之前该了解的家里已经了解过,那日他来提亲,阿爹同他谈了很久,你顾虑这些皆有涉及。” “他以前确实懒散,气性也不好,不听家里安排,爱嚯嚯钱。但哪个人都不会全是缺点,他不好色也不好赌是肯定的。谢士洲长这么大,他家一直都很有钱,他爹娘也一直都管不住他,该不该见识的他都见识过,现在还好端端的,日后又能坏到哪儿去” 作为谢家唯一的嫡子,谢士洲从来都是生在诱惑之中的,真不存在突然堕落。只是不想去学传统的买卖,嫌那枯燥,想做点擅长的而已。 二世祖擅长什么 吃喝玩乐呗。 钱宗宝怕的是他姐夫开个销金窟为自己掩护,天天上那头吃喝嫖赌。听阿姐一说,他又想明白一些。谢士洲毕竟是个活人,腿长他自个儿身上,他真想去,有没有这生意都能。 想明白以后,他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 “你是关心姐姐,姐姐知道。但我既然选了他,总要多信任一些。他一腔热情扑在这事上,咱们提建议还成,上去就是一桶冷水不合适的。” 就这么个耍成习惯的二世祖,他愿意改,肯做正事就该鼓励。 钱宗宝捧着脸,看向姐姐的眼神里满是钦佩“姐姐要是男儿身,不知比多少人出色,想来可惜” “我看你是可惜没个兄长承袭家业,可供你读书考学。” 看兄弟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你要是学得很好,也想去考,去就是了。咱爹正当壮年,撑得起家业,有时间给你做想做的事。” 他们姐弟很有意思,早年是姐姐稳重弟弟活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弟越发沉稳起来,反而做姐姐的随性很多。 因是家中唯一的儿子,钱宗宝在无形之中给了自己不小的压力。钱玉嫃有时会开解他,说人年轻可以潇洒一些,想做啥去就是,能成最好,失败了努力过也不后悔。 乔氏听到他们姐弟说这一套,笑骂她“别家都是做姐姐的劝反骨兄弟懂点事,到你这儿还反过来了” “看他想得太多,遇事不决,给拧拧。” “拧得跟你似的,前一天明了心意后一天立下婚约” 钱玉嫃听了就笑,笑够了才说“有什么不好他来求亲,我心里也愿意,就答应啊。” 钱宗宝也附和她“姐姐魄力是比我大,我呢,还有得学。” 受了亲姐姐这样一通教育,之后再见到谢三陈六等人,钱宗宝放下很多偏见,他们之间往来融洽许多。但也只到二十七,之后几天家里非常的忙,直到守完岁,正月初一给长辈拜过年,钱家几人才清闲下来。 乔氏昨个儿就给全府的奴才发过赏钱,钱炳坤也给伙计拿了红封,正月头上茶楼以及对面的茶叶铺子都不开门,直到初五。初五一早他们炸了爆竹开门迎客,这时蓉城还在过年的气氛里,客人不是太多。 每年这时候情况都差不多,钱炳坤并不着急,他眼下忙另一出。 谢家已经看好日子,最近的吉日在三月初六,他们打算那天抬聘礼来,问钱家是否同意。 钱炳坤同意,回头安排起管家等人,命他们将裁缝请家里来为姑娘量体裁衣。还得合计好那天开几桌席,让厨房排好菜色,珍贵食材也要提前定下,到那节骨眼怕买不到 管家遵照老爷的吩咐去请裁缝,才见着人,李裁缝说“怎的这就来了钱小姐那套还要两天才做得好,做好了我让伙计送您府上。” 管家听了一头雾水。 看他这样,李裁缝又道“您不知道那您不是取衣裳来的” “当然不是,我们太太请你过府一趟,三月里谢家要来下聘,太太想做两身。” “那您等会儿,我进去收拾一下。” 等李裁缝拿上工具出来,管家还在琢磨他刚才说那个话“你说在给我们小姐做衣裳几时定的我怎么都没听说” 李裁缝跟他一起往钱府赶,边走边说“是谢家定的,用的是苏杭那边最好的料子,让我照钱小姐的尺寸,还说正月初十以前就要” 这年头衣裳都还比较宽松,只要知道身长肩宽以及大致的胖瘦,出来都能上身。李裁缝那儿本来就有钱玉嫃的尺寸,虽然是前几个月量的,没听说人长胖,他就没重新量过直接用上了。 这在谢士洲的意料之中,总之结果就是衣裳快做好了,钱家人还不知道。 管家既然能当上管家,必定不是蠢人,他在心里打个转儿,立刻明白了关键,还反过来提醒李裁缝,让他待会儿见着姑娘别提这事“我们府上一点儿也不知情,估计三少爷是想给姑娘惊喜,别让你搞砸了。” 李裁缝连连点头,又道“三少爷对你们小姐真是实心实意。” “那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您看我,我给人做了三十年衣裳,见过的太太小姐如过江之卿多不胜数。甭管相貌或者身段,比钱小姐标志的少有。” 说着话,两人进了钱府,管家带李裁缝去见了太太,之后才把皮尺拿去让丫鬟给钱玉嫃量身。李裁缝则是在跟太太商量用料以及款式花色。多做几年衣裳谁都知道各家太太小姐喜欢什么,双方沟通起来还是很愉快的,李裁缝果然没提谢士洲找他做衣裳的事,他把这一单的要求记好,回去加班加点把谢士洲订那一单做完,也没贸然送去钱家,而是托人给谢家传话,请三少爷亲自来看。 霜色的竖领短袄搭配海棠红色的马面裙,这衣裳光挂出来就很好看,谢士洲绕着转了一圈,把前后的细节全都看过,打个响指“做得不错,晚点我让老祝过来结钱。” “三少爷这话说的这城里做生意的谁还担心您会赖账就这点钱,您啥时方便啥时送来” “倒是个会说话的,把衣裳叠一叠,装在我拿来的盒子里头。” 裁缝铺的伙计立刻忙起来,李裁缝本人还在招呼谢士洲“我给钱家太太小姐做了好几年衣裳,这款拿去钱小姐肯定喜欢。钱小姐那模样,最合适穿朱红桃红海棠红。” 谢士洲也觉得他选的布料好,就得是这么鲜艳的颜色才能显出钱玉嫃灿若骄阳的个性。 他从裁缝铺取了衣裳,出去就拐上银楼,问他们首饰打好没有。 “做好了,只是还没腾出空给您送去” 银楼的掌柜捧来一只木雕的首饰盒子,还没看到东西,谢士洲先把盒子嫌弃了一通,想着幸好他早有安排,在定了衣裳首饰之后就从自家翻出一大一小两只珍宝盒,否则就这样哪拿得出手 盒子看着马马虎虎,这套海棠花的银首饰做得倒是不错,款式精致又不繁琐,乍一看跟那袄裙衬得上的。 过来之前还怕银楼坑他,看过之后谢士洲已迫不及待想把东西给钱玉嫃送去。哪怕这会儿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他心里实在火热,让四喜八福捧着珍宝盒跟他去了钱家。 他到的时候,钱玉嫃已经上了桌,接过丫鬟递来的小汤碗,正准备喝。 突然有管家来报,说姑爷来了。 钱玉嫃起先是一愣,又笑道“过来也不挑个时候。” 乔氏当没听到,对管家说“是姑爷来就不用通报,请啊。” 谢士洲自然不会被拦在门外,他人在前院等着,不多时管家小跑出来把人请到后边,太太小姐也搁了碗,站檐下候着。 谢士洲过来问候了丈母娘,转头对心上人说“好多天没见你了,还是这么好看。” 像这种寒暄,真的很蠢。 钱玉嫃问他怎么这时候过来 谢士洲让开两步,显出跟他身后抱着珍宝盒子的四喜八福。 钱玉嫃从屋檐下走出来,走近看了看,问“是什么东西” 谢士洲亲自去开了盒子“我选了花样和料子找人给你做了衣裳首饰。” 乔氏感觉自己整个人是多余的,她悄悄退回屋里,钱玉嫃走到珍宝盒前,她先在衣服面料上摸了一把,然后走到旁边,从首饰盒里拿起一只海棠花头的步摇,并三条细长流苏下面挂着小颗的白玉珠子,簪上肯定漂亮。 “银楼说给年轻姑娘不好用太多料,就选了简单点的样式,做得精细一些。” 刚看到的时候谢士洲很满意的,等东西到了心上人手里,他又不确定了。 钱玉嫃听出来,笑盈盈问“你紧张啊” “怕你不喜欢。” “那大可不必,我很喜欢的。”钱玉嫃说着把步摇递到谢士洲手里,“你帮我簪上,看衬不衬我。” 谢士洲哪有这门手艺他瞅了半天才找准地方插上,连动作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手一抖戳上脑门。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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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这方面,也可能是紧张”这人不住的冲旁边钱玉嫃努嘴,示意大家伙儿看她,她穿着霜白搭配海棠红色的袄裙,又系了个白毛滚边的披风,瞧着琼艳绝世。谢士洲投壶的时候她双眼睁圆了看着铜壶那边,每中一支她脸上都漾出笑,待谢士洲投完换回一盏仕女图案的彩绘灯,钱玉嫃接过来提在手上,稀罕极了。 她不是没见过更好的,只是这一盏格外不同。 钱玉嫃左手提着花灯,右手被谢士洲牵着,他俩都打算往前走了,忽然有几个书生模样的过来“我们长阳兄也很会投壶,平时苦于没有对手,今儿个碰上谢三少爷也是缘分,比一比如何” 遇上是碰巧,来邀战可不是。 这些个都是府学学子,他们在府学里的集体活动不是蹴鞠就是投壶。 那个“长阳兄”不像谢士洲是临时抱佛脚突击练起来的,他确实很擅长这个,到今天没真正遇上个对手。 书生们十分信赖“长阳兄”,才会想借此机会落谢士洲的脸,为李兄出口恶气。 被点名的孟长阳站出来,笑眯眯请谢三少爷赐教。 谢三少爷还没说啥,三少奶奶不答应了。 “这人呢,哪怕别的不成,总得会读气氛。看见别人未婚夫妻一起逛灯市非得逮着喊比喊拼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都说君子成人之美,倒是头一回见着堂堂读书人等不及想落别人脸面好叫人下不来台的,什么仇什么怨呢” 钱玉嫃说完拉上谢士洲就走,再不理会他们。 孟长阳站在原地臊红了脸,他盯着钱玉嫃远去的背影半天没动,让同窗退了两把才回过神来。 看热闹的褪去了一些,还有些在窃窃私语。 孟长阳站在冷风里,感觉脸颊滚烫,他很不好意思,说“我等莽撞了。” “分明是他畏惧你不敢比罢了,若他能赢,会不出来显摆” “咱们光明正大下战帖,有什么为人不齿长阳兄你别听那女人说的,她是强词夺理。不敢相信李兄喜欢的是这种女人,除了有身美人皮,其他毫不可取。” “不过长得是真不错,可惜是这种性子。” 孟长阳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着刚才钱玉嫃带着怒气讥讽她的样子,就像一团烈火,炽热灼人。他知道李兄为什么会喜欢钱小姐了,看她维护谢士洲的样子,谁不喜欢 有人提议去茶楼上坐坐,比在闹市中更方便赏景。孟长阳没将钱玉嫃看够,劝说再往前走走,看看前头还有什么东西。 钱玉嫃并不知道这些书生跟在后面,她被谢士洲护在怀里慢慢走。 谢士洲本来也不知道,他偏过头来跟钱玉嫃说话的时候余光瞥见了。 两边隔着人群对视,谢士洲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钱玉嫃听见,跟着转过头来“果然是来找茬的,真是烦人。” 钱玉嫃问“他们跟你有过节吗” 谢士洲说“我见过其中两个,该是李茂的府学同窗。”前头退婚之后,李茂他娘对外都说是谢家苦苦相逼,他们没其他路。结果让李茂的同窗觉得谢士洲强取豪夺钱玉嫃嫌贫爱富,他们为李茂深感不值,才会在偶遇的情况下前来挑衅。 “你兴许知道,我大姑爷教过李茂几天,前段时间姑姑告诉我,说他这回也受了不小的刺激,这已经振作起来,卯足劲想在会试扬名。” 谢士洲一点儿也不关心已经淘汰出局的情敌的现状,他问钱玉嫃“提这干嘛” “给你紧紧皮子,我可不希望他高中了回来收拾咱们,你啊,偶尔也为咱们的将来考虑一下。” 谢士洲握紧她手,说“在考虑了,你别担心,等着嫁我就成。” 两人沿着闹市走了一圈,买了面具,捏了泥人,后来还去放了河灯。全都逛过一遍,钱玉嫃就有些累了,她打个哈欠,说话也带上鼻音。 马车是停在闹市口的,还得倒回去才能乘上回家,谢士洲却舍不得她走了,他从钱玉嫃手里取了花灯,递给跟在后头的丫鬟白梅,把刚才买来的生肖面具给她戴上,也给自己戴上。 钱玉嫃还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就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谢士洲一手横在她后背上,一手搂着她膝弯,抱着人沿着来路往回走。 钱玉嫃愣了好一会儿,等他走出去步才扭了一下“我还能走,你放我下来。” “我要真放你下来赶明这腿怕不能要了。” “那也不能这样别人都在看我们。” “戴着面具还怕他们看么” 钱玉嫃撒气似的戳他胸膛“看你这穿着还有你后边跟着的人,能认不出” 谢士洲就笑,笑得热气都喷在钱玉嫃耳朵边上,他道“倒不是怕他们认出来才带上面具,我是怕你脸红成猴屁股,给遮一遮。” “你这么厚的脸皮戴上干嘛” “跟你配个对,妇唱夫随啊。” 那双没让面具遮住的耳朵已经肉眼可见的染上粉色,并且在向通红过度。钱玉嫃终于恼羞成怒,狠捏了他两把。谢士洲在她耳边嗷嗷叫唤,不断抱怨说你谋杀亲夫。 这一幕,让其他一些逛灯市的小姐看来,是既害羞又羡慕。 有人羡慕自然有人为之不齿。 像是特地敢在这种时候出来卖画的书生都不敢多看,他低着头不断念叨说有伤风化谢士洲路过那摊子听见了还横了他一眼“少爷我抱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 就这一抱,谢士洲又扬了名,连钱府也迎来好些人,堂姐妹之类的都来问钱玉嫃是不是确有其事。长房那两姐妹是一起来的,钱玉敏表现出十分羡慕,捧着脸做白日梦呢,说她以后也要这么宠的男人。 比起这个还没经过什么坎坷的妹子,钱玉秀要现实得多。 她一会儿肯定两人感情好,说钱玉嫃经历风风雨雨最后能跟谢士洲好上非常难得,又劝她还是多给自己留点余地。 反正话里话外悲观居多。 钱玉嫃听着总觉得事起有因,她转身看向钱玉秀,说“姐姐以前有多开朗,如今怎成这样” 钱玉秀许久没吭声,钱玉敏说“她跟我姐夫吵了。” “是为啥” “我也问了,她不说,我娘应该知道。” 两个妹妹一问一答间,做姐姐的再也忍不住,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钱玉敏平常有些没心没肺,这会儿也紧张起来,不敢再说,钱玉嫃则取了手帕,半蹲下来给她堂姐拭眼泪去。 之前问她也不说,这会儿两个妹妹都不敢问了,她反倒有了想倾诉的念头。钱玉秀擦干眼泪,看着沾湿的白手绢,缓声说“吴鹏他,在外头好像有人了。” 说起钱玉秀和吴鹏这桩婚事,当初也让很多人羡慕。反正成亲之前,吴鹏对她都不错,变着法来讨好才哄得钱玉秀高高兴兴嫁过去的。回想起大喜那日新郎官满足的神情,钱玉嫃都不敢相信才几年他们感情就破了。 比起钱玉嫃,钱玉敏这亲妹子反应更大,她蹭一下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姐姐了解清楚了吗是真的” “这种事要不是真的我会拿来搬弄我成亲之后才知道,他这个人喜欢谁都是真喜欢,可那兴头过得快,弄到手就不稀罕。在我之前,他屋里就有两个通房,我进门后,又纳了房妾。要只是这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摊上这么个人,日子就只能凑合过。可他这段时间回来的时辰越来越晚,好不容易在家里一日,还有三朋四友来找,说请他吃酒,好几次我都在家里等他,他回来那样,不像是普普通通吃了个酒。” “你派人跟上去看啊总要弄清楚才好发作” 钱玉秀摇摇头“嫁出去了不比在自己家。我是少奶奶不错,少奶奶还能比少爷大你说吴家的下人听谁使唤” 钱玉嫃道“没让伯娘出面让伯娘出面找你婆婆说,她儿子她总得管,她不管也得给你放个权。” “没有实打实的凭据,哪能让我娘去大闹吴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钱玉嫃憋着一口气都不顺了,她站起来踱了两步,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去哪里赴宴” “在春风楼。” 钱玉敏抱着钱玉嫃的胳膊,问她“你想找过去看看” 钱玉嫃摇头“我不去,我跟谢士洲打听打听。” “对哦三少爷人面宽见识广,问他肯定知道。” 钱玉嫃这就写了个条儿,说他姐夫近来总是受人之邀上春风楼吃酒,次数之频繁令姐姐忧心,问他知不知道这酒楼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谢士洲回了信,但是没写得太清楚,只道那酒楼的设计就是外面供普通客人吃饭而里头别有洞天。这么安排就是为了给某些客人打掩护,方便他糊弄家里,比如你那姐夫。 普通人真就以为那是个寻常吃饭的地方,能进到里面的都是被人带去,进去的人出来也不会乱说,生怕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以后不方便去。 那是个好脸面的人寻找快乐的地方,谢士洲反正挺不齿,你堂堂正正打着赌坊或青楼的名号迎客,来的人都是明知道他还愿意来,这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春风楼很有意思,很多第一次去的根本不知道里头的门道,是被所谓的朋友领去,朋友只说今儿个带你去开开眼,你知道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带到里头,很多只要开过眼,自然而然就沉迷了。 那边去的体面人多,玩的却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谢士洲会知道还是因为谢士骞,他们有些生意人喜欢在那边招待贵客,有段时间,谢士骞常去。 谢士洲怕写得太清楚污了心上人的眼,他却不怕开罪钱玉秀,还在信上写道“这个男人要不得了”。 一来一回没用到半个时辰,回信送到钱玉嫃手里那会儿她堂姐妹还没走呢。钱玉嫃拿着信纸脸色变了一变,让钱玉秀瞧出门道,问她如何。 是堂姐妹,不能明知道还瞒着她呀,要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钱玉嫃直接把信纸递她手里“玉秀姐姐你自己看吧。” 钱玉秀看完没多留,把信纸搁下起身就走了,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 钱玉敏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她心里痒痒,问钱玉嫃“到底咋回事啊” “谢士洲说春风楼外面是普通吃饭的,里头还有门道,还说经常去那头的男人恐怕是要不得了。” 钱玉敏哪怕天真,也想得到那里头大概是些什么门道,男人喜欢的不就是那些“当初吴鹏对姐姐也是很好的,才几年就这样了,他为什么” “现在追究为什么没有必要,还是看玉秀姐姐如何打算。” “这男人当然不能要,得跟他分开” “我也是这么想,可她有个儿,那是吴家的孙子,平常又养在吴鹏他娘跟前,带不走的。她只要舍不得,日子就是凑合过,倒是可以试着拧拧,见不见效实在难说。” 钱玉敏难受得很“怎么就让我姐姐遇上这种王八蛋与其跟这种五毒俱全的过日子,还不如嫁个安分守己的窝囊废呢。当初说得那么好,就没一样能做到的,真是骗子” “别说了,你赶紧回去。回去跟伯娘商量看看,看怎么帮你姐姐。” 钱玉敏囫囵点头“我先回去,过几天再来找你。” 三姐妹聊天时,乔氏跟管家交代事情去了,没在这边,等她忙完回来发现长房那两个都已经不在,还纳闷呢。钱玉嫃说了那事,乔氏估摸也是想起当初吴家的诚意,满是唏嘘。 “这人真没选好。玉秀也是,原先多要强一姑娘,成亲之后受了委屈也不回来说,成这样了才捅出来,我光听你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当娘的立场,舍不得姑娘一辈子搭在这么个人身上,肯定是想接她回来。禄哥儿又怎么办呢吴家还能由她把人带走要把人留下的话,这儿子在人家手里长大以后岂会认她认不认还是其次,她一个当娘的人,肯定也怕吴家再娶一个虐待她儿。” 钱玉嫃宽慰她两句,说“这种事,咱们说不上的,怎么选都要看她,您跟着着什么急” “我就是想到吴鹏以前上门提亲的时候,再想到现在,心里难受。” “咋的您怕谢士洲像他” 钱玉嫃就这么一说,乔氏险些蹦起来“呸呸呸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就不怕说出来应验了” “娘就不要忧国忧民了,人家对我好你想着他以后要是变了呢,以后的事哪说得好要这么想我干脆别嫁”钱玉嫃坐到乔氏旁边,给捏捏肩膀,说,“他真敢乱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人我可不是温柔大度的玉秀姐姐” 嘴上是在调笑,两人心里都装着钱玉秀,次日乔氏就去了趟大房那边,回来告诉钱玉嫃说,事情非但没解决牵扯还更大了。 “还更大怎么个他还带了家里其他人去吗” 钱玉嫃是瞎猜的,却看见她娘点了点头,满是凝重说“差不多吧。他们去那边蹲着,还没等到吴鹏,就看见唐旭跟人进去了。宗复把他揪住,问他干嘛,他还想带宗复进去开眼界” 总之事情捅破了,看在是自家表弟的份上,钱宗复把人扭回唐家,把这个情况同二姑说了。 她问二姑给了唐旭多少钱出去败活,二姑说这阵子家里比较紧张她好久没给过大钱。春风楼那后面的开销是很高的,没钱怎么玩得起查来查去发现唐旭手里拮据,就偷偷弄了家里的东西去当。 唐家刚才同马家提了退亲的事,好像马老爷跟夫人不愿意儿子搭上自己来报复唐瑶,打算从长计议,就同意退亲,并告知他们只要把当初送去的东西悉数归还,从此男婚女嫁就不相干了。 二姑正头疼,马家抬来的聘礼是还在,马骏单独送给唐瑶的很多东西都消耗了,像是名贵药材补品绸缎这些哪留得住 她想办法凑数呢,一段时间没去管儿子,唐旭已经典当出去不少东西,就过年这段时间打着赴宴的名号去那边潇洒了没十回也有八回,问他第一次去是啥时候他说是头年腊月间,他生辰那会儿,有朋友带他去见了世面。 听娘亲说完,钱玉嫃一点儿也不意外。 唐旭当初被宗宝举报私藏秘戏图册,他在书院还看这个,就说明他对这些很有兴趣,有人带路肯定跟着去了。“唐家岂不是闹翻天了” “是啊,宗复回来说你二姑发现他当了那么多东西,当场气晕,他们又是喷凉水又是掐人中才把人弄醒,醒来之后她就哭天抢地的,骂唐旭不成器,听宗复说你二姑后悔得很。” 钱玉嫃明白她,肯定是后悔当初由着唐旭退学,要是人在学堂哪怕不听课混着日子也好,总不会闯这么多祸。 心里这么想,钱玉嫃就被打了脸。 乔氏说“你二姑说要去找书院的先生问过失,她好好的儿子送去那头学了几年,成这样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28章章028 女儿死都不肯嫁给马骏, 还能怎么办只能把从前收那些悉数退回,再好好的给人赔个不是。 这段时间, 唐老爷都在为退亲的事烦忧,一方面他想不到女儿上哪儿去找更好的, 另一方面怕马家气不过打击报复害了自家生意。 因为这, 唐老爷整个年都没过好, 不光是钱二姑回娘家求援, 他也说动了老太太,让老太太请外嫁女回来, 希望从那些方面得到帮助。 结果帮助还没得到,转头唐旭又闯了祸, 他靠典当换来大笔的钱上暗娼馆去潇洒,给钱宗复逮个正着,带回来之后钱二姑先在自个儿家闹了一场,她火气消不下,不等当家人回来解决,自个儿带人跑去唐旭之前待的书院, 要找书院讨说法, 问他们是怎样教的学生。 教书先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之前唐旭在书院里私藏秘戏图册,曝光之后不服管教, 毅然退学。作为教书育人的先生, 田夫子深感自己做得不够, 因为这分自责, 他都没把唐旭不敬师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默许他退学,只当从没教过这人。 他没多加指责,唐家倒还要来拿他问过失,唐家要闹,书院这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别看读书人平日里温吞,把他逼急了,骂起人来比谁都艺术。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隐匿在酒楼后面的暗娼馆也经由钱二姑曝光出来。 这就要说到朝廷律例,本朝允许妓院挂牌营业,但不允许私办暗窑,你要开张就得照规矩来,做什么营生报告清楚,得要接受衙门监督。 规矩是这么定的,但像春风楼这种,各地都有,贫民兴许没听过,有钱人心照不宣。 又要说各行各业都有他的规矩,你唐旭幡然悔悟说我从今往后不去了可,要捅出来不行。酒楼背后暗窑的秘密一旦揭开,衙门压不住只能查办,老板要吃点亏,但影响不大,了不起歇个几天,他东边关了西边还能开门。真正受影响严重的是谁是其他一些客人。 来这种地方花的钱本就比普通窑馆要贵,他们也愿意掏就是想全个名声。 有些客人在外面声誉极好,是人人称赞的青年俊杰。 还有些夫人强势,闹开了也收不了场。 钱二姑是个女人,她接触这方面少,想得也少,当时心里一把火,不发泄出来人都要烧着。等她上书院闹完了回来,春风楼的事发酵了,有越来越多的人听说。 不出三日,封条已经贴上。 老板在上下打点,争取别摊上刑。 至于说经常上那头光顾的也都摊上了麻烦,有些家里知道一点,当时就炸了。还有些瞒得好,家里不知道他也是春风楼的客人,像这种最终也被好事者扒了出来。 酒楼门开着,每天进进出出是谁大家有眼,会看。 没出事那会儿没人细想,一出了事,谁去过,谁经常去,谁天天去,大家说得头头是道,城里面许多有头有脸的老爷少爷人设崩塌,远了不说,谢家就闹了起来。 在大少奶奶心里,她男人应该是样样出色的,唯一只输一点不是嫡出。 现在外面都在说谢士骞也是那头的常客。 谢士骞解释那是为了谈生意,陪别人去,还说这种事以后也会有,没有办法。 大少奶奶想不开,生生把自己气病了。 谢士骞烦都烦死了,他觉得这是没办法的,自己是庶出,就要在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积蓄足够的力量,到那天才能挑战谢士洲的地位。他早几年就在为家里做事,爹从一开始不重视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把生意交给他,一方面谢士骞确实有些本事,另一方面也是他关系打点得好。叫他说来,要把生意谈成哪有不陪着吃喝嫖赌的 这就是他谈生意的方式,或许还有其他一些麻烦的办法,绕点弯路最终也能达成目的,可要是陪着吃吃喝喝就能搞定,何必自找麻烦 大少奶奶觉得天都塌了。 谢士骞也烦,烦枕边人不明白他,更恨唐家不懂事,竟把这事给捅穿了。 他因为平常一贯强势,勉强还能招架夫人的吵闹。有些处处依靠岳父的或者家中夫人彪悍的,那才是连回家都怕。有老爷让家中夫人挠花了脸,还有在事情曝光之后下跪求饶的。 这些人坏了名声又惹上麻烦,岂会放过唐旭 事发以后的第五天,就有人打着狐朋狗友的名号让唐家门房喊唐旭出来,唐旭最近根本不敢出门,是听说朋友派来传话的已经到大门口了,他才去见了人。 他还没认出那是谁家奴才,就在大门口遭了毒打,有七八个路人打扮的蜂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唐家门房吓懵了,回头赶紧要去喊人。 “少爷挨打了快来人啊少爷挨打了” 唐府家丁很快出来,眼瞧着救兵来了动手的说散就散,唐旭挨顿毒打,还不知道弄他的是谁。喊他出来那个打的是他朋友的名号,可他压根不认得这人。 事后,傻子都明白这是诱他出门的圈套了。 钱二姑看着被家丁抬进屋里蜷在床上的儿子,他整张脸都给人打肿了,肚腹那处也被踹了好多脚,更别说胳膊腿 管家立刻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把女眷请出屋,剪开他衣裳一看。 他身上没几处完好的地方,满身是伤。 脸看着肿实际问题还不大,主要是肋骨断了,腿也折了。 大夫给他处理过后,提醒唐家人千万别让他乱动,养不好会瘸还是一回事,尤其肋骨那处,怕动起来伤到脏器,要是伤到里面,就是请神仙来都救不了他。 哪怕这时候唐老太太并钱二姑都觉得天要塌了,但其实,唐旭挨打只是不幸的开端。 接着是马唐两家庚帖交还,好事作罢。 马家给了期限让唐家归还礼物,唐家还没备齐,就有在春风楼事件里吃了大亏的好不容易摆平家里,回过头找唐家算账。 之前那顿毒打才不过是开胃菜,他们动起真格来,唐家摇摇欲坠的生意更是每况愈下。哪怕唐老爷苦苦支撑,还是抵挡不住多方报复,在短短半个月里,唐家彻底显出败相,不光生意做不下去,还面临赔偿,家中积蓄拿去填窟窿都不够,得要变卖铺面田产。 唐老爷本来瞒着,不敢让老太太知道,可这种事哪瞒得住 府上人心惶惶,奴才们已经在寻找出路,老太太不当心听见他们说的。因为孙女退亲孙子挨打,她本来已经忧虑成疾,最近经常呼吸不上,频繁地在头晕头痛。这会儿听说家里被打击报复生意完了,唐老太太当场吐血,没活过这晚人撒手去了。 刚出了正月,没几天呢,唐家奏起哀乐。 亲戚家长辈过世,于情于理都得走一趟,可钱玉嫃次月就要大定,而两家关系又已经破裂,乔氏不肯沾这晦气,跟老爷商量之后让管家代为敬送花圈。 钱府管家走了一趟,回来告诉老爷太太,唐家这丧事办得太气派了 钱玉嫃坐在一旁,听见这话,她没明白“丧事还能说气派” 管家说钱老太爷过世的时候收到的花圈连那一半都没有。 并不是说唐老太太生前有多体面,主要是他家里刚得罪了人,有不少老爷少爷借机送花圈去超度他全家。钱府管家过去的时候,唐家收到的花圈从宅子里头摆到外头,沿着围墙铺了半圈都有。 “我替老爷太太吊唁之后就离开了,出来还撞见了缺德的,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恨,他竟然请了舞狮队来,一路沿街走,在唐家门前舞了好一阵。” 钱炳坤想了想,生意人顶多在买卖上打压,了不得了借这机会光明正大送花圈去恶心你,找人吹拉弹唱还不至于。 “兴许是帮会。” “怎么又扯上了帮会” 钱炳坤呷一口茶,徐徐说道“最近关于春风楼的说法多,我听了一些,那地方大概是有帮会罩的,挣的钱帮会要抽。她那么一闹,场子让衙门封了,要重新开张光准备就要不少时候,你想想这要少挣多少再说就算重新开起来,兴许也不像之前那么生意昌隆。之前多少人借口赴宴实际是上窑馆,有了前车之鉴,以后谁家老爷少爷又频繁出入酒楼,他家里就该怀疑,开暗窑的还得推陈出新本来躺着收钱的,却因她生出许多麻烦,人家不恨” 乔氏再不喜欢唐家人,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唐旭是不成器,春风楼也是个害人的玩意儿,活该被查。” 钱玉嫃在她后背上拍了拍“爹只是讲明因由,没说帮会那头打击报复就对。这回事,春风楼后面的人缺德,二姑也不好,她本该教训表弟,迫其改正,哪有纵着儿子还去大闹书院的道理” “女儿说得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冲动之下揭了窑馆的底,那头生意黄了,肯定算她头上。唐家本就是风雨飘摇的,哪还惹得起祸她哪怕真的恨透了窑馆,也该跟当家人商量看看,至少不能用这么直白的手段。” 年后发生的这些事,饶是钱炳坤这种老江湖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感觉每个人都在犯错,其中的一些环节但凡处理得聪明些,唐家不至于败得这样迅速,唐老太太也不会气死。 管家说马家去了两口人,就是马骏和他娘。 这位马夫人对唐瑶的恨意不比许太太少,她在丧事现场拉着唐瑶的手安慰道“好姑娘,虽然你跟马骏退了亲,看你家遭遇这样的不幸我们还是心如刀绞,你啊可得振作。哦对了,骏儿之前在气头上,才说让你把他送去的东西全退回来,你家现在这样困难,他零散送过来那些东西就算了,只把聘礼退回来就是。” 马夫人说这个话,听起来好像宽容大度,实际是当着众人的面下唐家脸。 唐家那几个姑奶奶听着都嫌臊得慌。唐瑶也涨红个脸,却没底气顶回去,她知道家里生意出了大问题,哪还敢说我不要你可怜 马夫人在唐家表现尚可,回去之后就忍不住笑,甚至因为太高兴给阖府上下发了一月赏钱。 “她真当自己是仙女儿还敢看不起我儿我骏儿哪里不好被她这样作践不过没关系,都没关系,她要退亲,我遂她意给退了亲,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嫁给什么人” 前头因为看不起未婚夫把亲事退了,回身家道中落,现在想攀人家反倒攀不上,这说起来都是笑话。 本来以马骏对她的喜欢,即便唐家出事,马家也能给她个优渥生活。如今她亲祖母身故,总得守孝,这一年都不好再议婚事。等一年后,唐家说不好已经成了破落户,又能攀什么高枝 唐家出事以后,乔氏说了几回“枉她机关算尽,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以前她挑选马骏,如今唐家落魄,反倒是人家看不起她。她当日拼死也要退亲,不知道料没料到今日这般光景。” 钱玉嫃看着刚才端来的核桃糕,轻笑道“人风光得意时岂会想到落魄之后就唐家这些人配在一起,要我说想不衰败都难。” 这一家的男主子不善经营,女主子护短护得不讲道理,少爷蠢笨,小姐自视过高 反正不是败在今天也是明天,迟早的事。 “可能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坏,我早就烦死他们,听说这事心里一点儿不难受,顶多有点唏嘘。比起他们家竟然败了,让人想不通的是二姑竟然没上咱家号丧。” 乔氏瞪她一眼,让仔细点说话,才道“她在咱们府上碰壁太多次,包括这回唐老太太过世,我跟你爹都没过去,大房那头去了人,仿佛是缠上他们了。” 钱玉嫃压根不信她大伯救得了唐家,就现在这情况,谁都救不了,出手就是共沉沦。 别说钱炳坤,就为这事,谢士洲亲自过来了趟,告诉他岳父能不掺和最好不要,要是觉得亲戚之间该帮点忙,就等他事了之后给几千两接济一二。 钱炳坤问他是不是知道点啥 谢士洲说“你得罪我,我当时兴许喊打喊杀,出口气便不计较了。可有些人与我相反,他当时笑眯眯的,事后整不死你。招惹上这种伪君子,知道错了没用,跪下赔罪都不好使。” 钱炳坤本来也不想掺和,同女婿聊过之后,他还给大哥递了个话,告诉那头这才只是开始,狂风骤雨在后头,请大哥千万量力而行。 钱炳和作为长兄,对妹妹多少还有一些怜悯心,他被求到跟前还在犹豫怎么样才能帮到他们,兄弟就传了这么个话。钱炳和找来夫人曹氏商量,曹氏无比惊讶“她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平时压根瞧不起你,你竟然还想帮她兄弟这话不够明白你是想把全家搭上去救个白眼狼你想想你姑娘,玉秀那头还有一堆事,你当爹的不管,怎么有空操心别人” 曹氏知道她相公背着大哥包袱,才故意拿话激他,还道“你要是敢掺和进唐家的事,我这就回娘家去,咱别过了”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我才说一句,你说这么许多。”钱炳和揉揉太阳穴,叹息道,“炳坤比我会做生意,他都说不成,那恐怕真不成了。咱们帮不帮都是那样,这钱省着回头接济她吧。” “接济点钱是可以,我府上不欢迎她来,一个个都什么人呐” 想着近来发生的事钱炳和都感觉头疼,可没办法,他还得去面对。他回头见了二妹,劝她撑不下去就把生意停了,哪怕卖田卖铺也把工钱结了账目清了,先沉寂几年,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哥我请你帮忙,你不帮就算了,还劝我关店关了店我一家人吃不吃饭旭哥儿娶不娶媳妇儿瑶瑶嫁不嫁人” 兄妹两个说了不少,结果是不欢而散。 钱家亲戚靠不上了,他们又去找了唐家的。 大家都知道那已经是条烂船,谁也不想把自己绑上去。唐老爷苦苦支撑了几天,最终也没迎来转机,从春风楼事发到唐氏破产,前后没一个月。 家里店铺田产全都抵了,金银首饰古董字画也典出去很多,偌大一个唐府被搬了个空荡荡,奴才遣散了十之八九,这时候唐老太太三七都还没过呢。 唐老爷才四十岁,本来正当壮年,经此巨变整个人都颓废沧桑了。 有些人受了打击能很快振作,想尽办法都要翻身,但更多人是一蹶不振。 唐老爷连守业都难,别提从头打拼,他最近总是想到以前的好日子,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还不是夫人蠢女儿贪儿子唐旭愚笨不堪。 早知今日,就不该放纵唐旭,任由他闲在家里;更不该放纵唐瑶抢钱玉嫃的婚事退马骏的亲;最不该娶了这个媳妇儿 唐老爷抱着他娘的排位嚎啕大哭。 真恨不得自己也能跟着去,以免活着受苦。 钱二姑冷眼看着他哭,骂了声窝囊废,她回头想去找儿子,告诉唐旭现在家里陷入困境,让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振作起来。 刚进那屋,就发现躺着养伤的儿子呆愣愣的看着头顶房梁。 “儿子啊,你爹不中用了,往后这个家得要靠你,你可得好好改过,把家里生意重新做起来” 唐旭猛一下收回目光,直勾勾看向他娘“你们把生意做坏了,现在指望靠我翻身你还不如让我姐去把马骏哄回来,让他来帮我们再不你去讨好我表姐,她都要嫁给谢三少爷了她从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挥霍” 唐旭说着还难受起来“怎么钱宗宝就那么好命,能有那么能耐的姐姐看看他姐,再看看我的,我是黄连投的胎吧我太苦了” 当娘的差点心梗,她扑上去摁住儿子肩膀,通红着一双眼说“你得有出息你必须得有出息要不然我生你干什么” 钱二姑一方面逼迫儿子奋起,一方面想从女儿身上打主意,她考虑过马家,思来想去总感觉不成。他们刚才退了马家的亲,又倒贴上去,这是送上门去给人轻贱。 除了马骏之外,还跟唐瑶有瓜葛的就是许承则,可许承则个性上太软弱了,恐怕斗不过他娘。 钱二姑反复琢磨,觉得以自家的尴尬处境,要想把瑶瑶嫁去体面人家不可能了,她想着是不是能让女儿给巨富之家的老爷或者少爷做妾。妾只要得宠,也好帮衬娘家。 有了方向之后,钱二姑就在本地筛选起来,她心里最中意是谢家或陈家,这两家能压的住姓马的。可这种事想起来简单,要搭上线难啊。 她还没想出具体的办法,唐瑶使人给许承则递了封信,两人偷偷会了一面。 唐瑶一见着人就哭,说她当初被迫同马骏订了亲,可心里总是想着许承则,才会鼓起勇气退婚。现在婚事退了,家里却遭遇到马家的打击,又有兄弟那事,使得唐家落魄至斯。唐瑶说她如今是破落户,配不上许承则了,她后面可能要为家里牺牲,想最后见一见心上人。 要不咋说是心里头的白月光呢,唐瑶这么一哭,还把他感动了,两人抱在了一起,一个说你放开,一个不肯,拼命说不嫌弃她,要娶她进门。 唐瑶抱着许承则哭“我家落魄了,我配不上你了” 许承则说“瑶瑶你别妄自菲薄,你是最好的姑娘,能跟你做夫妻我太高兴了。” 唐瑶以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许太太就算再不喜欢她,只要许承则以死相逼,她总不能眼睁睁看儿子丧命。 当天,许承则又向家里提出他要迎唐瑶进门。 许太太气疯了,她已经厌烦一次次跟儿子讲道理,跟许老爷商量之后,就把人逐出门去“你以为我是对她有偏见,我告诉你,那就是个烂人她说是被迫的并不喜欢马骏凭什么收人那么多东西收了东西还有脸提退亲,你当她退亲是为你她那话也就骗骗你个傻子她分明是想踹了马骏另攀高枝,只是没算到自家会败落,不得已重新找上你我说了,我绝不同意她进许家门,你要娶她除非我死了。就这样你还是要娶,那行我成全你,从今天起你滚出这个家,别再以许家二少爷自居,你爱娶谁娶谁,我再不管你。” 许承则不敢相信“娘” 许太太看起来冷漠极了,她吩咐家丁把人赶出去“从今往后我只得一个儿子,你别管我叫娘,我受不起。” 许家大门就这么在许承则面前合上了,许太太说那番话掷地有声,回屋之后哭成个泪人。她大儿媳妇看着难受,来劝“娘又何必,二叔喜欢纳成妾室也没什么。” “有那女人在这个家,老二还不知道会被撺掇着干多少蠢事。我现在赶他出去,让他吃点苦头,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待他死了心再把人接回来。你记得告诉老大,假如他日子难过找到做大哥的,不许帮忙,得让他知道他从前的好日子是家里给的,离了家里谁会高看他” 听说许承则为了她被轰出门,唐瑶非但不感动,还跟吃了三斤屎似的。 待钱二姑了解到前因后果,还关上门训了她一顿。 “你现在这样还不死心,还想跟钱玉嫃似的风风光光说门亲你不想想人家凭什么娶你要我是许承则他娘,我都找人收拾你了,破落户就去你该去的地方,还想这些有的没我告诉你,你现在就算跟许承则在一起,他有什么能耐凭什么帮咱们家你得找个有本事的,做妾都好。” “你是我亲娘,你让我做妾” “你不想做妾那你就别想嫁给富贵人家,随便跟个穷光蛋吧。” 在家道中落之后,钱二姑亲自教会唐瑶什么叫人间真实。唐瑶起初不愿意舍弃许承则,在发觉许家真把他赶出来,看他吃苦受罪也没有任何表示以后,她火速同意了家里的安排。唐瑶再也没有余力去挑剔模样了,只盼着能跟个能耐人,把轻贱过她的踩到脚下去。 就这样,永隆三十一年的二月过去了。 三月初,钱家已经准备好开席宴客,谢家也清点好抬去下聘的财礼。为了娶这媳妇儿,谢家出了白银二十万两,另有珠宝首饰若干。已经装好的聘礼塞满整间屋子,只等初六抬出谢家门。 钱家这边请帖已经发出去了,不光本家亲朋,就连钱炳坤生意上的伙伴或者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没落下。 钱二姑让乔氏有些纠结。 还是钱玉嫃做的主“是我大定的日子,我想请谁就请谁,二姑一家便算了吧。想来他们也不会真心实意祝福我,真来了我还怕她当众生事。” 乔氏叹息“我是想着咱们是不是该走个过场至少通知到,左右他们还在热孝,也不会来。” 钱玉嫃不以为然“娘怎么敢肯定她不会来万一呢万一她穿一身缟素过来,您怎么说索性别去通知,左右谁都知道他们府上刚才办了丧事,不会明知故问。”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2第29章029 三月初六娘家侄女大定, 钱二姑知道,日子刚定下那会儿她是想着要利用起来, 借那天将唐瑶推出去,后来发生的事让钱二姑打消了念头。 姑且不说唐家还在热孝期间, 只说他们这个处境, 出去只会招人笑话。 以前是想让唐瑶嫁得体面, 才为她谋划那样许多, 现在母女两个达成一致,都打算让她去给人做妾了, 还用折腾 有钱老爷纳妾通常不看出身品德,只挑模样身段和情趣, 唐瑶还顶着个落草千金的头衔,很多老爷就爱玩这样的。 从她放弃嫁个好人之后,攀高枝就变得容易很多,甚至都不用钱二姑亲自去牵线搭桥卖女儿,光唐家这个处境就让不少人蠢蠢欲动,都想纳个落草千金过过瘾。 是以, 在谢家抬着真金白银上钱家下聘时, 钱二姑也没闲着,她淘汰了几个财力不够的,准备挑个最能帮助唐家的老爷。 也因为她做这个事, 哪怕本人没去钱家, 议论她的还是不少。尤其是富贵赌坊王家的太太, 她就在乔氏接受八方恭维的时候不阴不阳的笑了。 钱玉嫃见谢家长辈去了, 是乔氏在招呼女宾,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她自然朝王家太太看过去。 “都看我做什么” 便有人问她刚才笑啥。 “这个啊”王家太太拖长了声调,说,“我忽然想到钱姑娘那个表姐,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做表妹的说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表姐竟然连正头娘子也不当了。” 旁边另一位太太赶紧使个眼色“今儿大喜的日子,做什么提这些晦气的事” “是你们非要问,好吧,我给钱太太赔个不是,你也别怪我嘴欠,谁让姓唐的挑选上我们老爷。” 王家太太不说了,旁边另一家的却皱起眉“我府上管家近来也往唐府去过,老爷还说过段时间兴许要办喜事,让我先准备上。” “真的假的她前头连马骏也看不上,心气儿这么高,肯给人做妾” “我怎么听说许承则闹着说要娶她,为了她都让许家逐出门去,像这样的有情人,不在一起” “” 有些话题一开,场面就会特别热闹。眼看乔氏脸要黑透了,总算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想聊这种事,你们私下约去” “都是来蹭钱小姐的喜气,怎么还带给人添堵的” 乔氏勉强挤出一抹笑,也出来活了个稀泥,让这出过去了。等到宾客们看过晒出来的聘礼,吃好喝好玩好之后,他们陆续告辞,乔氏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这才回去冲钱炳坤发了脾气。 这一整天钱玉嫃不是被这位太太牵着,就是让那位小姐拽着,她总在招呼人,几乎没歇过气。刚有空吃点东西,没吃两口,便听说太太跟老爷吵起来了。 钱玉嫃听着眉一皱,跟着想要放碗,被兄弟宗宝拦住“姐姐再吃几口,爹娘那头我去看看。” 钱玉嫃喝了两口热汤,擦干净嘴就站起来“一起吧,不弄明白我吃着也不安心。” 姐弟两人一道出去的,到太太院里就听见里头的动静了,倒是没有砸东西的声音,是乔氏单方面在吵 “你听没听到那些太太怎么说的” “什么人呐姓唐的都是什么人都不要脸了是吗放着好好的亲事不要非得去退,当初说马骏这不好那不行的,现在却上赶着给人做妾她要做妾也不挑个时候,还在热孝里头就等不及了,让人在我女儿的好日子里说三道四” 乔氏都气哭了,钱炳坤哪敢还嘴,只能安慰她。 说唐家是唐家,攀扯不上女儿。 说也只是个别在说,多数人都很上道的。 乔氏还是不痛快“我女儿就接这一回聘礼,我从两个月前就在准备,把样样都安排妥了,到头来栽她身上” 姐弟两个站外头听了会儿,钱玉嫃先进去的“我们两家是亲戚,那些太太看我嫁得好,难免会想到她这个做表姐的,想到自然唏嘘。事都办完娘就别纠结了,今儿个总归面子还是过得去,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乔氏站起来抱住钱玉嫃就哭。 这时钱宗宝也跟进来,帮衬道“也就只有那几个人说了嘴,其他都很羡慕姐姐,反正我听到的都是艳羡之声,娘别钻牛角尖了,表姐要嫁谁做妻或者做妾都有她爹娘做主,她双亲俱全,你管她的” “我哪是想管她我是盼着你们二姑安分点,她是钱家女儿,是你跟嫃嫃的姑妈,她做了什么人家笑话起来不捎带你们你二姑只要敢在退了马家亲事之后让唐瑶去给人做妾,回头保准有人说钱氏女品德不好不当聘为正妻。” 钱宗宝说“我姐夫其他方面兴许不成,这个真不用担心。他最不在乎闲言碎语,娘回想一下,早先那些读书人怎么编排我姐姐说她是祸水,还说假如李茂会试有个闪失都要怪她的头上,可我姐夫听他们的不都骂回去了回头照样上咱家求了亲您哪怕不信他能奋发上进也得信他对我姐姐的心意,真是到了位的。” 乔氏“我也不是担心女婿怎么看,除了女婿谢家还有那么多人不是” 钱玉嫃抿了抿唇“好了,别说了。宗宝你吃饭去,爹娘累了一整天早点歇吧。二姑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她的想法,咱们谁也控制不了她。是她没把一双儿女教好这还要让唐瑶给人做妾肯定会遭人诟病,她是钱氏女,要议论她就少不了捎带我们。兴许是要听些闲言碎语吧,可嘴长在别人身上,除了任由他说还能怎样不放宽心难不成活生生气死自己”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爱我的人还是爱我,要是受这种事情影响就改了心意,议论我疏远我,那他有多远滚多远去,我也不稀罕与之往来。” 钱玉嫃说完转身就走了,听了这样一通吵,她也没胃口再吃什么。 白梅试着劝了,看不好使,只能退出房间去吩咐底下把鸡汤煨着,点心也备上,等姑娘想吃了随时能端出来。白梅吩咐完就发现青竹也退出来了,问她怎么着 青竹说“姑娘累了,想休息会儿,让小丫鬟们说话做事都放轻点,别吵着人。” 她吩咐到了之后,人就在院里守着,白梅也跟她一起,叹息道“以前是觉得表姑娘有点清高,可太太也说富贵人家的姑娘有些傲气是好事情怎么后来就出了这么多事,现在唐家没了,姑太太还要让女儿做妾,哪怕穷人家的女儿有几个愿意做妾的姨太太在家里奴才面前是主子,在真正的主子跟前不也是奴才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盼着有一天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她还送上门去给人作践。” “总是有人觉得过富贵生活比挺直腰杆做个人更重要,人各有志,你管不了,这些话在姑娘跟前不要说了。” 钱玉嫃是个骄傲的人,她很不喜欢出去丢脸,像刚才为了宽慰爹娘说了那么两段,回来她把丫鬟轰出去就生上闷气了,人就倚在罗汉床上拿软枕当作唐瑶掐。 多掐几下稍微舒坦了一点,她想到二姑这一连串的行为是会影响钱氏女的声誉,那最先遭罪的还不是自己,而是尚未议亲的钱玉敏。 自己怎么说已经定下了,谢家二十万雪花银还摆在那儿呢,真要头痛的还是伯娘曹氏。 玉秀姐姐那头就没解决好,玉敏这两年也要说亲,让二姑太太一坏,难了。 真别说,钱玉嫃挺有做预言家的潜力,在她想到这出之后,没两天,伯娘曹氏就上了门。钱玉嫃出来迎了,才一个照面就看出她气色不好,哪怕上了胭脂都盖不住满脸疲惫。 乔氏看她也跟平常不同,问道“才两天没见,嫂子怎的成这样了” “别提了” 这个开场就不吉利,乔氏心提到嗓子眼,问她长房那头出了啥事钱玉嫃催促丫鬟沏上热茶,待茶烟袅袅升起,曹氏嗅着那香气心里才通泰些。她整理一下,说“我昨个儿去了唐家,跟小姑吵起来了。” “她家还在孝期,你这时候过去干啥” “她都要让唐瑶给人做妾了,我不管管外面有些做妾的是没得选,只能走上这条路,唐瑶是吗她是放着正头娘子不当非要退亲,退了之后还涮了许承则一轮,现在跟那些岁数能当她爹的搅在一起小姑纵容她姑娘干出这档子事,钱氏女的名声不坏她这里别人知道会怎么说我们玉敏又怎么嫁人” 乔氏也是为人母的,很明白她,又问“她怎么说的” “她说人是她生的,她爱咋咋。我让她为钱氏女的声誉想想,她怪我们之前没鼎力相助,说要是哪个真被拖累了也是活该,谁让我们不帮她忙” 钱玉嫃本没插嘴,听到这里才说“前面那些年我爹帮她多少没得个好反倒让她记了仇既然姑太太都这么说了,大伯没表示吗真就任她败坏钱氏女的口碑使底下妹妹说不上好亲” 曹氏看向钱玉嫃“侄女以为应当如何” 钱玉嫃道“若是我说了就作数的话,我今日便与她断亲。” 乔氏听了心里一跳,哪怕她也厌恶二姑姐,恨不得与之楚河汉界划个清楚,可这种事哪能由姑娘家出头尤其现在情况更糟的是大房那头,忍一忍,曹氏总会发难,谁想嫃嫃竟然跳出来了。 乔氏拽她一把。 钱玉嫃还是要说“二姑的为人我都看明白了,有需要时,娘家是她靠山,用不着时,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只要肯帮忙,让她装孙子可以;一旦你不肯帮,她是什么嘴脸还用我说本来有这么一门亲戚顶多只是恶心一些,可我这个姑姑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们还一趟趟的跟她往来走动,不怕别人以为钱家还维护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不明白吗” 曹氏叹一口气,对乔氏说“弟妹你看看,我们活到这岁数了,做起事来还是畏首畏尾的,不如嫃嫃魄力好。” “嫂子你可千万别夸她,她如今胆子越发大了。怎么安排二姑姐该由我们老爷跟大伯哥商量,哪有后生晚辈插话的余地你说呢” 曹氏难得露了个笑脸“你女儿跟谢三少爷订了亲,最晚明年要进谢家门,往后就是谢家的三少奶奶,过些年还可能做当家太太,不要点魄力自古以来,优柔寡断都成不了事,嫃嫃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是怕她性子太冒,很多事忍一忍总有人出面,何必冲最前头。” 钱玉嫃更像她爹,她爹不爱闹,但做事果决得很。相比较而言,她娘乔氏圆融一些,关上门还算真实,走出去她一不冒尖二不轻易得罪人。 会这样都原因。 乔氏娘家无靠,她女儿钱玉嫃则不同,钱玉嫃自幼得宠,没什么她不敢的。 曹氏想到唐家荒凉破败的样子,又想到小姑这还不死心,估摸往后有得折腾。她一哆嗦,生怕不幸让侄女言中,万一她打着娘家兄弟的名号做了什么,到那时岂不是被逼都得出面解决 “我再同老爷说说,他要是管不了这妹妹,就必须得划断关系别让她拖累了我儿我女”曹氏打算好了,又抓住弟妹的手腕子,“你也跟炳坤说说,让他们兄弟同进退才是。” 将事情说明白了,伯娘也没多待,她风风火火赶回去做安排了。 她前脚走,钱玉嫃后脚就要开溜,却被当娘的揪住。 乔氏看着她一脸的无奈,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呀你” 钱玉嫃最会读她爹娘的情绪,看当娘的就只是无奈,就挪过去抱住她胳膊轻轻晃悠,一双眼巴巴的瞅着。 “别卖乖了我也没说你什么,只是看你爱出头,怕日后吃亏。像今儿个分明是你伯娘更急,你开了口,她就好说了。还有你二姑那头,要知道你这样说,不恨死你” “可我就是这样的,我高兴时笑,难过时哭,我喜欢她便跟她往来,都憎恶她了还演什么呢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是钱玉嫃,钱玉嫃就是这个性,若改了,我也不是我了。” 乔氏摸摸她头,不再说什么。 钱玉嫃靠她肩头上一阵撒娇“她记不记恨有什么要紧要真能划断关系,往后省多少心就这么拖着我真怕哪天唐家缺钱花了,打着我爹的名号在外头搞事情。” 乔氏看着这个女儿,除去婚事有些磕绊,她这十几年都是顺风顺水的,也难怪她个性好似骄阳。 好在老天爷疼她,前有亲爹宠着,现在又来个事事以她为先的男人,哪怕她做人直一些,有人维护,倒不必过分担心。 晚些时候,乔氏同忙完回来的钱炳坤提了大嫂说的那事。 钱炳坤本来还想再看看的,听说长嫂出了面,姐姐却那么说,他眉心都拧起来。 “老爷你倒是说话呀。” 钱炳坤揉揉太阳穴,道“你那天吵了我之后我就去找过大哥,我的意思是让她二选一,要么打消送女儿去做妾的念头,拧拧唐瑶那性子,让她好好嫁个人。要是她不愿意,那以后索性别往来了,省得她那头做个蠢事外面都想到我们,我还烦呢。大哥觉得是不是还有委婉一些的说法,这么直筒筒跟威胁人似的,怕谈不拢。” “那他是没跟嫂子商量” “可能是吧。” “现在怎么说呢” “都这样了还怎么说我是她弟又不是她爹,还能无条件惯着她吗去年外甥女做下那个事,我姐姐那态度就令人寒心我当时很不想跟她往来了,忍了又忍才没彻底撕开。结果这一家子是越来越离谱,好好的姑娘不正经嫁个人非得要做妾,还是退了亲去当妾。她现在相看那些,岁数比我都大,前头还嫌马骏模样不好,现在这些,有哪个好” 有句心里话钱炳坤碍于亲戚情面没说。 就唐瑶这样的,已经是祸害了,女儿一旦没教好,嫁去哪家都坑人。 乔氏不关心唐瑶怎么样,她只想知道这事最终会怎么处理。 很快她也知道了。 钱炳和跟钱炳坤最后见了钱二姑一回,应该是没谈拢。钱二姑的意思是,你不让我卖女儿,那你必须得要帮我,出钱出力帮我东山再起。 兄弟家又没欠她的,凭什么呢 两边一谈崩,钱家两位老爷就放了话给亲朋好友,明说不认唐家这门亲了,以后任凭她家出什么事,反正冤有头债有主,都别找到钱家来。 钱二姑气得不轻,好在她没倒下,没倒下不说反而奋发图强,转身就给唐瑶找了出路。 她们母女早商量好了,要做妾必须得找个比马家强的,否则还是要被恶整。 在蓉城这片,要比马家强,且是稳压一头而不是略略好些的,一双手绝对点得过来。钱二姑选的谁呢这还是个熟人,就是马老爷的靠山,本地最大的绸缎商人陈二爷。 陈二爷还有个身份,他是陈六的爹。 这人风流得很,家里已经有七房小妾并子女无数,唐瑶进门就是给他当八姨太的。 事情暂时说定了,现在还不好办,至少也要等唐家出了热孝。虽然眼下办不了,陈家已经有风声了,陈六听说之后还去找了他爹,问他是窑姐儿不好玩吗非得捡这么个破烂回来 陈六是太太生的,不过他头上还有能干的哥,在老头子这里并不怎么得脸。 他这么一说就挨了烟斗“你小子太年轻点,你懂个屁。” “我看老头子你是色迷心窍了,这种作精也吃得下。” “纳个妾哪来那么多屁事儿有时间管你老子不如跟你哥学学,做点正事” 说到做正事,陈六有话要讲“前段时间谢三说了个买卖,我听着有搞头,想跟他搭个伙。” “你就说要多少钱。” 陈六嘿嘿嘿“要不您先赞助个十万两,不够再说。” 陈二爷一脚踹在这倒霉儿子的屁股蛋上,让他滚蛋“真当你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五万,多了没有。” “五万不够啊,您给添点儿” 陈二爷拿着烟杆子抽了一口,想想说“要添点儿是吧也行,你老老实实成个亲” 陈六 五万就五万吧,了不起回头找娘骗去,再见了您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1章第031 第33章章033 作为谢家嫡子, 谢士洲每年生辰的排场都不小,兄弟姐妹早给他备上了礼, 还有亲戚家,陆续也有送东西来的, 谢士洲经常都不亲自去接, 贺礼送到管家那头, 由管家放去他院里。 今年也是这样, 家里戏台搭着,老太太、太太等人早坐齐了, 谢士洲跟陈六慢一步过去,过去也没好好听戏, 两人头碰头不知在商量什么。 柳姨娘说“这一出可是老太太特地让人排的,三少爷不听听吗” 谢士洲瞥他一眼,又接着跟陈六说。 柳姨娘有些下不来台,还是大少奶奶圆了个场“清早有管事来,士骞负责的生意好像出了点状况,刚才赶着出了门, 中午兴许不会回来, 三弟可别介怀。” “这我知道,老大刚才跑去找我,说是给我送贺礼, 临出门前还数落我一顿。这人就是讨嫌, 他哪天教训人不行非得排在今天” 大少奶奶怀里抱着瑞哥儿, 笑了一声“我回头说说他” “那敢情好。” 其他人本来专注在戏台上, 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难免分心。像太太就转头看了两眼,她注意到儿子身上挂了个玄色荷包,问“荷包哪里来的” 谢士洲洋洋得意回她“您儿媳妇亲手做的。” 太太招手让他过来“你走近点给我看看。” 谢士洲也听了,他站起来走到当娘的身边去,好方便她仔细打量。谢夫人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挂在上面用平安扣结成的穗子“手艺称不上十分好,做得倒是仔细,她有心了。” 老太太听了也说要看看,看完拽着孙子问“就只是荷包到了,她人呢” “前头我去荷花塘子避暑,她还抱怨,说我这也忒逍遥,她那头好像忙疯了。”钱玉嫃没一样样数给他听,但谢士洲知道,他和陈六不是想搞销金窟吗两人凑了笔钱,商量出个方案来,看了地方就在琢磨整改装潢的事。这种事自己来总搞不定,得请专人,他们找上城里最有名的老木匠,人说今年都没空,年头上接了个大单,这一整年都在给钱小姐赶制陪嫁的橱柜椅凳几案台架 要嫁个姑娘当然不止是办几样陪嫁,还有许许多多事,之前觉得时间还挺充裕,自从把日子订到年末,钱玉嫃出门次数锐减,除了学着驭人看账之外,还有时间都用来陪伴双亲了。 当然这不是她没来的理由。 她没过来主要还是谢家没提前去请,没去请不就是谢士洲想知道她记不记得住日子吗 说到底,自个儿造的。 谢士洲不遗憾的,收到荷包他就高兴得很。是老太太,又有几个月没见人,她心欠欠的。 谢士洲生辰过后,没几天,陈二爷喜纳八姨太,他府上开了好几桌,又请了吹拉弹唱的上门助兴。是纳妾,但因为唐瑶要求,办得比普通人家娶妻还热闹,只可惜喜轿停在侧门边,人也是走侧门进的。 陈二爷五十多岁的人,嫡庶子加一块儿足足九个,还有六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就这天,他府上妻妾包括九个儿子排着队来祝老爷喜得美人,气氛看着相当和睦。来看热闹的心窃慕之,说陈二爷才是男人中的男人。你看看他贤妻美妾子女成群,活成这样,日子真是赛过神仙 再说唐瑶,当初唐家风雨飘摇,她让家里恐吓威胁一番就同意了给人做妾,定下陈二爷之后,马家果然很识趣,主动停手,她家中得到喘息之机。 前头生意做垮了,赔了很多,可有句老话叫烂船还有三千钉,唐家还住在大宅子里头,只是可供使唤的奴才少了,宅子收拾不出,瞧着不像从前那么光鲜。 至于说吃穿,钱二姑哪怕短了别人也不敢短了自家姑娘,跟陈家的事情说定之后,陈二爷送了些绸缎过来,也给了钱,这钱总是要用到唐瑶身上的。 也就是说,唐家只剩个空壳,但她日子还是不差。 唐瑶没吃到家道中落的苦,也就还是个骄纵的小姐脾气。以前家里条件好的时候,她有希望攀高枝,为求个好名声还知道忍耐克制。如今没了指望,她人放开不少,有个不顺心就要收拾丫鬟,在她屋里伺候的都苦不堪言。 丫鬟苦,唐瑶觉得她更苦,在她看来,爹娘弟弟全是废物,这一家怎么有脸心安理得花着她的卖身钱 她是带着怨愤与不甘进的陈家门,唐瑶一直告诉自己,就算是个老头子,那也是跺跺脚能让蓉城震一震的老头子,即便他不中看,也要忍耐。 可有时候,不是你想忍就能忍得住。 当日陈二爷多喝了几杯,醉醺醺进的房,因为醉着他没把唐瑶的神态看得真切,恍恍惚惚的爽了一把。 人爽过倒头就睡,可怜唐瑶大姑娘破瓜头一回,却搞得跟上刑没两样。红鸾帐中一股酒臭味儿,除此之外就是一下下的鼾声。 这夜,陈二爷睡得好,唐瑶却根本睡不着,想到自己年轻貌美却要跟这么个糟老头子过,即便他有钱有势,这种生活也没得盼头。 她侧过头去看看枕边人,想到以后要跟他朝夕相对,唐瑶忍不住悲从中来。 纳妾也是喜,陈家办喜事,八姨太本人却哭到半夜,次日清晨,陈二爷从美梦中醒来,他转头想看看昨个儿抬回来的美娇娘,就让那一对肿眼泡吓着了。 昨晚上看她还好好的,睡了一夜就成这样。 陈二爷又不傻,个中道理他能不明白 像他这种男人,早就过了许承则那个愣头青的阶段,他看唐瑶是美,也不是离不得。说到底,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能让个八姨太拿捏住 陈二爷叫了水,沐浴之后穿好衣裳就去了太太那头,过去陈太太正在用早膳呢。 “老爷不在八姨太房里,大清早来我这头” 听到八姨太三个字,陈二爷都嫌晦气“昨晚就没吃好,也给我盛碗粥来。” “您过来就是上我院里喝粥的” “唐氏那边,你想个法,让她醒醒脑子。” 太太来了兴趣,问他“昨晚上她没把老爷伺候好” 想到清晨看到那对肿得跟猪尿包似的眼泡子,陈二爷刚好一点的脸色又黑了回去,也是当着太太的面,他说“我吃了酒,进房那会儿不清醒,睡醒了看她竟然哭了半夜。” 太太险些笑岔气。 才一晚上就把老爷气成这样,八姨太还真是挺能耐的。 其实都不用太排什么。 陈二爷只去唐瑶院里歇了一夜,之后就回到其他姨太太房里,大户人家的奴才有几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眼瞅着八姨太才进门就失宠,拨去伺候她的奴才哪个不是苦瓜脸跟前伺候的不尽心,后厨也难免怠慢。遇上几头都说要点心,他们都是捡好的新出锅的给太太和得宠的姨太太,轮到八姨太就是别人挑剩下不爱吃的。点心是人家挑剩下的,饭菜凉的送来都有,要热水底下人也嫌你难伺候,老爷都不过来你一天还要洗两回,洗那么勤有啥用呢 唐瑶以为她都委屈自己跟了老头子,总该享荣华富贵,结果这日子比在家里还要不如。 她要什么都得等上半天,等上半天还不一定有。想进园子转转还能碰上其他那些姨太太,戏子出身的都有,还看不起她,对她阴阳怪气说话。 她发作吧,太太听说了让管家过来传话说前头几个为老爷生儿育女,是有功劳的,让八姨太切莫仗着自己是新进门的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唐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在家里时,娘总说她好看,一定能讨陈二爷喜欢,能过得好。都是骗子,一个个都是骗子,娘家的只知道送她出来换好处,陈二爷就来她屋里一回,之后又去找前面的四五六七了。 四五六七唐瑶也见过的,没一个有她好看,也不知道这府上的老爷是不是眼瞎 唐瑶过得很不好,偏偏又还没到绝境,她心里依然觉得自己跟个糟老头子是委屈了,拉不下脸去做争宠的事。结果就是跟前伺候的丫鬟陆续投靠别人,除了从娘家带来那两个,她手边连个好使唤的人都没有。 从唐瑶进门,陈太太就拿她下饭,配着她那些事菜都能多吃两口。 陈六也让跟前伺候的奴才去打听了,后来跟谢士洲见面的时候,他说了个痛快,说完还不忘记评价“唐瑶要是嫁去马家,她那些脾气马骏肯定能忍,保准惯着,当情趣都有可能。可惜她退了马家的亲事主动送上门来给我爹做妾,我爹是风流,也喜欢美人,却不太把姨太太放心里面。” 这就是年轻小伙和糟老头子的区别了。 当初许承则为唐瑶有家回不去,陈二爷就不像许承则这么傻,你送上门来他觉得有点意思,纳了,回头发现看走眼,放那儿就放那儿,反正家大业大不怕多养个人。 谢士洲吃着点心听他说,听得差不多了才评价道“她是自作自受。” 陈六点点头,说她运气也差“你生辰那天谢士骞不是说了一把手要换人做,现在只知道来的是勋贵出身,人是什么脾气还不清楚,各家都收敛着,怕不当心做了出头鸟,让人踩着立威。” 谢士洲记得这事,不光记得,还琢磨过。 官老爷要立威是会找人开刀,却不是逮着谁随便折腾,你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没犯大错至于焦虑成那样 换个地方官是朝廷的正常操作,新来的既然是勋贵子弟,他来不外乎为两件事弄钱以及熬资历。 他不会想把地方上搞得一团乱,要搞乱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谢士洲说“我觉得他们怕的不是被收拾,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要是有其他家的赶在前头将新来的官老爷奉承好了,未必不能打乱蓉城现有的格局。” 陈六同意这话“反正我们老头子也把心思放那上头去了,最近对姨太太们耐心不好。” 唐瑶在陈家大宅就跟边缘人似的,偏娘家人不知她处境艰难,以为她该很得宠。唐旭最近伤养好了又开始出门活动,他打着陈家八姨太娘家兄弟的名号出去,结果让人看了笑话。 纸包不住火嘛,就算是大宅里头的事多少也会透出风声。尤其像她这种进门还办了一场,结果一夜之后就失宠的,实属罕见。 就有人说“我早说了这些木讷小姐还不如窑子里的好玩,一个个到床上就跟死鱼似的。” “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呆板木讷只关乎性情,无关贫贱。再说了八姨太那是什么大家小姐她家里不是早就败了说到底破落户一个。” “这破落户害人不浅,就说许家那个,他当初对不起钱小姐是真的,却没对不起唐瑶,结果你看看,现在姓许的是什么下场” “还不光是他,你看马骏头年拿她当眼珠子捧着,得个啥都往她跟前送,结果人家东西收了,人看不上。你说订了亲那也能退的。” 唐旭很久没出来,出来就听着这些。 他恼羞成怒当场要发作,被别人的家丁吓唬回去,人灰溜溜回到唐家,在厅里就一通好砸。 钱二姑听说之后出来一看,只见厅里满目狼藉,她粗略算了笔账,算下来心痛得要死。 “咱家不比从前,唐旭你能不能懂点事”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他又想到今日所受屈辱,以前哪怕唐家不算顶顶富贵,出去总归有几分面子。如今是个人都敢在他头上屙屎撒尿。 人就怕早年富贵之后家道中落,以前的朋友你没法见,那日子真的难熬。 唐旭问她娘“家里成这样是我害的还不是我姐因为她咱们才跟舅舅闹翻的,可她呢,她这还耍小姐脾气,都做了妾还不知道把老爷笼络好,刚进门竟然就失了宠。” 钱二姑傻眼了“你说什么你说你姐姐失了宠这话你从哪里听来” “陈家大院天天有人进出,要传出点风声很难” 钱二姑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也顾不得这一地狼藉了,左右踱步,嘴里喃喃自语说咋办这下咋办。 她怕的还不是女儿不得宠陈二爷不帮唐家翻身。 她怕唐瑶惹恼了陈二爷,陈二爷彻底不在乎她了,到那时马家又该滋事。 钱二姑咬牙花钱去打点,想尽办法见了唐瑶一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还闹什么 唐瑶见着亲娘就哭。 “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在我房里歇了一夜就不来了他不来,我院里做事的马虎,厨房送来的饭食都是别人捡剩下的,要个热水洗澡还要三催四请当初是你还说他喜欢我,我进门肯定得宠,我才同意上陈家做个姨太太。这就是你说的得宠你还是我亲娘你害死我了” 钱二姑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也没时间掰扯这些,又问唐瑶“他找你那晚,你是不是没伺候好” “我都躺平任他施为,还要怎么伺候” 钱二姑 “你就不能主动点热情点你是来做妾又不是来做正头娘子” 唐瑶想到陈二爷那岁数,她能挤出个笑脸已经很不容易,还要怎么热情 钱二姑说了一大通,唐瑶就是没办法,办不到。她气得钱二姑当场就要吐血“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见谁家小妾还要老爷哄人家陈二爷前头七房姨太太,你当他离不得你左右我能说的全说尽了,我是为你好,你不听,那好,你日子过不下去了也别找我,现在家里这样谁都帮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见过亲娘之后,唐瑶其实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她发现自己处境越来越糟糕,并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时候七月份都过了,在有几日就是中秋,天也有了转凉的趋势。 往年中秋,她都是在欢笑中过的,今年却只能寡着个脸看别人笑。又要说唐瑶那模样气质,是属于芊芊弱质楚楚可怜的,这种要是保养得好,脸看着水嫩,的确惹人怜爱。 可她这一年太苦,心里的苦影响到人的面相,她整个从气质上就和以前当姑娘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模样,让钱玉嫃看到都该惊讶。 要说以前,她们表姐妹两个气质是不同,但没有谁能彻底压垮对方,走一起是双姝斗艳。 如今再把她俩放到一起,那真是比不得了。 褪去少女气质以后,从前的楚楚动人变成另一种让人厌烦的特质,叫丧。做生意的尤其不喜欢这种,大清早看见就感觉能衰上整天。 唐瑶安了心想在中秋当日把陈二爷勾她房里去,结果陈二爷一看见她,怀疑自己过的不是中秋而是中元,这是见了鬼啊。 陈六看着八姨太往前送,他爹则拼命躲,甚至扯出他娘来,说还有事跟太太商量,让小妾们各自回去。 他一个没忍住,捶桌大笑。 陈二爷没好气瞪他,陈六还是不怕,笑道“我劝过的,我说你疯了才想抬个作精回来,你说的啥让我想想,你仿佛是说你年轻懂个屁我果然太年轻了,欣赏不来这种,老头子你自个儿纳的妾,你好好享受。” 大过节的,亲儿子差点把爹气死。 陈二爷要收拾他,陈六说溜就溜,他溜了,他娘还得站出来安抚老爷“小六混账也不是一两天了,您何必跟他计较就当他是个屁,放了得了。” “就是你慈母多败儿” “得了,我这当娘的管儿子去,您呢还是找八姨太去。” 陈二爷感觉巨亏,他亏惨了,他怎么也不懂好好一个美女咋能在短时间内把自己作成个怨妇。还说她凭这长相就玩弄了许承则跟马骏不知道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还是咋的,就这样的,都能爱得死心塌地 好在过完中秋之后没多久,接徐大人班的京中勋贵就到了蓉城,他俩办好交接,徐大人带着家眷赶去别地,新来这位走马上任。 老爷们哪里还顾得上后院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他们心思都放在衙门那头,陆续有人想要做东招待新来的大人,他全都拒了,对外是一个说辞,说忙着了解本地情况,没空赴约。 看着是青天大老爷的做派,却更让人慌张,本地富商一请再请,都没请得动人。 过了一个多月,这位姓庞的三十多岁的大人亲自做东,请本地一些把控经济命脉的大商户过去,说是认识一下,实际粗略的谈了一场。 这次谈话让很多人放下心,都说庞大人可能真的很忙,蓉城这么大个地方,一下交到他手里,是要些时间适应。人家刚才把政务理顺立刻就见了本地商户,谈的都是发展本地经济的话题,没有去挑各家的毛病,他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庞大人摆明是想搞出点政绩,过几年才好风风光光的调回京城。 他不光见了商户,还有本地学子,甚至还有农户,跟多数人的谈话都是愉快的,也就是同学子见面的时候,有人借机为李茂抱不平,说他是这一届的同进士,因为没等到吏部安排他跟同窗一起回到蓉城,想做个学官,却因为得罪了本地一位混世魔王,处处受制,得了功名都有半年多这还闲在家里。 庞大人问“他若是真有冤屈,怎么早不上衙门告状” “告不着谁不知道徐大人跟谢家好。” “哪个谢家” “就是真金白银堆满屋的那个,本地最富的谢老爷家,谢老爷人还不错,勉强算得上是厚道商人,他三儿子却张狂得很,在本地横行霸道,当众辱骂读书人不是一回两回,谁要敢还嘴,有你好看。李兄就是得罪了他,明明有同进士功名,过得却比秀才还惨。” 这话听着是很令人唏嘘,可是当官的也不能光听一方控诉就信,庞大人想了想,吩咐底下分别去李家和谢家请他们两位过来,当面对质。 李茂来得快些,当看到他,庞大人心里信了一多半。 要不当初钱家怎么会想同李家结亲李茂长得实在很占便宜,看着就像一身清正的读书人。 庞大人问他几句,听他谈吐还不错,心想这人搞不好真是让地头蛇害了,便当这时,衙役回禀说谢家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 庞大人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一个纨绔子,在见到本人的时候还是吓得眼脱眶。 他盯着谢士洲看了半天,越看心里越微妙。 这真是谢老爷的儿子 要说谢老爷,庞大人见过了,这俩根本不像啊。反而他跟燕王殿下,像了少说有八成。 庞大人比燕王年幼几岁,因为出身勋贵之家,他见过那位殿下年轻时候的样子,要说两个没血缘的人能这么像,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读书人都在等着新来的青天大老爷发落这二世祖。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青天老爷已经忘了那出,他脑子里全是燕王年轻时候那张脸,跟谢士洲对比起来一看,我的娘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4第章034 庞大人直直看向谢士洲, 许久都不转眼,他这反应不光让谢士洲摸不着魂头, 也让状告这霸王的读书人们心下难安。 而心情最复杂的还不是他们,是李茂本人。 今儿个这出, 李茂是不知情的, 就是他同窗友人仗义, 从前为他写文章斥骂谢士洲, 如今看他考出功名还不得志,又借着面见官老爷的机会替他状告谢士洲恶意打压普天之下, 就只有读书人能做到这地步,毕竟就算李茂真的借此翻身了, 好处不是他们的,他们还可能为此招惹上谢家。 看看这同窗情谊,够感人了。 可李茂顾不上感动,当他注意到庞大人看向谢士洲那一瞬间的惊讶表情,那表情让他挖出半年前的一段记忆。 李茂也不敢说自己全力发挥就一定能考得很好,但他当初在殿试上的表现确确实实失常了, 失常就是因为看到皇帝身边那个穿着蓝缎绣金蟒袍的大人, 他猜想庞大人兴许也是想到那位。 庞大人出自京中,乃是勋贵出身,这在蓉城已不是秘密。 既是勋贵子弟, 还能不认识皇亲国戚既然认识, 他在看到谢士洲以后当场失态便不奇怪, 当初李茂才看了一眼, 就把这两人联系上了,他们真的很像。 庞大人让谢士洲这张脸给镇住了,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李茂想到,假如今天状告的是别人断案的是他,当他认出谢士洲这张脸,哪怕这案子对谢士洲不利,也不能真就把人发落了。当然也有些许的可能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就是碰巧长那么像可要是没赌中这种可能,他偏偏就跟皇亲国戚有关系,今儿个你发落了他,明儿个你功名外加官身可能都别要了。 一旦谢士洲是皇亲国戚,那他这头的控诉根本就站不住脚,犹记当初许多同窗写过文章去斥骂他,就为这一件事,把人抓去蹲大牢都不为过。 李茂陷入到左右为难的境地。 理智告诉他,得想法子糊弄过去,不能在这件事上跟谢士洲死磕。 可走到这一步,是同窗看他考出功名还是郁郁不得志挺身而出为他抱不平,他要是打了退堂鼓改口说没这回事,庞大人高兴了,同窗那头很难交代。 他当初藏着没说,现在告诉大家谢士洲长得有问题也晚了。哪怕说出来,同窗也会觉得你堂堂读书人为权贵折了腰,没一点儿风骨气节。 走到这一步,李茂进退两难。他总算后悔了,心想是不应该任由同窗误会那么许多却不去更正,现在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的还是自己。 谢士洲一点儿也不心虚,还敢直喇喇问庞大人找他过来所为何事。 庞大人刚才都要站到李茂那一队去,这会儿又站了回来,他摆出一副正直好官的架势,说“有几位学子控告你仗势欺害同进士前程,对这回事,你有何话说” 真别说,要对一个长得那么像燕王殿下的摆官威,庞大人还不怎么习惯。 他尽量装作啥事没有,走流程问两头话,谢士洲想着自己是给李茂挖过坑,那也不叫收买地方官员仗势欺人啊对于这番控诉他当然不认。 庞大人点点头“李茂你说。” 李茂心里在拔河,他一时之间没回庞大人话。 庞大人气性好,加重语气喊他“李茂,你有话就说。” 面前就两个选择,要么前进,要么后退。再为难也得有个决断,李茂深吸一口气,拱手说“回大人话,我同谢公子有过旧怨,兴许是因此,才使得同窗友人误以为我是受其针对才像这般” 李茂说到这里,他同窗震惊了。 一个个全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分明是他说因为得罪谢家所以处处碰壁,同窗为了他想要扳倒地头蛇,这种时候他不说全力迎击,竟还退缩。同窗几人中,有人涨红了脸,是气的。也有人心灰意冷,没想到知己好友是这种为人。 亏得谢士洲还记得这是在官老爷面前,没当场大笑出声。 他面带促狭看向被自己人打了脸的热心书生,成功的凭借眼神激怒对方,还有人指着他说“李兄定是受你胁迫” “你们突然疯咬上来,老子稀里糊涂被带到这里,刚才搞明白状况,你说我胁迫他,我是有多大能耐当着青天老爷的面还能胁迫他要我说,他就是自己不行还想拿我做借口以为这就有脸了,现在事情闹大了却拿不出证据,怕了呗。他不改口难道跟你们这些傻子似的,折腾半天背上个诬告的名要不怎么人家能考上同进士你们还是秀才举人,人就聪明在这里,看你一个个笨的。” 读书人给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庞大人咳一声,示意谢士洲闭嘴,他转头看向李茂,眼神就严厉得多“你说都是误会,没这回事你确定吗” 李茂脸色发白,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他抿着唇,艰难的点下头“是误会不假。” 庞大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那些惶惶不安的学子们,最终没太为难他们,只说“看在你们初衷不坏,本官就不重罚了。可你们第一得当面同谢士洲赔礼道歉征得他谅解,第二再也不能对外传这些不实之言,这之前有传播的,也得去澄清解释,以还人清白。这两点,你们听清楚了” 这番决断的确称得上仁慈,学子们心里在不愿意还是硬着头皮冲谢士洲屈身赔礼。 谢士洲没让人起来,他蹲下去跟人眼对眼,说“早就说我跟李茂之间的事同你们屁相干,一个个非要多事,现在你看看,人家啥事没有,你差点要挨板子。” 看他顶着燕王的脸说这话做这事,庞大人真挺不习惯的,他问谢士洲“你看对这两条满意否是不是接受他们赔礼” 大人的面子是要给的,谢士洲撑着膝盖站起来,实实在在给庞大人作了个揖,又给吹了一番,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 本来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了,今儿个倒好,这些读书人自个儿送出来,还被逼着不得不给他弯腰。 谢士洲觉得,让他们给自己这种纨绔子弟赔不是,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些读书人退出去之后,就拽住李茂问他为什么 “李兄,我还称你一声李兄,今儿个这出你总得给个说法,前头你连连受挫,同我等吃酒时说,是因为开罪谢家才落得这个下场。今日我等为你执言,你不陈明冤情竟龟缩下去,若非大人宽厚,我等恐怕没法子全须全尾从里头出来” 李茂哪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他没有证据,奈何不了。 “先前你言之凿凿的,这才说没有证据” 李茂说他只的罪过谢士洲,没跟别人结过仇怨,遭遇那些自然而然就想到对方,当时又吃了酒,说话自然就随意了。“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为我告到庞大人跟前。” “你这话是怪我们”同窗心灰意冷,摆手道,“算了,姓谢的是个混世魔王,有句话说得也不错,今儿个吃了教训,你的闲事咱们往后再不敢管,就在这里祝李进士鹏程万里。” 说完那几个读书人全都走了,只留下李茂在原地。 刚才衙门的人着急去李家请了李茂过来,眼看儿子被衙役带走李母心里慌张得很,跟着就派了人出来打听情况。来打听的刚到附近就看见一脸失魂落魄的少爷“少爷您不是让衙门找去了怎么站在这里” 李茂没说什么,家仆又道“太太看着您被那些人带走,着急坏了。” 李茂这才有了反应,他又看了一眼同窗离去那方“走吧,回去了。” 跟在后头的家仆一头雾水,回去这一路都在琢磨衙门找人去干啥就去了这么会儿,又将人放回来了。 说回谢士洲,他本来也打算回去,都想好让后厨上两道好菜喝上一杯。难得有机会亲眼看见那些迂腐书生吃瘪,他心里高兴。结果还没走得出去,又让庞大人叫住了。 谢士洲心里不解,问“您还有事” “没事,就是看你不错,见到本官也不拘束,说话非常爽直。” “唷,大人特地叫住我就是夸我来的您别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受过夸,感觉真挺新鲜。” 庞大人其实不擅长应付像谢士洲这种人,他还得假装自己挺欣赏的,指了指旁边让他坐下,说想聊聊。 后面这番谈话,说是闲聊,其实是庞大人想了解谢士洲,他俩也没说很久,前后估摸一盏茶的时间,他又安排衙役将人送出去。谢士洲离开之后,庞大人从衙门里找了个熟悉本地情况的,打听到谢士洲的出生年月,晚些时候便进了书房,提笔修书一封,并且在次日便安排人快马送上京城。 这信是送给他家老爷子的,说在蓉城本地见到某富商家第三子,长得同燕王年轻时几乎一样,他想请老爷子去问一问,看殿下是不是丢过儿子。 普通人要往外地送信,多半都是请商队顺路捎带,像是从蓉城到京城这么远,对方收到估摸都得一个多月之后,途中有个磕绊还要更久。 庞大人不一样,他安排快马送出去,骑马赶路最少也得日行三四百里,即便路途遥远,十日以内都能把信送到。 庞大人是在中秋节后不久到任的,办完交接他忙活一个多月,才陆续见了几方的人,是以这会儿已是十月中下旬了。等这封加急的书信送到忠毅伯府,京中大雪都落了三四场,哪怕送信的早有准备,还是冷得哆嗦。他听从自家大人吩咐,在府中候了半日,等到归来的庞侍郎,才亲手将信送到庞侍郎手中。 庞大人那个不大成器的弟弟也在旁边,还说呢“也不知道二哥在信上写了什么,非得要父亲过目,您不在家,这奴才都不肯把信拿出来。” 好奇写了什么 信上的内容能吓死你 就好比年近花甲的庞侍郎,看完信就坐不住了,立刻递了拜帖要求见燕王。 燕王是当心圣上唯一的亲兄弟,三十一年之前先帝驾崩,是燕王鼎力相助才有当今顺利登基。新帝登基之后,那几年还是有兄弟不安分,私下结党意图谋朝篡位。永隆十三年,梁王在围猎场动手,险些要了皇上的命,也是燕王临危救驾,生生为皇上受了一匕,重伤在腹部,差点就没撑过。 他命还是大,活下来了,但好像伤了不该伤的地方,那之后王府再没人怀过。 庞大人为什么这样激动 不止是因为谢士洲长得像极了燕王,还因为这位王爷在出事之前虽然已经娶了正妃,可王妃、侧妃甚至侍妾都没给他生下儿子,燕王府只得三位郡主,早些年就相继嫁出去了。 皇上也猜到可能是那次重伤的后遗症,使兄弟绝了后,他总想过继个皇子去燕王府,甚至说出除太子之外,其他儿子任兄弟挑选的话。 燕王起初不同意的,后来可能是太后和皇上连翻劝,他又过了而立,膝下空虚看着难受,才点头答应,选了当时并不受宠的五皇子盛惟安过继到燕王府来,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在等着面见王爷的时候,庞侍郎心里热腾腾的,他不住在想,假如燕王真的在外边留下过骨血,让自家发现并且帮忙寻回,这可真是发了。 得说燕王府和忠毅伯府是没多少交情的,主要因为忠毅伯府身份低了攀不上。在这个背景下,忽然听说庞定春等在前面想求见他,燕王也很费解。 他还没说见不见,跟前伺候的说“听底下人讲,庞侍郎仿佛有要紧事。” “那本王就听听看他有什么要紧事。” 奴才会意,前去领了庞侍郎进来,这人进来之后还不肯说要屏退左右。 燕王更想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便遂他意,让跟前伺候的都退出去。这老头好像还不放心,他都怕说话的声音大了给外头的听见,还往燕王跟前挪了一步,压低了说“我儿前头得了调令,上蜀地任职,他说在那头见着个与王爷十分相似的年轻人,照他信上所说,那人同您当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到这里,燕王还只是皱了皱眉。 庞侍郎又说“我儿找人打听了,说他年方十九,是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生的。” 那就是永隆十一年深秋怀的,燕王想起来,永隆十一年他曾通过乔装南下去查过一个大案,那案子牵扯到肃王,肃王被查之后,梁王断了一臂,才意识到不能再拖,最后选在十三年对皇兄动了手。 怎么说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很多东西他都想不起来了,燕王坐那儿冥思了得有两三盏茶的时间,总算回想起一些当初南下的经历。 刚才听说有人长得像他,他还一派淡然,这会儿人淡然不了了。 燕王在屋里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才看向庞侍郎,问他“人是商户家的” “是正是” “他怎么样” 信上说是个纨绔公子,可眼瞅着那人没准真是王爷的儿子,庞侍郎敢说实话他道“我儿着急传信回来,没写得过分详细,料想也是人中龙凤,不然人看到他怎么会想到王爷当初” 这话说得有点水平,燕王听了挺满意的,点点头“那信上有没有写他家里条件如何对他好不好” “人在当地富商家中养着,比不得王府的滔天富贵,也是锦衣玉食。” 燕王又问了几句,把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就摆手让他走人。王府的奴才将庞侍郎送出门去,回来发现自家王爷笑得开怀。 王爷早年潇洒,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如今已很少会笑了,跟前伺候的都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揉了好几下眼睛,才问庞大人带来什么好消息吗 “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去备轿,本王这就要进宫。” 宫里头,皇上结束了一天的政务,正准备上哪位爱妃宫里快乐一下,就听说弟弟来了。别人他是看心情见,唯独这弟弟,只要进宫来,他哪怕脱了裤子准备上床也能穿回来见。 兄弟俩一见面,皇帝就发现今儿不一般。 “阿弟今日有何喜事说来为兄听听。” “确有一事,但不便张扬。” 也就燕王敢这么说,皇帝果真为他屏退左右,燕王就把忠毅伯府带来的消息告诉他哥,他哥听了也是一脸狂喜,反复问他是不是真的当年真在南边有过女人,对方正好就怀上给生了个儿 皇帝觉得,就这个女人,哪怕出身再差也能配个侧妃之位,他这就打算下旨派人去把燕王侧妃及世子接回。 弟弟又告诉他,当初是个意外,他乔装改扮之后南下去查肃王党羽,在蓉城跟心腹接了头,借了个商人身份,还在那头活动了几天。 而他睡的就不是个未婚女子,好像是当地一个商户的正妻,女的那会儿遇上点儿事,神志也不是特别清楚。 总之,儿子是有了,在别人家里,管人家叫爹。 这该怎么接回来还是个问题。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5章0335 皇帝就很会玩, 都没想到燕王这么能耐,你说你南下一趟睡个歌女舞女也好, 哪怕睡个黄花姑娘都好,这还能睡到别家正房夫人的 可不管咋说, 跟前这是亲弟弟, 亲弟弟能不护吗 皇帝伸手拍拍他肩, 问燕王做什么打算。 燕王料想他皇兄会错意了, 早二十年不知道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进燕王府,他哪样的没见过还能见色起意去强迫个商人妇又一想, 解释再多睡了就是睡了,也不怕背个名, 索性不去纠结这个,他把脑筋动在怎么认儿子回来。 燕王想南下一趟,甚至等不及现在就要走,皇帝没准,反问他“你打算拿什么理由出京”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事关亲王骨血牵扯重大, 在认回他之前总不好大肆宣扬, 过早捅破恐生变故,那就只得打着为皇帝办事的名义出京。可眼下十月末,跟着就是年关, 这时候皇帝没道理将亲弟弟派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说一来一回就要许多日子, 他在蓉城不耽误吗认儿子又不是一盏茶的事那这一走, 过年人回不来,跟太后怎么交代 “那头臣弟去说。” 皇帝还是不同意“母后年岁不轻了,你还让她日夜牵挂不成依为兄的意思,阿弟再忍耐一段时间,正好把手头的事安排妥当,过完年再动身。” 皇帝这么说了,就不是跟你商量,燕王也只得等一等。他出宫以后想起来给忠毅伯府传了个话,让庞定春谨言慎行。庞侍郎心领神会,在王爷亲儿子回来之前他当然不敢拿这事宣扬,只是给人在蓉城的二儿子回了个信,那封信也写得隐晦,告诉说他怀疑的事十有八九,让掂量清楚,拿好态度。 等这封信送到,都已经冬月里了,过去这几天庞大人认真调查了谢士洲其人,结果出来简直令他大开眼界。 刚想说年轻人活得很精彩嘛,老头子的回信就到了,展开看过以后,庞大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老头子说十有八九,那就是没跑的意思。这么说谢家这个真不是赶巧跟王爷撞脸,他就是皇室血脉,是燕王的儿子皇上的侄儿。 那他下个月就要成亲,娶的还是本地茶叶商人的女儿,这能行吗 撇开过继去燕王府的五皇子不看,燕王可就只得这一个亲儿子,不给他找个誉满京城的名家贵女哪有商户女能嫁进皇室做正妃的 庞大人一圈想下来,觉得不行,他之前急着求证身份没打听清楚,眼下还得再送封信,把谢士洲即将要成亲的事给京里说说,省得事后担上罪责。 次日,蓉城这边又出去一匹快马,带着庞大人亲笔所写的书信奔赴京城。在这封信上,他将谢家的基本情况,谢士洲这些年的大致经历以及他对钱氏女的钟爱包括去年小定今年初大定下个月就要成亲的事全都写清楚了。庞侍郎收到这信,哪里还坐得住赶着又去了王府。 他怕自己词不达意,都没敢转述,而是选择直接拿书信给燕王,请他亲自过目。 那信上写,谢士洲初初见过便对钱氏女情根深种,人家原本要跟另一家结亲,他后来居上,截走了人。又变着法去讨好,终于感动了女方双亲,答应将人许配给他。 信里还写到,因为长在巨富之家,谢士洲原本有些荒唐的,因为喜欢上钱氏女,最近有了上进之心,连生活作风也改了不少。 庞定春回想起这一句句的都感觉头皮发麻,亲儿子痴恋商户女,这都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燕王能不动怒 要不怎么说上位者的想法你别猜呢 燕王还真就没动怒,他乍一看到挑了挑眉,看完笑道“他倒有几分像我。”不光是女人,别管什么东西,喜欢就得去争,去夺,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这女人他喜欢,不光喜欢还肯为了人家上进,好事情啊。 庞定春都做好准备迎接狂风骤雨了,结果这场雨压根没来。 他等了一会儿都不见燕王发作,才小心问道“王爷您不生气” “气这有什么好气” 庞定春咽了口唾沫,说“世子他腊月里就要同商户女成亲了,这世子身份贵重,正妃不得慎重选择” 燕王想得不同,这儿子要是十分像他,那这事就没法插手,至少现在管不得。人都没认回来你要管他私事,他回头就能还你一句谁认你是我爹了 燕王做派是挺强硬,那是对别人,搁在谢士洲身上,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骨血,只是在外头养了十九年,现在被人找到了连稀罕还来不及,哪会跟他反着干呢。 说什么规矩 从来只有皇室要求臣民讲规矩,那些个规矩还能管到他们自个儿头上 燕王现在目标明确能把儿子认回来,别的好说。就哪怕有些事情他有看法,也等儿子回来之后再提。他又把庞大人写这封信看了一遍,看完甚至都没还给庞定春,顺手往旁边一搁“这事我知道了,就遂他意,你给庞渤回个信,让不必忧心。还有,我打算年后出京,给他递个话,让他在蓉城见了我只当不识,别大张旗鼓来坏了事。” “王爷准备微服南下” 燕王略略颔首,当年的事,总归要伤一些人,补偿是少不了的。除去这部分,他也想看看谢家人甚至那小子新娶的媳妇儿是什么为人对他又有多少真心,看明白了才好提携。 “我自有考量,你照办就是,待事情结束少不了你好处。” 庞定春脸都要笑烂了,嘴上说不敢不敢“能为王爷分忧是我等荣幸。” 就这样,七八日后,庞大人又收到他家里来信,老头子说他信中所写之事京中已经知情,示意顺其自然,又道大人物年后将会微服南下,让他切不可拆穿身份。 庞大人没明白这是什么用意,不过王爷他高兴,底下谁管得着照办就是。 本地一把手针对他的事和京里传了几个来回的信,谢士洲一点儿也不知情,他最近天天都等不及,扳着手指头算日子,等着娶钱玉嫃进门。 要说他是迫不及待,那钱玉嫃的心情就复杂多了,也有期待,还有很多忐忑不安。 这时代便是如此,对女人来说嫁个人跟重新投胎似的钱玉嫃倒不是怕投不好胎,她是想到之前在谢家大宅的经历,总觉得往后的日子不会十分太平,搞不好刚嫁过去就要跟人撕上。 越是临近婚期,钱玉嫃想得就越多,这日钱玉敏来给她送礼,说是抠私房钱给她定的头面首饰,才做好呢。钱玉嫃就坐在镜台前,拿着比划了几下。 “是我自己送你的贺礼,喜不喜欢” 钱玉嫃左右看了,逗她说“也就还行吧。” 钱玉嫃刚把茶碗端起来,还没喝上,就听到这话闹脾气了“也、就、还、行我这两年的私房钱全搭进去了,才打出这么一套来,你连句喜欢都不给的早知道我就不费这心。” “逗你的,这就气上了”钱玉嫃将首饰放下,转身笑吟吟看她。钱玉敏还是嘟哝一声,“你真讨厌。” “是,我讨厌,我嫁出去就不碍你眼了。” 这么说着钱玉敏又难受起来“前几年姐姐嫁了,又轮到你,连谢芳菲那头都在说亲,以后要想找个人说话也没有。” “这有什么你想我了就上谢家找我。” “那不行,你不做酒我天天往那头跑,人家看了指不定怎么想,搞不好以为我想巴着你攀个高枝。” 钱玉嫃跟她排排坐,捧着花茶慢慢喝,边喝边说“那我把茶会办勤些,去帖子请你还不成同一个地方待着,要碰头也容易。” 钱玉敏这才高兴一些“嫃嫃我问你,等着嫁人是什么滋味” “你问我这个这怎么说就是既期待又紧张,哪怕人人都说你够好了也够好看了,可自己心里还是没底,不怕你笑我,我前头沐浴的时候看着自己还在想,这胸这腰这腿真是他喜欢的” 钱玉敏不敢相信“你从前多自信的人” “是啊,我也跟我娘说过,最近这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娘说要嫁人了都是这样,临门一脚之前总爱胡思乱想,等过了那个坎儿,自然而然就变回去了。”钱玉嫃说了抿唇偷笑了一下,“我娘还说,当初她跟我爹成亲的时候” “当初怎么” “当初她也一样,要成亲了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看,大喜当日紧张得发抖。她说后来才知道,我爹比她还要紧张,偷偷看了不少的秘戏图,生怕那晚找不着门。” 乔氏没说的是,凭借秘戏图的帮助钱炳坤是找着门了,但还是不得其法,加上她那会儿也紧张,就感觉格外的疼,那晚差点没办成事,还是想着没落红不好交代才硬着头皮上的。他们新婚夜跟打仗似的,回忆里最美好的部分还是钱炳坤小心翼翼的样子别看他现在成钱老爷了,牛气冲天,当初生涩得不行。 作为过来人,乔氏很懂自家姑娘心中所想。 钱玉敏就不是太懂,她这会儿让钱玉嫃那一席话逗得直乐。 “那你看了吗那个图你看了吗” 她问完双眼直勾勾盯着钱玉嫃,看她反应。 钱玉嫃确实有反应,她感觉自己脸在发热,颊边也浮出晕红。这时候钱玉敏也露出促狭之色,瞧她那样,钱玉嫃索性破罐子破摔“看过咋的还笑我呢,你往后就不看了吗” “没笑我没笑嫃嫃你说说,那看着啥感觉啊” 想知道啥感觉 这还不简单吗。 钱玉嫃起身就从镜台那边翻出一本,递给她“你看呀,你看看就知道了” 钱玉敏捂着眼再三求饶才让她把册子收回去,堂姐妹两个又说了会儿,钱玉敏起身告辞。钱玉嫃亲自送她出去的,想着几年前玉秀姐姐、玉敏、她还有现在闹翻掉的唐瑶表姐就曾经围坐在一起设想过嫁人的事。那会儿最主要是堂姐跟表姐两个在说,她俩大嘛,钱玉嫃跟玉敏听着,偶尔搭两句话。当时姐妹情分还比较单纯,没想到数年之后会走到这一步。 为了儿子,钱玉秀到底忍了下来,没跟吴鹏闹掰。 至于唐瑶,挑来拣去最后去给陈二爷做了妾。 钱玉嫃自己也坎坷,几番折腾之后现在总算尘埃落定。她只希望自己选了一条对的路,嫁去谢家之后能跟谢士洲好好过。 这会儿就已经进腊月了,进了腊月,一晃眼就到谢钱两府大喜之日,谢家宅门广开,去帖子请来的宾客进宅院里吃,寻常赶热闹的过来道声恭喜也能抓把糖去。整个蓉城都惊讶于谢老爷的大手笔,说嫡庶还是有别,前头谢士骞跟谢士新成亲虽然也没怠慢,却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谢家这头吹拉弹唱没停过,宾客也是一茬茬来。钱家那边,钱玉嫃清早就装扮起来,梳了头,净了面,穿上大红嫁衣,点上红妆,然后丫鬟捧了凤冠过来。得说整个蓉城没见过这样精致豪奢的凤冠,戴上是好看,也沉得要命。 托这顶凤冠的福,即将拜别父母的伤感都轻了很多,钱玉嫃整个让头顶这坨沉甸甸的吸引去注意,怕走着歪了,也怕让它压驼背。 从戴上去之后,她一直在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稀里糊涂就把流程走完了,一晃神,人都进了谢家门。 谢家这一段路是谢士洲牵她走的,钱玉嫃从蒙着的盖头底下能看到他穿在脚上的皂靴,知道他就在旁边钱玉嫃心里踏实很多,后面拜堂也很顺利,谢士洲先前已经陪过酒,这会儿没再理会外头的宾客,直接跟新嫁娘进了洞房。 揭了红盖头,饮了合卺酒,丫鬟婆子说完吉祥话陆续退出,谢士洲总算能好好的看一看钱玉嫃了。 “这嫁衣特别衬你,你这样打扮起来特别好看” 屋里只得他两个,钱玉嫃又紧张起来,她不想让谢士洲看出来,走到镜台那边,对着银镜想把头上凤冠取下,看了半天不得其法。 那顶凤冠是谢士洲替她取的,不光如此,他帮人帮到底,还给新媳妇扒了嫁衣外头的宾客吃着酒,说着今儿个这场婚事,聊着钱家抬过来多得数不清的嫁妆。 新房里面鸳鸯绣被翻红浪,新婚夫妻情正浓。 守在屋外的丫鬟一个个低垂着头,通红着耳。 婆子暗暗算着时辰,心说可真不愧是三少爷,比他两个哥哥能耐前头烧那锅水温着小半个时辰,也没听少爷说要,房里头这还不见消停。 这婆子回身就把新房这头的情况说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高兴得很“人是他自个儿挑的,感情好实属寻常。只是这臭小子一开荤便不知节制,新媳妇儿要遭罪的。” 老太太一语中的。 当晚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次日清晨,钱玉嫃迷迷糊糊翻个身,就感觉昨晚被人当木桩子捶过,人跟散了架似的。她这儿喊腰酸,旁边人倒好,还踏踏实实做美梦呢。 钱玉嫃伸手揪住他脸,扯了扯。 谢士洲翻个身还要睡,给她气得一巴掌拍胸膛上,把人打醒了。人是醒了,却不想起身,还伸手抱着钱玉嫃下巴在她头顶上蹭啊蹭“再睡一会儿,我困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7章7037 谢夫人本来没病, 让亲儿子气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偏谢士洲真不是故意跟娘过不去,他就是真情实感的觉得临近过年了事忙你又喊不舒服, 那把活分出一些不是正好 这样当娘的少费点心,新媳妇也能立威。 经过这几个回合, 谢夫人对儿媳妇是好感全无, 她对儿子还是上心, 谢士洲都把话说到这份上, 她还能一口回绝不成也就只得点头应下,又说“你也知道要过年了府上事忙, 没事就别往外跑。娘这里还有几份礼单没列好你给看看,还有, 人家来走年礼你也帮着招呼招呼。” 谢夫人倚在榻上,谢士洲搬了个坐墩,就坐她跟前,嘴里啃着芝麻棒含含糊糊说“像这种事您要忙不过来,让管家娘子带嫃嫃做,她学着快, 摸清门道就能给您分忧。我啊, 我外面有事,前头不是跟您说了我跟陈六搞那行当,这几个月收拾出来马上就要开门迎客, 我不得盯着点娘你以前不是总想我做点事我做着呢。” 以前谢士洲跟人拉帮结伙的玩谢夫人是委婉的说过你不小了, 说老大老二都顶俩大管事了你就没想回来给你爹帮帮忙 这话的重点是回来帮忙。 谢士洲倒是听出他娘想让他上进, 他就是把重点抓偏了。 谢夫人没想给庶子多少活路, 想着等以后老头子不行了,她儿子就该继承家业,至于庶子,合该滚出去自食其力。她压根没想把人留在家里,这两人留着也是祸患。 谢士洲想得不同,他第一对家里生意不感兴趣,第二想着我嫡出的老头子就算不行了不得为我考虑生意不交给我钱能少给吗真到那天兄弟要分家,族里会来人,家里有多少东西全要摆出来的,该我那份也少不了。 当娘的总觉得咱们家大业大你在自家做事稳妥,谢士洲觉得我不爱做这个,做不好稳妥个屁,再多钱也不够败的。 是这样的想法,谢士洲对自己现在非常满意,叫他看来,这前途不是一片光明 他娘是一点儿光明没瞅见,心里烦都要烦死了。 “儿子啊,你不能任由那两个把家里生意把控了,你看现在他俩跟家里那些大管事打得火热,要你爹有个不好,咱母子哪来容身之处”谢夫人压了压太阳穴,又道,“老大老二看着对你是还不错,那是你不上进,正中他们下怀,他俩巴不得你永远别醒悟就这么堕落下去” 谢士洲把芝麻棒一扔“以前我闲着您不满意,如今把事情做起来了,您还是不满意,您怎么就那么难伺候呢” “只要你肯回来做事,别的那些都好商量,你要跟朋友出去玩要花钱娘都答应。” “都说我是你儿子不是你养的宠,我有想法的,我的想法就那么不重要”再说下去火气要上来,谢士洲就站起身,擦了擦手,“娘你要是对儿子不满意,再生一个还来得及,再生一个从小跟训狗似的训他,让往东他就往东,让往西他就往西,保准听话。” 因为钱玉嫃不出头,谢夫人自己站了出来,果然是场不欢而散。 她这回才是真的难受上了,红儿拿了提神醒脑的清凉油来,小心翼翼的给谢夫人抹上“三少爷说话是虎,过个半天也就好了,太太您消消气。” 谢夫人吸了吸清凉油那味儿,感觉舒服一点,才道“我就不明白,家里是刀山火海还是什么让他回来他怎么就不乐意呢别人想接这么大家业还没处接,他这脾气到底像了谁翻遍家谱也找不出跟他这么倔的。” 张婆子昨个儿为了让谢士洲消气亲手扇了自己十多巴掌,这会儿脸还是肿的,她也进来房里,听到这声抱怨,煽风点火说“要是少奶奶跟您一条心,哪用您来发愁她就能想法子把问题给解决了。您看看,您这头称病,少爷立刻赶来替她争权,她这么会笼络人心,还能劝不回个浪子就连少爷在外头搞那个事,不也在认识她之后吗” “我最不明白就是这个,钱氏如今也是谢家媳妇,她是真傻还是装傻真就能想得开一点儿不惦记这偌大家业” 红儿说“可能少奶奶娘家简单,心里没装着争啊斗的。” “那她还知道惦记我手里这权” 谢夫人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却要说谢士洲今儿个过来是没跟钱玉嫃商量过,他自己来的。等他出惠安堂回去,钱玉嫃问他刚才怎不见人,才知道人去了太太院里。 钱玉嫃摸摸他手,看不冷,她把人牵到罗汉床上坐下,问“娘好些了” “是吧。” “你跟谁置气吗怎么看着不大痛快” 谢士洲叹一口气往后倒下,钱玉嫃推好几把,才听他说“跟娘说了几句,差点没控制得住脾气,险吵起来。” 钱玉嫃还没完全弄明白他们母子关系到底如何,想着昨个儿那出,能看得出来婆婆对儿媳妇是不咋样,但她还是很看重这儿子,话里话外都是要谢士洲回来跟谢老爷做事方便以后继承家业 初来乍到,不了解就少说。 像这会儿她不知道该咋评价,索性不去评价,只是往后坐了坐,安静陪着谢士洲。 谢士洲等了一会儿,没听她说啥,转头看过来,问“嫃嫃你说呢我就非得照家里安排的去,自己想做点什么就是不务正业” 钱玉嫃想了想,说“我给你举个例,这就好像我们女儿家在择夫婿时,爹娘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好,你嫁给他肯定能生活幸福,要是无所谓听也就听了,要是很不喜欢呢,也不能强迫自己。这种选择谈不上对错,想嫁个好人是为了幸福,但你都讨厌他了,他有再好的出身他再富贵有什么用能让你觉得幸福我觉得选行当跟嫁人一样,你若真不喜欢接家里生意,想做别的就去做,你去挣钱总不是为了个首富的头衔,是为了能活得好吧” 这话说到谢士洲心坎上了,他想想,这不就是千金难买爷高兴 钱玉嫃还嘟哝了句。 谢士洲回味着那番话,没听清楚,过后问她嘟哝什么 “我说,要是听家里的,我压根不会嫁你,讨我爹喜欢的可不是你这种女婿。” 人是钱玉嫃自个儿挑的,她喜欢,想嫁,眼下也不知道谢士洲是不是上选,她只知道哪怕进门就遭了谢夫人刁难,自己心里还是高兴,过日子论什么对错呢高兴就得了。 “要不你嘴甜些,先把娘稳住,回头外面的生意做起来,挣了钱,你拿回来给她瞧见,她兴许就改了念头呢是你喜欢的事,你也做得好,哪还有什么反对的必要” 谢士洲刚还躺那儿思考人生呢,这会儿活过来了,翻身爬起,抱着钱玉嫃猛亲两口,守外头的丫鬟都能听见那声响,一个个脸红得 谢士洲才不管这些,他双眼亮起来了,抱着钱玉嫃欢欢喜喜说“媳妇儿你真灵啊真是个宝” 钱玉嫃故作嫌弃,抬手要擦脸。 爪子也让谢士洲捉住,又是一阵把玩。 谢士洲得了媳妇开解,想着娘亲十月怀胎生下他,他早上那么说好像过分了点,还跑去惠安堂道歉。他说“娘要是担心我做不好,您等我那头开了门,看到账目再说,别这么早就给我泼凉水。我觉得这回肯定能成,您信我呗。” 本来是儿子主动求和,想化解矛盾。谢夫人会错意,以为他只要生意黄了就能回家里来,当天傍晚,听说老爷回来谢夫人就找过去了,屏退左右之后跟谢老爷说,让他别给儿子那生意出钱出力。 谢老爷还不知道枕边人吗 他这夫人对别的关注都不多,唯独这儿子,是她命根。 “你不让我多帮帮他,还要施压” “他们几个混世魔王凑一起搞的生意有多大出息你越帮他他越认不清现实,倒不如开业一桶凉水,让他清醒清醒好回家来。” 谢老爷吃两口茶,说“我除了给他比钱,没帮什么。” “他还能不借你的势” “他是我儿,我还能不让他借我的势”谢老爷觉得,“你也不懂做生意这套,就别掺和,我看他这回搞那个有谱。” 谢夫人气红了眼“你是巴不得洲洲出去做那些短命生意,好给你那两个心肝宝贝腾出空来” “胡说什么疯了吗你他以前混着日子你愁,好不容易肯上进你还不乐意他只要肯做正事了你管他做啥我谢家也不是天生就是蓉城首富,还不是老子打拼出来的他肯去拼去闯就对了,做得成皆大欢喜,做不成也能涨涨本事。” 谢夫人还要说,谢老爷不爱听了,说他要去宁寿堂,直接上了老太太那头去。 钱玉嫃进门之后,跟老太太,跟她两个嫂子相处都不错,姨娘几个往常在她跟前吃过瘪,轻易也不敢招惹,而谢老爷对这儿媳妇评价向来不差,一方面是看好她爹,觉得钱炳坤还有发展;另一方面是儿子喜欢上她之后着实变了很多,虽然说话还是气人,跟原先比起来总算有点样子,心里也知道想事情了。 这说明啥 这说明儿媳妇对儿子的影响是正面的,好事情嘛。 谢老爷觉得三媳妇不错,不吝啬夸了几回,他作为当家人,态度自然会影响到底下的奴才。最开始是府上几个大管事对钱玉嫃表现出尊重,大管事都是这样,下头不会有样学样 这比让她去发赏钱还好使,前后没半个月,谢夫人就发觉情况不对。 几天没注意她,这儿媳妇竟然在府上站稳脚跟了。 老太太欢喜得很,说这样就很好,洲洲媳妇儿本事好,她还点着谢夫人的名让她以后少操点心,多给晚辈一些练手的机会。 “你以前不是总怕洲洲不上进怕他就这么混下去现在好了人做上正事,连媳妇儿也娶了,还是这么好的媳妇儿,以后很多事就让年轻人去做,你掌个眼也就得了。” 谢夫人说“儿媳妇还是太年轻点,恐怕压不住那些管事,我也没老糊涂,能再操心几年,她这会儿掌家早了点,先给洲哥儿开枝散叶吧。” 老太太听着这话不太对“你儿子也不是没努力,还催个啥” 钱玉嫃就坐在老太太跟前,清清楚楚听到这话,她脸有些微红,心想谢士洲说话噎人这毛病该不是跟老太太学的吧 就这,还没完。 老太太形象生动的给她举了个例子,说好比农夫种田,耕熟了地,播了种,有没有收成还得看年景,年景是谁决定的天老爷决定的农夫都还在耕田,你就催,你让他累死在田里今天也收不回粮食,着急有用 老太太也是个教育鬼才。 反正从今往后,钱玉嫃再没法直视农夫与田了。 不过这番话倒是还有点用,谢夫人心里再不高兴,还是派了两样活下来。不是多好的差事,钱玉嫃也没嫌弃,当是磨炼踏踏实实做了下来。 她这边在积极融入,想尽快习惯谢家的生活。那头她兄弟已经拿到岁末考的成绩回家里来。往常回来总有姐姐在跟前嘘寒问暖,姐姐嫁了之后,钱府清冷了许多,连笑语声都听不见了。钱宗宝很不习惯,他去钱玉嫃以前住的院子待了半天,出来就说想出趟门。 问他做什么去 他说想去见见姐夫。 谢士洲经常还是往外跑的,去的大致就那些地方,要找他不难。钱宗宝找到谢士洲,拉他去东升茶楼坐了一会儿,问姐姐在谢家怎么样 “挺好的啊,现如今她说个话比我管用,我说个啥老头子经常当是放屁,嫃嫃说上两句,他说儿媳妇说得好,照儿媳妇说的办,让我遇上事别自己蛮干摸不准跟媳妇儿商量明明是我爹,搞得跟你爹似的。” 钱宗宝听着怪怪的“姐夫你该不是在跟我姐吃醋” 谢士洲当场喷了茶叶水,四喜八福一个拍背一个递手帕去,谢士洲接过帕子随便抹了两下,缓过来才瞪了钱宗宝一眼“你说你还是读书人,一天天的瞎说话。我能为个糟老头子争风吃醋他配吗” 行吧,反正配不配都是你说了算。 钱宗宝只要知道他姐姐在谢家一切都好,他就高兴了。 看他这样子,谢士洲说“你要这么惦记,你跟我走一趟,自己看看去。” “这样好吗” 谢士洲连茶都不喝了,拉上他就走“这有啥好不好你是她弟还不能去看看姐姐” 听说谢士洲回来的时候,钱玉嫃也没想到跟他一起的还有自家兄弟,等她走出去看到钱宗宝,她本来也就还行的心情猛的好了起来。 “宗宝来了” 钱宗宝笑道“今儿个正好遇上姐夫。” “站外头干啥,进屋里说,都进来。”钱玉嫃一边招呼他,一边吩咐丫鬟沏热茶上点心。 看她这么高兴,谢士洲还说呢“兄弟过来你这么高兴,那我呢人还是我带来的,嫃嫃你就没点表示。” 钱玉嫃嗔他一眼“我跟宗宝说几句话,你啊,一边儿待着” 谢士洲就在那头唉声叹气,说我怎么偏喜欢你呢,真是个没得良心的女人。 那边姐弟俩也没说很久,看天色差不多,钱宗宝说该回家去,钱玉嫃起身送他,看人走了才回身扑到谢士洲跟前。谢士洲还在心里打鼓,以为家里的小母老虎又要凶他,钱玉嫃就亲他一口“今儿这事办得不错,奖励你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38章0388 在谢家, 逢年过节便少不了来走礼的,赶上过年还会更忙。到腊月尾, 天天都有年礼登记入库,还有太太姨太太们娘家亲戚过来, 钱玉嫃有时也要出个面, 来个舅母表妹之类的她总得去认一认人。 太太娘家姓叶, 早二十年同谢家差距不是那么明显, 之后一个越发越大,一个却逐渐走了下坡路, 到现在两相对比就有些尴尬了。 作为叶氏女,太太有心想帮衬娘家, 正好她娘家有几个好女,原先打算挑一个说给谢士洲,她变着法想要把表哥表妹送作堆,结果谢士洲就不配合,让他招呼表妹可以,他拿你当狐朋狗友招呼, 一圈下来能玩得你心里拔凉 之前表姑娘寒了心, 回去跟家里说绝不嫁他。 亲上加亲的好事没谈得成,后来才有谢士洲看上钱玉嫃。 这么看下来表妹和钱玉嫃应该是没有交集的,这次见面, 钱玉嫃总觉得对方有意无意在打量自己。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做面子那是基本功, 哪怕两人各怀心思当下还是表嫂表妹喊得亲热, 直到有丫鬟过来说老太太那头得了个新鲜玩意儿,想让三少奶奶过去瞅瞅,钱玉嫃同太太告饶去了。 待她出了惠安堂,叶家表妹才说“原来表哥中意这样的。” 她娘说“是娇是俏,就是太艳了一些,小姑没说说她都嫁给洲哥儿还是端庄稳重点好。” 谢夫人说“你让我管她我哪有本事管她就不说我儿子拿她当宝,我们老爷包括老太太都说她好,这是我儿媳妇,我却连说都说不得。” “倒是看不出来” “那可不要早知道我能同意儿子娶她” “小姑往好的方面想,娶了这房媳妇之后,洲哥儿好歹变了不少。” “是变了不少,往常没事还来我这头玩个牌,现如今除了往外跑,就是在房里陪他媳妇儿,来我这头也不过是请个安,说两句就走。” 叶夫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旁观者清。 道理也简单,当娘的总觉得我怀胎十月生下他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我才应该是儿子心里最重要的,他该匀时间给我,多陪我,遇上事听我说。可儿子不可能永远在亲娘跟前当个小男孩,他想自己去飞,你不撒手,摩擦是母子间的,可当娘的不愿去责怪儿子,就自然而然去迁怒她儿媳妇,觉得是儿媳妇把人带坏了 叶夫人看明白了,却没对小姑子好言相劝,她知道对方不爱听那些,索性捡她爱听的说,省得一个闹不好两人不欢而散。 过个年,太太也就从娘家人那头得到些安慰,她越发遗憾当初没能促成娘家侄女同谢士洲之间的好事,若是能成,婆媳至少是一条心,还能劝不回个儿子 虽说在谢家过年要忙一些,但其实大致流程跟在钱家不差多少,比如东家都是除夕这天给伙计发赏钱,让人回去休息四天,正月初五重新开门。 谢士洲要厚道些,提早两天就给人放了,让过完年回来接着赶工。 东家厚道,给做工的伙计也不含糊,回来之后都加班加点的忙活,说是最晚三月份能把地方装成谢三陈六想要的样子,赶一赶四月就能开门。 结果呢,二月头上,蓉城本地都还是春寒料峭的,人们穿着的棉袄都还没脱掉,城里就传了个事,搅得做工的伙计都没法专心,全去听闲话说闲话了。 起初是从广源客栈传出来的,说在这两天客栈里住进来一伙人,做的是行商打扮,随身也确实带了不少的货物行李。关键自然不是货物行李,而是这行人里有个主事模样的,被称作六爷,他长得很有意思,据说跟谢家那混世魔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乍一听说,很多人不信,觉得兴许两人之间有分相似,是传话的人夸张了。 像衙门张榜缉凶还有看完画像举报了结果发现只是长得像的。 这种不实的传言,按说过天自然就该消散了,谁知道呢,随着时间推移,传言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演越烈。听说那伙人还在广源客栈住着,天天都有人故意绕到那边想一探究竟。 亲眼看过的都说,两人确实很像,感觉还不像是两个没关系的偶然撞了脸,总觉得“六爷”笑起来的样子包括说话时的神态都很像谢三。 “我昨个儿见了人,要说他是那谁的亲爹我都肯信。要不信你自己去看,他除了岁数看着大两轮,嘴上有两撇胡子之外,跟那个谁还有什么区别谢家那个再过二十年,估计就他那样。” “照你这说法,那谢老爷岂不戴了绿帽” “谁说得好看这个六爷也像做生意的,说不准二十年前跟谢夫人就有一段露水姻缘,他跟谢士洲一张脸,要迷倒个女人还不容易” “你们想想,谢老爷跟另外两个儿子多少都有些相似之处,他跟谢三有吗” “没站一块儿真不好比较,我就知道小的比前头两个哥哥俊不少,以前还道是人聪明知道照着爹娘身上好看的地方长” 从二月初三开始,每天都有不少人加入谢士洲身世之谜的讨论,但凡亲眼见过六爷的,只有极少数觉得是赶巧,多数都认为谢夫人不检点让她男人戴了绿帽。 城里都快传遍的事,深宅大院里能没点风声 最先是负责采买的管事知道,接着粗使婆子也从来后门边拉潲水的口中听说了一些。 谢家大宅是宽是广,可这种事基本上水听说了都憋不住要跟身边人讲讲,一传十,十传百,一两天时间奴才们都知道了,各院的主子多少都听到风声。 白梅陪嫁过来的时日虽然不长,也认识了两个小姐妹,她从小姐妹那里听说之后,火急火燎回到院里来。 这时候钱玉嫃正坐在靠窗边亮堂的地方翻闲书,就听到白梅喊她姑娘姑娘。 “嫁出来都两个月了,你这称呼也没改改。”钱玉嫃才数落了一句,看她神色不对,整个人慌里慌张的,看样子还是跑着进来,才改口问她,“出去遇上什么事了” 白梅缓了缓,小步挪到钱玉嫃跟前,小心翼翼说“是有个事” 她起了个头,又不知道该怎么续,钱玉嫃看得莫名其妙“外头有个事,就把你吓成这样白梅你伺候我多少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白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外头都传遍了,说广源客栈里住进一伙人,里面有个叫六爷的,长得跟咱们姑爷一模一样。” 钱玉嫃一个愣神,把手里拿的书都掉了,白梅捡起来吹了吹灰。 这时候钱玉嫃已经顾不上去管那书,她问这事靠不靠谱 “听她们说得很笃定,说外面好多人不信邪还特地跑去广源客栈看了,是真的像。外面都在议论姑爷的出身,说他会不会”后面那半句白梅不敢说出来,可钱玉嫃会意了。她好久没这么心烦意乱过,这事不管有几分真,传成这样对谢士洲就不利好。先贤就曾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谣言害人呐。 这要是谣言,想澄清已经不容易。万一真有个肖似相公的六爷存在,那就真的麻烦了。 钱玉嫃特想打发个人去东升茶楼,给她爹传个话,让她爹帮忙查一查。 又觉得不应该听是风就是雨。 遇上事得沉住气。 她心里正烦,听见外面有人喊少爷回来了,钱玉嫃迎出去一看,谢士洲那脸色就不对劲。因为不想让钱玉嫃跟着闹心,他平常很少把情绪往房里带,说也爱捡开心的事,外面的麻烦能自己顶就自己顶。 今天这样,不消问就知道他心情奇差无比。 看他这样,钱玉嫃反而冷静下来,她牵着谢士洲进屋里来,让他坐下,自己就站他跟前捧着他脸尽可能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不高兴呀” 谢士洲也没说啥,伸手抱上她腰,将脸埋她身前。 其实挺少见他这么脆弱,平时天塌了都不怕的人,今儿个却像是一条孤独的小舟,靠着她好像靠着港湾。钱玉嫃起先搂着他肩,然后安慰似的摸摸他头。 谢士洲抱了会儿,心里踏实一些,才主动诉说起来,他声音还是哑的,他说前两天有人开玩笑讲,广源客栈有个行商长得同他挺像,人家随口一说,他也就随便一听,并没往心里去。后来发现好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才觉得不太对,然后就是今天,陈六问他广源客栈那个是不是他家里哪位亲戚 谢士洲心里一突,反问他怎么说 陈六道“你该听说了吧,那边住进去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我前头还没当回事,结果就发现周围人都在议论,我心里好奇过去看了。我们这关系,谢三我总不会拿这种事来涮你,那人跟你真的很像,像到什么程度呢要说你二十年后会长成那样我都肯信。” 怕他不信,陈六就地发了个誓。 谢士洲问他真那么像 陈六“反正比你爹更像你爹,我说兄弟你最好祈祷那是你家亲戚,那勉强还能圆一圆,但我估计就算是亲戚你这回也麻烦了。我要是你那两个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我保准弄死你。” 谢士洲倒不是被陈六这话唬住,他是迷茫了。 陈六这个人,是不会乱开这种玩笑的,再想想这些天外面奇怪的反应,谢士洲恐怕广源客栈那个跟他真的非常像。平白无故会有两个那么相像的人吗就算是远亲也说不过去哪有人不像爹像个远亲的 谢士洲整个茫然了,他不知道眼下该做什么 该过去证实一下是不是真有那么像 还是去惠安堂问问他娘 可这种事提出来问都是对亲娘的侮辱。 他平常回家来还会去宁寿堂看老太太,今儿个也没过去,除了媳妇儿之外,谢士洲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去面对家里其他人。 这时候,笼罩在谢士洲心头最多的还是茫然,这事好像一团乱麻,他理不顺,也想不到很好的办法解决。 谢士洲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钱玉嫃一个做媳妇的还能比他清楚 她只得让开半步,使自己能看到谢士洲的脸,钱玉嫃伸手抚摸这张脸“不瞒你说,刚才也有人说到我这里,估摸这家里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总会有人捅到老爷那边,老爷不会由他们说,他会去查。我心里盼着是赶巧,可要真有什么故事,那是上一辈结下的,这事你出面解决不了,除了等没别的办法。你这两天就别出门,在家待着,等等看吧。” 等就一个字,说起来容易,熬起来难。 谢士洲的精神很不好,不像平时生机勃勃的,他这会儿整个都很颓废,钱玉嫃看了着急,让白梅去端了热汤热饭来,就摆在罗汉床边。 “别想那么多,你吃两口。” 谢士洲看一眼那饭菜,说“我真没胃口。” 钱玉嫃亲手给他舀了半碗鸡汤,让喝下去,饭不吃汤总得喝点。谢士洲伸手接过来,拿汤匙在碗里搅了搅,他也没喝,自顾自说起话来。 “按说我不该胡思乱想,该相信娘,可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很慌,总感觉要出大事。以前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特看得起自己,到这会儿,遇上这事,才发现以前也不过是谢家三少爷这层皮给了我自信,人家敬我怕我都是看在这身份。” 钱玉嫃坐到他身边去,偏头看着他说“我明白,我也试着想过,若是让我遇上类似的事恐怕也会慌乱不知如何自处。” 怎么说呢 就是一夕之间你坚信的全部动摇了。 爱你的人可能不是你真的亲人,让你难受的甚至不是以后日子好不好过,你眼前就有个坎,问题特别现实,你怎么去面对这个家里的长辈 谢士洲是个男人,他想得比钱玉嫃还要多,他这会儿已经后悔上,以前觉得自己年岁还轻,时间大把的有,想做什么慢慢来嘛。可这回的坎儿要是过不去,自己吃苦头还没什么,头年冬才娶的媳妇儿,好日子没过两天就要跟他落难虽说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他今儿个心慌压不下,就忍不住想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越是去想,心里就越憋得慌。 钱玉嫃也看出来,这种时候,怎么劝用处都不大。 她只能哄着谢士洲喝了鸡汤,让丫鬟来收了碗筷就在房里陪他。他要是不想睡,就跟他说说话,他困了就拉上被子陪他眯会儿。 这晚,他们院里还算清净,其他那几个院子没少闹腾,谢士骞跟谢士新都让各自的亲娘找去,全在议论这事,大致就像陈六猜测的那样,甭管这背后有没有猫腻,只要有个跟谢士洲长得很像的人在,就足够他们从中挑拨。这回真的是大好的机会,哪怕摁不死他,也足以让父子离心。 后续的发展可以说是大家都没料到的,谢老爷在听说这事以后亲自去看过了。 他坐轿子去的,轿子就停在客栈对面,听说“六爷”出来,他挑起轿帘看了一眼。 两个中年男人隔一条街面对视上,谢老爷心中大震,至于六爷,他听边上人嘀咕了句什么,露出了审视的表情。 这个表情就好像佐证了谢老爷心中所想,他回去的路上都阴沉着脸,进了家门之后就直接去了太太所在的惠安堂。 府上奴才都知道了,老爷在惠安堂发了很大一通脾气,从外面路过都能听见里头吵嘴的声音,还伴随着砸东西的声响。太太极力否认,说她没有,隐约听见老爷责问她你没跟人通奸那他跟我儿子凭什么如此相像 这话是老爷亲口说出来的,也就从这时起,本来的猜测被证实了,唯一嫡出的三少爷竟然压根不是老爷亲生的。 是太太跟人通了奸 按照三少爷的年纪算来,太太怀他该是在永隆十一年秋。 只记得那年秋天死过一个姨娘,倒是想不起太太做了什么。就连府上一些老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们真不记得府上曾经同一个长相肖似三少爷的商人往来过。 像三少爷这种长相的人,按说只要见过就一定忘不了的。 就有人说,不一定就是通奸,还可能太太根本没怀,这孩子是从别处抱的。毕竟当时姨太太们相继都有了儿女,太太进门有些时候了,可始终没有好消息,她那时还调理过身体,也说不好是太太不能生,要不然怎么有了三少爷之后,又没动静了呢 府上的老人普遍觉得这说法更靠谱一些。 也有些巴不得事情越大越好的,就盼着老爷是让太太戴了绿帽,指望府上闹个大笑话,想看三少爷从云端跌进地上的坭坑里。 就谢士洲那张扬做派,他得罪的人还能少 以前你是府上三少爷,是太太所出的嫡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没人敢说你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老爷都不承认你是他亲儿子,那你要不是奸生子,要不是太太从外头抱的,你哪是什么谢家少爷是地上的泥就该回到坭坑里待着。 谢老爷上惠安堂发作一通之后,回头让人想封锁消息,至少别传到宁寿堂去,然后他去了姨太太房里。 姨太太说是宽慰,实则句句话都在扎谢老爷的心。 她说也可能真就碰巧那么像,只怕万一不是碰巧。姨太太嘴上说要查清楚,实际在暗示谢老爷,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就这么轻飘飘的信了她,这家业传给谢士洲了他要不是你亲儿子咋办士骞和士新虽然是庶出,好歹是亲生的呢。 就这回,谢老爷实际已经丢了人,也不怕别人说了,他回身让人去太太娘家传话,让叶家来给个说法。 叶家老太太亲自来的,她还带来叶夫人,两人进惠安堂待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出来就对女婿抹眼泪“她没给你戴绿帽,她说那时候让章姨娘害了,娃娃生下来就是死的。那会儿女婿你已经有两个庶子,她怕膝下空虚立不住,就埋了死胎,出去抱了个男孩回来替他” 丈母娘这么说,谢老爷才想起来。 章氏的确是死在那年秋天里的。 他又想起太太当初情绪不稳,身体说是也不太好,娘怕她照顾不好洲哥儿,把人抱到宁寿堂去。 叶老太太说“抱养别人的孩子本来只是权宜之计,她后来想再生一个,可你那小妾狠,把她身体毒坏了,后来没再怀过。” 听到这里,谢老爷都不止该作何反应。 他恨太太给他戴了绿帽。 结果太太说人是抱回来的,压根不是亲生,他亲儿子早让姨娘害了。 那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这要是个奸生子,谢家不可能留他。太太说是抱的,那对外解释清楚以养子的名义留下他谢老爷实在拿不定主意,他去了宁寿堂找老太太商量。 才把这事一说,老太太就喘不上。 “你说叶氏生的是死胎,洲洲是她抱回来的”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 谢老爷赶紧上前去扶着亲娘,让别着急。老太太只要他一句话,谢老爷说是真的,“叶氏本来不肯开口,是让她娘跟嫂嫂逼问出来。” 老太太呆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问“那我孙子咋办洲洲咋办啊他怎么受得了” 老太太说着又要打他“就是你惯的,姨太太都敢对夫人下手不然哪会有这些事” 谢老爷也不敢辩,亲娘要打他,他只得受着。 老太太出够了气才道“你说洲洲他亲爹就在蓉城他是不是寻儿子来的叶氏抱了人家儿子,那当娘的呢” 谢老爷说不知道。 听到这话老太太又是一阵好气“你除了章姨娘柳姨娘还知道什么你这就去广源客栈,去见见那头,看他到底是来做生意还是来找儿子,你倒是去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2章0242 唐瑶硬生生给自己气病了, 她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 不断想起当初她哪怕家世比钱玉嫃略逊一些,表姐妹两个走在一起她不输多少, 甚至就连钱家看好的许承则, 不也是一眼就相中她根本没看上表妹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人的差距越拉越大呢 是从许太太看不上她, 眼瞅着嫁给许承则无望她不得不妥协去跟马骏定亲。而钱玉嫃却在她已故祖母的寿宴上认识了谢士洲,那会儿谢钱两家根本就没有交情, 谢士洲还是让旭哥儿请来的 想到这些,唐瑶就想呕血。 假如她当时没同马骏定亲, 假如唐家没给钱家去帖,那谢士洲和钱玉嫃都不会认识,说不准自己就有机会要谢士洲看上的是她,那去年冬天嫁去谢家的是她,这会儿飞上枝头的还是她。 哪怕没亲眼见识过王府的生活,也能想到那肯定比陈家这边好十倍还要多。 这么想着, 唐瑶烧得更厉害了, 她边烧边咳。心里的后悔和不甘全都化成深深怨怼,怨爹娘非要赶着给他定亲,怨家里非要给钱家去帖。如果说他俩是通过其他渠道认识, 唐瑶未必会这么难受, 偏偏那俩是在她唐家见的第一面, 一下还就看对了眼。 唐瑶怪爹娘兄弟没为她做过一件靠谱的事, 反而钱玉嫃能有今天他们居功至伟。 被她埋怨的三人组里,唐老爷还颓废在家,自从唐家败了,他过的就是醉生梦死的生活。那对母子比他精神得多,唐旭刚才羡慕了钱宗宝,同样是姐弟家庭,钱宗宝就能有个世子妃姐姐。他呢他姐姐搞垮了全家不说,连姨太太都不会当白瞎了年轻漂亮一张脸 “这亲姐姐忒没用了,早知道我就站表姐那头” “娘也是,非要跟她折腾,你要是沉住气等一等,等到现在表姐成了世子妃,那我姐姐还用给陈二爷做妾给他做儿媳妇都有多陈家大张旗鼓来提亲咱们还得想想要不要答应陈家尚且如此,像许家那种不是随便嫁吗” “要是当初没把舅老爷得罪死,没跟那头划断,咱家要多好有多好,至于这样” 这些话,钱二姑听着心烦。 “你说这些有个屁用当初你姐姐要不折腾,那钱玉嫃现在应该是许家二少奶奶她肯定要跟许承则定亲,还能勾搭上谢士洲” 走到这一步后悔是没用的,要真能提早知道这后续钱二姑才不会纵容唐瑶去抢许承则,就让娘家侄女跟许承则好,推瑶瑶去攀附谢士洲不行 哪怕两家门第有差,她当不上正妻,还不能做个妾 给谢士洲做妾稳赚不赔。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钱二姑不愿意花时间去后悔,她在盘算现在该怎么着。 要她眼睁睁看着娘家飞黄腾达,自己却被晾在一边,她能愿意 于是她就像陈家那些姨太太们调侃时说的,带着儿子唐旭厚着脸皮去了钱炳坤府上。说是去道贺,顺带替钱家人回忆当初是他们唐瑶帮忙认清了许承则的真面目,也是唐家办寿宴撮合了那一对,邀功是一方面,同时反省自己这一年多犯的错误,讲一讲她有什么苦衷,以恳求兄弟原谅,竭力修复亲戚关系。 计划是这样,可门房压根不放人,甚至都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 “我是你们老爷的亲姐姐。” “谁还不知道您是谁呢说不让您进去就是老爷吩咐的,姑太太何必为难我一个下人” “以前两家闹得不愉快,那都过去了。” “您跟我说再多也不好使,姑太太您哪次过来有好事情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日子,我要是放您进去搅和一通,我怕是端不起这饭碗了。” 钱二姑用说的,唐旭直接要闯,门房拼了命把人挡在外头,母子两个又拍了好一会儿门,可这年头的高门大院前门口离老爷太太住的地方别提多远,外头哪怕吵翻天,里头反正听不见。 哪怕要给人下跪也得人在跟前,主人家毫不知情你怎么施展 唐旭呸了一声,他家败了之后好像谁都能踩他一脚以前关系再差他过来门房还是客客气气的,怎么都会通报进去,现在他敢直接闩门了。 “别给我机会翻身,等老子翻了身,非整死他们” 钱二姑横他一眼,压低声音骂道“你闭嘴,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 “娘你有空训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见上舅老爷。这倒霉日子我过够了,长这么大就这一年最窝囊,吃吃不好穿穿不好的。” 钱二姑心里比这败家子还要着急。在唐旭看来,自家败是败了,好歹还住在大宅子里,有个奴仆伺候,虽然说吃的菜色差些,也有很长时间没置办新衣,这生活比普通百姓还是强点。 钱二姑才知道真实情况,唐瑶进陈家之前日子还过得去,当时怎么说都有陈二爷贴补,后来唐瑶小妾没当好,陈二爷撒手不管了,唐家这三口人还得吃喝不是 这半年时间他们几乎花光了手中余钱,还剩下什么除了那座宅院钱二姑还有些陪嫁,把能卖的卖了是还能撑一段时间,可如今这样,唐老爷只知道喝酒,唐旭也没说幡然醒悟还在做白日梦想着哪天让他回到当初的日子要如何如何 父子两个都让人绝望,兜兜转转她还得回来低声下气的求娘家人。 求人还没什么,问题是经过去年,娘家人彻底变了。对有些人来说断亲兴许只是句气话,过了还能挽回,钱炳坤显然是当真的,要不他家门房哪来那么大胆说拦人就要拦人 兄弟家进不去了,她往大哥家跑,想着大哥那心总要软些。 结果也没见着大哥,嫂子曹氏出来打发的人,说前头嫃嫃处境不好的时候没见你来关心,听说人飞上枝头你知道错了 可不是错了吗 想到去年亲自同世子妃娘家划断关系,话说得那么绝,这会儿怕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你是什么人,经过那些事以后咱们谁不清楚又何必打着认错的名义回来搂好处你嫁出去之后你大哥你兄弟没少帮你,谁欠了你的非得送出去给你一回两回的作践” 曹氏忙得很,要配好明儿个穿的,还得准备一些银票之类,好塞给侄女,她才没空跟这个白眼狼折腾。 钱二姑又吃一回闭门羹,唐旭再也忍不了了,说“咱们直接找正主不行吗不是说表姐他们这会儿都在庞大人家娘你直接去庞大人家你是她亲姑,也算是她半个媒人,她还能真就把你晾在外头只要见了面,有王爷在表姐她不要面子的你再说点软和的话,这事不就办成了吗” 想想也是,她跑来这头连人都见不着,去那头侄女总得出来见面 钱二姑原地收拾了一下,往庞大人府上去了,这时候钱玉嫃在房里歇着,谢士洲刚才见了陈六,跟他说生意的事。 照谢士洲的说法,他人都不在蓉城,这买卖不好掺和。 好不容易跟王府世子上了一条船,陈六肯放他下去 “点子是你想的,现在拱手要把生意让给我,那我不是白占你便宜那不行” “都跟你说我以后年不见得能回来一趟。” “那有什么我让他们多做一本账,年年给你送去,钱也给你送去。”陈六提起茶壶,给谢士洲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口才说,“有个生意在我才放心,你别上了京城就忘了以前的兄弟反正你只要挂个名,凡事我来办,你等着拿钱行不” 谢士洲想了想“倒也行,但你得规规矩矩办事,别打我的名号在这边乱来。但凡让我听到什么风声,到时候就别解释” “咱们认识多久了我能坑你” “我丑话总要说在前头。” 生意说得差不多了,两人才有心思闲话家常,陈六说“想想你跟谢老爷是很不像,当初我真没怀疑过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前头我还真怕你这回要栽,还想着咱们那生意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要不谢三你就完了。” “喔你没想着赶紧给我撇到一边” 陈六啧他一声“我又不是为了得什么好处才跟你混在一起。你看谢家是富,我陈家又差多少” 谢士洲笑了笑。 陈六想起来“我是不是该改个口你这一认回去,岂不是要随国姓姓盛” 要说认回亲爹之后,最让他不自在就是要改名,本来这个用了二十年突然改掉哪能习惯照燕王的意思,只换个姓,别的不动。燕王还安慰他说其实没什么不习惯,真到了京中,没几个有胆直呼燕王世子的大名。 他王爷爹不知道的是,最爱直呼他大名的不是别人,是钱玉嫃。 钱玉嫃不高兴了最爱说的两句 谢士洲你混蛋 谢士洲你没得良心 刚想到媳妇儿,就有奴才小跑过来通报说“外面有一男一女自称是世子妃娘家亲戚,世子您看” 帖子早先就送出去,要是正经亲戚还不知道明天过来 这会儿不请自来的能是什么好人 “不见。” 这奴才也实在,他告诉钱二姑世子爷说了,不见。 钱二姑急啊 “我是她姑是她亲姑听说她要上京城了才赶来看看” 之前都没讨着好,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不光钱二姑急唐旭也急,他就冲里头喊是我,我是旭哥儿,表姐你出来 这下好了 本来招呼他们的还是庞府的人,他一嚷嚷,把随燕王南下的侍卫招了出来。侍卫让庞家的把人轰走,王爷落脚之处谁敢喧哗 唐旭一看这是燕王跟前的,更来劲儿了,又跟人说我是你们王府世子妃的表弟 他说的时候还挺牛气,可人家比他更牛气“堵了嘴,打十个板子,再轰出去。” 钱玉嫃知道这事已经是晚上了,他听谢士洲说的,谢士洲则是听王爷爹跟前的侍卫禀报的。 “都知道他亲自写了帖,已经送去你娘家,亲戚们明日就会过来,这会儿闹上门来总不是关系好的本来想直接轰出去了事,结果找来的自报家门说是你二姑跟表弟,我那个爹一准儿查过我们两头的情况,能不知道你二姑和表弟是什么人” “然后呢” “他俩惊扰了王爷,挨了板子。” 钱玉嫃慢吞吞眨了下眼,说“我忽然有点喜欢你亲爹了。” “他打了你娘家亲戚,你还喜欢他” “早划断了,还算什么亲戚”钱玉嫃最最最不喜欢就是那家,“要是我,我跟姐妹闹翻了,任凭她后来多好的际遇,我断不会凑上前去。唐家人说话倒是硬气,做的净是软骨头的事,前一套后一套的,看了烦人。” 谢士洲还逗她“左右看不了几回了,当珍惜才是。再说他们前头那么对你,现在你好着,看她发疯不挺痛快” 钱玉嫃都很久没想到唐家人了,听谢士洲这样说,她想了想,以唐瑶的个性,除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保准会疯。 这个表姐,她前几年不够了解,现在把人看得透透的。唐瑶要比周围人都过得好,心里才会痛快,但凡姐妹之中谁压她一头,她自己就会钻进死胡同去,拽不出来。 兴许是这天发生了太多事,到睡觉的时辰了,钱玉嫃还在兴奋,她睁眼到半夜才有点困意,这一觉睡得也足,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枕边也空着,谢士洲已经起身。 “他几时醒的” “姑爷出去有一会儿了。” “你们也不喊我起来” 白梅说是姑爷不让。 “那他出去之后你喊我呀,这还是在庞大人府上,王爷也在的,我一个人睡到这会儿丢死个人。” 两个丫鬟都笑出来。 钱玉嫃凶她们一眼“还笑” “姑爷出去之前说了,会替您打圆场的。您这段时间本来也累得很,好不容易从那头搬出来,多歇会儿又有什么” “是啊,前头姑爷像那个样子,您又得劝着他,还要约束底下人,并且听了许多冷嘲热讽那些天大家都紧绷着,好不容易事情都过去了,您就放轻松些。” 两个丫鬟一边说一边伺候她洗漱更衣,知会底下摆上早食。 钱玉嫃也没多用,尝了几口点心,吃了半碗热粥。 感觉差不多了她擦擦嘴“还不到放轻松的时候,等到了京城恐怕还有一场风波。” 虽然燕王看起来很重视谢士洲,还说是他唯一骨血,可燕王府到底还有个过继来的,谢士洲突然回去,肯定会触犯到那头,人家会怎么反应还不好说。 毕竟他皇子出身,过继到燕王府不就是去继承燕王一脉 都过继了好多年,现在告诉他燕王其实有个亲儿子,不管后面怎么安排,这事情本身就很让人难以接受。 钱玉嫃想到的是五皇子,白梅跟青竹想到王府里头还有王妃侧妃什么的,不知道会不会给姑娘立规矩。虽然想的不是一处,主仆三人都意识到到京城以后有场硬仗,现在就放松下来的确为时尚早。 看她俩把脸都皱起来,钱玉嫃笑道“左右你俩得跟着我走,要换个地方就很不习惯,还要换人,我别过了” “呸呸呸姑娘又乱说话” 钱玉嫃让白梅过来给她梳妆“谁都希望日子过得清清静静,可你们姑爷现在这身份,就注定了麻烦会来找咱们。说是这么说,你俩也不用怕,他既然决定回去,心里就有准备。我也准备好了,咱们从商户人家出来的,刚进王府恐怕会闹些笑话,这没关系,规矩本来就是要学了才会,王妃是有品的人,总不会在明知道咱们出身的情况下,不给时间上手就挑剔。” 白梅点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不给您丢人。” 说真的,钱玉嫃已经想象不到她以后会是什么样,现在经历的事全在她预期之外,唯一让她觉得踏实的就是谢士洲,反正只要这男人同她一条心,有困难也不怕,她全都不怕。 谢士洲清早出去就是跟燕王谈话去了,父子两个吃着早茶说的,说到钱家人过来。 钱炳坤和他大哥钱炳和包括一起来的宗宝还有长房堂兄都被带到王爷那头,谢士洲也在那边,女眷自然是直接去见的钱玉嫃。 女眷这边姑太太没请,来的就四个 钱玉嫃她娘乔氏、伯母曹氏、堂姐钱玉秀以及堂妹钱玉敏。 想来的当然不止这几个,问题是庞大人虽然说可以多带几个,他们也不敢真就带上一大群。钱玉嫃看了觉得刚刚好,她想见的也就是这些。 乔氏等人刚进来的时候拘谨得很,等到了女儿暂时落脚的院子,眼瞅着跟前伺候的只剩下白梅跟青竹她们才放松下来。 乔氏舒了口气“我清早起来收拾了半天,生怕没搞好丢你的人。” 都不用说,钱玉嫃看出来了,她们穿的不至于花里胡哨,这用料和做工应该是自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了。钱玉嫃笑了笑,挨着她娘坐下,让伯母等人也坐下。 “我最近总想见一见娘,今儿个总算得偿所愿。” 当女儿的这样说,哪个亲娘不心酸呢乔氏想到前段时间闹那一场,还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委屈“从外头传那些谣言,我这心就是揪着的。你爹也是,他天天都在打听,还有宗宝,一听说就请假回家来,回来又帮不上,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娘那时候都后悔,想着不该由着你的喜好就让你嫁给他,要不是嫁给他,我姑娘用得着吃这苦头” 乔氏说到这儿,大家会儿齐齐咳嗽。 曹氏悄悄拽她一把。 “当时心里没底,可不就胡思乱想吗后来听说女婿的亲爹来头不小,我才踏实一些。” 其实都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毕竟王府门槛太高,嫁去那种人家,娘家真是一点儿都帮不上,往后哪怕受了委屈都得咬牙撑着。 要是有得选,当娘的宁可女儿嫁个普普通通的。 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说这种话也没意思。 人嘛,总得朝前头看。 要是早几天见着亲娘,钱玉嫃兴许要诉一诉苦,现在都过去了,她不想在这种日子里招眼泪,就说“因为老太太很疼我相公,哪怕知道他不是谢老爷亲生的,府上也没怠慢得太过。闲言碎语是有,我这一路走来听的闲话还少娘就别为我心疼了,你看我现在,都已经是燕王的儿媳妇,王爷很重视我相公,相公有很疼我,我好着呢” “那就好我就是后悔当初没请几个厉害的来教教你” “都让你不必担心,我厉害得很之前在谢家,从姨娘到太太全给我噎得说不出话,谁找我麻烦,我也找她麻烦,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怕她咯” 乔氏 “你过年回来还说跟谢家上下相处得很好,哄我的啊你跟府上姨太太过不去我想得通,跟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哦豁,说漏嘴了。 钱玉嫃假装没听见,转头找白梅催点心。 乔氏“娘这会儿啥也不想吃,只想听你说说,在谢家是怎么回事” “真要说啊其实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我婆婆不想坏了跟相公的关系,想让我出头去约束相公。您想想看,一来相公已经在做事情了,比之前上进很多,二来我是指着他过日子的,总不能在成亲之后就摇身一变成老妈子,他不厌烦我这事她都不肯做,我也不肯啊,她提出来我就拒绝了。” “傻女你就不能哄着她先答应下来,做不做另说” “我想过了,我觉得那样不行。谁都不是傻子,我答应了可一直不见效果,她就该觉得我做人虚伪,还会再催,再给施压,还不如一早就回绝。” “那她做婆婆的不找你麻烦” 钱玉嫃点点头“找了的,我全都挡下来,娘你小看我了,我在深宅大院里头也能活得好好的。她们都要面子,说话夹枪带棍,还喜欢在暗处给人挖坑,以为世人都抹不开脸,我就抹得开我气死她们了” 乔氏听得头疼,钱玉敏倒是很捧她场,给竖了个大拇指“嫃嫃你做得对” 刚才长房母女都没开口,就是怕喧宾夺主,这会儿钱玉敏吭了声,钱玉嫃看过去,看玉敏气色大好,玉秀姐姐也是“姐姐看起来比之前好太多了。” “也是托你的福,吴家母子得知你相公他亲爹是京里头的王爷,都跪下来给我道歉了。那场面得亏你们没瞧见,真是荒诞至极。” 钱玉敏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下跪,以前干什么去了他从前那么对你,姐你还打算跟他过啊” 钱玉秀还没说啥,钱玉敏回头拉同盟来了,她看向钱玉嫃“嫃嫃你说是不是该跟吴鹏一刀两断” 钱玉嫃点点头“换做是我,他敢这样,要么咱们好聚好散要么让他身首分家姐姐也才二十出头的岁数,还年轻,何必跟个人渣耗着你跟他分开,还能再找个好的,舍不得儿子那就别留给他,抱走就是。” “我怕吴家往外嚷嚷,说咱们钱家仗势欺人。你想想,哪怕和离,哪有让女人带儿子走的” 钱玉嫃觉得姐姐是想多了“就吴家母子的作风,我真不信他家生意青青白白,你且问他,是要家当还是要儿子,看他选呗。” 听了这个话,曹氏心下踏实不少,想着外孙还小,哪怕前头让吴老太婆教坏了,还能拧过来。外孙还是其次,女儿才二十出头的岁数,半点朝气都没,她就是让吴家人磋磨的,能跟那祸害一刀两断就太好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43章043 再说另一头, 考虑到亲爹和岳父之间相差太大,谢士洲才主动留下来, 是希望场面不要太尴尬。然后他发现燕王好像只有在他跟前才不讲究,对其他人的态度都还不错。 当然不是说他就十分和气。 他摆出来的是那种带点皇室矜贵又不至于让人反感的样子, 对除儿子之外的其他人, 燕王话都不多, 他更喜欢吃着茶听别人说, 时不时评价两句。 这场谈话也是,话头是燕王起的, 他开始问了问茶叶生意,又聊到蓉城这边一些风土人情, 看一屋子人自在些了,才提到钱家的事。 钱家人中,他最关心的也不是钱老爷,而是最小的这个钱宗宝。 “听那小子说你在读书,天分也还不错” 让王爷这么夸,钱宗宝他怎么好意思他说也就凑合, 谈不上很好。 燕王就发了两问。 钱宗宝经过思考也答上了。 本来就是有针对问的, 听他给的答案燕王大概就知道了。他不是纯粹的学问人,但脑子活泛,会想问题。 燕王仔细看了看他, 瞧着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又是在蓉城这地方受的教育, 有这些见解算是不错。 他便吩咐一旁伺候的奴才请文房四宝来, 将宣纸铺在小八仙桌上,拿镇纸压平,提笔写了几句。写好又从荷包里取出私印,盖了一下。 这时候一屋子人心里都痒痒,好奇王爷写了什么,谢士洲胆子肥些,他走到亲爹边上顺眼一看。 原是推荐钱宗宝进国子监学习的文书。 “国子监是什么” 燕王听了这话就来气“你在谢家到底学了些啥连这也不知道。” 谢士洲就在家学里头读了几年,字认全了以后他深感自己不是做学问的料,再说谢家是大商户,把签名练好早点看账还实在些,学什么四书五经 “你就说国子监是什么官学堂吗” “没错,就是全国最好的官学堂,历届科举的三鼎甲几乎都是那边出的。” 毕竟地方上最优秀的学子都作为贡生被推荐到国子监了,除此之外勋贵以及大臣府上也有名额。国子监里比例最大的就是这两类,另外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找门路塞钱能进,或者有些实力不错但在会试落榜的举人,通过考核也能进国子监学习。那地方汇集着四海之内最会读书的一群人,教他们的也是造诣深厚,不光是学问好,还知道历届爱考什么。 谢士洲把自己送到跟前来,燕王正好用完印,就让他把推荐文书拿给钱家小弟。 “你要是安心等着继承家业,就当本王多事,若想博个功名,你拿这个上京城去进国子监踏踏实实读几年。” 钱炳坤也意识到这是国子监的推荐函,他问“王爷您看我这儿子还有博功名的本事” 燕王呷一口茶,放下茶碗才说“他头脑不错,答问的时候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听来比较粗糙,但可以培养。” 燕王说得模棱两可,钱炳坤只得朝儿子看去,那边宗宝看过文书上那几行字,露出很大的笑脸,就要跪下去谢王爷大恩。 这积极上进的样子,瞧着比亲儿子还顺眼些。 父子两个到现在接触还不算很多,但也聊过几场,诚如燕王设想的那般,这次的事从很多方面改变了谢士洲,至少他想法有了变化,不像之前由着性子我高兴干啥就要干啥,现在他知道不混出点人样若再遇上类似的事他没法应对,到时候也没第二个爹来救他,那媳妇儿就要跟他吃苦头了。 人呢,还是得自立。 有这想法非常重要,因为哪怕在勋贵之家,很多人都是靠祖辈父辈的荫庇过日子,他本身是废物一个。 但是光只有个想法也不够。 像谢士洲,他确实是下定决心想要改,可一身毛病真的多。现在燕王都没耐心一点点跟他说,只想快点回到京中,带他去见过太后跟皇兄,然后把人丢进军营里去好生磨他一磨。 以臭小子这耐心及文化造诣,丢他做文职够呛,倒还不如进军营去改改少爷德行。臭小子虽然贪玩好耍,一不嗜酒二不贪恋女色,他吃得一贯又不差,估摸身子骨挺好,该扛得住。 嘴上说的是钱宗宝,燕王心里想的还是亲儿子。 又聊了一会儿,王爷记起他们今儿个是来见儿媳妇,便使人带着过去。谢士洲没立刻跟上,他就留在厅里,眼瞧着别人都走了,才问“王爷你看我媳妇儿娘家人还行” 燕王一听这话就来气“我是你爹。” 这不刚认回来就改口喊爹还挺别扭,不过算了,“爹就爹吧,我问你呢,你看他们怎样” “还行。” “真心的你们皇亲国戚不都喜欢跟达官贵人结亲难为你今天陪着说了这么久,挺给我面子。” 燕王 这一天以来,蠢儿子变着法给他强调这媳妇儿的重要性,生怕他一张嘴就要把正妻变成侧妃再胁迫另娶。事实上燕王没这个打算,摸着良心说,假如儿子生在王府长在王府,那他正妃没得说肯定是从官宦人家出。可他就是长在民间的,并且在认回来之前已经有了伉俪情深的妻子,当爹的要拆散他,只会令他心生不满并且搞出你不想看到的大事情来。 与其走到这一步,还不如好好利用这儿媳妇。 在燕王看来她很像吊在驴子嘴边的胡萝卜,看谢士洲又不听话了,提提儿媳妇挺好使的。 以前谢夫人指望钱玉嫃去管他,她想岔了。就该跟燕王学学,不用钱玉嫃管,只要告诉儿子你这么混下去你媳妇儿没好日子,反正女人要想风光就得男人有本事。 除了能当胡萝卜,还有一点,她能让宫里少点戒备多点同情。燕王因为深得圣心,他权势已经太大,儿子再娶个身份贵重的不见得就是好事,现在这儿媳妇,身份已经不能再低,就她这出身,谁会觉得燕王府有二心 还是要说,如果不是儿子喜欢,你让燕王来选,他不会选钱玉嫃。但现在儿媳妇就是钱玉嫃,那总得从她身上发现一些优点。 “你不滚去陪你女人,还在这儿废什么话” “喔,那我去了。”谢士洲都走出去,想起来扭头看他,“待会儿一起吃饭。” 等他也从厅里出去,燕王才笑骂一声“这兔崽子。” 贴身侍卫说“世子恐怕还不习惯,也逐渐在改变对您的看法和态度了。” “是该改改,要不他废了,姓谢这一家也真能耐,二十年就教会他吃喝玩乐,我王府里都没这么懒惰的人。” 这就是有一个儿子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近来他操的心比在京城还多,不光要看到眼前,还得为儿子的将来考虑,要想好送他去干什么,以后走什么路。这还不算,还有王府后院那些,南下之前他怕节外生枝,没跟王妃侧妃说这个事,别说她们连太后也不知情,离京那会儿知道的也就是皇兄以及庞家父子,回去之后有得解释。 不止是多个儿子的问题,他打算回去之后就请立世子以避免争斗,过继来的得要有个安排。 侍卫还在替谢士洲说话,燕王抬了抬手。 “行了,都说他脾气像我,他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 燕王在考虑回京之后的事,钱家人则都围在钱玉嫃那头,或关心或嘱咐她。当天中午,他们一起用了顿饭,临走之前乔氏将银票和书信一起偷偷塞给白梅,让她在离开蓉城之后拿给钱玉嫃看。白梅拿回屋去仔细放好,等两天后,燕王一行在侍卫以及兵卒的护送之下离开蓉城,白梅才取出它来。 因为带着女眷,肯定乘马车走,燕王又有不少的事情想要告诉谢士洲,所以谢士洲是半天跟他爹在一起,半天跟媳妇儿一起。 这会儿他人在前面,白梅和青竹在后头陪钱玉嫃。 看白梅在翻东西,钱玉嫃还以为她是要拿蜜饯点心,想说这会儿没有胃口,就看她掏出个拿绸缎裹着的小包袱。 “什么东西” “太太给的,让出城之后再拿给姑娘。” 她这么说,钱玉嫃心里就有数了,接过来解开一看,果然是厚厚一叠银票上头还压着书信一封。她暂时没管那叠银票,只顾着取出书信展开看了。 是一些不方便当众讲的体己话,还有就是说银票的是。 这里头七成是家里准备的,余下的是大房送来。娘说她北上京城称得上是背井离乡,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只能跟相公商量,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既然这样,多带点钱出去家里才能放心。 乔氏让她不够了给家里递封信,又说不方便递信也没什么,回头备年礼的时候再给她送来一些。 就这封信,钱玉嫃看过以后哭笑不得。 她是去王府又不是下大牢,哪有花钱上下打点的说法等进了燕王府底下的丫鬟奴才是要给赏,那也花不了太多。钱玉嫃觉得自家爹娘太夸张了要她说,像庞大人是蓉城一把手,排场远不如谢家,很多达官贵人身份是高也经常能得一些体面的赏赐,但他未必比南边这些大商人有钱。 钱玉嫃拿着书信默读了两遍,才叠回去,让白梅替她收好。 她又点了点银票,这应该是本地最大面额的票子,也就是商户们做大额交易才会用到,多数人见也没见过。千两一张的,数下来有一百三十张。 家里备的应该是十万两,大伯那边给添了三万。 十三万啊,说不够年前再送来钱玉嫃不禁想要扶额。 白梅说“不是非得要用完,您拿着老爷太太就能安心。” 青竹点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一走相隔几千里路,您手里不捏点钱,以太太爱着急的性子恐怕夜里睡觉都不安生。” “头年给我办陪嫁就花去不少,这又是十万,我爹做生意还要本钱。” “老爷总是打算好的,才会让太太给您送来,再说咱们出城小半天了,也不可能倒回去的。” 这话倒也没错,钱玉嫃只得将银票包好,让白梅找个好地方放着。 之前南下就只是燕王带了一队护卫,他们赶路赶得急,只半个月就到蓉城。回去因为有钱玉嫃在,速度自然放慢了,二月中旬从蓉城走的,三月中旬才进京城。 燕王倒是没催,这一路也不是空耗着,他和儿子聊多了,关系拉近不少,至少谢士洲能坦然喊一声爹。 五皇子过继到王府之后,也喊他爹,听五皇子喊燕王心里没太多波动,亲儿子喊着感觉就不一样,最初听到他差点热泪盈眶。 眼瞧着快要到京城,侍卫队里就有人先行骑马赶去通知,请开城门是一回事。还有王府那边,也得知会一声,好让王妃带人到门口迎接。 乍一听说王爷回来,燕王妃很高兴的。 她算着日子,王爷正月里就出了京,说是接圣旨南下,都两个月时间还没消息,府上担心得很。本想着给皇上办事总要时间,估计得要年中才会回来,她们只盼能有封报平安的家书,没想到侍卫突然回来,说人已经到京郊外,不多时便要回府。 “才两个月时间,走远一点赶路都勉强,能办什么事啊”王妃不禁问出声来。 “您就不要为难属下,等王爷回来自会说给您听。” 这个回答听起来就不太妙,王妃心里打了个鼓,她强自镇定下来,让嬷嬷去通知后院那些女人“别忘了派个人去礼部。”盛惟安在礼部做事,有一年多了。 接到消息之后,来得最快是儿媳秦嫣,她来不说,还抱着娃。 早先说过盛惟安比谢士洲要大一些,他过继来的时候都有十一二岁,其实当初太后更想选个小的,小的不懂事,抱过来才会真心当你是爹。可其他那些皇子亲娘尚在,要过继,那不是往当娘的心里扎刀燕王就没造孽,非要他选他挑了个没娘的苦哈哈,也不在乎对方岁数大了,接出来记在王妃名下,充作嫡子。 一开始,盛惟安跟谁都不亲近,过了几年,到娶妻的岁数,王妃做主给他说了自己娘家侄女秦嫣,这对半路母子的关系才快速升温。 秦嫣过来给王妃见了个礼,就在圆桌边坐下,说“您天天挂念,连着两个月都没消息,怎么忽的就回来了” “回来不是好事情” “儿媳是替您抱不平呢,这段时间您日夜担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话你别拿出去说,省得她们又做文章。咱们王爷得皇上信任,做的是大事,哪有一样样跟女人交代的”王妃训了一句,问她珩儿今天闹不闹人 秦嫣抱近一点,让王妃能看清楚,她道“刚闹腾得很,这会儿累了。” “累了你还抱他出来” “都两个月没见,不得抱出来给王爷看看再说珩儿也惦记” 王妃心道这么小的娃娃能知道啥她也明白侄女的意思,盛惟安过继到王府都十一二岁,他知道自己本来是皇子因为没有娘处境不好才被燕王挑走就因为什么都知道,哪怕改口以父子相称也很难跟王爷亲近。倒是他这儿子,才一岁多,经常抱去给王爷看一看,看多了没准能喜欢呢 王妃同儿媳妇说了几句,侧妃还有那几房妾室陆续过来,看人齐了,王妃领着她们去照壁前等着,不多时,外头传来马蹄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停下来后,侍卫喊了一声“开门,王爷回府。” 王府大门广开,王妃都迈过门槛迎出来,却发现门口停了好多辆马车,甚至从后面一辆还下来了个十分娇艳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淡粉色的立领对襟短衫,底下是条石榴红色的马面裙,带了套珍珠首饰,人让丫鬟扶着,站稳后正抬头看着燕王府的匾额。 起先,等着那些都以为这是王爷领回来的女人,心里还有点堵。 等她们看清楚从前面那辆马车里下来的谢士洲之后,有点堵就变成了十分堵,王妃险没站稳,更别说她儿媳妇秦氏。 秦嫣手一抖,险将儿子扔了。 “这是” 燕王指着谢士洲对候在门边的家眷说“这是本王遗留在外的血脉,之前被姓谢的一家收养,取名叫谢士洲,如今认回来,随我姓,叫盛士洲。” 他又让钱玉嫃过来,说“这是洲洲媳妇儿,钱氏。” 他先介绍了儿子媳妇,才倒回来把王府这些女眷点了一遍,谢士洲态度算好了,他好好的喊了声王妃。 燕王拍他一把“你娘没了,老子打算把你记在王妃名下,你该喊母亲。” 谢士洲这人固执起来是真固执,反正在他心里他母亲尚在,要认爹可以,认娘不行。他不改口,作为他媳妇儿钱玉嫃自然也不会拆台,便跟着见了个礼,喊了声王妃。 要说燕王妃的心情,糟糕不足以形容。 从盛惟安娶了她娘家侄女,她等于跟过继来这个绑到一起,现在王爷领回个亲儿子,还跟他这么亲近要说王妃心里的滋味不就跟食了屎似的 哪怕这个儿子亲娘没了,她也不是滋味。 她还只是食了屎,她侄女就跟整个人掉进粪坑里没差,铺天盖地都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想要昏厥的味道。出来接个人,天塌了一半,她根本没办法对认回来这个笑脸相迎。燕王高高兴兴领回个亲儿子,那她男人算什么呢 秦嫣脑子里嗡嗡作响,王爷都带着人进府去了,她还站在原处。 还是嬷嬷小心翼翼提醒她“人都进去了,您赶紧跟上,撑过这会儿回头再商量对策。” 秦嫣才回过神,她手抖得抱不住人,只能将儿子交给嬷嬷,咬咬牙挤出笑脸来跟上去。 燕王告诉王妃,庞渤去南边任职见到洲洲,送了信回来,他才向皇兄讨了旨意去接的人。 “那王爷南下以前怎么不说” “一是当时尚不确定,二是唯恐节外生枝。你也不必怄气,这事除了庞家父子只皇兄知情,太后那边也没通知。”说到这儿,燕王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瞧着还挺早的,“王妃安排一下,收拾个院子出来,本王领他们进宫去给皇兄看看,也给母后看看。” 刚才都没有钱玉嫃插嘴的余地,她就听着看着。 等到跟着走出厅中,眼瞧着就要往外头去了,她才拽了谢士洲一把,做了个口型就这么去呀 谢士洲喊了声爹,问他要不要换身衣裳 “清早不是换过,还换啥” “要进宫去见皇上跟太后娘娘,不得穿身好的” 燕王扭头就走,说这样就挺好的。 因为坐马车的关系,都没拿最好的料子出来糟蹋,钱玉嫃是第一回进宫,还怕怠慢了宫里两巨头,等见着人,她就知道王爷爹口中的挺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看着这一身,皇上立马就想到人在外面吃了二十年的苦,都不用说啥,他就心疼起来。 “这就是阿弟流落民间的骨血站起来给朕看看。” 谢士洲本来跪着,听了这话就站起来,还在皇帝的示意之下往前走了两步。一般人进宫面圣,都不会直直的同皇上对视,眼神会稍稍放低,以示谦卑。 谢士洲的作风还比较淳朴,真就顶着这张脸跟皇上来了个深情对视。 就这张脸,和记忆中兄弟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样,皇上一看,就想到当年他刚继位,不管是朝中或者地方上都有不服的声音,很多回都是兄弟出面替他镇压的。尤其是十三年围场叛乱,弟弟替他挨了致命一匕,那时候人也才二十多岁,就因为伤到要害绝了子嗣。 看着这脸,皇上想起太多太多“好,真好真是天不负好人” 皇上都站起来了,说要带侄儿去见太后,也让太后高兴一下。 这明显不是高兴一下嘛。 太后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忽然见着谢士洲的,她本来拿着串佛珠捻着,一见着人,手里的珠子都松脱了。太后也顾不得捡,站起来就要往谢士洲跟前走,拽着他看了又看。 燕王拍了傻儿子一把,让他喊人。 谢士洲喊了声太后。 “什么太后这是你皇祖母。” 谢士洲“皇祖母。” 太后都抱上来了,抱着他哭成个泪人,好半天才缓过劲儿。谢士洲拿了手帕动作笨拙的替她擦眼泪呢,太后一边受着孙子的孝心,一边问小儿子怎么回事 “年前知道的,当时也不确定,就没告知母后,儿亲自走了一趟,查清楚了,今儿个刚把人接回京城,立刻带他进宫来见您。”燕王把名字说给太后听了,又指了指儿媳妇说,“您看看,这是洲洲媳妇儿。” 太后心里高兴,那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加上燕王也说,他去认人的时候还搅出一场风波,当时累得洲哥儿受了许多闲气,一度处境艰难,全靠儿媳妇陪着。 太后伸出手,让孙媳妇走近些。 钱玉嫃就上前去,也喊了声皇祖母,任由太后娘娘牵着她看。 “这五官三停长得挺好,洲洲眼光不错。”太后搂着他俩,一脸慈爱说,“都是好孩子,以前吃了苦头,没关系啊,皇祖母补偿你们” 太后已经在拟赏赐,忽的想起“现在洲洲回来了,皇帝你看看,他跟你兄弟长得多像那燕王府不管怎么说都得由他来继承,你过继出去那个,你想想该怎么安排。” “年前得知阿弟有骨血流落民间儿子就琢磨定了,将他分出燕王府去,封个郡王,母后您看如何” “反正哀家只认洲洲做世子,其他你瞧着办吧。”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4章044 太后让谢士洲跟钱玉嫃一左一右陪着她, 问他们从前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叫宫里看来,作为燕王唯一的骨肉, 他生来就该锦衣玉食,结果却在民间生活二十载, 机缘巧合才被认回, 这称得上命运坎坷。 尤其他本有个文武双全的亲爹, 若生养在燕王府, 以他的资质再差也能学到几成。可现在你看看这人在商户家养着,商户人家没远见, 没给他拧过性子,吃喝玩乐都随他去到现在除了遭逢大变生出个要上进的决心以外, 他文不成武不就,着实很让人头疼。 对比本来应该有的人生,他如今这样,称得上惨。 谢士洲自己倒没有愤愤不满,他心里知道如果一早跟着亲爹,自己的人生兴许是另一种模样, 可要是那样, 就没有前头二十年的恣意潇洒,也不会认识嫃嫃。 虽然失去了一些,他同样得到很多, 就不觉得吃亏了。 谢士洲这么乐观, 太后瞧着心里越发堵得慌, 她跟孙儿头挨头, 说“你真像你爹,哪怕最桀骜不驯的那段时间,他孝心还是很好。” 太后回想起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她是中宫皇后不假,处境称不上很好,那时候先皇最宠的是淑妃,还有如嫔兰嫔这些后进宫的年轻妃嫔,她能稳坐中宫靠的就是膝下两个儿子。 皇帝当时还是太子,人要忙些,过来的时候不是太多,燕王那会儿是六皇子,他经常来太后心里最喜欢是这个儿子,最心疼的同样是他。 亲娘能不懂儿子吗 当初燕王虽然同意过继,并且选了盛惟安去,可太后看得出,盛惟安没把燕王当做亲爹,燕王自然也没觉得那是他儿,半路父子相处起来很有些尴尬。 这局面让太后感到后悔,还跟皇帝念叨过,说当时不该由他乱来,还是该挑个不懂事的去。 不过现在好了,儿子竟然在民间留下过血脉,就算这孩子的亲娘不上台面,太后都不在乎,她只知道儿子今天特别高兴,他喜欢这个儿。这孩子长得也很像他,如何不招人疼 谢士洲还没怎么发力,只是顺着太后的问话答了几句,太后就心疼得不行,生怕他再受丁点委屈,恨不得今儿个就让皇帝封他做世子。 皇帝刚才跟燕王商量了这事。 燕王觉得还是应该先把话跟盛惟安说个明白,反正站在他的立场,当初皇兄非要补偿他,他也认为自己不会有后,接受了补偿,这十年间虽说没养出父子真情,该给的也没少给。可燕王也不是圣人,没儿子的时候,王府交给谁对他来说都没差,如今有了儿子,他扪心自问无法再将养子同亲儿子一样对待,与其犹豫不定,不如早做安排。 燕王告诉他皇兄,儿子今年及冠,不如等到及冠当日再行册立。 皇帝答应下来。 就这么一会儿,太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不用说,他过来也是一惊。 到底是太子,人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恭喜叔叔。” 皇帝朗笑一声“洲洲在民间生活二十载,刚才寻回,恐怕还不习惯,太子你是兄长,多帮助他。” 别看皇帝只吩咐了一句,已经足够太子看清风向,跟谢士洲认识之后,他去了坤宁宫,把寿康宫里这些动静说给皇后。 太子说“小五的命真是不好。过继他本来是去继承燕王府的,谁想燕王还有个亲骨肉在” 皇后听着,笑了一声,像是不屑。 “怎么母后不认同儿臣所说” “你说这些,对,也不对。比起你们,他命确实称不上好,可再差也是皇子出身。再说他走到今天,不能怪命,该怪自己。太子你得站在你父皇的角度看这回事,燕王为皇上牺牲多少早年朝野动荡,为肃清叛逆他做过你父皇手里的刀,皇上不好出面的,悉数由燕王代之。十三年围场叛乱,为了救驾他重伤险些不治,哪怕命大咬牙撑过,也还是伤了根本绝了子嗣。太后包括皇上想要过继个儿子给他真是为了继承燕王府去燕王府有什么重要他们是想宽燕王的心,好让他有个想头。皇上过继亲儿子去王府,是为了让儿子代自个儿弥补兄弟,说到底,盛惟安就不该打着去享福的主意,到王府之后他该将燕王视作生父,尽足孝心。” 帝后是年少夫妻,皇后还不知道枕边人吗 哪怕太子,在皇帝心里至多同燕王平起平坐,皇帝甚至会防备儿子,他却不会防备这唯一的亲兄弟。 得宠的皇子尚且如此,不得宠的拿什么同燕王相较 宫里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地方,皇帝喜欢你,他什么都能给你,他若不喜欢你,你是他儿子又怎么样在他心里恐怕比个太监还不如。 宫里头活下来的皇子都是十几个了,皇子有什么稀罕的 皇后看着旁边花瓶里插那两只桃花,又说“盛惟安一早就没尽到本分,他恐怕是想着左右燕王不会再生了,王府只会是他的,没人能争既没笼络到燕王,又不同宫里亲近,倒是跟他生母娘家以及燕王妃娘家打得火热,你说他不倒霉谁倒霉” 皇后看似在说盛惟安,实际是借机敲打太子,让他不要得意忘形。 你以为你是皇上的嫡子,这天下就该由你继承。可太子这东西,跟王府世子一样,能立也能废,没什么天生是你的,只有你爹真正把它交给你了,那才是你的。 看太子若有所思,皇后觉得目的达到了,才道“当年选上他,分明是天大机遇,他作为皇子在皇上心里没留下痕迹,进了燕王府好好做,没准能把分量提起来。燕王唯一的儿子和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相较,前者分量要重太多了,他偏偏认不清,觉得自己从皇帝儿子变成王爷养子,委屈了。现在好了,现在他是要委屈了,燕王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亲儿子都接回来,这个养子总得打发走,留下来不说碍不碍眼,还会引来二人相争。” 让皇后看来,这回事都怨不着燕王,盛惟安真有不满该冲皇上去。 但他恐怕不会想这么多,只会恨死了抢位置这人。 可他委屈,回来这个就不委屈 人家原就是燕王唯一骨血,在民间受二十年的罪,认回来又发现亲爹还有个过继来的养子,养子视他为大敌 这深宫之中不平之事太多,哪怕听说燕王带回亲骨肉,盛惟安要被分出王府,皇后心里几乎没起波澜。她只是提醒了太子,让太子做什么都得顺着圣意。如果说盛惟安识趣,跟他往来走动不是坏事,能让皇上看看身为太子的气量胸襟,若是他心有怨怼要生是非,还同他搅和就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想跟他一起倒霉。 燕王大大方方进的宫,就谢士洲那张脸,宫里多少人看着。不光是皇后,后宫上下或早或晚都听说了。 对于这事,有人当个乐子听听,也有些实实在在抱着看笑话的心。毕竟盛惟安是从宫里出去的,这宫里头能没几个厌恶他的人 如果说看盛惟安等同于看笑话,谢士洲那头就很让人羡慕了。 “我认识一个在太后宫里伺候的姐姐,她说太后娘娘从来没根哪个孙子这么亲近,不光拉着人说了半晌的话,又让人陪她用膳,该出宫了还给发下了大笔的赏赐,吃穿用的都有。” “听说太后把伺候她三十年的万嬷嬷给了世子妃,好像是看世子妃出身寒微,派去给她撑腰来着。” “既然出身寒微,就没想换个” “人家夫妻感情好着,太后何必去做恶人盛士洲身为燕王独子,身份足够贵重,用不着妻子为他增色。再者说,你没听过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这女人,命可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她是商户出身,这商户出身的,按说连参加选秀的资格也没有” 当然,像那些大商户的爱女要攀个门第高的不难,她们或者给袭爵人做妾,或者给庶出的做正妻,还有做继室的,没听说谁能嫁给王府世子为妃。 宫里面这些,没人觉得谢士洲命好,流落在外二十年机缘巧合才认回亲爹,算什么好真正命好的是他那夫人。 太监宫女毕竟在贵人眼皮底下讨生活,哪怕议论也是私下的,不敢明目张胆。相比起来,宫门外的动静就大得多了,文武百官才知道燕王正月里匆匆出京是去认儿子,听说带回来这个跟他年轻时候像了九成有多,这人凭那张脸就讨得皇后以及太后欢心,赏赐像流水似的淌进王府,太后不光给出许多珍宝,还把自己宫里的万嬷嬷拨出来,让她进王府去看着点。 太后说看着点,还能是看着什么 不就是看着别让他俩受了气 还有就是钱玉嫃她商户出身很多不懂,让万嬷嬷去提点她呗。 立世子的消息是还没放出来,看这意思,都觉得盛惟安恐怕悬了。 燕王妃娘家急疯了,秦家老太爷本来是大学士,可他年事太高,早几年就退出朝堂。王妃的父亲包括兄弟出息都不太大,哪怕靠着燕王得过提携,也没在要职上。就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想死死的同燕王府绑在一起,秦嫣是在这个背景下嫁过去的。 这几年,秦家人同盛惟安走动频繁,都觉得哪怕以后燕王没了,把王府交到这过继来的儿子手中,秦家还是能靠得上。 谁知道呢 燕王还有个亲儿子,是在伤了根本之前,永隆十二年有的,人刚刚好二十岁。 本来就谢士洲那点本事,尚不足以对谁造成威胁,他就是那张脸生得好,宫里那两位见了都觉得亲切,非但不介意他流落在外二十年,还自然而然将他视为燕王血脉的延续,甚至想把亏欠燕王的都补给他。 这不就坏了吗 秦家搭上个最出挑的姑娘,还得把燕王世子之位拱手让人谁肯呢 秦嫣她娘听说之后就急上火了,拽着秦三爷要跟他商议对策。 秦三爷也烦。 “我就让你跟王妃提一提,你说不好开口,还说反正燕王不能生,他府上只得盛惟安一个用不着特地立个世子,现在你看看你看看” “你怪我我哪知道燕王还能有亲儿子的谁想得到再说就算立了世子,他还能请废,废了重立,你想想皇上有多宠他。” 秦三爷一摊手“那不就得了你都知道这得看燕王的意思,还闹我做什么咋的凭我还能让燕王回心转意” “那就拱手将王府让人” 虽然说站在自家的立场,他应该力挺盛惟安,可秦三爷是男人,他特别能理解燕王“我给你说,换做是我,我没儿子的时候你怎么都行,但凡我有继承我家业的必须是我亲骨肉,凭什么要交给外人这个盛士洲继承他爹的爵位那叫名正言顺,人家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你要闹都站不住脚的。” 就算是这样,“我们女婿就活该从皇子变成王爷的儿现在连这位置都坐不稳了还得给个民间来的让位” “这事就不是咱们管得了的,你要不服气,也别冲我嚷嚷,该找谁你找谁去。” 秦家三奶奶恨死了男人这窝囊样,就要去找太太诉苦,想让太太出面上王妃那头探探口风。 太太也心疼孙女,可这当口,她不敢去。 “这时候过去,不就成了司马昭之心你也别着急,王妃知道为娘家打算,即便拦不住燕王真要册立后来的做世子,也会为嫣儿他们做好安排。” “我就是不想看后来这个抢走女婿的爵位您不能想想法子” 太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那不是别人,是燕王,谁能做得了燕王的主呢” 秦家太太没那么悲观,主要是她听说谢士洲亲娘早已身故,那认回来不也得记在王妃名下回头还得管她叫外祖母。哪怕爵位落他的头上,大不了回头再嫁个姑娘过去,他带上京城这个夫人才不过是商户出身,凭什么做世子妃 秦家三奶奶跟太太之间立场不同,心境自然不同。 燕王府里,秦嫣的心情比她娘亲还糟,从王爷回府她就是懵的,之前还强打起精神,等燕王领着那两个进了宫,她就再也忍不住哭到王妃跟前。 平时她都随盛惟安喊一声娘,这会儿秦嫣没把自己放在儿媳妇的位置上,她整个就是娘家侄女的姿态,嘴里喊着姑妈,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是好 王妃心里也闹,虽然知道这个最终会记她名下,可这个和盛惟安不同,他是王爷跟别人生的,他有娘。 当初为了把盛惟安养熟,王妃下了大力气。 好不容易跟过继来的儿子绑到一条船上了,再来一个要她怎么接受 再说这个盛士洲,都二十岁了,哪怕尚未生子也已经娶妻,他这样的,怕是怎么养都养不熟。 王妃很清楚自家王爷是什么人,她心里觉得事情就是会朝着她们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去走,嘴上还是安慰说“你别哭了,哭哭啼啼平白给人看笑话,这事还不一定,等王爷回来我问问他。” 秦嫣那泪珠子还在滚,停不下来。 王妃拽住她手腕子,看着她认真说“小五人该回来,你别哭了。” 盛惟安就是这时候回来的,进门之前他已经知道府上出了什么事,听说王爷他们还在宫里,就先去了王妃那头。过去便看见笑得勉强的王妃以及哭红了眼还要假装没事的秦嫣。 回来这一路,盛惟安心都提到嗓子眼,也是这颗心,在见着她俩之后彻彻底底沉了下去。 “听说父亲带回来一个兄弟且很疼他” 王妃点了点头。 盛惟安直直的朝她看来,问“父亲是想让他继承爵位那我呢” “等王爷回来,我会问他。” 盛惟安说得都已经很客气了,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事,当初是说不能生了才需要过继,要不是想着燕王府也不差,比蹉跎在宫里强,他凭什么过来这边 现在他都已经不是皇子了,又说燕王是有儿子的,要他给挪个位。 那他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就活该这样 凭什么呢 王妃看出他心有怨怼,劝说“事情还不一定,你别冲王爷甩脸色,对接回来这个也热情些。” 这话听在盛惟安耳中就是敷衍。 还不一定 有什么不一定啊 燕王正月里南下去接儿子,出京之前没告诉任何人,不就是怕京中横插一脚他瞒得这样好,就足以看出他对这个亲儿子的重视。是,过去这十年燕王没亏他什么,吃穿用度俱是好的,也请了先生教授各种技艺可现在差别不就出来了 前头这十年过得再好,都是虚的,这王府不给他继承,那他能得个什么 盛惟安就是后悔,特别后悔,当初说过继的时候他愿意的,当时觉得做燕王唯一的儿子不比苦哈哈待在皇子所强 现在他后悔了。 做王爷的儿子却继承不了爵位,凭什么跟皇子比呢 盛惟安没有燕王那些本事,他也知道凭自己要立下功劳往上面爬比登天还难,正因为知道,他才丢不起这爵位。得说这么多年了,他心态没摆过来,哪怕嘴上管燕王叫父亲,心里想着皇帝才是我爹这个心态使得他格外不能接受这事,哪怕还没见着人,他心里对谢士洲已经十分排斥。 因着在寿康宫多待了一阵,燕王一行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 乘马车赶路就很累人,加上进宫之后也紧绷着,等出宫来钱玉嫃感觉有些疲惫,谢士洲看出来,同他爹打过招呼,就让府上奴才领他们回院里去了。 他俩回院子去了,万嬷嬷跟王爷去见了王妃,说要打个招呼。 王妃包括盛惟安看到跟王爷一道回来的万嬷嬷,心情更糟,燕王又不瞎,能瞧不出屋里几个是在强颜欢笑他索性叫上盛惟安去了书房。 “我今日进宫,同皇兄商议过了,府上爵位由洲哥儿承袭,对你另有安排。” 本来就算希望渺茫,至少还有希望。听了这话,盛惟安假笑都笑不出,他低着个头一声不吭站那儿。 燕王等了半天,不见他应声,又道“虽不是继承我的,也会有爵位给你。” 这话戳了他肺管子,盛惟安抬起头来,红着个眼盯着燕王“我成什么了你要就过继来,不要就一脚踢开” 燕王挑眉“我倒是没料到你的不满如此之大,是我这些年亏待你了还是非得要燕王府这爵位另外给都不行” 盛惟安盯着他看,但不应声。 因为是过继来的儿子,燕王对他耐心是最好,不像在谢士洲那头说骂就骂。可能就是平常太和气了,让盛惟安忘了燕王本来是怎么个人。他在宣泄自己的不满,燕王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做不了什么,次日清晨,燕王早早进宫去,他在早朝之后单独见了皇上,说还是别封郡王了,请皇上把他儿子认回去。 以前一些朝代也有皇帝将亲儿子过继出去的,还没听说谁把过继的儿子认回来。 皇帝让燕王坐下,问他怎么回事 “昨日回府后,臣弟同盛惟安谈了,他不太能接受这安排。也怪臣弟当初偏就从那么多皇子里头选中他,改了他命运轨迹。那会儿说是过继来袭王府爵位,现在臣弟又不愿意将燕王府给他,臣弟对他不起,索性求皇兄给个恩典,让一切回到原位,五皇子还是五皇子,臣弟有洲洲这一个儿子也就够了。” 平时两兄弟私下说话没这么讲究的,别人在皇帝跟前要用卑称,燕王是正常说话,今儿个他却臣弟臣弟了一箩筐,皇上一听,就知道兄弟不高兴。 “他既然过继出去,就不再是朕的儿子,人进了王府,打骂都由阿弟。做儿子的不听话,你教训他就是,何必置气” 燕王叹一口气“都说皇兄待我是最好,就求你再顺我一回。过继也有十年,皇兄你看着的,我往常什么都能给他,就是没法真心实意当他是我儿子,他也一样,一直对我都很尊重,也没真当我是他父亲。是我的错,当年看他生母没了才选的,现在想来,人确实大了一些。本来我要是没有儿子,就这么也能相处下去,但我有了,洲洲在外头吃了二十年的苦,那家人将他养成个纨绔子,我看了实在难受,有心想把人拧回来,还想多补偿他,这样一来势必没法将一碗水端平,我心偏向亲生儿子,留着他实在不是好事。” 燕王都这么说了,皇上还能拒绝他吗 只得答应下来。 虽然说从没听过这种事,但他是皇帝,开个先例也未尝不可,改回去就改回去吧,阿弟摆不平了求到他跟前,做皇兄的是得挺身而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5章045 之前商量说过段时间再立燕王世子, 立世子的同时将盛惟安分出王府,给他个郡王爵。这样的补偿看起来不算差, 毕竟照本朝的传统,要是皇帝儿子不多, 那几乎都能封个亲王, 一旦多了, 出于很多方面考虑, 就只有能干或者得宠的能封亲王,其余大多是郡王, 还有些等到皇帝驾崩也没受封的,还得看继位的兄弟脸色。 二十多岁就能捞个郡王爵位, 以后关上门自己当家,这本来是好事情。 盛惟安为什么想不通 一则事发突然,二则落差太大。 过去这十年,所有人都默认他是要继承燕王府的,而燕王因为功勋卓绝得过封赏,是世袭亲王, 只要他子孙后代不闯祸除爵, 那么燕王府可以一代代传下去,世袭不降。 皇上的所有兄弟里面,只燕王有这恩典, 本来他没儿子, 那爵位自然而然落到过继去的盛惟安头上。 现在半路杀出个谢士洲, 摆在盛惟安面前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哪受得了 本来他可以是亲王,他儿子珩哥儿也是,甚至孙子曾孙子都是。 现在你改口说燕王府要给亲儿子,再补偿养子一个郡王爵,他是郡王的话,他下一代连郡王都捞不着,还得往下降一等,多传几代就没了爵位成了闲散宗室。 多数的宗室子弟都难逃这命运,本来如果没被燕王领走,盛惟安也该走这条路。问题是你曾将燕王府捧到他面前,再要拿走,他受不了。 人的情绪上来,就想不了那么多,他只顾着发泄自己去了。 换个人兴许会摆事实讲道理好言相劝,或者等过了这当口缓缓再说。但燕王这个人吧,你别看他对谢士洲说话很直,他实际上把最多的耐心都给了亲儿子,对其他人看似温和,是假象,若真当他很好说话就大错特错了。 头天晚上听盛惟安一席话,次日他就进宫去求了圣旨,皇上为亲弟弟开了先例,直喇喇告诉文武百官,当初是看兄弟膝下空虚才选中五皇子前去燕王府陪伴他,如今燕王接回亲骨肉了,正好五皇子也很惦念父母兄弟,他决定将五皇子接回宫里。皇上感念五皇子这些年的付出,发下赏赐若干,就是绝口不提赐爵之事。 燕王跟传旨太监一起走的,听说宫中来了圣旨,王府众人各怀心思。 王妃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侧妃等人纯粹就是来看好戏,连之前过继的都没落到她们头上,现在接回来的亲儿子自然也轮不到她们,前后的事同她们毫不相干,非要说的话,能看到王妃难受感觉真是挺不错的。 听说传旨太监来了,王府这边第一反应是去把谢士洲找来,都想着圣旨应该是给王爷亲儿子的。 要不是立世子就是发赏赐,不会是其他。 等人都到齐传旨太监展开一读。 钱玉嫃第一感觉她是不是耳背听错了,她就着跪下的姿势,悄悄扭头朝相公看去,发现谢士洲也是懵的。跪下那一片全是懵的,侧妃以及侍妾等人先回过神,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她们极力忍着不敢抬头,生怕幸灾乐祸的表情给人看去。 王妃却忍不住了,猛抬起头,一脸愕然看向燕王。 盛惟安本人已经傻了,他夫人秦嫣要哭出来。 传旨太监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催促道“五殿下来接旨吧,皇上的意思让您赶紧收拾收拾,这就搬回宫去,暂时住在之前那处。” 之前就是指十年前,他住在皇子所里,皇子所其实有挺大一片,可那边住的兄弟多,他们每人只有一座二进小院,挤的时候还有过两个皇子拼着住的。 十年前他住着其实挺宽敞,毕竟是小孩子,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人长大了之后再看那二进院要多窄有多窄,尤其他已经娶妻生子,要把妻儿奶娘等人全塞进一座二进院里,还得给自己留出书房,且要地方放他那些东西想想都挤。 眼下盛惟安还没想这么远,他就是懵逼了傻眼了。 虽然他心里会觉得我是皇子出身,比你亲儿子要高一等,可他实际上没想过回宫里去。 没想过,也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但燕王就是拿出实际行动教育了他,让他知道这天底下的事不是样样都得顺你心,贪心不足从来没好下场。 传旨太监在的时候,哪怕再不能接受,谁也没敢说什么。 等那太监走了,王妃直勾勾看着燕王“当初宫里将小五送到王府,我拿他当亲儿子,疼了十年现在皇上碰碰嘴皮子又要把人接回去,那我这十年心血就白费了” 王妃像这么说就是来向燕王讨说法的。 她知道,皇上平白无故不可能下这样的旨,就只可能是自家王爷进宫去求来的。 把过继出来的儿子接回去这种事以前听都没听过,这么荒谬的圣旨皇上也下了,只能因为提出来的是燕王。 王妃问他为什么 燕王说“你十年心血也没养出个孝子,就不必吹嘘母子深情。昨日在宫里面,母后先提出立洲洲做世子,皇兄说封小五做郡王,我说先给他通个气好叫他安心,他却不能接受,本王至多只能给他讨个郡王爵来,既看不上,就回去当皇子吧,努努力没准能封个亲王。” 盛惟安刚才被扶起来,听了这话,腿一软又要跪下去。 想到昨晚上,燕王听他说完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以为燕王会为他争取,结果就换来这个。 十年他在燕王府十年啊就换来一句陪伴有功,给了几样不痛不痒的赏,现在要他拖家带口搬回宫中皇子所去。 盛惟安才发觉燕王是这样冷酷的人,而他夫人秦嫣这会儿已经哭出来了。 秦嫣求救似的看向王妃“只是事发突然相公他一时接受不了,他哪里是要回宫姑妈你帮我们说说,不要回宫,就在王府,哪怕分出去都行” 王妃能怎么样只能朝燕王那头看去,燕王就跟看了场闹剧似的“现在说这个话,已经晚了,圣旨都下来,还指望皇上能收回去你与其在这儿抹眼泪,不如去打包收拾,这些年王府给你们置办的东西尽可以带走,收拾好就回宫去吧。” 燕王又不是瞎子,昨天府上这些是什么态度他看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就有些不舒服,但想到事发突然,谁都没准备,也理解他们。 本来想着稍微忍耐几天,等盛惟安单独开府就好了,以后逢年过节见一面,平常不用碰头。谁知道他不想出去,想让洲洲出去。 燕王这个人,下决定比谁都快,他狠得了心。 盛惟安还是不够了解他,就硬生生倒了霉。 这场闹剧在侧妃等人眼中好看极了,钱玉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拽了拽谢士洲的衣袖子“我渴了,想回去喝口水。” 谢士洲看他老子一眼,牵上媳妇儿往回走,走出去一段之后,看边上只得贴身伺候的两个,没别人了,他道“我回京路上才知道他有个养子,当时就在想到京城以后会不会闹起来,他保证说他会安排好的,烦不上我,我真就信了他的邪” 钱玉嫃刚才是看王妃的反应,心有点堵。 想起之前在谢家,身份拆穿之后他们看谢士洲不是奚落就是防备,都觉得老太太疼他,怕被他分走家业。 当时还能说他不是亲生的,作为养子人家防备你正常。现在他回了自个儿家,结果也差不多,刚才王妃跟五皇子夫妻上演那出,钱玉嫃看着可笑极了。谢士洲他已经受了许多罪,乘了一个月马车大老远来,被人视为强盗,恨他抢了自己的东西。 那当下,钱玉嫃一点不开心。 直到走出来,顺着游廊看了看府上这景,她心里才通泰一些,想着十年母子生出感情也正常,谢士洲有他亲爹,还有皇上跟太后娘娘疼爱,已经得到很多,不该贪心。 这么想着,她脸色也缓和些。 “之前在蓉城,总觉得你爹霸道,这么对比下来,他已经很照顾你了。换个人来不用赶着当坏人,咱们都跟着到京城了,也不可能再返回去,真受了委屈还得忍下,他其实可以把你跟五皇子一起留下来,只要拖着点,两头都说好话,你看他才四十几岁,不用那么早立世子今日这出还是怕你想不得吧。” 钱玉嫃捏捏男人的手,停下来看着他说“相公你该彻底从换爹这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他对你嘴上虽不客气,心里是惦记的。” 谢士洲听了半天,问“现在改口喊我相公,不喊大名了” 钱玉嫃 “我跟你说正事呢。” 谢士洲也不往前走了,就在一旁坐下,他拍拍身旁,让媳妇儿也坐下。 白梅等人自觉退开,谢士洲一身懒散的倚在美人靠上,他说“我早就不想那些事了,人活着不能总往回看,得朝前走,这道理我明白的。” 钱玉嫃随他坐下,想想这两日的经历,她还觉得很不真实“我以前都没想过自己能搬进王府来住,也没想过能进宫去看看。” “现在体会到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啊”钱玉嫃左右看了看,没人靠近,这才贴到谢士洲耳边,告诉他,“昨天进宫的时候就只顾着紧张去了,心里不停想别丢人别丢人,进宫那会儿什么都没敢看,要说还记得啥,只记得走了特别远的路。你记得吗我第一次去谢家的时候就觉得很气派了,你说住习惯了也就那样,现在回头去看,还真是也就那样” 谢士洲笑得不行。 钱玉嫃拍他一把“笑什么你就一点儿不紧张吗” “你不是看着你看我紧不紧张” 钱玉嫃感觉还好。 谢士洲告诉她“刚到王府的时候确实还好,早就想到会有很多人不欢迎我,看她们变脸也没太多感觉。后来进皇宫的时候心里很没有底,我知道要讨宫里喜欢才能过得舒坦,又不知道该怎么讨他们喜欢,进宫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到跟前了跟呆鹅似的,张不开嘴,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钱玉嫃也有过。 “你应该知道,女儿家从十三左右就会经常跟娘或者伯娘甚至姑母姨母出席一些场合,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你岁数到了,有那个意思的可以来议亲事,十三四定下,及笄之后就能嫁人。” “我那时候也有,有时候娘会告诉我今天有谁家太太,让我表现好些。谁不想表现好呢真到那场合,不自觉就拘谨了。不过我有一点好,心里噗通噗通的时候表情也端得住。” 关于这点,谢士洲深有体会。他媳妇儿经常是心里面好气,脸上还笑呢,要等到外人都走了,她身边全是自己人,那时候表情特别真实。 他俩说一说话又把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出来,另一头五皇子夫妻是崩溃加后悔。 情况就是这样,他们昨天表示出不满,燕王看了也不满,现在连爵位也不给补了,直接要把人退回宫里。当初盛惟安是一个人来的,这十年王府也没亏待他,还准他添置的东西全带走,就当是没花钱过来借住了十年,他不必委屈自己给王爷当儿子,还能回去做皇子来着。 一切回归原位,按说人该满意了,可真到这时,他高兴不来。 很多人就是这样,他占着便宜的时候心里只会嫌不够,一点儿没有自知之明。哪怕昨天盛惟安还有很多不满,他甚至可以说得头头是道,现在燕王让他回去当五皇子,他内心就很真实,不愿意啊。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也知道留在王府比回宫里好。 别的都不说,宫里能拨给他的宅院就不会有多宽敞,吃穿用度也有规制,哪怕成亲了,只要没得爵位没出宫开府,一切就得比照普通皇子来。要过不惯,想吃好些,还得自己花钱去添菜,平白无故人家不会给你多送 只要想到时隔十年他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盛惟安整个心里凉成一片。 他后悔了,想认错。 可王妃那几句质问以及燕王的回答还回响在他耳边。 圣旨下了,就不可能再做更改,让他这就收拾妥当准备回宫。 盛惟安回去他那院子,呆呆傻傻的坐着,秦嫣在王妃跟前哭了一场,没有用,也被打发回来。她心里有怨,怪盛惟安不该跟王爷说那些话“满朝文武谁敢跟燕王耍横你哪怕心有不满好好说啊,你冲他使气,他让你滚回宫里,你满意了” “其他皇子成年后都陆续出来,就你,还得拖家带口的搬回去咱们在宫里一没根基二没人脉,本来就不得太后跟皇上的宠,又因为这种理由回去,往后能有好日子过” 昨天看谢士洲回来,秦嫣觉得天都塌了,她不敢相信自家男人没法继承王府。 现在她看到燕王的决心,心里想的已经不是继承王府,明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她就想到燕王说的本来打算补给他一个郡王之位。 年纪轻轻就当上郡王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不是好事情吗 哪怕比袭燕王爵位差了一筹,也比回宫里当皇子强啊 “郡王就郡王,皇上跟燕王对你有愧,以后还会补贴你,现在好了,因为触怒燕王被退回去从没听说过继出来还能退回去的,我跟着你成京中最大的笑话了” 秦嫣边哭边抱怨,平时她有点不高兴盛惟安都会来哄,今儿个没有,非但没有,盛惟安抄了个茶碗往地上一摔。他一双眼通红,跟要吃人似的直直盯着秦嫣“不想过了你就滚,滚回秦家。” 秦嫣哭得更凶,嬷嬷看珩哥儿醒了到处找娘,本来抱着人要过来的,听到这动静也不敢进屋。 这圣旨一下来,给宫里宫外的刺激比昨个儿谢士洲进宫要大得多。 燕王在民间有个亲儿子这事虽然让人感到意外,对于没有利益相关的大家来说,不到刺激巨大的地步,大家伙儿也就是看看热闹。 今天这道圣旨不同,这太奇葩了。 的确没有哪条规定不让当爹的把过继出去的儿子再重新领回家来,但以前确确实实没人这么干过,就算过继出去这个在新家那边过得不好,已经这样的都是捏着鼻子认下。 皇上却发下这样一道圣旨,他绝口不提过继的事,只说当初燕王府太空荡,才让五皇子过去陪伴几年,现在燕王有儿子了,让他收拾收拾回宫去。 看就知道,皇帝当然不是心疼他儿子才要把人接回去好好疼爱。 他为啥这样 只能是为燕王。 就有大臣想起今日早朝过后,燕王单独去见过皇上,不知道谈了什么。 “皇上也不缺这一个儿子,没道理非要把人带回来,这道圣旨该是燕王去求的。” “他有了亲儿子就要把五皇子退回去,那十年是白陪的这太令人寒心,虽说以前就知道皇上很护这兄弟,这也太过了一点。” “秦家还有蒋家受得了吗这不是侮辱人他们不去讨个说法” 知道盛惟安本有机会做郡王的就只有皇上和太后跟前的几个,他们口风比较紧,就造成圣旨下来了,都知道盛惟安要恢复皇子身份回宫里去,却没几个知道这是他自个儿讨得的。 昨个儿秦三奶奶心里就堵,好歹让太太劝服了,今儿她再也忍不住,带着人就去了王府,嘴上说是来帮忙的,实际想问问女儿怎么回事,也跟王妃讨个说法。 她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占据制高点,前后半个时辰没有,人就失魂落魄出来了。 底下奴才用轿子抬她回去,人进了自己家门,秦家人都围上来,看她这样心凉一半。 她是去讨说法,按说要么认命,要么气疯了回来,都没想到她还能是这个表情。 “别闷着啊,你倒是说说燕王为什么这样是不是五皇子哪里没做好使他不高兴了还是盛士洲回来他没笑脸相迎” 秦三奶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她又吸了口气,这回说出来了,语气干巴巴的。她说“王妃告诉我,亲儿子回来之后,燕王跟皇上商量想把五皇子分出去,让他做郡王,避免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出摩擦。五皇子乍一听说燕王还有个儿,并且他还要给对方让爵,接受不了,就顶了话。是昨晚上发生的事,王爷当时没有发作,谁想他今晨就进宫去请了圣旨。” 这番话把秦家上下都镇住了。 秦三爷尤其感到窒息,他捂着胸口往旁边让了两步,嘴里叨叨念着“我的娘,我亲娘诶,你们都说嫣儿嫁给他好,他这脑子比猪肉不如,嫁过去好个屁啊” 就这么叨叨念着秦三爷还委屈起来“那可是郡王别人想当都当不上,他还能看不起的” 这个别人不用说,指的就是他自己。 让秦三爷看来,五皇子他生母出身不高,死得又早,他在宫里那些年过得一点儿也不好,现在这样都算走大运翻了身。是,之前是说过继他给燕王做儿子,燕王又没其他儿子,那爵位自然而然是他的,现在情况有变,落差肯定有,那没办法你得认命,咋的他还不服气跟燕王吵 这是哪来的蠢货 你认了,还有个郡王爵位,燕王还是你爹他还会照应你。 你不认,那就退回去给皇上当儿子,皇上缺儿子吗他不缺让你回宫去,说是暂时住在皇子所,天知道要暂住多久,要是皇上想不起来,怕是只能等到以后太子登基,由太子来指个去处。 秦三爷作为秦嫣他爹,想到女婿办出这种事来,他窒息了。 更远一些,他想到女儿在宫里不如意,是不是还得递话回来让他们花钱帮忙打点 想到这种可能,他基本上宣布自闭。 秦家其他人也没好多少,如果说燕王为了给亲儿子开路直接把养子送回宫,你是能骂他没情义,现在这样,充其量只能说是求仁得仁。 你惦记你亲爹,还摆着皇子的谱儿,就回去吧。 秦家上下憋屈得很,尤其刚才去过王府的三奶奶,想到女儿哭成那样,她心都碎了没办法呀,是五皇子认不清,皇上圣旨都下了,不认命还能咋的 秦三奶奶去王府,京里许多人看在眼中,都想到她是去要说法,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谁也不傻就想到是不是他们理亏。 总不会是秦嫣搞事,问题多半出在五皇子身上。 就有人猜到一些。 “燕王手段虽然铁血,正常来说不会这么刻薄,五皇子在王府十年,哪怕再没情义他总会帮着打算一些,我觉得这里头恐怕还有内情。” “才一天时间,能有什么内情” “你们说会不会是五皇子不服安排,于是燕王甩手不管了。比如燕王说让亲儿子当世子,给他指了其他出路,他不愿意。” “那要看是什么出路”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消息还不是从燕王府传出去的,而是秦家,秦三奶奶说那话的时候,没有挥退奴才,奴才们听了跟着主子一起窒息了一番,完事以后还觉得不能光我一个人当乡巴佬,也得让其他人开开眼界,这事先在府上传开,就一两天,外面也听说了。 听说之后,那些说了燕王不是的都在心里默默给人道了个歉。 这真就怪不上人家燕王。 五皇子非要继承人家爵位,让他当郡王都不干,这是何等傻缺 人呢,当他傻到一定程度,你就觉得再去骂他都没什么意思,只想看看他以后还能翻出什么花样。连郡王爵位都看不上的五皇子,以后能有多了不起,这是京中勋贵都好奇的。 再说宫里,发下圣旨之后,皇帝想起来给皇后递了个话去,大概意思是这种小事他懒得管,就全权交给皇后,任由皇后安排。 皇后想起昨个儿她曾断言五皇子要倒霉。 真没想到花式是这样的。 想到他那么大个人还要拖家带口回宫来住,皇后真是头疼,也没办法,她只得把管事的太监找来,问清楚皇子所里还有哪些院落空着,挑了个大一点的拨给他住。 皇后掌管整个后宫,没那么多精力分给五皇子。 只是交代底下好生收拾,缺什么给他添上,其余按宫中规矩办。皇后额外交代底下人告诉五皇子妃,让她没事不必往坤宁宫来,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皇后一点儿不想掺和,她不想掺和,其他人想啊。 五皇子甫一回宫就受到以前那些兄弟的热烈欢迎,都说呢“没想到一走十年五哥还能回来的。也好也好,以后大家还是兄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6章046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 从燕王府嫁出去的三位郡主也听说了,侧妃所出的没赶着回来, 王妃唯一的亲女儿云阳郡主按捺不住,在燕王回京第四日返回娘家。 云阳郡主较谢士洲年长五岁, 嫁出去足八年了。她每逢年节也会携子女回来娘家看看, 前次回来是在正月里, 那会儿听说爹在收拾行囊, 好像年后有要紧事要南下一趟,她以为是皇上安排的这才知道爹是南下接人去了, 接的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 云阳郡主能过得好,靠的是她这个极有本事的爹, 她自然很关心娘家的事。 又因为王妃只生了这一个,母女两个只要见面,可说知无不言。云阳郡主很清楚她娘为了笼络过继来的五皇子做了什么。付出那么多,好不容易跟盛惟安同了心,现在她爹接回骨血并将养子退回宫里,料想这事给她娘打击不小, 云阳郡主同夫家打过招呼, 着急回了一趟。 前天上午来的圣旨,现在属于五皇子夫妻的东西全都已经搬走,王妃去看了一眼, 瞧着空荡荡的院子恍惚之间甚至觉得前头十年是假的, 人压根没来王府生活过。 这时候, 有奴才小跑过来知会她郡主回府了。 王妃才把飞出去的心思收回来, 一边往正院走一边吩咐让底下人带郡主去她院子。 母女两个在花厅见的,一个照面,王妃双目含泪。 云阳郡主赶紧迎上前去“娘受委屈了。” 本来还没哭出来,听了这话,不得了,王妃搂着她实实在在发泄了一场“庞家儿子去蜀地任职发现他跟你爹长得很像,送了信回来,你爹才会知道他南下去接人也没同府上打过招呼,人突然回来,还带了个亲儿子,又要给请封世子。十年前五皇子到咱们府上,一个个都让我拿他当亲儿子看,我当他是亲儿子,处处为他谋划打算,你爹却半点没为我考虑,又把人退回去了。” 云阳郡主也不知当说什么。 站爹那头,要认亲儿子没错,要把燕王府交给他也没错。 麻烦在于这亲儿子不是爹跟娘生的,云阳郡主心里面同她娘更亲近,她也不敢跟爹对着干,只得劝道“之前爹他满不在乎,可一旦有了亲骨肉,谁会肯将家业交给外人娘你得为我爹想想。” 王妃睁大双眼看着亲女儿“那谁来为我想想他接回来这个一点儿不跟我亲,王爷处处向着他我们母女如何自处我是燕王妃,可在那些官太太看来都成了笑话” 云阳郡主脸色也不好看,说“怪我不是男儿身。” “娘没那么想走到这一步,娘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听说兄弟也是早年丧母,被商户人家抱养过去才能长大。如此说来他对生母应该没什么记忆,娘用点心,就跟当初对五皇子那样,何愁养不熟他” 王妃摇摇头“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这个永不会同我亲近,他刚进王府那会儿,你爹两头介绍过后,他喊了我一声王妃。哪怕做做样子也该喊声母亲,他就喊了我一声王妃。” 云阳郡主想到传言说接回来这个跟他夫人伉俪情深,就说能不能从她身上打主意 王妃听她提到钱玉嫃,想到她跟着那一声王妃,想到她那个脸那个出身面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他要认儿子我不拦着,还带回个女人简直多余。说是盛士洲在南边娶的媳妇儿,家里不大不小一商户,我看王爷疯了,他还想让区区一个商户女做王府世子妃。” “您偏激了,要是一认回来就休妻,外面也没有好话。” “还用得着休妻她但凡有些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配不上,合该自请下堂。” 王妃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这些难受让她看不到认回来这个身上一丝一毫的好,心里巴不得王爷没亲儿子,没有还安生些。 云阳郡主已经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她哪怕感情上也很排斥,却不能任由她娘埋怨她爹,双亲关系恶化对她来说没任何好处。 能怎么办 劝呗 当娘的情绪决堤,劝不回,她就等到燕王回府。 父女寒暄几句,燕王问她是回来看兄弟的正欲使奴才喊人去,云阳郡主打断他“爹我有几句话想同您说。” 听这个开场白,燕王大抵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太想听,但他还是摆手挥退了府上下人。 “没别人了,你有话就说。” 云阳郡主鼓起勇气说“因为没儿子,前头这十年我娘都当五皇子是她亲生的,对他十足的好。您现在将人退回宫里,我娘心里十分难受。” 燕王就看着她,没接腔。 云阳郡主停顿了下,又说“我知道您在这岁数得知自己原来还有亲儿子喜不自胜的心情,您要让他继承王府也无可厚非,可您得为我娘考虑,娘告诉我您接回来这个一点儿也不同她亲近。” “他是你兄弟,叫盛士洲,不叫接回来这个。” “好吧,他是我兄弟,可他有当我娘是他母亲” 燕王看着这嫡女“云阳你二十五了,总该知道凡事要往深了看。洲洲在他养父家日子本来不错,是本王一定要认回他,想法子将人逼了回来。他对我心有埋怨,前那些天都喊我王爷,最近才软化一些。你兄弟可不是奔着我这家业这爵位回来的,能指望他进门就去讨好你母亲” “兄弟放不下身段,弟媳也不劝他真不愧是商户人家出来的。” 这话燕王很不爱听,提醒她注意言辞。 云阳郡主不敢相信她听到什么“爹你以前不是这样,还是这儿子就比我们加起来都重要” 叫燕王说来,这不是谁更重要的问题。是府上所有人依靠他过日子,他没对不起这些,偏偏亏欠了儿子二十年,不用补上 “为你娘抱不平之前也去看看她面对洲洲摆的是怎么一张脸。我是接了个儿子回府,不是死了儿子在办丧事。跑来说三道四之前你打听清楚,要不然就在夫家待着,不要回来。” 听了这话,云阳郡主受不了,闹着要走。 燕王也没管她,她穿过院子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钱玉嫃来园中透气。 钱玉嫃不认得云阳郡主。 她还没反应,云阳郡主意识到这个看着陌生的年轻女人只能是从南边来那个商户女。 娘说得没错,长成这样做妾还差不多。 云阳郡主改了主意,她朝钱玉嫃那方走去,在五步开外站住,说“我是盛飞瑶,皇上封的云阳郡主。” 钱玉嫃一听这话,感觉腮帮子疼。 你说说叫盛飞什么不好,非得接个瑶,一听到瑶,她就想到表姐唐瑶 这会儿不是追忆表姐的时候,钱玉嫃瞅她来者不善,觉得自己不能先输了阵势,就回了句“我钱玉嫃,是府上小王爷的正妻,皇上准备封的燕王世子妃。” 就这句,给云阳郡主整窒息了。 她本来等着钱玉嫃给她见礼,结果好像挨了一耳光,这女人是在提醒她燕王府以后会由盛士洲来继承让嫁了人的郡主少摆威风 这会儿她彻底信了娘亲说的,觉得他爹接回来的是两个祸害。 云阳郡主憋着火,又道“你刚进王府不认得我吧我是王妃所出,算年纪长盛士洲五岁,他该喊我声姐姐。” “姐姐好,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钱玉嫃的态度真的称不上差,顶多就是没赶着奉承讨好,但是云阳郡主就是能从她每一句话里品出个画外音,觉得她句句都在说“外嫁女摆什么威风”“郡主了不起我是要当世子妃的”“有事说没事滚啊” 那些话听在她耳中被自动翻译成这样,能不气着 钱玉嫃眼睁睁看着跟前这个瑶从略有点盛气凌人逐渐转成窝火的模样,都以为她憋不住要动手了,云阳郡主忍了下去,甚至还笑了一声,说“我听人讲兄弟娶了个商户女,原本还不相信,这么看来该是真的。” 王妃看不起钱玉嫃,云阳郡主也是,她又在气头上会这么说一点儿也不奇怪。本来以为你不就是商户出身,能进得了我王府大门就是烧高香了,我讽刺你你又能怎么着 钱玉嫃就敛起笑,也不客气回问过去“商户女不偷不抢,又怎么了” “你觉得你这身份,做得起世子妃吗” 钱玉嫃转头看向白梅,白梅心道不好,还想劝劝,就听姑娘吩咐“去把你姑爷喊来。” “姑、姑娘要不就算了”刚进王府没两天,跟前这又是王妃生的郡主,闹开了怕要吃亏。 “让你去你就去。” 白梅还在犹豫,钱玉嫃推她一把“去啊。” 白梅只得咬咬牙小跑去找姑爷来救场,她找人去了,钱玉嫃也懒得再搭理这劳什子的郡主,就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前后估摸半盏茶时间,人来了,是跑着来的。 谢士洲第一时间都没去看云阳郡主,他径直去到钱玉嫃跟前,问她怎么了 “白梅说你着急找我。” 钱玉嫃伸手指向一旁的云阳郡主“不是我找你,是她。她说我区区商户女,不配做王府世子妃。” 谢士洲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挑了挑眉“这谁啊” “她说她是你姐,见不得兄弟自甘堕落娶我这么个。” 看媳妇儿这样,谢士洲感觉今晚他怕是上不去床了,想到搞不好要在榻上缩一夜,谢士洲看云阳郡主就是咋看咋不顺眼。 他到底是个大男人,不想跟女人吵嘴,伸手牵起钱玉嫃就要去找他爹。 亲儿子冲他怒目相视就不是一两回了,燕王习惯是习惯,该头疼还是得头疼。他看着刚找过来的儿子跟媳妇,尤其是这儿子,问“又怎么了” 谢士洲道“我跟你说过,有任何事找我,别烦我媳妇儿。我也跟你说过,嫃嫃是我使了大力气求回来的,其他我无所谓,但你别让她在这头受窝囊气。你要是觉得我媳妇儿出身低了配不上高高在上的燕王府,那我也不高攀了。” “你别光顾着冲我撒火,有话好好的说。” “要我好好说也行我好好跟你说,就是你女儿看不起我媳妇儿,讲嫃嫃不配在王府待,你怎么说吧。” 燕王喊了人来,问郡主呢 云阳郡主就在外头,她跟着也进来了。刚才说那个话的时候她没想到刚认回来这两个脾气如此刚硬,本想着你商户女不得唯唯诺诺我说你又怎么了现在眼瞧着情况不好,她不得不低个头“我只是有些气闷,对她说话就生硬了点。” “那就道歉。” 云阳郡主不敢相信。 她爹又说了一次“给你兄弟媳妇道歉,要不你就少回来。” 燕王是实权王爷,之前为了南下认儿子耽误两个月时间,回来就有很多事情,他很忙的。现在后院里头一出接一出,看着能不烦吗 好在云阳郡主还知道她不能没了娘家,哪怕再不甘愿还是战略性的低了个头。 她低了头,燕王摆手让人出去,跟儿子说“只要你是占道理那方,老子总会给你撑腰,就别搞威胁人这套。” “谁威胁你我跟你说了,你要折腾我也罢,别委屈我媳妇儿,要不天王老子我也跟你翻脸。” 燕王叹口气,说“云阳是王妃所出,王妃就生了这一个,对她多好不用我说,她性子难免有些骄纵。” “那巧了,我们嫃嫃也是让她父母兄弟宠大的,我当初答应过岳父,成亲之后要什么都给她,绝不会委屈她。之前你跑去蓉城,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已经使她受了许多罪。我离开蓉城跟你走的时候,把啥都抛下了,只剩这个媳妇儿,谁要动她,我就跟他拼命。” 钱玉嫃其实是想杀鸡儆猴。 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低了一些,别说现在还没当上世子妃,哪怕后面当上了,恐怕也会有人前来冒犯。这种情况你忍着只会让她觉得你好欺负,来了一回还能再来二回。 对那些宗室啊勋贵,甚至寻常官家小姐来说,商户人家就是低一等的。 可出身又改不了,既然改不了,她也不愿意时不时的被人折腾一场,那就只能狠狠的还击回去。 谁来嘲讽奚落都还回去,得让人知道商户女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是凭本事嫁的男人。 现在云阳郡主让王爷压着给她低了头,这事儿很快就要传遍全府。钱玉嫃目的达到,也不想看相公同王爷闹得太僵,就拉了拉谢士洲的袖子,软声说“郡主都道歉了,我心里也通泰了,倒回去想我刚才也冲动了些。咱们突然认回王府引来各方反应实属正常,爹这会儿已经焦头烂额,相公你就别说了吧。” 谢士洲瞪她“嫃嫃你怎么能拆我的台” “你跟爹又不是在打擂台,有什么拆不拆的” 这么说也没毛病,谢士洲懒得再怼,他捧着媳妇儿的手说“嫃嫃你别可怜他,说到底现在一团乱也是他自个儿作的。我生在南边是他四处留情,府上闹起来也是他没安排妥当,这回事分明是给他的教训,该他好好反省。” 燕王 好气哦,还不能打死这王八蛋 他就自嘲了句“是该怪我,我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要是跟着老子,你还能是这么个德行” 两人都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碰一起十回有八回是这样。稀奇的是,他俩对外还挺齐心,像是有其他人说他儿子不好,燕王第一个就不答应。谢士洲也是,私下里对这亲爹已经有很多改观,嘴上不肯服软而已。 燕王让他没事滚蛋,进园子逛逛也好,要不就回自个儿院里待着。 谢士洲拉着钱玉嫃要走,想想又站住,说“你也多休息,事情今天做不完明天接着干,别累死了,我还不想那么早接你位置。” 出了这院子,谢士洲问钱玉嫃真不气了“她到底说什么来着” “就说他是你姐姐,是皇上封的云阳郡主。我看她趾高气昂的,就给顶了回去,我说我是你媳妇儿,是皇上准备封的燕王世子妃就这话气着她了,她戳我短处,问我觉得商户出身配不配坐这位置。干嘛问我是你上我家去提的亲,不该你跟她说” 谢士洲听得好笑。 钱玉嫃问“你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我还是谢三少爷的时候,你第一次来我家。” 钱玉嫃 “以后谁要是再跟你说这些,我在你就推给我,我不在你就问她我不配你配啊。” 云阳郡主找钱玉嫃麻烦的时候是有人看着的,都想到郡主是为王妃出气,可谁也没料到那后续。被大家所看不起的身份低贱的商户女竟然没给郡主脸面,她半步也没让,还让丫鬟去把小王爷找来,接下来更是狠狠的让云阳郡主丢了脸。 云阳郡主盛飞瑶,那可是王妃唯一的女儿,哪怕嫁出去很多年了,府上的老人都记得她当初在王府是横着走的。 也是因为没得子嗣,前面那些年燕王将心思放在后院里不多,他更多专注朝堂去了。府上嘛,要缺什么你就去置办,吃或者穿你高兴就好,钱随你花用。 他这个态度王妃不难受,日子反而好过得很,盛飞瑶嫁人之前生活要多好有多好,甚至连公主那些都不及她,哪怕嫁了人,她每次回来还是府上嫡小姐的架子,以前没人能跟她起冲突,这回跟钱玉嫃撞上,谁都以为吃亏的应该是钱玉嫃,没想到商户女脾气那么硬。 侧妃听说又是一阵好笑。 “云阳郡主以为燕王府还是从前那个燕王府,那她就大错特错了。这男人吧,有儿子跟没儿子能一样吗” “侧妃说的是,郡主兴许是风光久了,一时没认清楚。咱们府上一切尊荣都是王爷挣的,得顺着王爷才有好日子过,而在王爷心里,现如今谁能比得过亲儿子呢” “外嫁女和儿子本就没得比,更别说府上从没亏待云阳,她是风风光光二十五年。盛士洲跟她相反,人家吃那么多苦,王爷能不心疼” “还是侧妃娘娘看得透。” 侧妃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说不是只有她看得透,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有些人不甘心接受不愿去面对。 王爷一声不响接回亲儿子,并且火速送走五皇子,这一连串的行为让王妃感到愤怒。 她怎么能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回来一个两个对侧妃和侍妾都没多大影响,只有王妃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动摇了,她担心将来,她希望的是接回来的儿子认她做母向她低头听她吩咐使唤盛士洲跟王爷太像了,他不愿意受王妃掌控,这就是问题所在。 侧妃觉得后面有得折腾,就打算拿王妃跟世子妃斗法来下饭。 还是得说,她有想到云阳郡主会回来,也有想到郡主会给钱玉嫃下马威,唯独没料到结果还能这样。 “前头就听说盛士洲很宠那女人,这么看来是真的。钱氏要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心虚,敢跟云阳郡主叫板大家都小看这商户女了。” 主子们唏嘘,府上奴才则是将那一幕深深印在脑子里,都提醒自个儿别冒犯了世子妃。 王妃本来就不喜欢钱玉嫃,不喜欢她那狐媚子脸,也看不起她寒微的出身,更不喜欢世子妃的位置被这么个人霸占。对她来说,接受个便宜儿子都是有可能的,前提是换自己人当儿媳妇。 哪怕什么都不做,钱玉嫃跟燕王妃也在对立两方,更别说她还踩了云阳郡主的面子。 云阳郡主是王妃的心头肉。 听说这事以后,王妃险些气死,她打算递牌子进宫去同皇后聊聊,身为皇后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商户女占了王府世子妃位,真让她坐稳当了,等王爷百年之后,这儿子袭爵,她不得成亲王妃 就这么个女人,除了有张脸之外,无才无德,怎么能当亲王妃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7章047 前这些年皇后同燕王妃处得真是挺不错的, 倒不是说燕王妃有多会做人,主要皇后看得明白。 帝后是年少夫妻, 在一起超过三十载。早十多年皇后就不再承宠,即便如此, 每个月皇上都会抽几天去坤宁宫, 跟她聊聊宫里大小事。 也因此, 哪怕皇上跟前的新鲜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中宫的地位依然稳固。 往常是看皇上跟燕王兄肥弟瘦,皇后做什么事不都得随着皇上心意她对燕王妃自然是宽容亲切。 眼下却不同, 燕王有了子嗣,王府风向变了。 皇后还不至于直接换一张脸, 听说燕王妃递了牌子想求见她,皇后略一斟酌,也同意了。得到准许的燕王妃在妥善打扮之后进到宫里,先还是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待皇后给她赐了座,她便摆出愁容。 看她这样, 皇后眼皮一跳“你这是怎么遇上为难事了” 她两人本来就是亲妯娌, 皇后这一张嘴,王妃便觉贴心,她当皇后同她是一边的, 就在坤宁宫诉起苦来。 “娘娘您不知道, 臣妾这日子, 真是太难太难了。王爷接回子嗣是大喜事不假, 盛士洲却丝毫不同妾身亲近,回来这么多天,没喊过一生母亲也就罢了,跟他一起回来那个更是嚣张狂妄。府上这么大动静,飞瑶能不回来看看昨个儿她回府,才说钱氏一句,您猜怎么着钱氏她又是找男人又是找王爷,非说自个儿受了天大委屈,要飞瑶给她低头认错。” “她不过区区一介商户女,交了好运侥幸得进王府,不说谨言慎行,竟然这样王爷也不管管,还纵容她,皇后娘娘您可得为臣妾做主您不站出来,就没人能治得了她” 皇后听罢,就一个感觉你是来为难本宫。 “你说这事,充其量不过两个晚辈起了口角,要本宫来管,小题大做了。” 皇后抚了抚戴在尾指上的甲套,缓声说“不是本宫说你,王爷既然表了态,你心里再不好受也该忍下,燕王府的尊荣说到底是王爷挣的,府上女眷也都是看王爷脸色过活。你若占道理,当时就说,或者事后跟王爷好生谈谈,哪有来找本宫的道理本宫真要站出来帮了你,王爷能料不到是你来找的他会怎么想呢” 这话燕王妃听了心里堵,她道“真是没其他办法了,从他俩进京,燕王府已经乱了套。” “你都知道人原本养在商户家,学的规矩肯定不同,你该包容一些。” 燕王妃就摇头,说不是她容不得人,王爷有了子嗣她也高兴,她可以试着当那是亲儿子,可这个儿媳妇,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要。 皇后听了头疼。 什么时候做皇后的还得分管亲王世子的婚事了 他娶这个你不满意,你跟王爷说啊 皇后又没有不满意,她怎么想都觉得挺好,娶个商户女不好难不成让他娶个身份贵重关系盘根错节的 燕王妃就给她上升了个高度,说这种无才无学无品无德的女人,由她当了世子妃,以后甚至还要做亲王妃,这不是让满朝文武黎民百姓笑话皇室 她一个商户女,要说身份,还没有七品芝麻官的女儿来得高 皇后叹口气“洲哥儿上京许多天了,到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们王府这桩喜事。本宫也听了一些议论,倒是没有笑话王府的,除了称赞洲哥儿重情重诺,还有羡慕钱氏命好说到底,他二人成亲时没人知道洲哥儿是王爷的儿子,当初商户子迎娶商户女,那是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你不要看钱氏出身低就认为她恬不知耻,于她而言,她没骗没哄正正当当嫁个人,都没犯下滔天大错凭什么下堂呢” “皇后娘娘” “你进宫来要只是为这一出,就别再说。不是我不肯帮,我没法帮你。皇上要做什么可以全凭心意,本宫却得师出有名,你得记着皇后能立也能废,王妃也是一样的。” 皇后不想再听她多说哪怕一句,就说五皇子夫妻回宫有两天了,问她要不要过去瞧瞧毕竟五皇子在燕王府里住了十年,而五皇子妃还是从秦家出的。 王妃料想今儿个说不动皇后,只得退而求其次,心说去看看侄女也好。 皇后让她宫里伺候的太监给燕王妃带了个路,王妃过去这一路还在失望,遗憾进宫的目的没达成,等她进了皇子所,到了五皇子夫妻住的小院,她再也顾不上钱玉嫃那头,整个让皇子所这条件镇住了。 燕王成亲是在皇上登基之后,等于说王妃是直接嫁到燕王府的,她没在皇子所住过哪怕一天。 又要说到燕王跟王妃之间,也不是像谢士洲同钱玉嫃因为互相喜欢成的亲。将近三十年前,那时候秦家顶梁柱还立着,当家做主的是王妃他祖父,秦府家风比现在要好得多她当时哪怕不是京中最出挑的那个,各方面看着都不差,性情也是温良恭顺,这才从众多贵女之中脱颖而出,入了太后的眼,当上王妃。 粗略一算,燕王成亲已二十七八年,年头不短,他们夫妻却没怎么交过心。王妃没听燕王说过以前在皇子所的生活,这会儿看到,她真不敢相信皇子们在出宫建府之前就住在这样一座座院落里。 太监带着她走到一座二进院前,说就是这儿了。 王妃进去正好撞上秦嫣那丫鬟,丫鬟一声王妃把屋里人都招出来,秦嫣也是几步赶到门边,看站在院里的果真是她姑妈,热泪都要下来。 秦嫣扑上去就是一顿好哭,她还想要诉苦,王妃想到还有皇后的人在跟前,打发了领路的太监这才问她怎么回事 “谁给你们分的院子就这么大点能住得开” “宫里的事不都是皇后娘娘管着您说还能是谁分的” 王妃不肯相信“我从嫁给王爷之后就同皇后往来,已经二十七年,她不是会在这种地方落人口实的,是不是皇后交代下来底下人没有照办” 秦嫣抹着眼泪说不清楚,还是珩哥儿那奶娘替她说的“皇子所这边的院子本来是供皇子们成年前住,一个人住不算窄,可五皇子他不是一个人。” 奶娘说就这座院子在空出来这些院子里面还算大的,更小的不是没有。 皇上要五皇子回宫,皇子回宫就只能住皇子所,总不能搬后宫里去。 王妃听懂了,就是说怪不着皇后,你让她重新安排也找不出更大的院子来,皇子所作为未成年皇子的住处,原就没往气派了修。 秦嫣听到这话,想到最近两天过的日子,又想到以后她都得像这么过人不禁悲从中来。 “姑妈我想回王府去,我求您了。” 皇后将王妃支到皇子所来,也让她体会了一把被为难的感觉。 秦嫣说想回王府,可五皇子都不是燕王养子了,还说什么回不回呢 她又说要不然分出去也行。 还是那话,五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什么时候搬出宫,搬去哪里都是皇上说了算。区区一个燕王妃还能做得了皇上的主 燕王妃就发现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侄女哭诉,再说几句安慰的话。 “你忍一忍,暂时在这边住段时间,我也替你想想法子。” “暂时是多久要住多久啊” “总之你别哭了,也别再抱怨那些,让人听去还以为你对宫里对皇上有多不满。以后任谁问你在皇子所住着如何你都得说好听的,要说皇后娘娘设想周到,你住着很好,听到没有” 秦嫣答应下来,然后又跟王妃回忆以前的生活,说她真想念在王府的时候,那时怎么都舒坦,不像现在,巴掌大的院子,想走几步都活动不开。 “姑妈你说要是那个人没回来多好他在商户人家待得好好的,回来做什么呢” 这也是王妃的心里话,不敢说罢了。 王妃叹一口气“也是小五太冲动了,我还劝他别跟王爷争嘴,他就不听。王爷决定的事,除非上面驳回,底下人哪劝得动他本来稳住了慢慢谋划,也不是全无指望,最差最差也能封个郡王,现在直接回到宫里,我想帮你都得拐几道弯。” 王妃也不敢逗留太久,她出了皇子所以后,又去见了皇后才准备出宫。 这次见面王妃就没再提钱玉嫃的事,她心里全让刚才见着那出塞满了。王妃说起五皇子在燕王府的孝顺,说他们夫妻两个都是好孩子,现在回到宫里请皇后多多照拂。 皇后有些惊讶的样子,说“皇上下令让五皇子回宫,让本宫替他安排住处,本宫想着他这已经成了亲,还有儿子,特地吩咐管事太监选了座最宽敞的院子给他,又给仔细拾掇了一遍,他住着还是不舒坦吗” 皇后都这么说了,王妃还能怎么着 她就干巴巴回了一句“挺好的,只是在宫外呆的久了,乍一回来,还不习惯。” “宫里规矩大,说起来是不如宫外自在,可小五他不是惦记皇上就在皇子所踏实住下,皇上有时间会过去的。” 得亏秦嫣没在,要不听到这话能眼前一黑。 让她在宫里踏实住下,那至少年是出不去了。 这这是要她的命啊 在坤宁宫里,王妃没敢垮掉,走出去之后,她换上一身失望。 太子照例来给皇后请安,刚过来就听说燕王妃方才来过。 “她来作甚” “来同娘娘诉苦,想让娘娘为她出头。” 太子挺讶异的“燕王怎么她了” 坤宁宫的太监说“殿下您要想知道还是问娘娘去,奴才只不过碰巧听见一两声。” 太子果然问了他娘,问燕王妃进宫来干啥 皇后略抬起下巴,示意他旁边坐下,让宫女沏上热茶,才说“估摸是近来受的委屈大了,想扳回一城,她来找本宫说钱氏出身不好,无才无学无品无德配不上燕王世子。” “盛士洲这媳妇儿出身是低了点,我也问过父皇,封她做世子妃好吗父皇的意思是洲哥儿喜欢就好,她现在是世子妃以后也不过是亲王妃,没什么要紧。” 历朝历代宫女出身爬上妃位甚至当贵妃的都有,有些事底下人看得严重,皇帝没那么在乎。 皇后笑道“你父皇当然乐见其成,作为燕王的好哥哥,他支持兄弟。作为一国之君,他也乐意看燕王府迎来个出身寒微的女主人。” 太子也明白这道理,他看不懂的是燕王妃“母后您说,她怎么有脸委屈还敢进宫来闹叔叔受伤不是十九年前那会儿他们成亲得有七八年,七八年间王妃只给生了个郡主,怎么她真以为父皇说了对不住就全是父皇的责任,她没有失职” “当时你人小,估摸不记得了,太后那边对燕王妃原本是有怨气的,燕王说都已经这样,怪谁皆无益处,哪怕折腾一场换个王妃也就是再祸害一人,他既已绝嗣,日子就这么过呗。燕王不是会困死自己的人,他一贯想得通泰,还笑称自己兴许没有子嗣缘,毕竟当初后院里女人虽然称不上多,也有几个,或者怀上之后稀里糊涂就落了,就有那么巧,平安生下来的全是女儿。” 皇后呷了口茶,接着说“我觉得燕王妃当初应该动过一些手脚,谁家做妻子的都不想妾室生在前头这我能想到,寿康宫那边能想不到只不过事已至此燕王不欲深究,拿他的话说,深究下去也换不来个儿子。” 后面这些年,燕王都把心思放朝堂上了,比较少过问后院的事,又说他那个后院,连个儿子都没有,也没什么可争可斗,虽然有些小风波,一直没闹出大动静来。 燕王妃当初逃过一劫,后来掌家二十年,恐怕是习惯了阖府上下都听她的,现在来了个不听话的,她容不下倒也正常。 皇后先前跟她处得还行,今儿个也提点过了,寿康宫那边对她一直都有心结,现在王爷有了儿子估摸才好一些,她能安分还好,若不安分,也得步上五皇子后尘,要挨收拾。 “太子你上回说太后很喜欢钱氏” “没错,我估计是因为盛士洲喜欢她,太后爱屋及乌罢了。” 皇后带入太后他们想过,都在心疼燕王世子流落民间二十载,补偿他还来不及,谁会赶着给他添堵他疼那媳妇儿,你非不让他疼,他万一撂担子说不干了要回养父家去,就那脾气跟燕王一样的,到时候谁去拦人 哪怕燕王妃再怎么不满,她改变不了任何事。 盛士洲才是袭爵人,挡路的全要给他让道。钱玉嫃一定是下任燕王妃,除非你让她活不到那天。 再说燕王府里,燕王没儿子时他什么都懒得管,现在亲儿子接回来,还能跟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从今往后,什么都要变一变了。 之前燕王领儿子进宫,皇上只顾着带人去寿康宫,没想起通知皇后,这都有几天了,皇后还没见着人。不过她听太子说了接回来这个长得跟燕王一个样,她更好奇的还是能逼得燕王妃进宫诉苦这个女人。 皇后传了道懿旨,让钱玉嫃明日进宫。 刚才听说王妃进宫去过,一转身宫里的懿旨就到了,钱玉嫃那小心肝还颤了颤,又想到太后跟皇上给她的脸色都不坏,她才没慌。 当晚都睡下去了,钱玉嫃还在琢磨皇后是怎么个人。 可能因为想得太多,睡着了以后她就做了个梦,梦见王妃说要找人来治她回身就找了个穿着凤袍的母夜叉来 第二天她进了宫,真正见到皇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失礼。 皇后娘娘不年轻了,虽然保养得好,从眼角这些地方还是很明显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她同太后一样,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对钱玉嫃却是长辈对晚辈的和蔼亲切,没有盛气凌人。 今儿是万嬷嬷陪着来的,过去这几天,万嬷嬷教了钱玉嫃不少东西,才让她不至于失礼。 皇后坐在上面,看着侄媳妇这些动作,觉得她也不像燕王妃说的那么无才无德。 “本宫只听说你姓钱,名什么” “名玉嫃,玉石的玉,嫃是女字旁加真假的真。” 皇后品了品,说不错,让她走近些,到跟前来看看。 钱玉嫃便往前走去,到距皇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皇后是坐着的,钱玉嫃站着,哪怕略低着头,她也能看清楚皇后的脸,同样的皇后也将她看了个明白。 这模样,确实娇了点,可她是海棠初绽含羞带怯的娇,不是开到极致将要衰败的艳,瞧着并不厌烦。 看她攥着的手,忽然被召进宫中人应该还挺紧张,心里悬着面上挺绷得住,还在笑呢。 皇后看出这孩子想讨好她,这表现称不上笨拙,搁在惯会窥探人心的皇后眼中,挺稚嫩的。皇后笑得更真实一些,她招手让钱玉嫃过来,来跟前坐下,“不用这么紧张,本宫是皇后,同时也是你伯母。你既然嫁给洲哥儿,就是咱们皇家的人。” 钱玉嫃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皇后这样说,她还撒起娇来“除了皇上、太后娘娘和王爷爹,就只有您这么说,我喜欢您。” 一般人在皇后面前是不能我啊我说话的,皇后也知道她从民间来有很多不习惯,加上这话她听着很实在,并不冒犯,也不欲与之计较。 那种感觉该怎么说 就好像其他人恭维你太多,忽然见着这么个实诚的娃,还挺稀罕。 皇后都没去纠正她,又问“这样就喜欢本宫了” 钱玉嫃看着皇后小声说“我看见您就觉得您放出来的都是善意,不怕告诉您,前天跟回娘家来的郡主姐姐起了口角之后,就听说王妃进宫来了,接着有懿旨发来府上,我昨晚睡觉都不踏实,睡着了还梦见王妃搬了救兵要治我,让进宫来罚跪呢” 钱玉嫃真就是一本正经说的,皇后听了险些笑出眼泪。 她忽然想起太子小的时候,也是个活宝,等上了十岁就变成小大人一个,不像以前那么好逗。燕王这个儿媳妇有意思,皇后喜欢听她说话,她身上没有京中许多女孩儿有的拘束,让人感觉自由。 进宫三十多年了,皇后最怀念的就是当姑娘那会儿的自由。 皇后拉着她问了很多,问她是怎么跟洲哥儿认识,以前在南边又是怎么生活的来京城习不习惯之类。 钱玉嫃也都说了,还告诉皇后娘娘她觉得燕王府什么都好,非要说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是吃这一口“相公这还后悔呢,说那会儿让王爷爹催着匆匆忙忙就上了京城,早知道该带俩厨子一起走。” 怕皇后娘娘误会,钱玉嫃还补了一句“不是说京菜就不好吃,是皇上治下山河万里从南边到京城来坐马车都要那么久,这不光是口味,风土人情生活习惯相差都太大了,乍一离乡,还没习惯。” “好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京菜吃不习惯,那你待会儿领个厨子回去。” 钱玉嫃在坤宁宫陪了皇后半日,回去不光带了厨子,还领了一串送赏赐上王府的宫人。至于皇后,她在午后去了寿康宫,告诉太后说今儿个把洲洲媳妇儿召进宫来看了看。 太后本来不是很有精神,听了这话,问她觉得如何 “怎么说呢依儿臣看来,那孩子出身虽然不高,教养还是不错。可能从前受的拘束不多,性子比较鲜活,平时来个人说几句就感觉无聊不想再听,她进宫来待了半日,临走时儿臣还挺舍不得的。” 太后点点头“他两个都会逗趣,哀家看了也稀罕,还指着他多进宫来,结果那天过后没声响了。” “刚认回来,事不少吧。” “小五都回宫了,还能有什么事” 皇后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样子。 看她这样,太后一挑眉“皇后你有话就说。” “昨个儿燕王妃进宫来,同儿臣说了一些,大抵是讲她同洲洲媳妇儿处得不好,要不儿臣怎么会想见一见人今儿个见了侄媳妇,感觉那孩子不难相处,倒是不明白她们怎么会起了摩擦。” 太后一听这话就不高兴。 “我二十年前就想收拾她燕王府险些绝嗣,能纯粹是因为围场那出前面那些年她干嘛去了当时王府里头得有四五个女眷,那几年间就没一个平安生下儿子,不是王妃的过错” “当初是燕王拉着,说已经这样了,怎么追究都于事无补,又说留着王妃替他管好府上的事,他能少操点心要不依哀家的意思,她就该去皇家寺庙里诵经念佛去。” “真不想提这些旧事,提了生气。左右皇后你不准跟她搅和,哀家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她要敢折腾燕王唯一的子嗣,看我不扒她的皮到时候新账旧账跟她一起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8章048 燕王妃不知道寿康宫这一出, 但她知道钱玉嫃今日进宫去见了皇后,本以为她至少会听一顿训, 不想人回府时笑盈盈的,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从坤宁宫抬出来流水般的赏赐。皇后娘娘担心她刚来京中吃不习惯, 甚至往燕王府里拨了个擅长做蜀地名菜的御厨。 想到过去二十多年同皇后的情谊, 燕王妃心里生出遭背叛的感觉。 她认为的同盟当着她面倒向了她的敌人。 王爷带回府这两个, 她看哪个都厌恶, 只是动不得王府唯一子嗣,只敢拿钱玉嫃开刀。 在意识到五皇子不可能接回之后, 王妃紧急想出新的对策,这个儿子左右是记在她名下, 不是亲生的很难养熟是个问题,要解决这点,得先给他换个媳妇儿。 当日,王妃就找上为朝事忙作一团的燕王,说要同他谈谈。 燕王本来还有几份文书要看,想到这几天府上的动静, 他也打算忙过这茬同王妃说上一说, 既然王妃主动找来,就省得再安排时间。 燕王站起身来,率先从书房出去, 王妃也跟出去, 两人到旁边厅里谈的。那厅里上面一张坐榻, 左右边各摆了两把椅子, 还有些古董摆件不逐一陈述。燕王进去之后,到榻前坐下,王妃为方便看他脸色,没坐他身侧,而是选了下首的椅子。 又有丫鬟送了茶水进来,等丫鬟都退出去了,燕王示意她说。 王妃低垂着眉眼平平静静开了口“咱们夫妻二十多快三十年了,我瞒谁也瞒不了您,这儿子我不喜欢,架不住他命好,明明是个外室子偏就成了您唯一子嗣,我也没本事再给您生出一个,捏着鼻子也得接受他。这儿子就不说了,哪怕他生母出身低贱,好歹还是您的血脉他在外头娶这一个,我接受不了。放眼京中,有哪家袭爵人会聘商户女为妻得这么个儿媳妇,我以后恐怕连门都出不去,出去就要被人笑死。” 燕王揭开茶碗盖,没端起来喝,而是闭上眼嗅了嗅茶汤的香气。 过一会儿,他才道“王妃既然知道瞒不过,还跟本王说这些鬼话你说她身份低了带出去会遭人耻笑,她进宫都有两场,谁笑过要真有人笑了你列个名单,本王去问问各家的过失。” “从没听说女人出身低了会让男人蒙羞,我只知道男人没本事会叫他夫人抬不起头。且不说他们夫妻情投意合,哪怕只是家里做主去下的聘提的亲,也没有说相公改了门庭就要休妻的,那才会叫天下人不齿。” 王妃又要张嘴,燕王直接堵了她话“前朝的开国皇帝是农家出身,遇上外加灾年,日子过不了了揭竿而起,他那时已经娶妻,起义成功当上开国皇帝之后也没另立皇后,哪怕为了笼络朝臣,也不过是册封妃嫔。这段为世人称颂的佳话在你看来也是笑话” 燕王直直看着王妃“你不如说,你想让秦氏女做世子妃,本王这就告诉你,我不答应。” 这下王妃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来“你就这么带回个儿子,这儿子不同我亲近,不给他换个媳妇儿怎么能把人养熟换我秦家女儿做世子妃哪里不好是我侄女儿总知道好言劝他,现在这个只会唆使他跟我作对。” 听了这话,燕王气笑了。 “洲哥儿的事,有本王替他打算,他不用听你安排什么。王妃只需管好后院,你若管不好,就将掌家权交给钱氏,有万嬷嬷帮衬,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不怕跟你说明白,如今在我心里,除了母后和皇兄洲哥儿是最重要,你别想着要把他绑上秦家的船,这些年,本王对秦家仁至义尽,再要折腾,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后悔。” 有些话,哪怕难听也得挑明了说,总有些人你不说明白她会装傻。 燕王觉得他说得够清楚了,起身回了书房。王妃在偏厅这边坐了半天,后来让丫鬟扶着回了正院,这都三月下旬,哪怕京城也已经春暖花开,她手脚却是冰凉的。 丫鬟赶紧端了碗热茶过来,让王妃捧着暖暖。 王妃接过来,捧了一会儿,又放下。 她喃喃自语说了一堆,大概就是怪燕王无情。这话她跟前伺候的丫鬟听了都觉得诛心。怎么说呢燕王没多少儿女情长这原本就不是秘密,他一直这样,对朝廷比较上心,对王妃和侧妃都挺淡的。 反正该给你的不会少,包括体面尊荣金银玉饰绫罗绸缎这些从没缺过,王妃娘家有事求上门,只要别太过分,王爷也会帮忙。秦家那头很多都受过提携不管怎么看,王爷都没哪里对不起王妃的,非要挑剔一点,就是突然接了个儿子回来。 可哪怕有了世子,日后王府要给世子继承,燕王妃不还是燕王妃吗 丫鬟真怕王妃一通好闹把王爷给激怒了,连带她们这些在王妃跟前伺候的都没有好日子过。 这样的忧虑使她站了出来。 “咱们府上从来都是,除非王爷不发话,只要他说了就没得更改您就别跟王爷斗嘴置气了,世子妃不能换人,还能迎侧妃进门啊。” 丫鬟刚说完,就感觉头上一下剧痛,那是飞来的茶碗盖,正好砸她额角,都磕出血来。丫鬟甚至顾不得去擦,也顾不得茶碗盖落在地上碎成瓷片,她赶紧跪了下去。 “王妃恕罪,是奴婢失言。” 燕王妃气红了眼,直勾勾盯着她说“你记住了,我秦家女儿绝不可能矮她一头。” 说是这么说,秦家早就过了风光的时候。秦老太爷曾是两朝元老,是大学士,可他比王妃还高两辈,是王妃的祖父,已是杖朝老人。他身体不是很好,忘性又大,没法子再为皇上分忧,如今荣养在家。秦老太爷现在也就只能养养花草逗逗鸟雀,府上的事他管不了,当家人变成王妃的父亲,秦家就衰败下来。 看着是还有几个当官的人,品阶勉强还过得去,却都不在要职。 王妃父辈不行,正当壮年那几个兄弟也立不住,侄儿里头有两个看着还凑合的,也仅仅是读书时表现不错,进官场之后会如何还不好说。 反正秦家就是底蕴有,但这几代没出人才反而败家子不少,现在很多事都只能找外嫁女,靠姻亲帮衬。 在秦家女儿里面,处境最好的无疑就是燕王妃。 于是多数时候都靠她独挑大梁。 换个人哪怕丢不开娘家,也不至于贴到这地步,王妃不知道是享受娘家人依靠她的感觉还是早年教育太成功真把秦家看得太重要,又或者因为没亲儿子她跟娘家人特别亲近总之这些年她尽心尽力。 以前燕王没儿子,你帮衬就帮衬,补贴就补贴,很多事都没所谓的。 他有了儿子不得为儿子谋划 燕王哪肯让亲儿子跟秦家人绑在一起 王妃冲丫鬟发了顿脾气,但不解决问题,燕王压根没给她作妖的机会,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给府上大小管事训了话,挑明说谁要敢怠慢世子就要治谁。 他也同谢士洲谈过两场,让他先习惯府上,也出去走动一下,把该认的人认全了。 当爹的暂时还没空安排他的事,他真正忙起来估计要等过了六月办完及冠礼后。 谢士洲知道他之前耽误了很多,没去催促。他在王府混了几天,想着还得巩固一下跟太后的关系,就跑进宫里,人在寿康宫待了半天,眼瞧着该回府了又让太子截去。 太子说要给他介绍几个兄弟,在东宫摆了场酒。 已经成婚的皇子几乎都到了。 只缺一个三皇子,三皇子眼下不在京中。 太子一个个给他介绍,谢士洲边听边认人,这些皇子们认他不费劲,连庞渤都能一眼看出这是燕王的儿子,他这张脸辨识度够高。 其他皇子或者在套近乎,或者端个笑脸听着,唯独五皇子盛惟安 是的没错,太子说要给他介绍兄弟,总不能把别人都请到,唯独落下盛惟安。不管咋说,盛惟安已经回到宫里,又拿回五皇子的头衔,这种活动他还得出席。 谢士洲这人脸皮厚,活到今天他就真情实感的尴尬过一回,也就是身世曝光那次。 那次还是想到自己靠谢家潇洒二十年,结果竟然不是亲生的 今儿个他不尴尬,真要说只是有些意外,反应过来之后他提起酒壶说要亲自给五皇子斟一杯,以谢他在王府陪伴十年。 太子一脸欣慰,其他皇子纷纷叫好,都在说他们父皇跟燕王手足情深,他们这些兄弟也该好好相处。 “五弟还愣了干啥端杯子啊” “吃了这杯酒,以后好好相处,打打那些乱传谣言的混账的脸。” “本来就是让父皇指去陪伴叔叔,这些年五哥心里想的哪就是王府爵位分明是人在宫里的父皇” “七弟说的是,若不是心里惦记父皇,老五他哪会拒绝郡王爵位拖家带口的搬回宫里回皇子所住着哪有出宫建府来得舒坦” “这话说得太对了我婚后也在宫中住了一年多,皇子所那院子一个人住着还行,多个人都嫌挤,五弟还有个儿子,是叫珩哥儿这也搬回来了,能不是记挂父皇吗” “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出宫久了。又要说,出宫建府之后要见父皇也不难的,也不是非得在皇子所住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是在夸赞五皇子好孝心,实际讽刺他来着。 谢士洲都没想到。 本想着以后还要见面,他得要拿个态度,才提了酒壶。得说要是以前的谢士洲兴许不会给这面子,是经过换爹这出,他真的变了很多。 他是真心实意想糊弄过去,吃杯酒,哪怕你我心里都还有疙瘩至少表面上翻过这页,这样全太子一个脸面,长辈看起来也比较放心。 结果让边上这些一搅和,五皇子哪怕端了酒杯,他脸色并不好看。 谢士洲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敬了诸位皇子一下。 “哥哥们该听说了,我从前养在商户家,养父母在蜀中算是巨富,人有钱嘛就混账,我这学问文章基本不会,身上毛病是一大堆,哥哥们看我哪儿做得不好,直接说,我能改则改,要实在改不了也没法子。” 皇子们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都笑起来。 谢士洲又道“等会儿再笑还没说完呢。我刚进京,看什么都眼生,今儿个见着哥哥们是认真去记了,可要是回头见着喊不出名,都别怪罪” 就有个穿着鸦青色的挤到跟前“哪就全是哥哥们” “对啊,洲哥你看看我我才十八,还小你两岁” “只让哥哥们包含,弟弟们就不用包含了,只管埋汰他” 屋里头又是一阵哄笑。 “堂弟有点意思” “你说你从前玩得很开,都玩些啥” 谢士洲就给他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数完特别遗憾的表示他要是没认回亲爹,名下的销金窟都该开张了。谢士洲提到他前头去钱家提亲,结果惨遭岳父刁难“我岳父他老人家膝下只得一儿一女,对我媳妇儿宠得很,非得问我有什么打算,怎么保证让他姑娘过得好。我那会儿活脱脱就是个混账,心里想着做其他生意太没意思,就说准备搞个供人吃喝玩乐的去处。那话都放出去了,也不能不搞,我过年那会儿已经装了一半,再忙活一下就能开张的,王爷爹就来了” “那生意就不做了” “做啊,让那头的哥们管着,以后有机会到蓉城去,叫他好好招待你们” 谢士洲也不是白混那么多年,就说这些皇子,相互之间本来没那么融洽,让他一闹,酒桌上的气氛真还不差,大家吃得都挺尽兴,临近散场还说过两天再约。 其他人陆续走了,七皇子又拦他一手,问他那生意真有搞头 谢士洲瞅瞅他,感觉好像看到了知音。 “这会儿说不好都没开张,有没有搞头过几个月才知道,咋你有兴趣” “有点。” “做皇子还能经商” “我出钱,找别人出面啊。” “让皇上知道了不削你” 七皇子是丽妃的儿子,丽妃现在是不怎么承宠了,她以前风光过啊,七皇子不太惧怕他父皇。想着不就是挨削么以前也不是没挨过,怕什么呢 他虽然有兴趣赚钱,作为皇子教养到底严格了一点,以前在宫里住着没太多浪的机会,这方面经验就比较欠缺。 七皇子逮着谢士洲问了半天,还问他有没兴趣。 “我啊算了吧,没钱。” 谢士洲不是没钱,是怕自己让七皇子带拐了,又重新走上吃喝玩乐那条路。他前面刚发过誓要洗心革面,认真学点本事来着。 七皇子听了特别遗憾,本来想着拉上他以后东窗事发了还有人跟他一起扛着,到时候太后娘娘不得赶来救驾,父皇就算再生气,能怎么着呢 谢士洲从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看左右没别人,就给出了个馊主意“你真要搞,可以给皇上通个气 ,把那整成个情报处。这个得秘密的不能让别人知道,表面上看那是个销金窟,实际上给皇上搜集情报,还不光是搜集情报,又能给皇上挣钱。有些贪官不是不好办吗也不能个个都抄家,全抄了不得乱套就让他花钱去” “那要是父皇骂我走歪门邪道呢他真能同意” 谢士洲就把蓉城那些有些钱的花招给他说了,“反正你不搞,别人也会搞,与其让他们挣去,还不如进皇上荷包我瞧着京中大商户也不少,你搞得好,多的是人给你送钱,现在要谈生意都得把人招待好,招待人还能在自个儿家不都是去那种地方。” 七皇子想想还真行嘿 他跟谢士洲分开之后,真就抽了个空进宫去找他父皇。 过了两天,七皇子跑到燕王府去找谢士洲,把闲杂人等全轰出去之后,他搭上谢士洲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觉得你要坑我。” “什么坑不坑的洲弟弟你听我说,你给我出那个主意,虽然费了点事,好歹说成了就是吧” 谢士洲斜眼看他,问“就是啥” 七皇子干笑一声“父皇说你都已经知道了,再加上你经验也丰富,就让你跟我一起干。我这边找人出面,你给我出点子就是,这生意肯定瞒不了那些兄弟,父皇让我装作是自己瞎搞的,还让我做好事发之后挨削的准备。” 几乎是立刻,谢士洲又想到了。 皇上不年轻了,会同意搞不好还不是想从那头弄钱,兴许是想看看其他皇子的反应,看有哪些会去拉拢七皇子来着。 这种销金窟吃钱太快,但凡有二心的谁不缺钱 要成事就得招兵买马 到时候七皇子就是个极好的笼络对象,搞不好真有人撞到跟前。 就算是这样,这关他啥事 “我都这么帮你了,你不替我赌咒发誓保证绝不外泄我口风肯定紧。” “这是替父皇办事,是好事情啊,你咋的还不愿意” 谢士洲拿胳膊肘撑着椅子扶手,拖着腮帮子瞅他“你要我出主意,我回头不得亲自去看看我怕我媳妇把醋坛打翻。你这个又得保密,不能对她明说哎哟我那天就不该跟你说这么多” 七皇子以为他会说出个啥,等了半天就听到这个。 “敢情你还是个怕夫人的” “不是怕,是疼是爱你懂不懂” “好好,你这么疼她,相信弟妹不会多想。” 谢士洲想想“那不一定。” 七皇子“都当了世子妃哪能计较这个你说” “她就是会啊。” 谢士洲勾勾手让七皇子凑近点,告诉他“我媳妇儿那脾气就跟六月里的天说变就变,你也别吹什么宽容大度了,她不宽容也不大度。” 七皇子 “咋这么看我,有话你就说。” 七皇子就说了,他问谢士洲对他媳妇儿真的是爱你爱她还能这么说呢 谢士洲拍拍他肩膀“你看我明知道她心眼小脾气坏,我还愿意宠她,她不高兴了我哄,谁惹了她我就削谁,这不叫爱” 七皇子表示懂不起“我是没爱过谁,可书上写的,你要爱她她就是那天上的仙女,仙女放屁都是香的。” 钱玉嫃知道谢士洲前两天在东宫结识了诸位皇子,听说七皇子过来就想去打个招呼。七皇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命好上天的女人,看她那模样,真就是多数男人都喜欢的。 七皇子已经知道谢士洲重视她,自然不敢怠慢,他弟妹弟妹喊着,说那天在东宫认识了谢士洲,跟他很聊得来,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 钱玉嫃过来之后,他俩没再提那个事,只是闲话家常。 七皇子起了个头,之后几天也有其他人来,还有约谢士洲出去的,那天吃了回酒,他好像就混进诸位皇子之中,同他们的关系火热了起来。 皇上看了非常满意,听说是太子介绍他们认识,猛夸太子说他这事办得不错。 太子得了褒奖,皇后自然替他高兴,太后也很高兴。 做长辈的就是这样,爱看晚辈相处融洽,哪怕皇家兄弟情大多表面,只要看得过去她就舒坦。所有人里面最难受的应该就是五皇子了,在东宫吃酒那天,其实后来谁都顾不上说他了,大家的注意都让谢士洲吸引过去,但五皇子就是沉浸在之前那一番话里。 其他皇子的讥讽让他难受,最难受的还是看到谢士洲。 他觉得谢士洲就是小人得志,他风光了还要倒回来踩一脚,招来大家戳他痛处。 再想想他坐在酒桌上从容的样子,他端起酒杯倜傥风流的样子 那就是纨绔子弟的标准做派。 就这么个人,竟然是燕王的亲骨肉,是燕王府的袭爵人。想到自己被这么个人击溃,盛惟安心里真堵。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49章049 想起秦嫣说前些天王妃来过, 盛惟安生出些期许,他记起在燕王府那十年, 燕王虽说在吃穿用度等方面没亏过他,也不怎么同他亲近, 倒是王妃, 从一开始就主动关怀他, 哪怕碰了壁也不放弃。 虽然王妃又变回叔母, 这份情总还是在的。 经过这么多天,理智告诉盛惟安要认命, 可他就是想不开。盛惟安又问了秦嫣一回“叔母前次过来,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这当口不方便做什么, 让我们忍耐一段时间。” 不起这话头还好,提起来秦嫣就苦着个脸“那时候姑妈也是劝过你的,让你别跟王爷甩脸色,你不听。本来咱们能留在王府,就算留不住了最差也能分出去过,要分出去王爷总得为你安排你不管不顾冲他撒了火, 现在啥也没了。” 王府当然比不得宫中恢弘富丽, 却比皇子所这边好得多。 都不说这住处,也不说吃穿用度这些,以前谁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说话如今你再看, 宫中贵人那么多, 谁稀罕捧着个不得宠的皇子妃呢 不说想吃口什么, 她如今要个热水都比以前慢得多, 这日子过着真是没有滋味。 早先觉得本来能继承王府,要他们分出去,这很难接受。 现在秦嫣的想法变了,她做梦都想求一道圣旨,只要从皇子所搬出去,她很愿意做郡王妃。 盛惟安知道是自己冲动招的祸,但他不愿意听秦嫣反复说。偏偏他生母娘家那边身份不够,在宫里说不上话,眼下能指望的就是秦家,因为这,他不敢跟秦嫣吵,只能尽可能哄她,让她想办法跟娘家人见一面,诉一诉苦,再叫她娘家去催催王妃。 宫里头这些女人,除非身份够高,想见谁你递个话去,其他人都得讲个规矩。 秦嫣现在随便出不去,怎么见得着娘家人 她还在琢磨该怎么打点一下,秦三奶奶经过不懈努力求得恩典,得以进宫来同女儿小见一面。就是这一面彻底寒了秦嫣的心,她娘告诉她,不要再指望燕王府,王妃才吃了王爷教训,如今王府里头风向变了。 “为了你,娘求上太太,太太说圣旨下了事情就定了,让你安心当你的五皇子妃,不要指望你姑妈帮个什么,她再要折腾恐怕自身都难保你啊,得自个儿去讨好太后皇后,也跟其他皇子妃搞好关系,慢慢熬着等机会翻身。” 秦嫣受刺激很大。 秦三奶奶将她搂进怀里,说没办法,真没办法。 “我是你娘,但凡还有辙儿,能不帮你咱家手再长伸不到宫里,娘知道你委屈了,可人不得朝前看吗你别再去想之前在王府如何如何,就当自个儿才嫁给五皇子,他就这情况。” 秦三奶奶安慰她说也就是晚一点搬,反正迟早也是要搬出来的。 这话非但不能安慰,反而听得秦嫣泪奔。 “这院子就没法住人,现在才一个珩哥儿就挤成这样,要是再生,或者院里进个新人,那真是站都站不开” “你个傻女,所以我说迟早你们要搬出去的,皇后娘娘总不能眼看着这院里人挤人还强留你们你加把劲再怀一胎,生下来就去坤宁宫哭一哭看。” 得说这院子也没小到那地步,五皇子夫妻拿它跟燕王府比,那当然会有差距。好在秦三奶奶这话还算安慰,都知道皇后是和善人,真要是住不开了,她总不好坐视不理。 五皇子等着秦家的说法,秦嫣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娘家无用。她说宫外面很难插手宫里的事,还说家里给她出了主意,让抓紧再怀再生,人多了皇上就该考虑将他们分出去,总不能还留 说句实话,五皇子将皇帝看得太凉薄了一点,虽然说儿子多了不稀罕,他也不至于心里就想着看儿子惨。还不就是盛惟安前头太不识趣,让他搬回宫里是想让他尝点苦头醒醒脑子,当初圣旨上说的暂住皇子所,只要人在皇子所里表现好,一年半载的可能就出去了。 皇子要搬出宫都得受封,说有些皇子等到皇帝驾崩也没受封这种是因为岁数小,跟得不得宠关系不大。 成年皇子或早或晚都要搬出去的,顶多你得宠皇上给拨的宅邸好,贴的钱多,不得宠住得差点。 盛惟安有点像是惊弓之鸟,他吓着了,就拼命挣扎,有时候你越挣扎处境反而更加糟糕。尤其秦三奶奶又给秦嫣灌输了一种只要人多住不下了逼得皇上也要放儿子出去的思想,两口子真把这当成是生路,盛惟安他不光在秦嫣身上下了大力气,还活学活用转身就给自己添了俩通房。 宫里是没有秘密的,更别说皇上还有意识在关注皇子所那头,没过两天,他就知道盛惟安干出这档事。 “还说老七荒唐,老五比他还离谱” 老七至少孝心好,就是放着正事不干喜欢搞这搞那。 皇上儿子多,他对儿子相对还是宽容,反正也没指望老七挑大梁,他孝心好就行。老五是连孝心也没有,回宫也有段时间了,没见他来关心过长辈,还在那头自怨自艾。现在心里郁闷没法纾解还把精力用到女人身上去了,光秦氏不够,短短几天内他就添了两个通房。 皇上还没想到他儿子是为了出宫在疯狂造人,他就是恨铁不成钢。 “前头听太子说老五跟洲哥儿坐一起吃了酒,瞧着心结应该解了。朕还去试了一下,洲哥儿是没什么怨怼,本来想着老五反省好了,过段时间就放他出去,结果你看看他反省什么” 没仇没怨的,总管太监也不会落井下石,还劝着皇上消气。 “换个人来做错事不得立刻反省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要不请五殿下过来问问” “谁也别去,朕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想得起过来请安。” 皇上都发了话,谁又敢去太监总管琢磨着不知道是前头十年没娘教还是后面十年这个娘教得不好,五皇子蠢得实在。 虽然说他跟燕王没得比,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哪怕没多喜欢这儿,还是会为他考虑一些,不会说看你过得惨反而高兴。 又要说到父子没有隔夜仇,在皇室,只要你不惦记那位置,不结党营私,犯些小错误都还好说。反正当时气归气,过了那几天事情也就过去了,五皇子犯那个错误还没到不可原谅的地步。 皇上就是想看他反省,看他低头认错,你好好说,再拿出个态度,吃段时间的苦这事就翻篇。 换个皇子都不用谁提点,凭自己也能会意。 像七皇子以前闯过的祸还少了他曾把给他上课的大儒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人家大儒放下话说再也不教他了,那回皇上打烂了他屁股,七皇子也没闹脾气啊,趴着写了悔过书,自己下不得地也不忘记让别人给他送到御前,为了彻底解决还舍了脸去给大儒赔不是 你犯了错就拿个态度,几方都有台阶下这事情就过去了,拧着犟着只会是自己吃亏。 太监总管想着是不是人出宫早,忘了在宫里该怎么做。 可这也不限于在宫里还是民间。 儿子犯了错不都应该这样五皇子都回宫这么久了也没个表示,更稀奇的是燕王妃去看过,秦三奶奶也去过,都跟五皇子妃聊了那么久,咋的就没一人提点他们 太监总管是登基时就跟着皇上的,一直都是御前红人,对皇上可说非常了解。 他觉得本来被退回宫里还不算太糟,现在看着五皇子怕是真要完蛋。 不是说他要在宫里困一辈子,人肯定能出去,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载,皇上不会留他的。到时候应该还是会给封个郡王,问题在于,郡王是爵位不是官职皇上若看不上这儿子,还不知道会把人扔去什么不打紧的衙门,只要不得重用,管你是什么王家门都要冷清,看五皇子又是个爱跟人比的,到那时候落差还是巨大,他又会发现当了郡王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舒坦。 说到底,甭管你什么出身,都的去争宠才行。 其他那些皇子可不是等着皇上去关怀他们,那些都削尖了脑袋往前面挤。 燕王进宫的时候也听说了一些有关五皇子的事,但他没做评价,比起去关心这个已经回到宫里的侄儿,他更多心思还是放在儿子身上。 早先还说儿子那臭脾气像他,又一看,也有不像的地方。 他当年没这么长袖善舞,跟其他兄弟的关系只能说一般。儿子可能耐了,就去东宫吃了一回酒,把成年皇子都认全了,最近三天两头有人来找他,吃茶听戏的有,骑马射箭的有,还有带他游逛京城赏京中美景的。 因为他吃得开,作为他夫人的钱玉嫃都接到一些帖子。 有人给她送帖子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家都认可她燕王世子正妻的身份,愿意同她往来。 钱玉嫃也知道她眼下不能摆谱儿,皇子妃们请到她都去,也认识了一些人,尤其是太子妃和七皇子妃,对她格外亲切。 太子妃自不必说,那是皇后调教出来的。 七皇子妃则是知道她男人跟谢士洲走得近,上次见面,七皇子妃告诉钱玉嫃说四月中旬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一般说来不会大办,礼还是得备。 钱玉嫃还有些拿不准,她回去问了万嬷嬷。 万嬷嬷先前真没想得起来,毕竟是在寿康宫里伺候的,皇后哪天过生太后并不会特别去记,顶多是看宫里格外热闹会问一句。 这会儿听钱玉嫃说到,她想了想“王妃那头应该会备份厚礼,您是晚辈,人年轻,又才进京,倒不需要指着贵重的挑,身为中宫皇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与其跟人比贵,不如尽心。” 万嬷嬷最清楚了,太后生辰的时候少说能收到几百件礼物,她老人家哪有时间逐一看过,经常只是让底下人念一念礼单,那一盒盒的顶级南珠,佛典七宝中的红珊瑚树,还有纯金打造镶满名贵玉石的珍宝盒子太后都未必会亲眼看过,你把身家都压上她没准就点点头说句不错。 又要说,也只有关系足够亲近才好走心,关系远点也只能比奇比贵。 好在皇后娘娘跟钱玉嫃相处很好,要走心并不出格。 有了大致的方向之后,怎么走又成了问题。这都已经搭上四月,还有十多天就是千秋节,这会儿要出绣图也来不及,钱玉嫃坐榻上愁着,谢士洲跟过去搂着她问怎么 “七嫂提醒我说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要到了,我不得备个礼物” “开库房看呗。” “有什么可看的,你忘了上京那会儿除了我的陪嫁就只带了银票子,从陪嫁里挑不合适吧,难不成要送银票吗” 谢士洲品了品“真别说,没准送个万两过去皇后娘娘还挺高兴。那些珍宝虽然贵重,又不能变现,不摆在宫里就只能放着积灰。” 听他越说越离谱,钱玉嫃没好气的踢了踢人。 “算了,你别闹我,别给我帮倒忙就行。” “你要嫌送钱俗气,送东西又选不出,就只能亲手做个啥。送皇后娘娘荷包也不合适,要不做枚平安符做好送去给哪个庙里的大师开个光,那就差不多了。” 钱玉嫃刚才就在烦恼她能做个什么,听到这里,茅塞顿开 “这主意不错本来宫里也不安生,平安符管不管用还是其次,至少它寓意好。”钱玉嫃刚还嫌他闹人,转身又跟他亲近起来。 谢士洲看得直哼哼“这会儿知道你相公好,刚才说啥来着” 还能怎么着 钱玉嫃只得让他凑过来点,往他脸上亲一口“这样总行。”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次日,钱玉嫃就忙活起来,她心里想着皇后娘娘的好仔仔细细的做了一枚平安符,这段时间里,谢士洲翻遍京城为她找来个羊脂白玉素面小玉盒,做好的平安符就装在玉盒里面,钱玉嫃又找上万嬷嬷打听,问她哪座佛寺的法师最有名。 万嬷嬷说,如果能请动法藏寺的清净法师就再好不过。这位清净法师乃是当世大能,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但他只见有缘人。 如果说缘分不到,哪怕皇上亲自过去也还是请不动他。 “那他以前给人开过光吗” “倒没听说,不过他曾经为一位大善人祈福,那之后大善人果然事事如意平安顺遂。民间传得玄乎,寺里的僧人却说那是他自己善事做得多,积下了功德。” 虽然提了清净法师的名儿,万嬷嬷并不认为钱玉嫃能够求到。 每年因为各种原因求上法藏寺的有太多人,可能一千一万个里头有一个能见着法师,这个也就是能当面见一见他,得一二句提点罢了。要说天底下最倔的有两类人,读呆了的书生和庙里的和尚,那些和尚说话神神道道的,张嘴就是缘分,总之要是没缘分管你什么来头不见就是不见。 万嬷嬷的意思是,试试可以,别抱太大希望。 钱玉嫃还开玩笑说缘分不就是命她命一直都好,这么看来见着人的机会挺大。 万嬷嬷笑呢,心道京里这些达官贵人哪个命不好不都是满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看世子妃这么有干劲,她没泼凉水,反正上寺里去了她就该知道那些僧人有多难缠。 次日,在侍卫的跟随下,钱玉嫃乘上马车去了。她难得没带白梅青竹,反而是带了万嬷嬷一道,结果人才进了法藏寺,就有个僧人迎上前来念了句阿弥陀佛,问女施主是不是从南边来的 钱玉嫃应了话,说她祖籍蓉城,随相公来京,尚不足月。 “那就是了,女施主请跟我来,师叔等您有一会儿了。” 这种事倒没遇过,万嬷嬷都说法藏寺是正经佛寺,她又带了许多侍卫出门,倒是不必担心什么。钱玉嫃也没多问,想着见到人总该知道是咋回事,她大着胆子跟上去,万嬷嬷也跟上去,她只跟了一段就被要求停下,那僧人说清静师叔只见有缘人,让她最多跟到这里,就在这儿等。 刚才就有猜测,真正听到万嬷嬷还是震惊。 既然是清净法师要见世子妃,她是不能再跟,想到别人说清净法师一般只见人一面,说不了几句,万嬷嬷以为顶多一盏茶时间,人就该出来,结果她等了好一阵子。 钱玉嫃一脸喜色出来,万嬷嬷问她是不是得了提点。 钱玉嫃当时没说,走出去才道“算是吧,清净法师让我哪怕身份变了也当坚守本心,不必刻意去追求什么结果,随心意做事,方得善终。” 刚才给她们带路的僧人还在旁边,说他师叔讲的,女施主前世积了很大功德,今生不敢说万事如意,也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相,总之福缘深厚。只是不可仗着福缘深厚刻意揽事,凡事顺其自然的好。 万嬷嬷记着这话,打算回头见着太后,同她老人家说说。 她又想起来今儿个是来请大师为平安符开光。 “平安符的事您提了吗” 钱玉嫃点头说提了,还说清净法师很好说话,已经为平安符开过光了。 僧人又道他师叔一点儿也不好说话,师叔不是说了吗,让女施主随本心做事总能有个善终,她今儿个不就是随本心上佛寺来求人给平安符开光自然能成。 若下一次,有人拜托或者明示暗示她再上佛寺,那恐怕就见不着了。 僧人说得够多,他念了声阿弥陀佛便退下了,钱玉嫃捧着掌心大小圆乎乎的玉盒子心里很美,还跟万嬷嬷说“嬷嬷你看,我就说我命一贯不错果然成了” 万嬷嬷看着这枚平安符都羡慕“过些天皇后娘娘千秋节,您送过去她恐怕要高兴坏了,清净法师亲自开光的平安符,比什么贺礼都要贵重。” 毕竟娘娘已经母仪天下,对她来说,最重要就是平安。 钱玉嫃拿了平安符来求大师开光的事,燕王府里很多人知道,很快他们又知道事情办成了,还听说为她开光的是那位据说只见有缘人的清净法师。 又有人想起来,多年之前王妃也去求见过清净法师,随王妃同去的捐了很多香油钱,说干了嘴,也还是没见着人。 人没见着,所求之事自然不成,谁想世子妃今儿个头一回去,就见着了 跟着一起过去的侍卫说,世子妃还在路上的时候清净法师已经算到,还指了个僧人到门口相迎。别人即便有缘进去也只能说几句话,世子妃拿了平安符去,清净法师真给她开了光。 “那枚平安符,是世子妃亲手做的,说要送给皇后娘娘真羡慕啊,那可是清净法师亲手开光的,戴着心里多踏实呢。” 跟着一起去保护她的太多了,加上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封口,结果就是千秋节还没到,就有好多人听说了。 甚至连燕王都问了一句,他问钱玉嫃真的见到清净法师了 钱玉嫃点点头说见到了,还把清净法师说给她那些话告诉燕王。 燕王听了非常高兴。 儿媳妇好,不就意味着他儿子也好 他甚至想到前面那么多年都没有亲生儿子的消息,在钱氏同他定亲之后,庞渤南下任职才发现了传信回来本来觉得像是巧合,这么看来,没准也是沾了她光。 燕王在蓉城那些天深入了解过儿子前面那些年。 之前一直是个混账,说是见着钱氏一眼看中了,为娶到她才变了很多 想想看,普通人嫁个纨绔子,有几个能得好结果的她这一步步走来,可不就是身负功德福缘深厚。又想到她之前被表姐截过一任相亲对象,后来就发现那不是良配,可不就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吗 这儿媳妇,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善事她命好得离谱了。 燕王听到这事还只是啧啧称奇,宫里面皇后娘娘也听到风声,她都等不及过生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0章050 王妃厌恶这儿媳妇, 她一点儿也不想带钱玉嫃进宫,可没法, 现在人人都知道世子妃为皇后娘娘做了枚平安符,并且请动了清净法师为它开光这礼总得在当天送到皇后手里。 也就是皇后过个生日, 燕王府这双半路凑成的婆媳才一道出来露了脸。 王妃脸上没多少表情, 钱玉嫃要好得多, 她虽然没在笑, 嘴角是微微上扬的,看来还和气, 没显得盛气凌人。不过王妃的冷脸也只够维持到坤宁宫外,真到了皇后面前, 即便心里有再多怨怼还得忍着。她熟门熟路的说了恭贺的话,钱玉嫃也跟了几句。 之前来那些夫人,每一个都送上了精心准备的贺礼,皇后也看了,也点头说很好,但还不至于让她觉得稀罕。也就是钱玉嫃, 人刚进来, 就被皇后娘娘唤到跟前,皇后还挪了挪身子,让她挨着坐在旁边。 屋里那么多人, 不说后宫嫔妃宗室女眷, 还有公主包括皇子妃们, 甚至连皇后娘娘的亲儿媳妇太子妃也在。皇后身旁的位置连太子妃都不敢坐, 钱玉嫃哪敢 “别挤着皇后娘娘,您真疼我赐个坐墩就再好不过了。” 皇后看了旁边宫婢一眼,宫婢赶紧去请了坐墩,就摆在娘娘的坐榻旁边,钱玉嫃才敢坐下。 “前几日听说你为本宫求上了法藏寺,可是真的” 钱玉嫃还一脸惊讶“娘娘竟然都知道了吗” 她随后转头看向跟着进宫来的万嬷嬷,万嬷嬷躬身将捧着的玉盒奉上,钱玉嫃伸手接过,也没打开,她满是期待将盒子递到皇后跟前。 “我是上个月末才知道娘娘要过千秋节了,还愁了两日,左右想不好该送什么。后来得了万嬷嬷提点,让我想简单些,说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同时也是我的长辈。我跟相公商量过后决定做枚平安符,符是我做的,这个盒子是相公跑了一圈寻摸来的,又打听到法藏寺的清净法师是当世大能,想着能请他开个光就再好不过,才会在那天求上法藏寺。” 钱玉嫃说的时候两眼亮晶晶,光是看她这样皇后都觉得熨帖,她揭开盒盖,看着那枚以红绳挂着秀秀气气的平安符。 钱玉嫃学过女红,手艺跟在宫里为帝后做针线的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但她做得仔细,加上这又拿去给清净法师开过光,在心理作用之下,皇后觉得她光是看着就舒服。 “本宫听闻清净法师是很难请的,你是如何说动他” 钱玉嫃想了想,说“那天过去,才进寺门就有僧人在等。后来我问了他,才知道清净法师清早就算到了,告诉他某时某刻会有个有缘人来,让他来接。我跟着进去,听那位法师说了几句,说得差不多我就捧出平安符问他能否开个光,没费什么口舌,便办成了僧人本事这样大,估摸看到我寄托在平安符上的心意,感念我心诚才答应的。” 皇后笑她“哪有自个儿夸自个儿的” “您看别人送上那么多金贵礼物,我只做了枚符,不多说几句,您怎么注意得到呢” 皇后这就要把平安符佩上,还说“本宫最喜欢的偏就是你这枚符,来说说,想要本宫发下什么赏赐给你。” 换个人来保准会说皇后娘娘喜欢就太好了,哪有讨赏的道理 钱玉嫃老实在了。她说想悄悄同皇后娘娘讲,就拿手遮着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后又是一阵好笑。这姑娘说,之前她离开蓉城的时候娘家人都不放心,临动身前还给偷偷塞了银票,说不收吧娘家人全都眼泪汪汪的,她就收了,如今人在京中住下一切都好,便打算送信报平安,顺带捎点东西找补他们。 可她手边除了银票就是嫁妆,还有宫里赐下来那些,听说御赐之物不能随便转手,她就想求个恩典来着。 宫里出去的东西,尤其是一些大件,你拿到是得当宝贝供起来,像绫罗绸缎这些会消耗的其实不太会管。钱玉嫃还是不放心,生怕一步踏错了,才想问问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明白她,她如今好,不敢说怎么帮衬娘家父兄,总能送几样东西回去撑撑门面,这样她娘家说起自家姑娘在京中做世子妃,还能道出个一二三来,甚至拿出几样东西给亲朋好友看看。 皇后顺手将绕三圈挂在手腕上的佛珠手串退下来,递她跟前。 钱玉嫃明白皇后的意思是让她拿这个去,她喜盈盈的接过来,连声谢恩。 燕王妃憋了半天,这会儿忍不了了,说她不懂事这也敢要,“这是皇后娘娘心爱之物贴身佩戴许多年了。” 本以为娘娘今儿个恰巧带了这串,顺手赏给后生晚辈这种事各家都有的,她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负担,结果让王妃点破说是皇后心爱之物,钱玉嫃后知后觉的愣了一下。 收下是有点烫手,退回去也不像话啊。 还是皇后说了声不打紧,还道“王妃你误会了,这不是嫃嫃跟我讨的,是我今儿个高兴,想给她。” 就这一个回合,大家实实在在感觉出来,燕王府这对婆媳之间是真的很不和睦。像这种情况换个人来点破这是皇后心爱之物的同时不会训斥自家人不懂事,只会让她好生珍惜。燕王妃那么说,是当众下自家儿媳脸面,反而皇后站出来将面子给圆了回来。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各种想法都有。 有人可怜燕王妃看不清形势,就皇后这态度,宫里摆明已经接受她,她出身低又怎么样人家已经坐稳了王府世子妃的位置。 也有人可怜钱玉嫃,觉得燕王妃会当众表示出对儿媳妇的不满,她不可能没后招。 不管怎么说,儿媳妇得要在婆母手里讨生活,婆母不满意你,哪怕顶着世子妃头衔,日子该难过还是难过。 对这个侄媳妇,皇后娘娘表示出了足够的疼爱,这一天钱玉嫃都待在离皇后最近的位置上,后来入宫道贺的人陆续出去了,太子妃留在最后,试探道“看母后很喜欢钱氏。” “怎么,你还吃醋了不成” “儿臣是有一点。” 皇后笑了笑“太后和皇上都喜爱她,本宫喜爱她有什么错再者你没听说连清净法师也说她福缘深厚,同她相处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太子妃又道“那个清净法师真有那么大本事” “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谁也不清楚,但他称得上当今佛门第一人,皇上见过他一回,反正很信他说的。” 太子妃好奇那平安符真这么难得更好奇它到底有多大用处 皇后的意思也挺明白。 左右清净法师已经是最有本事的,他开光的都没用,别人开光的就更没用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再说,钱氏为她做的平安符,送去寺里很顺利就开了光,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清净法师看来,庇佑她平安是顺应天道的事情,这才是最让皇后高兴的。 皇后对钱玉嫃放出的善意,一方面是顺应局势而为,另一方面,在她看来对方确实讨喜。 她不像有些人,说是小姑娘家,年纪轻轻的稳重过头瞧着一身老气。 还有些你看一眼就能想到她会怎么说话怎么做事,这种也很没有意思。 反正对皇后来说,要是后宫妃嫔,最好是沉稳懂事,别给她惹是生非。晚辈就不一样,像钱玉嫃这种大事不出错,平时活泼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光瞧着她都感觉人年轻了。 皇后又看了看她亲儿媳妇“你不必同钱氏相比,她随意些没什么,你不一样,你是太子妃。” 太子妃颔首应下,皇后感觉有些乏了,不再多说,让她也退下去。这时候燕王府那对婆媳都快出宫了,有人看着的时候燕王妃没怎么样,等出了宫门乘上轿子,她那张脸就黑了个彻底。 换做以前,每当这种时候,皇后娘娘同她说得是最多。今儿个却没有两句,反倒那个商户女,在所有人跟前大出风头。 燕王妃意识到,她不可能通过得到宫里支持达成换儿媳妇的目的。 那既然她是因为没生儿子落得现在这下场,就让钱氏也尝尝因为怀不上被迫给人挪坑的滋味。 害人的事,虽然有很多年没再做过,要说经验,她还是有的。 现在的燕王府,除了钱玉嫃之外其他人左右全都不能生,这样她连误伤也不怕。王妃使人在后厨为钱氏炖的汤羹里下了绝孕药。 说是绝孕,也不是说吃一次就彻底怀不上了,照大夫的说法,这个药吃了之后半年甭管怎么承宠都不会怀,过后药效就退了,可要是频繁服用,也能将人身体彻底搞坏,让她再也生不出来。 王妃怕她吃出来,都没敢往燕窝里下,主要下在味道重一点的汤里。 有好几回,白梅去端的时候钱玉嫃胃口还好,端回来她看着就不太起食欲。两个丫鬟轮番劝,让喝两口吧,对身体好呢,有次她都舀起来喂到嘴边也没吃得下去。 “我实在很没胃口,你们喝吧。” 那几次的汤羹都让她房里丫鬟分着喝了,盅子倒是干干净净的拿回去,王妃那头的人看了还当事情已经办妥,非常高兴。 结果就是这个月,钱玉嫃跟前伺候的丫鬟全都提早来了月事,领去的月事带根本就不顶事,平时没那么夸张的,这回那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放 女儿家多少都遇到过排出来污血特别多的月份,本来要是白梅一个人像这样,还能说是突然上京来水土不服。伺候她的莫名其妙全成了这样,怎么看都太巧了一点。 钱玉嫃想着心里就一突突。 这种事也不好跟男人商量,你说了他不见得能听懂。钱玉嫃找万嬷嬷说的,其实不用她说万嬷嬷就看出猫腻“您最好使人去太医院请个治妇女病厉害的来,给她们把一把脉。” 万嬷嬷想到她们可能着了道,但她不明白,她不明白谁会冲这几个丫鬟下手。 要是王妃或者侧妃因为某些原因下手,总该冲世子妃来。 除了她们,还有一种可能是世子妃担心自己跟前的人爬了她相公的床这搁在别府可能,搁这头也说不通。一来世子爷根本就是专宠都不够,他没把这些丫鬟看在眼里;二来世子妃这会儿的反应是不作伪的,这事但凡跟她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就不该拿出来找人商量。 万嬷嬷觉得这回的事是碰巧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有人想害世子妃但稀里糊涂被这些丫鬟挡了。 等着太医上门的时候,她看着四月里晴朗的天,觉得这次搞不好要牵出一场大风波来。 来的是位姓王的太医,瞧着四五十岁,万嬷嬷认得他,的确是位好手。看是燕王府来请,他一路赶着过来挣表现,人过来之后,一听万嬷嬷说的,王太医心里咯噔一下。 贵人们不懂他还不懂吗 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一听这个症状,他心里就有几种猜测,把过脉后,发现情况是所有猜测里最糟糕的一种,王太医料想会牵出一场大风波,犹豫再三都不知道该怎么讲。 他这个反应足够使人心寒。 白梅她们心里很慌,这时候钱玉嫃站出来“是怎么回事,你直接说。” 王太医咬咬牙说“这个脉象,是服用了绝孕药。” “绝孕药” 已经起了个头,后面就好说很多,王太医告诉钱玉嫃,这个少量服用能让人个月怀不上,要是用量大次数多,也能搞坏身体,以后都怀不上。 钱玉嫃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立刻就明白人是针对她来,她伸出手让王太医给她把把。 一屋子人心都悬着,全在等王太医发话。 王太医把完,还想了想。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万嬷嬷等人紧张得很,包括白梅她们,听说自己不知怎么的用了绝孕药以后可能怀不上了,是个女人都难受。但在意识到这药该是下给主子的以后,她们又顾不上自己,做丫鬟的不是个个都有机会嫁人,很多跟着主子就是一辈子了。她们能不能生倒不是那么打紧,怕的是姑娘,万一姑娘中了招,哪怕能揪出害她的人来,她也没法子在王府立足了。 钱玉嫃看着反应不大,心里砰砰跳呢。 她实在等不及了问王太医怎么说 王太医说“像是滑脉,又不是特别清楚,敢问世子妃最近月事可还正常” 是白梅说的“后面几天就该来了,这还没来。” “若是来了那就是我把得不准,若没来,那世子妃恐怕有了。” 钱玉嫃 我让你看看我中没中招,你说我可能有了 高什么名堂 等等等等 “王太医你说我有了有孩子了” “看着像,现在还不十分确定,反正过几天就该知道,您方方面面多注意吧。若真是有了,前几个月要特别小心。”光嘴上说他不放心,还打算把千万不能做的事情都写下来,尤其提醒说怀上之后房事得停了。 一时间,房里的大家好像都忘了她们请王太医过来的初衷,她们让钱玉嫃的肚子吸引了注意,万嬷嬷没有万嬷嬷还记得那出,又倒回去问王太医那个绝孕药是怎么下的 有些东西长期佩戴也会使人不孕,可她们几个的脉象呈现出来明显不是。 这个来得又快又急,很明显是口入。 “您说口入府上这些丫鬟哪有搞特殊的都是一起用饭。别人没事,偏她们几个遭了秧。” “那该问问她们是不是吃了什么别人没吃的。” 说到这里,白梅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万嬷嬷问她想到什么。 她说话都是抖的“是汤之前有几次,我们去后厨端了汤盅过来,主子不是没胃口吗顺手赏下来了。” 钱玉嫃本来没把这事放心里,白梅一说,她也想了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好像有三四回白梅端了汤来,我揭开盅子闻着那味儿就感觉心里闷,本来很想吃点,看着却不起食欲,那东西退回厨上也不可能再用索性就赏下去了。” 得知是那个汤的问题,钱玉嫃心里难受起来,早知如此当初直接退回去就好,现在害了这么几人。 她这头难受,白梅等人反而庆幸。 庆幸主子没喝那个,要是主子喝了,她们就不是可能绝孕的问题,而是可能被怀疑下药害人。那汤是她们几个轮流去端的,吃坏了谁也逃不脱,全得担责。哪怕能洗清自己,主子不能生了,她跟前的丫鬟不得跟着倒霉谁还能有好日子过 王太医来了之后,白梅她们心情好几个起落。 刚才还难受着,这会儿都在念阿弥陀佛。 “清净法师果然没说错,主子是有福气的人,哪能轻易给人害了。” “这回事该怎么办啊” “是不是该派人去把王爷他们找回来” 万嬷嬷拿的主意,派人去通知了燕王以及谢士洲。他俩一个在忙朝廷的事,一个在七皇子那头。听说之后,父子两个扔下事就赶了回来。 谢士洲先到的,他进门以后疯跑着回了院子,见着媳妇儿都顾不上喘气,两手抓着钱玉嫃的上臂盯着她问有没有事 钱玉嫃拍拍他手,让松开,然后递过茶碗,让喝一口。 才说“是给我下的药,我躲过了,白梅她们全中了招。” 王太医人还在呢,谢士洲转头问他什么药,他不怕麻烦又解释了一遍。得知绝孕药是下在汤里,媳妇儿是因为没胃口才侥幸躲过,她把汤赏下去给丫鬟喝了,这几个丫鬟全遭了秧 谢士洲暂时顾不上去补偿丫鬟,他只想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大卸八块才能解气。 这时候燕王也回来了,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他让王太医开药,尽量给治,又说会给儿子一个交代,转身去了王妃的院子。 做相公的遇事最先怀疑妻子,这挺诛心。 可燕王直觉想到的就是王妃,就府上这个局面,除了王妃谁也没理由下手。 侍妾没必要吧 还是侧妃 侧妃跟钱氏没什么瓜葛的,真要是她们只可能是陷害王妃。可就算扳倒王妃,也就是再给府上换一个新的燕王妃来,她们也不可能被扶正。 做这种事,风险肯定不小,有什么必要 不管怎么看,对钱氏敌意最大的都是王妃,燕王只是不明白,若真是她,为什么选在这时候动手是觉得钱氏中招之后可能都不会发现,还是觉得哪怕事情穿帮了,她安排足够缜密,压根就不害怕查 燕王想了很多,等进了正院之后,他倒是没急着给扣帽子。 他告诉王妃,有人往钱氏那头送去下了药的食物,问王妃知不知情。 “钱氏出了事王爷就来找我难不成怀疑是我做的就不说你信不信我,人人都知道我跟钱氏不对付,我得多傻才会在这节骨眼害她生怕别人怀疑不到我身上” 燕王本来还想喝一口茶,听到这话,他把茶碗都放了,他看着自家王妃“内院一贯是你在管,出了事跟你说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告诉你府上有人要害钱氏,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王妃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急于洗白。 她正想说两句话圆一下,又听见王爷说“我还没说完,钱氏福大命大,她没事,中招的是她跟前那几个丫鬟。” 那一瞬间,王妃的表情露出了破绽,她很快又伪装回去,笑道“那是好事情啊,不过王爷不是说药是下到钱氏吃的食物里面,怎么会进丫鬟的嘴” 燕王却没有回她,而是盯着她看了很久“你看起来心虚得很。” 这话一半是诈,王妃听了又说出类似于我们夫妻快三十年你出事竟然就怀疑我,诸如此类戳心窝子的话。还说她是不喜欢钱氏,却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做婆婆的要同儿媳妇过不去办法还少吗随便都能给她立起规矩。又提到她不可能在明知道会被怀疑的情况下还这么干然后大胆预测是有人要陷害她,顺手就拖了后院的女人下水。 她分析得很好,可燕王注意到他说钱氏没中招时王妃有一闪而逝的错愕。 但很快调整过来,人变得很有底气。 料想是善后工作已经完成,甚至连穿帮以后背锅的都有,不怕被查。 这时候燕王就已经有查不出真相的准备,他沉默了会儿,说“二十年前是你掌家,七八年间府上没个男孩出生。现在同样是你掌家,儿子刚回府,才一个月,儿媳险些绝孕。这次的事我会查个明白,不管结果如何,事后王妃就别管这府上大小事了,母后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你收拾收拾去寺里面,为她老人家诵经祈福。”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1章051 王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分明有人栽赃陷害于我, 王爷你不信我,还要打发我去庙里我十七岁嫁进王府, 这都二十八年了,咱们二十八年夫妻遇上事你对我一点儿信任也没有吗” 要是会因为这两句话动摇, 他就不会有今天了。 燕王把放过去的眼神都收了回来, 平心静气说“十多年前, 太医说我再不会有子嗣, 那时母后就想废了你。本王看在云阳的份上劝下她。现在云阳长大了,嫁了人, 也有了子女,如今这王府没什么要你操心的事, 再说王妃这治家手段,本王也不放心再把府上大小事交你手中,你去庙里静一静心。” 燕王妃知道太后对她不满,正因为知道,她没事都不往寿康宫凑。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明白白从王爷口中听说太后曾想废她, 燕王妃哪怕再蠢也不至于天真的问为什么刚才王爷说那个话, 已经道出因由,太后没把燕王绝后的事完完全全怪到皇帝身上,她觉得小儿媳妇问题更大, 从王妃进门到王爷出事, 这中间八年有。 八年时间, 燕王膝下没个子嗣, 他有三个女儿,除了这三个女儿之外,那几年间王府后院落过好多胎,有些刚怀上不多时就落了,也有月份大一些摔没或者撞没的,男女都有。 王妃抿了抿唇“你以为那全是我下的手是我害你绝嗣可你不想想,我生下云阳之后第三年又怀过,那胎都没满上三个月,我跟谁哭去” 这是个好问题。 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你进门后本王便将管家权交给你,府中大小事一律由你安排,你来同我抱怨,是在说自己德不配位。” 王妃说不过他,就抹眼泪。 要是夫妻感情深,你哭起来是会有人心疼,就他们这个夫妻关系,遇上事不好好说搞这套人不厌烦就算好的。燕王是经过大风浪的人,这套路他见得多了。 几年前户部尚书沈鸿犯了事,皇上顾念旧情,本想放他一马,找人递话让他告病辞官。他舍不得,以为能蒙混过去,非说自己一身清白,皇上一气之下派人严查,查出来还不光是那次的事,又有些陈年旧账。沈鸿才慌了手脚,再说他身体不好不能继续为朝廷效力,想回家静养已经晚了,他那时候的反应就和王妃现在一样,先回忆过去种种,说我为你付出多少,多不容易,再配合眼泪攻势。 沈鸿当初哭也哭了,求也求了,最后还是让皇上办了。 同样的,燕王也是铁了心。 你看不惯我儿,又管不好后院,不去给太后祈福难不成留在府上生是非吗 燕王先去的王妃院子,出来才下令彻查,正如预想的那般,有些事王妃既然敢做,就不怕查。首先物证已经处理干净,其次是人证若是最近一两日的事情,拿去问兴许有人能想到些不对劲,往汤里下药这个事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只是撞在今儿个爆发出来,哪怕把后厨上那些全调查一遍,还是没得到太多有用消息。 现有的情报都不指向王妃,查来查去嫌疑更大的反而是李侧妃,负责后厨那一片洒扫活计的婆子说前几天李侧妃院里的柳絮过来很多趟,她以前不太往厨上来。 燕王也去了李侧妃那头,问了她话。 李侧妃听说有人指控柳絮,她气得不轻。她说那几天跟见了鬼似的,让送个汤,送来的都要凉了,揭开盅子看着就倒胃口,还有点心也是,做的全不合口味,问过去那头说世子妃爱吃,还说他们只做了这个,别的没有。 掌家的是王妃,又不是世子妃,后厨上凭什么紧着世子妃的口味折腾别人 李侧妃当时就觉得王妃是想挑动她们,让她们去跟钱氏作对也是因为想到这里,她才忍下气,只是找人去催得勤了一点,就因为这,她还被怀疑上了 “王爷您可不能中了奸人的圈套您想想看,我凭什么去加害世子妃说凉薄些,她能不能生同我又有多大干系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有什么可折腾的” 燕王说未必是想同钱氏过不去,也可能是想构陷王妃。 “我要是做了我天打雷劈是,这后院的女人多少有些过节,可也没到要害人的地步,要真有那么大的仇怨妾能安安分分二十年王爷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草草的给妾身定了罪世子跟世子妃回府妾高兴呢,妾天天都为王爷高兴,哪会加害她呢” 她气愤和委屈都挺真实,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燕王点点头“只是来问一问你,不是要给你定罪,用不着这么大反应。” 李侧妃刚才都怕死了,生怕自己中暗算,听王爷这么说,她都没完全放松,还说“搞不好是其他什么人,既不想看世子妃怀孕生孩子,又同妾身有怨,这么设计想要一石二鸟。” “你觉得是谁” “妾不敢说,左右王爷心里应该有数,这府上就那一个容不下世子妃的,也就她能设计这么一出,完事儿还能瞒天过海。” 燕王的人将府上彻彻底底查了一遍,期间,王妃和李侧妃互相攀咬,结果是没有结果负责调查的搜集到一些口供,但没有能给人定罪的关键证据。 这些天,燕王一路看下来,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对他来说能查个清楚明白是最好,查不清也没什么,五月中旬,燕王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将王妃送进庙里,王妃闹了好几场都没让他改主意。 送走王妃之后,他吩咐王府管事听儿媳妇安排。 白梅还道这次没白挨,总算帮到了姑娘。结果钱玉嫃找上谢士洲,让他出面将这事推了。 谢士洲原先还不肯,他觉得掌家好有掌家权在手,做什么都方便,也不会再受委屈 钱玉嫃让他靠近点,低下头。她贴在男人耳边说“我没那精力,我怀了你孩子。” 之前王太医为钱玉嫃把出滑脉,但是因为不确定,等谢士洲赶回府上他没再提。那会儿人人都把心思放在了毒汤事件上,过了半天白梅问她姑爷知不知道滑脉的事钱玉嫃才想起来她没说。既然当时没说,她就想着等确定了再告诉他,省得空欢喜一场。后来到了往常该来月事的日子,果然没有动静,她多等了几天,还是没动静,钱玉嫃又请王太医来了一回,府上的还当太医过来是给那几个倒霉丫鬟看病,谁也没想到他是来给钱玉嫃把脉的。 而这时候,脉象比上次就清楚一些了,加上有月事佐证,王太医断定她有了。 钱玉嫃给了赏,让王太医先不要声张,以前听人说怀着月份浅的时候不能四处嚷嚷,最好等满了三个月了,再对外说,这样才容易留住。 不对外说,总得告诉孩儿他爹。 她还在琢磨该怎么讲,机会就送上门来。谢士洲听说她有了,实实在在愣了一会儿,一般人得知要当爹都特别高兴,恨不得放两挂爆竹庆祝。他呢,他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看他这样,钱玉嫃就不满意了。 “咋的你不想要啊” “也不是不想要,我这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你说这爹该怎么当呢” 钱玉嫃往旁边一坐,顺手将茶碗端起,还没喝呢就让谢士洲截去。 “你都怀上了能喝茶吗” “王太医没说不能喝。” 谢士洲想想不放心她,把茶碗推得很远,喊丫鬟上白水来,要温热的。等白水来的时候他还说呢“你先忍忍,我回头多找几个大夫问问,看到底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才告诉他有了,人就紧张成这样,还说没准备好要当爹。 钱玉嫃噗哧笑了。 好好跟她讲道理来着,人突然笑了,谢士洲一脸莫名“笑什么” “笑你反应这么快,还说不知道怎么当爹。” 又说回到这上面,谢士洲就解释道“才成亲没一年,咱们都还年轻呢,我当还能轻松两年” 钱玉嫃说“早点生一个我才轻松,要是年没动静,哪怕太后她们本来喜欢我,也该不喜欢了。” 钱玉嫃特别明白,哪怕平头百姓都很重视传宗接代,别说皇室。很多姑娘有才有貌的,说起来样样不差,但只要成亲后年没生儿子,就会被人拉出去议论。钱玉嫃自己是女儿家,她不会看不起女孩儿,也不喜欢拿能不能生去评断人。 可你只能管着自己,其他人把这看得比什么都重,尤其在长辈心里娶妻的第一要务是生子,传宗接代最重要,其他全得靠边。 环境如此,早生早松快。 钱玉嫃摸摸她还扁平的肚皮,冲谢士洲说“你不知道,我娘生了宗宝之后,其实还怀过一胎,后来出了事,那胎没保住不说,还亏了娘的身体,她调养了一两年,之后也没再怀过。娘说怀个孩子很不容易,王太医说我有了,我既高兴,又没什么底。” 谢士洲是不着急要孩子的,他毕竟年轻,玩心没彻底收起来。可听了这话,想到女人怀个孩子确实不易,又想到嫃嫃心里没准还在打鼓,他又说了那样的话 谢士洲深感惭愧,他挪挪尊臀,往媳妇儿身旁挤去。 “我错了嘛,我也不是不喜欢娃,只是” 问他只是什么。 他说“只是想到你都怀了,岂不是得有十个月不能亲热你憋死我吧。” 钱玉嫃懒得提醒他这已经有一个月,也懒得再做思想动员,她抱着胳膊满是嫌弃看身旁“你成天都在想啥呢” 谢士洲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还想搂她来着,钱玉嫃轻踢他一脚。 “让你找王爷爹去,告诉他我不方便管那么多事,咱府上不是有两位侧妃,能不能请侧妃代劳” 对哦,差点忘了这个。 谢士洲香她一口这就去了,后来的事该咋说呢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跑腿递话儿的燕王才是喜得贵子那个听说钱氏有了,燕王喜不自胜,他连说了几声好又想起前个月儿媳妇去法藏寺,清净法师说她是带着大功德转世,福气很厚,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人。 这个批命太准了 瞧瞧这回,那几盅汤随便哪盅进了她的嘴,这胎肯定保不住。可她就是躲过去了,躲过去不说,跟着就传了喜讯。 燕王让他这几个月就节制点,别乱来,还有看房里缺什么,只管说,现在王府里头儿媳妇最大,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谢士洲吐槽他“难怪你女人那么敢,就是这么惯的。” 燕王一巴掌拍在兔崽子后颈上,二十年前他还真没这样惯过谁,当时他心思都不太放在后院,那会儿朝上不安生。再说当初年年都有女人怀孕,不像现在,府上二十几年没添过娃,好不容易儿媳妇那头有了动静,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谢士洲摸摸让他拍得生疼的后颈“我说的你听见没嫃嫃她有了,没精力管这么大个王府再说你前脚把王妃发配出去,后脚让我媳妇儿管家,这不是架我媳妇儿到火上烤人刚怀上少找点事。” 这么说也有道理。 虽然明眼人看着都会觉得是王妃犯下大错才会被送进庙里,也没准有人偏要从歪处想,他瞧着你在事后得利,会怎么说真不一定。 儿媳妇要是没怀,当个考验就是。 她怀上了,那还是太平些好。 燕王又把大管家找来,告诉他内院的事交给两位侧妃,凡事她俩商量着来,又说要是世子妃那头的吩咐,不必请示,直接照办。 谢士洲听着这话,觉得还像点样。 两个人都是侧妃还一起管事,总能相互牵制,不会搞出一家独大的局面。现在府上都知道王妃因为毒汤事件被办了,说是没把后院管好,实际上就是怀疑她但没找着关键证据索性把人送去庙里这也给大家敲了警钟,哪怕暗处还有想要对嫃嫃不利的,心里想想没啥,真要动手得掂量清楚。两位侧妃应该也看明白了,不至于走上王妃的老路,至于说她俩之间,或争或斗是她们自个儿的事,只要不牵扯到嫃嫃,管她的呢。 燕王都说世子妃那头不受管,也就是给开了特权。 不管家,还能舒舒服服过日子,这还挺好。 谢士洲也觉得嫃嫃还可以多看看学学,他俩才上京城不久,很多事都拿不准,这就掌家,早了一点。 “对了,这个事你先不要往外宣扬。” 燕王挑眉“大喜事咋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憋两个月不行王太医讲的现在月份浅不稳当让格外小心。你这就宣扬出去,赶明宫里先发赏赐,太子妃她们不得上门来看看还有一些赶着前来拍你马屁的。” 刚才听臭小子说前后脚燕王就想骂他,这会儿又来个马屁。 “那叫阿谀谄媚,不叫拍我马屁” “行吧,阿谀谄媚的你想想到时候得有多少人来道喜道喜顺便还要问问你媳妇儿进庙的事,不得吵着我们嫃嫃就等太医说怀稳当了你再往宫里头说,也不怕送礼的来。” 燕王虽然霸道一点,他总体上还是个讲道理的人,听儿子说得没毛病,他就同意了,只不过有这样一桩大喜事却要憋着挺难受的,他转身还是去找了他哥。 起初皇上当他有要事,就发觉兄弟来了个熟悉的操作,大概是要跟他讲悄悄话的意思。 皇上让御前伺候的退远些,问他咋的 “回皇兄话,钱氏查出有喜了。” 皇上本来在看折子,兄弟进来之后他停下来,可人还是坐着的。听到这话,他都高兴得站了起来,又道这是好事情,怎么还得悄悄说 “还不是那臭小子,不让我这么早宣扬出去。说他媳妇还没怀稳,现在就宣扬开,道喜的排着队来,恐闹着她。皇兄也知道我府上好多年没添过人,我心说求个安稳也好,就等等呗。” “洲洲顾虑还挺周全,他上京快两个月,朕瞧着这孩子不像阿弟说的那么混账,他脑子聪明,也会来事儿。” “哪受得起皇兄的夸,他就是有点小聪明罢了。” “凭小聪明能跟朕那些儿子们相处融洽” “到底在商户人家养了二十年,商人行事圆滑,他在那种环境下,耳濡目染的学到一些。” 皇上看着挺好,虽然有一些不足,他也有很多优点。还不只是他,他们夫妻两个都是会讨人喜欢的,这说来简单,做来很不容易。 皇上先是为兄弟高兴,又想起来,问到王妃的事。 因为是自个儿府上的事,燕王一直没往外声张,其实整个调查过程里,京中没几个知道这事,当时管事的敲打过,底下奴才只敢埋头做事不敢乱讲。真正闹出动静是在王妃进庙之后,各家相继听到风声,只是不确定为什么事,只是猜测燕王妃应该做了什么激怒了燕王。 这事在宫外引起热议,自然也会传进宫里,皇上刚才听说,他问出来,就发现心情挺好的弟弟阴下了脸。 “早先曾听皇后说过,王妃不满意这儿媳妇,想换,是为这事” “可以说是。” “到底怎么回事你同为兄说说。” 燕王就把毒汤事件讲了出来,“钱氏这胎险些就没了,甚至可能伤根本出了这档子事能不彻查我查下来,没找到直接证据,只能怪王妃没管好王府,请她去庙里为母后祈福。” “朕还不知道你你会这么决定,该是认准了事情是她做的。” “臣弟试探过她,有很多迹象。再者说,王府之中对钱氏有那么很大不满的只她一个,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的,至少是在内院掌有一定权力的人,那不是偶然得手一回,得是好多次加起来才能把人害成那样。” “要真是她干出这样的事,打发去庙里太便宜了,该废去她,另择一个王妃。” 燕王说他考虑过了,一来没拿到证据,误伤的可能性虽然低也还是有;二来再娶一个也未必好,当初太后会选中秦氏她是有过人之处的,现在不也成了这样人会变,谁敢保证新来的一定不会给府上添堵还不如让王妃去庙里待着,燕王妃的头衔还是她的,只要人不在府上就完事了。 皇帝觉得这兄弟下决断虽然利落,心还是善。 同样的事给母后发落,估计不会让她上庙里待。身为儿媳妇没尽到传宗接代的责任,这也罢,现在还敢下毒害人,秦氏女真好胆量 到底是燕王府的事,皇帝没打算强插手,他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让弟弟自己去寿康宫禀告母后。 燕王看透了他 还说是亲哥,等着看他挨削呢 就从三月份起,燕王发现他已经不是母后心里最疼的崽,母后如今最惦记是他府上那小子,这回臭小子的媳妇儿差点出事,母后听说,该训他了。 去寿康宫那一路,燕王都挺怂的。 如他预测的那样,太后的确骂人了,还说这种事该交给她来处理。 骂完之后,她又生出泪意,说当初真不该选这么个那会儿看她是秦大学士的孙女,听说品性很好,瞧着也是端庄贤淑,谁知道本性竟是这样。 “娘每次想起来都很后悔。” 燕王坐不住了,走到太后跟前,半蹲下说“儿子没怨过谁,很多事怪来怪去没意思,反正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您看现在我儿子有了,儿媳妇也有了,跟着还会有孙子孙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这话才勉强宽了太后的心。 “既然已经送去庙里了,就让她安安心心在那头待着,好生为哀家诵经祈福。你回去好生敲打府上那些,再不准出这样的事。” 燕王没说他已经敲打过了,太后怎么说他就怎么答应,临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儿媳妇怀孕的事说出来,又一想,今儿个受的刺激够大了,一时大悲一时大喜对身体不好,还是等下回再说。 燕王瞧着差不多了,打算回府接着做他的事,就听说云阳来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2章052 云阳郡主嫁的魏国公府, 她夫家凭军功封爵,也得过恩典国公府世袭三代始降, 现在其实已经是第三代了。魏国公府不像秦家瞧着已经日薄西山,他们男丁出息一些, 哪怕等现任国公爷没了府上要面临降爵, 还不至于使人过分担心。 这门亲, 说来结得不错, 但是前段时间,郡主从王府回来发了好大火, 问了才知道,她回娘家去给王妃抱不平, 让燕王落了面子。 朝上文武百官,甭管你多大本事,还没有敢同燕王叫板的。 国公府那头得知郡主回娘家去生了事,备了份赔罪礼,想让她回去给王爷认个错再给谢士洲赔个罪,郡主不肯。 她开罪的要是其他人, 夫家可以代为出面, 偏偏人得罪的自个儿娘家。 哪有婆家人为了她去给她娘家赔不是的 云阳郡主脾气大,她不肯做的事谁都逼不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那以后, 国公夫人找她聊过, 说燕王府如今不比从前, 从前燕王没子嗣, 心也不在府上,很多事他都由着王妃去。现如今王爷有了儿子,甭管接回来这个是什么出身,他都是燕王唯一子嗣。王爷将他看得最重,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他。 国公夫人对云阳郡主说,你嫁过来就是我方家人,你得为方家打算。 他们原本打算等下一次王府做酒,把礼备厚些,好生套套近乎争取抹消之前的不快。谁也没想到燕王妃跟世子妃之间的矛盾有那么大,使燕王不得不将两人分开,尤其令人惊讶的是,吃亏的并不是那位出身寒微的世子妃,而是王妃秦氏。 燕王妃被送进庙里为太后娘娘诵经祈福的事,满京城都知道了。 都想到王府出了大事,却鲜少有人知道是什么事。 这时候,云阳郡主坐不住了,又想回娘家去。国公夫人劝她忍一忍,至少弄明白前因后果再做打算。国公夫人怕的是王妃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而郡主脾气大回去不问青红皂白逼问王爷 她顾虑这个,又不便直言,想想说“郡主等一等吧,待策儿回来让他陪你过去。” 云阳郡主等不了,多一刻钟她都等不了,稍微收拾过后,她回去了。 对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国公夫人心里的不满快压不住了。本来,她是郡主,身份贵重,在小事上任性一些没什么。方家不能接受的是她为燕王妃去跟王爷唱反调。是,王妃是她亲娘,可燕王还是她爹呢再说,郡主之位是靠这个爹才会得来,而她这个爹因为久居高位,脾气素来不好。 国公夫人已经在盘算,她这次再要回去搞了事,得让她吃点苦头,她在婆家过得不顺心才会想起娘家的重要,才会去修复同亲爹同兄弟的关系。 有些人你捧着她就是爱作,得打她几棍才能清醒。 云阳郡主不知道婆母对她意见已经如此之大,她也顾不上,想着被送进庙里的母亲,她心急如焚。 郡主进王府的时候,燕王压根不在,她找管事问的,问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让她娘去庙里诵经 很多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毕竟没有摆在台面上的证据,就不方便拿出来说,管家被问到是一脸为难。 “您要不等一等,待会儿直接问王爷去。” “我爹添了儿子之后本郡主说句话都不好使了呗你不说,我找别人问去。” 王妃是走了,这府上还有不少经王妃之手提拔起来的人,云阳郡主一打听,就有人告诉她。不知道谁往钱玉嫃喝的汤里面下了绝孕药,那个汤其实都没进钱玉嫃的嘴,王爷还是大张旗鼓查了一遍,没找着像样的证据,最后说王妃掌家不利把人送庙里去了。 一个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思就不一样。 云阳郡主听到这一版简直荒谬。 “她都没喝就知道有人给她下毒,查不出证据就要送我娘出府这明摆着就是姓钱的设下圈套想逼走我娘,我爹还站她那一边我爹是不是疯了” 那人才说,加了料的汤被丫鬟喝了。 云阳郡主还是没法接受。 那汤端来哪有主子不喝给丫鬟喝的没听说过 她气疯了,压根没等燕王回来就找去钱玉嫃住那院子,不顾阻拦,直直闯了进去。 连万嬷嬷出面都没把人挡下来。 屋里面,谢士洲跟钱玉嫃并排坐着说话来着,听到外边好大动静,钱玉嫃站起来,喊了声嬷嬷,问她外边在吵什么这时候云阳郡主已经上了台阶,迈过门槛,进屋来了。 “是你设局逼走我娘” 钱玉嫃笑了一声,哪来的极品贼喊捉贼 她笑这一下刺激到云阳郡主,郡主还要上前纠缠,谢士洲敢让她近媳妇儿的身就站出来,往中间一档。 “谁许你进我这屋” 说这话时,谢士洲声气挺冲,云阳郡主气疯了,问他“你知道这女人有多缺德自己往汤里下药给丫鬟喝了还想脏给我娘,天底下哪有这么贱的女人” 谢士洲在面对除钱玉嫃之外其他人的时候,脾气从来一般,哪怕这几个月遭逢巨变改了一些,还是称不上好。 上次他就跟云阳郡主结了怨,又听到这话,还得了 他让万嬷嬷去,找几个婆子过来。婆子一来,谢士洲下巴一抬“把她给我绑了,丢出门去。” 婆子甲乙丙丁戊 这叫啥 这叫起床没看黄历。 不管咋说那是郡主,还是最得宠的一个郡主,哪是说绑就能绑的 婆子们纷纷劝谢士洲消气。 谢士洲本来还好,这下当真气着了“我说绑了她丢出门去,要不把她丢出门去我提脚就把你们卖了。” 许是他太像燕王,板起脸说话真挺吓人。 得说你借个胆这些奴才都不敢冒犯郡主,可现在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跟郡主站边,要么跟世子站边。这个选择虽然艰难,当你告诉她必须得二选一,几个婆子还是看得清风向。 王妃都倒了,嫁出去的郡主也就那样,谁敢为她跟世子作对呢 就有两个婆子去拉人,还有找绳去的,郡主让这些膀大腰粗的婆子拽着她气疯了,嘴上骂得越发卖力。 “你们这些下贱奴才,都放开我敢对本郡主动粗我抄你全家男的充军女的当妓” 她骂完这句,俩婆子手劲儿更狠。 想想看,你要是让山贼绑了,不说大王饶命张嘴来一句狗贼你别让姑奶奶活着出去我活着定要带人剿了你们 你都这么说了,还想活你活个屁 这是硬生生把人往谢士洲那头推,本来几个婆子还想放放水的,这下好了,都使出吃奶的劲儿给她绑得结结实实。 云阳郡主骂完绑她的婆子转身去骂谢士洲,又看到站他身后的钱玉嫃,想起都是这个女人,啥事都是这女人搞的要不是云阳郡主平素层次高,脏话造诣不深,她保准骂钱玉嫃缺德冒烟生儿子没屁眼 婆子们推着郡主往外走,要扔她出去,云阳郡主想到今天之后满京城都该看她笑话,她恨不得翻个白眼就地晕过去,幸好,这时候燕王回来了。 郡主找上门来同世子起了冲突的事,府上都知道了,李侧妃听说之后险些笑死,要不是不方便掺和进去,她真想亲眼去看看盛飞瑶是怎么被丢出王府的 笑的也就是燕王那些女人,府上管事听说以后差点疯了,得知王爷回府,他赶紧扑上前去。 “王爷王爷您总算回府来了您再不回来府上要出大事情” 回来路上燕王眼皮就跳了几下,老话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总归都不是好事情。本来以他这身份,不该迷信这些,谁想府上真就出了事呢 燕王问他怎么了 管事的说“是郡主回来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王妃被送进庙里,以云阳的个性她不回来才奇怪。这时燕王还没把它当一回事,直到他听见管事的说“郡主回来就问您为什么送王妃去庙里,奴才怕说不好惹来误会,让她等您回来亲自问您。郡主好像等不及问了其他人,之后就闯去世子院里。” 云阳是什么脾气燕王心里有数,她去那边闹,碰着钱氏的肚皮咋办 燕王赶紧往儿子那边赶,没走几步就看见被婆子们绑了手推着往前走的云阳,那架势就跟押解犯人似的。 管事的刚才就听说世子要绑了郡主,这会儿亲眼见着,刺激不可谓不大。 燕王太阳穴突突的跳,问她们在搞什么 婆子们松了手跪下去。 “是世子吩咐奴才们绑的人。” “王爷明察啊。” 云阳郡主看见亲爹就跟看见救星一样,她眼泪都下来了,嘴里呜呜呜的。 燕王让婆子取了塞她嘴里的大馍馍,又让人给她解绑。 馍馍刚取出来,云阳郡主就是一声爹。 “爹你可得为我做主你得为我做主啊” 燕王问她怎么惹着洲哥儿 云阳郡主不敢相信她爹这时候还跟外室子站一边“我找钱氏问话,才说了没两句,他就这样他要绑了我丢出府去,我今儿个要是让这些下贱奴才丢出去了,还怎么在京中立足别人该如何看我” 谢士洲刚才安抚了媳妇儿,跟出来想看看她们照办没有,就撞见这出。 他抱着胳膊往那儿一立,嗤笑一声“我就敢承认是我吩咐绑的你,你敢说说你怎么骂我媳妇儿还是你们京里面规矩不同,管骂人下贱当问话是吗兴你污蔑嫃嫃不兴我收拾你我媳妇儿险些让你那个娘给害了,还要被你扣上贼喊捉贼的黑锅” 云阳郡主又要跟谢士洲吵起来,被燕王呵斥住,燕王起身往厅中去,让她跟上。 谢士洲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你要护你女儿,想让我媳妇儿受委屈是不是” 燕王不可能由他绑了人丢出去,只得好声好气同他说“毒汤的事我会跟她说清楚,她骂了难听的话,我也会让她去给钱氏赔罪。” 云阳郡主说不可能 谢士洲说谁稀罕她赔罪“上回你就好好说了,有用你告诉我有什么用她今个儿就算被你逼着给嫃嫃低了头,转身不还是那德行这么多年真没见过外嫁女回娘家作威作福的,郡主真了不起” 谢士洲说完就要往外走,燕王让他站住“都这会儿了你上哪儿去” “我进宫,找太后娘娘,告她去。” 燕王喊人拦他,谢士洲人在气头上抬脚就是踹,他跑出去牵了套车的马,骑着就往宫门口冲。 之前太后发过话,只要孙子想见她,随时可以进宫。 守门的侍卫只是检查了一下,看没带匕首这些,就放他进去了。人还纳闷,先是王爷,王爷才出宫不久,他儿子又来。看世子爷阴沉着脸,仿佛有气,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进宫。 谢士洲进宫好多回了,都不需要有人带路,他就找去寿康宫里。 太后娘娘刚才走了几步,坐榻上歇呢,就听说孙子来了,她当然高兴,立刻让宫女带人进来。 等见着人,太后才喊了一声乖孙,就发现不对。 “这是咋的怎么气成这样来,到皇祖母跟前来,有委屈跟皇祖母说” 谢士洲上前去噗通一跪,他抿着唇,双眼有些泛红,看着就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可把太后心疼坏了。 太后哪还坐得住站起来扶他,让他挨着自己坐下,坐下来慢慢说。 “乖孙放心,谁敢叫你受委屈,哀家让他十倍百倍的还来” 谢士洲就把云阳郡主跑回王府来大骂他媳妇儿,骂不够还上手推攘的事说了出来。 “嫃嫃才刚怀上,一个月时间,王太医说这胎还不稳当要特别小心,我哪敢让她碰着人我站出去挡,她连我一起骂。我让婆子绑了她把人丢出府去,我爹就回来救他女儿。我说把人轰出去,他非要的教育,我气不过,嫌我出身低别接我回来,没得接回来反复作践的,她之前就讥讽过我们嫃嫃一回,我爹按头让她道了歉,有什么用这不还来可能郡主就是了不起吧,嫁出去了还能回来管娘家事。” 以前在南边,谢士洲就是个告状精,他最知道怎么跟老太太卖惨,这话一说,就戳着太后的痛点。 太后的一大心结是小儿子无嗣,所以她才会这样疼爱认回来的孙子,因为蓄力二十年,她给谢士洲的疼爱比给皇子都多。 这会儿又听说孙媳妇怀了,云阳偏找在这时候去闹事,太后能忍 她都没顾得上高兴,就气上了。 秦氏干出那种事,只是被送去庙里都给她脸了,就这回事,交给太后来处理,废她燕王妃之位是轻的。现在好啊,打发她去庙里诵经祈福,云阳还不服气,要闹。 别的不说,燕王用的是给太后祈福的说法,你要闹,那是不想给太后祈福呗 都不说其他,光这点就足够太后不高兴。 太后拉着孙子的手,说“你爹什么都好,娶这个王妃真是不行。这说来是哀家的错,哀家当年看走眼了选中了她王妃没娶好,女儿教成这德行,他管不了,哀家来管。”太后当场下令,从宫里挑出四个专门教人规矩的嬷嬷,指去魏国公府,让她们好生调教云阳郡主。嬷嬷们还带去太后懿旨,若她跟着学了还是不懂规矩,再要折腾,那这郡主别当了吧。 看嬷嬷们领命去了,谢士洲才道“还是皇祖母疼我,我爹他除了骂我不会别的。” 瞧他消了气,太后笑道“站在你爹那位置,是不可能任由你绑了云阳扔出府去,一方面那是他女儿,另一方面人已经嫁去魏国公府,他得给国公府一些面子。” 谢士洲会看人脸色,他说实在是气不过 “毒汤事件没查出结果来,他说那么解决就算了,我没逼他。可现在郡主想把污水往我们嫃嫃身上泼,嫃嫃她够委屈了,这次的事,若不是侥幸躲过,这胎已经没了,没了不说往后恐怕都不能生,我就是气不过,不给个教训我憋死了。” “乱说话你命长得很,什么死不死的这云阳吧,是让秦氏惯的,哀家派了嬷嬷去,也告诉她再折腾郡主没得当,后面应该能消停了。你就别再生闷气,回去跟你爹好好的,你爹啊,嘴上不说心里很疼你的。” 解决了跟前的事,太后问到钱玉嫃怀孕那出,问他是真的吗“你爹前头刚来过,怎么都没听他说呢” 谢士洲在坑他和捞他之间犹豫了下,还是帮衬了句“我让他暂时别往外宣扬,怕来送礼的多了吵着嫃嫃,想着等三个月满了再对外说。” “那也不用瞒着哀家” “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您问他去。” 是要问他,那是后面的事,太后这会儿就是高兴,还说呢“这么快就让你媳妇儿怀上了,你比你爹出息,这胎要是能一举得个儿子,就太好了。” “那要是个姑娘您就不疼了呗” “都疼,只不过有你爹这个先例在,你一天没儿子,哀家心里都不踏实。你要是孝心好,就努努力。” 谢士洲说生儿生女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他又道“嫃嫃她运势可强了,清净法师都批了的,以后啊儿女肯定都会有,您放心吧。” 谢士洲进宫来那会儿气冲冲的,待他出宫,已经心平气和了。 他刚才气疯了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这会儿出去宫门方向管事的就候在外面,哪儿还听了一辆马车。 “您连马鞍都没套上,就这么骑了出来,王爷看了担心得很,赶紧让奴才跟上,世子没事真太好了。” 谢士洲冲他点点头,就打算上马车去,想起来问“那事后来怎么解决” “奴才一直在宫门口等您,府上的事,真不清楚。” 那就算了,谢士洲上了马车,管事的跟赶车人一左一右坐在前面,马车这就跑了起来。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王府大门前灯笼都点起来,大门虽然禁闭,小门开着,还有个门房站那里等,看见载着管家的马车回来他赶紧去开了大门,还不忘往里吆喝一声“世子回府了。” 本来燕王打算把毒汤的事跟女儿说清楚,儿子这一跑,他懒得细说,就告诉云阳事是王妃做的打发去庙里给她脸了,他又警告了一回,说要是再有这样的事,王府再不会管她,让她就当没娘家好了。 燕王说完直接打发她走,云阳郡主是一身狼狈回的魏国公府,她回去又骂了谢士洲跟钱玉嫃一通,还跟她相公哭诉,说他爹有了儿子之后完全变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没注意到方家人一变再变的脸色。 国公夫人也在旁边,差点让这媳妇儿气死。 别人嫁出去了都是变着法笼络娘家爹跟兄弟,好让他们给自己撑腰。像这种娘家门第比夫家高,还敢回去教训兄弟的女人,除了她没别人了。 云阳郡主还在哭诉,前院的管事匆匆进来,禀告府上说宫里来人了。 云阳郡主僵了一下,想起她那便宜兄弟跑出去的时候是说要去找太后告状。 她这才慌了神。 接下来的事让魏国公府彻底没了面子,这是第一次宫里赐下训诫嬷嬷教成亲七八年的郡主规矩。若是待字闺中的时候太后赏人给你,是恩典,现在派下人来,那是说你没有规矩。 本来,指责郡主没规矩,最应该没脸的应该是她娘家燕王府,然后才是魏国公府。 偏偏这回是谢士洲进宫去闹了之后,太后为了给他出气派下的人,这一闹开,外头要么说她娘不会教,要么说她嫁出去之后跟方家学坏了。 还有就是,太后娘娘通过这出再一次告诉全京城,她就是偏疼这孙儿,谁也别跟他比。云阳郡主是王妃生的又怎么样她看不起的便宜兄弟就是能压她一头。 过来的训诫嬷嬷没忘记太后交代的话,她告诉云阳郡主,太后娘娘说了,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她这郡主不用当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3章053 听训诫嬷嬷说明来意之后, 国公夫人感觉一阵晕眩,她险站不住。太后娘娘赐下来这些人是对魏国公府的羞辱, 她还不能当场发作,挤都得挤出笑来“请嬷嬷们进府, 今日天色已晚, 且先歇息。” 四位嬷嬷端着架子进了国公府的门, 在客院住下。 她们可不是宫里赏下来伺候郡主的人, 而是专程来教规矩,过个月太后满意了都要回宫去的。这些嬷嬷吃的不是国公府的饭, 她们一点儿没怕方家人,反而在接到太后懿旨之后, 四人立刻达成了默契。太后娘娘派她们来,是想给云阳郡主吃些苦头的,郡主二十五六的人,且不说能不能改,至少得记住这次教训。 刚才端着架子,就是代表宫里给郡主娘娘下马威。 过去二十几年, 云阳郡主从没有经历过这样难堪的时刻, 非要说,也就刚才险些被绑了丢出王府能同这一刻相提并论。 这两个锥心时刻都是便宜兄弟带给她的,云阳郡主恨毒了那人。 “我爹是这样, 太后娘娘也是, 我真不明白盛士洲凭什么受宠论眼界学识他比个女人还不如, 做的净是地痞流氓的事, 就这种人,要不是我爹没其他儿子,凭他能做王府世子他给世子提鞋都不配” 国公夫人一直在忍耐,到这时,这种处境下,她还不反省还在抱怨,国公夫人再也无法忍耐,她走到云阳郡主身边,抬手给她一巴掌。 “我说过你的,让你认清自己身份,别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跑回娘家去指手画脚,外嫁女做这种事本就讨嫌,你自己想想你拿什么身份去说王爷、世子、世子妃的不是一个是燕王府现在的主人,一个是将来的,还有个是将来的女主人,你是什么你是个嫁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今儿个要是王府遇上事拿不定主意来找你商量,你说两句也就罢了,没人找你,哪有你插话的余地你还问他凭什么当世子你怎么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你能当郡主他还不能当世子吗” “你说他没点世子的样,他就是那样才招太后娘娘疼,太后看着他就想到前面二十年人流落在民间的苦他要是跟你似的生在王府,让燕王带着日日悉心教导,能是这样说到底燕王亏欠了他,要补上,怎么偏疼都不过分。” 国公夫人就是当娘的,她将心比心,若自己唯一的儿子流落在外,接回来还要受人讥讽,她才不会怨儿子不成器,只会责怪自己,再收拾那些站出来说风凉话的。 哪个人生下来就样样都会 把你扔去民间长大你能比他强多少 冷嘲热讽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做爹娘的本来就会偏疼他儿,别说世子还经历了那么多,他现在回到燕王府横着走怎么了他哪怕做错了宫里都未必忍心苛责,别提他还没做错什么。 这以前,国公夫人从来是好声好气跟郡主说话,别人家是当媳妇的受委屈,搁在魏国公府,他们从来都是捧着郡主,没人苛责过她。 故而这一巴掌打懵的不光是云阳郡主,还有阖府上下。 刚挨打的时候,云阳郡主还没做出反应,等国公夫人训斥起来,她才不敢相信回看过去,先是看向国公夫人,然后是其他人,她目光最后落到方中策身上。 方中策是魏国公嫡子,云阳郡主的相公,同时是这府上的袭爵人。 方中策拧着眉心,很烦的样子,眼中并没有对郡主的心疼。 “好啊,你们也跟那些墙头草似的,看我娘进庙里去了就觉得我没用了是不是不耐烦听我说这些是不是方中策你是我相公,我遇上这种事,你不说帮衬我,你都没关心一声”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娘家靠不住了,我爹心思全在他那儿子身上也不会管我,以为就能作践我磋磨我。” 整个方家都很烦,他们很不愿意郡主去掺和娘家的事给夫家带来无妄之灾。 太后娘娘为了给孙子撑腰碰碰嘴皮子就派下四个人训诫嬷嬷,方家顿时成了笑话,方家几房的姑娘还说不说亲 太后娘娘一句没规矩就能让国公府的姑娘从行情紧俏变成无人问津。 这可牵连不到燕王府,燕王三个女儿早就嫁了,他只得一个儿子,还是娶了妻的。 都已经这样,方中策也不至于再去怨怪郡主,只是劝她以后稳重点,做什么之前多为方家想想。又让她别胡乱猜,国公府是没王府那么大体面,也不像秦家,得要依靠女人。 方中策让郡主回房歇着,吩咐她丫鬟拿药膏给她抹下脸,他自己没打算回院子去,出了这样的事,总得商量看看怎么应对。 他不去怪郡主,郡主怪他。 尤其想到今儿个那出就是盛士洲维护那女人搞出来的,对比那头,方中策太冷淡了。 云阳郡主心里难受得要命,可她什么都做不了,方家人已经自顾自商议起来,不理会她了。要是以前,她还能摆王府郡主的谱,抬出燕王来震慑别人,同娘家闹开之后,这招不好使了。 还不光男人这样,她儿子才五岁多呢,听说之后皱着脸说她“我爹很辛苦了,娘你能不能别惹事啊你都嫁到我们方家来了,还管那边做什么” 其他任何人说这话,都不至于唯独从亲儿子口中说出来,让云阳郡主大受打击。 尤其那句“你都嫁到我们方家来”,听了实在刺耳。 “你是方家子孙没错,可燕王府是我娘家,也是你外祖家,现在你外祖母被送进庙里去了,你就不心疼她不想救她出来” 那孩子不明白“娘不是总说外祖父英武睿智他平白无故干嘛把外祖母送进庙里想来是外祖母做错事了。我爹也打过我呀,爹说了做错事就得受惩罚,不教训她以后只会越错越大。” 云阳郡主差点打了他,手都抬起来,又放下去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儿子是跟方家上下站边的,连儿子都这样,这府上还有疼她的人 刚才郡主还只是气愤,这会儿真的伤了心,她哭得不能自已。那孩子一脸莫名,也不知道好好说个话他娘为啥就哭了。 云阳郡主忙着伤心的时候,相隔不远的几户人家都知道了太后娘娘往魏国公府送训诫嬷嬷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任凭哪家闹了笑话总能在极短时间内传遍京中,至少有头有脸的人家全会知道。这次也一样,各家还纳闷呢,不知道燕王妃具体做了什么惹怒燕王被送进庙里,剧情就迎来新的进展,云阳郡主听说并且不能接受这事,闹上王府,同她兄弟盛士洲起了争执。 盛士洲进宫告状,太后派了人去管教郡主。 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弟正面交手,郡主完败。 京里面还有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说云阳郡主回娘家时燕王正巧不在,她没见着爹,才去闹的兄弟,得亏王爷回来得快,要是再慢一点,笑话还能闹得更大。 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回趟娘家差点让兄弟绑了扔出家门。 “我认识一个在王府做事的,他亲口跟我讲,这消息绝对真告诉你们,盛士洲会跑进宫里去告状就是燕王顾忌脸面不让他把郡主丢出家门,当时父子两个还吵了嘴,你猜怎么着事后是王爷低头,打发走女儿不说,还派了马车到宫门口去等着接人。” 听热闹的都不敢相信,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站出来一个问他“就那个燕王,还会跟人低头” “以前不知道,现在他低头低得多了。你想想看,做老子的不都是这样心里再气,很多时候还是得迁就着。换个人跟燕王大小声,你饭碗都得搁下,那是他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他有什么办法” 听的人还是糊涂,问“那郡主为啥跟世子闹起来还闹得这么凶” “我只告诉你们,据我了解之前王府内有人下毒想害世子妃,虽然没成功,王爷还是派人查了,说是没照着证据,转身却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把王妃送进庙里去了,料想那事就是王妃做的,燕王只不过是顾念二十多年夫妻情分,可郡主她就是铁铁的认为她娘没做,觉得那一出是贼喊捉贼,回去就和世子妃卯上,这才惹怒了世子要她滚出府去。” 这么刺激的吗 “要是这样,这郡主有点蠢啊,人送都送走了,她去闹一场就能接回来咋可能呢” “你带进她那方想想,她不怕王府变天吗她娘要真的一去不回,这娘家她估计也靠不上了。” “那也不能直接脑闹啊别说王爷只得一个儿,我有四个,遇上这种情况我也帮儿子,你都嫁出去了哪来那么多事” 听说这事的哪怕不能断言王妃犯没犯错,也知道外嫁女回娘家闹事要遭。 现在燕王身强力壮还好,他不至于把亲女儿怎么着,等以后他老了不中用了,王府交到儿子儿媳手中,郡主不得倒血霉 就今儿个这出,两头可以说直接撕破脸了,面子情都不剩下。 各家都觉得魏国公府挺倒霉的,尤其他们家姑娘,本来背靠国公府很好嫁人,现在这么一闹,许多方面顾忌云阳郡主和燕王世子之间恶劣的关系,都不太愿意同方家上一条船。 想想看,万一以后郡主再搞点事,燕王世子有没可能整她以及她夫家 经过这两个月,谁都不敢太小看这个民间来的世子爷,他很得燕王的疼,和宫里关系好,同除五皇子之外的诸位皇子交情都还不错。 反正京里面勋贵之家也不少,不是非得娶魏国公府的姑娘,这么一来,他家姐儿的行情可不就垮了吗 国公府那头好几个当娘的聚一起犯愁,同一时间,秦家也愁。 王妃被送去庙里他们知道,一直没动劲就是想着云阳郡主跟她娘那么亲,她又是那个脾气,肯定憋不住闹上娘家。秦家想等等她那头的结果,却等来这个。 之前盛惟安被送回宫里,急上火的是秦三奶奶,现在轮到太太揪心了。 秦家太太本来想着,只要王妃在府上立得住,解决了钱氏给世子换个媳妇儿就是,不怕她现在不同王妃亲,换了媳妇儿人会变的。 谁知道人接回来才两个月,王妃就被送进庙里了。 秦嫣虽然是秦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儿,牺牲她还不至于让太太锥心,现在王妃倒了,她听说之后险些当场背过气。 “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秦家这些子孙废物居多,凭他们能想出什么靠谱儿的办法 看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太太心里更难受了“王妃以前是怎么对你们如今她处境不好,你们都不想办法解救” “我说娘啊,送姐姐进庙里去的是燕王,咋的凭我们还能把人接出来” “就说应该缓一缓,很多事不能操之过急,她偏偏沉不住气,贸然出手没能搞掉钱氏就算了,还搭上自个儿。” “兴许是怕时间长了钱氏怀上生出儿子在王府站稳脚跟,之前皇后娘娘千秋节,她就大出风头。” 几个女人齐齐点头,她们相公却不那么想。 都说男人最是喜新厌旧,她就算再漂亮,进门多两年便不新鲜,到那时她就算霸着世子妃的位置又如何府上不得进侧妃侧妃只要得宠,也能帮衬娘家。 这话说出来就捅了马蜂窝。 几位少奶奶听了扎心了。 “好哇,你算是说出心里话了,你是不是早就看腻了我” “说王府的事,你干啥往自个儿身上扯” “算了,反正我也给不出主意,你们慢慢商量去吧,我啊,我听戏去。” 秦三奶奶看着这场闹剧,在心里笑了,她说“也没到那份上,这不是还有我们嫣儿皇上也不能一直拘着五皇子,总得放他出宫,要出宫能不授爵我女儿总是能当上郡王妃的。” “你以为她当了郡王妃就能帮上咱家不得宠的郡王能有多大本事” 秦三奶奶听了老大不高兴“那你们倒是把燕王笼络回来你们行吗燕王敢发配她去庙里肯定拿着证据了,嘴上说没查到是给我们面子,你们去闹,闹完他把证据都摆出来又怎么办只要毒害儿媳妇的罪名坐实,她王妃别当了,咱家姑娘也别嫁人了。” “要是他真没证据呢” “你非要逼他,他是王爷还不能捏造一个反正咱们现在动不如静,不如耐着性子等等,过个月再想办法,看能不能让王爷心软把人接回府上。” “不是说去给太后祈福等到太后生辰,他总得接上王妃进宫去吧王妃尽了孝心,还不能上太后跟前去露露脸吗” 也只能这样,毕竟就连云阳郡主都栽了跟头,这节骨眼秦家真不敢闹。 相较于方家秦家的兵荒马乱,燕王府里安静极了。谢士洲冲动之下跑进宫去当了告状精,等到出宫的时候火气就全消了,他也觉得气头上说那些话不中听,回府之后犹犹豫豫的去了王爷爹跟前。 他过去时,燕王好像在看书,听到叩门声,有奴才在门外说世子来了,他都没抬头,只说了声进来。 谢士洲推门进去,站在案台前边。 燕王还是没抬头。 父子两个好像在比谁耐心好,最后还是燕王先有反应,他搁下手里的书,借着烛光抬起头来“你过来总是有话,有话就说。” 谢士洲只看了他爹一眼,就把眼神放在案台上,说“刚才我冲动了,气头上口不择言你别多想。” 他还知道过来道歉燕王心里就有些安慰,前头那事,归根结底是父子间信任不够,臭小子唯恐他护着云阳叫钱氏忍让,才会闹这样开。 这结果不是燕王本来想要的,但也不算太坏。 “太后给你出了气,云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回来,哪怕以后回来应该不敢再像这样,这次的事,就不说了。我只说你一点,你多信任老子一些,我们父子是缺了二十年相处,就说这几个月,我做什么没为你考虑” 人在气头上不太会想,甚至可能哪句话扎心就挑哪句说,等过了之后他自然就后悔了。 后悔了,又拉不下脸,燕王说了好多句,谢士洲就哦了一声。 “你说跑就跑,连马鞍都没架上就敢骑出去,出了事怎么说你就算不为老子想想,也为你媳妇儿跟她肚子里的娃儿想想。” “我知道了。” “知道了,下次还犯” 燕王看他真是太熟悉了,就跟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脾气烈,也容易冲动。有些骨子里的东西特别难改,他平时记着你说的话,生气起来就顾不上,只知道今儿个不发了这场火就要憋死个人。 其实也不是第一天当爹,他确确实实才知道当爹有多难。 前头那三个女儿说到底是王妃跟侧妃教养的,燕王除去给她们安逸的生活以及体面的封号之外,其他没太管过,只是在议亲那会儿给做了参详。其实没有任何一家是十全十美的,他还是尽量挑出家风不错并且子嗣瞧着有出息的,后来再看,几个女儿过得都还不错。 又要说那几个女儿出嫁前,其实还是哄着他的,从以前到现在,真正跟他对着干过的也就是谢士洲。 偏偏他还不能过分责怪。 毕竟儿子是他使计逼回来的,当日他不出现的话,洲哥儿在商户人家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这儿子一早对他有怨,相处一段时间才亲热些,但也没完全放下心结。两人说是亲父子,相处还是太短,从二月里见着,到现在才三个多月时间。 燕王现在一方面要忙朝上的事,一方面要为他以后打算,还得想想怎么跟儿子相处才能把感情培养起来。他这二十年养成的臭毛病也是你要逼着他一天改掉不现实,又不能放任不管。 接回这个以后,他才体会到儿女都是债,当爹实在难。 谢士洲说,别的都好说,她哪怕指着自己鼻子骂都行,碰了嫃嫃就不行。从身世曝光,别人漠视他奚落他都恨不得把他踩进臭水沟里,那时候只有嫃嫃陪着他,逗他高兴,跟他说没关系日子总能过下去让他不要自暴自弃。 当时谢士洲就想,以后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她。 也是因此,云阳郡主给钱玉嫃泼污水骂她下贱这个事才会闹得收不了场。他是一定要郡主付出代价的,不是不情不愿说句对不起就能过去。 燕王也真头疼,他自己对女人不上心的,没想到生了个情种出来。 他也不能拦着不让儿子喜欢钱氏,只能说“还是你不中用,你要是本事好些,像老子这样,谁见了她不得低下头说话” 谢士洲哼哼说“你不是讲会磨炼我” “老子有心让你适应一下京中环境,认一认人,咋的你还等不急想进兵营去等不及也不是现在,等下个月做了及冠礼再说,到时候你再想打退堂鼓也不行,进了兵营谁也不会管你出身,要混出头你凭本事。” “那我还能见着嫃嫃” “每旬准你回来一天,够你看人。” 一旬才一天,是少了点,但也行吧他不想再闲下去了。 这样谈过之后,父子之间就算冰释前嫌,谢士洲出去还松了口气,他调整好跟没事人似的回去自个儿院子,这时候天已经全黑,院里早就点起了灯,白梅在院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见着人立刻往里跑“我看到了,姑爷回来了” 钱玉嫃也想出来,被万嬷嬷劝住“也不差这几步,您还是在屋里等吧,怀着身孕摸黑出去滑了脚怎么办呢” 刚才只顾着惦记相公,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就走到门边,站门里候着。 谢士洲看她站在门边,还说她“天黑了你收拾收拾歇下就是,还等什么” “你没回来我不踏实。我听说你下午那会儿跟王爷发了好大火,牵了套车的马儿骑着就进了宫,是不是啊” “那可不我看她打算让郡主给你认个错就算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赶着进宫去告了一状。” 钱玉嫃让他坐下,问道“太后没说你啊” “非但没说我,还指了四个训诫嬷嬷去魏国公府收拾她嫃嫃你听了舒坦点没” 这一句话就道尽了动机。 他闹进宫里就是给自己出气,钱玉嫃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哪还舍得说他 她抱着谢士洲的胳膊,将脸埋他身上,瓮声道“那些话我听了是不太舒服,可我看到相公你那么站出去维护我,那点不痛快早就没了。她不爽我,我也不是为了让她爽才来的,我现在有相公疼,又怀上娃娃,我不跟她计较。”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4章054 后来汉阳郡主也回来了趟, 这位是李侧妃所出,比云阳郡主小上两岁, 她嫁的威远侯府,谢士洲回京那会儿郡主才生下二胎, 在坐月子。前头因为怀孕她整个人圆了两圈, 最近稍稍减下去些, 穿衣裳不像前面那么丑, 她才愿意出门。 这位郡主就要比王妃生的和气很多,她回来那会儿燕王同样不在, 郡主先去见了她娘,听李侧妃说了一些, 这才把准备的礼物提上,去了钱玉嫃那头。 甫一见面,她就贴了笑脸“听说兄弟住这边” 钱玉嫃说他出门去了,又问“是哪位姐姐吗” “弟媳妇好,我是盛飞雪,我娘是这府上的李侧妃。” 自打把出滑脉, 万嬷嬷每天是寸步不离跟在旁边, 她这会儿也开口提醒了“这是汉阳郡主,嫁的威远侯府,老奴前头同您提过的。” 府上统共三个郡主, 哪怕没见过的, 叫什么名儿嫁的哪家钱玉嫃还是知道。她点点头“我记得, 三姐进来吧, 坐下来说。” 汉阳郡主给的脸色好,钱玉嫃还她的态度就好,她将人带到偏厅,两人隔着小八仙桌一左一右落了座,白梅赶紧去提开水来沏茶,郡主没急着同钱玉嫃寒暄,她瞧着万嬷嬷说“我记得在太后宫里见过嬷嬷。” “郡主好眼力,老奴本来是寿康宫的人,伺候太后几十年了。” “可见太后娘娘很疼弟媳。” 钱玉嫃笑道“三姐喊我名字就是,我姓钱,名玉嫃。” 她一边说一边在八仙桌上比划,汉阳郡主早就听过这名字了,还是点点头“那我喊你一声嫃嫃。”郡主一边说,一边示意丫鬟将带来的礼物奉上,“按说早就该回来看看,我前头刚生了一个,你们进京那会儿还在坐月,出月子之后又胖得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你看看,我这还瘦了一些,都快赶上你两个胖了。” “怀上是要长点肉,毕竟咱们可以少吃肚子里这个撑不住,要我说能好好把娃生下来就比什么都强,这肉嘛,能长也是能掉的。再说,三姐就是丰腴一些,哪称得上胖” 刚认识的人,远不到掏心窝子的地步,闲聊大多就是互相吹捧,她俩一个话头起得不错,一个把场子捧得不错,厅里气氛挺融洽的。 汉阳郡主过来坐了一会儿,吃了盏茶,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请她有空上侯府玩玩。 钱玉嫃答应下来,起身送她出去,等瞧不见人了才回到屋里。 “没听说她今儿个回,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估计是给李侧妃递的话。怎么看都该郡主来巴结您,还用准备什么” “嬷嬷我刚才不失礼吧” 万嬷嬷说很好,其实哪怕最早见她也不是完全不懂规矩,只不过民间的讲究同皇室不同,这两个多月钱玉嫃听多了看多了,她端起来越发像那回事,又因为生得娇艳,打扮起来就格外压人。 近段时间她没太打扮了,也是听嬷嬷说那些抹多了恐怕对孩子不好。 “这个汉阳郡主是李侧妃教养的,瞧着却比云阳郡主聪明好多。” “以前王妃当家,王妃生的这个日子就有些逸了,另外两位身份低些,经常要给人低头,想得自然就多。”万嬷嬷说着还挺感慨,这么看来天老爷真挺公平,前面那些年云阳郡主的日子过得甚至比公主还好,人惯得狠了,心里便容易没数。 云阳郡主还想着她才是王府唯一的嫡女,而汉阳郡主她私下有没有过问娘家事谁也不清楚,至少人没搬上台面上说,见着钱玉嫃虽然不至于卑微,她也是不动声色低了头的。 如今王府由两位侧妃主事,李侧妃进府二十几年,也算熬出头了。 而她能有今天,不也是托了钱玉嫃的福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钱玉嫃,逼得王妃跳了脚,她哪至于犯那么多蠢哪怕王妃进庙里之后,燕王最初也打算把王府交给儿媳妇管,还是这边推辞,才会轮到两位侧妃。 这些事,李侧妃刚才已经告诉她女儿,汉阳郡主同突然认回来这兄弟之间本来就不存在冲突,这两个月发生的事让她深深明白爹有多么看重这儿子,那是王妃她们母女加起来都不能比的。 这种兄弟,你不捧着,还去得罪不成 汉阳郡主先来的,之后又来了几位皇子妃,都是听说她差点被害带着慰问品来送温暖的。虽说这段时间结交的很多是表面朋友,因为大多是识趣人,凑一起说说话打发时间倒也还好,并不难受。 把这些全见过之后,就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喊热得很了,谢士洲跟钱玉嫃都觉得还好,京中白天是挺晒的,可只要你别出去,在阴凉处待着并不十分难受,这边入夜后退凉也快,夏天这一季比南边好过得多。 说到南边,热慌了要么多找两人打扇,要么上山庄去避暑,北边有冰使。钱玉嫃以前听她爹说过,京里的大户人家都备有冰鉴,那是种密封起来器具,里面装上冰块儿,搁屋里能降下室温,还能往里头塞进瓜果。 在蓉城生活了十多年,钱玉嫃统共只见过一两场雪,都小得可怜,哪怕听爹讲过她也想象不到冰窖以及冰鉴长什么样子,她也没吃过冰碗。 现在顾及肚皮冰碗还是不敢吃,冰鉴她见过,也使过了。 好大一青铜疙瘩,里头装一肚子冰,那上面开俩孔,伸过手去都能感觉到从里头喷出来的悠悠凉气。把这玩意儿往屋里一放,过一会儿,整个屋子就凉快了。 别府冰不是那么多,要熬过整个夏天还得算着用,若早用完了就要花钱去买。 燕王府人少,冰供得多,反正钱玉嫃他们院子说要用随时都有。说是这么说,他们院子用得反而少,南边来的热习惯了,京里面喊受不了的时候他们觉得还好,甚至感觉酷暑未至。 因怀着娃,钱玉嫃近来不太出门,她就在府上啃瓜果养胎,闲着没事同万嬷嬷讲他们在南边怎么过伏天。日子过得正悠哉,忽有管事来报,说外头来了个人,做读书人打扮,说他姓钱,叫钱宗宝,来找姐姐姐夫。 “你说宗宝来了他人呢” “还在门口,没您的话奴才们哪敢随便放人进来”管家瞧着真是世子妃娘家人,赶紧去接。他先去,钱玉嫃慢一步,等她去到前面待客的厅里兄弟都坐下吃上冰镇的酸梅汤了。 以前钱宗宝人在学堂,在家的天数也不多,可每旬都能见着人,这一次是姐弟两个分开最长的一次,足有三个半月没见,钱玉嫃过来之前他兄弟还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王府里头,等见着她,钱宗宝就再也顾不上了,姐弟俩久别重逢,心里又激动又雀跃。 钱玉嫃上下打量他,说“我看你瘦了不少,是不是北上这一路吃了苦头” 这年头赶路哪有不熬人的 他是跟着商队走的,出门那会儿带了干粮,可不到饿极了都不想吃,这一路反正吃不好睡不香,刚到京城的时候身上衣裳皱巴巴的,瞧着还有些面黄肌瘦,他在客栈里住了两天,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养回来一点才来王府。 钱宗宝太知道姐姐的处境,自家是商户,姐姐嫁到王府来是高高高攀了。哪怕不出错恐怕都有人在背后说她,要是做兄弟的一派穷酸上门,姐姐不得成笑话 钱宗宝从行李里头挑了身好衣裳,这样式是简单,用的却是蜀地最好的料子,他收拾得特别规矩,跟着王府管家往里走的时候也没东张西望,哪怕心里有很多好奇,也尽量稳住了。 哪怕他已经好好收拾过,人瞧着比以前还是清减很多,钱宗宝也骗不了他姐姐,就笑了笑“一路奔波可能是瘦了一点,加上我又长了个子,姐姐一段时间不见我,瞧着可不就变了好多。” 他说完自己,反问回去“姐姐呢在京里生活还习惯吗我姐夫她待你还好” “你没看到我写的家书” 钱宗宝说他跟商队的,中间有点耽搁,可能信送到的时候他人已经出发了。 “二月里你们离开之后,我跟爹娘商量了,家中生意有爹撑着,我出来读书搏一搏功名,看能否给姐姐争一口气。”钱宗宝说他这次出来还带了些东西,像是自家窨制钱玉嫃喝习惯的花茶,还有三亲六戚托他捎带的东西,装了得有一车,今儿也带过来了。 “你来就来,拉那么多东西干啥我在王府还能缺了什么” 钱宗宝挠头“姐你肯定不缺,可这不是大家伙儿的心意,你就收下来吧。” 姐弟两个说着话,钱玉嫃想起来,她说了个地方给管家,让管家派人走一趟给谢士洲报个信去。 前后三刻钟,人回来了,进厅里一看“还真是小舅子啊,你出门之前也不送个信,我们这边也好提前做准备啊。” 钱宗宝老老实实站起来喊姐夫。 谢士洲摆手让他坐,自己走到媳妇儿身边,靠她坐下“嫃嫃你今儿个咋样小讨债鬼闹你没有” 听见“小讨债鬼”这称呼钱玉嫃就脚痒痒,想踹他。 “那是你娃儿。” “好吧好吧,我娃儿他闹你没有” 钱玉嫃看着自己平平的肚皮,叹口气说“要不是王太医来把的脉,我都怀疑是庸医哄人,从摸出喜脉到现在快有一个月,我还没任何感觉。”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没照顾到钱宗宝的心情。 钱宗宝突然听说姐姐怀孕,人懵圈了。 等他缓过来都是一会儿之后,钱宗宝瞅着她姐姐扁平的肚皮“姐你有了啥时候的事” 两口子说起话来就容易忘了旁边人,钱玉嫃才想起她把弟弟撂边上了,她道“上个月把出的喜脉,我家书上还写到了。” “早知道还该多备一份礼” “这都拉了一车东西,还要多备,赶那么远路你也不嫌麻烦” 谢士洲也让他不要见外,像最初那么相处就好,又问他是不是拿推荐信去国子监求学这就去吗“看你不像今儿个刚到,找歇脚处整顿过了” “姐夫眼神好,我在客栈歇了一觉,收拾妥当才过来的,前两天蓬头垢面不好意思过来。” “住客栈干啥你就搬进王府来住着。” 钱宗宝不肯,动身之前爹提醒过他,让他别跟落魄亲戚似的住在王府里头打秋风,家里给他备了银票,可供他在京中置办一处院落。反正是一个人住,也不用多好。 “你姐姐想你得很,你就过来住几天,等置办好院落再搬出去我又不会拦着,哪有到了姐姐姐夫家里不住下非要在客栈里歇的”谢士洲坚持要他搬过来,说王府里有空的客院,还说住这头方便,正好赶明领他认识几个人,别等进了国子监还孤零零一个,连朋友都没。 话都说到这份上,钱宗宝也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下来。 谢士洲这就要找人去给他提行李,钱宗宝离家时带了个小厮,这会儿打发小厮带王府的奴才过去,把他们放在客栈里的东西搬这头来。他没过去,他跟姐姐姐夫说起蓉城的事。 “你们走得仓促,当时还有好多人不知道,后来消息就传遍了,不光本城,挨着这一片都知道谢家三少爷原来竟是王爷的儿子,这事在地方上造成很大轰动,别说咱们家茶楼里,我在学堂都听到好多人说。” “家里天天有客,那些好多年不上门的远亲都来道喜,娘起初高兴,后来把人送走了关上门就抱怨,说客人来多了也烦。” “从姐姐动身之后,家里总念叨你,都盼着你到京城把日子过顺了就送个信回来。咱娘受不了跟你分隔这么远,咱爹盘算着看能不能把生意往北边做一做。” “对了娘让我千万告诉你一声,玉秀姐姐跟吴鹏离了,她带着娃娃回了娘家。玉敏也在说亲了,好多人打听她,虽说还没定下应该不难嫁个好人。” “” 钱宗宝说了好些,都是些家常话,钱玉嫃就是爱听。他们姐弟两个说的时候谢士洲没插嘴,看差不多了,他才问了一下跟陈六那生意。 钱宗宝想了想,说“我真没太关注那头,依稀听说陈六少爷搞的那个挺好,我走的时候就装得差不多,现在应该挣上钱了。反正那玩意儿噱头搞得足,应该少不了人光顾。” “谢家呢怎么样了” 自从谢士洲被他王爷爹接走,谢家就成了全城百姓关注以及吐槽的焦点。 事发那会儿他们踩谢士洲有多狠,后来反弹就有多厉害。 尤其那些听过姨太太们抱怨的,都笑死了。 当初骂他是野种,说他鸠占鹊巢在别人家里作威作福,还道报应来了,他身世揭穿人就该落魄了。等大家伙儿知道谢士洲他亲爹是京里的王爷,还是权势滔天的实权王爷,就有人心疼起他。说哪怕是王爷在外面跟人生的,那也是天潢贵胄,多倒霉才会沦落商户人家 这些看热闹的人把自己带入到谢士洲的处境,说他要是没遭遇这出,要是一早就生在王府,那得是多好的日子 还说呢,王爷咋没找谢老爷算账呢 谢老爷多厉害把小王爷养成了个废物蛋子 谢老爷还不是最厉害的,柳姨娘啊,她可真是太能耐了那天燕王去谢家接儿子,柳姨娘姗姗来迟不说,还在得知谢士洲亲爹身份之后当场晕了过去,当时大家伙儿就纳闷了,柳姨娘多张扬一人能仅仅因为这么点事就吓晕 后来听府上奴才说了才知道,这位前些天等不及去三少爷院里轰了人,骂他是野种不说,让他识趣就自己滚。 得知这事就轮到谢老爷喘不上气了。 柳姨娘毕竟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还不至于真把人怎么着,可只要看到这人听到她名字就不禁想起她曾经指着王爷的儿子破口大骂说人家是野种让他滚回去投奔他倒霉亲爹谢老爷再不敢直视柳姨娘,于是她失宠了。 谢老爷想到养子没供出这事恐怕是看在老太太的情面上。 意识到这点,他到亲娘跟前去反省了自己,让老娘千万保重身体,哪怕为了谢家也要长命百岁。洲哥儿对谢家其他人根本没多少感情,要说府上有哪一个是他割舍不下的也就是素来疼他的老太太了。谢老爷甚至打算以老娘的名义在年前往京城送点东西,他怕洲哥儿离开之后渐渐忘了蓉城这头的人,打算三不五时提醒他一下。 谢老爷打算了很多,老太太听说以后又骂了他。 她说你以前要能对洲洲好些,何至于这样 谢老爷说“哪知他是王爷的儿要早知道,我当祖宗供着他。” 话音方落,谢老爷又挨了亲娘的瞪“你是后悔没早巴结是吗我问你,若洲洲他亲爹不是王爷,只是个普通的小商户,你怎么说” 这都不用想 正因为养子本来是王府出身,他才觉得这人在自己府上受委屈了,他要是普通人的儿子,那这些年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这话,能对老娘说吗 谢老爷正打算说两句好听的哄一哄她,就让老太太看穿了。老太太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儿子,她气得拿手在椅子扶手上拍,拍了好几下才说“做买卖时你要算回报我不说什么,跟人相处还像这样,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燕王带着人走了之后,谢家那头精彩极了,笑话一出接一出的传出来,钱宗宝没说这些,他料想姐夫真正关心的是谢老太太,只说老太太很好。 谢士洲问他“我娘呢” 刚问出口,想起边上还有人,他又补了一句“养母她都还好吗” “倒是没太听说谢夫人的事,可她抱养姐夫你将近二十年,期间对你也很不错,料想日子不会差的。” 所有人中,最疯的其实是钱二姑那一家,当初钱二姑带唐旭闹上庞大人家挨了打,等他们养好伤,人都走了。钱二姑不甘心啊,找不着娘家侄女她还能找大哥小弟,就在钱玉嫃走了之后,那一家子折腾了个够,目的就是要娘家人松口,继续当亲戚走动,然后她就能借着世子妃娘家二姑的身份获利,带着儿子东山再起。 钱玉嫃还不是世子妃的时候,钱家都不敢在跟她往来,别说现在。 钱炳坤也怕有这么个亲戚拖他闺女的后腿,对这个二姐,他都避而不见。 钱二姑特别后悔,她一方面怪娘家人心狠,另一方面怨唐瑶当初办哪些蠢事。唐旭也怪他姐姐坏了他本来能有的好日子,眼看着大舅家钱玉秀钱玉敏都沾了光,大姑家也得了好处,就自家被撇到一边他气死了。 反正现在那一家子在闹内讧。 钱二姑认不回兄弟,唐瑶的处境自然就不会好,早先谢士洲身世穿帮的时候她还快乐了几天,后来就太苦了,她整个人好像泡在黄连水里,日子一天天是熬着在过。 这些事,钱宗宝不确定他姐姐想不想听,就没主动提及。钱玉嫃早把唐瑶等人抛到脑后,也没问,姐弟两个唠了些家长里短,等到府上奴才将钱宗宝留在客栈的行李搬过来,燕王也回府来了。 他在蓉城见过钱宗宝一回,对儿媳妇这个亲兄弟有些印象,看到他就问“是来国子监读书的吧” “难得您给了机会,实在忍不住想试试看。” 燕王点点头“有上进心是好事情。你好好读,要真能读出点名堂,日后改了门庭,这部光对你自己,对你姐姐也有助益。” 燕王又瞅了他儿子一眼“臭小子你也是,不加把劲往后你媳妇儿靠你不住,还得靠他娘家兄弟,那就笑死人了。” 王爷回来不多会儿,就有管事过来,讲侧妃听说世子妃娘家兄弟来了,刚才就吩咐备下好菜,问王爷是不是可以摆了 “摆吧,人大老远上京城,是要给接个风。”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5章055 钱宗宝住进了王府客院, 他出门时就带了个小厮,钱玉嫃怕小厮伺候不周到, 暂且将青竹拨了过去,侧妃也给安排了几个丫鬟婆子, 客院那边倏的就热闹起来。 要说燕王府, 那肯定比蓉城任何一家都要宽敞气派。蓉城本地的院落包括园林景观瞧着风情且随意许多, 王府大院天然有种高高在上, 瞧着十分矜贵工整。 这边哪怕客院的陈设都是极好的,各种摆件全有出处, 钱宗宝对其他不甚了解,因着自家做茶叶生意, 他懂茶,也识茶具,瞧着摆出来的茶碗就知道这是官家督造的,是御窑瓷。无论花样或者釉色都很漂亮,触手的感觉比自家用的茶具莹润细腻。 茶碗是好的,茶叶也不逊色。 钱家经手的茶叶里头, 本地卖出去的全是最好的货, 从外边拉回蓉城卖的就略次一点,出去外边不比在当地,特级茶叶到不了他们手里。关于自家生意钱宗宝了解其实并不深, 只是在家的时候听老爹说过一点, 他还没正式接触那些。 钱宗宝正在品王府的茶, 就有管事过来, 那管事身后跟着俩人,抬着个四条腿儿的木箱子,走近一点就能感觉到那玩意儿放出的凉气。 这也是冰鉴,又叫冰箱子,和专门用来冷藏食物那个铜制的大疙瘩不同,这箱子是木制的,两侧做了铜把手可供人抬着走,底下有四个脚方便放置。箱子做过防水也上过漆,摆房里美观,它又分上下两层,下层装满冰块儿,上层分出格子,里头摆了些小碟,放着各式瓜果。 管事看钱宗宝一脸的稀奇,笑道“听世子爷说南边最冷天也不落雪,钱少爷该没见过这个,这是官造的冰箱子。”管事打开给他瞧了瞧里面,又赶紧捂回去了,说这个摆边上人凉快,要吃口瓜果也方便。 钱宗宝太稀罕这,有这个三伏天里读书多松快,他围着凉悠悠的木箱转了一圈,问这一箱能凉快多久 “反正天越热化得越快,现在还没到那时候,这箱总能撑上半天。” 反正房里伺候的感觉不凉快了就知道抬去放水加冰,世子吩咐了,让客院这边只要有人就把冰供上,别热着他小舅子。 次日钱宗宝再见他姐姐,就说起他房里那个冰箱子,过了一夜他还感觉稀奇“要是我们南边也有这个多好那三伏天好过得多” “冰箱子好造,关键是咱们那头冬天不结冰。” 钱宗宝很不好意思告诉他姐,连房里伺候的都司空见惯他却跟土包子似的,他丢人了。 钱玉嫃笑了笑,她回想起前段时间的自己“王府这边经常会用各地运来的珍贵食材,那些敞着放不住,一个月前刚有点热后厨就用上这玩意儿,那个比你房里的要大得多,是个铜疙瘩。白梅给我端点心的时候见识到,回来说了半天,我听她说得心痒痒也溜达去看了稀奇。从那时候府上就知道南边冬天不结冰,夏天也不用冰箱子。听我说咱们老家热起来比京城还要热得多,他们都纳闷咱们怎么熬得住。” “衣裳做松些,料子选最轻薄透气的,还觉得热就去庄子上避暑呗,有大片荷塘那些地方都凉快,只是蚊子多。” 他们聊得正热络,谢士洲就进屋来了。 钱宗宝老老实实喊声姐夫,问他这么热天还出门去 “你不是安顿好就准备去国子监我联络了几个人,回头吃个饭认识一下,你在那头万一要是给人欺了,也知道该找谁帮忙。” “我在书院不惹是生非,姐夫用不着担心。” 谢士洲一摆手“哪个担心你哟我怕我不安排妥当你姐姐总惦记着,她放不下。京城里什么怪人都有,蛮不讲理的也多,加上我跟你姐得罪的人不少,回头你不惹事事情兴许都会找你,人家不敢明的羞辱我小舅子,还不在暗处给你挖坑设套” 钱宗宝说他以前听人说过国子监,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学问很好的人,只有一小部分捐钱进的。在这种地方,腌臜事应该不会很多。 “弟弟啊,你要明白学问和人品压根没什么相干,要是书读得好的都是高洁之士,那通过科举出来的贪官污吏怎么说我不跟你说贪官污吏,就哪怕他人品还行也可能因为不喜欢我连带着讨厌你,他讨厌你,不见得一定用龌龊手段对付你,还可能向你提问约你斗诗斗文你这学问在原先那书院算好,搁国子监排不上吧反正现在肯定排不上,到时候不得丢脸” 钱宗宝挺乐观的,说他来之前就想到了,还决定来就不怕丢脸。 他想得开是好事情,不过谢士洲已经安排下去,也不能再跑一趟把事儿推了,就说“还是认识几个人,又没坏处。” “我怕太麻烦姐夫” “那倒不会,你看我这样像是认识读书好的我只跟七皇子他们打了声招呼,他们给联络好,回头说个时间来,我带你过去就是。” 钱宗宝听着心里一突突。 咋的说了两句还扯上七皇子了为他的一点小事去麻烦皇子好吗 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钱玉嫃叫了停。她看谢士洲那领口都有汗湿的痕迹,伸手轻推他一把“你冲个澡换身衣裳再过来。” 谢士洲去了,她又让白梅走一趟告诉底下奴才不许提凉水,还是烧锅热水来给他兑一兑,人刚从外边回来,一时热一时凉的怕生了病。 待白梅追出去了,钱玉嫃回过头,看兄弟盯着自己,问怎么着 “算来姐姐出嫁还没一年,这次见面感觉你变了好多。” 问他哪方面他说不好,就感觉姐姐还是那个姐姐,同时又不是之前那个姐姐了。她依然保留着家里人都熟悉的小习惯,又学了一些王府的规矩和气派,以她如今的身份来说,是好的变化。 昨个儿跟前人多,钱宗宝都没敢问,这会儿他才问起最近几个月的事“那时候得知我姐夫是这个来历,爹娘又为你高兴又很担心。哪怕寻常当官的都未必会同我们商户人家结亲,娘想着王爷的后院恐怕就连侍妾都是官家小姐,她很怕你上京以后受了刁难。” “你看我这样,像过得不好” 钱玉嫃不想娘家人为自己牵肠挂肚,她都捡好事情说,钱宗宝当时没表示出怀疑,回头屏退其他人单独问了姐姐拨来伺候他的青竹。 青竹犹豫再三,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跟少爷说说,至少得让他知道姑娘在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兴许能激励他更发奋用功。 从三月份进京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起先是五皇子夫妻,后来是王妃的刁难,还有毒汤那事,解决之后云阳郡主又闹上门他们每一个都不敢直接将矛头对准姑爷,全想挑软柿子捏。 “姑娘倒是没吃什么苦,心里的委屈少不了的。以前在蓉城老家,钱府不说有多大体面,也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到京城之后,别说王妃和那些官家夫人,哪怕伺候人的都在说酸话,都说咱们姑娘就是占了个命好在姑爷身世曝光前嫁给他,要不她压根没可能进王府大门那些人说得比我这话难听多了,姑娘肯定听到过。” “幸好王爷没有不满,他凡事都随姑爷便,宫里面也没说什么,这世子妃的位置才能坐得稳当。” 青竹说了很多,钱宗宝听着将拳头都攥紧了,他明白这丫鬟的意思,京里面的大户人家连蓉城首富谢家也看不起,别说他们钱家。要想帮到姐姐的话,光会赚钱没用,做个商人永远只能依靠她,要想反过来成为她的靠山,就必须在国子监读出名堂。 他姐夫是王府世子,只要他真有能耐,不至于怀才不遇。 靠着家里的财力支持和姐姐这边的帮助,他得很快成长起来才行。 刚从蓉城出发北上的时候,钱宗宝想的是他割舍不下还是想来试试,不进国子监学几年心里总不甘心。这会儿听了青竹说的,他想到姐姐的处境兴许比青竹说的还要艰难,能让青竹听到的话绝不是最刺耳的,人家背后还不知会怎么议论。 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太招眼了,多的是人想把她挤下去,换自个儿坐坐。 “回头姐姐问起来,你就说没跟我讲什么,别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像这么吩咐过后,钱宗宝每次去姐姐跟前还是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瞧着是真心实意在为嫁入高门的姐姐高兴,钱玉嫃很满意这样,有些事她不愿意娘家知道,因为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只会跟着担心。钱玉嫃还叮嘱过白梅,如果宗宝少爷问起,让她只管捡好事情说。 白梅答应下来,钱玉嫃还不知道青竹已经泄了她底。 作为在钱玉嫃跟前伺候很多年的老人,白梅跟青竹都太清楚姑娘的不容易,当初在谢家就难,现在更是要处处小心,最近甚至到了吃穿用度都需要仔细检查生怕稀里糊涂就掉了孩子的地步。 再说每回进宫,姑娘看似同皇后同太后都很亲热,说话也像是家里的晚辈对长辈似的非常讨巧,可其实她每次进宫前都会想想,先有个准备,今儿个大概聊些什么。 有些看起来轻巧的事,要费很多心思才能做好。 姑娘从来也不抱怨,哪怕在姑爷跟前也没说过一个苦,说起来都是讲她命好,嫁得好,非常幸福。 白梅其实很想抽个时间同宗宝少爷说一说,姑娘不准,她只得打消这年头。 钱宗宝在王府住了好多天,其间还跟谢士洲去见了七皇子约出来的人,都是得祖辈父辈荫庇进国子监读书的,学问好或者差的都有,出身倒是都还不错。 这些人几乎都是几位皇子的表兄弟,也就是他们亲娘娘家的人。 被皇子、王府世子以及勋贵之家的少爷夹在中间,钱宗宝小心肝都在颤抖,尤其听到七皇子跟着他姐夫喊宗宝弟弟钱宗宝特想抹一把脸我何德何能 钱宗宝请教他们去国子监之前该准备什么 人家说带上钱,国子监里有门道的,那些地方上贡的优秀学子几乎不用花什么,他们不花钱,朝廷又不会拨很多钱下来,他们钱从哪儿来就靠捐钱进来那些,别看是少数,却负担了绝大多数的开销。像钱宗宝这种拿王爷的推荐信进去的,是不用交很多钱,也没太多优待。 又因为许多监生都是从地方上来的,考虑到他们在京城没家,国子监会住宿,就是一个个的大通间,里头并排摆上床铺。 “那地方不让带书童,吃饭是大家一起,要想添菜你给做饭的塞钱。你住那屋得自己收拾,衣裳是统一发的,里面会绣上名字,穿脏了也有人收去洗,洗好之后他们会按名字分好,叠起来放你床上算下来多数的事都有人做,也有些你要自己动手,实在不想做可以找人帮忙,那边也有手头紧的。” 钱宗宝听着,心想地方上兴许是跟京中学的,很多规矩都差不多。 看他们当真聊起国子监来,七皇子懒得听,他往谢士洲跟前靠了靠,两人嘀咕了几句。 七皇子最想说的是他学谢士洲捣鼓那个,这么多人在,他不方便提,索性聊起盛惟安。 “父皇好像准备放我五哥出宫了。” 提到这个,九皇子也跟过来,说他也听到风声“本以为他要在宫里待两年的,这么看着咱们五哥还是有能耐,他回来没几个月,搞出三条人命,本来就有个一岁多的儿子,听说五嫂还有两个通房又齐刷刷的怀上了,父皇听说之后气得不轻,懒再管他,打算分他出去,随他折腾。” “那总得封个郡王,他郡王府设在哪处” 七皇子摇头“没听说,反正不可能挨着你们王府,那片都住满了。” 九皇子冲他挤了挤眼“洲哥你放心吧,就哪怕离你们不远,他也不见得会登门。” “我还听说最近半个月太后娘娘特别高兴,你们知道宫里添了什么喜事要知道给提个醒,咱们该准备就准备起来。” 是九皇子问的,七皇子说他有些时候没去寿康宫了,真不清楚,并明示九皇子让他问谢士洲去。 谢士洲嘿了一声。 “这个我真还知道。” “怎么说” “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们。” “切咱们听说五皇子要出宫了第一时间告诉你,到你这儿就藏着掖着不肯说。” “反正不是要提前准备的事,再过些天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聊得差不多,他们坐一起吃了个饭,才各自散去。因为不忙,谢士洲领着小舅子慢慢走,边走边问他咋样吃了这顿饭有没有踏实一点 “我这还兴奋着,从前没想过能认识这么多勋贵之家的少爷。姐夫也是,竟同宫里的皇子称兄道弟,太威风了吧” “听说你已经置好宅院,在收拾了是赶着想搬出去” 这是亲姐夫,钱宗宝也不怕告诉他“我在王府住过几天,就知足了,总不能跟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有些事姐夫你不介怀,但我得顾着姐姐的面子。” 谢士洲喜欢他这个为姐姐着想的觉悟,便没有劝,只道“你在京中也没有别的亲人,遇上任何事都来王府,要不想让嫃嫃跟着操心,给我递个话也行。” 钱宗宝也答应了“其实最早的时候,是姐姐说想嫁你,家里其他人都有顾虑。你最清楚,没几个纨绔子能为女人改德行,多数人成亲前是什么样,成亲后也差不多。我们当初只是不舍得逆了姐姐心意,现在看来,姐夫你特别好,我能想到以我们钱家的出身姐姐跟你上京肯定会听闲话,大小要受些委屈,可她看起来并不难过,就和当初在蓉城一样的开心,整个人气色也好,你把她照顾得很是不错。” 这话,谢士洲听着挺得意的。 他道“还用你说那是我媳妇儿你小子过几年也该娶媳妇儿了,你跟我学学,回头多把心思用你媳妇儿身上,至于你姐,有我管她。” 这么聊过以后,没两天,钱宗宝就搬出去了,他在京中置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国子监放假的时候就准备在那边待,平时那院子由他带上京的小厮看着,他还添了个看门的老叔以及负责做饭洗衣裳的婆子。 都张罗好了,钱宗宝才拿着王爷写的推荐信去国子监,持燕王亲笔信还能取不上吗 当然不会。 钱宗宝很顺利进了那边,还被分进一个挺不错的班里,至此开始了他从后段逆袭赶超同窗之路。 将一切安排好之后还托南下的商人给他带了封信回去,从京城到蓉城做生意的虽然不多,但还是有。蓉城毕竟是蜀地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哪怕比不得江南,也是有钱赚的富庶之地。 他这封信少说要个把月才能送到,没关系,钱玉嫃送去那封早先已经到了。 那封信是信差骑马送去的,出京后不足十日便到了蓉城,他遵从世子爷吩咐打听到钱府,并将信交到太太乔氏手中,乔氏听说这是燕王府送出来的,一起送到的还有个半尺长的盒子,她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忘了答谢信差。 这是第一次有人让差人把信交到商户人家,商户人家的太太也阔气,一出手就给了二十两的辛苦钱。还问他着不着急,不急的话,请他进去坐坐。 哪怕还有点事,也可以歇个脚,一直赶路马儿受不住啊。 他就进去坐了会儿,乔氏吩咐底下替他把马喂了,又让丫鬟上点心上茶,才问起京里的事。 “听官爷口音该是京里人” “什么官爷不官爷我就是给王爷跑腿的,姓赵。” “那我喊你声赵小哥行不行” “行,太太您高兴怎么喊都行。” 乔氏就问他京里大概是什么局势,世子回去之后王府太平吗王妃这些都怎么说啊 “这些信上恐怕都写明了,您要还想听我给讲讲也成”这个跑腿送信的就从谢士洲上京城讲起,跟说书一样把前后的事给乔氏过了一遍,最后补了句有些事情是道听途说未必准确。 他讲的时候,不光乔氏,候在一旁的管家心都是悬着的。 听说王爷有个养子还是从宫里过继来,他们心里就一咯噔。 又听说王爷偏向亲儿子,在亲儿子和养子起冲突的时候果断把过继来的退了回去,他们稍稍松一口气。 讲到王妃同养子站一头,跟儿子儿媳过不去的时候,他们再一次把心悬起来。 得知女儿女婿身后有太后等人撑腰,心里又好受点。 整个故事听完之后,乔氏觉得这人要是岁数大点送不了信,他练一练还能去茶馆说书。听他说这一场,太太乔氏几次差点喘不上气。 女儿是她亲手惯出来的,脾气称不上好,这点乔氏心里有数。 原以为她进了王府会收着本性,至少暂时收着,憋两年才会暴露。 结果谁知道呢,他们这一上京就斗了一串儿人,几番都是有惊无险赢下来的。乔氏听得差不多了,信差也歇得差不多了,他要去牵马走人,乔氏为了答谢他陪聊又给塞了块本地特色的茶砖。 等人走了之后,她这才拆了信,取出女儿写的家书一点点看起来。 看得出嫃嫃很想家里,她写了很多,乔氏看完就一个想法,得亏她刚才留下人问了,要不看完信也无法得知实情。 这信上写的全是好事情,说宫里面太后、皇上以及皇后娘娘都很喜欢女婿,爱屋及乌也喜欢她。说女婿跟太子以及诸位皇子相处得非常好,等到六月份他满二十的时候,皇上会正式册他为王府世子,还有个好消息是她最近把出喜脉,明年春天就要生崽崽。 对了,跟着一起送回来的盒子里面装的是皇后娘娘给的佛珠串子,那是娘娘心爱之物,说是戴了许多年的,送回来给娘戴着,沾点福气。 乔氏看着这句刺激坏了。 她开锦盒的时候手抖有一点抖,打开了也不敢直接去拿,又用帕子擦了擦手。 管家不知道信上所写,看太太如此郑重,也瞅了一眼,说“这串佛珠瞧着真好,光看着都好像能开窍通经。” 乔氏“能不好吗嫃嫃在信上说,这是皇后娘娘赏给她的。” 管家听着腿一软差点跪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6章056 对皇后娘娘来说, 千秋节当日收到的平安符才是好东西,至于她平常佩戴这些, 即便贵重,都能有替代。宫里的好东西太多, 赏几件出去不算什么。 乔氏不这样想, 当然乔氏最关注的也不是佛珠本身值多少, 叫她看来, 这串珠子的最大价值就在于它是皇后娘娘用过的东西,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 就比任何人开光的都要贵重。 乔氏估了长短,挽三圈套在手腕上, 套上以后她看了又看,等过了瘾才退下来装回盒子里妥善收好,准备等到隆重一些的场合再戴。 她才把佛珠收了,老爷就接到有信差上门的消息,赶了回来。 他还是晚了一点,回家时姓赵那个已经走了, 钱老爷找到太太, 问她是不是女儿写了信送回家里 乔氏把刚才叠回去那几页信纸递给老爷“您看看吧,咱姑娘这一走,遭了罪了。” 当爹的听见这话心里总是会慌, 钱老爷都顾不上仔细读, 他一目十行过了一遍, 看信上说太后慈祥, 皇上跟皇后都特别好,太子也很照顾谢士洲,刚上京城就介绍很多人给他认识,带他入了权贵的圈子这一件件的全是好事情,太太却说嫃嫃受苦了。钱老爷能靠自己把生意做大,他脑袋瓜比多数人都聪明,顿时想到自家姑娘肯定是怕家里担心报喜不报忧。 “是跟送信的打听了他说什么” “他说燕王以前受过重伤,受伤之后就不能生了,没留下其他子嗣是不假,可多年前他从宫里过继了一个。皇上将亲骨肉过继到王府,现在才发现王爷还有个儿子,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听说王妃跟养子很亲,咱们女婿一进府就遭了排挤,幸好有宫里支持才立住了。” “过继来的皇子被退回宫里,这一出使得王妃不痛快,又折腾他们,还有王妃的女儿,叫什么郡主的也回来生事。送信来的告诉我,就前段时间,咱姑娘差点被人害了,得亏她福大命大避了过去” “才几个月时间,京中出了那么多事,咱们姑娘提也不提,我要是没多嘴问一问,咱们当真以为她如今日子好,没准就心安理得跟着受益了。” “老爷您想想,京里那些本来就看不起咱们这样的出身,家里要是还给她添麻烦,嫃嫃多苦” 钱老爷才不过问了一句,就引来太太一箩筐的话,说着说着,她又生出泪意。钱老爷先将夫人安抚住,才叹息道“她要是还在蓉城,嫁去任何一家咱们多少都能帮衬,可是造化弄人。女儿进了王府,那地方不是咱们这种人伸得进手的,真要是心疼她,就别给她惹事,多塞点钱。” 至于说成亲之后会遇到的很多困难,例如婆媳关系之类,得她自己去处。 钱老爷劝太太想开“虽然过程磕绊一些,结果总是好的。” 乔氏想到“好像是从前年跟许家议亲开始,她就经常不顺。许承则跟李茂都不好,当时还有外甥女搅局,好不容易嫁进谢家又出了年头上那个事,结果虽然都不差,风波却是一场接一场的。我总怀疑她是不是这几年命里有坎坷” 乔氏越想越是坐不住,她曾听说城里有个测八字很准,就想给女儿测一测。 眼瞧着自家太太想一出是一出,他要是拦着太太心里总惦记,钱老爷就没拦他,而是从院里伺候的人里面挑了个长得普普通通的,拿了碎银让他过去。 算命的最会看行头,你只要穿得富贵,他往好的方面说撞都能撞上,看着是下等人打扮,没出息的,拿着嫃嫃的八字过去他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那兴许真有些本事。 这奴才从后门出去之前,钱老爷还提醒他,让什么都不要讲,只告诉算命的这是个女八字,听他怎么说。 在别处吃这碗饭的兴许有奇人,本地这个实实在在是个骗子。钱府这奴才拿着生庚八字过去,算命的排出来就开始摇头。这算命的很精,知道通过摇头等一系列肢体动作进行试探,一开始不讲那么具体,顺着你的反应一点点往下面编。 这奴才也知道有些骗子会像那样,故意紧张了一下,他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问怎么着 算命的捋了把胡子“看你问什么。” “问运势,你看八字主人最近几年运势如何” 每当有人去算八字,边上都有人听热闹,这会儿同样有闲着没事的端着凉茶盅子跟过来。算命先生一想,就你这种穷酸货,不遇上事会给我送钱 他果断的撇了撇嘴。 “不好啊” “我看这个八字主人早年中年要吃点苦,她福气在后面,从子孙来。” “要吃苦” “这几年日子凑合过,满四十渐渐起运,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子孙满堂生活和美。” 其实钱老爷给生庚八字的时候也没明说这是姑娘的,但只要是在钱家做事的人,都明白知道自家姑娘哪天生,又想到刚才有人送了信来,也猜到老爷是想给姑娘算算。 既然是钱玉嫃的八字,算出来竟然是前四十年吃苦后二十年享福,享的还是子孙福跑腿来的这个当场翻脸,呸他一脸唾沫星子。 “还说算得准,结果是个死骗子” 这一嗓子骂出来,围过来的就更多了。 还有人为算命先生说话,让他别听着结果不好就翻脸,你也是遇上困难才会来求助,怎么连这几句话都承受不了 另有人跟着附和说对啊对啊,他讲良心才告诉你,要不说几句好听的骗你不行 本来跑腿过来这个骂完就准备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围攻了,心火一起,就说要报官,让衙门来抓人“你看我穿成这样,以为我就是个下等人。是,我是个下等人,但我告诉你,我不是给自家人算的,这是我们东家姑娘的八字。再告诉你,我们老爷是东升茶楼的钱老板” 围观群众原来是钱家奴才。 等等。 没记错的话钱炳坤只有一个女儿,那他口中的东家姑娘岂不是 拐过这个弯,大家会儿齐刷刷看向算命摊子那方,正想说这骗子踢上铁板了,结果哪还有人人已经看不见了。 “人跑了他都跑了肯定就是骗子吧” “那不然呢人家王府世子妃到他嘴里成了命途多舛得靠子孙享福的,她这还叫命不好,那我不用活了” “跑得倒快我还打算让他把骗我那一百文还回来” “你给他送了一百文” “还不是听说他算得准,给我说得也是像模像样的,谁知道呢” 钱家这奴才满意了,没再坚持要报上衙门,这就要回去同老爷交差。他走得轻巧,那些曾经被骗过的陆续听到风声找来,都要让骗子退钱,骗子刚才见势不对已经揣上钱跑路了,只剩下个算命摊。来讨钱的找不着人就四处打听骗子家住何方,他们找上门去拍了半天也没人开,院里有个中年女人应了一句,说没这人,找错了。 讨钱的拿不准,没敢直接往里闯,他们一些人守着院门以防里面的人跑了,一些赶紧上衙门报案,听说摆摊算命的拿着燕王儿媳妇的生庚八字说人家命不好,衙门的人也挺窒息。 为这事,城里面大大的热闹了一场,衙门先去抓了人,为了给他定罪又去了趟钱家求证。 钱老爷刚才跟太太讲了说干这行的骗子多奇人兴许有但少之又少,让她以后没事别去算命,让人骗点钱事小,给骗瘸了成天提心吊胆的才造孽。 这时门房小跑着进来,说外头来了两个官爷。 得知那果然是个骗子以后,钱老爷就猜到会有人报案,衙门来人并不稀奇。官爷进来连茶也没喝一口,直接说明来意,问钱老爷是不是真的派了人去某摊子算了命给的果然是世子妃的八字 这事听起来很不真实,钱炳坤还是认下来,还半真半假的解释了。 “今日收到京中来信,我女儿把出喜脉,夫人偏信那些,就想算算看她命里生男生女,又怕自个儿过去那算命的看人下菜碟儿,才指了个其貌不扬的奴才跑腿,闹了这出,给你们添麻烦了。” 谁都知道算命的骗子多,能告上衙门还能定罪的少之又少。 赚这个钱的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是基本,他们还很精通说话的艺术,特别会撩拨人,经常三言两语就能触碰到你心里那个点,让你对号入座,觉得他说得对,没错,跟自家情况对得上。 翻车的有,像这么惨烈的太少了。 要是换个人,比如其他一些商户人家姑娘,你说她早年命不好,四十之后起运,她呸你还有得辩。很多时候好不不好要看参照,你要是说她晚年巨富,那么对比起来早年确实一般。基本上算命的说话都会留下余地,看你脸色不对他还能圆,也就是遇上钱玉嫃这种情况,你只能认栽没办法圆,蓉城这边没人能说她命不好,她要是命不好,天底下还有几个好命人 可怜这个骗子,吃这口饭也有二十几年,他通过各种办法积累下的口碑和熟客从今天起都没了,还要被抓去关。 那些曾经被他骗过钱的痛心疾首,还有些看热闹的,都笑死了。 他有勇气 他绝对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哪怕倒回去两年,在钱玉嫃还没嫁人的时候也没人敢说她命不好啊 说钱玉嫃四十以前时乖运拙,这就跟你觉得谢士洲其貌不扬,你觉得他亲爹出身平平谁听了都得窒息。 蓉城说小不小,说大嘛,也没多大,这笑话几乎没费力气就在城里传开了,有钱没钱的都听说一点。曹氏还带着钱玉秀跟钱玉敏过来了趟,问弟妹真有这事 都是自家人,也没必要瞒着,乔氏拉她大嫂旁边坐,告诉她女儿上京城遇到很多事,虽说最后都有好结果吧,中间也忒吓人,她想算一算求个安心,谁知道那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呢 她还没说完,曹氏就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我都心疼死了。” 曹氏还没说啥,钱玉敏道“不是有个说法叫祸福相依,可能嫃嫃她就是遇难成祥那种人,小婶你看,前头也是跟许家议亲出了状况,才会有后来的事,要是没出状况,嫃嫃她都未必能嫁去谢家。有时候坏事也不全是坏,真想避过,可能连带好事也一起避了呢” “玉敏这话还有点禅意。” “什么禅不禅的我就是想着嫃嫃是命好当了世子妃,别人才会去眼红她刁难她,这种麻烦得要福气好才能遇上,要是命不好嫁瘸了谁会嫉妒你到恨不得取而代之所以说,小婶你惦记归惦记,也用不着过分担心,嫃嫃那性子也不会送出去给人欺负,人想欺她,最后落难的还不知道是谁” 乔氏知道长房这姑娘有主意,她脾气甚至比嫃嫃还大,心想现在娘家好,她自己也立得住,后面嫁了人应该挺不错的。 想到这里,乔氏多问了一句“给玉敏看好了吗打算说去哪家” “因为嫃嫃的关系,有意思同咱家结亲的真不少,我挑花了眼,没选出来。” 就从谢士洲身份曝光,钱玉嫃就跟着飞上枝头,她飞了,能不带着娘家人钱家本来就是有头有脸的商户,先前是受了钱二姑拖累,现在影响已经消除。想跟他们结亲的好似雨后春笋,一茬茬的冒出来。有人盯上钱宗宝,来探乔氏口风,不过钱宗宝还没到必须要成亲的岁数,他可以缓缓。钱玉敏却差不多了,哪怕不着急嫁出去,这一两年也该议定。 给的选择不多,你拿着比一比很快就能做出决定。选择一旦多了,就变成这也好那也不错,很难抉择。 钱玉敏正在经历这个。 现在想娶她的什么人都有,大商户家的儿子,七品官家的儿子,还有据说前途无量的读书人好多人送上门来给她挑,只要她点个头,人家立刻请官媒婆上门提亲。 钱玉敏就是选不出。 她心有顾虑,很怕挑到纯粹是想借王府的势搞名堂的人,这样可能让嫃嫃尴尬是一方面,要她日日面对那么个心术不正的想来也恶心。 曹氏说她前不久见到陈家太太,对方还道可惜,说她府上儿子不少,可惜她亲生的只得那俩,前一个早就成了亲,后一个实在不着调。 “我听她的意思是想拿话试一试我。” “她想撮合玉敏跟陈六陈六多大来着” “他应该比你们家女婿要小一岁。” “今年十九这岁数也算合适。” 乔氏觉得可以考虑,虽然说以前看陈六很不着调,但他家底硬,自己也结束游手好闲的日子做起生意来了。他跟女婿一起搞的那个才开门不久,生意十分红火,这生意做下去挣的可能不比他爹少。 又要说到陈太太这个人,府上进那么多姨娘她还是掌得住家,这人眼力劲儿不会差,真要嫁过去也不担心吃苦。 “我倒不是担心那个,我还是有点瞧不上陈六,还有弟妹你忘了吗唐瑶她在陈家做妾” 陈太太想撮合她跟陈六的事,钱玉敏还是头一回听说,料想她娘是没看上对方,故而提都没提。钱玉敏本来也没什么想法的,她跟陈六一点儿不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可当她听见唐瑶的名,想起唐瑶现如今是陈家八姨太,钱玉敏突然有点动心。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反正已经挑花眼了,看陈六也还可以,在有意思结亲的人家里面他算很富的,嫁过去就是安逸享乐。最吸引人的是,到时候经常都能见着唐瑶 钱玉敏不喜欢唐瑶,以前就嫌人假清高,后来出了那些事,她对唐瑶厌恶更甚,还曾恨过她拖累自己。 钱玉敏一贯爱憎分明,比钱玉嫃更不吝惜表达。想到能过着好日子看唐瑶变着法给她耍猴戏,钱玉敏由衷觉得陈家挺不错的。 天知道她娘最顾忌的就是唐瑶,生怕离得近了过不上清净日子。 曹氏说着话,余光瞥见小女儿笑了,问她笑什么呢 “没什么,娘说陈家有意思,我都不知道咧。” “都筛去了,说给你干啥” “可我觉得陈六也还行啊,模样是及不上我姐夫,也算俊朗,没娶妻也没纳妾还做上生意了。” 她这么一说,曹氏震惊了“你竟喜欢像这种的” 钱玉敏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应了一声“您看李茂瞧着一表人才的,结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反而是我姐夫,之前都说他不好,现在您瞧瞧,他对嫃嫃姐多好呢都说人以群分,陈六既然能跟姐夫称兄道弟,就说明他们之间有相似之处。前头姐夫身世爆出来,好多人赶着跟他划断关系,我听说陈六就没有,这人品不是挺好怎么就不值得考虑呢” 这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都没问题,偏偏是钱玉敏说的。 曹氏听着都感觉她认定了陈六,心道难怪给她那么多人选都没挑出一个,敢情心里有人她问女儿“咱们原先同陈家没有交情,你在哪里见过陈六” “就去年端阳节那会儿,我跟嫃嫃去看他们斗龙船。” “陈家也没赢啊,你就把他记住了” “人在龙船上隔那么远谁看得清是后来,他上岸以后跟姐夫说话,我才知道那是陈六少爷。” 曹氏真不敢相信“只一眼你就看上他了”他何德何能 钱玉敏端着凉茶在喝,听见这话险些呛水“我只是说他没比其他那些差多少,哪就非他不可” 听钱玉敏说了半天,乔氏注意到大侄女没怎么说话,就问她“玉秀这阵子好吗吴家没闹你吧。” 前两年看她身上都是一股郁气,从吴家挣脱出来之后,她气色好很多了。钱玉秀刚还在看妹妹的笑话,忽然被点到名,说“多谢婶婶关心,我如今很好。” “那就好,那太好了。” 曹氏这才注意到,弟妹手腕子上饶了三串佛珠,她凑近看了看,说“这珠子瞧着很好,上哪座庙里请回来的以前没见你戴过。” 乔氏心想你总算注意到了 她听说大嫂要过来特地戴上的,刚才不动声色秀了好几下,结果大家都在关注玉敏的亲事,没人仔细去看她手腕子,乔氏差点憋不住自爆了,她大嫂方才看见。 乔氏伸出手“你再看看。” “你这反应,难道不是从庙里请的” “当然不是前头嫃嫃写信回来,随信一起送来的有个盒子,里面装的就这个。她说这是皇后娘娘从手腕子上摘下来赏她的,她送来给我沾点福气。” 刚才曹氏横看竖看,只觉得这是一串名贵一些的佛珠,听弟妹说完,她再看,感觉就不同了。 还是那串珠子,就感觉它特别矜贵。 不光曹氏,钱玉敏她们都走近看了,其实你要是不告诉她,她看不出任何名堂,一旦点破,就觉得皇后娘娘用过的和普通佛珠串子就不一样。 “嫃嫃姐送个信都不忘记给您捎东西,小婶福气真好。说起来,不知道宗宝到没到京城,我感觉他出门很久了。” 被她们惦记的钱宗宝在国子监苦读呢。 真是苦读,一点儿不掺假水那种。 他从前就是夫子心里的好学生,可从前教他读书的水平只到那里,进了国子监之后难免会有跟不太上的情况。他对经文的理解不够深入,需要更多时间去补短。 国子监平时挺封闭的,每旬还是会放一天,每到这时钱宗宝就会去看望姐姐,关心她身体。 王太医是提醒说注意,钱玉嫃感觉还不明显,就是有几次清晨突然犯恶心,万嬷嬷去取了益母果来切开给她嗅一嗅,就舒服了。 钱玉嫃说她都好,反问弟弟在国子监里如何 钱宗宝不敢吹得太过,就说大家兴许知道他跟燕王府有点关系,没有前来招惹的。要说问题,有一点点,就是以前学的和现在不太一样。 “若一样,国子监凭什么是全国最高学府其他问题姐姐都能帮你,这个只能靠你自己。” “我明白。” “对了,二十六那天你姐夫做及冠礼,你看能不能告假过来一趟。我听你姐夫说,那天宫里有旨意来,皇上会正式册他做世子。”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7章057 王妃被送进庙里之后, 府里的是就变成两位侧妃商量着办,谢士洲的冠礼也是她们操持的。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朋友, 自从发现谢士洲钱玉嫃跟王妃势同水火,侧妃便很自然的对他们释放了善意。 对侧妃来说, 由王爷领回来这亲儿子继承王府比先前过继来的五皇子要强。 五皇子那时是坚定跟王妃站边的, 谢士洲对燕王这些女眷一视同仁, 不说十分友善, 也没什么敌意,他们谁也不碍着谁, 可以和平共处。 自打王妃出府,后院里争斗也熄了, 一众女眷回归到前面那些年,各过各的日子。 侧妃在准备及冠礼之余,也试图同钱玉嫃搞好关系,是想到她迟早会当这个家,早一点把关系经营起来不是坏事。多走动几次府上人都看出来,钱玉嫃是轻易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人。你拿笑脸对她, 她一样对你;你拿匕首对她, 她也是一样对你。 弄明白世子妃是这样的个性以后,好些人松了口气。 这种不爽你会让你知道的真比佛口蛇心的好相处太多,要是碰上个心里恨毒了还能冲你笑开花的, 你人走上黄泉路没准还不知道是为啥送的命。 侧妃既然有心示好, 自然会把冠礼安排周到, 六月二十六当天, 燕王府门庭若市,皇家人就来了很多,文武百官之中但凡接到帖子的,悉数到齐。 燕王请了宗室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做大宾,为儿子加冠。 仪式刚刚走完,圣旨随着皇上的贺礼一起到了,燕王府里跪成一片,谢士洲这个接旨的人跟他老爹跪最前面,听宫里太监掐着嗓子宣读皇上旨意,称赞他品行操守,夸得差不多重点来了,皇上决定册立谢士洲做燕王世子,来日由他继承王府。 有些事,即便心里有谱,真到那一刻内心还是激荡。 钱玉嫃跪在相公身后听旨的时候,心里有很多触动。 自从五皇子回宫,满京城都知道皇上的意思。从那时起,很多人自觉改口,不说外面,府上都是以世子妃称她。 奴才这么喊,王爷并不呵斥,就等于认同。但这种认同和发下圣旨册立还是不一样,现在宫里的旨意到了,她要是再遇上像云阳郡主那样的,也不用说我是宫里准备册立的燕王世子妃,她就是!已经是了! 要说钱玉嫃心里最大的变化是她比之前硬气了一些。头一回碰上宣旨现场的钱宗宝才是真的开了眼界,他在王府住过,也知道王府规格高门槛高,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有文武百官参加的冠礼,对比他以前在蓉城见过的,真是天上地下没法较量。 谢士洲领旨谢恩并收下宫中贺礼之后,传旨太监就要回去,侧妃给管家使个眼色,让他去送人。 至于今天的主角,已经被围起来,四面八方都在给他道喜。 钱玉嫃同女眷们退回里面,刚坐下,也听见几方道贺。 “就说五皇子已经回宫,册立的圣旨怎么总不下来?原来是喜上加喜的安排。” “今日世子及冠,日子的确再好不过。” “我嘴笨,就恭喜世子妃了。” “自从听过清净法师批命,我就好奇世子妃前世做了多大善事才会积下这等福缘,实在说,您这样的遭遇我从前没听说过。” 这话引起很多共鸣,点头的不少。 都觉得钱玉嫃这番遭遇最离奇不在于商户女攀了燕王府的高枝。你要说凭嫁人跨阶级的,哪怕不是太多,也不算少。她稀奇在当初是堂堂正正的嫁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人家有自知之明,压根没想着去攀什么高枝,莫名其妙就三级跳了。两年之内从地方上普通商户家女儿到京里面实权王爷的儿媳妇……这是什么命啊? 说真的,钱玉嫃自己也纳闷。 要说她命好,投胎的时候又没托生在高门大户,钱家确实富裕,可别说跟真正的贵人比,较其他一些大商户都还差点。 她人生的起步顶多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两年莫名其妙的转了运,走上了遇难成祥的路子。 钱玉嫃想不明白,也没在这上头死磕,她告诉自己人生就是这样,听说过以前有些太后娘娘是从宫女爬上去的,还有些名臣早年穷得叮当响……人的一生真是很难预料,像她在认识谢士洲之前,想的才不过是顺顺当当嫁个人太太平平过日子。处境在变,想法就跟着变,看现在的她,比起一年之前活像变了个人。 二十六这天封的世子,热闹劲儿都还没过,燕王府又添喜事。 王太医觉得钱玉嫃养得很好,比起刚把出喜脉那会儿,现在已经稳当多了,只要依照孕妇需要的正常饮食,别磕碰摔了都没有事。 王太医这么说,摆明是告诉燕王你不用憋着,可以往外宣扬了。 燕王也没辜负他,转身就搞出老大阵仗,明明太后跟皇上早已经知情,他还是精神抖擞跑了趟宫里,告诉母后皇兄我府上明年要添丁,王太医来把出喜脉说儿媳妇怀上了! 要说皇上当时的表情,端得挺好。 至于心情就…… 换做任何人四五月那会儿已经知道侄媳妇有了,都快两个月过去,到六月底兄弟来这么一出,你第一反应绝不是恭喜他,而是纳闷了他怎么还激动得起来? 这就跟地方上出事了报来京中请他批示,刚看到折子肯定难受,是天灾痛心是愤怒。都过了几个月,早就派了人去救灾,咋还能装得那么像?活似刚听说外面出事了一样呢? 燕王说完,发现他皇兄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皇兄您不为臣弟感到高兴吗?” 皇上:…… “朕、很高兴。” 早两个月燕王来报喜,是屏退了太监宫女的,御前伺候的听着这话感觉奇怪。 世子妃怀孕,多大的喜事啊?要是怀满十个月顺利生下男胎,那足以了却皇上一桩心事。结果皇上并不激动,想到来报喜的是燕王,这反应可以说非常冷淡。 燕王的反应也怪,皇上像这样他也不难受,反而像是犯了错似的,借口说要去寿康宫报喜直接溜了。 寿康宫那头,太后娘娘跟小儿子的配合就精妙得多。 燕王红光满面的同她报喜。 太后蹭的站起来,问他是真的?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她露出了老怀安慰的表情,还差点流出了幸福的热泪。 太后跟前的老嬷嬷跟御前大太监一样,看得挺便秘的。 上次世子来告状就说了这事,太后都高兴很长时间了,没想到王爷这么好兴致,还选了个日子重新过来报了回喜。 燕王是空着手进宫去的,出来却带着大堆赏赐,这动静能不惹人好奇? 好奇就会去问,问过以后他们知道了,世子妃把出喜脉,已经二十多年没添过人的燕王府明年就会迎来新生命。各家赶紧准备贺礼,同王府关系疏远的请管家送去,走得近的都是让夫人携礼登门。钱玉嫃跟前不断的有人,各位皇子妃都去看她。 像太子妃、七皇子妃她们都去了,作为五皇子妃的秦嫣就陷入煎熬,按说他们同燕王府牵绊最深,燕王府有喜事,她该最早去道贺。偏偏王府变了天,她姑姑被送去庙里,如今是两位侧妃当家。 要是王妃还在,秦嫣愿意过去一趟。 现在这样,过去又不能跟姑姑说话,纯粹是送出去给人看笑话,还去什么。 幸好前段时间也把出喜脉,她拿这个做理由,说自己怀得不稳不方便出去走动,让盛惟安随便打发个人去送了份礼。 这段时间盛惟安心情舒畅了一点,他听说父皇准备分他出去了,要出宫总会封爵。 按照传统,皇子要是很得宠或者很有本事,能直接封个亲王,不得宠也能捞个郡王,怎么都好,他总算能离开皇子所里这座逼仄的芝麻院子。三月份搬回来的,到现在正好过去三个月,算来还不久,实际上太熬人了。 秦嫣已经脱离王府,可恨意还在,听说钱玉嫃这就怀上了她心里想的是天老爷真不长眼。但也就只是这样,比起已经过去的钱玉嫃,那两个怀上的通房才是她心里最膈应的存在。 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回到宫里,自从发觉王妃以及秦家都帮不上什么,盛惟安的态度就悄然改了。 当时秦嫣只顾着难受,没太注意,等她哭都哭不出的时候,才发觉相公越发不爱进她房里,秦嫣追问过他,得到的说法是心里够烦了,看她丧着个脸抱怨更觉得难过,不想听,索性不进她那屋去。 那段时间秦嫣总是怪他,怪他冲动惹恼了燕王,怪他放着郡王不当非要去闹。 落到这步田地,盛惟安不知道是自己作的?他难道就不后悔? 他后悔,但不想听任何指责的话。比起只会抱怨的夫人,知道说好听的哄他、会用自己温暖以及安慰他、把他当成是天的通房讨喜多了。即便通房远不如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出色,长得都称不上美,只是清秀可人,盛惟安还是愿意宠她,觉得她给了自己男人的尊严。 秦嫣怀上这胎的时候,非常高兴,当她听说两个通房也怀了,她眼神好像淬了毒。 是想着要出宫还得依靠她俩的肚子,秦嫣才没下手。她合计等出宫以后再收拾那两个奴才秧子,有本事怀上不够,她得有命生出来。 燕王府的事只是在秦嫣心里轻轻掠过,以她现在的处境顾不上,也就没去反复纠结。因为这事刺激最大的是谁呢?是燕王妃。 她是被送进庙里去了,可别说人在庙里,即便是在牢里也能听到外头的风声。 比京里其他人略晚一些,她听说了这件事,听说之后,她那个眼神里才是藏不住的滔天恨意。她是因为给钱玉嫃下药才被送进庙里来的,假如钱玉嫃真的中了药,那还算值当,她却没中,非但没中,还在之后不久怀上了。 燕王妃想到她自己,进门之后好久才怀上,那时候她背负着很大压力,太后催过好几回,说要是一直没有消息就准备给王爷添人,好在她怀上了,怀上之后她一直都很注意,心里不踏实三天两头就请太医,那么仔细养着,怀满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儿。 当时真的非常失望,但也没到绝望的地步,想着还年轻,可以再怀。 结果第二个怀上没多久就落了,之后就没怀过,再然后王爷受了重伤,伤愈之后后院女人的肚子全都没了动静,以前每年都有人怀的,顶多就是生不下来,那之后竟然没了。很多问题靠把脉也把不出,只是推测当时伤的位置不对,那一刀下去他是还能当男人,却不能再当父亲。 本来以为先开花后结果,后来她只得那一朵花,燕王妃对云阳郡主是好,但还是恨她当初没托生成儿子。 若有个儿子,王爷哪里会把外室子当宝?她何至于落到这地步? 人在庙里,她除了诵经念佛啥也干不成。 自从听说钱玉嫃怀了,燕王妃利用人在庙里之便,日夜祈愿盼她遭遇和自己一样的事,最好头胎也生个女儿,生完男人就废了。 说到燕王妃,就不得不提起她女儿云阳郡主。 人在魏国公府跟训诫嬷嬷重学规矩的云阳郡主从某种程度上和他娘有惊人的相似,她将全部的不幸都归因于谢士洲跟钱玉嫃。觉得要不是她俩娘亲还在王府,自己还有靠山,夫家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待她。 以前云阳郡主想做什么不成?哪怕国公夫人心里不高兴也不会强逼她。 现在不同,通过前头的事方家人瞧出她容易冲动闯祸,很多事不再同她商量,只是让她跟着宫里来的几个嬷嬷改造好,让她们趁早离开国公府,别在这头扎了根。 云阳郡主想救她娘出来,她认为只有娘亲洗刷冤屈回到王府,才能再度成为她的依靠,国公府里这些也会重新拿捏对她的态度。 她想极了,办不到啊。 要出门方家不放,说太太吩咐了让郡主就在府上待着哪儿也别去。 去找她婆母,婆母反问她还不够吗?拖累方家到这地步还不够吗?她婆母也就是魏国公夫人点着家里年轻姐儿的名,告诉她这些一个个的本来都能嫁得很好,就因为郡主那一闹,现在放低要求也说不好,有些岁数都到了,没办法,只能等两年看看。 云阳郡主到今天依然认为是钱玉嫃设套害了她娘,还觉得她爹以及宫里的皇上以及太后娘娘全都偏心,偏心到不讲道理,这四个训诫嬷嬷就是明证。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国公夫人听她指责王爷、皇上包括太后都是偏心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别说咱们府上还有四个宫里来的嬷嬷,哪怕没有,这种话你敢乱说!你想害死我们全家是不是?方家到底哪儿对不住你?” 这是第二次了,她第二次挨国公夫人的打,云阳郡主十分崩溃:“我娘是王妃,我是府上唯一的嫡女,我是燕王嫡女,却让外室子房里的出身低贱的商户女害成这样!” “那不是什么出身低贱的商户女,那是世子妃,比你一个郡主值钱。” 要国公夫人说,京中也不止有一个燕王府,还有什么晋王府陈王府,谁家没两个郡主?对皇上来说公主都未必有多要紧,别说你区区一个郡主了。 国公夫人恨不得当初娶的是燕王府其他两位,都比这个闯祸精强。 这人呐,若是把自己看得太轻容易怯懦瑟缩。反过来就会像云阳郡主这样,胆大妄为。 “我再提醒你一回,别再掺和王府的事,以你这点本事动摇不了燕王,只会白白搭上自己。别以为你是他女儿,你哭你闹他就会听,你不想想当年生事那些人,不都是他兄弟?燕王认准一件事,不会随便动摇,王妃会有今日,只会是做了不该做的触及他底线了。你去闹,他更加厌烦。” “还有你说燕王偏心眼,我只问你一句,普天之下有几个能将一碗水端平的父母?” 高门大户里谁家不是子女成群?从来只有子女主动去讨父母欢心,没有等着人来疼你的,谁都要人疼,他疼得过来吗? 现如今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女儿或早或晚都要嫁出去,规矩在这儿摆着,要指望儿女在爹娘心里全然是一个分量开什么玩笑? 国公夫人见过疼女儿的多了去,却没见过谁家女儿能越过继承人。燕王世子就是燕王府的继承人,他就是比头上三个姐姐金贵。哪怕换个人来面对这种处境,也不会为了让嫁出去的女儿高兴去折腾他唯一的儿子儿媳。 国公夫人又给她讲了一轮道理,只是不知道郡主能听进去多少,打发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出去以后,她又提醒了一回,让把几道门都看好谁也不准放郡主出去。 郡主央求她相公,说她想去庙里见见娘亲。 方中策不敢答应。 生怕这个一根筋的媳妇儿听了她娘的话,回来又上王府撒泼。 以前在衙门累了回家来能放松一下,现在他宁肯在外面忙活,很怕听郡主说那些话。 方中策比他娘了解一些,他觉得郡主现在不是认不清现实,是不愿意认清,她不肯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无论如何还是想救她娘出来。这里面一部分是因为孝心,更重要的是燕王妃对她非常重要,等于是她的顶梁柱,谁也不能眼睁睁看顶梁柱倒了。 在郡主心里,只有她娘才会全心全意帮她,没有她娘的燕王府本来也靠不住。 这种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人呐,得识时务。 当初那事,哪怕燕王表示没查出什么,京里一致认为他查到了蛛丝马迹,要不出手不会这么决然。说到底是给王妃留了个遮羞布,这真相撕开对郡主没任何好处,秦家姑娘也要倒霉。 在婆母那头没讨着好,亲相公也没有帮她的意思,云阳郡主倍感煎熬。 她想到人在庙里的娘亲十分痛苦,这么痛苦的时候还听说钱玉嫃怀孕了,于是,她也咒了一轮,说愿意折寿三年换钱玉嫃这胎生女。 也不知是不是母女两个轮番诅咒起了效果,七月里,钱玉嫃的口味变重了,经常嫌味儿不够,说要加辣。 府上正好有个擅长做蜀地名菜的,辣味儿能做,谢士洲不让吃,又去找了王太医来。 王太医说特别呛辣的那种最好别用,怕刺激太大,不太辣的可以,反正得要她自己受得了。钱玉嫃表示受得了,她吃着辣椒做的菜比清淡的安逸。 王太医还没说啥,王府上下心里一凉,心想完了,这胎怕是没怀好,搞不好要生女儿。 前人传下来的话,酸儿辣女,能没点讲究? 眼下多少人瞅着燕王府,有点动静立马就会传开,得知世子妃怀上以后爱吃辣的,京里不少人笑了,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想到清净法师给她批的命,想知道她怎么才能圆回来? 商户女进了王府总得有个儿子才能站稳脚跟,尤其燕王当初就是一胎女二胎女三胎还是女生完不行了……当爹的是这样,他心里没点担忧?不怕儿子走老路? 即便他不怕,宫里太后娘娘也怕,钱玉嫃要想过得舒坦,越快生下儿子越好,这是京里的共识,可她这口味,实在不像怀的儿子。 一胎生个丫头片子,也能叫命好? 有人说,兴许怀的就是儿子。 但更多人坚信她这胎一定是女儿,酸儿辣女是前人传下来的口诀。 还有说没准世子跟他爹一样,得要先有几个女儿才能生出儿子。真要是那样,不如趁早给他纳妾,让做妾的帮忙一起生,大家是这么想的。 外面的纷纷议论进不了钱玉嫃的耳,全让谢士洲拦截了。 他曾见过谢士骞的媳妇儿怀孕,怀孕的女人心思重,经常听是风就是雨,爱胡思乱想。这些话给嫃嫃听了苦的是他,媳妇儿要是受了影响还得他哄。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8章058 若谢士洲还是个商户子, 钱玉嫃一点儿不会感到压力,对她来说头胎生什么都没差, 反正以后还能再怀。偏偏她俩进王府了,燕王府跟晋王府陈王府那些不一样, 当家人吃过没儿子的亏, 大家心知肚明从太后、皇上到燕王肯定都盼她能争口气赶紧生出儿子。 这点用不着谁来提醒, 钱玉嫃想象得到, 她就有些矛盾。 一方面觉得子女缘是前世修来的,生男生女都该欣然接受。另一方面认为先有个儿子不光对她, 对孩子自己也比较好,王爷和太后都更喜欢男孩。 而这时, 谢士洲已经让他爹扔去京郊的驻军军营,王爷还下了令,让刘将军好生操练他。 满二十岁要习武晚了,当兵不晚,燕王也不是想让他当个小兵慢慢往上爬,就是看臭小子这样走文这条路不成, 只能换其他路子试试。他能把身手练起来那可以从侍卫做起, 练不起来还能学兵法看看。 到底能做什么,给刘将军操练过后就知道,都说虎父无犬子, 燕王没觉得他儿子还能样样都瘟。 谢士洲进军营吃苦去了, 钱玉嫃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爱掐日子, 说好每旬都会回来, 等他回来得问问他在那边待着咋样? 除了掐日子,她还要为自己和肚里的孩子做些准备,还在酷暑时分她已经把秋衣做出来了。 蓉城那边进了十月才会冷下去,京城不同,万嬷嬷说京里面秋天很短,八月中旬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到九月中旬,就有人换上袄子,有些年落雪早,九月中下旬会降下初雪,当然多数时候还是要等到十月里,然后从十月一口气冷到来年二月,这边冬天格外的长。 这胎算来是进京之后不久怀上的,太医估计在三月下旬,按照怀胎十月来算,若能怀满就该一二月生。 钱玉嫃就是冷天生的,她想起来娘以前说过,哪怕她当初挺乖,家里都不完全放心,每天十二个时辰随时有人守着,就怕她动一动手脚让被窝里进了冷风。 那还是在蓉城,京里的冬天连湖面都能结出坚冰,钱玉嫃不敢想象那该有多冷。 哪怕万嬷嬷说燕王府有用不完的银霜炭,火炕能烧过整个冬,钱玉嫃还是有些担心。万嬷嬷见过不少怀孕的女人,知道怀上以后她们戒备心会增强,还会生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担心,她劝道:“王府很多年没有孩子出生了,您这一胎王爷肯定重视,会把各方面都安排好,不必过分担心。” “生的是儿子我一点儿不担心,只怕是姑娘……”要是上面的不喜欢姑娘,伺候的人也可能会怠慢她。 “您想想,当初府上一个儿子也没有,王爷也没亏待过三位郡主,该给的都给她们了。您还这么年轻,嫁给世子爷尚不满一年,王爷不会给您那么大压力。” 钱玉嫃这才松了口气:“真像嬷嬷说的那样就太好了。” 钱玉嫃本来是个好面子还有点娇气的人,要当娘了她变了很多,如今她都不介意自己挨几句说,只怕委屈了肚里这个。 万嬷嬷第一次开解取得圆满成功的时候,谢士洲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以回来看看他爹和媳妇儿。 爹那张脸,没啥好看的,他直接回了自个儿的院落。 谢士洲回来是傍晚时分,他可以在府里歇一夜,明天这个时候回去军营。本来兴冲冲回来看媳妇儿,结果只看见端着点心碟子往外走的青竹,青竹见着自家姑爷也是一愣:“不是说明天休息?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士洲不答反问:“嫃嫃人呢?在休息还是咋的?” “姑娘嫌房里闷,看这会儿不太热了说去园子里走走。您别担心,白梅跟万嬷嬷一左一右跟着呢。” 谢士洲想去找人,让青竹喊住:“您要不先沐浴收拾?姑娘自从怀上以后,心思较从前细腻很多,看您这样,她恐怕又要心疼。” 军营里面吃穿都不讲究,连洗澡也没有烧热水来慢慢泡的,都是用凉水简单冲一冲,燕王是为了锻炼他才将人送去,自然没给太多特权,有些知道他是燕王世子是会行点方便,即便如此,那日子比起在王府里头也太差了。 他在府上睡的是太后赏下来的象牙席,这个谢士洲在蓉城的时候都没听过,据说是南边小国给朝廷献的贡品,这席子睡上去天然就很凉爽,夜里根本用不着冰,是以非常珍贵。听王爷爹说就连宫里都没几张,太后这张是她在寿典上收的贺礼,以前有人去讨过,她都没给。 在府上睡象牙席,进了军营只得一床普通的竹凉席,这在军营里都称得上是待遇好的。 他在那边待了还没十天,天天晒着太阳操练,小白脸都要白不起来了。就哪怕听青竹劝,去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收拾好了再出来……还是把听到动静回来的钱玉嫃心疼坏了。 钱玉嫃走到她跟前去,摸摸他脸:“黑了,也瘦了。” “进了军营就没有白生生的,我大男人一个,晒黑点也没什么。”谢士洲轮廓好,皮肤白的时候看着风流倜傥一公子哥,晒黑点也不难看,瞧着英姿飒爽的。他故意耍宝,想逗钱玉嫃,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钱玉嫃手还没放下,顺势揪他一把:“你们天天抵着这么毒的日头操练,晒伤了怎么说?还有,你稍微黑点我看还行,可别晒成炭了。” 说着她就要使人去太医院,讨药膏来。 防晒伤防晒黑的药膏都有,不指望能完全防住,抹了总比不抹强。 王府管家往太医院去了,钱玉嫃才问他在军营里都做些什么?为啥不让回府住?军营里多苦。 谢士洲一边催促他们去后厨看看,晚膳好了没有,一边回她:“我爹送我去那边就是吃苦去的,哪会放我天天回家?你也别担心,那是京里的驻军军营,安全得很,日常就是各种操练。” “那你大概要在那边待多久?” “一年两年都有可能,要看他怎么想。我估计他还不知道我能干啥,在琢磨呢。” 经过那么多事,钱玉嫃不可能拦着不让相公上进的,她心里是有些不舍,也觉得如今相处时间太短暂了,可想到只要熬过这两年,等他调去其他地方总能天天回来,这么想着心里还是热乎的。 而且,要是相公天天在家,她怀着身孕不能行房,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提起纳妾的事? 因为钱老爷就没纳妾,钱玉嫃受爹娘影响,对这事有些抵触。 现在这样谢士洲都没几个时候在府上,回来关心媳妇儿跟老爹还来不及,这事自然不可能提,如此看来倒是幸事。 跟钱玉嫃一起用的晚膳,吃好以后听说王爷爹回府来,他又过去了趟,回来便歇下了。 次日谢士洲找王太医问他媳妇儿这一旬咋样,得到的说法是一切都好。 谢士洲看王太医有些犹豫,让他有话就说。 王太医想想,请他走了两步,到没人的地方才说:“因为世子妃的口味问题,外面不是有人说她这胎怀的女儿,我们太医院有个表,是前人留下来,靠怀上的月份和孕妇的年岁来算男女,以前也算过很多,有七八成准,我拿那个给世子妃算了,也说是女。” “只要是嫃嫃给我生的,是男是女都一样,我全稀罕。” 王太医懂,世子是喜欢世子妃这个人,是以她生啥都行,都能当宝疼。“可她如今不单单是您夫人,同时也是燕王世子妃,总是背负了一些期待,我是觉得世子妃这胎真有很大可能生千金,有些事,您该提早准备。假如能让王爷跟太后娘娘接受了,即便看走眼后面生出来是儿子,也没什么……怕的是反过来。” 谢士洲想了想,让人给王太医拿了份谢礼,说承他情。 当时他觉得这人挺多事的,后来又想了想,外室子按说比庶子身份还要低,假如家里儿子多,他这么被接回来是会被看不起的。可他却被亲爹跟亲祖母当成了宝,日子想咋过咋过,这代表啥?不就代表叫他们看来儿子远比女儿要稀罕吗? 除非儿子特别多的人家会反过来,正常家里都是这样的,这么想来,王太医真还做了件好事,早早给他提个醒。 谢士洲心里鬼主意多,他当场就编了个说法,转身又找上他爹,说有个事不知道靠不靠谱。 燕王瞅他一眼:“有话就说,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 “哦,那我说了,前两天我练得特别累,随便冲了冲躺下就睡着了,睡着之后做了个梦。”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问爹:“你不问我做了什么梦?” 燕王:…… “行吧,说说你做了什么梦。” 他还小心往身后瞄了一眼,看没别人,才低声说:“我梦见从天上飞下来一个小仙童,身披霞光进了我媳妇儿肚子里。我睁大眼仔细看了看,那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童,爹你说,嫃嫃这胎是不是要生女儿?” 说着他还嘿嘿笑了一声,“要真是天上下来的小仙童,我也赚到了。” 燕王不相信的,觉得他是不是听人家说多了生女儿生女儿,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士洲也没竭力去说服,怕自己说多了反而泄底,好像认可了当爹的这说法,不在提生儿生女的事情。 反正铺垫打好了,回头真要生了女儿,王爷爹肯定会想起这出。 能让他信一半,媳妇儿跟闺女都能过得舒舒服服。 结果谁知道呢,这事还有后续!燕王听儿子那么说了,有天去看太后的时候就当笑话讲出来,说他在军营里待着还不老实,一天天不知道在琢磨些啥,做这些梦。 “我看他是没累得好,该让刘同再使点力。” 才说完,就发现太后以及太后跟前伺候的老嬷嬷都是一脸惊讶。 不等燕王出言关心,太后主动说起:“有这么巧?哀家前两日也做了个梦,同样梦到天上仙女下凡进了你燕王府……醒来哀家还同唐嬷嬷提起过。” 唐嬷嬷跟着点头,说有这回事。 按说睡着了梦到什么都不稀奇,也没几个会把梦里的东西当真,可要是太后跟世子爷在一个时候梦到差不多的东西,那这里头真没点门道? 又想到连清净法师都说世子妃身负大功德,福缘深厚,那这事儿就不难接受了。 唐嬷嬷反正信了,太后也信了,还说呢:“你说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不放心,怕下凡来的仙女儿受了委屈,特地托梦来提点哀家?” 燕王皱眉:“那我怎么没梦到?” “你看你都这会儿了还不相信,给你托梦有啥用你说?”太后还告诉燕王,可能给她托梦还有层用意,她从知道洲洲媳妇儿怀孕之后常常祈祷,指望人头胎就生出个带把的,兴许天上神仙知道她做梦都想抱曾孙,担心仙女儿出生之后不讨她喜欢。 摸着良心说,真要是个女儿,她不至于嫌,可能也不会跟稀罕洲洲似的稀罕她。 可现在都知道那是仙女下凡,就不一样了。 太后的意思是,一般怀上的都是准备男孩儿用的东西,哪怕奶娃娃用的很多不分男女,他们也会提前准备一些能看出是男孩子使的,讨个彩头。可天上神仙都托梦来说钱氏要生仙女儿,吃喝拉撒睡那一套总得比照仙女的规格来。 燕王想起来说是不是多备个奶娘。 这又让太后犯了愁,太后想着天上的仙女也不一定爱喝人奶,就那一身仙气喝露水长大还差不多……不过也备上吧,这个过年前后再看都来得及,钱氏还不显怀呢。 商量下来就发现,养个儿子不容易,养个仙女儿更难。 太后觉得普通的衣料子都衬不上她,还有珠玉首饰这些也该慢慢攒起来,等她长大就能用了。 燕王看他娘听风就是雨的,调侃说:“托梦来的有没有告诉您一声,这仙女到了咱家给不给她嫁人?她以后要回天上的话,能带她男人一起走不?” “光看见仙女飞到你府上去了,别的都不知道,回头就看她自己,她喜欢吃啥就给她吃啥,喜欢穿啥就给她穿啥,喜欢谁就给指婚。” …… 太后这反应,真实! 她跟前伺候的嬷嬷也特别真实,都觉得那是仙女下凡就很金贵!儿子嘛使点劲就能生出来,仙女是你想生就能生的? 在钱玉嫃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怀了个仙女儿的消息就在宫里传开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太后非但不会下令封口,还巴不得传开之后各家能长点眼水。这种事,藏着掖着让仙女听了闲话受了委屈咋说?那天上神仙不怪罪他们? 先是宫里听说,然后各宫主子娘家父兄也接到传话,说太后跟燕王世子同时梦到天上仙女托生在燕王府,钱氏这胎恐怕真是女儿。现在太后以及皇上都很高兴,人还在肚子里揣着,就在给她搜罗珠玉翡翠天下奇珍,她以后用的杯盘碗盏得单独开窑烧制,穿的那套更别说了…… 各家老爷太太听说以后都很懵逼,前头还说钱氏要在燕王府站稳脚跟必须得生出儿子来,越早越好,她这胎生女必定遭嫌,哪怕不明说背后也嫌。 大家伙儿都等着看她还能怎么扭转局势,难不成怀相是女,生出来却是儿子? 结果都还没生,谜题就揭晓了。 钱氏活生生给他们上了一课,告诉大家我命好生女儿也招人喜欢,看太后娘娘这架势,就等着抱下凡来的仙女儿,你要生个儿子她反而不答应! 这会还不是太子妃,国子监休息那天,钱宗宝过来看他姐姐,问外面疯传那些是真的吗? 钱玉嫃是感觉这两天有不少人在瞄她肚皮,正打算找个人来问问,弟弟来了。她让弟弟坐下,又吩咐底下上盘冰果子来,才问他外面传了什么?“最近府上风平浪静的,能有什么事闹上大街?” “不是街上,我不是在国子监读书吗?那边官宦子弟多,他们说姐姐你怀了仙女儿。” 看钱玉嫃还是糊涂,钱宗宝说得更详细一些:“好像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说我姐夫跟太后娘娘同时做了个梦,梦到天上仙女下凡来,就落在燕王府里。” “怕是哪个有心编排我吧?这怎么可能?你姐夫前两天才回来过,我没听他提起。” 钱宗宝本来还挺高兴,听到这话白了脸:“要是哪个编来说的,对姐姐有坏处吗?” 这种事钱玉嫃也是头回遇上,她想了想,真是假话查也查不到她,该倒霉是胡乱编排那个:“反正人家问你,你说不知道就行,别的不用管。” 钱宗宝点点头,他转移话题同钱玉嫃说国子监的事:“我真高兴自己上了京城,以前总觉得自己学问还成,夫子也说我是有天分的,不走出来不知道天有多高,国子监里会读书的真太多了。” “宗宝你是会读书的,只是以前没给你好的条件,现在好好学也来得及。” 钱宗宝只是来看她,姐弟两个说了会儿话,他就出了王府。还是这天,汉阳郡主又回来了趟,她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一点,身材在逐渐恢复。她过来也提到仙女下凡的事,钱玉嫃说不知道,汉阳郡主还当她谦虚,让弟媳妇别藏着掖着,这事儿京城里官宦人家都听说了。 钱玉嫃问她是怎么传的。 她说:“宫里说是我爹跟太后闲聊,提到小弟前阵子做梦,梦见有个小仙童从天而降飞进你肚子里。本来闲聊来着,他说出来太后一惊,说她也梦到了,梦到有仙女从天上飞下来落在燕王府里。两人差不多同时做的梦,梦的内容也对得上,弟媳你想想,你这胎瞧着是不是挺像女儿?这还有什么疑问?就是天上神仙怕你生下来大家不重视,委屈了下凡来的仙女儿,提前给太后他们打招呼来着。” 汉阳郡主敢这么肯定讲,肯定不是假的,可要是真的,钱玉嫃就不明白为什么相公跟王爷爹都说了,独独没跟她说…… 过了些天,谢士洲再一次回来,发现媳妇儿怪怪的。 这回人没去院子里逛,掐好日子坐屋里等他。 往常她回家来,媳妇儿都会笑脸相迎,这次人不光没往门边看,还侧了侧身。 谢士洲本来还想去洗洗,看这样子,洗完回来事情还能更严重,他招呼青竹等人准备水去,自己进屋里坐到媳妇儿身边。 他戳戳媳妇儿上臂,人没反应。 他扭头想来个对视,钱玉嫃转过来了:“说吧,你瞒了我什么事?”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老实说,军营里头的确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过媳妇儿你别担心,我受得住。刚去那几天真是想死,最近习惯了,你看我现在多精神。” 他这么一闹,钱玉嫃险些破功:“谁问你这个,我是说你做梦的事,外面都传遍了说你跟太后娘娘同时梦到有仙女来咱家投胎。” 谢士洲上次跟他爹说完,就回军营去了,那军营设在郊外,京里的消息轻易传不进去,所以说,谢士洲还觉得自己只是打了个铺垫,听媳妇儿说完他整个傻了。 看他这样,钱玉嫃心里一跳:“你真的做了梦吧?还跟王爷爹说过?” 谢士洲眼神示意房里伺候的全退出去,看人都走干净了,才说是啊:“就上一旬我回来跟爹说的。” “都没告诉我,却跑去跟爹说了,这话说出来你觉得我能信吗?”钱玉嫃盯着他看半天了,她压低声音道,“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故事,我直觉你没跟我说实话,你反应怪怪的。” 看这架势,也瞒不住了。 谢士洲让她坐近一些,贴她耳边小声说:“还不是王太医,我上次回来跟他聊了几句,他说太医院有个什么表,能够算出孕妇怀的是男是女,还说有七八成准。他说给你算了,这胎好像真要生女儿。不是我不喜欢女儿,我想着太后他们这么疼我,不就因为我是个儿子?万一你生了女儿他们不喜欢呢?到时候你不得受委屈?我就想了个办法,转身给我爹打个铺垫,说我梦到有仙女托生在你肚子里面。我想着,回头要是生了女儿,那他想起我做了这个梦,总会多喜欢一些。要是儿子的话,那就不是托梦是我胡思乱想瞎梦的呗。我哪知道他会进宫去和太后说,那么巧,太后真就梦到过差不多的……刚听你说出来我吓死了。” 钱玉嫃平时很心疼他的,这会儿气得不知道该说啥,只得掐他一把败败火。 要是为其他事,她要骂人了,想到这事儿不能宣扬,她才咬牙反问回去:“你告诉我现在咋办?我要是怀满了没生出女儿咋办?” 谢士洲心里也有点慌,他尽量稳住,抹一把脸说:“不要急,你想想,我那是假的,太后总是真的。你看你爱吃辣菜没错吧?还有王太医也说你这胎应该是女儿,那应该就是。” “你就知道那是托梦?太后要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你哪来那么大本事瞎编个说法都能跟太后撞上?” 谢士洲也想知道他哪来那么大本事?以前没发现啊。 “要你不幸生了儿子,就是他拿去大肆宣扬惹得天上神仙不高兴,把仙女儿换别家去了,让我爹去背锅。” 反正这回生儿子不亏,生闺女血赚。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5章9章059 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谢士洲编出话来哄骗他爹的时候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谁知道太后会真的做了那样一个梦。 再说做梦这种事, 光一个人梦到什么都不稀奇,两个人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梦到同样的东西, 要说是巧合实在有些牵强, 毕竟仙女下凡这种梦, 也不是随便能做的。现在不管是托梦还是瞎梦, 不重要了,经过最近几天, 钱玉嫃发觉宫里当真信了梦中之事,太后已经安排下很多事, 计划提前准备起来,生怕怠慢了天上仙女。 钱玉嫃本来挺慌的,听相公那么解释过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还年轻,但也见过好些孕妇,听说过不少拼生之事。可活到今日从未听说过谁家卯足劲要生女儿的,尤其还是在头一胎上。 谢士洲说:“已经这样了, 总不能再去解释, 嫃嫃你就努努力。” 听到这儿钱玉嫃又感觉手痒想揪他。 说的都是什么话?“这种事是努力就能达成的么?” “左右还有咱爹兜底,能生个姑娘是最好,真要出来个带把的就让他顶着, 他得了孙子挨几句骂又咋的?” “你爹怕是上辈子就欠了你的……” 谢士洲也感觉他爹上辈子没少造孽, 要不也生不出像他这样的冤家来! “虽然是阴差阳错造成这样, 想想也并不坏。”谢士洲摸摸她有些凸起的肚皮, 认真说,“之前我总担心太后以及咱爹一门心思盼儿子,怕最后出来个女儿他们心里有想法,现在好了,生出女儿算是遂了他们心意,哪怕王太医看走眼,最后出来的是个儿子,添个子嗣也是好事情。” 看他一脸正色,钱玉嫃也收起玩笑的心,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有忧虑,这会儿都放下了,硬是要说也就还剩一点点心虚,源自于她觉得自己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女人,没有生仙女儿的本事,可满京城都信了她这一胎是有来历的,最近来府上做客的看她的眼神都很火热。 说这事的时候,他俩是头挨头的,声音压得很低,等说得差不多,钱玉嫃才后知后觉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儿。 她伸手推了一下:“水也该烧好了,你洗去,我催催晚膳。” 要是以前,说到洗澡谢士洲就会使坏,想拐她一起去,如今人怀着,他不敢胡闹,只是在媳妇儿脸上偷了口香便起身去了。 他出去之后,万嬷嬷等人才回屋来。 白梅一脸好奇,问:“姑爷同您说什么了?还把咱们轰了出去。” “我两个说几句私房话你也好奇?行了别问了,白梅你去厨上催一催,让他们快些做好了把饭菜摆上,你姑爷在军营里啃多了饼子,回来总得吃口好菜。” 白梅也觉得姑爷好像瘦了,军营那种地方,哪怕作为世子进去能得到些优待,也不是享福的去处。这些天,姑爷过得兴许比她们当丫鬟的都还不如。 以前作为商人家丫鬟,白梅吃穿就比外面的普通人好。自从跟着姑娘上了京城,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即便还是丫鬟,却不是谁都能使唤得动的,现在还需要她亲自去做的事其实不多,很多事钱玉嫃交代给她,她都是使唤底下的小丫鬟去。 她这个待遇,驻军军营那边确实比不了,哪怕都知道谢士洲是燕王世子,军营能给他的优待也不多。就说一日三餐,他可以跟着那些将领一起吃,但将领吃得也并不好,顶多就是荤素都有白饭管够。 等谢士洲洗好进屋里来,丫鬟正在摆饭,钱玉嫃在喝她的饭前汤,是厨房特地给炖的,说是太医院开的食补方,对孩子好。 她才喝到一半,听见白梅喊了声姑爷,抬眼一看:“这么快就洗好了?” “这算慢的,在军营里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样,一身的臭汗,只能打两桶水舀着冲一冲。” 谢士洲比较少说军营里的事,他听王太医讲过,女人怀着身孕的时候情绪比正常时候起伏大,可能刚还高高兴兴的,忽然就伤感了。好不容易哄好你问她在难过什么,可能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情……都知道孕妇敏感,谢士洲不敢招她,哪怕在军营里很苦很累他也不把情绪往回带,被人轻视的火也都在军营里头发了。 刚才不注意说了一句,就招来追问。 钱玉嫃问他在那边每天做些什么啊? “就是各种练,他们说好兵是练出来的。” “那你每天有空闲时间吗?” “累得很了就休息,休息的时候我们围成个大圈,看那些强兵精兵切磋比划,我们有时候还会赌输赢,算是那里面不多的消遣。” 像他这种公子哥儿进去,开始都要遭冷遇,军营里面硬骨头多,一开始他做得吃力,总有人说世子爷要不回王府去,过来这边委屈自己也折腾别人,反正有个好爹随便就能捞个官职,还费什么劲? 别看谢士洲在钱玉嫃跟前没脸没皮的,他在外头很要面子,他最早都有点受不住了,让人酸了几轮反而激起他血性。 又想起身世曝光的时候,周围的人也是这么阴阳怪气说话,那时品尝到的尴尬和难堪,谢士洲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回。 托嘘他那些人的福,在即将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对媳妇儿的承诺。 他说过的,要学本事,要长出息,往后再不会让自己因为无能陷入这种被动。 本来随时都要倒下了,回想起这些,他咬咬牙坚持下来。 军营里很多人都没想到,本来以为燕王世子过来几天就该回王府去享福,他这种人,哪吃得了练兵的苦?结果他还真就撑下来了,没找他爹抱怨,也没去告谁的状。虽然练了两旬还是跟不上营中老兵,进步肉眼可见。 燕王每隔几天会问一问刘同,问他臭小子翻没翻天? 刘将军说他本来没对世子抱很大期待,这两旬看下来,他是块好料子,有韧性也有血性,只是入营太晚,真可惜了。 听刘同这么说,燕王有些意外。 像臭小子这种习惯了安逸享乐的,进军营去肯定受不了,哪怕去的时候下很大决心,进去待两天还是可能闹着要走,类似这样的事以前没少发生。本来打算用钱氏激他一激,回头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人,他咬咬牙撑下来了,人在军营里天天累瘫,回来也没见跟谁诉苦,尤其在儿媳妇那头,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臭小子也不是那么混账嘛,他心里有些成算,也有作为男人的担当。 最早听说他很喜欢一个女人,想尽办法将人娶到手,燕王就觉得这没准是好事情。 如今看来,真是好事。 对燕王来说,儿媳妇身份高低无所谓,重要的事她要能激发自家这混账儿子,只要臭小子肯为这女人往上爬,那她就是个好媳妇儿。 说回房里,让钱玉嫃一问,谢士洲想起这些日子吃得苦,一时间吃肉都不积极了。 钱玉嫃能看不出?她道:“料想军营里肯定很苦,你才刚去,能习惯吗?要不要同王爷爹说说,给你少安排一些,适应下来再加?” 看他一脸关心,谢士洲没所谓的笑了笑:“本来就没强制我一定要做完,我现在也做不完。” “那你别逞强呀,凡事总得循序渐进。” “我知道,嫃嫃你别操心这些,顾好肚子才是。” …… 上一旬回来他没进宫,算起来得有二十多天没见着太后,次日清早,陪媳妇儿用过早食以后,谢士洲收拾一番进宫去了。 在太后心里,孙儿应该是白白净净潇洒倜傥的,阔别二十余天再见他,人瘦了一圈,也黑了点。 她知道谢士洲如今在京郊的驻军军营,知道是一回事,可没想到他会吃那么多苦。 一见着人,她便难受起来。 “过来,到跟前来让哀家仔细看看……哎哟我的乖孙,你受苦了!你那个爹也真迂腐,他那会儿能把小五塞进礼部去,就没想着给你安排个轻巧一些的活,非得将人扔去军营里吃苦。” “是我愿意的,皇祖母就别怪我爹了。” “好吧,你要想去哀家不说什么,可你也得好生照顾自己,怎么才二十多天就瘦了一大圈?军营里没给你饭吃?” “都知道您心疼我,谁敢不给我饭吃?” “那怎么瘦的?” “跟着一起操练动得多了,消耗大。看着是瘦了些,其实身板结实很多,劲儿也比以前大了。我现在好得很,您真不必担忧。” 太后心里也矛盾,对她来说孙子知道上进是好事,她又见不得人吃苦头。好在谢士洲没同她诉苦,太后就没反复纠结,只是盘算着回头说一说小儿子,让燕王好生敲打军营里那些,世子去了那头稍微吃点苦头还没什么,但不许受伤。 谢士洲也关心她:“您这阵子如何?身子骨好吗?心情呢?” “都好,你有空多关心你媳妇儿才是,她头一胎,心里多少都会底虚,你多用些心思,也多敲打她跟前伺候的人。” 太后说这,又笑起来。 问她笑什么。 她道:“哀家兴许多虑了。之前毒汤那出她都能完完全全避过去,应该出不了事,肚子里毕竟揣着天上仙女儿,这胎有神仙护着……” 谢士洲说:“我想着是不是碰巧,仙女下凡这种事,书上写过,谁当真见过?” 太后不同意他说的,坚持认为孙媳妇怀的就是天仙:“要不是根本就说不通,用绝孕药害人的事宫里也有,从来都是中招才会事发,哀家活到这岁数,没听说端着毒汤就能没胃口不想喝的……估摸是天上神仙要保她这胎,所以这种害人的事来一次两次三次她都能躲过去。” 谢士洲都快被说服了。 现在想想,他编了个假话,正好就和太后娘娘做的梦撞上,这也太巧了一点,总感觉冥冥之中有安排。 太后让他放心,等着给仙女儿当爹就是! 谢士洲问他在孩子出生之前还要准备些什么? 太后表示她和王爷全都安排好了,只有一件事需要孙媳妇亲自去做,就是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那个,满怀十个月给皇家添个小仙女儿。 “我爹不是想抱孙子?” “孙子几时不能抱?你别管他。” 太后觉得,钱氏命那样好,她不可能走上秦氏的老路,先把仙女儿生了,下一胎铁铁的就是儿子。 进宫去了之后,谢士洲总算明白为啥外边能传得沸沸扬扬,看太后这样,分明是信真了。其实还不光是太后,皇后娘娘都羡慕,太子妃盘算着过两年找钱玉嫃讨两样仙女儿用过的东西,沾点仙气。 这是看得近的,还有想得远的,比如郑国公夫人瞅着自家那些两三岁的萝卜头,觉得他们跟燕王世子妃怀那个仙女儿岁数相差不大,可以争取把人拐来自家。 …… 要让钱玉嫃知道有人已经在为十几年后打算,她该傻眼了。 然而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谢士洲人虽然不经常在府上,安排的事情不少,他交代过让丫鬟们听说了外面的事别随便往世子妃跟前捅,要嫌无聊找个认字的来给她读书。嫃嫃以前就爱看书打发时间,她喜欢那些山水游记话本小说。 王府的奴才去搜罗了一些,指了个认字的丫鬟读给她听,每天上午听两段,下午再听两段,日子混着很快。 几天之后,钱宗宝过来,才知道他姐夫确实做了梦,只是没太当回事故没想起来同姐姐说。 他稍稍松了口气,笑道:“姐夫进了军营之后在王府的时候很少,回来见着姐姐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会忘记一些琐事实属寻常。我本来担心这是有人编着乱传的,既然确有其事,悬着的心就能放下来了。” 钱玉嫃问他也信这个? 钱宗宝想了想,说:“要是姐夫跟太后娘娘同时梦见,那兴许就是托梦,姐姐这胎大概是有些说法,不然怎么能轻巧避过那几碗毒汤。” “我好像没同你说过。” “这事都传遍了,我人在京城能不知道?” 他这么说也没错,钱玉嫃点点头,又叮嘱他:“我之前给爹娘送过一封家书,里面没讲这些,你知道也罢,写信回去的时候不要多提,我怕他们知道了会不放心。” “光说大喜事爹娘也不会信,总能想到你是报喜不报忧,我想着困难也要说一点,说一点不那么吓人的。” 姐弟两个都不知道之前送信那个已经把他知道的全都倒出去了,当初迫不及待想给家里报平安,忘了一些细枝末节。本来也没有几个太太会亲自去见那些信差,更别提请他吃茶留他问话。 当初忘了,这会儿钱玉嫃都没想起,她怀上之后除了顾着肚子就是顾着相公,其他很多事都不上心了,王太医也说装太多心事不好,忧思伤脾。 钱宗宝说他最近打算送一封信回去:“我到京城一两个月了,有许多见闻想同家里分享。我还想把姐夫跟太后娘娘一起做梦,然后宫里宫外都盼着姐姐你生姑娘的事告诉爹娘。” 说出来就有征求意见的意思,钱玉嫃答应下来。 反正也不是吓人的事,顶多叫他们看个稀奇,估计很少见到夫家人齐刷刷盼着媳妇头胎生女的。 钱玉嫃没拦着他,钱宗宝回去就写了,草稿就是四五页,删的删,改的改,誊下来都还剩三页半。他拿着默读了一遍,看没毛病才仔细叠好,妥善封上。 他本来不想太麻烦王府,打算出个辛苦钱请商队带回,钱玉嫃知道他要写信之后,就让他写好直接送到王府来,京里经常都有赶赴各地的信差,找个顺路的让他捎去比商队要快得多。 钱玉嫃明白他,他怕经常来麻烦这边招了别人闲话。 钱玉嫃告诉他了,说这不算什么麻烦,都不用报给王爷,她吩咐一声就能办妥,就是顺手的事。没两天,这封信就跟着信差一起上路了,钱家人收到已经是八月里。 上次因为有串佛珠,得要太太亲自来接,这回信差没多留,把信交给钱府管家就告辞了,留他吃口茶都不肯,说还得去衙门那头。 这天赶巧,老爷太太都在府上,听说京里有信来,老爷第一反应伸手接了,太太站起来问:“送信的人呢?” “看他挺着急的,把信给我就骑上马离开了。” 人走了也没法子,乔氏没再管那头,她转头看向已经在读信的老爷,问:“这也是女儿写的?这么几页,有啥事啊?” “不是嫃嫃,是宗宝写了托给她,由王府想法送回来的吧。” 乔氏走到他身旁坐下,问:“儿子写了什么?” 钱老爷正好看完第一页,就揭下来递给夫人,让他自己看。这封信三页半,老爷太太先后读完,读完之后他俩结结实实懵了一会儿。 钱宗宝在信上写了许多事,最富冲击力的还是太后她们全都盼他姐姐生女。 他心眼坏,写的时候故弄玄虚,先讲了京里各方的反应,最后才说是因为做那个梦。乔氏自从知道女儿怀了,天天念着钱家祖宗,让祖宗保佑嫃嫃一举得男。她做梦都盼着头胎是外孙,这样女儿才算立住了,谁知道呢?儿子在信上说,满京城都盼着嫃嫃生女,说这胎若不是女儿太后他们反倒不高兴…… 起初没看到原因,乔氏懵啊,还在想头胎生女是想先开花后结果?还是有什么典故? 早就听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里人真够奇怪的! 原是这样…… 女婿跟太后娘娘一起梦到有仙女下凡来正好落在燕王府里,他们觉得嫃嫃怀的是小仙女。乔氏回味了一番,说:“难怪之前有人害她,她能毫发无伤的躲过去,还让对方倒了血霉,怀的是仙女就说得过去了。” 乔氏又一想:“那我求了这么多天,是给嫃嫃添了乱?” 她本来打算再把儿子送回来的家书读一遍,这会儿顾不上了,乔氏有了更重要的事,她赶紧进小佛堂去念了几句,把天上托梦的事告诉自家祖宗,让他们别保佑生儿子了,这胎还是得生女儿,儿子往后排排,下胎再说。 她这阵仗,钱老爷看得摇头。 心说要是托梦的事是真的,不用求保佑也是生女。胳膊拧不过大腿,凡人斗不过神仙。 不过自家夫人自己清楚,她是想着隔那么远做爹娘的帮不上忙,多供两炷香求个心安,总比啥都不做要好。 钱老爷没去管她,而是倒回去把信看了一遍,看完很是感慨。 当初就感觉王爷架子不大,以他那身份竟比很多地方官还好说话,面对商户出身的亲家也不嫌弃,不摆架子也不摆官威。都不用求,他主动问起宗宝的学业,还给写了去国子监的推荐函。 那会儿还想着是不是头回见面,他比较客气。 宗宝却说他进京之后也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在王府住过好多天,吃的用的都是最好,伺候的奴才也很恭敬。他姐夫怕他在国子监里吃亏还通过皇子牵线搭桥给他介绍了几个高门出身同样在那边读书的人,宗宝说他上京之后得到姐姐姐夫许多关照,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钱老爷心说,这孩子要能好好读书,通过科举走出一条路,以后能帮上他姐姐,就是最好的报答。 他要是走不出去,还是回来接手家里买卖的话,除了给送钱啥用没有。 燕王府缺钱吗? 想来是不缺的。 但就算那头啥也不缺,他们不能啥也不送。这才八月份,钱老爷已经在琢磨给女儿的生辰礼物以及年礼的事,还有明年初就要降生的外孙女,也不能忘记。 乔氏从小佛堂出来,看老爷陷入沉思之中,问他在想什么? 钱老爷说了自己的打算,让乔氏闲着没事的时候也琢磨看看,年礼单子得提早列上,另外两样是女儿收,主要走心,那个简单一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章0章060 收到家书以后没几日, 中秋团圆节到了,这时候, 中秋是仅次于过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因着儿女都不在, 钱家夫妻在十五这天去了大哥家, 跟那头过的。 他们虽说也设中秋宴, 排场跟京城里没法比。 这时候, 京里做什么呢? 皇后娘娘依照往年的习惯在宫里做了螃蟹宴,用的是苏州上贡产自阳澄湖及斤重的大闸蟹。中秋前后正是吃蟹好时节, 京里富贵人家都会蒸一些螃蟹来,宫里的螃蟹宴自不会这么单调, 除清蒸之外,御膳房取蟹肉蟹黄做了几十道菜,荤局、素局、挂炉局、点心局全都忙得热火朝天。 考虑到螃蟹性寒,孕妇不宜多食,偏偏列席的人里正好就有燕王世子妃……他们又添了些滋补的温养的。 钱玉嫃不是没在宫里用过膳,前那两回跟中秋这场螃蟹宴真没法比。 又要说中秋吃蟹的传统在蓉城也有, 钱玉嫃跟风吃过, 清蒸的她还不太喜欢,瞧着宫里的厨子把螃蟹做出了花,清蒸就不说了, 水煮的, 香辣的, 干锅的, 蟹黄豆腐,蟹黄包,蟹肉饺子,蟹肉粥……要不是肚里揣了个娃,她能把这些菜色全尝过,从里面挑出最好吃的,回去让燕王府的厨子做了叫宗宝来尝尝。 本来要是不用进宫,她应该同兄弟一起过节的。 谢士洲就在她边上,看人走起神来,问:“想什么呢?吃好了吗?” “想我弟弟,今儿个团圆节,他孤零零一个人过。” “你说宗宝?他可不是一个人。” 原来大闸蟹上京之后,皇上就给燕王府送了好几筐子,分量据说比往年还多。谢士洲是得到准许可以回府过节,他又不是没吃过螃蟹的土包子,能尝几口?更别说钱玉嫃,螃蟹这些压根到不了她跟前,她都不清楚府上堆了几筐。还是谢士洲,清早喝了碗蟹肉粥,就想起以前在谢家吃螃蟹时,听老头子说过,阳澄湖里最肥美的蟹子全都贡给皇上了,他们纵使有钱,吃的也是略次一些的。 进王府半年,谢士洲能不知道皇上跟他王爷爹之间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天底下这些美食,但凡皇上能尝到的,就少不了分燕王一口。 他问府上还有多少螃蟹?跟前伺候的哪知道?还是请了管事来,管事说有不少,问世子有何安排? 谢士洲让他匀出一些送去钱宗宝那边,还有团圆饼以及桂花酒都别忘了,顺带捎个口信过去,说他们要进宫去陪太后娘娘过节,让兄弟邀几个同样是背井离乡上京城来求学的同窗,跟人吃酒吃蟹去。 中秋当日,国子监放了假的,钱宗宝也在琢磨姐姐会不会找人来喊他去王府过节。就听说燕王府的管事来了,他出去一看,来的不光是管事还有辆拉货的马车,王府的奴才从上头抬下来一大筐螃蟹,那个头比他以前吃过的要大得多,不光是螃蟹,还有以食盒装的团圆饼以及满满两坛桂花酒。 “是姐姐姐夫让你送来的?” “钱少爷好,回您的话,这些是世子爷吩咐奴才送来的,世子爷说他要领世子妃进宫去陪太后娘娘过节,让您也别一个人待着,约几个同窗吃酒吃蟹吧。” “姐姐她今天要进宫啊?” 管事耐心好,告诉他不光是中秋,包括除夕世子他们也不会在府上过,都要进宫去的。 想想倒说得通。 像以前祖父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他们也得围在老人跟前,老人没了之后,兄弟几个才开始在自家过节。搁在皇家,是一样的道理。 钱宗宝请管事代他同姐夫道了谢,谢他关心,本想请他进宫之后好生照顾姐姐,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见外了,以姐夫对姐姐的重视,这些他自然会做好,需不着旁人提醒。钱宗宝便在门边目送王府管家离开,待他走远了才去查看王府送来那些东西。 他刚才只是略略扫了一眼,这会儿才看仔细,这螃蟹比他在蓉城吃过的大了一半,该是阳澄湖里最肥美的蟹子了。 “把蟹子抬后厨去,问李婶儿会不会收拾?她要是不会,雪松你去外边酒楼寻个擅长烹蟹的来。” “这样一筐,全收拾出来吗?” “留几只你们尝尝,其他都收拾了,少爷我要招待同窗。” 钱宗宝进国子监两个月了,哪怕一开始跟谁都不熟,经过这两个月,也有些个朋友,还有些因为走动不多称不上朋友的,但互相之间有些欣赏,碰上能相□□头致意。 这些从各地远上京城读书的因为没法子跟家人过节,便会组织诗会文会凑一起求个热闹。 今年也有,有的已经在酒楼订了席面,还有受京城本地同窗之邀去别人家中过节的。钱宗宝特地往国子监走了一趟,结果同窗之中只得四五人未有安排,他先去找了里面跟他最熟的,说自己也是孤零零一个,想来也太冷清,欲约三五同窗做个伴,一起赏月吃蟹子。 螃蟹分大小,价钱自然有高有低。 总的说来,能端出来待客的都不会便宜,同窗受了他的邀,又跟他一起去把另外几个约上,他们不好意思白吃,有人称了糕点,有人买了烤鸭……等到约好的时辰同窗登门,钱宗宝一看,各个手里都提着东西,往里走的时候还说这才算是一起过节。 同窗半下午来的,吃着热茶聊了会儿,青松就端热水来给他们洗手,接着蒸螃蟹摆上了桌。 能进国子监的学生最拮据也出自耕读世家,很多祖上都出过大官或者名儒,穷得叮当响的没有,毕竟能作为贡生进入国子监不光得学问极好,还要年轻,能达成这两点的家中条件往往都不错。再说地方上贡生也有名额限制,要是符合条件的多了,花钱打点也是必须的。 钱宗宝请来这几位同窗家里条件都不错,螃蟹他们吃过,却没吃过这样肥的。 “我前些天才吃了一回蟹,那个头连你这一半也没有,钱兄拿这样肥美的螃蟹出来真是招待我几个的?” “我请诸位同窗前来过节,难道不该端出好酒好菜来招待?这螃蟹这是我姐夫使人送来,还有不少,我一个人哪吃得完?” 大家都知道,钱宗宝的姐姐命好,在燕王世子流落民间的时候嫁给他,现在跟着飞上枝头当了世子妃。 他口中的姐夫除了那位还能是谁? “这是燕王府的螃蟹?” 在座的几人之中有个自姑苏来的,他看了看,说:“这是阳澄湖的蟹子,看品相,属上上等,贡皇上的。” 钱宗宝率先拿了一个:“别只是说,都吃啊。” 钱宗宝没反驳,就说明这确实是献给皇上的贡品,这已经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普通人有钱也吃不到,他们是走了大运正好没约,赶上这趟了。 刚开始,几个同窗都很拘束,还想着就尝一个不多吃。 可架不住钱宗宝劝啊,眼看着手里这个要吃完了,又是一盘端出来,他们边吃边聊互相之间都好像亲近了些。这些同窗进京早,见的事比钱宗宝多,吃高兴了就跟他传授起经验来。教他上哪儿淘书,怎么过冬,有人想到钱宗宝一到休息的时候就去看他姐姐,没几个时候出去转悠,便同他介绍起京里一些特色,告诉他哪些吃的放得住,可以请人捎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顿螃蟹没白请,当天他们吃的时候就很热络,事后那几个同窗还觉得占了他便宜,后来在琐事上屡屡帮他,为钱宗宝提供了许多方便。 说回宫里,谢士洲将送螃蟹的事告诉她,钱玉嫃顿时笑开。 “是看到你吃螃蟹粥了,我怕府上那些侧妃她们不够分,没好意思提出来给宗宝送去。” 谢士洲整个一副邀功的嘴脸,得意道:“我好意思就行,我还给他送了桂花酒和团圆饼,国子监那边像兄弟这种远上京城求学的多,邀三五个同窗就能热热闹闹过个节,嫃嫃你别惦记他了。” 皇后最先注意到他俩头挨头亲亲热热的说话,她给太后使个眼色,太后看过去,笑了。 “说什么呢,你俩?” 谢士洲一下没注意,钱玉嫃碰他一下,让他往上方看。 在他跟前,太后耐心是最好的,又重复一遍。 谢士洲没呆到在这种时候扯钱家人,他道:“嫃嫃跟我说可惜,这么肥的螃蟹她吃不得,我哄她呢。” 太后看向钱玉嫃,笑道:“没什么可惜,等你好好的把这胎生下来,想吃多少都有,让皇帝吩咐一句,送上京来的螃蟹能让你吃到再也不想吃了。” 皇后包括太子、太子妃他们都笑起来。 钱玉嫃颊边晕开出两片淡淡的粉,明明给人笑得不好意思了,还厚着脸皮说:“太后娘娘亲口说的,孙媳妇记住了,来年等着享用肥蟹。” 太后促狭她:“听听,都听听,哀家还能赖你的账吗?” 皇后他们又笑起来,这回连谢士洲也跟着笑了,他笑得挺畅快的,出宫之后险让媳妇儿拧坏了腰。 “就知道编排我,还笑话我,你还是我亲相公呢!” 媳妇儿面前不需要志气,谢士洲在马车里表演了一出原地求饶:“我错了嘛,那也不是笑话,顶多算是逗了个趣儿,嫃嫃你别恼啊。” …… 中秋过后,京里下了场秋雨,这场雨后,天猛的凉了。 落雨那天谢士洲人在军营,左右这天气也练不成了,他同刘将军打过招呼回来了趟。他是担心夜里嫃嫃一个人睡,天冷了也不知道加衣裳,怕她病了。回来瞧着嫃嫃还好,她已换上在蓉城那边过冬才会穿的夹棉的厚实袄裙,人在暖阁待着。 听说谢士洲回来,钱玉嫃一愣,还当自己心里太惦记出现了幻觉。 晃个神的功夫人已经到屋檐底下,他在门边换了双干燥的鞋,走进屋去。钱玉嫃下了炕,迎上前:“还没到日子,怎回来了?” “这鬼天气又没法操练,我同刘将军告了个假,回来看看你,顺带将被褥拿去。” 看他肩上有淋湿的痕迹,钱玉嫃催丫鬟去打盆热水来给他擦身,擦暖和之后给他换了身衣裳。 “去后厨看看,有姜汤端一碗来。” 听到姜汤这俩字,谢士洲就苦了脸,他试图让媳妇儿相信自己好得很,一点儿没有着凉。钱玉嫃不听他的,想想看嘛,外头还在下雨他就从京郊外赶回来了,这种天气总不会是坐马车,骑马回来能不冒风冒雨? 任他再不喜欢那味儿,还是被劝下一碗。 谢士洲是捏着鼻子灌下去的,完事儿还说这比药更难喝,钱玉嫃挑了颗蜜饯塞他嘴里,问:“甜了吗?” “好哇,你拿我当小孩子哄。” 钱玉嫃让白梅来把蜜饯收了,回身促狭说:“让你喝个姜汤还不高兴,可不就是孩子气吗?你说说,我是为了谁呀?” 谢士洲已经忘了姜汤入口的味道,这会儿整个人都甜津津的,说:“嫃嫃你呢?没冷着吧?” “万嬷嬷早做了准备,往我床上多放了条被子,睡着之后感觉有点冷我就拽过来搭上,下半夜暖烘烘的,一点儿也没冻着。” 没冻着是一回事,今儿个来关心她的不少,王爷及两位侧妃都派了人,如今燕王府里就钱玉嫃最脆弱也最金贵,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跟前人人都那么仔细,她想有点闪失也难,钱玉嫃好好的,人在庙里的王妃却因为这场秋雨生了病。她去庙里的时候带了个丫鬟在身边,看王妃又是头晕又是发热,丫鬟闹着要请太医。 可谁会往庙里请太医呢? 再说太医也不是随便递个话就会跟你走。 请不了太医,这么摆着也不成,不光是伺候的丫鬟连庙里都怕她一病就不好了,关键还不是怕王爷怪罪,当初燕王妃是以为太后诵经祈福的名义被送来,诵经诵得人不好了,这不是触太后霉头? 就有人想办法给燕王递了话去,燕王给她找了个太医。 生病本来是意外,等王妃知道她病了王爷就请了太医过来,她便动起心思,想着这病若总不好,王爷还能把她拘在庙里? 想到这一环,王妃就对自己狠了心。 一个小小的风寒,拖上一旬也没好,跟前伺候的丫鬟豁出去了,跑回去给燕王磕头,让燕王准王妃回府养病,她说庙里条件艰苦,王妃心里又装着很多事,不能安心养病,这样下去真要不好。 有那种害人的前科,燕王敢放她回来? 在庙里怎么不能养病? 有太医伺候区区一个风寒好不了?那是命数到了。 好在这是他心里想的没说出来,燕王只道回来是不可能的,至于说为什么,王妃自己清楚。 燕王让她回庙里照看王妃,丫鬟没立刻出府,她跑去钱玉嫃那头,跪在暖阁外边请世子妃帮忙求情,还提到她怀孕的事,她说:“这几个月,王妃日夜祈祷盼您能顺利产下男胎,当初那事王妃只不过是失察之过,已经尽力在弥补,您不要恨错了人,当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也好,您去求求王爷,请王爷开恩让王妃回府来吧!王妃她太苦了,在庙里的日子太苦了!” 什么叫马屁拍在马腿上? 这就是了! 钱玉嫃心想我现在做梦都盼着生个女儿,不然得要推王爷爹去背锅,你倒好,你说她天天诵经念佛求我生儿子……多大仇呢! 这种事都干得出,还说当初下药的不是她?不是她还能有谁? 还让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咋的?不帮她求情就是不积德啊? 这番话,每一句让钱玉嫃听来都很刺耳,想到这人是贴身伺候王妃的丫鬟,会说成这样不奇怪,在钱玉嫃的认知里王妃以及王妃身边那些人都挺不会说话的。 “王太医说了,我怀着身孕不合适操心,这些话你要么同王爷说要么同世子说吧。” 那丫鬟作势要磕响头,让世子妃发发善心,万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喊了两个婆子来拖着她就走,还吩咐在院里伺候的,再有这种人来直接拦下,惊扰了世子妃谁也承担不起。 她这么闹了一场府中其他人能不知情? 阖府上下最不愿意王妃回来的还不是钱玉嫃,而是两位侧妃。好不容易王妃进庙了,她俩掌了后院,世子妃又是个不贪权并且好相处的,最近几个月日子赛过神仙,这时候她闹着要回来,真让她回来了王府还能清静? 府上都知道王爷已经厌了王妃,没废她都已经给了情面,可侧妃赌不起,她们不想看到任何的意外,都怕王妃回来之后又翻了身。 这么一想,两位侧妃坐不住了,跟着就到王爷那头去吹了风。 不提别的,只是说贴身伺候王妃那丫鬟今儿个上世子妃跟前闹了,问王爷是不是也让太医来看看,王妃生着病,丫鬟天天在那头伺候,别给世子妃过了病气。 侧妃说得不重,架不住王爷想得深。 他也知道怀着孩子是不能随便得病的,有点不舒服往往要硬扛,很多药孕妇都不能沾,沾了或者孩子保不住,或者容易生残废生傻子。 这胎如此重要,他当爹的怎么能看儿媳妇冒风险? 燕王回头就下了令,让那头把人看住,别随便放她出来。至于说王妃的病,就交给太医了,该扎针扎针,该吃药吃药。 这事,京里那些消息灵通的知道,魏国公府也知道,国公夫人听说以后就下令封口不准往云阳郡主耳中传。她是为郡主好,怕郡主听说以后又闹,然后祸及自身,可那么大个国公府,并不是上下全都一条心,总有人是盼她倒霉的…… 不知道谁往郡主房里塞了条子,捅穿了这事。 云阳郡主听说她娘病了,病了都有好多天也不见好,都像这样她爹还不让去接人。一直以来郡主都很坚持,认为她娘是被钱玉嫃设计陷害的,又听说人不好了,哪怕之前得了教训,哪怕人人都让她忍耐,她忍不了。 这回她没敢闯到钱玉嫃跟前去闹,她跑回王府来见她爹,之前大吵大闹效果都不好,这次只得换种办法,云阳郡主对着燕王一阵哭诉,回忆当初如何如何,说她娘可怜,她娘委屈。 “您不能把什么罪名都往我娘身上推。下药的事不是我娘做的,您怪她没管好后院可以,可这罚得是不是太重了些?她在庙里待了好几个月,总该回府来了。” 云阳郡主说的很动情,燕王听完却没任何波动:“那会儿没查出铁证,你就觉得王妃受委屈了,是有人要害她,你觉得是钱氏,可你不想想钱氏才上京城多久,她就带了那几个人,有什么本事做得这样周全?因为你不服气,非说王妃是无辜的,本王后来又往源头上查了查,总算掌握了一点证据。” 云阳郡主不是想象不到她娘害人这种事,她不能承认,不可能承认,认下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可现在,燕王说了这样的话,郡主脸色变了。 她沉默下来,燕王又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好耐心同你解释说明,你再要闹,本王也可以找个人去揭发王妃,重审当初的毒汤案,王妃若不愿意在庙里待,也可以换个去处。” 来的时候,云阳郡主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娘回到王府,回来就有希望。 现在她不敢了。 她敢折腾本就是仗着当初没查到证据,得知他爹后来又找人去深入调查过,并且拿到她娘的罪证,云阳郡主总算是怕了。 她宁可失去娘家支持,也不能使自己背上这样的污名。 其实现在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认为毒汤案是燕王妃做的,可这是猜测,只是猜测对郡主影响还不太大,一旦坐实,她娘兴许就当不了燕王妃了,她也会受到很多牵连。 云阳郡主来时阵仗不小,走的时候用灰溜溜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不敢闹了,她回到魏国公府就撞见守在前院等着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听说人又跑回娘家去,谁也拦她不住,都气疯了。这次云阳郡主没敢大小声,解释说只是回去问了一下她娘在庙里的情况,没跟娘家人吵起来。 国公夫人还不相信,一脸怀疑看她。 云阳郡主难得那么乖顺,说:“不骗您,是真的,我真的只是问了一下我娘的情况。听说她病了很久,我担心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61章6061 风寒是小病, 身体好一些的哪怕不请大夫不喝药熬几天也能自愈,像王妃这种一拖十多天, 眼看要好了又突然恶化,太医能不明白是咋回事? 常言道事不过三, 她病情反复三回以后, 罗太医忍不了了, 找上燕王。 他问王爷知不知道做大夫的最怕遇到哪种病人? 燕王听出他话里有话, 顺着问他哪种。 罗太医说别人不一定,他最怕不爱惜自己不着急好的病人, 遇上这种人,他只想说大夫都是很忙的, 不看诊也得研读医书参详古方,还要配药制药,没那么多空闲功夫给她白糟蹋。 “本王听出来了,你是说王妃吧?” 罗太医弯腰拱手求王爷另请高明:“区区一个风寒在小臣手里反复了三回,眼瞧着快好,歇一夜又恶化下去。估摸是小臣同王妃八字犯冲, 这病, 小臣治不好啊。” 燕王准了他,但没有换人去的意思,让他看来既然你想得病就不用救, 你不想活便别活了。 本来只是小小一场风寒, 王妃几番折腾把自己搞严重了, 太医却不再来, 她意识到算计被人拆穿,心里总算怕了。王妃一度烧到人事不知,丫鬟还想去搬救兵却没人信,还是庙里人心好,他们之中有个识草药的,参照罗太医开的方子给王妃煎了碗药,才救她一命。 命是保住了,从那之后人总是病恹恹的,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王妃以前过的是富贵生活,没吃过苦也没遭过罪,她身体不差的,就是这场病总不好,拖垮了她。上了九月天一日较一日冷,若是在王府,她有用不完的银霜炭,庙里没有,不光没炭还得日日诵经念佛,这个冬对她来说太难熬了。 有个说法叫难兄难弟,搁在王妃和五皇子妃身上就成了难姑难侄。 那场秋雨没让秦嫣染上毛病,后来京中大降温,她儿子珩哥儿把自己闹病了。 这时候皇上已经给他们看好去处,找了工匠在翻修,再等等就能搬出去。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珩哥儿病了,虽说秦嫣又怀上了,这胎生儿生女还不一定,眼下珩哥儿依然是她命根,她能不去看看? 她去看了,当时没怎么样,后来儿子病情好转她却不好了。 这一得病,阵仗比王妃那时还大,太医瞧着不好给开了方子,让底下人煎药喂她,秦嫣又不肯喝。她以前听人说过,怀着身孕的时候得了病你只能硬撑,吃那些药对孩子特别不好,搞不好要生出残疾儿。 她又撑了两天,病情没好转,孩子也没保住,要说有什么好消息可能就是太医告诉她这胎是女,秦嫣本来都悲痛欲绝了,听了这话缓过来些,她总算不作践自己,开始配合治疗。 算起来,秦嫣这胎怀得就比钱玉嫃晚一点点,落下来的时候月份不浅,这胎落得比三个月前没保住的更亏身体,她自己都感觉虚了很多,后面一冬总在调养。 不同于秦家姑侄的兵荒马乱,钱玉嫃在王府的生活是平静并且安逸的,那场秋雨之后,她见识到京城里冬天的威力,秋天还出得去门,待入了冬,她根本离不开暖阁,要走两步也选在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沿着廊道溜达一圈。 宫里听说她把自己裹成了球,后来太后以及皇上生辰全是谢士洲备礼并代她进宫,想着她肚里还揣着个仙女,哪个也不敢在数九寒冬折腾人。 从九月到十月,到冬月腊月,她那肚子越来越鼓,过年那会儿瞧着都像要生了。 这时候,产房已经准备好,接生嬷嬷和奶嬷嬷全到了位,新生儿要用的各种器具也悉数备齐。这胎却没生在正月头上,钱玉嫃该吃吃该睡睡稀里糊涂就到十五,那一早,谢士洲舀了元宵喂到她嘴边,让尝一口,钱玉嫃想起那年在蓉城两人一起逛灯市,正要同相公一起回忆一波,感觉来了。 看她双眼猛地睁圆,手也捧上肚子,谢士洲放下端着的小碗,问怎么了? 钱玉嫃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拽紧他衣袖:“我好像要生了。” 这话一出,房里伺候的丫鬟都紧张起来,还是万嬷嬷稳重,立刻安排人去找侧妃,侧妃都是生过孩子的,像是烧水煲汤这些她们知道安排。府上管事急匆匆往太医院赶,这年头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哪能没个大夫坐镇? 白梅准备将人扶进产房,万嬷嬷说不急,从发动到生出来熬半天算短,折腾一整日都正常,用不着那么早就躺着。刚才突然发动,晨食都还没用呢,没力气生不了娃,万嬷嬷劝钱玉嫃别管那些有的没,吃点东西。 这一天,对燕王府上下来说都挺熬的。 王爷人在宫里还惦记着儿媳妇那头,皇帝看他心思不在,索性让人回府去等。燕王午前回来的,等到酉时天要黑了,京城里花灯渐次亮起,才有奴才小跑着过来。 “王爷大喜!大喜啊!” 燕王人已经站起来,那奴才说世子妃刚才生了,是个仙女儿。他告诉王爷接生嬷嬷讲从没见过这么俊的女娃,等长开了还不知道有多好看。 钱玉嫃刚怀上的时候,燕王是想抱孙子的,后来听多了吹捧的话,他也被洗了脑,真心实意盼起孙女儿来。 听奴才说孙女生得很俊,燕王心道那是天上仙女儿下凡能不神清骨秀?他很想亲眼看看,可这会儿还冷得很,小女娃得养在屋里,不敢往外头抱。那屋收拾好了臭小子能进,他当爹的不成。 燕王心里还有点遗憾,想起宫里也在等消息,他赶紧派了人去报喜。 这时候,寿康宫里也亮起灯,太后问了好几遍,燕王府来报信的进宫没有? 唐嬷嬷都说没有。 “太后娘娘不必担心,您想想看,毒汤那回多凶险,都太太平平的过来了,世子妃这胎是有天神庇佑的,一准儿出不了岔子。” 唐嬷嬷说完,想劝太后用点汤羹,就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小太监急急跑来:“禀太后娘娘,世子妃生了,是个仙女儿!” 太后愁容一扫,笑开花来。 “好!真好!你知道她几时生的?” “说是花灯亮起的时候。” 太后听了越发高兴,说她梦里也是晚上,记得不清楚了,只知道那仙女儿腾云驾雾下凡来的时候燕王府里灯笼亮起一片。对上了,全对上了! 心里最后一丢丢怀疑也没了,太后十分高兴,赏赐如流水一般淌向王府。 先是太后,然后是皇上皇后,还有陆续得到消息的亲朋,都赶着给送了贺礼,送来的东西堆满一整间屋。谢士洲刚才去看了他已经睡着的媳妇儿跟女儿,一大一小嘴角都是上扬起的,睡着了都仿佛在笑。 谢士洲在床边守了会儿,感觉有些疲惫,也去打了个盹儿,本想稍微睡会儿,结果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过去一看媳妇儿靠坐在炕上抱着女儿。 问吃了没有,他摇摇头。 钱玉嫃转头去吩咐丫鬟给世子摆饭,谢士洲到她跟前坐下,说:“我不饿,倒是你,吃点什么没有?女儿呢?” “我吃了,你姑娘也吃了,对了,你当爹的给她取名字没?” 关于这个,谢士洲表示他已经想了很久,他顺口讲了几个问媳妇儿有没有听着顺耳的。 “我觉得盛明姝就很好,是衬得上咱家姑娘的名字。” “那就叫明姝!” 明姝好啊,明姝就是美女的意思,这名字完美体现了他俩对女儿的美好祝福。谢士洲说他过年那会儿跟王爷爹商量过取名的事,他爹说可惜了,如果当初没给云阳取名叫盛飞瑶,那孙女儿就可以叫盛飞仙,这才是仙女该叫的名! 谢士洲听了很是嫌弃,问他咋不叫飞天?以后生了男娃还能遁地。 燕王那么宠儿子,听了这话说小名可以。 谢士洲想起他在民间生活的时候听过那些小名儿,牙一酸:“你都说她是仙女下凡,还给人取小名儿,这像话吗?” …… 从明姝出生,燕王府里天天都很热闹,跟过年似的。 燕王给孙女办了很大一场洗三礼,这天,京里的贵妇人们总算见到仙女真容。她模样确实出众,毕竟有那样一双父母,别说她还是捡着好的在学,哪怕全学了差的也丑不了,谢士洲跟钱玉嫃这对颜狗组合,光看脸杀伤力实在惊人。 夫人们都在感慨,十多年后京里要出个了不起的美人,等她十四五岁上门来提亲的能把燕王府的门槛踏破。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出身和模样都太好了,再配上传奇的来历,也不知道哪家能心愿得偿。 在诸位夫人眼中,刚出生没几天的明姝就像一颗吃了便能飞升的仙丹,她非常诱人。 而明姝呢,她什么也不知道,躺在襁褓里香香甜甜的睡着了。 …… 这些天,富贵人家里议论她的太多,已经搬出宫来的五皇子夫妻也听了不少。 秦嫣去年九月落的胎,当时闹得很烦,皇上对这儿子本就失望,一直没等到盛惟安的反省和悔过,他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只想把人赶出宫,让他自己关上门糟心。 这么盘算着,皇上就让太监总管去催了催,让负责翻修的工匠搞快点。 如此一来,在十月份翻修就结束了。 十一月上旬,盛惟安拖家带口出了宫,皇帝也没刻薄他,还是给了笔安家钱,并且封了个郡王爵位,赐封号孝。 皇帝是借封号敲打他,提醒他做人最要有孝心。 这封号一出,活像公开处刑。 盛惟安都感觉这是在讽刺他,但他还是坚强的扛了过来,对他来说,最难过就是在宫里这几个月,能得个郡王封号搬出宫自己当家,哪怕宅邸不如燕王府气派,封号也有讽刺的意味,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尤其他还得了笔安家银子,据说比前面有些皇子要少,总还是有十万两,宅邸是翻修好的,这个钱捏着过日子咋都够了。 才出宫他是这么想的,后来发现,钱不经用。 有得宠的皇子出宫的时候拿二十万安家银,过几年就不凑手了,还得亲娘以及夫人娘家支援,京里面达官贵人的生活是奢靡的,后厨一天就能用去价值几十甚至上百两的食材,正常吃一个月就上千两,经常还有茶会酒宴,四季都得置办新衣,年年要打新的首饰,夏天可能买冰,冬天还得添炭,平常要买茶酒之类,人情往来更是大项。郡王府里不养人吗?那么多丫鬟奴才也很费钱……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再有个费钱的爱好,到手十万两,一年能花光。 亲王郡王这些每年都有钱拿,朝廷年年会发给他们上万两的银子,但你想想一万两白银均摊到十二个月里,每个月才八百出头。 早先听说安家银有十万两,他们觉得不少,反正以前从没拿过这么多钱。 结果才两个月,就过了个年,他俩已经用去三万。搬进新家之后秦嫣做主添了不少东西,除此之外就是走了几个年礼,摆了两场席面。 意识到十万没了三万,盛惟安跟秦嫣夫妻双双懵逼。 不管是在燕王府或者在宫里,秦嫣都没当过家,他们吃穿用的都是办好了送来,轮到自己当家做主,手稍微松点,买的东西稍微好点,钱就没了。 盛惟安他生母早就没了,生母娘家倒是还在,那家比秦家还差得远,根本指望不上。 他怪秦嫣不会过日子,秦嫣就把账册扔他跟前,让他看看。 他看完不明白,过个年就要花去这么多,以前燕王府是怎么过的日子?他们吃穿用比这还要好太多了。 这就是得宠和不得宠的差别,燕王府很多东西是不花钱的,比如他们吃的果子,甚至米面肉都是贡品,皇上赏的。他们用的冰炭也是皇上拨的,地方上贡的好东西,只要到了皇上手里就有燕王的一份,太后娘娘还会补贴小儿子,燕王府日子过得很好,开销其实不大。 盛惟安没得到什么补贴,靠十万两安家银子收着点能过三年,他们添了些东西,钱自然就不凑手了。 当家做主之后每天还得为钱发愁,郡王府的生活远不如她想的那么惬意美好,秦嫣心里又难过起来,她从当娘的那头没得到实际帮助,只是听了些劝慰的话,这时她想到人在庙里的姑母,心想姑母以前能把燕王府操持得那么好,跟她聊聊兴许有助益。 正好她们姑侄很久没见过,秦嫣想着姑妈万一还有翻身的可能,总不能把事做绝了,这么想着,她在王府办了洗三礼之后想办法进了趟庙。 等见着人,秦嫣不敢相信那是她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姑姑。 这个冬,燕王妃清瘦了很多,她寡着脸,看不出有丝毫的雍容贵气。 秦嫣起初都看傻了,回过神以后便含上泪:“姑妈怎的清减这么许多?侄女看了好生心疼。” 从她进庙之后,前来看她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前面来的都是好几个月前,自从秋天生了那场病,再没人来过。能见着秦嫣她还是欢喜的,王妃问她怎么出宫来的?秦嫣告诉她皇上封盛惟安做了郡王,他们冬月里就搬出宫了,忙了段时间,得空了她赶紧过来看看。 “姑妈您怎么样?我在皇子所消息闭塞,都没太听说外头的事,后来才知道您秋天那会儿生了场病,是不是没将养好?看您气色差了好多。” 那是王妃心里的痛,她不欲多提,比起说自己多惨,她更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庙里才是真的闭塞,这里的人有时间都在诵经念佛,一点儿也不关心八卦。王妃会知道钱玉嫃怀孕还是早先有人来看她顺带捎来了消息,瞧她没什么可能翻身,就没人来这边了,她也就没了消息来源。 “嫣儿你同姑妈说说,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瑶瑶在忙啥?还有燕王府,现如今是哪个贱人掌家?钱氏生了没有?” 秦嫣本是来联络感情外加学习取经的,她还没开口,王妃率先发问,她只能答。 “郡主为您闹了两场,一场是您刚进庙那会儿,那次郡主遭了大罪,太后亲自为盛士洲撑腰,训斥了她。一场在九月里,我是后来才听说,郡主得知您病了匆匆赶回王府,不知道她跟王爷说了什么,出府时她失魂落魄的。” 王妃本来有些埋怨,她从前当宝贝疼的女儿在她进庙之后竟然没做什么,别的不说,冷起来她没给送几筐炭火,过年都没前来看看。 王妃只是在庙里诵经念佛,又不是被圈禁了,再说就哪怕被圈禁都能疏通关系请人多多照拂。她有女儿,这个年却过得凄惨悲凉,谁想得通? 听秦嫣说女儿为她闹过,王妃才好受一些,想着瑶瑶恐怕也不容易,现在王府落到那些人手里,她失了娘家庇佑,也不知道在魏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娘的总是很能体量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需要别人来劝,王妃就替盛飞瑶找了理由,而后完成了自我劝服。 她又道:“钱氏生了没有?” 说起这个,秦嫣表情都淡了很多,她点点头说:“生了,是个女儿。” 王妃笑出声来,她笑得眼泪都往外溢。 “你说她生的女儿?” “好啊,真好,真是太好了!从得知她有孕,我哪怕人在病中都不忘向菩萨祈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天老爷总算听到我的心声!” “王爷跟太后他们都是做梦也想要儿子的,我就因为没生出,便让外室子踩进泥里!太后他们不是拿姓钱的当宝?我倒要看看对着这一生一个赔钱货的,他们能宝贝多久!” 刚才看她一身单薄,气色和精神头也不算好,就在听说钱玉嫃生了女儿之后,王妃爆发出巨大的喜悦,这喜悦让她双颊上都着起胭脂色,眼也亮了。 秦嫣一脸麻木,心想她生了女儿你高兴个啥?不知道燕王府上下都高兴死了?太后皇后发下大笔赏赐,文武百官也是排着队来送礼,洗三当天的排场甚至比别家添嫡长子还要大,没请到的都去了,那天燕王府里都是去沾仙气儿的人。 又一想,庙里这些人对外头的事好像并不关心,姑姑一个人在这边待着,若没人给她带话,没准真不知青。 看王妃高兴得跟过年似的,秦嫣犹豫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她:“姑妈您别笑了,王爷和太后他们是想要钱氏生女儿的。” 在王妃不相信的眼神下,秦嫣把前后的事讲了一遍。 等王妃知道现在宫里宫外都认为钱氏这胎是天仙转世,她脑子里就嗡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天天祈祷盼着钱氏生女,结果为人做了嫁衣助她心愿得偿…… 她那里受得住这个刺激?脑子里一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嫣跟她挨得很近,两人并排坐着说话来着,忽然王妃倒向一旁,秦嫣吓了一跳。刚才她因为高兴面色还挺红润,这会儿血色退尽了,脸色可以用惨白来形容,白得跟鬼似的,这模样看着实在不像普通的昏厥,秦嫣心跳如擂鼓,她慌得很,都不敢去碰王妃赶紧招呼人来:“快来人,去请太医,王妃说着话就晕倒了,我瞧着不好。” 立刻就有人往太医院赶,虽然费了些口舌,好歹也请来了人,可这会儿距离王妃倒下大半个时辰有了,太医过来一把脉一探鼻息一翻眼皮,他摇了摇头:“你们谁去给王爷报个信,请他准备后事吧,人早没了。” 太医还想问一问,王妃今儿个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她身上是有些毛病,以前生活好没发出来,前头风寒总不好拖着让其他毛病也发了,这一冬是没出事,也是病恹恹过的。即便如此,要不是受了天大刺激也不至于。 太医想问,可他找不到人问,姑侄两个说话的时候屏退了丫鬟,故而只有秦嫣知道前因后果,她已经软倒在一旁,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什么话。 秦嫣脑子里好像有一窝马蜂在嗡嗡嗡,不敢相信说几句话的功夫姑妈就撒手去了。 人没了总要报给燕王,燕王问起来,她怎么交代? 秦嫣那脸色惨白惨白的,她整个人都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觉得这事不怪自己,自己是好心来看姑妈,可不说别人,庙里闻声赶来这些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京里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误会她? 会不会误会另说,得知燕王妃在这时候撒手没了,太后心里第一个想法——真是晦气! 这还没出正月,明姝才出生没几天,秦氏死在这节骨眼,燕王府迎来天仙分明是大喜事,现在得要穿素服哭丧。要是喜丧还好,四十多岁人忽然没了,这是死得早,燕王府里红白相冲可不晦气? 太后又一次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废了她,可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她生怕丧事办完冲撞了明姝,不许他们在王府停灵,亦不许哭丧。 太后下的懿旨,谁敢不尊? 燕王妃死了也没回得去王府,秦嫣同样也没讨着任何好处。她解释了,说自己只是不放心来看看姑妈,她们姑侄感情很好的,但是很久都没见上面了。今儿个见着姑妈非常高兴,可谁知道,聊着聊着她就倒下去了…… 秦嫣被扣下了,她拼了命想撇清干系,盛惟安也在想法。 从他回宫到封郡王出去,皇上都没等来忏悔和反省。现在出了事,人倒是第一时间进宫说要求见父皇。 皇上见了他,听他说完心里憋着一股火没处发,一气之下又削了他爵位。 盛惟安出宫才两个多月,郡王还没当热乎,稀里糊涂又被打回原形。 他就跟亲眼目睹王妃倒下的秦嫣一样,人是傻的,还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你滚吧。” 这一番折腾,盛惟安又做回光头皇子,要说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就在于那宅邸分给他了,皇上没打算收回,他只需要摘了郡王府的牌子,还可以住在那头,不用回宫。 至于该怎么发落秦嫣,那得看调查的结果,还有燕王的意思。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