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一章 被掳进了匪窝 这日,寒风凛冽,夹杂着细微小雪,也不是农忙时节,卫家村的人极少出门。卡Kа酷Ku尐裞網而离卫家村不远的一条小路上,却是奔走着一对男女,年龄都不甚大。那男子身上竟还背着个大.麻袋,很大,整整能装个人进去。 这对男女走在小路上,脸上十分慌张,特别是那个背着大.麻袋的男子,脸上满是不安。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两人却是停下不走了,那男子脸上颗颗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显然是累得不轻。 而被他重重摔在地上的大.麻袋却在此时若有似无地动了动,两人正喘着粗气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微末细节。 那男子歇够了气,突的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想着这山上可是有那凶神恶煞要人命的土匪,更是怕得不行。 他当即鼓着眼珠子四下搜寻着,四下一点声儿都没有,他不禁瑟缩了一下,颤着声对一旁的女子道:“姐,都到这儿了,差……差不多了吧?再往上……可是有土匪啊……” 那女子回头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头:“就你最胆小,这下雪了,天儿又这般冷,土匪早窝在山头头上,谁还来这里啊?放在这儿,她醒来喊人,若是没被土匪给看见,给旁人看见了,那我们做这些个事儿有什么用?” “可……” 还不待那男子说完,一旁的女子更是不耐了,训道:“可什么可?你一个大男人的胆子还没我大吗?” 那男子被自家姐姐这一激,废话也不多说了,当下就扛着这个大.麻袋上山去了。麻袋里的东西似是被磕着了,又动了动。卡Kа酷Ku尐裞網 到了半山腰,那女子觉着合适了,便叫自家弟弟将人给放下,她这会子心里也有些慌了,忙帮着自家弟弟将拴着麻袋口的绳子给解开了,而里面赫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生得霎是好看,柳叶眉弯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正怒目圆睁地瞪着面前的两姐弟,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与她秀丽的外表是半点不相称:“卫芊芊,卫北,你们好狠的心,好歹我们也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好,你们想害我,不让我好过,我也就不让你们好过!” 说着,那女子便扯着嗓门大声喊道:“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卫芊芊见这人喊这般大声,生怕她将人给引来了,眼神四处乱瞟,嘴里低低斥道:“余锦瑟你给我闭嘴,要是真把人招来了,谁也甭想活着走出这牛头山。” 余锦瑟真的没再叫喊了,卫芊芊还以为自己真把人给恐吓到了,不料,余锦瑟也不是个吃素的,看着她冷冷一笑,又是一阵大喊:“救命啊,要杀人啦……” 一旁的卫北有些急了,一把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捂住了余锦瑟的口鼻。 余锦瑟被人给捆着的,怎样都挣脱不了,不一会儿,身子便软了下来,整个人也失去了知觉,又昏了过去。她模模糊糊地只看着这两人就这般丢下她急急下山去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两人会如此绝情,虽说这两人和他们那个娘,从未待她好过,可她真没想过这人竟还要她的命。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爹疼娘爱的,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她娘亲在她八岁那年去世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她爹又娶了寡妇宋氏进门。那妇人还带着一双儿女,那就是卫芊芊和卫北了。 初时,她爹爹只有她一个亲生骨肉到底还是顾忌着她的。她心里不舒服,可也觉着没什么。可好景不长,这后娘有了身子,自此,那后娘没少趁自家爹爹不在的时候使唤她,还当着她爹爹的面诋毁她。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是一点没错。加之,她这后娘肚子也争气,竟是生了个儿子,她爹卫丰自是高兴的,她这跟着自家娘亲姓的人在那个家就更是没甚地位了。 就此,她那后娘是怎么高兴,怎么使唤她。她爹爹有时会说上一句她小,可总被宋氏两三句话给堵回去了,他也什么也没说了。 她知道,她没跟着自家爹爹姓,他心里还是不高兴的,只是以前她娘亲还活着他也就没表露出来罢了! 余锦瑟想着这些,只觉心下一片怆然,慢慢地,脑子愈发迷糊,是彻底晕了过去。她想,或许这一睡,她就能见着自家娘亲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卫渡远回了自己在牛头山上建的寨子,只见外面全是红布,往里一走,门窗上还贴着喜字,像是有人要娶亲似的。 他一进门,他手底下带的那些个兄弟就出门来迎他了。 一满脸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子,率先开口说笑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今个儿是你二十二岁的寿辰,兄弟们酒菜都给弄齐全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怕是兄弟们就要杀到山下去找你了。” 卫渡远身材高大,在那男子面前是丝毫不逊色,他拍了拍那男子的肩,玩笑道:“大壮,那我还真是回来得不是时候,还没见你是怎么个杀法呢!” 卫渡远这话是笑着说的,跟方才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的笑容一样,可那叫做大壮的男子愣是不敢接话了,只得摸着脑袋干笑两声。 要知晓,他们这大哥可是立过规矩的,手上不能沾血,他这话是惹了他的忌讳了。 还是卫渡远打破了这些微尴尬的气氛,胡噜了一把大壮的头,笑道:“大家伙儿都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待会儿菜凉了算谁的?” 大家都是粗人,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卫渡远又打量了一番这屋里的装扮,还是一水儿的红色,打趣道:“你们这谁的主意啊?我是过寿又不是成亲,你们弄这些个做什么?” 魏三凑到卫渡远面前来,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是兄弟们的心意,大哥只管收下就是。” 卫渡远挑了挑眉,看向坐在他身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意思是要他说。 那书生模样的人摇了摇头,微抿了口酒,摇头叹息道:“这可不算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卫渡远一见柳园这幅样子就知晓他这些个无法无天的兄弟准是又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但到底没有当即去求证,还是随着一干兄弟喝酒吃肉吹牛。 要知晓,那菜可是在镇上有名的酒楼订的,可比他们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加之,又是这些兄弟的心意,卫渡远自是要陪到最后的。 喝到后来,他也有几分醉意,可脑子里到底还是清醒的。他起身稳了稳身形,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毫不意外地,又是一片扎眼的红。卫渡远只觉一阵头疼,突的,他面色一变,几步就跨到了自己床前,皱着眉拉开了那碍眼的大红床帐。只见一秀丽女子躺在自己的床上,身段窈窕,半醒不醒的模样。 余锦瑟好不容易才从黑暗中挣扎着醒了过来,她觉着面前站了一人便缓缓抬起头想要窥探一二,只见那人英气逼人,身材高大,委实好看。转念一想,却是觉得不对,自己怎么到了这地方? 她想起自己是被扔在了牛头山上,这牛头山上只有土匪住着……想到此处,余锦瑟的脑子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啊~”,她吓得立时大叫了一声。 见卫渡远靠自己那般近,余锦瑟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她身上穿着的衣衫,见还算齐整,心下松了口气。 见面前的人又朝着自己挪了挪,她又急急往床里侧挪去,可碍于被绑住手脚,她到底是动不快的,急得眼眶都红了,嘴里却不忘虚张声势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就咬死你……”说着,还不忘恶狠狠地龇了龇牙。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只觉这小姑娘还真是可爱得紧,明明怕得要命,却还要端着一副凶样。 他心里一阵失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端端正正地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姑娘,在下的兄弟不知在哪里将姑娘给……请了回来,实在抱歉。不知姑娘住在哪里,在下这就叫人将你给送回去。” 余锦瑟一听这话,是更火大了:“有你们这么请人的吗?”说着,还把被绑着的手脚伸到了卫渡远面前晃了晃,这一晃完,很快又收了回来,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 卫渡远只好又是一个赔礼:“是在下疏忽了,在下立刻就帮姑娘解开。” 余锦瑟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就要向她走来,心头更是慌了,她哪里遭遇过这番境况啊?见人愈走愈近,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给撞开了,就要往床下挪去,不料双手双脚被缚,一个不稳,就要直直往床下跌去。 卫渡远到底是练过武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一把将人给捞了起来抱住了。 余锦瑟方才也是被吓住了,待反应过来自己在一个男子怀里的时候,心下一凛,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卫渡远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臂强硬地将人给绔住,嘴里还是耐心道:“冒犯姑娘了,在下只是想帮姑娘将绳子给解开。” 余锦瑟感觉到这男子好像的确是在帮她解绳子,索性也就没怎么动了,大不了待会儿解开了她才跑,那样也容易些。 不大会儿,余锦瑟就感到自己的手脚可以随意活动了,趁人放开她的时候,她一把将人给推开,就向门外跑去,一开门,‘吓’,外面好几个高壮大汉正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蹲在门边。 余锦瑟的小脸当即吓得煞白,急急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地下,她知晓自己逃不了了,方才的坚强也没了,泪水像豆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身子还不住往后缩,嘴里求饶道:“求求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啊……我还要嫁人的,我还想活呢……” 第二章 “我叫余锦瑟” 卫渡远看着这人怕成这样,回头狠狠瞪了门口的人几眼,几人吓得一凛,讪笑着退出了门外。卡Kа酷Ku尐裞網 看着吓得瑟缩在一旁的人,卫渡远暗暗叹了口气,方才就是怕把人给吓着才装得一副文人模样,结果还是将人给吓得不轻,自己长得有这般可怖? 想着,他已缓步踱到了余锦瑟面前,蹲下身来,温声道:“姑娘,没事了,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明个儿一早我就叫人将你给送下山去。” 余锦瑟还是有些怕的,可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面前的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试探着问道:“真的?” 卫渡远又是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在下的过错,没有管好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以后决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还望姑娘见谅。” 余锦瑟摇摇头,还是一脸提防地看着卫渡远。虽说这人长得比方才那些个凶神恶煞样的男子好看,也比那些个人温和,可她到底还是有些怕的。毕竟,瞧这人的模样,该是那些个人的头头,只会更是凶恶才对…… 要是卫渡远知晓余锦瑟此刻心下所想,只怕是要呕死了,直呼比窦娥还冤了。 可他不知晓,还是端得一派温和模样,笑道:“今夜委实有些晚了,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在下就先告辞了。” 余锦瑟直直盯着方才被人关上的门,反应过来后,急急看了看四周,慌忙跑到一边将木桌给推到门口堵着,还是觉着不放心,又将凳子搬了来。 一回身,她又看见了扇半开的窗户,见外面是悬崖,该不会有人从这里翻进来,她这才稍稍定了定心,脱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而卫渡远出了门后,哪里还有方才的笑意,铁青着一张脸。而将将听墙角的几个男子都安安分分地跪在了大堂上,等着他训话。 卫渡远扫了几人一眼,什么也没问,声色俱厉道:“我立的规矩你们都忘了?”见没人说话,又道,“都哑巴了?” 几个壮汉苦哈哈地垂着头,低低道:“不抢老弱妇孺,不强抢民女,不抢无辜行人,不抢朝廷之物……” 见几人把规矩都背了一遍,卫渡远的语气也温和了几分:“我知晓你们的心意,可我立的规矩不能废,强抢民女,一人三十个板子!明个儿一早再去给那姑娘赔个不是。你们可有异议?” 那几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没了一点儿精气神,可谁也没有说不服,到底是他们的不对,也甘愿受着。 坐在卫渡远下首的柳园没有帮几人求情的意思,只是在几人下去领罚的时候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给卫渡远听了。 卫渡远没说什么,只在临走之前吩咐一旁的人在那几人受完罚后将上好的金疮药拿去给人涂上。 余锦瑟就在床边坐了一宿,眼睛都没敢合一下,这会儿,外面突的响起了敲门声,吓得她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抖,直到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才轻轻松了口气,到门口将凳子、方桌这些个东西给搬开了。 卫渡远随意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方桌,心下了然,面上还是一派温然笑意:“姑娘,用了早饭再走如何?” “不用了。”余锦瑟急急答道,可又怕将人给惹急了,缓了缓语调,又道,“我不饿,我……想早些下山,家里人……会担忧的。” 其实,她心知肚明,就算她死在外面了,怕是也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 卫渡远没说什么,只是给一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而后又回头看了看昨个儿晚上被打了板子的几个兄弟。 那几个大老爷们儿被自家大哥这一看,本来揉着屁股直呼痛的几人立时站得端端正正,咧着个大嘴巴陪着笑。 要说,其实这山上的大多兄弟要么跟卫渡远差不多大,要么比他还大些,只有那么少数几个要比他小,但大伙儿都服气他。 这几人看了卫渡远的脸色就知晓自己要干什么了,别别扭扭地走到了余锦瑟面前。几人面面相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互相推搡着。 余锦瑟却是一惊,往卫渡远身后靠了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这人不会伤害她还会保护她。 卫渡远瞟了几人一眼,几人立时安分了不少,齐齐抱拳躬身向余锦瑟作了个揖,道:“昨个儿在山上见姑娘晕了,兄弟几个……额……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们这几个粗汉子计较。” 余锦瑟是知道汉子们向来是最重面子的,村里就算有男子冒犯了女子一般口头上随意说句道歉的话也就行了,若是家里有婆娘的就叫婆娘去帮着道个歉,没婆娘的就让自家老母说个话,或是送些东西。 也只有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才会那般注重礼节,冒犯也作揖道歉,说不得有些汉子见不得这样的还会偷偷笑话上这人一番。卡Kа酷Ku尐裞網 可她到了这山上,不禁挡在她身前这人屡次给她作揖道歉,这几个爷们儿也这般,心里还是颇为震撼的,虽说还是有些怕的,可到底是舍得开口了:“我不怪你们了,把我送下山去就行了。” 那几个汉子顿时喜笑颜开,争抢着说要送余锦瑟下山,最后决定一起将她给送下山去。倒是将一旁的余锦瑟给吓到了,这阵势是要干什么? 卫渡远见自己这几个兄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别吵吵嚷嚷的,平白吓着人家姑娘了。姑娘,你说,你想让谁送你下去。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都会叫人将你平安送到的。” 卫渡远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般问面前这小姑娘,心里隐隐知晓这人的答案,就想听她说说。 果不其然,余锦瑟抬起头:“你不能送我吗?”突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慌忙解释道,“若是你忙也就算了,其实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卫渡远挑了挑眉,这是在说他不送她,她就要自己一个人下山?“没事,本来也是我们的错,这就将姑娘送下山去。” 其实,余锦瑟说这话时还真没想那般多,只是那般想着也就那般说了。 下山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走着走着,余锦瑟面前突然多了个纸包,扑鼻而来的是饼香味,她微微有些诧异,回头问道:“给我的?” 卫渡远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酸酸甜甜的。自从她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后,谁还会管她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啊? 余锦瑟话也不多说,双手握着还温热的饼子就开埋头开始吃,可双眼却是涩涩的,喉咙更是堵得慌,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哽住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到了她背上轻轻拍着,在这大冷天让人感到异常温暖。然后一个水囊就出现在了她面前,余锦瑟接过来喝了两口,嗓子顿时舒服了不少。 卫渡远却是忍不住调侃道:“你这样,我们牛头山上的土匪可就丢脸了,传出去,还不得有人说我们还土匪呢,这般穷,让人两三顿不吃,好不容易吃个饼子,还给人给呛住了。” 余锦瑟方才一顿猛咳,脸上还有些红,这会儿听了卫渡远的话,有些羞恼:“是啊,我也在想牛头山还真是穷,做个饼子也是难吃。” 说完这话,她便有些后悔了,旁人好歹也是好心,她这样似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可卫渡远倒不介意,只觉这小姑娘有趣得很,方才还像只兔子,乖得不行,如今却像是个伸出了猫爪子的小猫,不过,也只轻轻碰了碰人又将爪子给缩了回去。 想着,他脸上笑意更盛,接着打趣道:“没法子,家里没个管事的女子,自然如此。不若……”他顿了顿,又道,“你勉为其难地留下来为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煮煮饭?” 这话听在余锦瑟耳里委实轻浮了,狠瞪了这人一眼,骂道:“你个登徒子,当真是不要脸皮。” 话罢,气呼呼地就往山下冲,也不知是在气什么。 卫渡远笑得前仰后合,这人是当真可人,还不禁逗,想起她骂自己那话,骂人也是骂得斯文,倒像是识字的。 卫渡远将人送到牛头山下,也就不打算再走了,对余锦瑟告别道:“姑娘,在下就将你送到这儿了。” 余锦瑟微愣了愣,脑子没转过来:“你不……”说到一半,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这话,又生生住了口。 卫渡远似是明白她要说什么,淡淡解释道:“若是我真将你送回你们村子里去,你们村里人怕是都不敢出来了,说不得抄起锄头铁铲的就要来打我了。” 余锦瑟明白卫渡远话里的意思,若是他跟着进村了,只怕对她名声也不好,以后就不要想有安生日子过了。本来她如今在村子里的处境都甚为艰难,若是再传出个什么,只怕是人人都要躲着她了。 可见他说得轻松,还带着些自我打趣的意味,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这山上的土匪根本就没有村子里那些个人传的那般凶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地点点头就要往卫家村走,还没走出两步,终是鼓起了勇气,回头对还站在那儿的人问道:“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卫渡远脸上还是带着个大大的笑容:“卫渡远,不知姑娘……”最后“芳名”两字在嘴巴变胡噜了一圈,他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余锦瑟听了,脸上也绽开了一抹笑容,似初雪消融,沁人心脾:“我叫余锦瑟。卫大哥,多谢你了。” 说完,她便跑开了。她晓得的,若不是这人,她的命不定就会断送在这牛头山上了。 第四章 “卫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雪停了,卫家村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出来干活了,余锦瑟回去的时候自然是碰见了不少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在外面向来是个乖巧守礼的,见了人都笑着叫人,以前村里人都是高高兴兴应了,后来就算出了那事,那些个人面上也是会给人过得去的。 可今个儿却是分外不同,村里人看着她似是看着洪水猛兽般,眼下嫌弃之意甚为明显,见了她也低头不语,甚而有些个人还慌忙回自家院子里去了。 余锦瑟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她这疑惑也没持续多久,甫一到家门口,她就明白了。 卫芊芊远远地见着余锦瑟了,本是悠闲倚在门口的身子顿时立起来了,她将人送往牛头山上的时候还真没想过这人竟还能回来。 她有些慌了,看了看四周放缓了步子等着看热闹的邻里,又想起了前日母亲教她说的话,顿时硬气了不少,讽刺道:“哟,这不是姐姐吗?姐姐,你去了那牛头山,我以为你就不会回来了。”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大声,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余锦瑟气得是浑身颤抖,分明是这歹毒的女人将她给送到了山上,那简直是想要了她的命。 卫芊芊见余锦瑟被自己给气着了,更是有了底气,又将自家母亲教她说的话拿出来说了:“不过是因着你不听话,娘说了你两句罢了,你就闹脾气说要离家出走,最后竟还是去了那土匪窝子的地盘……” 最后的话,自然是不言而喻。这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是越聚越多,之前他们就听余锦瑟的继母宋氏哭诉了这些个事儿,如今听着,更是对余锦瑟指指点点的。 余锦瑟以前也没觉着自己这继妹颠倒黑白的本事有这么好啊,看模样是自己那好继母知晓自家儿女做的这番好事后,好好教了他们一顿了。 她这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家那好继母就闻着声儿出来了,一见到余锦瑟就迎了上来,带着哭音斥道:“你这娃子,终于是晓得回来了,你……你也不想想娘是如何担忧,更别说你的父亲了。为了你,他都两日不肯同我说话了,说我不该说你……” 这话摆明了就是说余锦瑟是如何不听话,而她此去那土匪窝里也是自己愿意的,就是她不检点。 村里人看余锦瑟的眼神是愈发不好了,还低声说着些闲话。 一旁的吴氏听了这话是不乐意了,这余锦瑟是她看着长大的,余锦瑟生母生前也是同她极好的,这会儿更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锦瑟这娃子向来是好的,大家伙儿也是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听人说两句就胡乱说起话来了?以后锦瑟还是要嫁人的。” 吴氏是个直肠子,又是个重情义的,有什么说什么,村里人听了她这话都纷纷住了嘴。只是还有些嘴碎的婆娘嘀咕着又说了两句什么,倒是听不大清楚。 余锦瑟性子平日里看着软,其实也是个不服输,倔的。既然他们不给她情面,她也不顾忌那些个事儿了,当即回道:“我会去那牛头山,还不是拜你这个好妹妹所赐?若不是你将我扔到山上去,我至于差点被狼给叼走了吗?” 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又低了低头,似是还惊惧交加:“我在山上战战兢兢呆了一晚,好不容易逃了回来,竟还被你们这般指责。你们就欺负我娘死得早,当时……当时我就该随了我娘去才好……”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是乡里,听了这话都开始心疼起余锦瑟来,大家伙儿也都忆起了她那个好看脾性又好的生母来。 其实,他们也是知晓卫芊芊这个姑娘的,平日里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若余锦瑟说的这些个话是真的,那可真就不是一般的歹毒了,是决计不能娶回家做媳妇的。 况且,这宋氏也向来不是个安分的妇人,也是心狠得很。要不,前段日子她也不会逼着余锦瑟这小姑娘去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了,平白糟蹋了这姑娘的名声,是谁都不敢娶了。 在场的妇人在心里频频摇头,有儿子的想着要回去好好提点提点自家儿子,没儿子的就想着去跟自家亲戚说道说道。 余锦瑟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反应,她是忍了够久了,要不是他们将她给逼急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些个话的。 她以前忍着,是因为想着这是她的家,充满了儿时幸福的回忆,加之父亲也不容易,她希望家里能够和睦,让父亲少操些心。卡Kа酷Ku尐裞網最重要的是自家生母在死前对她的殷殷叮嘱,叫她要好生孝顺父亲,以后有了继母也要好生听继母的话。她这才一忍再忍,可这并表示她余锦瑟就是好欺负的! 吴氏知晓余锦瑟平日里定然是受苦了,可是也只能暗暗帮衬着一些,毕竟是旁人家的事儿,可她真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当下就怒道:“卫丰家的,锦瑟好歹是你的继女,你睡的那床还是她娘睡过的,你这样待她,也不怕锦瑟她娘晚上来找你吗?” 吴氏这话说得委实难听了,村里人对死人都是相当避讳的,她此话一出口,大家都纷纷觉着他们家怨气会不会太重了些,有些人都开始拉着自家人走了。 也有些人和稀泥的,说了句两头不得罪的话的,想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这事儿也就完了。虽说他们也觉着这宋氏实在不像话,可当着她的面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谁也不想将邻里关系闹得太僵。 而一旁的杜氏向来是个沉稳的,脑子也机灵,在村子里跟吴氏也是最好的,这会子却也是有些忍不住了:“卫丰家的,锦瑟这丫头对这个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平日里活也没少干,你也好好管管你女儿。” 宋氏当下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她从来都觉着这丫头不简单,平日里见她一声不吭的,说不得比她家芊芊还要厉害些。她家芊芊是个什么人,她自是清楚的,脑子是一点儿不像她,倒是跟她那死去的丈夫一模一样的蠢笨冲动。而这丫头,是个能忍的。 如今这不就瞧出来了吗?她恨恨地瞪了一眼余锦瑟,却是一瞬即逝,带着哭腔又道:“我冤啊,就说后娘难为,我是成日里对她陪着小心,生怕让她觉着我对她不好,到头来竟还是落不到好。” 若是今个儿她不说这些个话,村里人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看她了,自家儿女自也不好嫁娶了。想到这儿,她就恨不得揪着自家这对讨债儿女好好教训一番,当真是没脑子。 余锦瑟还真是不晓得宋氏脸皮竟是这般厚,竟好意思说出这些个话,她也不是个好欺负,仍是低着头,带着颤音,似是已经哭出来了。 “我晓得的,你对我……也算是好的……我每日不过洗洗碗,去田地割些猪草来喂鸡鸭,再喂喂猪,然后就是去山里捡些柴罢了……不及爹爹辛苦,总是去田间劳作,我也只能给他帮些小忙。我知道你很忙,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们,可……” 这话说完,村里人看宋氏的眼光更是不好了,这余锦瑟不过刚满十五岁的时候,这后娘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家继女要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哪里会对她有多好啊?这就算了,还什么活儿都让她做。他们家也不是没个男丁,虽说她跟卫丰生的儿子不大,可她不还带着一个儿子来吗?也没见她让自家儿子下过田啊! 恰巧此时,在田里干活的卫丰也回来了,一看自家院子外面围了好些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又看见了站在里面些的余锦瑟,面色瞬时变得铁青。他可是听宋氏说了,不过是说了她两句,这孩子就闹着要去土匪窝里去给土匪生娃,村子里也传遍了,可把他老脸给丢尽了。 大家伙儿见卫丰来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也不看热闹了,差不多都散了。 吴氏和杜氏不过是个妇人,卫丰是个爷们儿,跟她们家丈夫又是平辈儿的,方才那些话她们自然也是不能说的,只临走时劝道:“闺女回来就好,好生跟她说。” 说完,不放心地又看了眼一旁一直垂着头的余锦瑟,叹了口气,也就转身走了。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余锦瑟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可说到底她们都是个外人,也管不了,只能私下帮衬一下。 宋氏见自家爷们儿回来了,当即就变了脸色,气冲冲道:“卫丰,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当真是演的一手好戏,大家伙儿都说是我的不对了,分明是她不检点。” 卫丰没说话,只是瞪了宋氏一眼,宋氏被这一瞪,也知晓自己在外面失言了,当即闭嘴不说话了。 卫丰这才回头不咸不淡地对余锦瑟说道:“还不快回家?” 余锦瑟没说话,垂着头进了院门,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父亲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宠着她的父亲了。而她方才说那些个话是真的被气着了,她不想忍了,而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她是没有想过的。 进了屋,宋氏还想说什么,卫丰又是瞪了她一眼,见她将到嘴的话吞下去了,才对站在门口的余锦瑟道:“你搬去山上住吧!” 余锦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瞠大眼,就那般直愣愣地看着自家父亲。 第五章 许你三媒六聘 远远地,卫渡远便听见了一阵说话声,是两个男子。“有人来了。” 余锦瑟一听这话,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仔细听了听,这声音颇为熟悉:“好像是我爹来了。”还有个是卫北,她是提也不想提这人一句。 “待会儿人过来了,你在门口先拖会儿,我从这边这扇窗户出去。”卫渡远现今只觉自己方才思虑不当,毕竟是一个未嫁女子,若是真被人看见了,两人就算是清清白白,只怕也会害了余锦瑟。 余锦瑟看了眼外面愈下愈大的雨,眉头皱了皱:“雨这般大了,你还是呆在这儿吧,我不让他们进来便是。”还颇有些赌气意味地又补了一句,“反正我名声也没多大好。” 这声音虽小,却还是落入了卫渡远的耳里,他突然想知道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明明有父亲,却一个人住在这跟荒郊野外没甚区别的地方;明明下着雨,还要在自家母亲坟前痛哭;明明好端端的,却被人给扔到了明知有土匪的牛头山上。 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外面却不适逢地响起了一道压抑着不耐的声音:“姐,我和爹给你抱了床被子来,你快来开门啊!” 卫北偷瞧了眼自己身旁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继父,想起出门之前自家母亲叮嘱的话,又加了句:“姐,这外面的雨大得很,别把爹给淋到了,麻烦你快些来开开门。” 余锦瑟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阵阵作呕,卫北这是又在做戏了。卫芊芊是个没脑子的,而她这弟弟卫北跟她却是恰恰相反,有些小聪明,就是胆子小了些。以前她没少被这人给捉弄。 她几步过去将门给开了,免得卫北又说些假惺惺的话,那她是真真受不住。卡Kа酷Ku尐裞網出了门,她立时反手又将门给关上了,隔绝了卫北不停往里张望的视线,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对着卫丰道:“爹,你来找我做什么?” 卫丰知晓自己伤了女儿的心,倒也没奢求她还能对自己有多恭迎直至,叹了口气,道:“你出去了什么也没拿,给你抱了床被子来。”说着,他又看了看四周,“这儿离村里人住的地方比较远,改日我给你找只凶点的狗来。” 余锦瑟眼角一算,忍着心头的涩意,道:“既如此关心我,又何必将我赶到这地方来?爹……我……”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她是真的很想有骨气地转身回屋,可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到底还是妥协似地从卫北手上将这一床并不厚的被子接了过来。 “还没收拾好,尽是灰,就不请你们进屋子里去坐了。”她说完这话就不再开口,只是看着门前的两人。 卫北眼珠子一转,瞟了眼卫丰,看他面色有些不好,趁势说道:“姐,话不能这么说,爹也是没办法啊。谁叫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啊……”最后这句话似是嘀咕,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余锦瑟是真的受不了了,将被子一扔,吼道:“我怎么了?卫北你给我说清楚,是亲眼见到我勾引男人了,还是看着跟别人上床了?谁害我这样的?不是你跟你姐,还有你那好娘亲,我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够了。”随之响起的是一个巴掌声,混着哗啦啦的雨声,听着没那般清脆,倒是有种钝重之感。 余锦瑟想,或许是她爹的那一巴掌带了一阵风过来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呢? 卫渡远这会子正蹲在离窗户不远的床头,从门外看来正好能掩住他身子,听到余锦瑟似是挨了一巴掌后,他猛地站了起来,脚已经跨出去了一只,可又生生忍住,他出去能说什么呢?怕是只会将误会加深,况且,这是旁人家的事,他到底没甚立场插手。卡Kа酷Ku尐裞網 想着,他又将自己伸出去的那只脚给挪了回来,愣愣地站在那里,似是忘记了再蹲下身去。 卫丰打了余锦瑟的那只手还有些抖,他还是第一次打自己的娃子,半晌,还是端起了父亲的威严训道:“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事儿啊?好好想想吧!怎么愈发地撒泼无礼?哪里有半点你母亲的模样?” 余锦瑟勾了勾唇角,冷冷道:“那你又配得上我母亲吗?” 卫丰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见余锦瑟就要转身进屋子了,这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当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余锦瑟现下也不知晓自己是什么心情,对于自己父亲的指责充耳不闻,什么也不想再说了,旁人她还能硬着头皮跟他们斗,自己父亲都这般说,她还能说什么呢? “姐,你怎么能这样跟爹说话呢?”卫北一副孝悌温顺的模样,“爹无论怎样,到底还是为了你好啊!” 余锦瑟推门的手一顿,偏头看着卫丰,冷冷道:“我爹待我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与你何干?” 这不就是在说他不过就是个继子吗?卫北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可到底还是忍着没发作。眼珠子一转,他却是从余锦瑟微微开着的门缝看见了一个男子,脸上明显带了些喜意,当即就伸手指着屋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姐,你……你怎么能私会男子呢?” 可那神色分明是满满地幸灾乐祸。卡Kа酷Ku尐裞網 卫丰在旁边一听这话,立时忍不住了,一把将余锦瑟给推开就进屋去了,看见的便是略微慌乱的卫渡远。 卫丰向来是个懦弱的,可见了这一幕也是忍不住了,粗暴地将自己的女儿拉了过来,指着卫渡远道:“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是冤枉的?现在呢?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我这老脸当真是被你丢光了,真是个……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余锦瑟微微愣了愣,听了自家父亲说出如此难听的话,刹那便反应过来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种话,他是怎么能安在自己女儿头上的? 可卫丰还不觉着解气,抬起手就又要给余锦瑟一巴掌。余锦瑟也不躲,直直地瞪着自家父亲,满脸倔强。 可这巴掌到底是没落下来。 “大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余姑娘好心,见外面下雨了,才让我进来躲躲雨的,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若是真因着我,让余姑娘承受这样的误会,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卫渡远方才一直想解释,奈何插不进嘴,这会子终于是将话给说出来了。他也是气自己的,方才怎么会出神呢?不然也不会给人可乘之机了。 卫丰两眼一瞪,双眼微微往外凸出,气急败坏道:“事情都摆得清清楚楚,有什么好听的?你个腌臜下流的东西,还有脸站在这儿?我连你一块儿打。” 卫丰看了看四周,抄起面前的干木棍就要往卫渡远身上招呼。 余锦瑟见了,心里发急,一把扑在卫渡远身上,生生为他挨了一下,痛得她动弹不得,大冷天的竟直直地落下了冷汗。 卫渡远一惊,忙将余锦瑟抱住,揽进了怀里,急道:“你帮我挡做什么?反正我皮糙肉厚。” 其实,若是余锦瑟不来护着他,他也是躲得开的。他如今心里是又气,又心疼,对,就是心疼。 余锦瑟如今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 卫丰是更气了,吼道:“我们卫家就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胳膊肘还往外拐,你就护着你的狗男人吧!反正你也不姓卫,死了也进不了祖宗祠堂,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余锦瑟本就疼得不行,听了这话,身子剧烈地抖了抖。她从小就知晓自己的不同,旁人都是跟着父亲姓的,只有她,跟着母亲姓。她不知道为什么,见自己父亲还是待自己那般好,倒也没觉着什么,后来母亲不在了,她也就明白了。 卫渡远眉头皱得更紧,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人,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冷冷道:“既然你不要这个女儿了,我要。只是以后别后悔才是。” 话罢,目光似刀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卫北。 卫北只觉他这目光像是看着个将死之人,冷得慌,心中一颤,忙别开了眼睛。其实,他今个儿会来,全是因着自家母亲一直在一旁念叨,害怕余锦瑟使诈,没成想还真让他有意外收获。 卫渡远脸上此刻没有半点平日里常挂着的笑容,双眼锐利地目视前方,让人觉着刚毅冷漠,却又很是安心。 余锦瑟呆呆地看着这个将自己牢牢护在怀里的人,也不知当真是背上被打的地方太疼了,还是旁的什么缘故,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而这会儿,卫北也不敢多留了,就好生劝着卫丰,打算带着人一起回去了。不料,卫丰刚迈出一步,却是又转身去拉余锦瑟。 卫渡远防备地看着卫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半抱着余锦瑟的手却是丝毫没送,根本就没打算放人。 “还不快跟我走?难不成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卫丰虽然火大,却是最好面子的,自然是不能眼见着自家女儿做出这样的事,虽说她现今的名声也不大好,可到底还没闹到那个地步,若是真让人将这事儿给抖出来了,他卫丰也不要在卫家村呆了。 “你……”卫渡远正打算说什么,手臂却是被怀中人轻轻拍了拍,他缓了缓神色,低下头来,就见这娇小的人儿对他摇了摇头。 “他是我爹,我还是他的女儿,就让我跟着回去吧!不会有事的。”余锦瑟不想再将卫渡远牵扯进这件事来,到这儿就够了…… 卫渡远神色一变,眼里满是不赞同,可看着仰着头,眼里盈满坚定的人,他到底还是缓缓放开了环着她的手。 看着余锦瑟有些踉跄的背影,他顷刻间已做了决定,朗声道:“等我,我定会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让你嫁于我。” 第六章 要被嫁了 卫丰和卫北走在前面,丝毫不顾及后面的余锦瑟,一回到家,他便冷着脸,叫她跪在堂屋中。 其实,宋氏初初见卫丰去山上一趟竟又将余锦瑟给带回来的时候心里很是不舒爽,隐晦地看了眼卫北,见他眼里的得色,知晓事情该是不简单,又见卫丰神色不对,心中稍稍安定。这不,人就跪下了。 宋氏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见自家女儿又要说什么没过脑子的话,她及时地将人给拉住了,带着人去灶房端饭菜了。又使了个眼色,叫卫北跟着出去,她还得问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也好想个法子应对一二。 余锦瑟只觉自己身上冷得慌,背上也痛得不行,可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垂着头。要说她为什么又要回来,不过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罢了,分明她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平白受了这些个指摘不说,就这样被人赶出来,她心里是万万个委屈的。 既然他们见不得她好,她还偏要回来,让他们看着她就膈应,谁也别想痛快。就算要走,她也要光明正大地离开,不愿像个耗子似的,偷偷摸摸地走了,说不得最后还被人说成个什么样儿呢! 还有那个人,他已帮她良多,她实在不愿再牵累他了。想到这个人,她心里不禁软了软,眼角似还有些酸。 饭菜已被端上桌,宋氏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余锦瑟,试探着说道:“当家的,吃饭了,你也甭气,锦瑟这娃子……”说到此处,她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这才又接着道,“也是我这个做继母没管好,平白还遭了那么多人的话柄……” 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在心里冷嗤一声,这又是在翻今个儿早上的那些个账了。她这后娘惯会做戏,如今她身上痛得慌,都懒得说什么了。她幼时,总也因着她后娘的这些个小手段吃亏,她父亲待她也就这样一日不如一日了。 卫丰一向好脾气,可今个儿听到自己婆娘在那里哭哭啼啼地也有些不耐了:“哭什么哭?成日里就知道哭,有本事跟我说说这事儿怎么处置好。” 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心气儿更是不顺:“吃什么吃?” 宋氏的小儿子哪里见过自家爹爹发这么大的火?当即躲在自家母亲身后,瘪着嘴就要哭,宋氏见了,心疼得不行,当下也不干了,对吼道:“你吼什么吼?孩子还在呢?她不知廉耻,也不是我们娘四儿的错啊!” 卫丰看了眼自家被吓着的儿子,又见宋氏是真的恼火了,气儿顿时就歇了下去,软下声儿哄道:“天赐莫要怕,是爹爹不对,我们吃饭好不好?” 余锦瑟心下有些发苦,以前卫丰也是这样哄过她的。如今看着,又是凄惶,又是讽刺。其实光是看这取的名儿就晓得她爹是有多疼她这弟弟,天赐,上天赐予的宝贝。 好说歹说将人哄好后,一家人倒是和和乐乐地在堂屋吃起饭来,可这一家人却是不算上余锦瑟的。她现今是饥寒交迫,方才淋了雨,身上也还没干,脑子昏昏涨涨的。 宋氏状似无意地瞟了她一眼,这才对着一旁的卫丰道:“当家的,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这锦瑟的事儿还没闹大,但以前的名声……到底也是不好的,也嫁不到多好的人家去……” 余锦瑟迷迷瞪瞪地就听见宋氏说的这话,似是又要给她说亲了,当即就不干了,截了宋氏的话头,道:“你又有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我不会嫁的,除非我死。卡Kа酷Ku尐裞網你别想着我像上回一样,就那般乖乖地上了花轿。” 她脑子不清楚,心头的气直往上蹿,声音自然是不小的。 卫丰将将好些的脸色又拉了下去:“你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还敢吼上了,也不怕邻里听见,当真是不要面皮的。” 宋氏知晓卫丰现今是嫌恶余锦瑟至极,好继母的面子也不做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锦瑟,你不要脸皮,好歹给我们家留些,你爹还要在村子里过呢,还有这弟弟妹妹的。当家的,我说的那人,是隔壁石渠村的,我嫂嫂前段日子才跟我提过,家里也不算太糟,就是腿脚有些不灵便。” 卫丰沉吟半晌,到底是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她这样的……有人要就是极好的了……” “爹,你……”余锦瑟刚想再说什么,脑子就一阵天旋地转,双手撑着地堪堪稳住了身形。 卫丰瞧见了,叹了口气:“去屋子里呆着吧,准备准备,早些嫁了。” 一旁的卫芊芊听了,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自己好不容易才将这人给赶出去,那屋子终于是自己一个人的了,现今她又回来了,岂不是又要自己跟她共住一个屋子?当下就不满了:“不要,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住在一起,以后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卫丰听了这话,脑子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摔下筷子,斥道:“说的什么话?那是你姐姐。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卫芊芊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他又是个大男人,自然是不亲近的。但到底没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吃穿也没短过她的,可今个儿她竟口不择言说了这等话,这余锦瑟好歹还是他有血缘的女儿吧! 这卫芊芊算什么?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娃子,还在他家里颐指气使,他火气正旺,口气当然是好不到哪儿去了。 余锦瑟现已起身,听见这对话,嘴角微微牵起,无声地冷笑了一声,也没理,扶着墙径自进了屋,任外面吵吵嚷嚷的。 关门前,她似乎听见她那好后娘也火了,扯着嗓门说:“芊芊说的哪里不对了?都是实话,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儿了?敢做,还不敢给人说吗?” 她爹向来是最听这后娘的话的,一见这宋氏要跟他吵了,当下就歇了声儿,不说话了。她爹以前总也不生气,她娘总爱说他跟个闷葫芦一样,可对她们娘俩儿还是好的。如今依她看来,她爹也是没变的,只是去对旁人好了罢了! 她爹向来也是个没主见的,也是个好面子的,她后娘既然这样说了,只怕没多久就要将她给嫁出去了。她才不嫁呢,死也不要再任他们摆布了。 余锦瑟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个事儿,不多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哥,不好了,大哥……”大壮急急地走近了大堂,对着坐在上座的卫渡远喊道。 卫渡远惬意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闲闲问道:“怎么了?急吼吼的。”他是知道这大壮的,一向风风火火的。 大壮一脸焦急:“大哥,出大事了。大嫂要被她那黑心的后娘给嫁去石渠村,给一个跛子当媳妇儿了,那跛子还是个酒鬼。” 一旁的柳园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朝廷要派人来剿了我们这山寨呢!”他回头看了看卫渡远没甚笑意的脸,又打趣道,“可对我们牛头山来说,这也是一桩大事啊,简直是不将我们牛头山的土匪放在眼里,连我们的大嫂也敢娶!” 卫渡远知晓这柳园又在胡扯了,懒得听他说那些个废话,只对还在一旁附和的大壮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召集弟兄们准备下山啊!” 大壮摸摸头赶忙下去了,卫渡远坐在凳子上一脸无奈,他这帮兄弟还真是…… 这牛头山上就只有不到二十个兄弟,他也没让人全去,就派了八个去,魏三机灵些,让他领了头。 大壮凑到卫渡远面前来:“大哥,你不去啊?这大嫂会不会不愿意跟我们走啊?”他可是记着呢,上回他们把大嫂给吓得不轻。 卫渡远拍了一下大壮的头:“我方才说的什么?你小子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你们如今是要去卫家村闹一闹的,要装作不认识余姑娘,到时候再说提亲的事儿。你一切听魏三的就行。” 他也知晓一时半会儿给大壮说不清,可现下这事儿是拖不得了,他说好的要三媒六聘将人给娶回来的,况且这几日他也想明白了,这人是合了他心意了,他自是要将人给接来护着的。 柳园将手中的折扇掩在嘴边笑了笑,道:“你真不去?” 卫渡远也不知晓自己怎么就跟柳园成了朋友,整日里就爱看好戏,唯恐天下不乱。“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若是我去了,只怕余姑娘她那后娘就要将我们在山上那事儿给抖落出来。我倒没什么,可于一个姑娘终归是不好的。” 何况心里还装着她,定然是看不得她受委屈了。这话他没说出口,不然这柳园不定又要如何打趣他了,真是懒得计较。 柳园低低笑了笑:“你这脑子好使,整人的手段也是极好的,怎么来了这儿,若说是怕京里那位我是断断不信的。” 卫渡远摇了摇头:“这里挺悠闲的不是?”说着就踱步出了大堂。 柳园脸上的趣味更浓,旁人都说看不透他,可要他说最难看透的反倒是卫渡远这个人。整日里笑嘻嘻的,不拘泥于世俗,也是个极重情重义的。 可这些,都是他要他们看到的模样,而真正的卫渡远是什么样儿的呢?柳园只叹,还真是说不清。 第八章 要好生养着 这日,外面下起了小雪,风呼呼地刮着,冷得厉害,许多人家都门户紧闭不打算出门去干农活了。在将黑为黑之际,却听见院子里的木门被人拍的砰砰响。 被敲了门的人家心里都很是不明白,是出了劳什子大事了,怎么拍门拍的这样急?也不怕将门板给震坏了。结果到院子一听,那人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心头火气‘蹭’地冒了上来,开门一看来人,‘吓’,竟还带着大刀,是一句话也不敢讲了。 村里大多人都被这帮土匪给不客气地从家里“请”了出来,大家伙儿都走在后面,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只晓得这帮土匪是在找人,具体是个什么人也说不清。 这会儿,他们已经跟着这帮土匪到了卫丰家门口,正要敲门,卫丰倒是将门给打开了,见了这一幕,他下意识地就要将门给关上,还是领头的魏三见了,几步上前就阻了他的动作。 卫丰本就慌张,看后面几人都提着大刀,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干什么?有……有事儿?” “我来给我家大哥找媳妇儿的,五日前我跟我几个兄弟在牛头山上看见了对儿姐弟,那姐姐的模样倒是长得好看,我们几个兄弟想着我家大哥也不小了,这日就来村子里寻一寻。” 魏三敲了谁家门都不怎么多解释,这会儿说了这般多,只要有心人,稍一想想就晓得了其中一二三,可偏生这些个人都还在满心惶恐,又都是庄稼人儿,倒也没那么多心思。 不过说到牛头山,村里人心头都活泛了起来,那个土匪头子不就是从他们村出去的一个孩子吗?据说他爹当了官,可他三年前却是突然回来做了土匪,也不明白是个什么理儿。 不过他倒也没抢过他们什么,他们也是不怕的,只是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村子里找媳妇儿呢? 要怨就要怨那个招惹是非的,也不知是哪个狐媚子,给他们村子招来这些个事儿。卡Kа酷Ku尐裞網大家伙儿这会儿都对那姑娘怨恨起来了,只想要让这群煞神尽快找到人早早走了才是。 也有胆大的,听了是牛头山的,大声道:“那浑小子呢?竟敢来抢自家村子了,自己怎么不敢来了?”这人正是杜氏,跟卫渡远的母亲一个村子里嫁过来的,感情也很好,倒是端着长辈的架子训起来了。 魏三有些怔愣,可没想过自家大哥还会被人给训,可想着走之前大哥说的话,一个人都不能伤着了,倒也没生气,正要开口解释,这大壮先憋不住要说话了。 他一见,心道,要坏事。忙抢先开口道:“这位婶子,我大哥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这事儿他也是不知情的,我们只是想先找到人,到时跟我大哥一说,定然是媒六聘地将人给抬到山上去的。” 一旁的大壮也说道:“要不是看在我们大哥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这般客气了。” 客气吗?比起旁的土匪,他们还真算是客气极了,起码还晓得先敲门,没直接踹门进去抢东西。 杜氏的丈夫早在杜氏开口的时候就怕得不行,生怕自家婆娘还要说个什么出来惹恼了这群土匪,拉着她不要她说了。杜氏也是晓得分寸的,说完那句就闭了嘴。 这会儿宋氏也出来了:“当家的,怎么了?”一偏头看清了院外站着的这些个凶神恶煞的人,吓得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 魏三微微皱了皱眉,想到自己打听的那些个事儿,更是不耐,样子也更凶了:“听见了没有?你们家有几口人都给喊出来?我要看看!” 说着,还状似无意地对着一旁的大壮叨叨了一句:“我记得那对姐弟好像还扛了个人扔在山上了,我们当时有急事,也不知道那姑娘长啥样,也不知还活没活着。不管了,我们这大嫂倒是挺有脾气的。” 那大壮摸了摸头:“三儿,你说,大哥会不会不喜欢啊?大哥可是勒令过我们不准害人的,大嫂这样……”他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魏三,期待他能给出个法子。 魏三似也是被难住了:“倒也是……” 这会子,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了,这不就是卫丰家的人吗?那日,余锦瑟可是在门口说了,就是宋氏那一双儿女将她给扔到山上去了,这土匪又这么说,可不就是他们家的人了。 一时,大伙儿纷纷对卫丰一家指指点点的。也不知是谁,就吼了出来:“可不就是他们家的女儿吗?” 卫丰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宋氏反应倒是快,大喝道:“说什么呢?我们家阿北和芊芊可不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人都看见了,还招了人来,还敢说不是。”一个妇人小声嘀咕着,倒是引来了许多人的附和,一时,宋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卫芊芊在院子里也听见了这些个话,心里顿时就慌了,这还得了?她才不要嫁给外面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土匪。那该是个什么样儿啊?不得把她给打死啊! 想着,她就冲了出去:“你们休想,我不会嫁给土匪的!” 宋氏是吓了一大跳,她是不要命了啊?忙拉着自家女儿吼道:“你出来做什么?瞎说什么?还不快进去?” 这卫芊芊当时全凭一腔任性冲出来说了这番话的,这会儿看见这群土匪倒是吓得愣住了,自家母亲说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魏三见了,心下一喜,鱼儿上钩了。“这不就是那日我在牛头山上见着的人吗?配我家大哥倒也勉强,只是以后可不能当着我大哥的面做杀人的勾当了。” 这话一出口,倒是又提醒了村里人,这是个歹毒的。 卫丰见村里人轻蔑的眼光直直向着他们一家看过来,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身子不住颤抖。 宋氏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没底气地颤着声儿道:“胡说八道……你们……”再多的话是说不出来了。 卫芊芊也是急了,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还有些欣喜,脱口道:“我们家还有个更好看的,就我姐姐……她在这村子里是顶好看的,隔壁村的许多人也是知晓的……” 宋氏听了,心中大骇,这不是上赶着承认自己歹毒吗?斥道:“你给我闭嘴,说的什么话啊?” 卫芊芊如今是不管不顾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还理直气壮地说道:“难不成娘要叫我嫁给土匪吗?她明明比我好看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宋氏顿了顿,只要将自家女儿留住,总是可以找到人家嫁的,到时候嫁远些,家境不算好也没关系,总好过去了土匪窝。想着,她脸也不要了,赔笑道:“是啊,我们家还有个顶好看的,你别急,我让人出来给你们看看。” 村里人一听,更是唏嘘不已,当真是后娘,一点情分也是没有的。吴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愤愤道:“你们家就是这样卖女儿的?卫丰,不是我说你,那好歹还是你亲骨血,这卫芊芊又算得了什么,到底是她惹出来的事儿。” 这话一说出来,大伙儿是议论纷纷。宋氏却是不依了:“你说的什么话?是看不得我们家好是吧?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于你有什么干系?” “那把我们大家伙儿都喊起来干嘛?”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更是激起了村里人的愤慨。这眼看着天儿就要黑了,又冷又饿的,还得担惊受怕,谁想啊? 卫丰这会子的脸是更黑了,他拿不定主意,听了村里人说这些,就有些挂不住面儿,要训斥自己的婆娘。可宋氏最是了解他了,瞪了他一眼,低低道:“锦瑟她出了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这样才更好,省了麻烦。” 卫丰本要出口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又给咽了回去。 余锦瑟从山上回来那日就病了,也没人给她请个大夫,生生挨着,今个儿才稍稍好些了,到底还是头重脚轻的。外面吵闹得很,她也是听见了,不过没动,自也不知道他们在吵嚷个什么。 直到卫北不客气地将她给拉了起来到了院门儿,她还是有些晕乎乎的,看见魏三还有大壮几个人站在自家门口,正要开口,却是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虽然不明所以,脑子到底是清醒了大半。 一抬头,只见村里人都怜悯地看着她。 恰好此时,宋氏说话了:“看,这就是我们家另一个女儿,生的可比我这个小女儿好看。” 魏三似是真的在考虑,认真地将余锦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是比你家小女儿好看,只是这起气色未免太差,不能是身子骨不行吧?” 卫芊芊总也不愿承认余锦瑟比她好看,这会儿心中愤然,嘴上倒也不敢多说一句。 余锦瑟现今看着这一群匪就会想起卫渡远,也不怕了,郁郁了几日的心情反倒好了不少,不知道这几人要干什么,也不敢多言。 宋氏眼见着魏三似是同意了,放心了不少,强颜欢笑道:“没事儿,只是这几日有些受寒了,身子骨平日里好着呢!你尽管放心带回去就是。” 余锦瑟这会子明白了,这后娘是又要将她给卖了呢!瞥了眼魏三,见她在给自己使眼色,她立时会意,要哭不哭道:“你要将我送给土匪?爹,你也是吗?” 也不及两人回答,自己倒先是认命了:“我先前就在院子里听到了,只是没想到……罢了罢了,为了妹妹,为了我们这个家,我跟着他们走便是。爹,权当是女儿尽了孝吧!”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真的,此去,父女之情,怕是真的所剩无几了。 一时,众人纷纷对卫丰家的做法看不起,低声议论着,可到底没人敢出来说什么。 魏三这会儿也说话了:“既如此,我们明个儿就来提亲。”看了眼余锦瑟,又道,“说定了,那这位以后就是我大嫂了,她受了寒,可要好生给养着,若是成亲当日还这样,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说罢,警告似地扫了宋氏母子三人一眼。 事情解决了,村里人自然是都要给送回去的,魏三先是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给人赔了罪,再一一将人给送回去了。嘴里还笑着说,等他大哥来了,乡亲们千万别说他扰了他们吃晚饭的时辰。 第九章 提亲 卫渡远觉着好笑,他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呢,这衙役就来了,好歹也让他将事情给谈妥了才是啊。卡Kа酷Ku尐裞網他有些懊恼,可面上还是带着笑:“在下还真是罪过了,在下不过是来提个亲怎么倒把各位大人给招来了?” 其实,这衙役也是不愿做这种事儿的,谁想招惹穷凶极恶的土匪啊!也不怕被报复,可没法子,上面那位大人怕事情给闹大了,就让人来看看。他们想,就算是土匪也不敢那么嚣张吧,说今个儿来就今个儿来。 可他还真没想到,这人就是这么嚣张,还真是大摇大摆地来了。 那领头的衙役心头有些不安稳,可到底还是没露怯,定了定心神道:“有人来状告你,说你在卫家村闹事,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卫渡远脸上笑意不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看了看门口围着的人,笑着问道:“昨个儿在下来过吗?还是在场诸位谁看见了?” 他扫视一圈,前面站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那衙役本就不想跟一个土匪多说什么,对一旁的村民自然是不客气了:“卫村长,你来报的官,你说啊?” 卫村长心里一‘咯噔’,他心里是叫苦不迭啊,他也不想去报官招惹土匪的,可他是一村之长,这有的事儿还必须他来做。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摇了摇头道:“昨个儿确实没有他。” 岂止没有他啊,他后面跟的人没一个是昨个儿上他们来村子闹事的。 衙役颇为不耐道:“这后面跟着的人呢?也没有?” 卫村长只得苦哈哈地再摇了摇头:“都没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可那些个人确实是牛头山上的人,他们自己说的。” 卫渡远笑得颇有风度,还规规矩矩作了个揖:“我们确实是牛头山上的,可哪里是个匪啊?外地人来了,可都是安安稳稳自牛头山下走过的,我们兄弟也都是能尽力护着就护着。” 这领头的衙役也深知这个理儿,他对牛头山的威名也是知晓一二的。他们从不劫道,都是劫旁的匪窝,也不会将那些个匪窝的东西劫完。说来,若不是他,怕是这牛头山附近的人不会这么安稳。 毕竟,这一带的匪贼不算多,却是顽固得很。他们就像个地头蛇,朝廷哪里会跟一个地头蛇计较啊?而卫渡远来了,刚好有了一个平衡,这旁的匪贼倒是收敛了不少。 还没等领头的衙役说什么,卫渡远又道:“在下有几个兄弟昨个儿下了山来,说是要去给在下相个媳妇儿,他们估计想着在下是卫家村的人,也就来看了看,倒不知道将诸位乡亲给吓到了,还闹了这么一出乌龙。” 提及此处,他又作了个揖:“在下先在这儿向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赔礼了。”那些个村民哪里敢接受卫渡远的赔礼道歉啊,倒是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地摇头说没有。 卫渡远还是一副谦恭的模样,脸上挂着笑:“不知大人是否还要带在下的几个兄弟去过堂问话?在下这就带你们到牛头山上去将在下的这几个无礼的弟兄给寻来。”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算是摆明了态度,那领头衙役若不是个蠢笨的,也该是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说的哪里话?既是个误会,说开了就好。卫村长。”卫村长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带着些讨好,那领头衙役对他这态度颇为满意,端着面儿说道,“以后将事情搞清楚了再说,幸而这卫公子也是个豁达的,不计较,否则毁了旁人的姻缘就不好了。” 那领头衙役在衙门当了多少年的差了,什么本事没有,听话的功夫还是有的。这人摆明了就是想说这是个误会,自己要真较真儿去山上抓人,不定命都得赔在上面。况且他们上面那位真正的大人定然也是不愿将事情给闹大的。 面前这位大人都这般说了,卫村长能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心里还藏着担忧,就怕这土匪从此将他给记恨上了。 一众站在卫丰家门口看热闹的村民这会儿也不敢多嘴说什么了,大多人在卫渡远给他们赔了礼之后就悄悄儿走了,生怕被他给记住了。 这旁的事儿给解决了,接下来自然是提亲的事儿了:“想必我几个兄弟昨个儿就已经说明了来意。” 卫丰呆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宋氏却是被吓住了。 村里人淳朴,最是怕当差的,衙役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人,可他们总爱这般喊,也表明了这些个人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宋氏本以为这几位大人能将这土匪头子给抓了去,可哪成想这人什么事儿也没有。 卫渡远本是话也不想跟这对夫妻说的,可卫丰到底还是锦瑟的父亲,他也想她能正正经经地从这儿过门儿,最后还是给他们留了些面子的。况且,他也不愿旁人在背后再给锦瑟挂个不孝的名头。他要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旁人有的,她一样也不能缺。 他又能唤了声:“卫大叔,我信守承诺,来向你提亲了。” 余锦瑟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不过她还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见卫渡远没事,自也是松了口气的,这会儿又听了他提亲这话,心里被喜悦给侵染了,连带着面色也红了几分。卡Kа酷Ku尐裞網纵使觉着羞,可还是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谈话。 卫丰方才便认出了卫渡远,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衙役却是来了,这会儿虽是变了脸色,到底还是不敢发作。 而卫渡远跟几个衙役纠缠的时候,宋氏也从自己儿子卫北的口中晓得了这人就是余锦瑟私通的那个汉子。她心头一寻思,似乎抓到了些头绪,却又不甚明白,再被卫渡远状似无意的眼神一扫,更是不敢再瞎琢磨什么了。 卫渡远也不理几人什么表情,只道:“想必几人昨个儿已经知晓了,我兄弟既然帮我相中了余姑娘,误打误撞的,也是桩缘分,所以我也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屋里的人还能有什么不依的理儿,他们敢不依吗? 宋氏虽说觉着这土匪头子和余锦瑟那小丫头片子有猫腻儿,可心头还是发虚的,缩在卫丰后面什么也不敢说,悄悄拉了拉卫丰的衣袖,示意他说话。 卫丰虽说是个拿不起主意的人,可有些事儿还是明白的,这有些话也知晓是不该说的,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突的又想起了之前宋氏母女说余锦瑟跟她置气,上山找土匪的事儿,他本来是半信的,如今却是全信了。 “既然如此,你们将人带走便是。”卫丰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余锦瑟早知晓她爹会这般,心里虽说隐隐地还有些难受,却也不至于影响了她卫渡远带给她的欢喜。 外面的卫渡远却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派过自己手下的兄弟打听过锦瑟的事儿,知晓卫丰不在乎她这个女儿的,可真见着了,还是忍不住为她不平,也是更让他心疼了,也不知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卫大叔,想必我兄弟昨个儿也说了,我卫渡远娶亲,自然是要三媒六聘的。没找媒婆,我自个儿上门来提亲也更显诚意,明个儿我会找个喜婆来陪着余姑娘,等到我用花轿来将她迎进门那日。”他顿了顿,又道,“明白了吗?” 怎么不明白?傻子也该懂了。这还是要大办一场的意思呢! 见卫丰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宋氏,宋氏心底一颤,忙不迭地点着头。他满意了,脸上又浮起了层浅淡的笑意:“这是聘礼,其余的东西我会派人来办好,你们不必操心,只要给余姑娘吃好喝好就是了。” “说到这儿,我想起我兄弟说的,余姑娘似乎生病了,我今个儿请了个大夫来给她看看,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她有什么闪失。我想,你们也是不希望的。说来,我被人称作匪,定然是有些不讲理的地儿,到时候我见着余姑娘有什么闪失,有些账我自会找一些人好好算算。” 这番半威胁的话说完,卫丰也不敢多言了,宋氏知晓这是在敲打她,吓得浑身都在抖,面上带着讨好的笑,不住点头保证:“这几日我定然将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你放心,你放心……” 卫芊芊这会儿小脸也是吓得煞白,都快站不稳了,而卫北却还和着卫天赐在屋子里睡着呢,也不晓得自己的小命说不得哪天就丢了。 余锦瑟在屋子里听着这些话不禁笑出了声儿,她倒是没见过这人这面,好像在她面前时他总是像个书生般知节守礼,却不显得柔弱,反而颇为大气。 想着,他为她出气,她欢喜多过解气,心里也多了许多期盼,总觉着以后的日子会愈过愈好,怎样都会比现今好。 她还想着,原是外面传来了道询问的声音:“余姑娘,这喜服你是想自个儿缝制呢,还是找县里或是镇上的绣娘来做?” 余锦瑟终于感到了些微紧张,小手紧紧绞着自己的衣裳,半晌,才略微急促道:“喜服,还是自己做的好。”顿了顿,又补了句,“你的……也给我做就是,过两天叫人来取便是。” 上回嫁人嫁得急,她本也想自己缝的,可是来不及,如今倒是好了。思及自己还没嫁给他,他便事事跟她商量着,不禁红了脸,心里却像是抹了蜜般。 要说,这卫渡远本是想跟人见一面的,还是宋氏将他给拦下了,说是两人这算是订婚了,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怕不吉利。他想想,是有这个风俗,也就作罢! 其实,宋氏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实在怕卫渡远见余锦瑟满色不好,当即就发怒,到时她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卫渡远听余锦瑟声音还算正常,心微微放下,又听她带着微微羞涩跟他说自己的喜服她也要一并做了,心是更软了,声音也愈发温和:“我请了个大夫来,让他给你看看。做喜服也不用赶,顾忌着自个儿身子才是正事儿。明个儿会有喜婆来,你有什么就跟她说,那也是个厉害的。” 听到最后,余锦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旁人听的?“知道了,你一切放心便是。” 男方家的喜服向来是自己准备的,还真是用不着新嫁娘准备,她心中正是忐忑,怕这人觉着自己不够矜持,这会儿却是觉着轻松了不少。 卫渡远隔着门板听到余锦瑟带着笑意的声音,心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又定了日子,下个月初八。他觉着差不多了,也就带着人离开了。 第十章 心疼聘礼 日子是定在了下个月初八,说来却是也不远了,合计一下也只有二十来日了。卡Kа酷Ku尐裞網第二日和着喜婆来的,还有些喜布,这是用来做喜服的。 卫渡远可不觉着宋氏得了他警告就会将这些个东西准备得多好,那些个东西他便是一手给包办了。 余锦瑟一摸这布便知是块好料子,一旁的喜婆笑道:“姑娘可是个有福气的,这料子可是上好的。” 余锦瑟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轻轻道:“只穿那么一回,用那般好的料子当真是有些浪费了。” 喜婆是惯会说话的,也知晓余锦瑟话是这般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忙道:“女子啊,一生就那么一回,自然是要用好的。这也是那公子心疼你呢,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你就好好收着就是。”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卫芊芊冷哼一声,往外面走了。宋氏见了,瞪了人一眼,又对着喜婆笑道:“娃子也不知是在闹啥脾气呢!” 卫芊芊以为卫渡远不在了就没事儿了,宋氏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这喜婆可是卫渡远专门派来看着他们的,就是怕他们背着他给余锦瑟气受了。 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痒痒,可是想着那些个聘礼,想想忍一段日子就都归自个儿了,又觉着值当。 余锦瑟知晓这卫芊芊有气,昨个儿晚上这人就没回屋,她一个人歇着的,她也没问人去哪儿了,反倒乐见其成,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不过,今个儿一早起来,她看见人从柴房出来了,估摸着昨个儿晚上是睡在了柴房。也是,这家里统共三间睡觉的屋子,一间卫丰和宋氏的,一间卫北和卫天赐的,还有间就是她跟卫芊芊的,不睡她们那屋,也没地方可睡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卫芊芊今个儿只冷哼了一声都算是能忍的了,以前怕是早不干了,非得跟她吵,跟宋氏闹不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卫芊芊竟然能忍住? 余锦瑟不知道,有些人最是惜命,为了保住那条小命,什么尊严,什么坚持都能舍弃。 看着手中的红布,她有些犹豫,喜服的样式倒是难不倒她,但是该用什么针法呢?要用那一种?她想起她母亲曾经对她的叮嘱:“这种针法是我们余家独传的,这是属于余家的东西,你一日没有入余家族谱,就一日不可凭着这技艺去谋生。切莫让人给发现了,徒惹祸端……” 其实,这余家是个怎样的家族她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好似一直想要回去,可是却又怕回去。 想了想,她如今并不是用这针法谋生,加之这地方也并不大,能识得的针法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她也不算是违背母亲意愿吧! 做好决定,余锦瑟也就开始动针了。一针一线皆十分娴熟,不假他人之手。 喜婆在一旁看了十分欢喜,只觉这姑娘是个能干的,倒也一丝一毫不用她帮忙,她在一旁看着就好,这银子倒是拿得愈发轻松了。 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这毛病出来了。饭桌上的菜不多,一大盆水煮冬瓜,一大盘素炒盖菜,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油水,还有个素炒白萝卜。菜少但分量还算足,可当真是连个肉渣滓都见不着。至于饭,自然就是普通的糙米煮的。 喜婆看着桌上的饭菜大抵也知晓这余锦瑟在家中的地位了,冷冷嗤笑一声,道:“怎么?这姑娘马上就要成亲了,呆在这屋子的日子也没几日了,你们就这样待她的?连饭也不给吃好些?” 这话说出来,屋子里几人的面色当下就不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宋氏在卫渡远那里受了气就算了,这喜婆算哪根葱也敢给她脸色看?“我们家向来是这么吃的,家里穷,别的也拿不出来了,你爱吃吃,不吃也没人强求。” 喜婆也不是个吃素的,讥笑道:“我记得娶你家姑娘的公子出手还是挺大方的,很是重视姑娘啊,你们这样,他知晓了,怕是不好交代啊!” 她可算是知晓那公子说必要是只需搬出他的名头就好是个什么意思了,这些个人当下脸上满是不安,显然是惧怕的。 余锦瑟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这会儿她终于开口了:“都做好了,就吃吧,平日里不定还没这般好呢!只是委屈婶子了。” 除了生火,宋氏是很少让她到灶房的,就是为了防着她偷吃,甚至有很多次在快要吃饭的时候又把她叫去干活。宋氏煮饭又是掐着人头煮的,她干完活回来,糙米饭还是有的,只是菜也不过就剩几片菜叶子了。 喜婆觉着余锦瑟性子太软了,怪不得那公子要请她来陪着这姑娘,这样下去,只怕是要被人欺负了去。先前是因着银子来的,如今倒是有些怜悯起余锦瑟来了。 余锦瑟不多时便用完了饭,扯了扯嘴角,不轻不重道:“我记得房梁上不刚熏好好几块腊肉吊着吗?味道应该是极不错的,还有家里不还有大米吗?我在走之前还是想在家里体味一番吃大米的滋味的,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今个儿就这样吧,明个儿就劳烦你了。” 她直直地看着咬牙切齿忍着的宋氏,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笑着补了句道:“毕竟家里有客,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一旁的卫芊芊当下是忍不住了,她昨个儿在柴房睡怕极了不说,还有虫子,可是弄得她一夜都没睡:“余锦瑟,你有什么好了不得的,不还是个寡妇吗?还装清高,不也是个偷人的下.作货!” 余锦瑟最先反应过来,抓着卫芊芊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冷冷道:“我是下.作货?我偷人?那也是跟你娘学的啊?你娘不是天天想着要做我娘吗?我在她身边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她名声反正是不好了,倒也不怕,反正这事儿他们也没脸出去说,至于这喜婆,也不是他们村儿的,那就更是不用怕了,只是也不知传到卫渡远耳边他会不会介意…… 卫芊芊被余锦瑟这副盛气凌人的气势给骇住了,愣愣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一旁的宋氏却是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着余锦瑟,似是要将她给吃下去:“你个下贱.胚子,还敢跟老娘比?老娘好歹没克夫,你呢?别人不要的。” 这样的争吵这段日子卫丰是看多了,他也是烦心得很,本不愿搅进家里娘们儿间的争执的,谁料余锦瑟说了这样的话,这不是连他这个爹一起给骂了吗? 想着,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孽障,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你要嫁人了就很不得了了?嫁的不就是一土匪,还敢在家里横三横四的?” 喜婆见局势愈发不好收拾了,忙挡在了余锦瑟面前,昂着头冷嗤道:“余姑娘脾性好,还跟你们说这些个事儿,只是公子怕是就没那么多耐心了,你们该是见识过的。” 见没见识过喜婆是不知晓的,她也只是按照卫渡远说的,随口一提罢了!不过,显然是戳到屋子里几人的痛楚了,他们脸上似有不甘,可到底是没再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这喜婆是镇上极有名的,许多家境殷实的人家都爱请她去做媒、迎亲,是见过世面的,也是瞧多了那些个府邸里掩藏着的腌臜事儿。这家人是个什么货色,她一眼也就给看得七七八八了。 她性子向来要强,初时本对余锦瑟逆来顺受的模样有些不喜,可后来见她并非如此,心下便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这会子更是真心想帮着她了。 “余姑娘也留不了几日了,她身子还没好全,若是成亲那日有个好歹你们也该是知晓后果的,心中好生计较计较。这公子是个大方的,这给的聘礼可不算少,余姑娘过门了,这些个东西都是你们的了。若是惹恼了那位公子,可是什么也得不到,说不得还会怎样呢!” 宋氏是这一家子里最有脑子的人,这会儿听了这话,想着堆在自己屋子里的那一堆聘礼,心头‘蹭蹭’直往上冒的火气顿时就熄了,脸上挤满了笑:“说的哪里话?锦瑟明个儿想吃什么我明个儿再煮就是。” 余锦瑟面色嘲讽地看着这一幕,当真是有了银子便好说,她突然有些心疼了,这聘礼委实给得多了,还要这般白白便宜了宋氏去。想着,她就愈发不乐意了,怎么也要这宋氏吐点出来才是。 甫一回屋子,余锦瑟当即便对喜婆道了谢。 喜婆见了,更是打心眼里瞧着她顺眼了,觉着她真真是知书达理,再一细看行为举止,还真不似是普通农家能养出来的。 余锦瑟也就趁势说出了自个儿方才心中所想,末了,又补了句:“这些个聘礼若真是我爹拿着我倒也不会说什么,可最后只怕也会落到宋氏手中,天赐还小又还用不上,定然是用在她一双儿女身上的,我还真就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们去。” 人都是自私的,她父亲的确生养了她,她孝顺他自然是应当的,可这些年她爹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心寒。至于宋氏还有她生的儿女,更是不拿她当人看,稍有不顺心就对她非打即骂。后来长大了,也才堪堪好些,不打了,可骂总也是少不了的。 喜婆一琢磨也就知晓余锦瑟的意思了:“若是他们不给你备嫁妆,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我定然是会帮你的。” 余锦瑟展颜道:“谢谢婶子。” 喜婆拉着余锦瑟的手,白了她一眼:“既唤我婶子,便不要同我这般客气。” 这喜婆素来是要与人为善的,对谁都是三分笑颜,可这娃子的遭遇实在让她心疼,多讨人喜欢的一个娃子啊,就算是这番得罪了宋氏她也不觉着可惜。 握着余锦瑟的手,她心里对她又是多了几分疼惜,这双手该是用来绣花的,如今却是粗糙得很,手心还生着层薄薄的茧,有些扎手,当真是造孽啊!今个儿她敲打了一番这家人,只希望他们也能识趣些。 余锦瑟是不知道喜婆如今想得有这般多,只是想着怎么在宋氏手上抠点东西出来,在她手上的东西向来是易进不易出的。思虑一番,她还是觉着搬出卫渡远或许更容易打开宋氏的口袋。 只是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说自个儿小气…… 余锦瑟不知道的是她如今是愈发在意卫渡远对她的看法了,事事都想着他。 第十二章 结发与君知 这几日,天气晴朗了不少,余锦瑟的心情更是明朗了,身子受的风寒也好了。不过,她倒也没出过门,就是成日地在家里缝喜服、喜被这些个东西,她事事都是亲力亲为,也是惹来喜婆不少打趣,可她也不过一笑置之。 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不为别的,就为着那人是真正想要娶自己的。不似前一个,是个跛子,一直娶不着媳妇儿才勉为其难地想要娶她。还有前前个,那人不过是为了冲喜,自己连缝个喜服的机会也没有。 况且,卫渡远也真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虽说是个匪,比起匪气,义气倒是更多一些。 这般想着,余锦瑟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喜婆在旁边见了,忍不住打趣道:“就这般想嫁出去?手上的动作是愈发快了。” 饶是余锦瑟脸皮再厚,如今也是不好意思了,缓了缓动作,垂着头道:“婶子哪里的话?只是这些个东西委实赶得很,我这几日也是绣得愈发得心应手了,手脚自然更快了。” 喜婆知晓姑娘家脸皮子薄,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帮她打打下手,至于旁的,她还真不好意思插手。没法子,这姑娘的缝制手艺还真是极好的,她做了这么多年喜婆,还真就没见过比这还好的。 “你这手艺这般好,以后倒是可以绣些东西去镇上卖,我也认识一些卖布和卖成衣的掌柜,到时候你来叫上我,铁定帮你商量个好价钱出来。” 余锦瑟看着待她愈发热情的喜婆,脸上笑意更是真切了几分:“我这手艺就这样,能卖上什么好价钱啊!不过,若是到时候真的要卖了,我定是会来麻烦你的,到时候婶子可不要嫌我烦啊!” 她这话没给说死了,可她心里却是清楚,以后去了牛头山,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下山啊?这些个手艺怕也是只会用在卫渡远身上了。想着,她的脸不禁又红了几分。 喜婆没在意,笑道:“不烦,你尽管来便是。”想了想,她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离你成亲也没几日了,今个儿我就去跟宋氏念叨念叨嫁妆的事儿。” 余锦瑟点了点头,又给喜婆道了声谢。 “什么?还要我们准备嫁妆?她这哪里算是嫁?” 宋氏的反应在余锦瑟的预料之中,她向来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这会儿听着要她拿银子出来了,满脸的不高兴,气得差点跳脚。 余锦瑟轻笑了声,嘲讽道:“怎么不算嫁?那日你可是当真村里人的面儿都说了的,这一抬抬的聘礼你们也是收了的。” 宋氏现今是什么都不管了,想让她拿钱出来,无疑是要她的命:“谁不晓得我们家是被那些个土匪给逼的?他们要了我们家一个人,还要我拿嫁妆出来?想都别想!” 余锦瑟敛了笑意,冷着脸道:“怎么?这会儿想起我是卫家的人了?况且当初他们看上的也不是我,是你们硬要将我送出去的。既然是送的,你们就别想什么好处都拿到手,总要给我点傍身的。不然我若是被夫家瞧不上,或是生出了什么变故,让我上哪儿哭去?” 宋氏样样好处都想独占了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她见宋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勾起了抹笑意:“若是我被夫家看重了,他想到我今日受的委屈,必然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若你试试看?” 卫丰也是气得不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好意思伸手要嫁妆?还学会威胁家里人了!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这会儿卫丰发话了,宋氏是更有底气了:“就是,谁不知道你跟牛头山上的那个土匪有猫腻,说不得就是想拿我们家芊芊当幌子呢。你也不怕这事儿闹出去,一点脸皮也没有!” 卫渡远上门那天,卫北可是跟她说了,他就是那日他们在山上逮住的那个跟余锦瑟有一腿的汉子。一个贱.婊子、毒娼.妇,还想要嫁妆,门儿都没有! 于余锦瑟来说,宋氏无论说什么都伤害不了她,可卫丰的话,她多多少少总有些在意的。 她不禁攥紧了藏在衣袖中的双手,半晌,才道:“若是我不说,你们会为我准备?你尽管去村子里说啊,看有没有人会信你。信了我也不怕,反正也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只怕你宝贝女儿的名声只会更差。你可以试试,到时候不仅你宝贝女儿嫁不出去,怕你儿子也是娶不到媳妇儿了。” 卫北一向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听余锦瑟这般说,还真自己母亲到处去说,忍不住低声道:“娘……” “你给我闭嘴!”宋氏很是气恼,以前她可是将余锦瑟给制得妥妥的,如今她却是数次败在了余锦瑟的手下,心里不知道有多恨,现下对谁都没甚耐心。 喜婆也看不下去了,不悦道:“嫁女儿难道不该有嫁妆?你们也不怕旁人说听了笑话去,好歹余姑娘还是堂堂正正地从这个门儿出去的。这事儿若是闹开了,谁都不好看,到时候还真就像余姑娘说的,你这双儿女怕也是不好过了。” 卫北遂了宋氏,有些小聪明,就是胆小了些,一想,觉着这喜婆说得在理儿,又道:“娘,这人可是镇上有名的喜婆,那帮土匪给的聘礼也不少,我们少给些就是了。” 开玩笑,这喜婆可是镇上有名的,真说了出去,他以后定然是不好娶媳妇儿的。 可卫芊芊想不到这些啊,狠狠揪了自家弟弟一把,斥道:“说什么呢?凭什么要给她嫁妆啊!那可是我们的。” “行了!”卫丰不耐道,“给就是。” 卫丰拿不定主意,可还是挺好面儿的,若是说出去,他这老脸也挂不住。 宋氏听到这话,声音顿时拔高了几个度:“你说什么呢?给什么给?” 卫丰气势弱了不少,皱着眉:“那你说怎么办?多多少少还是给点吧……” 余锦瑟挂着抹讥笑,这还真是一场好戏呢!看看,这就是他们家的人?就算她从来不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以前,她真的以为可以跟自己的继母,还有继弟继妹们好好相处的,真的这样想过! 喜婆耐不住了,拿着余锦瑟进屋,还故意大声道:“这十里八村的聘礼谁家有公子给得多?镇上的寻常人家也是给不起这么多的,还在这儿推三推四的……” 最后,余锦瑟还是拿到了嫁妆。不多,也就卫渡远搬来的十六抬聘礼中的其中两抬。这两抬还是他们从那十几抬中挑挑拣拣,将最不值价的东西拿出来给凑齐的。 在他们准备好后,她还是端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去看了,把宋氏和卫芊芊都气得牙痒痒,可他们到底是一句也不敢说。 其实,她倒不是多稀罕这些个嫁妆,只是这是卫渡远送来的,是他的心意,光是这般想想,她心里都是欢喜的。 一晃眼,就到了余锦瑟同卫渡远成亲的日子。 卫渡远当然知道那一家子是不可能给余锦瑟准备什么嫁妆的,提早一日就又搬了二十几抬的东西来,不过那可不是给卫家的,而是要跟着余锦瑟走一遭的。 说来,连卫丰家屋子里里外外的喜字都是他找人来贴的。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余锦瑟能风风光光地嫁给他,不让旁人又戳了她脊梁骨去。只是这卫丰家不办酒席,他也不想逼他们,就只得作罢! 将人迎了出来,新人该是要拜别父母了。余锦瑟虽说对这个家的早没剩什么感情了,可心里到底还是被绵丝丝惆怅缠绕着,这一别,也不知何时会再见了。 想着,她还是颇为真心真意地跪了下来打算给自己的父亲磕个头,算是对今世父女情分的最后一点交代。可她没成想,卫渡远竟也毫不迟疑地跪了下来。 她垂着头,透过红盖头边缘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膝盖,心头久久震荡。要知晓,卫渡远是个土匪,在外人看来是穷凶极恶的,他不跪也没人会说什么的。她心窝子暖了暖,只觉浑身都更有劲儿了,对未来更是期盼了。 卫丰似是也是受了这场景的感染,终于想起了这个跪在地上的小小人儿是自己的女儿,脸上也显出了几分不舍,微微叹了口气道:“是爹爹没用……” 这声音虽低,可这堂屋并不大,自然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宋氏在一旁的脸色已是不怎么好看了,可看着面前的卫渡远,只得兀自忍着,不敢多置一词。 余锦瑟抓着喜绸子的手一紧,只觉一股子酸热涌上了眼眶。突然,她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微微一抬头,竟是卫渡远顺着喜绸子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这会子她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这般直直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打在了卫渡远的手背上。 卫渡远此时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他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哭过,对动不动就哭的女子向来也是不耐烦的。可手背上湿漉漉的感觉,却是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接下来便是将新娘子背上花轿,这本来该是新娘子的兄弟或是舅舅们做的事儿。可卫北不算是兄弟,卫天赐太小背不了人,余锦瑟母亲是外来人又是没有舅舅在村子里的,只得余锦瑟自己走上去了。 卫渡远总是想着旁人有的,也不能亏了余锦瑟去,可这舅兄也没人能随意代替,他也没甚法子,最后他心中还是觉着自己亏欠了她。 可余锦瑟却不这样认为,早在被宋氏硬嫁给旁人冲喜的时候她就再没想过这些了。况且,村子里还真没几人能像她这般嫁得风光。 甫一出了院子,喜婆就撑开了一把红伞遮在了余锦瑟头上,早早在外面站好的一个年轻女子适时朝天上洒了把谷豆,‘哗啦啦’地砸在了伞上,意寓开枝散叶,好不喜庆! 卫渡远见人上了轿,忙给了那年轻姑娘一个红布抱着的喜钱,那姑娘一掂量,很是惊愕,这得有一钱银子了,那可是足够寻常人家半个月的开支了。 这姑娘是杜氏还未嫁人的小女儿,是卫渡远亲自去找来的,这杜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心中甚是感激,自然出手就大方了。 卫渡远翻身上马,一路上喜乐声响起,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不少妇人姑娘看见这阵仗,心里密密麻麻涌起股子羡慕,再一看新郎的模样,有些姑娘都不禁红了脸,对花轿内的女子更是艳羡了,甚至有人毫不掩饰地显露出了嫉妒。 卫渡远在马上笑得肆意张扬,一副历经艰难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道一句这新娘以后是个好福气的。 余锦瑟在花轿里嘴角也是止也止不住地翘起,三媒六聘,他当真说到做到。 第十三章 惺惺相惜 余锦瑟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直直撞进了一双温柔宠溺的眸子中,她有些反应不及,呆愣愣地眨巴着眼睛与卫渡远四目相对。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愉悦,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办?我这刚娶的媳妇儿好像就这般傻了。” 余锦瑟脑子终于清醒了,白嫩嫩的小脸上立时挂起了抹红霞,见卫渡远还这般直勾勾看着自己,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这般想着,也就这样做了。她双手猛地拉起被子就想将自己盖住,结果动作太大,一手背打在了卫渡远的下颌上。 卫渡远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下颌,连声呼痛:“媳妇儿,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说着,躺在床上又是好一阵呻吟。 余锦瑟早已急得不成样子,她是感觉得到的,当时她那一掌的确不轻。想到这儿,她更是慌乱,坐起身来看着卫渡远,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你让我看看,看看被打的地方如何了……” 卫渡远将捂着自己下颌的手松开,嘴里还不忘喊痛,听得余锦瑟又是好一番愧疚心疼。 余锦瑟看了看他的下颌,只是有些红,可见他痛成这样,害怕他伤着了里面的骨头,问道:“不若我去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卫渡远自小习武,磕磕碰碰,受些小伤都是家常便饭。遑论他如今还是个土匪,被人用刀砍过也是有的,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呼痛不止?不过又是他起得逗弄人的心思罢了! 见她这般说,知晓不能再逗了,拉着人的一只手,一个翻身将人给压到了身下,看着她的盈盈水眸,笑道:“没那般严重,以前比这还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哪里有那般娇气?” 余锦瑟本还因着两人这姿势甚是羞涩,可听了卫渡远的话也回过味儿来了,有些生气:“你骗我?”说着,她侧过身去打算不理这人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深知自己理亏,将人抱在怀中轻声哄着。 余锦瑟本就不是真生气,又被他柔声一哄,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了。“那你以后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卫渡远爽朗一笑,在她耳边答道:“好。”如他所愿,余锦瑟耳根都红透了,他整个身子靠她愈发近了,压着嗓子问道,“身子可还好?” 这声音莫名地有一丝诱人。 余锦瑟感到耳根处一股股温热的气息扑来,心头一紧,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被这人给抱着,偏生又不敢动,半晌,才呐呐道:“好……好多了,就是腰……腰还酸着……肚子,也有些饿……” 卫渡远听了余锦瑟的话,当即便歇了再戏弄的心思,正色道:“我帮你揉揉。”说着就伸手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缓缓揉捏了起来,又赔罪道,“是我的不是,昨个儿晚上不该那般急的,害得你一整日都没用饭。” 卫渡远揉得她颇为舒服,冷不丁听到这话,有些辨不出他是不是又在逗自己,可那声音分明是正经诚意得很,干脆也不说话了,任他轻轻给自己揉着。 两人这一腻歪,不免有些久,外面的日头都升得颇高了。一出门,自然不免被人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了一阵。 卫渡远见余锦瑟不禁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知晓她又是羞了,双眼一鼓,威胁的话语便出口了:“你们不想歇息这一日,那现下就去外面练一练,免得无事可做。” 兄弟们只好一哄而散,在厅堂的一侧准备着用饭。卫渡远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要无大事,他总爱赖床,初时见这帮兄弟们竟还等着他去用早饭,心里分外过意不去,就说不必守那般多规矩,往后不用等他了。 都是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这般说了,他们也就听了,也就没再等他,故卫渡远也没管时辰。 可没成想,他出去打水,准备同余锦瑟好好洗漱一番的时候,门外竟是趴着一群听墙角的人。那些个人也是理直气壮,说是平日里没什么,可大嫂来牛头山上的第一顿饭大家伙儿还是要一起吃的,所以特特来叫两人用饭的,可大嫂是个女子,怕唐突了她,也就没敢敲门。 卫渡远还不晓得他这群兄弟的心思?叫人用饭需要这么多人吗?不过他今个儿心情好,也懒得计较。 故此,这才有了这般场景,将近二十个人围在一张大方桌上吃着饭。 余锦瑟觉着自己还是该说些什么才好:“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 一群土匪七嘴八舌地就开始说起来了,无非就是让余锦瑟安心,不必介怀,他们做兄弟的应该的。 余锦瑟坐在一群汉子中,心头本是局促不安的,可看着卫渡远鼓励的眼神和温和的笑容,还有这帮汉子对她又是尊敬有加的模样,慢慢地,心也安定了不少。 她觉着卫渡远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心中便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会好生照顾他,也会尽力适应这里的日子,同他这帮兄弟好生相处。 用完饭,卫渡远就带着余锦瑟出门了,既然他娶了她,他便打算带着她去祭拜一下自己的母亲。后又想起余锦瑟母亲的墓也在那座山上,又让她多备了份祭拜的东西。 从牛头山上下来的时候,卫渡远便一直小心护着余锦瑟,生怕把人给摔了去,哪里像上回,两人为了避嫌隔得老远。 余锦瑟心中自是甜蜜,这才真真切切地觉着她又有了家了。她不禁头瞧了眼自己身侧提着篮子的人,心中温软,嘴角高高翘起一点也没要落下来的意思。 两人不大会儿就到了地方,卫渡远将篮子放在一边,将东西一一拿出来摆放好,这才跪了下来。余锦瑟见了,忙也跪了下来。 “娘,儿子昨个儿成亲了,今个儿带着媳妇儿来看你了。” 余锦瑟先磕了三个头,又从一旁的篮子里端出了一杯茶,才开口道:“娘,锦瑟本该一早来给你敬茶的,可如今时辰却是不早了,是媳妇的不是,还望你莫要怪罪。” 话罢,就恭敬地将茶水洒在了墓前。 卫渡远又说了几句,两人这才离开。 其实,余锦瑟也是听过卫渡远家的事儿的,村里人都说他爹出息了,去京城当了大官,可他却只字不提,她也不好再问。 她回过神来后,便见卫渡远走的不是回去的路,不禁疑惑道:“我们还要去哪里吗?是还要祭拜什么人吗?” 卫渡远伸手抚了抚余锦瑟的发,笑道:“我既知晓岳母就在这山上,不去见过岳母岂不失礼?” 余锦瑟心下感动,这人是当真将自己放在心上,总是处处为自己想着。 卫渡远看余锦瑟这番模样就知晓这人心里怕又是好一阵感动,他却觉着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往后更好的日子还等着他们俩呢! “要说我们也是有缘的,我送你下了牛头山,便想着来看看我母亲,不料回去的时候又见了你。” 他牵着余锦瑟的手往前走着,絮絮说着一些话,余锦瑟时不时地搭上两句,两人看着分外和谐。又都是模样生得好的人,旁人见了,怕是都要赞上句好一对璧人。 两人祭拜完亲人,见天色不早了,就准备回牛头山去了。 余锦瑟沉吟半晌,到底还是开口提起了那些个往事:“我母亲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她是我父亲给救回来的,人人都说我母亲以前定然是个大小姐,可我母亲从来不提过去的事,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母亲同我父亲成了亲……” 那时,她父亲也老大不小了,可家里不怎么样,没人愿意将自家闺女嫁给他,谁也没想到她母亲就这样留了下来。 两人成亲后,她父亲待她母亲极好,后来她母亲有喜了,在她母亲说他们家有个规矩,生的若是女娃是要跟着她母亲姓余的时候,她父亲竟也同意了。 不料,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生完她之后她母亲的身子便大不如前。虽说有些不如意,但一家三口的日子也算过得顺畅。她母亲缝制的手艺好,加之她父亲比起之前干活也更加卖力,家里到底还是渐渐好了起来。 可好景不长,就在她八岁那年,她母亲却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而她父亲也是颓靡了许久。 “后来我爹就娶了宋氏。算来,当时也是我爹的错,竟是喝醉了酒冒犯了宋氏。不然也不会有了后来这些个事儿。”余锦瑟忍不住叹了口气。 卫渡远却觉着这事情没那般简单:“你说会不会是宋氏搞的鬼?其实是她本就属意你父亲,给你父亲使了些小手段?” 余锦瑟皱着眉想了想,突的茅塞顿开,道:“我想起来了,那会儿我娘刚去世没多久,那宋氏就爱在我爹面前晃荡,总是一副很是关心我爹的模样。后来,吴婶还拉着我说叫我防着点宋氏,不过当时我小,也没太懂。” “不过这都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就算是知道了也补救不回来了。”她心中怅然,可事情已经发生,如今想清楚了也不过只是徒劳。 卫渡远听余锦瑟说起她的身世,不禁想到了自己,心里有些闷,面上却丝毫不显,还玩笑似地说道:“说来,我们的身世倒也相似,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娶了个后娘。不定这就是老天安排好的,好让我们惺惺相惜。” 说着,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余锦瑟不知为什么,突然懂了卫渡远话里的意思,所以,他都懂的。 她的心顿时软了软,附和道:“那是。” 她见卫渡远没有再提他父母的那些个事,知晓他定然是不想说,也不愿逼他。她可以等的,等他愿意跟她说的时候。“我可以唤你渡远吗?” 卫渡远伸手揉了揉余锦瑟的脑袋,扯开嘴角,大笑道:“傻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没有什么可不可以,只有你想不想。” “渡远,我记住了。”余锦瑟眉眼俱笑,脸上满满的幸福快乐,更衬得整个人都明艳俏丽,看得人心旌动摇。 像是有根羽毛在卫渡远心口挠了他一下,他不禁看呆了,不自觉伸手扶住了余锦瑟的后脑,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余锦瑟愣住了,傻傻地看着卫渡远,不大会儿便反应过来了,脸烧得厉害。她一句话不说,双手捂着发红的脸颊就跑了,听着后面的大笑声,跑得是更快了,嘴角却也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因着真心,他们愈加靠近彼此。 第十四章 小六 昨个儿惫懒了一日,什么活儿都没干,余锦瑟觉着很是不好意思,毕竟牛头山上都是些汉子,自然不怎么擅长做饭之道。卡Kа酷Ku尐裞網她既然嫁上山了,定然是要好生照顾自个儿丈夫还有山上这些个兄弟的。 既然大家唤她一声大嫂,她就要当得起这声称呼。 卫渡远睡觉的时候总是抱着她睡,她起身难免不会将人给弄醒,好在他睡得熟,也没醒,就是翻了个身罢了。 余锦瑟怕将人给吵醒了,又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就将面盆儿给端了出去,打算在外面将自己给拾掇干净。 寻到了灶房,她本以为要自己烧水的,没成想这锅里竟是有一大锅热水,灶膛子里还有火星子。 她还真不知晓该是说这些个兄弟细心呢,还是懒呢?一个晚上过去了,这还有火星子,用的怕都是大柴。她有些心疼,烧一晚上,该得多费柴火啊? 想想,这山上都是一群糙汉子,不懂节省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洗漱完,就开始做早饭了,这山上的人不算多,可也不少,说来她也是头一遭弄这么多人的饭菜。 看了眼那一大锅热水,思量着大家伙儿不大会儿就要起床了,也就没动那热水,而是另起了个炉灶盛了水,引火烧了起来,这才开始寻米。 她对这灶房不大熟,寻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木柜子里找到了糙米。她想着昨个儿早上盛稀饭的那个木桶,估摸着大家伙儿的饭量用碗装了五次米才作罢! 将米给淘干净,又转身找了十多个红苕来,削皮洗净,再等了会儿,这水终于给烧开了。卡Kа酷Ku尐裞網她将米和着红苕一并给倒了下去,水也不沸了,她又往灶膛子里送了几根大柴,就起身准备去弄些下饭菜。 结果,她甫一起身,门外就传来了声音:“大嫂,你怎么起这般早啊?”这声儿响了她一跳,身子忍不住一激灵。 门外站着的那人显然也发现自己吓到余锦瑟了,慌忙解释道:“大嫂,我……我不是故意的,以前就我起得最早,没想着就吓着你了……对不住……我……” “没事,不怪你,是我自个儿在想事情。”她也反应过来了,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外面站着的人,只见他身子单薄,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让人看着分外心疼,她忙又补了句,“快进来吧,站外面怪冷的。” 那娃子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方才的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牙齿一咧,露出个小虎牙,笑得是见眼不见牙,讨人喜欢得紧。 “水就在那里,你洗洗脸吧!”余锦瑟瞧见这娃子的第一眼就挺喜欢的,禁不住就跟他多说了两句话,“昨个儿我怎么没见着你啊?” “我管着灶房呢,一般都呆在灶房煮饭。用饭的时候,我小,也……矮,就坐在最后一个,前面的哥哥们一坐,就挡着我身子了,嫂子你坐在前面肯定就没见着。”小娃子见余锦瑟好说话,也没方才那般拘谨了,笑嘻嘻地说着话,只是说到自己矮的时候,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余锦瑟见这小娃子好玩儿,难得的就想逗逗他:“也怪我矮,不然定是能瞧见你的。” 果不其然,那小娃子嘴巴一瘪,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那哪能比呢?”说完,又觉着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可心里似还有些不甘心,又压低声音道,“女子跟男子哪里能比啊?” 余锦瑟刻意板着脸道:“那你的意思是瞧不上女子吗?” 那小娃子慌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他分明不是那个意思,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语无伦次地,竟是将脸都给憋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也不忍心了,绷着的脸松开了抹笑,正要开口,外面倒是传出了个慵懒的声音:“你嫂子逗你呢!” 那小娃子听了这话,不禁重重地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自己又被人给逗了,既觉着气恼,又觉着委屈:“平日里几个哥哥总是欺负我,爱拿我开涮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盼来个嫂子,怎么嫂子也总是这样?大哥,就数你欺负我欺负得最厉害,你还好意思笑。” 卫渡远最是喜欢逗这小子了,看他委屈扒拉又不知该如何反驳的模样,忒有意思了。“小六啊,我倒是怎么着你了,你今个儿就给我好生说道说道。” 叫小六说,他一时还真是说不出个什么来,你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梗着脖子,红着脸,一副气汹汹的模样:“就是这样欺负我!反正我也说不赢你,现今有了嫂子,嫂子也不站在我这边。当真是……是妇唱夫随啊!” 本因着小六的“指责”还有些脸红的余锦瑟,这会儿听了他这一套说辞,也是忍不住被逗乐了,捂着嘴不住地笑。 卫渡远开阔大笑,直笑得小六羞红了脸才作罢,这才慢悠悠道:“哟,不错啊,还会改四个字的成语了!你这话也是说得极不错的,你嫂子说什么自然是什么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卡Kа酷Ku尐裞網” 这话他看着是说给小六听的,可眼睛却是盯着余锦瑟的。 余锦瑟对上了他的眼,脸一红,匆匆低下头来,装着忙活手里的菜,一声不吭。 小六又是一阵哀嚎:“大哥,你又欺负我!” “你就别逗小六了,怎么好意思欺负小娃子呢?”余锦瑟这时已经将菜给洗净了,抬头看着颇为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卫渡远,似乎在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惹得她觉着一阵好笑。 小六这会子得意了:“看,还是嫂子好!大哥,以后你就甭想欺负我了,有嫂子护着我呢!” 卫渡远更觉无辜了,这形势也转变得太快了吧!他同自个儿媳妇儿难道不是一个阵营的吗? 小六脸上笑得那是一个灿烂:“风水轮流转啊!”说着,端着盆去外面倒水去了。 卫渡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一回头,却是见余锦瑟笑弯了腰,双眼水灵灵的,心颤了颤,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余锦瑟虚张声势地白了人一眼:“笑什么?”说着,就回头去搅锅里的稀饭了。 一些兄弟也起来,见了这一幕,在背后笑道:“原来大哥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看着像是几个兄弟在说悄悄话,实则声音还不小,卫渡远自然听见了,故意虎着长脸:“要不,别吃饭了,先去外面练练?” 几个人讪讪地走了,其中一个人边走嘴上还边嘀咕着:“就晓得用这个来威胁我们,怎么不敢说大嫂?” 另外几个人纷纷附和:“就是,以前怎么没见着大哥起这么早过。旁人早上去叫他,他都是要发火的……”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回头看了卫渡远一眼,见他还瞪着他们几个,灰溜溜地跑远了。 卫渡远见人走了,面上又堆起了满满的得意笑容。余锦瑟禁不住在一旁低声咕哝道:“还真是跟个小娃子似的。” 还没等卫渡远来跟她算账,她忙岔开话头道:“渡远,这山上……怎么又这么小的娃子啊?” 卫渡远低笑一声:“你不会觉着我强抢民男吧?” 别说,余锦瑟还真是这样以为的,虽然觉着他这说法不大好,可还是点了点头。 “在媳妇儿心里我就是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老人、小孩儿都不放过?”卫渡远佯怒道。 余锦瑟也晓得卫渡远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当初这人根本不会亲自送她下山,难为情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卫渡远也没揪着这话不放,神色恢复如常,道:“当时他在街上乞讨,我给了他几个铜板他就一直偷跟着我到了牛头山底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问他,就说想跟着我,做什么都行。我想着他回去也是乞讨,不如就收了他,正好山上还缺个煮饭的。他这才刚满了十四,也跟了我两年多了吧!” 余锦瑟算是知晓这小娃子怎么看起来那般瘦弱了,本来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却是成日里吃不饱,身体底子自然不算好,如今也只能慢慢调养着。她更觉心疼这娃子了,心想着以后对着娃子要更是照顾些。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副模样便知晓她心中所想,小六那娃子没得过什么好,以后有她在,自然不一样,比他们糙老爷们好。 余锦瑟又想起自个儿怀疑卫渡远的事儿,本是想道个歉的,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卫渡远跟他说的话,如今他们既然是夫妻了,也不该那般客气,也就没说。心下也很是欢喜,觉着自己没看错人。 小六将自己拾掇干净又回来了,见余锦瑟正在揉面,忙上前帮忙:“大嫂,我来我来,这揉面这种活儿还是我来得好,我力气大,揉面揉得好。” 那我就揉得不好了?余锦瑟本又想这样逗他一句,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出口,只道:“我以前在家里干的农活也不少,力气还是不小的。” 她又上下瞧了眼小六,笑道:“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看看,长得这般瘦,每顿饭多吃些,也能快快长高些啊!” 小六有些不服气:“我可是每日都跟着哥哥们一起练武的,只是看起来瘦一些罢了!还有,我以后还会长的,长得跟大哥一样高。” 余锦瑟附和了两句,也没拒绝小六的帮忙,两人欢欢喜喜地将饭给做好了,比起小六以前一个人做,不知道快了多少。 因着是早饭,不宜过于油腥了,余锦瑟就做了三个素菜,每个菜装了满满五大盘。大家伙儿也没说什么,径自吃得欢。 结果饭桌上又惹得小六一句嘀咕:“以前我做的饭也没见着你们这般夸啊,都欺负我!”又是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第十六章 满心挂念 冬日里冷得很,山上更是,今个儿大伙儿没事儿,吃了早饭便去打猎了,也好改善改善一下伙食,他们又没种田,可不能坐吃山空吧! 冬日里大多野物都冬眠了,猎物少得很,一群大汉在山上转了一日也没什么收获,猎的最值钱的玩意儿就是头山羊,且还是个活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这群大汉又不是以打猎为生,只有秋日猎物多且肥的时候会拿去卖一些,平日里也就一起解决了就是,这山羊也是不例外的。这不,他们将这山羊带回去就嚷嚷着今个儿晚上要吃羊肉暖暖身子。 余锦瑟知晓自己在这山上算是后来者,况且这群汉子想来是吃惯了肉的,若是因着她来就要让人节省着,也没这道理,她要做的是融入山上的生活,而不是妄图改变。 只是这山羊总不能让她来杀吧!她跟旁的汉子也不是很熟,觉着卫渡远不像是做这种事儿的人,也就将无措的眼神探向了小六。 小六是什么人?早渴望跟着哥哥们去别的山头抢东西了,见余锦瑟有些期盼地看着自个儿,心头一激荡,一拍胸脯:“交给我吧大嫂,一头山羊而已,我一刀就能给它毙命。” 本来逮着山羊准备自己顺手就给杀了的魏三听见小六这话,手一放,笑道:“行啊,小六子,来,交给你了,给哥哥们看看你的功夫。” 其实卫渡远心里早早已有了些打算,可也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只是看着。不过方才他媳妇儿遇见了麻烦事儿,第一个想起的不是他,委实让他吃味啊! 小六可想不到那么多,只见他信心满满地过去想将山羊给逮住,谁知道这山羊被拴着还不老实,腿一蹬就给躲了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旁的汉子们见状,纷纷大笑起来,臊得小六脸都红了,他可不想被人小瞧了去,憋着气又要上前逮山羊。 栓山羊的绳子还挺长,它能活动的地方自然开阔了不少,那是个在山里呆惯了的畜生,腿脚好,劲儿也大。而小六虽说每日跟着山里的汉子们练功夫,可身体底子不行,劲儿不够大,还不够灵活,又没真用上过功夫,这就吃亏了。 余锦瑟看不下去了,扯了扯也径自在一旁含笑看热闹的卫渡远的衣袖,底底道:“你们就这样看着?小六是个倔强的小娃子,他要逮不住,多伤面儿啊!” 卫渡远明白余锦瑟的担忧,温声解释道:“小六你看着好面儿,可该低头时也会低头,不是说他没骨气,只是他懂得忍。你就放心吧,男娃子终归是要经历些事儿的,他学了功夫一直没处使,如今这山羊陪着他练练也是好的。” 余锦瑟想说这娃子以前经历得够多了,可想想卫渡远的做法比起她的妇人之仁却是更好的,小六功夫好了,至少以后出去了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他。最终,到嘴的话还是没能出口。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这是想通了,捏了捏她的手,宽慰道:“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坚韧,不要怕这点小事就伤到了他的自尊。” 小六憋足了劲儿终于将山羊给逮住了,面上一喜,大喊道:“看你还跑不跑,你六老爷这就了结了你。卡Kа酷Ku尐裞網”说着,挥刀就要往那山羊肚子上捅去。 “慢着。”卫渡远及时阻止了小六的动作,笑嘻嘻道,“还是交给你魏三哥哥来吧,这山羊皮我还想着给你嫂子做个大氅呢,你这一刀捅下去,那山羊皮还能是整块儿吗?虽说比不得貂皮,但还是挺耐寒的。” 余锦瑟心中一暖,连带着身子好像都热了起来,似是这山羊皮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脸上的幸福是怎么遮也遮不住,遑论她还没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笑容是有多甜呢! 而小六却是脸一拉,方才逮住山羊的那股子兴奋劲儿都没了,这才明白又被人给耍了:“大哥,你怎么又欺负我啊?大嫂,你看看大哥。” 余锦瑟终于觉着自己这般笑着实不应该了,微微压了压扬起的嘴角,这才解释道:“你大哥这是给你练练手呢!” 虽说卫渡远跟她说了小六会懂的,可她还是不想让小六误会了他去。 小六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娃子,虽说没多大,可做乞丐时他见惯了人心冷暖,什么人待他真心,他一眼便能瞧出来,自然也是知晓卫渡远是为着他好的。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的,嘴巴往上一嘟,不说话了。 余锦瑟见小六是听进去了,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看你嘴巴都要翘上天了。要是真生气,今个儿晚上的羊肉你可得多吃些,以后也好长高些、体壮些,看谁还瞧不上咱们小六子。” 小六的哀怨声划破天际:“大嫂,你又笑我矮。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番话一说出来,逗得一群汉子都笑了起来。 余锦瑟连猪肉都没炒过,更别说羊肉了,看了看一旁的小六,见他也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甚至还说:“要不,就像我以往做的那样,一锅炖了?” 还别说,以前他们打回来的野味都是被小六给一锅炖了的。一群汉子以前都是吃不饱的人,有得肉吃也就不错了,也不怎么挑嘴。只是素菜以前总归是吃得上的,吃了小六做的,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一众汉子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两句,那时候小六刚上山,被这一说,怕被卫渡远给送回去,小脸憋得通红,眼眶子泛泪,愣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小声保证他会好好学的。这些个汉子哪里知晓自己不过说了两句这娃子就要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还是卫渡远让人给他赔礼道歉,这才微微安抚了他。 只是他心里却是记住了,暗暗发誓要苦练厨艺。可实他在没什么天分,练了这般久,肉还是炖,也只有鸡肉会弄点花样了。不过,素菜倒是确确实实炒得比以前好吃多了。 余锦瑟听了这番话,心疼地摸了摸小六的头,看着一旁的羊肉又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总不能一头羊都拿来炖吧,我试试!” 说试试,她还真是试试的。这锅还没烧辣呢,就见她将羊肉给倒了下去,炒了好半天,她觉着差不多了,端起一盆水就要往锅里倒。 “别……”小六眼睁睁看着,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只听‘呲溜’一声,一盆水下去,就要满锅了。 余锦瑟倒完水也觉着好似放多了,见了小六麻木的神情颇为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手没稳,不小心水就倒多了。” 其实,她哪里是手没稳啊,而是她压根儿不清楚该倒多少水合适啊! 小六也是不清楚的,只是他以前烧过鸡肉啊,掺水多少应该是差不多的吧!他们煮得多,只要半锅多一点就好了。而这快要满锅是什么意思?怎么看,怎么想猪食…… 小六这般想,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咽了咽口水:“没事,说不定它是老山羊,我们多煮会儿就好了。” 卫渡远恰巧听了这话,笑道:“什么老山羊?我这逮的可是正值壮年的羊,肉是刚刚好的。” 此话一出,余锦瑟心里觉着愧疚,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若是煮毁了,大家伙儿忙活了这般久,还吃不好,该是多丢自家夫君的面儿啊! 卫渡远见她神情不对,敛了敛脸上的笑意,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你出去吧!你一个汉子来灶房做什么啊!”她脸上扬起了个略微勉强的笑容,还伸手虚推了把卫渡远。 卫渡远瞟了眼小六,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六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模样。他这才微微安了安心,打趣道:“你说这话也不怕小六听去了生你气,他可也是个汉子。” 余锦瑟瞟了眼小六,方才涌现的担忧被卫渡远三言两语化解了不少,认真道:“小六不算汉子,在我这儿还是个娃子呢!” 卫渡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我这儿是不兴‘君子远庖厨’的。”跟余锦瑟相处不久,她虽然没说过,但他知晓她该是读过书的,也是听得懂这话的。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跟一般的汉子是不同的,也不会轻易轻视旁人,待人也甚为守礼客气,却又不迂腐,心下更是觉着自己这夫君百般好了。 可她看了看烧开的锅,觉着实在没脸给他看,还是将人给赶了出去。 卫渡远颇为无奈的模样,可旁眼人一看,他那眼里分明满是宠溺,还挺欢喜的。 一听饭好了,大汉们摩拳擦掌地,倒不像是吃饭,更像是要去抢个什么宝物似的。余锦瑟看了觉着好笑,今个儿早上用饭也没觉着几人这样啊! 她忘了的是,不是人人都跟卫渡远有一般的想法。他们觉着小六做的菜味道一直不怎么样,练了这般久也没见多好,许是个男子的缘故。可她是个女子,在他们心中她做饭定然是要比小六好的。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这菜的味道还不如小六做的呢,比小六炒的菜还有熟些,根本没把控好火候。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余锦瑟幼时虽炒过菜,可均是素菜。后来宋氏过门,只让她烧火,她就更没甚机会做菜了。至于肉食,更是没做过了,今早上的素菜她也是凭着儿时的记忆,还有宋氏做菜她在一旁烧火时看着,估摸着做来的。 第十七章 “啊~” 是夜,外面却突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在文人看来也是一景,可余锦瑟是没心思欣赏这些个东西的,她正端了盆热水急急地往屋里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瞧见了就要去接,被余锦瑟没甚威慑力的双眼一瞪,到底还是缩了回去。见她将盆放在自己面前,又要伸手来脱自己的鞋子,忙将人给拉住了:“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方才已经去洗了澡了,你泡泡就行了。” 余锦瑟不肯:“你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泡泡脚会好些,特别是这冬日。”见卫渡远还想说什么,又道,“在寻常人家都是这样,你怎么就不愿让我这样,难不成我不是你媳妇儿?” 卫渡远没成想余锦瑟能跟自个儿说笑了,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他明白她的心意,也不阻止了,只道:“以后我也给你泡脚。” 余锦瑟将卫渡远的鞋脱来放在了一旁,忍不住又小声嘀咕着:“哪有你这样的?我不过想为你做些事儿罢了!” 卫渡远也觉着是这么个理儿,有时候想为一个人做些事儿,不是为了图谋什么,就只是想那般做就做了。他这样,反倒闹得两人有些生分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将余锦瑟给拉了起来,一人坐在床边,一人坐在凳子上,大脚丫挨着小脚丫,一起泡了个舒舒服服的脚。 卫渡远本想去倒洗脚水的,到底是没拗过余锦瑟,由着她去了,索性也是她端回来的,他铺床好了。 “啊~”。 卫渡远将将抖开被子,外面就传来一声尖叫,是余锦瑟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急急往外面跑去,就见她呆呆地捂着眼睛站在那里,脚边还倒扣着方才装洗脚水的木盆儿,水蜿蜒流向四方。而不远处正站着个浑身赤裸的大壮,不知所措地抖着嘴。 他当下寒了脸色,几步跨到余锦瑟身前,从后方伸出手掌覆着她的手将她的双眼又给蒙了一层,然后将人给揽进了怀里,头按到自个儿胸前埋着。 余锦瑟是一动也不敢动,她不过是出门倒个水,谁知茅厕外面儿突然跑出来个人,还是浑身赤条条的。 她哪里见过男子的身体啊?就算跟卫渡远洞房那日是燃着蜡烛可以看清人的,她也是紧紧闭着眼睛的,就算睁开了也不敢乱瞟啊!她现下心里是又羞又怕,埋在卫渡远怀里身子僵得不行,眼睛也是涩涩的。 她只听得头顶传来了道冷冷的声音:“还不快回屋穿好衣裳,站在这儿,等我给你穿吗?” 不似以往的温和,他生气了吧!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会不会说自己不检点?早知道就该让他出赖倒水的。 余锦瑟不免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而一旁的大壮在卫渡远说了那话后就回过了神来,愣头愣脑地急吼吼跑回了屋子。 兄弟们也闻声出来瞧了,见从来温和的大哥今个儿似是真发怒了,什么话也不敢说,又都悄悄地退了屋子。 怀里人的身子倒是不僵了,可卫渡远分明感觉到她在轻轻颤抖,想着她脸皮儿向来是最薄的,怕是被吓住了,放缓了声调,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在呢,没事了,我们回屋。” 说着,就要拉着人回屋,可余锦瑟怎么也不愿在这个怀抱里退出来,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裳不放。他这才觉着不对劲儿,一把将人给推开,见人竟是哭了,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声音是更温和了:“怎么了?” 他可不单单觉着她是被吓哭的。 可余锦瑟就是不看他,其实也不是不看,她只是不敢看罢了! 他当下也不多问了,将人一把抱起就往屋里走,外面冷,她穿的单薄了些,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心情大起大落是最易生病的了。 回了屋,卫渡远这才细细问了起来,可余锦瑟是怎么也不开口,就是一个劲儿垂首落泪,他不免有些急了,语气稍稍放重了些:“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余锦瑟本就怕面前这人不要自个儿了,卫渡远这不大耐烦的声音更是激得她抖了抖身子。 卫渡远没成想自己还将人给吓住了,对自己很是懊恼,锦瑟本就受了惊,自己怎么还能这般没耐性呢?忙又放柔了声音,问道:“锦瑟,我们是夫妻了,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什么事儿你都不必瞒着我。” 余锦瑟听了这话,终于是不哭了,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卫渡远,见他眼里没有厌恶,满满的都是包容,还有温柔,止不住扑到人怀里又是一场大哭:“我……我怕你不……不要我了……” 她终是抽抽噎噎地将心里的担忧惧怕都说了出来。自从十五岁,宋氏将她嫁给别人冲喜,结果她花轿还在半路上那人就死了后,她就一直承受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他们都说她克夫。 后来,她受了卫芊芊姐弟的陷害,村里人又说什么她不检点。卡Kа酷Ku尐裞網她当时虽说是演了场戏,可心里还是难过的啊! 卫渡远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余锦瑟心中的顾虑。 要知晓,大昱民风并不开放,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计较还好,可免不得被人晓得了,那名声也就没了。 若是一黄花大闺女看见了一男子的身子,传出去了那女子的名声怕也就毁了,也只有叫那男子来娶她了。而若是尚有婚约在身却并未过门的女子传出了这等事,等着她的也就只有退婚了。若是嫁了人的,严重的可沉塘,有的兴许休妻就完了。 卫渡远没想到这儿来,不过是因着他还真不介意,这又不是她的错,心里是又心疼,又好笑:“就为着这事儿啊?” 余锦瑟哭声渐止,这事儿难道不是一等一的大事儿吗?可她却是晓得,他这是不在意的意思,心中隐隐窜出些欢喜,可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道:“你真的不在意吗?” 卫渡远无奈地摸了摸余锦瑟发顶,温柔笑道:“对,不在意,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大壮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让他们注意些的,说来这事儿也有我的错。”你一个女子,也不过十六的年龄,我却放你在一堆汉子中生活,可你从不埋怨,我都知道。 他心里又冒出了昨个儿那个想法,他身为一个男人,该给自己的媳妇儿一个稳定的生活,打打杀杀且不说,还让她担惊受怕,实属不该。 余锦瑟还是心有不安,又连声保证道:“我……我以后一定好生注意着,不再这般冒冒失失的。” 卫渡远伸手将人给抱到了自个儿腿上坐着,这才笑着道:“哪里是你冒失了?是心疼去打水给我泡脚冒失,还是也因着心疼我去倒水冒失?我心里知道,媳妇儿就是心疼我罢了!我先替大壮跟你道个歉,你也莫要再伤心了。” 因着这姿势,余锦瑟的脸有些红,两人就算那般亲密的事也做了,可这动作委实羞人,只能垂着头呐呐答道:“哪里有你什么事儿?”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般,知晓她这会子是没怎么在意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芥蒂,又故意虎着脸道:“明个儿我一定要好好去收拾收拾大壮,今个儿就先饶了他,让他一晚上忐忑得睡不着。” “别……”余锦瑟忙抬头,就见到了卫渡远一张得逞的笑脸,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人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以前逗她,她可不会这样,卫渡远不禁笑得更是开怀,小声哄道:“我媳妇儿最是善良了。” 玩笑是玩笑,他还是正色解释了一番:“昨个儿大伙儿去别的山头走了一遭,大抵都出了一身汗,就那样睡不舒服,定然是许多人在洗澡的。以前屋里都是汉子,也没个正形,他许是忘了拿衣裳吧!” 余锦瑟主动伸手挽住卫渡远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颈,低低道:“莫要怪大壮,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因着我平白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还有,以后让他们注意些就是了。” 虽说她不愿因着她的到来而过多改变他们的生活,可她实在不敢想象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会怎样,本来这山上就只有她一个女子就已是诸多不便,她也是尽量避嫌了,可有些事不是她一个人注意着就行的。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无事则是万事大吉,若是出了事呢?怕是就要怪在她的身上。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的过错总是要比男子多。跟着卫渡远的日子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她不想因着旁的什么人或事被破坏掉。 卫渡远吻了吻余锦瑟的耳垂,在她耳畔低低道:“我明白,以后……会好起来的。” 余锦瑟抬头,借着蜡烛的微光可以清楚地瞧见她脸上的那一抹红霞,带着这余下的炽热,她主动吻了吻卫渡远的唇。 卫渡远双眼一亮,压着人加深了这个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是裸裎相对。他不是不知道她这样不对劲儿,或许她不只想要一个口头上的诺言,他想让她安心。 翌日一早,卫渡远趁着余锦瑟去做饭的档子就将牛头山上的人都给叫到了厅堂里。 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大哥招人来所谓何事,尤其是大壮,心里七上八下的,昨个儿晚上回来后他被房里的兄弟说了几说,心里已然是觉着对不住大嫂,如今更是不安。 “大哥,是我对不住大嫂。”大壮低着头,呐呐道。 他昨个儿去洗澡洗得急忘了拿干净的衣物,又见着换下的衣裳实在脏不想再穿,没顾虑太多,就像往日般出了茅房,谁知竟然碰见了出来倒水的大嫂?“我没想冒犯大嫂的……” 这些事儿卫渡远都是晓得的,他们洗澡向来都是在茅房,冬日来了,洗澡洗得也不勤,也就没再弄个大点的地方专门来洗澡。大伙儿也都是男子,也没避讳过什么。 他也不能说什么,若是真罚了大壮,兄弟们怕是要不服气,到时候余锦瑟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他也只能让人以后都注意着点,另外再修个屋子单独辟出来洗澡,这事儿才算作罢! 第十八章 回门 如今已到了二月,可天儿却是愈发冷了,雪足下了有两日了,却是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整个大地银装素裹,山上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有一回,余锦瑟跟着卫渡远一起去拾柴火,竟还看见了一只小松鼠,机灵得很,她觉着稀罕,拉着卫渡远说了好久的话。 卫渡远本想给她打一只来,到底还是被她给拒绝了,也不会吃了它,打来也是关着它,她却是不想了。 今个儿雪有些大,也不出门了,余锦瑟就坐在屋里继续缝着还未做完的衣裳。这缝着缝着就不禁走神儿了,说来她嫁到这牛头山上也有六日了,明个儿就是第七日,按照习俗,是要丈夫带着她回门儿的。只不过卫渡远没提,她也不会主动去说。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既嫁到了这山上,怕是回不得门了。虽说她心里不念着那个家,可到底还是觉着有些遗憾的。 正想着,卫渡远就进屋来了,他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余锦瑟,低声道:“明个儿就是你回门儿的日子,你去看看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余锦瑟讶异地回头看着卫渡远,脸上是止不住地惊喜:“我以为……以为你……”话还未说完就回身将人给抱住了。 卫渡远低笑:“以为什么?以为不会带你回门儿了?说好的三媒六聘,可是我到底还是没有做足,这回门儿自然还是要回的。”他不想旁人戳她的脊梁骨,他要让人都知道,她是嫁对了。 余锦瑟笑靥如花,她真是没想到卫渡远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只觉着眼眶一股酸涩之感涌了上来,用力忍着,终是将那似要破洞而出的东西给堵了回去。“渡远,你待我真好!” 她如此高兴不为着能像一般女子般能回门儿了,而是面前的这个男子,总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念着她。 在卫渡远心中,余锦瑟原先那个家不要也罢,可她怕她舍不下。就算后来听喜婆说了些她在家是怎么治那家人的话,他也从不认为她就真的舍下了。那儿毕竟还住着生养她的父亲。她想不想是一回事,他主不主动去做又是一回事。 “好啦,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这辈子的温柔大抵都会给自己这小媳妇儿吧! 余锦瑟围着东西看了半晌,似是真的是深思熟虑了一番,这才一本正经道:“其实,我觉着最需要带的就是一张嘴了。” 卫渡远有些没反应过来,良久才反应过来,还真没想过她还会跟他说这样的玩笑,忍不住开怀一笑。她媳妇儿真是可人儿,要跟他们家那后娘斗,可不是得把嘴带上嘛! “不用带嘴都行,那宋氏单单是见了我这张脸怕也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余锦瑟知道卫渡远是想明白了,面上憋着笑,一脸无辜道:“你在想什么?我是说你该带着一张嘴吃东西,你大方,送了好些个东西,我们多亏啊,可不得给吃回来。想想那聘礼,全给宋氏独吞了,我就肉疼。” 两只野鸡,十斤猪肉,五斤油,还有一篮子鸡蛋。在这小村子,这回门礼给得是十足大方了。 卫渡远没成想还被余锦瑟给摆了一道,不过他倒也乐意,想起喜婆同他说的余锦瑟要嫁妆的事儿,忍不住调侃道:“那你跟宋氏要嫁妆难不成也是为了替我省银子?” 余锦瑟微微红了面,可嘴巴上却不认输:“那当然,你是个汉子,花银子大手大脚的,我不计较还能有谁去计较?恶人我都给当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是笑得更为灿烂了,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媳妇儿真会为为夫着想。” 翌日一早,虽还下着雪,可到底是没阻着两人回门的脚步。因着要带的东西有些多,卫渡远就背了个背篓将东西都装了进去,他是一点东西都没让余锦瑟拿。 走时,害怕她半路上摔了,又给她找了根结实的木棍,还特特走在她后面,见她哪里过不去,或是容易滑倒的地儿就将人给拉住。 两人相携着,不大会儿就到了山脚,离卫家村也就没几步路了。因还下着雪村子里出来干活的人寥寥无几。 两人合计着先去杜氏家里送肉,本来那十斤猪肉卫渡远的意思是都作为回门礼的。可余锦瑟念着杜氏和吴氏帮衬过自己,就想着正好下去了,就送些东西过去。 卫渡远的意思是以后再送也是可以的,况且他心里是有打算的,这杜婶帮他甚多,他早晚是要还这份情的。 余锦瑟却是想着他们下回去村子也不定是什么时候了,赶巧了就一起送了。再说,卫渡远又是个土匪,去村子里的数多了也不好。 其实,他们山上还养着几只野鸡的,可山上的兄弟还要吃啊,逮了两只都不大好意思了,哪里还有面皮再逮?卫渡远是说没关系,可余锦瑟不愿意啊! 思来想去,她就动手割了四斤猪肉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吴氏和杜氏两家,一家两斤猪肉。其实就算少了这四斤猪肉,卫渡远准备的这些个回门礼对农家来说也算很是丰厚了,鲜少有人能送这么多东西了。 卫渡远敲了敲杜氏家的门,是杜氏的儿媳妇何氏来开的门,她见了卫渡远吓得面色煞白,就要将门给关上,还是卫渡远伸手给堵住了,她才没能关上。 她心里惊慌,倒退了好几步,才道:“你要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们做土匪的也不要太嚣张!” 余锦瑟赶忙上前说道:“打扰嫂子了,我们是来寻杜婶的。” 杜氏这会儿也闻着声儿出来了,见了是卫渡远俩夫妻,脸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不轻不重地说了自家儿媳一顿, 何氏没说什么,可面上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余锦瑟忙打圆场说是自个儿同丈夫的不是,至于这不是是什么,在场的几人心里都明白。 杜氏笑了笑没再提这茬儿,就要拉着他们进屋里说说话,还是卫渡远笑着谢绝了她的好意。她心里一估摸也知晓这是到了余锦瑟回门儿的日子,也没再多留,笑说自己糊涂。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便将猪肉给拿了出来,杜氏本是不想接的,可何氏倒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了谢。两人又客气了两句,这才离开。 没走几步,就到了吴氏家门口。余锦瑟原先的意思是说托杜氏将东西给送到吴氏家里就是,还是卫渡远阻了她,说是两人送去更显心诚,她想着也是,两人这才一家家地送。 到了吴氏家中,他们也是在门口草草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倒不是如他们所说真是赶着回门儿,只不过不想麻烦旁人罢了! 来开门的是卫北,原先看着余锦瑟面上还有些不耐,可看到她后面跟着的卫渡远时,他不禁两股战战,恨不得拔腿就跑似的。 余锦瑟对着卫北实在不想说话,还是一旁的卫渡远先开了口:“我带着锦瑟回门了,怎么?不请我们进去?” 卫北哪里敢说不?看着卫渡远那似笑非笑的脸他都怕得不行,遑论再多说什么?听他发话了,赶忙闪身到一边,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面前这人发怒。 因下着雪,卫丰也没出门干活,反倒是宋氏不在家。他见着来人是余锦瑟夫妇俩微微有些吃惊,深深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只道:“坐吧!”转身又对卫北吩咐道:“去把你娘给找回来,该做午饭了。” 对于卫丰的态度卫渡远倒没觉着什么,反而是余锦瑟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这人是自己的父亲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歉意地对卫渡远笑了笑。 卫渡远也回一一笑,这才转身对卫丰道:“岳父,这是小婿的一些心意,少了些,你莫要介意。” 卫丰自知自从娶了宋氏后,他成日里去田间劳作,也没怎么关心过自己这个女儿,况且卫渡远送的聘礼已是够多了,若是真少了,他还真没脸嫌弃。 没成想,宋氏这会儿却是回来了,估摸着是在门前听到了卫渡远的话,一进门就说道:“回来就回来,带什么东西啊!”话是这样说,可去翻背篓的手却是没停。 只见她双眼放光,再往下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漫上了些不高兴,嘟嘟囔囔地说道:“锦瑟啊,那吴氏和杜氏跟咱们家也没甚关系,你们送他们那么多肉干什么啊?” 要是屠夫割的肉哪里是那样的?很明显那肉是拿回来后又被人割了几刀。宋氏很是心疼,那些个肉若是没被割走,不定全是自家的了。 她不敢说卫渡远,可她好歹还是余锦瑟的继母,说她两句自然没人敢说闲话。想着,又装腔作势地补了句:“你们也是要过日子的不是?” 余锦瑟一琢磨大抵就明白了,这卫家村的人,先且不论亲疏远近,祖上都是能扯着些亲戚关系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血缘关系愈发淡薄了,但人家户大多还是建在一处的,消息也灵便。 这不,他们才回来没多久宋氏就听到消息了。 不过,宋氏能这般快就听到信儿,该是还有杜氏和吴氏的功劳,大抵是这两位婶子想要给她和渡远挣个名声。 想明白了,她面上反而带了笑:“既是心疼我,到时候我叫渡远又背回去就是了。”还回头对卫渡远说道,“婶子的心意可不能浪费。” 余锦瑟从没喊过宋氏一声母亲,多时就喊一声婶子。 宋氏听了这话,气的牙根痒,正要发作,可看着卫渡远正看着自己,又只得将话给咽回去。 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两人吃了晌午饭就打算离开了,只不过一直没见着卫芊芊,想必是宋氏叫她躲起来了吧!她也乐得少见一个糟心的人。 只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有将带来的回门礼给背回去,见宋氏那副紧盯的模样,余锦瑟就忍不住心中嗤笑,不过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二十章 妻奴 天还未亮,余锦瑟便觉着小腹胀胀的,翻了两下身,委实不舒服,扰得她在睡梦中醒来。卡Kа酷Ku尐裞網她觉着有些不对,只觉身下一股子热流涌来,侧过身一看,床单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抹殷红。 她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卫渡远,悄悄下了床,穿好衣裳,又拿出压在柜子底下的月事带就往外面的茅厕跑去。 她在裤子里垫好月事带,又惦念着屋子里染血的衣裳和床单,可卫渡远还在睡,天儿又还在,她也不忍将人给叫醒,只好先将衣裳拿出去准备待会儿洗了。 可转念一想,这山上都是些汉子,若是被人看了去那还了得?她只好趁人都还没起来,先将衣裳给洗了,至于床单,晚上等人都去睡了洗也行。 她用的是锅里的热水洗衣裳,所以又费时辰烧了锅水,小六起来帮忙的时候她还没开始做饭,今个儿的早饭自然就迟了些。 可饶是如此,她也没见着卫渡远的身影。往日这时候他该是早起了,不会是生病了吧?她心里有些担忧。 魏三在一旁见了,笑道:“大嫂,你别担心,我们先吃就是,你也吃,大哥该是还在睡。他以前就跟我们说过,他早上起得晚,叫我们都别等他了。” 余锦瑟的柳叶眉微微拢起:“可是这段日子我看他起得还是挺早的啊!该不是生病了吧?” 魏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诶,不会的,大哥的身子一向很好,就没见他受过什么风寒。大哥这几日起得早,也是因着大嫂你啊!” 这事儿是大伙儿心知肚明的,往日他们哪里见过自家大哥起得这般早?除了有事,也只有娶了大嫂这几日起得那般勤快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勉强笑了笑,心下还是有些担忧,便叫兄弟们先吃,她还是去看看,不确定他是真的没事她无法安心。 魏三见余锦瑟急匆匆地走了,欲言又止,大哥有起床气呢!回头一看,显然兄弟们都想到一处去了,他脑子一转,一个眼神示意,大伙儿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聚在一起就开始下注,到底大哥能不能被大嫂给制伏。 完事儿了,大伙儿便兴冲冲地到了卫渡远的房门外趴着。 许是月事来了,余锦瑟心里觉着焦躁,脚步也迈得急。到了床前,见人好端端地睡在床上,面色如常,微微放下了心。 可她还是怕他只是看着没事,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是真的没发烧,这才真的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 看着床上兀自睡得安稳的人,想起了魏三方才说的话,觉着还是不应该惯着他,什么毛病?竟爱赖床。要是放在山下,人早都去干农活了。况且,这早饭吃得迟了对身子也是没甚好处的。 想着,余锦瑟就开口唤人起床了:“渡远,起床吃早饭了。” 卫渡远没理她,还一个翻身背对着她。 她也不气馁,还伸手摇了摇他的肩,温和着劝道:“快点起床用饭,吃晚了对身子不好,午饭你就用不下了,我等着你一起,快点!” 卫渡远本来睡得正香,听人一直叫他,又摇晃他身子,不禁皱了皱眉,摆手甩脱了余锦瑟的手,有些不耐烦地咕哝道:“你去吃吧,不用等我,我待会儿就起了……” 余锦瑟见人说了这话又不动了,又伏身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不行,快起来吃饭吧!” 卫渡远眉头愈皱愈紧,显然是很不耐烦了,可他又不大想说话,就又往被子里缩,索性将头也全给捂住了。 余锦瑟却很是坚持,又拉他的被子,嘴里继续劝着:“要不你吃了饭再去睡?好不好?” 吃了饭哪里还有睡意?卫渡远也是恼火得很,脸色铁青地掀开了被子,可看着余锦瑟耐心哄着自己的模样,到嘴的话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什么也不说,径自起身将鞋子穿好。 余锦瑟见他一副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模样,知晓他是恼了,也不说话,默默地将衣裳给他递了过去。只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将衣裳草草穿好,什么也不说,大踏步地就要向外面走去。 余锦瑟看了眼一旁的厚棉衣,是好气又好笑,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一生气,连衣裳也不好好穿了,摇了摇头,她便将衣柜里的大氅取了来。 这边儿卫渡远已经开了门,外面的一众兄弟还在争地盘儿也没注意,只听魏三还在说:“诶,你别挤我啊,听到什么了啊?” 大壮摸了摸他的脑袋,皱着眉头:“没啊,我想大哥肯定不会跟大嫂发火的,你们有听我说吗?” 一众兄弟就愣愣看着大壮身后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可大壮不知道啊,还在自顾说着:“你们这是怎么了?诶,里面怎么没声儿了啊?” 卫渡远的脸更黑了,沉沉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壮嘻嘻笑道:“当然是听大哥和大嫂的墙角啊!我肯定赢了……”大伙儿给他猛摇头他也没意会出是个什么意思,还乐呵呵地转过了身,想看看是谁在问自己。卡Kа酷Ku尐裞網 ‘吓’,这不是大哥吗?“大……大大大……哥……” 卫渡远阴测测地笑了笑:“怎么?还下注了?大壮,赢了多少啊?” “不多,我就赌了一钱银子。”大壮还真老实说了,当真是傻得个彻底,大伙儿心里对他是一阵腹诽。 “行啊,敢拿你们大嫂和我开涮。魏三,是你的主意吧?”卫渡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可让旁人看着无端端地就觉着心底阵阵发寒。 魏三浑身一个机灵,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大哥,没有的事,这不是昨个儿才停了雪嘛,山也给封了,大伙儿也没法子下山,兄弟伙就找点事儿来做嘛……”说到后面,他是愈发没有底气,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卫渡远点了点头,脸色是黑如锅底:“好啊,很好!没事儿可做是吧?我就给你们找点事儿来做,下了多少银子的赌注?赌了多少统统都给我上缴!看你们应该都用过早饭了吧?也该消消食,先去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吧!正巧你们大哥今个儿心情格外的不舒爽,兄弟就该有难同当,你们就陪陪我吧!” 兄弟们心里一阵哀嚎,他们还没吃饭呢!为着看这场所谓的大戏,迫不及待就来了,结果将自个儿折在里面了,真真是得不偿失啊! 余锦瑟在里屋是全将这些个话给听去了,当真是哭笑不得,见卫渡远就要走,又将人拉回来把大氅给他穿好,忍不住说道:“今个儿融雪,比前几日都要冷,穿好了再出去。” 卫渡远脸上没甚笑意,一副我还在生气不想跟你说话的模样,可时不时地又偷眼瞟着为自个儿理大氅的余锦瑟,看着是当真好笑,哪里还有往日的沉稳大气? 两人出了门,屋外的一众兄弟伙巴巴地看着余锦瑟,大嫂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余锦瑟讪讪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卫渡远,没敢说话。 卫渡远哪里不晓得这些个人的心思?冷冷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说完,也不待人回应就扬长而去。 余锦瑟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卫渡远,低低道:“你们大哥还在生我气呢!” 卫渡远见人还没跟上来,不乐意了:“不是说吃饭吗?” 余锦瑟最后只留给了这伙人一个你们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就急急跟上卫渡远走了,忍不住嘀咕道:“就是个贪睡又幼稚的小娃子!” 只要早上被人扰了清梦,卫渡远那半日心情都不会见好,这会儿吃了早饭,他就让人搬了张凳子来坐在屋檐下看着一伙人扎马步,稍有懈怠的,他一个眼神过去就吓得人立时蹲好,一动不敢动。 看了不大会儿,卫渡远也忍不住想起了旁的。他方才吃了饭就赌气走了,一句话也没跟余锦瑟说,他还以为没多久这人就会来哄哄自己的,可谁成想吃了饭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大了自己媳妇儿六岁,为什么还要自家媳妇儿来哄?媳妇儿也是为着自个儿好啊! 他现今又觉着是自己不知好歹了! 偏生他是个知错能改的,想清楚了就决定还是去找找自家媳妇儿吧!要是将自己媳妇儿给弄哭了可不大好哄啊! 还在洗床单的余锦瑟哪里知晓卫渡远那些个百转千回的心思啊?她起床时用热水洗的衣裳还不觉着,现今用冷水洗着床单,初初直冻得她一个哆嗦,好在没多久就适应了,可这肚子却是不争气地疼了起来。 这大冬日的,竟是疼得她冒了层冷汗出来,细细密密的汗珠要掉不掉地附在额头上,好看的柳叶眉紧紧蹙起,偏生手上的动作还不能停,身子却是愈渐乏力。 可她是趁着大伙儿都在前面扎马步才想着来将床单给洗了的,若是待会儿大伙儿回来了,她还哪好意思啊? 第二十一章 受伤 卫渡远向来是个果决的人,既然做下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想带着山上的兄弟再干一场。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种节骨眼儿上本不该如此,可他还想为兄弟们攒点东西,这山上大多都是没成亲的,别干了三年的土匪连个娶婆娘的本钱都没有。 柳园平日里看着就是个只懂得花前月下的人,可能让牛头山上这帮只认身手实力的人尊敬,也足见其手段不一般了。这不,谁也没看出卫渡远的心思,独独他看出了丝端倪。 “你真的决定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卫渡远点点头:“我不会一辈子都当土匪,更不会让山上的这些个兄弟跟着我当一辈子的土匪。再带着他们干一票,将东西给他们分了,能安排去处的就安排好了,就差不多了。” 他跟柳园可以说是知己好友,他知晓他会懂他的。 柳园点了点头,面上表情未变:“为了嫂子吗?” 卫渡远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不可否认她是一个缘故,可你也明白,三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柳园脸上有了些微笑意:“那你是决定回去了吗?” “不,我应该会带着锦瑟回卫家村。”卫渡远说得坚决。 柳园脸上的那丝笑意僵在脸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道:“我劝不了了,只想问你一句,你还记得自个儿当初说的话吗?” “记得。”没有一丝犹豫,卫渡远的眼里满是坚毅。 柳园这才轻松了些:“记得就好,也证明我柳园没看错你,那我先回京城。等着你回来,我们再痛快畅饮一番。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伸手拍了拍柳园的肩,嬉皮笑脸道:“那到时可得将你藏的酒给拿出来让我尝尝,我可是念了好久了。” 柳园用扇子将卫渡远放在他肩头的手给拍了下去,嗤笑道:“何时短了你的?” 卫渡远爽朗一笑,不置可否。 这日,大伙儿按照卫渡远的意思前往另一个山头劫东西。因着离得实在有些远,到了那地方怕就要将近两日,索性大伙儿早早地出发了。 这也不是卫渡远第一次带着人出去了,余锦瑟虽说心中担忧,可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还是一个劲儿地叮嘱他,让他小心些。 卫渡远安抚道:“没事儿的,我这不是有个护身符嘛!” 说着,从自个儿颈项上掏出了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里面装的是他们成亲那晚用两人头发做成的同心结,这东西本来是余锦瑟随身带着的,是他今个儿早上死皮赖脸向她讨来的。 余锦瑟最后念着人要走了,就将他取来挂在了他脖子上。不过两人说好,回来后便要还给她的。 可是到时候的事儿谁知道呢?毕竟这东西已经戴在了卫渡远脖子上,给不给还是得看他! 余锦瑟微微脸红,急急将东西给人塞回去了:“这么多人呢,你要戴就好好戴着。” 他们两人,向来是卫渡远照顾着她,可相处久了,她又觉着这人真像个孩子,得哄着!可是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送走了人,余锦瑟悬着的心是更悬了。 小六扯了扯余锦瑟的衣袖,笑道:“大嫂,以后你习惯了就好了!” 余锦瑟其实比小六大不了多少,可他喊她一声大嫂,她就觉着她该护着他,面上自然要表现得坚强些,也就附和了一句。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种事儿她怕是一辈子都习惯不来。 是夜,余锦瑟总也睡不安稳,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梦见卫渡远被人给一刀了,倒在血泊里,也没人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双眼睁得大大地看着床顶,半晌才觉出这是梦,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她觉着脸糊糊的有些不舒服,颤着手一摸,满脸都是泪,还混着冷汗。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是乌漆墨黑的,她叹了口气,想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做饭。 说来,经过这段日子的练习她的厨艺还真是长进了不少,火候、放置调料的量都掌握得很好,起码是渐渐比得上小六做的了。 山上的兄弟们禁不住都慨叹了句,当真是女子,这做饭的天分还真不是他们汉子能及的。而小六,又是被他们好一阵调侃。 小六按照往日的时辰起了床,就见着余锦瑟已经将饭菜给做好了,要知晓往日他可都是帮了忙的,又见她眼底一片乌青,惊讶道:“大嫂,你今个儿怎么起得这般早啊?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余锦瑟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 可小六有些不放心,又开口叮嘱道:“你待会儿可得好好去补补眠,若是大哥回来见你这副模样,怕是要将我的皮给脱一层。” 余锦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大哥哪有那般凶?快点,收拾收拾吃饭。” 见小六边收拾还边夸张地说着卫渡远要如何扒他一层皮,她心里止不住一阵窝心,她知晓这是小六对她别扭的关怀。 她有弟弟,可那是宋氏所出,有宋氏的教唆,这个弟弟小小年纪却也总是对她颐指气使。卡Kа酷Ku尐裞網而小六,恰巧戳中了她的心窝子,特招人疼。 卫渡远这一走就走了整整八日,余锦瑟自从那日做了那个梦后,总也睡不踏实,心里很是惶惑不安。 她手上针线活不停,可心思显然没再手上忙活的活计上,“嘶~”,这一个不留神儿就将自己的手指尖给扎了去,只见指尖上立时冒了丝血出来,她蹙着眉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几下,见没流血了也就作罢! 可这会子心里是更乱了,干脆打开窗户倚在窗框边吹冷风。按理说去个六日也就差不离了,怎么还没回来啊?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了小六子欢天喜地的声音:“大嫂,大哥他们回来了,你快出来看看啊!” 余锦瑟一听小六这欢腾的声音就知晓人是没事了,她心跳得快了几分,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她远远地瞧见了人,心下欢喜,跑得是更快了,见卫渡远也看见了她,脸上笑意更盛,平日里的羞怯都抛得远远地,就猛地向着他怀里扑了去。 卫渡远伸开双手,一把将人给抱住,不知是余锦瑟冲的急还是旁的什么缘故,他隐隐踉跄了半步,一旁的魏三见了就要说什么,却是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而余锦瑟对这一切浑然不觉,还惯性地在卫渡远胸前蹭了蹭,像个撒娇的小猫般,愁了几日的眉目也尽是舒展开来,当真是好不安心! 人回来了,余锦瑟的心情自然也就跟着舒畅了,连道大伙儿辛苦了,就去灶房忙活了起来,说要好好犒劳犒劳大家伙儿。 小六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打趣道:“大嫂前几日连做饭也常常出神,如今大哥回来了,大嫂做的饭定当更好吃了。” 余锦瑟羞红了脸,也不否认,只道:“小六子,就你什么都知道,竟是打趣到我头上了!” 小六忙腆着脸跟着余锦瑟走了:“大嫂,我哪里敢啊?我这就来帮你做饭。”说完,又回头对着大伙儿道,“今晚吃肉咯!” 卫渡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子……” 见余锦瑟走了,魏三这才对着卫渡远道:“大哥,你没事吧,要不,你先回屋去歇着?不不不,要不我先给你大桶水来擦擦身子。” 大伙儿也不觉着魏三这模样狗腿,要知晓,大哥可是救了他的命啊!那地儿虽说他们先前就派人看好了,也知这窝土匪不简单,去了又先观察了一日,可谁知那伙土匪竟那般警醒,放了迷药都还有人没被药倒。 而卫渡远是立过规矩的,尽量不要重伤他人,不要让自己手上沾血。他们平日里虽说爱开他的玩笑,可规矩还是时刻记着的,这样一来,他们自然是落了下风。 魏三那会儿一个没注意,就有人在背后趁机攻击他,卫渡远眼疾手快地一脚将人给踹开了,背后却是不甚被人砍了一刀。可卫渡远是谁?手起刀落,那伤了他的男人就被他给砍伤了,似乎还伤得不轻。 也就是这么个缘故,才比他们预计的日子回来得晚些。 卫渡远是知晓魏三的脾性的,要是不让他做点什么,他怕是耐不住,正好他自己也觉着浑身不舒爽,也就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自己先回屋去等着了。 其实说来也有他的错,太过着急了,没再仔细探查一番,没想到这帮人竟是由几个亡命之徒带领的。 锅里没热水,卫渡远要洗澡就得烧水,待烧得差不多了,魏三就将热水给提走了。余锦瑟突的想起自己早已做好还没来得及给卫渡远穿的衣裳,觉着他洗了澡正好可以穿,穿个新衣,去去晦气也是好的。 她将排骨炒一会儿,又放上水烧着,估摸要烧上好一阵儿,嘱咐小六看着点她便回屋去了。 一进屋子就她就看见卫渡远背对着门口站在桶里擦着身子,后背上长长的一条,还渗着血,吓得她脸色苍白,见人还要藏着不让她看,忙跑过去将人给拉住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似的。卫渡远最是怕余锦瑟哭了,心疼得不行,安慰道:“没事的,做土匪的怎么能不受个伤啊!更何况又是我们牛头山这种不沾血的土匪,最是容易受伤了。” 余锦瑟此刻恨死了卫渡远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你方才躲什么?你就打算瞒着我?” 卫渡远方才擦身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扯到身后的伤口,想着又是在牛头山上也没多在意,没成想余锦瑟却是来了,一进屋就瞧见了他身上的伤,他也没想过怎么瞒,就是想好点再让她知道。“没有,怕你看着害怕。” 余锦瑟竟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心疼地拿起一旁的帕子,道:“转过身去,我来给你擦。” 因着卫渡远背上有伤,也不能直接泡在水里,只能细细用帕子擦着,当擦到他背后的那处伤口时,她只觉心似是被针扎了下,喉头也堵得慌,眼角更是酸涩得不行。 她到底还是没让他发现什么异样,压下心头的担忧害怕,轻轻擦着他的伤口。她能说什么呢?她不会武,不能跟着他一起去拼杀,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家里等着他,帮他准备好热热的饭菜,他受伤了,帮他上上药,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心里还是难过的,拉了拉她的手,道:“我受伤的事儿你莫要太过在意了,也不要在魏三面前提起,他心里怕是过意不去。” 余锦瑟这会子算是明白了,原来他这伤是为了兄弟受的,虽然心疼,却更是什么也不能说了。想着,这才是她的男人啊,重情重义! 第二十二章 散伙 这回大丰收,大伙儿免不得晚上就要喝酒,都晓得卫渡远受了伤,也没人去灌他酒,只跟他说两句话也就罢了。 说到后来,大伙儿都去拼酒了,就余下几个不怎么喝酒和不喝酒的了。柳园喝酒是个斯文的,又是个书生,大伙儿都是糙汉子,不懂那些个风花雪月,也不会灌他,他倒也乐得自在。 卫渡远见余锦瑟又要给自己夹菜,忍不住笑道:“锦瑟,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后背给伤着了,又不是不能夹菜,你好生吃你的。今个儿晚上你光顾着我了,也没吃两口,本来人就够瘦了。” 说着,他便夹了筷子肉给她,还不忘叮嘱道:“多吃点。” 余锦瑟还是不死心,端起他的另一只碗,道:“我再去给你盛碗鸡汤来就吃。”不待他说出拒绝的话就匆匆走了。 卫渡远心窝子暖得不行,脸上笑意更盛,柳园在一旁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嫌弃道:“啧啧啧,整天腻歪得很,看看你那眼神……”话罢,又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 卫渡远也是没个正形的,正了正脸色,道:“我只当你是兄弟,若是还想再做兄弟,有些话就憋在心里一辈子,我不想锦瑟误会我们俩有什么。” 柳园初时还在想自己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结果越往下听这话是越不对劲儿,回过味儿来后,怒骂道:“你小子,老子要是真有那癖好,定然也是去找个美艳的小倌,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卫渡远也笑了,拍了一把他的肩,问道:“我就觉着你怪怪的,今个儿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其实这也不至于引起他想到这些个东西,只是说笑罢了!这种玩笑两人也不是没开过。 柳园用自己手中合上的折扇点了点卫渡远的衣裳,漫不经心道:“还不是你这衣裳,实在扎眼。” “你这奢靡的公子爷还看得上我这种料子的衣裳?不过,好倒是真的好,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卫渡远笑得灿烂,很是骄傲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穿的衣裳。 柳园看着这人当着自己面儿炫耀,真是莫可奈何:“谁看得上你身上那块布了?我那是看得上这衣裳的绣工,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绣出来的。” 柳园心细,又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看出这绣工不简单:“这绣工还真不像是个普通农家女能绣出来的。说来,这皇商余家的绣工也不过如此吧!” 谁好谁差他不知道,可他穿衣向来挑剔,要是外面卖的成衣也只会穿余家做的了。 卫渡远倒不觉着余锦瑟会瞒他什么,有些事儿怕是她自己都不知晓,他心里有些想法,面上却是不显:“管那些个做什么,我家媳妇儿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跟那个余家可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柳园见卫渡远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他向来懂得适可而止。况且他也不过是提一嘴罢了,也没往深处去想。 卫渡远看了看还在闹的兄弟们,笑眯眯道:“大伙儿今个儿好好吃,明个儿我有事想同你们说说。” 大伙儿见不得卫渡远卖关子,催促着他快说,看了看一群喝得迷迷瞪瞪的兄弟,最终不过是笑而不语。这时候说,这些个兄弟怕是酒立时就醒了,今个儿晚上更别说想睡个安稳觉了。 而在一旁坐着的柳园,却是微微惊愕,他没成想卫渡远的动作这般快。卡Kа酷Ku尐裞網虽说他在京城那个大染缸泡久了,冷情了些,可这些个兄弟没什么心眼,他同他们生活了三年,也是折腾出了些感情。 分明心里早有准备,这一日真的来临了,心情倒是分外沉重,反倒有些恼恨起自己来了,怎么那晚多嘴问了一句呢?晚知道总是好过些。 卫渡远见柳园这副模样,本是想狠狠嘲笑他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不舍,可这样的日子终究不会长久,这些个兄弟该是时候回去了。 这群汉子都知晓自家大哥要是不想说的事儿,就算是死皮赖咧地求着闹着也没用,索性又痛快地喝起酒,吹起牛来了。 “什么?大哥你要将我们牛头山给散了?”大伙儿都坐不住了,大早上的就让他们得了这消息,感觉方才灌进肚子里的东西都有些消化不了了,堵得慌! 余锦瑟也没想到卫渡远会做这个决定,她也觉着很是突然,可心里却是隐隐有些窃喜,不为旁的,只为她的夫君不用再做这种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营生了。 她承认她自私,可她不想看见渡远流血的模样了,背后那道疤痕看她着就触目惊心,真是不想再有下一次了,她也不想再提心吊胆了。可看着底下一帮兄弟,她又觉着有点于心不忍。 卫渡远这会儿也不跟人插科打诨了,面色严肃地肯定了又说了遍自己的意思。 魏三倔脾气上来了:“我不同意!” 兄弟们都嚷嚷着说不同意,大壮是个傻的,也不知是想到了哪里去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就傻乎乎道:“大哥,别解散我们山寨好吗?我……我以后给你挡刀子,我好好练武……” 卫渡远面色未变,不轻不重地反问了句:“我是那种拿兄弟来为我挡刀子的人吗?还是你们觉着因着我受伤了,所以我就怕了?” 大壮知晓自己说错话了,真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向来机灵的魏三开口了:“大哥,你晓得大壮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也没那般想……” 说着,他便看向余锦瑟,希望她能说上两句。 卫渡远自然是瞧见了魏三投向余锦瑟的目光,只道:“你看着你大嫂也没用,我意已决!还有,我晓得大壮的为人,所以我并未生气,我就想问问诸位兄弟,你们难不成要当一辈子的土匪?” 见大伙儿都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他又道:“我知晓大伙儿来当土匪都是为生活所迫,或是这样那样的缘故,大多都是想着让家里妻儿老小的日子好过些。可你看看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还有许多是没有娶妻的,你们费心为我找了个媳妇儿,我也要为你们着想。” 魏三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抬头回了句:“我们都知道大哥对我们好,不然也不会给我们立这些个规矩,就是想让我们手上干净些。” 底下的一众兄弟也都纷纷附和。 卫渡远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才道:“三年了,够了,家里的父母年岁渐大,也该是时候回去尽孝了。没媳妇儿的,娶房媳妇儿,日子过得多好!这山寨里还有些东西,大伙儿都均分了吧,风风光光娶一房媳妇儿,过点小日子还是够的。” 大伙儿都不说话了,算是都同意了,卫渡远说得对,他们拼死拼活这般久,图的不就是这个嘛!当初上山当土匪,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这会儿也该回去了。 卫渡远叫兄弟们去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抬出来,让柳园当着大伙儿的面都清点了。 这时,一直站在屋子的一角,久不说话的小六开口了,愣愣地问道:“那我怎么办呢?我去哪里啊?大哥,我没有妻儿老小,我……大嫂……” 他眼里尽是茫然无措,双眼来回扫着卫渡远和余锦瑟。 小六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弟兄都觉着心酸,他们都晓得小六的身世,一时心中不忍,竟无一人再说话。 余锦瑟只觉小六的那双眼戳人得很,戳得她心窝子疼,她立时便下了决定:“渡远,要不让小六跟着我们吧?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说完这话,她便见着小六的眼神里重新聚满了光,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恢复了生气,她眼眶子都泛起了酸,这娃子怎么这般招人心疼呢? 卫渡远却是没同意,硬着心肠道:“不行!” 小六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不大会儿终是反应过来,脸上爬上了抹急切的笑容:“大哥,我……我会做很多的,我可以帮着大嫂做饭,也……也可以帮你下地干活,我……我很能干的……” 他见卫渡远不为所动,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脑袋也无力地耷拉着。 余锦瑟见状,还想再劝劝卫渡远,他却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就见卫渡远伸出手摸着小六的脑袋,脸上挂上了抹笑,声音温和道:“你有更好的去处,你柳哥会带着你走的。” 柳园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卫渡远,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心里却是将他给骂了一万遍。他怎么不记得他同自己商量过这事? 可看了眼虽说失落,可因着卫渡远的话没如方才般伤心的人重新抬起头,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拒绝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反正他也不差这一口饭,况且这孩子也乖巧,也算是他半个弟弟了,带在身边也没什么。 小六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遍:“真的不能跟着你们吗?” 这话一问出口,柳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了,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可爱! “小六,你还小,路还长。跟着你柳哥回去后,文武都继续学着。不过,切莫因着京城的那些个花样物什迷了眼。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大嫂来看你,若是真见着你变成了什么不学无术的流氓,我可是会后悔当初带你上了牛头山的。” 余锦瑟见小六有了个好去处,不禁也安下心来,她不知道柳园家境如何,可她却是晓得他穿的没套衣裳都是价值不菲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也叮嘱了几句:“小六,你莫要辜负了你大哥的这番心意,知道了吗?” 小六坚定地点了点头:“不会的,我会学好的,大哥大嫂你们放心,我以后定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到时候我就将大哥大嫂都接去。” 余锦瑟瞧着自己面前这不算小的孩子,想抱抱又觉着不合适,只含着泪笑道:“好。” 第二十四章 打架 东西都清点好了,均分的,小六也有一份,就算是柳园都是拿了一份的。可卫渡远却是一份也没留给自己,给自己兄弟说是自己给自己留着一份呢,其实是一点儿没留。 他送走山上的那些个兄弟的时候,面上是笑着,心里却是难受得不行,还不放心地叮嘱道:“回了家就不像在牛头山了,克制些自个儿的脾气,莫要惹事。” 余锦瑟悄悄握住了卫渡远的手,对着一众兄弟道:“有机会大伙儿也可以来找我们聚聚,或者就在牛头山上聚,每年一次什么的也行,带上妻儿也行。到时候你们嫂子我的手艺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了,定是要让你们赞不绝口。” 卫渡远知道余锦瑟不过是想给他些温暖,让他心里不至于那般落寞,他这媳妇儿当真是心细如发,也是真的懂他。 因着余锦瑟的话,本是有些沉重的离别氛围倒是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人已经在说下回见面时要备些什么东西来了。 最后走的是柳园和小六,两人各自一抱拳,道一声珍重也就罢了,只是这小六却是依依不舍的。 余锦瑟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上前将这半大小子抱住了,小六身量高些,这样一看,倒像是她在撒娇了。 她抱了会儿,也觉着自己失态了,松开人就垂着头抹泪去了。 小六眼里也含着泪水,频频回头,见要下山了,终是忍不住道:“大哥、大嫂,你们要早些来看我啊,我在京城等你们。”后又想想,补了句道,“你们要记得时常写信给我啊,若是你们实在没空来,我回来找你们也是一样的。” 卫渡远将哭成泪人儿的余锦瑟拉到怀里,对远去的小六答道:“会的,你小子就好生看路吧!” 余锦瑟好半晌才平复好心情,这牛头上往日是热热闹闹的,如今却看着萧瑟凄清得很。卡Kа酷Ku尐裞網“渡远,你是因着我才想着要将牛头山给散了吗?” “本就是要散的,当了三年土匪了,也是时候散了。”卫渡远不愿余锦瑟再想那些个伤心事,又端着一副可怜相,道,“媳妇儿啊,你夫君当初为了娶你,将该是我的那一份银子都给花完了,如今已是身无分文了,以后家里都得靠你了,你可不能把我给抛弃了。”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这是在跟她玩笑呢,可想着他送的那些个聘礼,也还真是丰厚,心中免不得有些愧疚,可她心里清楚他的心意,也装着训斥道:“你送的那些个东西还不都落到了宋氏的手里,谁叫你人傻银子也不多呢?” 卫渡远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伸手抱住余锦瑟,讨好地笑道:“那不是媳妇儿金贵嘛,我媳妇儿那是那些个身外之物能比的?” 余锦瑟被这话弄得浑身软乎乎的,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放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说完这话,她脸上就爬上了抹红霞,总觉着自己的脸皮是愈发厚了。 卫渡远是又好气又好笑:“行啊,媳妇儿,如今你是愈发伶牙俐齿了。”笑着就追着人跑了。 余锦瑟虽早早就挣开卫渡远的怀抱跑开了,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这不,又被人绔在怀里了。 这会儿,余锦瑟的脸红通通的一片,像是玩闹弄红的,也只有她自个儿知道那是羞红的。她向来是个矜持腼腆的人,因着卫渡远的宠溺纵容如今才好些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免不得还是一阵忐忑。 两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抱着,良久,卫渡远的声音在余锦瑟耳边响起:“锦瑟,以后怕是要你跟着我吃苦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将头埋在卫渡远的怀里,习惯性地蹭了蹭,这才摇摇头道:“那以后我们要去哪里呢?” 卫渡远没说,只是一下下顺着余锦瑟乌黑的发,问道:“你想要去哪里呢?” 余锦瑟顿了顿,又往卫渡远怀里埋了几分:“你在哪里,我便去哪里。”你便是我的家。 其实,说卫渡远身无分文也不大合适,他手上还是留着二两银子的,可是他们要搬家,需要的东西不少,二两银子也是花不了多久的。 卫渡远心里早已有了计较,他们家的屋子还在,就是年久失修,要住人还得好好修葺一番。说来,最让他担心的还是他们回卫家村自然免不了也跟卫家村的人打交道,之前也算是得罪了些人,怕是不大好相与。 他倒是没什么,他是个土匪,那些个人见着他也还是怕的不敢说什么,对着余锦瑟就不一样了,那些个人的闲言碎语定然是少不了的。 余锦瑟一眼就瞧出了卫渡远的担心,拉着他的手,笑笑说没事,这些年见惯了这些个东西,又是惹得卫渡远一阵心疼,心里思量着有些隐患还是早解决为好。 卫渡远的意思是他今个儿就开始下山去修葺房屋,可余锦瑟念着他的伤自然是不肯的,他也只能山上山下地跑跑,看看山下的屋子缺什么,山上有没有同样的东西可以补上的。毕竟两人手上没什么银子,能省则省。 其实不用看就知道山下的许多东西都是不能用了,他不过是想找些事儿做罢了。 两人就着山上剩下的余粮坐了好几日的吃山空,索性卫渡远背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日终是得了余锦瑟的赦令可以下山去修整房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本来余锦瑟是想跟着他一起去的,最后还是卫渡远劝她在山上做饭,到时候给他送饭就是,不然怕是两人都得饿肚子了,她这才作罢! 可看着卫渡远山上山下地跑了两日,每晚回来都是满脸地疲惫,她是止不住地心疼,也就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我们去我娘家住两日?”这牛头上虽说离卫家村很是近,可做了一天的活还要往山上爬,再好的身子怕也是受不了的。 “不用了,也就两日了。”那宋氏倒是不敢拿他怎么办,可他成日里不在,谁知道宋氏还有她那双黑心儿女会怎样欺负锦瑟?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心中所想,便搬出了自己:“那屋子你差不多也要修整好了,既然是要尽快搬进去安定下来的,我也要跟着去拾掇拾掇了,这山上山下的跑委实累得慌,也住不了两日。” 余锦瑟既然都已经这般说了,卫渡远一思索,也觉着在理儿。想着,这样她大多时辰还是跟他在一块儿的,有他镇着,那宋氏也不敢做得过分。 两人翌日一早就到了卫家村,宋氏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愣了半晌才将人给让了进去。一听来意,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就要不干。 卫渡远也没说什么,就笑着看了眼宋氏,她便不敢说什么了。他见将人给镇住了,就从一旁的背篓里将带来的四斤肉给拿了出来。 他可不屑去占这些个人的便宜。要不是他同锦瑟一合计,觉着住杜婶和吴婶家不合适,给她们添麻烦,住旁的村民的屋子他们定然是不肯,他也不会真就带着锦瑟来这儿住。 宋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一看他拿出来的肉,眼睛都亮了,上回卫渡远拿来的肉还有些正吊在房梁上呢,他们早都馋了,这会儿是又有肉吃了,也没再说什么不肯的话了。 两人被安排在余锦瑟出嫁前的那屋子住了下来,而卫芊芊又搬去柴房住了。有卫渡远在宋氏还有她那一双儿女也不敢找余锦瑟的麻烦,顶多是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余锦瑟乐得自在,白日里就跟着卫渡远去收拾屋子,快要到做饭的时候了,又赶回去做饭,每天忙得是热火朝天的。 卫渡远家的房子是村里极少的瓦房,也是耐得住风雨的,不过要换些瓦罢了,可这瓦只有镇上有,还要去另买,所以这屋子就补得慢些了。 昨个儿晚上终是将屋子给补好了,今个儿将屋子拾掇干净了就可以上山搬东西了。 两人正高高兴兴地收拾着屋子呢,屋外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一出门,两人就见着院子里站着好几个衙役,腰上都佩着刀,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不用想便知晓这些个衙役来是干什么的了,余锦瑟心下一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旁的卫渡远道:“怎么又把几位大人给招来了?怕又是为了在下吧!” 这几个衙役就是上回他来卫家村提亲时想来抓他的几个。 那领头衙役嘲讽地笑了笑,道:“你也是个机灵的,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上回他在卫渡远身上吃了瘪,虽说他也没大在意,可终究是折了他面子,态度自然是算不得多好。 余锦瑟也回过味儿来了,上前抓着卫渡远的手臂,对着几个衙役道:“大人,我夫君是个好人,怎么会犯事儿呢?” 那领头衙役不乐意了:“是不是土匪你不知道吗?你难不成不是他抢上山的?” 余锦瑟现今也是顾不得什么害不害臊了,急急道:“我夫君没有强迫我,他就是我的如意郎君。” 卫渡远被余锦瑟这一句“如意郎君”弄得直想仰天大笑,她这媳妇儿当真是可人儿得紧,转念一想,不行,必须得好好看住了。 那领头衙役不愿多浪费嘴舌,不耐地摆了摆手:“你跟我在这儿说什么有什么用?去跟衙门里的大人说去。” 余锦瑟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卫渡远握住了手,她回头担忧地看着他,只见他对她摇了摇头,轻轻道:“等我回来,不会太久的,就是走一趟罢了,放心。” “可……”余锦瑟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卫渡远给打断了,“怎么?不信我?” 她自是信的,可也是着急害怕的,但到底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那几个衙役将卫渡远带走的时候,余锦瑟听见那领头衙役跟旁边的衙役嘀咕了句:“就是他们家里那个卫芊芊上衙门来状告的,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说什么去一趟就能回来……” 她心中一凛,没成想竟是卫芊芊去镇上告的密,她的手紧握成拳,身子气得止不住地发颤,当下什么也不顾地就往卫丰家里跑去。 卫芊芊正同宋氏在堂屋里做针线活呢,母女俩也不知讲到了什么趣事,笑得很是大声,刚到门口的余锦瑟都听到了。 余锦瑟这会子是更气了,只见她疾步走到卫芊芊面前,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伸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嘴里还不轻不重吐出了两个字:“贱人!” 第二十五章 等着你回来 卫芊芊本想跟着宋氏进屋去,被余锦瑟给制止了,她只好陪着余锦瑟在堂屋里等着。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接过宋氏提过来的篮子,往里看了眼,那熏腊肉也就一块儿,还小的很,新鲜猪肉也就半斤吧。她废话也不想多说,就直直地看着宋氏。 宋氏磨了磨后槽牙,又去了房梁上取了块熏腊肉来,嘴里还不情不愿地说道:“就这么多了。” 这话余锦瑟是不信的,光是他们昨个儿送来的四斤肉怕都还剩下三斤半吧,她拿了半斤出来,估摸着还藏着三斤呢!不过她也懒得再费时间在这些个人身上了,可又想再气气宋氏,便不冷不淡道:“这肉我就拿回去给我夫君接风洗尘了。” 她知晓现今这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又漫不经心道:“哦,对了,若是我夫君有什么不好了,以后你们也给我小心些,我夫君的那些个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可不如我好说话。所以,你们最好盼着他些好。” 宋氏母女两人一听脸色煞白,宋氏忍不住瞪了卫芊芊一眼。卫芊芊颇为委屈地垂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余锦瑟也懒得看二人,为了防着两人偷跑出去叫人,又将人给喊进了她同卫渡远住的那间屋子。她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们就来住了一日,带来的包袱也没怎么动过。她一只手提着刀,警惕地看着宋氏母女,一只手拿了块帕子出来将篮子给盖好,这才慢悠悠地将放在外面的两件衣裳给塞进了包袱里。 收拾好,她一只手提着包袱,又示意宋氏将装肉的篮子提起来,在叫人将院门打开前,自己则侧身躲在了门口,低声警告道:“将篮子给放到门口就进来,还有,别想着喊人,你不怕人来找你麻烦就别叫,我这个大嫂在那些个兄弟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说完,就将卫芊芊拉到自己面前,然后便示意宋氏将门给打开。 宋氏见自己女儿在余锦瑟手上,又怕她真招来土匪找他们家麻烦,还真不敢起叫人的心思,颤着手将篮子给放到了门口,一抬头就见一汉子正扛着锄头从他们家门口走过。心里的惧怕战胜了一切,她拔腿就要往外跑。 卫芊芊见着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要抛下自己的母亲,呐呐道:“娘……”眼珠子在眼眶里打圈儿,仔细一看,里面除了委屈,似乎还升腾起了浓浓的恨意。 余锦瑟早就知道宋氏没那般听话,她早有准备。说时迟那时快,趁那汉子还未闻声看过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将自己手中的包袱给抡了出去,还特特大声吼道:“娘,芊芊,你们做什么啊?” 然后她借着个巧劲儿将自己摔到了门外,而她手中的刀早已被她扔在了院子里。 那汉子恰巧看见了余锦瑟从院门里摔出来,似是被卫芊芊给推的,正向着这边走来的杜氏也见着了,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大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她就是听人说卫渡远被几个衙役抓了赶忙来看看余锦瑟,也好问清楚是怎么了,可没成想甫一走到卫丰家门口就见到了这一幕,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忙上前将余锦瑟从地上给扶了起来,不复方才的中气十足,温声问道:“没事儿吧?” 余锦瑟没想到杜家婶子会来,可戏还是要做足的,她垂着头,低低道:“杜婶,我没事,就是……” 她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落到杜氏的眼里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为着顾全宋氏和自家继妹的面子极尽隐忍着,杜氏是愈发心疼了,只觉着这对母女简直是欺人太甚,怒道:“你们这母女平日里就惯爱欺负锦瑟,如今她嫁人了,不过是渡远被衙门的大人给抓走了,你们就这般待她,也不怕遭天谴!” 杜氏向来是个沉稳的,不喜与人吵嚷,可这些个人做得实在过分了,以前她跟锦瑟母亲也什么大的交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如今锦瑟是嫁给渡远了,她不给两人出头,还有谁能帮他们出头呢? 宋氏也没想到余锦瑟会突然从门外摔出来,本来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如今见自己竟是被村里的同辈人给教训了,当即就不干了:“我们母女怎样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她瞟了眼垂着头的余锦瑟,见她手里的菜刀没了,四下看了眼也没见着,心下微安,又道:“她就是个惯爱做戏的,说什么我欺负她,明明就是她拿着把菜刀威胁我们母女,我们不干,她还要砍我们呢!” 这时候卫丰家门口又三三两两地围了些人,不过大多都是娘们儿,家里的爷们儿都趁着这几日天气晴好去地里干活了。可娘们儿话最是多,东一句西一句的就开始说了起来。 余锦瑟可不能让人真信了去,她演这场戏虽说是为了报复宋氏母女,让村里人更是不耻于她们的那些个做法,但更为重要的是为了让渡远和自己能在卫家村好好地待下去。 她名声不好也就算了,可这什么砍人未遂,砍的还是自己继母的事儿,她可担待不起。若是真被告到衙门去了,那还得了?到时候,这卫家村只怕是真的要容不下两人了。 心思一转,她就委屈地大声嚎了起来,似是被逼急了。 “我没有!不过是我夫君被抓了,我想着他在里面定然会受苦,不能让他回来没肉吃啊,我不过就拿着菜刀想将我们昨个儿带来的那四斤肉给悄悄割给二三两下来给他藏着。结果……被芊芊瞧见了就拿起扫帚要打我,你又拿棍子打了我一阵,我不过是害怕忘了将那菜刀给放下罢了,我哪里有还手啊……” 说着便垂下了头,身子一颤颤的,旁人瞧不清脸,只当她是哭了。再一瞧她那头乱发,头上还留着几根枯草枝,背后还有些印记,就愈发确定真是如她所说,是这宋氏母女虐待她了。 还有,她不是都说了嘛,那四斤肉是他们带来的,足见这卫渡远虽是个土匪可到底还是没亏待过他们家的。结果他这一出事,他们家就翻脸不认人了。二三两肉不过是那四斤肉的一个零头,这也能招来一番毒打,还被赶出家门,当真是心狠啊! 大伙儿都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窃窃私语声也不断传来,大抵都是说宋氏母女不对的。还有些年龄不甚大未嫁人的姑娘,更是瞧不上卫芊芊了,平日里就是一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模样,这会儿逮着机会可劲儿地酸她,声音还不小。 杜氏更是火冒三丈了:“你们还真当渡远家没人了是吧?我告诉你,锦瑟既是嫁人了,就不该归你这个当后娘的管了,要管也该是渡远他娘管,你可别忘了,他娘就算去了,还有他爹呢!” 这话一说出口,大伙儿的议论声更是大了,谁不晓得卫渡远他爹去京城当了大官?只是他怎么回来做了土匪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得也不过是谣传,其实他爹在京城里也混得不怎么样。只是万一是真的,那可了不得! 宋氏这会儿听人说也开始怕了,又想起方才余锦瑟警告她的话,先不论那个当大官的爹在不在,光是余锦瑟找来的那些个土匪怕就要将她给弄死。 她越想越是怕,哪还有方才的气势?蜡黄的脸变得煞白,心里想着该如何弥补才是。 卫芊芊却是不晓得自己母亲所想,她只知道方才被余锦瑟这个小贱人给打了,还差点被自家母亲抛弃了,如今又受了旁人的奚落,她哪里甘心? “他爹要真是做了大官,他用得着来做土匪?余锦瑟,你拿着菜刀跟我们横的时候怎么就什么都不怕了,如今是怎么了?你为了个土匪还真是费尽心机啊!你个没人要的婊.子,克人的玩意儿!” 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是要被人诟病的。她此话一出,以后怕是更难嫁个好人家了。 而宋氏在一旁听了,则是心中大骇,生怕余锦瑟真一个不乐意来找她算账,她一急,一巴掌就甩在了卫芊芊的脸上,斥道:“你说的什么话?那是你的姐姐!” 谁能料到宋氏竟会打自己亲身女儿,一时都静了下来,只听得卫芊芊的尖叫:“娘,你打我?为着这个贱.人你打我?” 宋氏也没想过自己会动手打自己的女儿,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女儿捂住的那半张脸,正想哄哄她,又听得她这般说,真是又怕又觉着这娃子不争气,弄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余锦瑟却是知道宋氏为什么打卫芊芊的,不过她只是冷冷一笑,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垂着头捡起自己的包袱和门口的篮子准备回家了。再纠缠,她这戏怕就是要崩了,做不下去了。 本来也被这一幕给惊着的杜氏还在愣神,见状,忙上前将余锦瑟的包袱接过,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到我家去住吧!” 余锦瑟摇了摇头:“杜婶,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真是不用了,我想回家等着渡远。那边我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 杜氏是晓得他们在修整他们在卫家村房屋的事儿的,听她这般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人给送到后,就想陪着她等等,却是又被她给拒了。 余锦瑟看着杜氏不甚放心地频频回头望她,心里一暖,她晓得这杜婶是村里难得真正关心渡远和自己的人。虽说对自己这份关怀大多也是来自渡远的,可她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好的。 她今个儿一时冲动去找了宋氏的晦气,怕是自己父亲听了又要火冒三丈了,可村里人的话若是传到了他耳中,怕也不会有脸来找自己说什么了,他那父亲又没主意,又是个好面子的。 说来,虽说找卫芊芊算账只是意气用事,她却是不悔的。如今宋氏母女怕是就要反目了,就差撕破一张面皮了。 她卸了方才硬撑着的气力,这会儿才觉着后背疼得很,可她没心思管这些,把东西在屋子里放好后就坐到了屋檐下。 她想在这儿等着卫渡远,等着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第二十六章 “就想你好好的” 余锦瑟将院门敞开着,就是为着能一眼看到外面的来人。卡Kа酷Ku尐裞網可她坐在屋檐下等了许久,眼里除了被风吹动的竹子,哪里有来人的一点踪迹? 这房子其实离村民聚集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路的,但胜在安静,景致也好。背靠着一座山,门外便是一片竹林,走完了竹林便有一条小溪,再走一段不远的路就到了村民聚集的地方。 她甫一看见便很是欢喜,又闹着卫渡远以后自己要撒些花种在外面,春日里开放的时候定然十分好看。 卫渡远怎么说的呢?“好啊,不过要撒就撒不同的花种,到时候我要让你四时都能见着花,再给你做个秋千在外面,我们一起荡着玩儿。” 余锦瑟眉眼俱笑,兴奋道:“那一定还要在外面砌个石桌和几个石凳子,无雨的时候还可以在外面用饭。” 两人描绘的将来是多么美好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是湿的?分明没有下雨啊!原是自己哭了,怎么笑着也能哭啊! 突然起了阵风,却是吹得她从里到外地打了个寒战,可她仍是坐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屋外。 天愈发黑了,她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摸索着进了屋,从包袱里拿了支蜡烛来点上,她害怕卫渡远看不清回来的路。 堂屋刚亮堂起来,她就被一个影子给掩盖住了,她僵着身子有些不敢转身,还是背后的人主动从身后抱住了她。 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眼眶止不住地泛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砸到了卫渡远的拥着他的手背上。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心一颤,知晓自己被带走这人定然是又怕又担心,正想说些安抚的话,余锦瑟就转身回抱住了他,感觉她又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心里是软得一塌糊涂,惯性地就要去抚她的发,这才看见她向来一头柔顺的乌发乱糟糟地,上面还有几根枯草枝。 他也顾不得安慰余锦瑟了,轻轻将人从怀里拉出来,担忧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回来时天已黑,本想直接去卫丰家的,可转念一想,这人就是个一根筋的,指不定还在这屋子里等着他呢,结果一来,果真瞧见了这人。一个激动,自然没有注意更多。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知晓自己是瞒不住他的,况且她也不想瞒,瘪了瘪嘴,道:“还不是去找卫芊芊算账去了。” 卫渡远就知晓会是这样,那衙役的话他也是听到了的,这丫头在她面前一向乖得很,他倒忘了那喜婆说的,她现今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了,他眼神变得柔和,伸手轻轻地擦掉了她满脸的泪水,无奈道:“你呀!有没有吃亏?” 见着人回来了,她一高兴倒是给忘了,她也顾不上回答卫渡远的话了,忙拉着他的手看了一圈,见他身上没什么脏污,不像是个受过刑的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给你上刑啊?” “没有,没有。”卫渡远见自家媳妇儿也不顾自己,就只顾着他,是既觉着窝心,又觉着心疼,“倒是你,怎么能一个人去找他们算账呢?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告诉我。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听了这话,似是找到了依靠,眼泪又掉了下来,头埋在卫渡远的怀里,闷闷地说道:“疼,我的背好疼啊!” 她像是找到了依靠,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卫渡远听余锦瑟说是背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连拥着她后背的手也给松了,急急道:“走,进屋去我先给你上药。”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是真着急了,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勉强地笑了笑,安抚道:“不打紧的,我就是说得严重。还是让我先去给你烧水洗个澡,人都说从牢房里出来要先洗澡好冲冲晦气。” 卫渡远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都这样了,我洗什么澡啊?听我的,先让我给你上药,待会儿我再去烧水洗澡,晚点不碍事的。” 余锦瑟晓得自己这样了卫渡远是放心不下的,本就是想让这人心疼心疼自己,也是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见天儿也晚了,她也不多说那些个推脱的废话了,由着卫渡远将自己给牵进了里屋。 床是给打扫干净了,但被子还在山上没拿下来,这屋里的被子又都被耗子给啃坏了,他们都给扔了。他只得从包袱里将一件最为厚实的棉衣拿来铺在床上,又拿出一瓶红花油,然后叫余锦瑟趴在上面。 他轻轻掀开她的衣裳,只见白皙干净的皮肤上面有道又长又宽的印子,已经青紫一片,还有些肿,足见那人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也不清楚自己现下是什么感觉,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给狠狠地揪了一下,喉咙也像是被人给抓住了一样,有股子气堵在了里面。 其实,他以前受过的伤比这重的也不少,可见着余锦瑟是不一样的,他见着她破个口子他都觉着心疼。 卫渡远深吸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这才将红花油涂在余锦瑟的背上,怕余锦瑟受不住疼,又拿了条布巾子来:“我要开始给你揉了,有些疼,要是实在受不了了,就把这个喊住。” 卫渡远说话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余锦瑟知晓他这会儿心里定然很是难过,也有些后悔方才将什么都给抖搂了出来。 想转过头去看他的脸,可这姿势实在难受,他又不让她整个身子转过去,她只好背对着他,着急忙慌地说道:“你别难过,没多严重的。你说,我们俩背后接连受伤,算不算是有难同当了啊?” 卫渡远没理余锦瑟这话,确认自己的手是温热的,才开口道:“别说话,我开始揉了。”说着,他就轻轻地揉了起来,顿时疼得余锦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渡远见着了,又缓了力道,可他知道,饶是这样,她还是疼的,他也实在没法子了。想着,他心里的火气就更旺了,更是后悔自己以前对宋氏还有她那一双儿女太过客气了。 擦好后背,给她穿好衣裳后,又问了问她还有哪里受伤了,怕她瞒着自己,又自己看了看,见真的没有人了,他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余锦瑟见卫渡远要走,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有些委屈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卫渡远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是不说话,她是真的怕这人生气不理自己,忙又道:“我真的没事的,你不要生气了。” 这人方才除了问她的伤口如何了,就没见他跟自己再说过旁的话。 “你不知道,其实那对母女也吃了我很大一个闷亏的,她们俩被我拿着把菜刀吓得是什么也不敢说了,就只知道躲,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后来还被村里人瞧见了,我就使了个小小的心机……” 余锦瑟只顾着自个儿说,不知道卫渡远在听见她还提着把刀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吼道:“你还敢拿刀?万一伤着你自己怎么办?” 自余锦瑟嫁给卫渡远那日起,他连大声跟她说话都没有,何况是这般吼她,心里酸酸涩涩的,话也不敢说了。 卫渡远也知晓自己情绪失控了,忙缓了语气道:“锦瑟,你当时或许没有想过,可她们是两个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伤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是要被斩首的。这个暂且不说,我总有法子保住你的命。可若是她们不害怕,反而抢下了你手中拿的刀,伤了你怎么办?我不敢想。你知道吗?我单是现今想着就后怕。” 他顿了顿,又道:“你想着我,想为我出气,我心里是高兴的。可你为了给我出气受伤了,那我令愿你什么都不做,我就想你好好的。” 余锦瑟现今想想也觉着自己胆子忒大了,当时她怕吗?还是怕的,可就是想着豁出去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卫渡远,心里更是难过,也更觉愧疚。她想要赶走缠绕着他的悲伤。 想着,她微微起身伸手抱住了站在床前的卫渡远,头在他腰际蹭了蹭:“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见余锦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卫渡远也回抱住了她,可又怕按着她伤口了,只好轻轻抱着她的头。 两人温存了会儿,又絮絮说了些话,余锦瑟就赶着卫渡远出去烧水洗澡了。 卫渡远无奈地笑了笑,到底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出去了。 他将热水烧好后,先是给她擦了擦身子,催促她先歇息,他这才去舀水洗澡。 余锦瑟本是想等着卫渡远的,奈何她今个儿实在太累了,忍不住就睡着了。 卫渡远一进来就见着她趴着睡着了,脸压得有些变形,还是掩不住的娇俏可人。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余锦瑟秀丽的脸庞,这才合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怕她晚上睡觉翻身压着后背上的伤,伸手一捞将人揽到了怀里,这人倒是自觉,又往他胸前蹭了蹭。 他禁不住绽开了个宠溺的笑容,沉了一晚上的脸色好了不少,找好姿势,这才闭上眼,只是这一晚上他怕是睡不着了。 第二十八章 恶匪进村 卫渡远一夜都没怎么睡,看了眼怀里正睡得熟的人儿,情难自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也就准备着起床了。 他怕碰到锦瑟的伤口,又怕她被自己弄醒,动作格外小心。下了床,又给她掖了掖厚衣裳,寻思着今个儿定是要将被子、棉絮这些个取暖的东西给搬下来。 他躺床上一直没睡着,到了后半夜就觉着似是下雪了,这出了屋就是一阵冷风吹来,饶是他身子底子好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摆子,有些忧心房里的人受不受得住。 又见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更觉上山搬东西这事刻不容缓,就怕上山的路被大雪给封了,到时候是什么也没有,更是没有银子买,那这冬日就更不好过了。 今年也不知怎么了,这雪似乎格外爱下,日子还格外长,按往年也差不多该停了。若是再下,怕是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去灶房了。他在灶房四处翻了翻,除了篮子里的那些个肉,果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想着昨个儿余锦瑟跟他说的,不禁一阵失笑,又往深处想了几分,笑容戛然而止,或许也该去给宋氏母子几人提个醒儿。 想着,他也就出门去了。 这时候,天还未亮,朦朦胧胧的一片,可大多人家都升起了炊烟。不过,这对卫渡远倒没什么,反正今个儿他就是去找茬的,村里人人都知晓他是个土匪,昨个儿那事也闹得大,他不去找宋氏的麻烦才是怪事! 瞟了眼他们家升起的袅袅炊烟,他嘴角不禁勾起了抹冷笑,‘砰砰砰’地将门给砸得震天响。 昨个儿卫丰在田里听说了那事,一回来就跟宋氏吵了一架,无论她如何说,他就是不信是余锦瑟拿刀挟持的她们。卡Kа酷Ku尐裞網两人自然免不得吵了一架,可她再蛮横也是要靠着卫丰的,也不好吵过头,这火气自然没能全撒出来。 经过这事儿,卫芊芊也是跟她生了嫌隙,她心里头那叫一个窝火。 这会儿又听见外面这阵仗极大的敲门声,心里头那是个毛躁,没好气道:“来了来了,催命似的。” 宋氏满脸不耐地开了门,正要说个什么,待看清外面站着的人,立时僵立当场,抓着门框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卫渡远一直忍让着无非是因着余锦瑟,既然这些个人不知好歹,他还真没什么忍得必要。他也不管宋氏是个什么神情,就只看着她。 宋氏被看得心肝一颤,迫于他的压力,竟是不自觉将搭在门上的手给松了。 卫渡远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见宋氏没跟上来,背对着她,微侧头道:“你这是等着我来关门?” 宋氏吓得又是一哆嗦,急急忙忙地将门给关上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人昨个儿被衙门带走了,今个儿就回来了,也不知他晓不晓得余锦瑟的事。这样一想,她心里更是忐忑,脸上勉强憋出个笑:“你……回来了啊?那个……我这饭还做着呢,你先进屋去坐坐?” 卫渡远讥笑道:“坐什么?我媳妇儿都不在这儿了,我来做什么?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敢打我媳妇儿。” 宋氏心里那股子火气又升了上来,那个小贱人,当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她心里虽说将余锦瑟给骂了个遍,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分毫,只道:“我哪里会打骂锦瑟啊,她从小我就是把她当自个儿亲女儿来疼的啊!” 她知道就算自己说是余锦瑟提刀要砍她,卫渡远也是不会信的,也就只能面子上这般说说。 卫渡远念着要回去做饭,怕余锦瑟醒了又要逞强,难得跟这人绕弯子,警告道:“我告诉你,我卫渡远的媳妇儿可不是能任人随意打骂的。” 说着,他伸手就将宋氏的脖子给掐住了。 宋氏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就大喊道:“救命啊……快来救我啊……” 卫渡远冷冷一笑,猛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他方才是故意等了会儿再用力的。既是要给人提个醒,人怎么能不到齐呢?这不,这会子屋里的人都给吵醒了,衣衫不整地就跑了出来。 几人见了这一幕,脸色当下大变,宋氏的几个孩子更是瑟缩在一起一句话也不敢说,卫天赐当即就吓哭了。 还是卫丰定了定心神,端起了老丈人的架子,脸色铁青地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是想在我家杀人吗?她好歹也是锦瑟的后娘,你想让她再背个弑母的名声吗?” 卫丰说这话时是一点底气也没有,他到底还是怕的。 卫渡远不冷不淡地回道:“岳父,你这话就不对了,岳母我就只有一个,早早地就离世了。这人我只知道她欺负了我媳妇儿。” 说着,又用了点劲儿,直接将人给提了起来。 宋氏是真真体会到了濒死的滋味,拍着扒拉着卫渡远握住她脖子的手,就想让他放手。可卫渡远的力气岂是她一个妇人能比的? 卫丰眼见着卫渡远不放手,就想着找家伙事来跟他拼一把,谁晓得他会不会杀了宋氏后,又要来杀他们? 卫渡远自是知晓卫丰的那些个小动作的,也不想多扯什么废话,又道:“我有个规矩,老弱妇孺皆是不伤的,可你?也就勉强算个人吧,这不过一次小小的警告,我告诉你,以后见了锦瑟,你最好绕着点走。” 话罢,他就将宋氏给扔到了地上。 这会子卫丰也提着锄头向着他挥来,他一把握住,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瞟了卫丰一眼,道:“你是锦瑟的父亲,我不会跟你动手,可你看着锦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却是不该。” 他躲过锄头,随手扔在了一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想,今个儿的警告也差不多了。锦瑟同他还要待在卫家村,有些事也不能过了,物极必反。 余锦瑟是被冷醒的,迷迷糊糊地伸手往身旁摸去,只余一片冷硬,她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屋顶半晌,这才起身。甫一开门,一股子冷风袭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卫渡远端着碗进了堂屋,恰好瞧见了这一幕,笑道:“快进屋去,今个儿又下雪了,外面冷得很,穿厚些就在床上窝着。” 余锦瑟傻傻笑了两声就听话地回了屋,卫渡远甚为满意,也紧随其后进屋去了,他因着手不得空只好用脚将门给轻轻掩住了。 余锦瑟本是想起身帮着关门的,又被卫渡远眼神给制止了,只好乖乖地坐在床边,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痴痴看着他,见他碗里端来的东西,笑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她又再看了眼卫渡远手上的东西,一只碗里是三个红苕,另一个碗里原是面粉做的几个馒头,疑惑道:“不对,难不成这馒头是你做的?” 卫渡远见她这般看着自己,面上觉着好笑,将碗放在床里侧的小矮桌上便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信你夫君?” 余锦瑟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会?只是觉着惊奇(.),不过,真是你做的啊?” 卫渡远含笑点了点头:“自然,一些个简单的我还是会的。” 这话他还真是说的大实话,以前他奶奶不在了,母亲又病了,总不能饿着,也不好全靠旁人接济。那时他还小,个儿也不高,站在柴灶旁边就只能勉强露出半个脑袋,他只好搭着个小板凳在那儿煮饭炒菜了。 余锦瑟拿过桌上的一个馒头,一口咬了下去,嘴里还含糊着就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吃。” 哪里有她说得那般好吃啊?况又这般久没做了,卫渡远还是晓得自己手艺的,不禁摇摇头又去盛了碗热汤来,笑着道:“慢点。” “这些个东西家里都没有?你是去哪里弄来的啊?”余锦瑟禁不住调笑道,“也没见你起床气了。” 卫渡远苦笑着摇摇头:“看模样你倒是要给我记一辈子了,我自个儿起来的自然不会生闷气了。这些个东西都是去杜婶家借来的,她那会儿正巧在做饭,还说看你什么都没有,打算做好了给你端点来呢。她说是给我了,我想着到时候我们还是还了,他们家也不好过。” 余锦瑟笑的更是甜了:“那到时上门还东西我可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啃了口馒头,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了两口,突的又想到,“没人看见你吧?” 卫渡远看着自己媳妇儿这副有些担忧,又有点做贼心虚的模样就觉着好笑。 “看见了又如何?我是光明正大被放回来的,昨个儿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别担心了。对了,我在衙门里见着魏三了,他在里面谋了个职,做了个衙役。” 听卫渡远提到以前那帮兄弟,余锦瑟双眼亮了亮:“他以前就是个机灵的,倒也不奇(.)怪,是他替你说了情?” 卫渡远眼神闪了闪,面上还是带着笑:“自然是的。” 余锦瑟也没多想,就说等安定下来,改日一定要请魏三来家里坐坐。 两人用了饭,卫渡远便要上山搬东西了,余锦瑟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要跟着去。 可卫渡远是什么人?见她还伤着,哪能让她跟着跑啊?又跟她说杜婶的儿子会来帮忙,她这才彻底消停了。 两人合计着,到时候东西都给搬完了,还是要给杜婶的儿子一些工钱的。这年头,家家都不容易,他们家也有那么多人,耽误了一日的工,也少了些进项。 好在东西也没多少,大件儿的紧着用的,今个儿也就搬完了,至于一些个零碎东西什么时候搬都行,也就没再拖着杜婶儿子一起了。 两人最后给了杜婶儿子二十个铜板,管了两顿有肉的饭,倒是给得十分大方了。 至于后来杜婶硬是要来还回去,余锦瑟和卫渡远自然是不肯的。只说两人早上借了些粮食,这铜板里含着饭钱,说什么也不能要回来。 杜婶给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她是知道的,可见他们坚决不要,又想着自己家境况实在不算多好,也就收下了。想着以后多照顾着两人就是了。 第二十九章 “你不该动她” 二牛本欲反驳,卫渡远却是没给他机会,不慌不忙地问道:“村子里还有多少人?” “两三个吧!”二牛躲在卫渡远身后就见他边跟那些个凶恶的土匪游刃有余地过招,边跟他闲闲地说着话,心里也不由佩服起他来。 卫渡远顿了顿,道:“你将村子里年轻力壮的男子都喊出来,不要硬碰硬,围着他们就好,我不大会儿就来了。” 二牛听了这话忙答应着离开了。 他这番话是彻底将土匪给惹怒了,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他们嘛!刀疤男身为这伙人的大哥,也是他带人来的,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卫渡远,你杀我兄弟,挑我山头,今个儿休想活着离开。” 要知晓,旁的山头的人都知道他们素来是心狠手辣的,见了他们都是要绕着走的。如今他们却是被人挑了山头,若是他们不报仇,那还有谁会服他们?说出去只会被人当成笑柄。 卫渡远勾了勾嘴角,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我卫渡远只是一普通村民,向来将大昱律法记在心中,哪里敢杀人?哦,莫不是你们曾来抢过我?那我为了保命或许伤了人也不一定。” “就像现在,你们想要我的命,来抢我们村子,我这也是为了保命,莫可奈何啊!”说着,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你们若是能活着,可要为我作证啊!” 一土匪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娘养的,敢做不敢当,以后生儿子也是个没屁眼儿的。老子今个儿要是败在你手下那才是真的把脸给丢到家了,也没脸回去见我兄弟,奶奶个熊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变了脸色,厉声道:“你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娘还有我儿子。”话罢,一脚就踹倒了那个嘴巴不干净的土匪,“老子这就送你去见你奶奶。” 他举起手中的木棍,用上十足的力道就往那土匪身上插去,一旁的土匪见了提刀就要往他身上砍,他侧身一避,动作偏了几分。 “啊~”。那土匪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顷刻间肩头血流如注,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这几人是杀过不少人没错,可卫渡远这几年也没闲着,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个徒有武功之人,加之扎实的功夫,他对付起这些个人还是有自信的。 卫渡远跟人正面对上时总爱说几句玩笑话逗逗趣,是不是扰乱了旁人的心智暂且不说,兄弟们倒是没那般紧张了。他隐晦地瞟了眼自家屋子,知晓还是速战速决地好,这会子不该再多说什么了,这些个人来这里可都是赌上了命的。 想着,他转身就跑,还是不要在这里杀人得好,可是答应了自家媳妇儿要在外面种花的。而且,也不知村子里的人能不能应付那几个土匪。 那些个土匪见他跑了就要往前追,那被伤到肩膀的土匪还边追边喊道:“你妈了个巴子,还敢跑,老子今个儿一定要了你的命。” 刀疤男看了眼在前面边跑边跟他们周旋的卫渡远,眼珠子一转,对一旁受了伤的土匪低声道:“你回去把他婆娘给抓来。” 那土匪不禁皱了皱眉:“这事儿把娘们儿牵扯进来做什么?” 刀疤男可没功夫跟他解释什么,低斥道:“还不快去?你忘了我们兄弟是怎么死了的吗?”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是没杀过妇孺。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土匪一咬牙,终究听了刀疤男的话又转身钻进了竹林。 卫渡远再回头时就见一人没追上来。他心道,不好! 他也不跑了,回身就迎了上去,也没了方才故意表现出来的那副漫不经心,眼里满是狠戾。 刀疤男见了,脸上露出得逞的笑:“看样子你还挺在乎你婆娘的,可惜啊,摊上你这么个丈夫。” 卫渡远也不说话,闪身一躲,又是一个反身踢将一个土匪给踹了出去,然后一个滚身将他手中的刀给捡了起来,顺势给了那人一刀。 “老五!”那刀疤男面色一变,对卫渡远的憎恨又更深了几分,眼里是掩不住地凶狠,还有忌惮。 他没成想这人方才一直没用全力,这会子更是不敢轻忽,只盼着老三能早点回来,不然只怕他们俩都要死在这人手下了。以前他还像老三那般讲讲道义,可经历得多了,也明白了,道义可不能让自己活着,心狠才能! 卫渡远可没想那么多,他现今是心急如焚,唯恐锦瑟出了半点差池。这刀疤男的手段他也是晓得一二的,况这几人又是来寻仇的,定然是想着斩草除根的,说不得今个儿晚上见过他们脸的人都要被他们给杀了。 他心中急切,自然疏忽了些,手臂被刀疤男给割开了一个口子。不过,那刀疤男却是要伤得更重些,腰腹处被他一刀霍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乘胜追击,逼身上前就要抹了那刀疤男的脖子时,手上的动作却硬生生给顿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看见伤了手臂的那个土匪将刀架在了余锦瑟的脖子上,正向着他们走来。他不敢动,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许,心头更是一阵翻江倒海。这种担心、恐惧,他从未体会过。 余锦瑟看着不远处的卫渡远,心下微安。她深知他的担忧,本想扯出个笑容来安慰一番他,可双眼却是酸涩得不行,一个不留意,眼泪就那般直直滑过她故意扬起的嘴角。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脸上的这个笑容,心中阵阵揪疼,面上却是不显,还回她个如往日般温柔的笑容:“别怕,有我在。” 余锦瑟是又哭又笑,抽噎着回答道:“我不怕……大不了,死在一起!” 卫渡远突的想起了他们第一回见面的情景,这人分明怕得不行,还要做出个恶狠狠的模样,其实胆子就小猫那么点大,看着可爱得紧。 一旁的刀疤男见状,仰天大笑道:“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怎么不敢了?”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人杀了老五,又伤他如此重,他可是憋屈得很,现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卫渡远眼神一厉,他可不会同刀疤男讲什么理,而是对不远处的老三冷哼道:“亏你还是个爷们儿,挟持我媳妇儿算个什么事儿?” 老三有些犹豫,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刀疤男截了话头:“老三,跟他费什么话?老五已经被他给杀了,你还在这儿跟他磨叽个奶奶啊?” 老三低头一看,就见离他几步远的地上果真躺着老五,今夜的月亮特别得亮,他脸上身上的血迹照得清清楚楚,双眼瞪大,竟是死不瞑目! 余锦瑟哪里见过死人啊?当即吓得大叫一声,“啊~”,穿着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抬头见卫渡远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强行定了定心神,藏在衣袖内的手也紧紧绞在了一起,试图压下自己心头的恐惧。 “你放了我媳妇儿,我放了这个人。”卫渡远一瞬不瞬地盯着老三,生怕他当真要来个玉石俱焚,到时他只怕自己来不及救锦瑟。只是,她如今见了自己杀人,该是怕了吧! “你杀了老五,还想跟老子谈条件,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说着,老三比在余锦瑟脖子上的刀又近了几分,顷刻间在她脖子上留下了道红痕,有血迹渗了出来。 卫渡远眼神更显凌厉,眉宇间似是结了层霜,冻得人不住颤了颤。他什么也没说,将刀从刀疤男脖子上移开,却是反手用刀柄敲了一下他的伤口,顿时血流如纸,听得刀疤男一声惨叫,这才冷冷道:“你敢伤我媳妇儿一分,我就还个十分,不多。你可以再试试!” 他在赌,这个老三是个重情义的,也是个莽夫。 老三果真慌了,大叫道:“大哥,你快放了我大哥,你放了,老子自然就放了你婆娘。” 刀疤男知道这事要糟,老三心不够狠,又向来是个一根筋,他是斗不过卫渡远的。思及此,他就要再开口打算提点老三一番,却是被卫渡远一把捏住了下颌,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三见了,咬牙切齿道:“老子答应你,老子答应你还不行吗?” 卫渡远知晓自己目的达到了:“我媳妇儿不会武,你先让我媳妇儿走个五步,我便放了他。” 余锦瑟觉着桎梏着自己的手松开了,她眼神往四处瞟了瞟,这才试探性地走出了第一步,见是真没什么危险了,又大跨步走了四步。 卫渡远见了,几步跨上前,先用力将刀疤男给推到了老三身边,然后一把将余锦瑟给捞到了自己怀中。 刀疤男一得到自由,也不管自己腰腹处的伤口,提着刀回身便要向着卫渡远他们砍去。老三见了,立时挥刀帮忙。 卫渡远瞬时收起眼里方才涌现的温柔,冷漠的气场盈满这个血腥地,看着刀疤男和老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两个死人。 他没有挪动分毫,只是将余锦瑟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前,低声道:“不要看。”然后一刀就结果了刀疤男,又是一个侧身,直接捅穿了老三的胸口。 老三难以置信地看着卫渡远,嘴角不可抑制地流出鲜血来。 卫渡远薄唇轻启:“你不该动她。”话罢,利落地收了刀,老三应声落地。 余锦瑟嗅到血腥味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知道卫渡远也是为了救她,为了救大伙儿。可她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从没想过卫渡远手中原来也是沾过血的。 卫渡远感觉到了余锦瑟的颤抖,心中刺痛,却只道:“也不知还有没有人回去家里,先去村子里好吗?” 余锦瑟本想说话,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吓得发不出声来,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疾步往村民聚集的地儿走去,余锦瑟一直被卫渡远紧紧地护在胸口,而那些个土匪,她到底是没有回头再看。她晓得,卫渡远不愿让她看,那她也就不看了。 第三十章 “我……怕你会折寿……” 卫家村村民只要在场的,都记得那个血腥的晚上。记忆里,卫渡远一手抱着余锦瑟,一手提着把带血的刀,缓缓向着他们走来,他们被他那身上的煞气一逼,谁也不敢接近,竟都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 他也没有再跟那几个土匪动手,只是对着一旁的二牛道:“找几个身强力壮,胆子大些的汉子去将人给抬过来,就在通往我家的竹林外。” 二牛大抵猜到了卫渡远话里的意思,头上微微冒了层冷汗出来,只庆幸自己没将这人惹了去。可心里也平添了丝感慨,他犹记得,以前这人就是个胆大心细的,如今自己果真还是不如他。 其实,除了他,在场的人无不这般想,得亏自己没怎么惹到这尊煞神。 几个汉子虽说胆子大,也见过死人,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都有。可他们独独没有见过被人活生生砍死的,那可是实打实地被刀砍的,身上好几道口子,有些深可见骨,见着让人为之胆寒。 二牛也被吓住了,见没人动,他咽了口口水,强压下心头的惧意,道:“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搬人?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了?等着土匪来杀我们啊?” 那些个汉子谁都不愿被人小瞧了去,又想起了家里还在担惊受怕的大大小小,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将人给搬了起来。 可这尸体一被搬动,血就沿着伤口流了一地,有人没忍住这股子作呕的感觉,不小心放了手,被人一瞪,只好又伸手将那尸体给抬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时候眼见着外面的气氛似乎没那般紧张了,先前不敢出来的汉子们大多都打着火把出来了,整个村子灯火通明的。当几个汉子将尸体搬到的时候,他们皆被眼前这一幕给骇住了,恨不得退避三舍般,都离得远远儿的。 而卫渡远早早便发觉人来了,也早已伸手捂住了余锦瑟的眼睛。 两人都知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但卫渡远不愿让余锦瑟看到他这凶狠、不留情面的一面。而余锦瑟也乐得装聋作哑,只晓得这人是自己的夫君,除却这一切,什么也不想管。 剩下的三个土匪见自家兄弟竟都命丧卫渡远之手,不禁都愤愤地看着他,似是恨不得将他给剥皮抽筋,一个脾气较冲的,直接骂骂咧咧道:“你个狗娘养的,老子跟你拼了。” 卫渡远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知道你兄弟为什么死吗?一是,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说了,可以骂我,可别牵带着我家人。二是,他们不该拿我重视之人来要挟我。”而死人,才能永绝后患。 最后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可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剩下的三个土匪都被他这凌厉嗜血的气势给震住了,愣愣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还是卫渡远开口唤回了他们的神智:“我从不想伤人,可有些底线,触碰不得!懂我的意思了吗?”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定定地看着地下躺着的三个兄弟,叹了口气,大哥都死了,他们还能挣扎个什么出来?被抓去处斩,起码还有几天好活的,在这儿拼命,不定当下就死了。又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最终还是将刀给扔到了一旁,垂头不语。 卫渡远瞧了,也没说什么,只道:“将人给绑了扔到衙门去。”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将手中带血的刀一扔,就揽着余锦瑟往自家走去了。 一路上谁都没开口说话,卫渡远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余锦瑟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回到家卫渡远便一言不发地去灶房烧水了,徒留余锦瑟一人在堂屋里等着。 她在堂屋内坐了会儿,见无事可做,也进了灶房,看了卫渡远半晌,才走到他面前,却还是什么也不说。见他手臂上受了伤,什么也顾不得了,满心着急地去里屋拿了药来给卫渡远包扎。 卫渡远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绽开了一抹温和笑意,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这才道:“怎么?我不主动同你讲话,你也就不敢说了?” 余锦瑟连连摇头,待为他包扎好,才道:“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不敢同你讲话?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罢了…… 卫渡远脸上笑意未变:“好,那我问你,你今晚见了我杀人,可是怕了我了?”他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是开口了,便要问个清清楚楚。 只是在余锦瑟长久的沉默中,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最后缓缓地放开了握着她的手。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可到底还是个人,会担忧,会忐忑,会怕自己珍视之人畏惧自己,不敢亲近自己。 余锦瑟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回握住卫渡远即将脱离的手:“不怕是骗人的,现今也是觉着心有余悸,可是更多的还是担心你会受伤。刀子是不长眼的,那伙人更是亡命之徒,万一……万一你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办?” 卫渡远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在他的兄弟面前也是个不拘小节、重义气的,他凶狠的一面,她是从来没见过。 她没看见那些个人是怎么死的,可她知道他下手时是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那股子凌厉慑人的气势,裹挟着她全身,缠上了她的心头,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躲开他的怀抱。 可转念一想,这人是自己的夫君啊,她也就生生忍住了,甚至有些心疼。这人当土匪的时候,立规矩说不能杀人,如今没当土匪了,却是不得不杀人。 卫渡远见余锦瑟眼里有着心疼,有着犹豫,似乎还有丝后怕。他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人给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然后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了她的颈侧。 半晌,他才低低道:“我是土匪,手上怎样也是沾过血的,不过没杀人罢了!以前没当土匪的时候……倒是杀过人。” 他知晓今个儿晚上的事想让余锦瑟完全放下还得慢慢来,可既然她也见到了,有些事告诉她也无妨。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还不如现今就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余锦瑟心里一咯噔,回抱住卫渡远的手也是一僵,脑子飞快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没关系的,以后你尽量少露面就是了,衙门里的人应该不会追上来的。” 卫渡远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你这是以为我是杀人犯啊?我看起来有那么凶残吗?” 余锦瑟是真急了:“人不可貌相,我也觉着不像啊,谁晓得你……罢了,不说了,你杀了这些个土匪,该是不会被问罪的,只是怕还要去公堂上走一遭,那些个人该不会将你认出来吧?要不,我们装病不去,就说你回来受了风寒,或者说被土匪给伤着了?或者,再不济……” 卫渡远轻拍了拍余锦瑟的背,示意她冷静一点:“你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朝廷通缉犯,不碍事的。” 余锦瑟眨巴了下眼睛,半信半疑道:“真的?” 卫渡远肯定地点点头,很是无奈地看着她。 “那你怎么说自己以前也杀过人?”余锦瑟总算是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脸上带上了抹笑容,“那你也是见义勇为吗?” 卫渡远迟疑半晌,才道:“对,也算是见义勇为吧!”有些事他还不打算告诉余锦瑟,既然她这般想了,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余锦瑟如今是更纳闷了:“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这样是怎么想不通去做了土匪的。”分明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却是去立了个山头做土匪。 “虽说你立得那些个规矩看起来还不错,也不伤人,只抢别的山头的土匪,也不抢完,就抢他们一半,多的话也就抢一小半。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抢旁的山头的,你们填饱肚子就行,可他们是大鱼大肉惯了的,又不敢动你们,他们定然是会更加频繁地去抢路人。” 卫渡远那里不明白余锦瑟的意思,他也是想过这些的,只是他既然拉了山头,总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吧!劫富济贫显然是办不到的,他那些个兄弟的功夫还没到那个程度。至于过路的商人,哪里有那么功夫查他是不是个奸商啊? “我是晓得的,这也是没法子,至于当初怎么做了土匪……”为了赌气?为了给人抓住把柄?这些他还都不能说。 余锦瑟见卫渡远这样也知晓他也是愧疚的,这才解释道:“我也不是为着教训你,只是我觉着既然我们是夫妻了,就该彼此扶持着,有什么不好的也该给对方指出来。我也觉着你是个可以接受我说这些的人。这是我想要的相濡以沫。” 卫渡远是真被这句“相濡以沫”给戳中心窝子了,当即又将自己的头给窝到了余锦瑟的颈侧,带着些撒娇意味道:“夫人不嫌弃我就好,我做的不好的,夫人尽管指出便是。只是夫人做了什么不大妥当的事,我也是会指出来的。” 余锦瑟也紧紧抱着卫渡远,良久,才试探着道:“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了?我……怕你会折寿……” 卫渡远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抬起头,认真道:“锦瑟,这事我没法子答应你。”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不会杀人,而他不想骗她。 余锦瑟愣了许久,又往卫渡远怀里缩了缩,只是低低叹了句:“罢了……” 第三十二章 相见即眉开 土匪猖狂到进村子来砍人,这还了得?镇上是管不了的,也就将人给押到了县上去。 要知晓那文林镇四通八达的,商人旅客常要在此歇脚,比起旁的镇子要繁华得多。这事儿要是真的闹大了,县令也甭想做了,他自然是要压下,还要有一番作为,这才能平民愤。 至于卫渡远,既然立了功,当然也要大大嘉赏他一番,这不,就拨了三十两银子给他。 卫渡远之前就思忖着该如何让村民们接受自己和余锦瑟,毕竟他们既然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日子,总不能一直不跟村民们来往。这土匪突然来寻仇倒是来得正好,不过幸好没伤着村里人,他也少了些许愧疚。 拿到这三十两银子后,他同余锦瑟一合计,想着那晚上许多人都是出了力的,也就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来托村长让他家家户户都分点,也不管那家人是不是出了力的,也算是他们一份心意。 村里人的家境都不怎么样,平白得了银子,心里是一万个高兴,大多人都觉出了卫渡远和余锦瑟的好来。至少有卫渡远在,那些个人怕也不敢欺上他们村子了。 杜氏和吴氏趁机又说了许多他们两夫妻的好话,村里人虽说心里还有些怕卫渡远,可到底对他们也有了好脸色,也有人见了他们愿意跟他们谈话了。 至于那些个土匪为何会突然到他们村子里来劫掠,只有卫渡远和余锦瑟心里明白,衙门的人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也没多审就让人签字画押了,这罪也就给他们定下了。 这番动作下来,村里人也是过了许久战战兢兢的日子,可这春日到了,种庄稼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一般人家忙不过来的时候妇人大多也会去地里帮忙的,余锦瑟他们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以前也经常去地里干活,本来还想着去帮忙的,耐不住卫渡远,只得好好呆在家里做些闲活。 他们将秧苗给撒好,地里的土再翻了翻,然后把菜给种上了,这才算忙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全靠银子买,花销自然不小,卫渡远就琢磨着打算去找点活计来做。卡Kа酷Ku尐裞網二牛听了这事儿,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热心,主动让他跟着自己去镇上找活做。 余锦瑟也想为家里出份力,便打算翌日一早跟着卫渡远他们一同去镇上。她什么本事没有,刺绣还是可以的,到时看看能不能在绸缎铺子找点活来做。 虽说她不能将她母亲教她的那种针法露于人前,但她旁的针法自认为也还是可以的。 余锦瑟跟卫渡远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卫渡远倒也没阻止,不论能不能贴补家用,给她找点事来做也是好的。但他面上不显,只道:“唉,果真是要媳妇儿养我了。” 余锦瑟哪里不知道他的那些个小心思,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瞧你那小样。” 一早到了镇上,卫渡远就被二牛拉去做活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你身上带着银子别舍不得花,虽说不是什么喜欢的都能买,可看着什么东西觉着馋了,买来解解馋还是可以的。还有,别接太多活了,忙不过来。” 余锦瑟都一一应了,至于要她买东西来解馋的事,她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如今家里是样样都要用钱,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她极少来这镇上,这大抵是这几年来的第一回,不过这事她倒是没跟卫渡远说,不然他怕是又要将自己送到地方才肯去做活了。 街上的东西琳琅满目的,她看着很是新奇(.),不过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的,细细记着来时的路,又一路问来,终是找到镇上最大的绸缎铺子。 只是她将将说明来意,那店小二就赶着她往外走了:“走走走,日日都有人拿着自己绣的东西上门来找掌柜的做活,也没见绣工有多好,掌柜的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 余锦瑟不放弃:“你还没看过呢,我的手工定然是极好的,不信你瞧瞧。”她是不晓得自己手工有多好,但她自问卫家村里是没人能比得上她的。 店小二更是不耐了:“你说好就好?日日都有人叫我看看,我不做生意了?到时候没活干的就是我了。” 余锦瑟也有些气上头了,她是来找活干贴补家用的,又不是来乞讨的。只是觉着这绸缎铺子大给的或许要高点,要的东西也要多点,也不是非要在这里做。她何必要看旁人的脸色? “难不成这就是文林镇最大的绸缎铺子的待客之道?我今个儿也算是见识了。” 她也是个有脾气的,旁人待她好,她自然也是温和以待,旁人不给她好脸色,她还真没必要一直巴巴地贴上去。如今她也是个有人疼的呢,不再是任其生长的一株杂草了。 这是卫渡远给她的底气。 “说得对,要是你这样,怕就没人敢来我们家铺子买绸缎了。” 出声的是个妇人,只见她挽了个颇为简洁干练的髻,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可穿的却是极不错的布料,整个人看起来尤其干净利落。 那店小二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夫人,这不是大早上的我怕客人都上门了,到时候耽搁了也不好。你快坐。” 那妇人不再看那店小二,就见她脸上带着笑容地接过了余锦瑟手上的东西:“让我来看看。” 她边看着手中的绣帕,边漫不经心地训道:“这铺子里也不止你一个伙计,若是你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早早地辞了你们才是。” 那店小二脸色更是难看,只能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夫人,小的都记住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余锦瑟见店小二这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大抵猜出个大概,这人怕就是这店的老板娘王夫人了。想到这儿,她心里突地没了底,只好呐呐道:“还望王夫人不要介意我方才的话才是。” 真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也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时候,方才的骨气都见鬼去了。 王夫人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如今怎么反倒没有底气了?做人呐,说话做事都得有底气才行,不然如何让人信服?” 余锦瑟在心里暗暗赏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叫你多嘴,这会子好了吧,没台阶下了吧! 她讪讪笑道:“夫人教训得是,锦瑟说的句句属实,既然进了店,店小二那就该客客气气的,否则谁还愿意跨进这道门啊!” 王夫人脸上笑容不变,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只是,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是在说我的铺子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余锦瑟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不禁在心里深刻反思自己是跟谁学的这油腔滑调,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卡Kа酷Ku尐裞網 王夫人见余锦瑟这副苦恼的模样,笑得是更开怀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余锦瑟打听到这王夫人向来是个严厉的主儿,还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趣味,只觉憋屈得很,小声嘟囔道:“怎么能这样呢?” 说来,余锦瑟以前都是隐忍的,旁人看来只觉乖巧,如今变成了这副俏皮模样,可以说卫渡远功不可没。 王夫人这会子倒是摆起了正经样子:“容我冒昧问一句,这手绢子当真是你绣的?” 余锦瑟也端正了脸色:“自然。若是夫人不信我,又那般有时间,我还真不介意当场给你绣一个。其实,是或不是真的有那般重要?到时你验货一看便知,若是我骗了你,你也大可报官。” 还真不是余锦瑟狂妄,不说旁的,她对自己这刺绣的手艺却是极有自信的,况又是自己母亲教的,自然是容不得旁人质疑。 王夫人顿时笑了,拉着余锦瑟的手,道:“你莫要当真,只是你这手艺当真是极为不错的。” 什么极不错,这手艺哪里是这小镇子能拿得出来的? 他们这小镇四通八达,往来的客商也是极多的,精品她也是见过不少,就说这以刺绣为名的皇商余家出来的绣品她也是有幸见过一面的。 这手艺,怕是连那余家的绣娘也是比得上了。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为了好谈价钱。 依仗着地势,这小镇有钱人家还是极多的,到时候加上这绣工,他们家出来的绣品又可以高一个价了,也不怕卖不出去。 余锦瑟被人一夸,哪还有将将那副自傲的模样?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只见她小脸一红,腼腆地笑了笑:“夫人看得上就好,只是我这手艺怕是连我娘亲的一半也没承袭到。” 王夫人双眼都亮了起来:“那我还真是想见见令堂。”她虽说常年打理着商铺,可到底是个女子,对这刺绣手艺好的人心里不免就会生出些欢喜。 余锦瑟脸上暗了暗:“实在抱歉,我娘亲已去世多年。” 王夫人佯打了下自己的脸:“是我对不住,瞧我说的话。只是说了这许久的话,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我叫余锦瑟。”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还不知夫人愿意让我来做活吗?” 余锦瑟知晓这大的绸缎铺子向来是有他们自己的绣庄的,绣娘整日都要去那里绣东西,可她委实放心不下家里,卫渡远也是不会让她早起贪黑到镇上做工的。 想了想,她还是特特补了句:“只是我不能到你们绣庄做东西,只能在家里做。” “我还没答应呢,你倒是跟我谈起条件来了。”她见余锦瑟正欲解释,这才接着道,“不过你这绣工也是值得。你也晓得只有那些个小铺子才会将活儿给散出去,我这可是有专门的绣娘。” 她呷了口茶:“况且你也没有担保,我保不准你拿了我的东西会不会就走了。作为女子,你的绣艺令我不得不竖着大拇指赞叹一句;作为商人,我却不知能不能信你。” 余锦瑟也觉着王夫人说得在理,只是这镇上还真没她认识的人,呐呐问道:“签字画押可好?夫人也可派人去我住的卫家村打听打听。” 王夫人摇了摇头:“要是你铁了心地要骗我,签字画押又有什么用?你倒是拿着我上好的缎子一跑,我去哪里找?” 余锦瑟看着王夫人含笑的眼睛,也回过味儿来了。这是想压价啊!果真是无奸不商。 “夫人的意思我都明白,衙门的人为我作保你觉着如何?”她才想起卫渡远不是说过这魏三到镇上做了衙役嘛! “你到时大可先给我些小件的做着,做得好再换旁的也不迟。”她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我也明白,刚开始做这价钱自然是高不到哪里去了。我做得好了,夫人到时再给我涨价如何?我想夫人也是个想得长远的人。” 王夫人捂着嘴大笑了两声:“你这脑子转得倒是快。罢了,你的手艺是真的不错,我也喜欢你,这价钱我定然会给你个满意的。只是这签字画押是万万不能少的。” 彼此都不认识,谈什么信任呢? 余锦瑟明白商人向来谨慎:“夫人信我便好,我这就去请人来给我做担保。” 王夫人摆了摆手:“我还想跟你多说说呢,我派人去。”说着,她便招呼着方才那店小二去衙门里找人去了。 那店小二哪里知晓这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还认识衙门里的差爷,现下心里不免忐忑,态度自然是拐了十八个弯了。 余锦瑟也不是个记仇的,只觉着无奈。 不大会儿,魏三便来了,听了是余锦瑟打算在这里找活做要他做担保,他倒是爽快。本来他还想给她些银子,不过被她给拒绝了:“这银子还是你留着娶媳妇儿吧,我跟你大哥的日子过得下去。” 魏三在衙门里还有活要干,没敢多留就走了。至于这人情,余锦瑟思忖着只得来日还了。 回了家,余锦瑟跟卫渡远说起了白日里的事儿,他是笑了她好一阵儿:“你那不要脸皮的样子怕是跟着小六子学的。” 锦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才试探地问道:“我叫魏三来给我做担保,你会不会觉着丢面儿啊?” 卫渡远捏了捏余锦瑟终于有了些肉的小脸,道:“说什么呢?不过是小事,我可不是那种好面儿的人。有媳妇儿养着,多好啊!” 第三十三章 碰见卫丰 一打眼,便是种大秧的时候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起来了,在镇上干活的汉子也大多辞了活回村子里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他们家秧苗撒得晚些,都还没长起来,卫渡远也就抓紧这个时间多揽了些活来做,这时候的工钱也要比往日高些。 当然,这样一来他就要更累些。虽说卫家村离文林镇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但对于一个干了一日苦活的人来说也是够呛,也懒得耗这个时间,他大多便住在码头的货船上了。 村子里的人家大多都种得差不多了,卫渡远这才回了村子里开始插起了秧苗。这插秧苗可是不简单呢,一个人哪里好牵线啊? 余锦瑟也就光明正大地跟着卫渡远去了田里,他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他们家的田还挺多的,可两个人哪里能忙活得过来啊,也没打算种完,就种个两亩就好了。 卫渡远无奈地看着余锦瑟,将一旁的草帽拿来给她戴上:“把草帽戴好,今个儿有太阳,晒着得多难受啊!况且这时候的太阳最易将人给晒黑了。我一个人虽然麻烦,也不是不行,要不你就在家里吧?” 余锦瑟白了面前的人一眼,道:“走啦,你什么时候也这般婆妈了?”其实,她心里现下跟抹了蜜似的,这草帽家里就一顶,这人是实实在在随时都是念着她的。 卫渡远笑得痞气:“也只对媳妇儿你婆妈了,别人想让我婆妈我还不肯呢!” “你这是叫我知足吧?”余锦瑟挑了挑眉。 卫渡远讨好地笑了笑:“哪会啊?就想媳妇儿无休止跟我撒娇呢!” 两人一边贫着嘴,一边往田里行去,到了杜婶家门外,她突的一转身就去敲他们家门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来开门的是何氏,两人现今处得还不错,就要邀两人进屋里做,余锦瑟推拒了两句这才说明了来意。 原是来借草帽,这事儿也不大,何氏爽快地便答应了。 卫渡远在一旁笑得灿烂,嘴巴咧开得老大,待余锦瑟道完谢回过身来,他才道:“我一个汉子,晒晒没事的,晒黑些看起来也更爷们儿点。” 说来,这卫渡远长得真算是白的了,似是晒不黑般,怎样都是那个肤色,也真是羡煞了一众女子啊! 余锦瑟现今是摸透了卫渡远的脾气,知晓这人又是在口不对心了,这不,早乖乖地低头来让她给他戴帽子了。 她随意地将帽子扣在他脑袋上,虎着脸道:“自己戴。” 话罢,就径直走了。 卫渡远颇为委屈地在后面嚷道:“媳妇儿,你变了。还我那个温柔似水,羞涩腼腆的媳妇儿来。” 余锦瑟是理也没理他,径直往前走了。要说她今个儿为什么这般,还不是昨个儿她说想下田帮着做活,这人偏不同意,为了打消她的念头,还压着她做了许久…… 不然她哪里会跟他贫嘴啊? 想到昨个儿晚上的事她就羞得不行,步子迈的是更快了。 “小心……”卫渡远话没说完,结果余锦瑟就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她看也没看人,连忙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不……”抬头便发现原是自己的爹,她后半句话也没说出来了,“爹……” 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可让余锦瑟纳闷是他们搬走这么久了愣是没再见到过他们一家子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倒是没刻意躲着,那就只有他们一家子人躲着她了。 余锦瑟还在想自己这菜刀有那般好使?一顿恐吓就将人吓成这样。可宋氏哪里像是那种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不想法子整自己一顿才有鬼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本来一直等着那宋氏上门找自己麻烦,结果人没等来,又等着村子里传出些闲言碎语,还是没有。罢了,她也乐得自在,也没再在意这件事了。 今个儿突然见到自己父亲她才想起,好像是许久没见过他们一家子人了。 卫丰见撞自己的人是余锦瑟面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下意识地便想训斥她一顿,一抬眼,却瞧见她后面的卫渡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立时想起了当日他到他们家威胁他们一家子的事,又想起那晚汩汩流血的土匪,到嘴的话忙给咽了回去。这会子是笑也不是,摆脸色也不是,只好面色僵硬地摇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锦瑟见自己父亲似乎又老了些,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忍,要知道她也曾体会过阖家欢乐,父亲慈爱。只是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呢? “爹,你这是要一个人下地干活?家里的田也不算少,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她不自觉就开口说了这句话,待回神,又不知该说什么呢!她哪里不知道为什么? 宋氏的一双儿女一向是靠不住的。卫芊芊跟个大小姐一样,成日里就跟着自己母亲在村子里寻人说话。而卫北在农忙时节还是要跟着去干活的,可也总是要寻个由头偷懒。 有她在的时候,田地里锄草还有上山砍柴的活向来是她做的。如今她不在了,这些个轻巧些的事怕就都落到了卫北的头上。不过,这田里的活就更是繁重了,她爹怕也更累了。 至于宋氏还有她那一双儿女,现今的日子大抵也是没以前好过了。 卫丰向来是个没主见的,旁人看着就觉着他懦弱了,这些他都晓得,他心里也时常觉着窝囊。余锦瑟今个儿说的这句话还是让他心里有所触动,他这女儿以前也是帮过他不少忙的。 以前不觉着,现今家里没了她,他才真真觉着累得慌。家里的这些个田地向来都是他忙活,连帮个手的都没有。 卫北就算来田里了,就帮他牵牵线,要说插秧,他总是想着法儿的偷懒,他也不好说什么。这一说,宋氏还要跟他闹。 思及此,他竟解释了两句:“家里没柴火了,卫北上山砍柴去了,今个儿就我一个人来了。”看着余锦瑟的浑浊双眼里满是期盼。 余锦瑟自是懂她爹的意思,心下凉了半截,只道:“你也多注意着身子,活是干不完的。” 卫渡远适时上前将余锦瑟给带走了。无事的时候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有事了偏就想起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卫丰看着两人相携着离开的背影,拳头紧紧握起,自责有,但更多的是愤懑还有难堪,禁不住嘀咕道:“一个个都是不孝的……” 一个同去田里干活的汉子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劝道:“丰子啊,你这还没跟你家女儿女婿和好啊?别说,你这女婿还是不错的。” “那朝廷的赏银他不就分给村子里好大一笔吗?听说前段儿镇上的汉子都回来干活了,他可也好挣了一笔。锦瑟是你亲娃子,请他们一同吃顿饭,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啊!” 卫渡远可比他那继子靠谱得多了,他那继子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又是个偷奸耍滑的。不过这话那汉子是不会同卫丰说的。 卫丰一思量,也觉着这汉子说得对,若有所思地去了自己田里干起了活。 卫渡远见余锦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见她看来立时扬起个大大的笑容:“我媳妇儿就是好看,要是能跟我说说话就更好看了。” 这说话跟好看哪里有关系余锦瑟还真不晓得,不过她明白他不过是想让她将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说不怨是假的,这么多年了,总是听宋氏的一面之词就算了,还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可想起娘以前还在的时候,又觉着自己这样挺不孝的。” 女子的心思总是要比他们男子细腻一点,对待感情也是如此,总也比他们更不易舍下。“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没到断了父女之情的地步,以后逢年过节还是上门看看便是。至于宋氏还有她那一双儿女,是断断心软不得的。” “你最好了,不想了,快去担秧苗来吧!”余锦瑟笑靥如花地说了这话,挽起裤脚就下田了。 卫渡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后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又不是不晓得我脾气,还探我口风呢。”他现今是想明白了,这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呢! 余锦瑟呵呵笑了两声,讨好道:“谁叫你是我们一家之主呢,自然是要好好问你意思的。” “那以后就好好问。”卫渡远斜了余锦瑟一眼,就径自去另一块田里担秧苗了。 要说这两人干活是一点也不像别家的,说说笑笑的,引得不少人侧目。熟识一些的,少不得还打趣了他们两句,都道这两人感情是真真好。 二牛这会子也到了田埂子上,见两人这一派恩爱两不疑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我现今有些后悔来帮你们忙了。” 余锦瑟有些讶异:“你们家忙活完了?你也该去镇上做活了吧?” 这段时间二牛已经跟他们混熟了,余锦瑟跟他说话自也没那般多的拘束。要说,这二牛能跟卫渡远处得这般好,不单是那晚他救了他,两人儿时也是很好的玩伴。 卫渡远也不客气:“行啊,正好叫你嫂子早些回去做饭,今个儿晌午就在我们家吃了。” “卫哥果真是心疼媳妇儿的好丈夫啊!嫂子好福气。”二牛嬉笑道。 余锦瑟微微红了脸,也没再说话,当没听见。 卫丰想了一上午也觉着那汉子说的有理,晌午回去就在饭桌上说了要请余锦瑟夫妻俩来他们家吃饭的事。 宋氏第一个不答应,惊叫道:“你忘了卫渡远那个地痞流氓前段日子在我们家院子里干的好事吗?他可是真想我死的,你还要把他请到家里来,是不是不想活了?” 卫芊芊两姐弟也附和着自家娘亲的话,说什么也不同意。至于卫天赐,被宋氏一吓也是哭着说不肯。 可这回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卫丰的态度异常坚决,他们怎么闹也没用,请余锦瑟俩夫妇来他们家吃饭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第三十四章 上山打猎 自从将秧苗插好后卫渡远就没再去镇上做活了,一是因着笋子出来了,他要将笋子弄出来拿去镇上卖,二是他忙活着在他们家旁边砌块菜地。 忙完了,他便打算实现余锦瑟的愿望。先是在他们家屋子前面撒满了花种,又砌了个石头桌子并四个凳子,然后再去山上砍了棵树来做了个秋千。就这事儿就做了三天才算做好。 不过,两人的日子倒是越过越活络了。 “明个儿我上山打猎去。”卫渡远给余锦瑟烧火的时候说道。 其实,汉子一般是不进灶房的,偏生卫渡远从不在意这些,一有空闲就会帮余锦瑟做这些个事。 她也念过他,就怕人笑话了他去,但他偏不听,还说这样更显得两人恩爱,直将她说得脸红才罢休!她心中也是这样觉着的,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怎地突然想到要去山上打猎了?”余锦瑟本以为他明个儿开始就要去镇上做活了。 卫渡远露出个无谓的笑来:“总不能一辈子去给人干活吧,我正好也会这个,就想去山上试试。虽说还没到秋季,山上的那些个猎物还没养肥,但这时候打来还是有人要的这样也自由些。” 说到后来,他是愈发不正经了:“而且,这不是许久没吃肉了嘛,馋得很。打得多就拿去卖,不多就自己留着吃了。俗话说,靠山吃山,咱这不是靠着山的嘛!” 哪里许久没吃肉了?这几日做活,余锦瑟怕卫渡远累着,不说日日都有肉吃,但也比寻常人家吃肉的次数多。这人不就是想在家里看顾着自己嘛! 可他话已至此,卫渡远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汉子,是读过书习过武有上进心的汉子,要真让他一辈子这样她也看不下去。卡Kа酷Ku尐裞網“行!不过,我也要去。” 卫渡远第一想法便是拒绝,开玩笑,那山上也不知道有啥牛鬼蛇神的,若是他一个不注意这人伤着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余锦瑟端正了脸色,认真道:“我以前经常上山去砍柴,我可以的。”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的倔强性子,想着也是,没有自己的这些年她不也过了嘛!还长得这般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儿他便更觉心酸了。 按日子来算,余锦瑟出生的时候他还在村子里才是。只是…… “对了。”这在上山的半道上卫渡远才想起了这事。 余锦瑟对于这样一惊一乍的卫渡远很是好奇(.),要知晓他虽说平日里爱跟他贫,经常是一句话堵得她说不出话来,有时候又是一句话说得她脸红,可能让他这般的事还真是少之又少。 “怎么了?” 卫渡远颇为激动地将余锦瑟拉到自己身前,余锦瑟惊呼一声:“这小道上你倒是注意着些。” 卫渡远跟个小娃子似的笑了笑:“这不是终于想起儿时我还抱过媳妇儿心里欢喜得紧嘛!” 余锦瑟是彻底拿他没辙了,不过卫渡远说的事她倒也分外好奇(.),忙催着他讲讲。 卫渡远儿时在村子里就是个孩子王,总是撒欢子的各处玩闹,但也晓得分寸,是极少闯祸,这也令其母少操心了不少。 余锦瑟的母亲嫁于卫丰的时候他也是晓得一些事了,不过极少看见余母在村子里走动,也就跟杜氏好些。 那还是因着杜氏在他们成亲的时候陪着她,这才熟识了。 后来,余锦瑟出生了,余母就更少出门了。一日,卫丰家的院门并未关上,他正巧路过,便见着许久不出门的余母正抱着自己娃子在院子里哄着,而杜氏也正在一旁同她说着话。 他从未在村子里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婶子,正巧她怀里的小娃娃又偏头来看着他,乌黑乌黑的眼睛,皮肤也是粉嫩粉嫩的,比旁的娃子好看多了。 那小娃娃见了他,就挣扎着要从母亲怀里出来,余母身子不好,拗不过自己娃子也就由着她了。 一抬眼见是有人在门前,也晓得自家娃子这是怎么了,就招手让卫渡远进来,然后他就被那小娃子塞了满手的糖。他向来是耐不住性子的,不知为什么就这样跟那娃子玩了一下午。 他本是打算明个儿要再来寻她玩的,也这样对她说定了,可到底是没兑现诺言。 余锦瑟听了这事,只能感叹一句,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你看,媳妇儿那般小就一心一意地晓得为为夫着想了,为夫真是感动啊!”卫渡远一副很是欣慰的模样。 余锦瑟白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着:“那你没兑现诺言,骗了我又怎么算?” 卫渡远突的正了脸色,低低道:“所以报应遭在了你身上,让你受了这些年的苦,让我看着心疼。” 余锦瑟是真的没话说了,两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可心是紧紧靠着的。 “诶,刺龙苞。”余锦瑟双眼放光,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要知晓,这刺龙苞这时候该都长大了才是,如今看来倒还能吃,她自然觉着惊喜。 卫渡远顺着余锦瑟的目光看去,就见几颗笔直的树长在山道不远处,高高低低的,倒是跟旁的树生得不同。只是余锦瑟这目光,他有些不喜欢了,他媳妇儿只能这般看着自己。 “媳妇儿,不就一棵树吗?有我好看?” 对于卫渡远的小娃子的脾性,余锦瑟是知之甚深,熟练地出言哄道:“自然没有你好看的,只是这个能填饱肚子罢了,也有许多药用的功效,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嘛,给你好生补补,这个不仅能补气安神,还能强精滋肾呢……” 说完这话,她才回过味儿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霎时变得通红,脑子‘腾’地一下似要炸开了般,头疼得很。 她心里是一阵嘀咕,自己怎么会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当真是跟他学坏了。也不知他会怎么看自己。 卫渡远脸色还真算不得好看,简直是黑如锅底:“夫人的意思是嫌为夫不行吗?看样子,为夫还得身体力行一些才好,免得引起夫人的误会。” 这声夫人是叫得余锦瑟心肝儿乱颤,一听就没好事,果不其然…… 她忙摇头否认道:“没……怎么会呢?只是这刺龙苞真的好吃。” “我看还是不要了,免得今个儿晚上夫人又要怀疑为夫不行,都是这刺龙苞的功劳了。”卫渡远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 余锦瑟是彻底笑不出来了,心里叫苦不迭,脸上的红晕却是一直没消下去,只好讪讪地跟着卫渡远往更深处走去了。 卫渡远看了看四周,见这地上有些足迹,看模样,像是野鸡的,又往前走了一段,探了探四周的地势,这才在一处隘道布好陷阱。 余锦瑟本想问问的,可怕不能出声,又想着刚惹着这人了,便选择闭口不言。 卫渡远也不说,反正只要有他在,也不会让她上山来做这些费力又易受伤的活,乐得这人讨好地跟在自己后面。 再往深处走,又见着了一些足印,还有拱掘新土、排泄粪便的痕迹,这是野猪无疑了。 要是往日,他不定就得有些兴奋,这野猪最是野性难驯,他偏也喜欢训这些个东西。如今他却是想得比以往多了。 这山上有野猪,那他们山下种的庄稼不定就得遭殃。庄稼倒是其次,万一他不在伤了余锦瑟怎么办? “这山上有野猪。一般野猪都是群居的,这山也不算多大,该是没有那么多,你跟紧我。” 余锦瑟也紧张了起来,这野猪可比不上家猪,野性难驯,又跑得快,力气还大,要是一下给你顶来,怕是要把肋骨都给撞断了。 “你小心些,要是不行我们就回村里叫上有经验的猎户来,你一个人我怕制不住它。” 卫渡远只是笑了笑,又设了个陷阱在那里,这足印脚趾部分混元粗壮,该是公猪,若是一头两头他还是可以制住的。“怎么,不信你夫君?” “我只是担心你。”她就怕他逞强。 卫渡远已经将陷阱设好,这陷阱他倒不是奢求能把野猪怎么样,只是若是要逃脱,这野猪定然会受伤,到时只要追踪血迹应该就能将野猪的窝给找到了。 “放心吧,我下午再来看看,我们先回去。” 两人回去吃过饭,卫渡远又上山去了。余锦瑟知晓他是去看看上午设的陷阱怎么样了,还有就是去探探野猪的所在,知晓自己也帮不上忙,不定还得添乱,也没说要跟着上山了。 卫渡远到了山上,先去看了那些个小陷阱,这运道还不错,捕到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只是有点瘦。 他将猎物给绑到一起,然后提着这些个东西往更深处走去了。一瞧,那野猪果真上钩了。他嘴角微微一勾,沿着血迹缓缓往里走去。 一看,如他所料,就两头野猪,还都是公的。 他将猎物放到一边,然后将准备好的家伙事拿出来,这是他从山上带下来的弓箭,倒是许久没用了。 ‘嗖’地一声,箭直接插入了公猪的肚腹,那野猪立时痛得大叫一声,然后极快地跑了出去。卫渡远也不急,迅疾地再一次搭弓射箭,另一头公猪被射中同样的地方。 卫渡远这才抄起匕首上前截住其中一头,那野猪自然是不会乖乖就擒的,免不得又是一番搏斗。 他以前跟他兄弟们在牛头山上可是猎过不少野猪的,他经验还是挺丰富的,不过他一个人打两头野猪还是头一回。可他依然胜券在握。 好一番缠斗,他才将两头野猪给制服了。一头奄奄一息的,一头已经彻底没气儿了。 卫渡远看了眼自己被野猪给弄伤的手臂,无奈叹道:“果真是野物,得付出些代价啊!”可他眼里分明满是不屑,那野性,比起地上的两头野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十六章 再信一次 这一眨眼,天空就笼上了层墨蓝色,卫渡远这才发觉天色已晚。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忙去附近找了根结实的木棍,然后用带上山的绳子将野猪的腿脚绑在两头,其余的那些个猎物也分别绑在了两头,就这样挑着下山了。 不过那木棍到底比不上扁担,硌人得很,加之野猪又重,明个儿这肩头怕是得肿起来了。 路径长着刺龙苞的地儿,他又特特停下,用自己带着的匕首将能吃的都给摘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一回到家,余锦瑟就傻眼了,这人也忒强悍了些吧!可看着他一身脏污,身上还带着血,脸色登时就不大好看了。 卫渡远顺着余锦瑟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了圈儿,的确不大好看,知晓是真让人着急了:“没事,我就伤了胳膊,大多都是那野猪的血。” 余锦瑟一言不发将人给拉进了屋,也不急着叫人吃饭了,先打水来叫他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再去给他找衣裳了。 卫渡远也就配合着他,毕竟是他没听她话去找个有经验的猎户一起,结果自己还受了伤。 洗完澡,卫渡远坐在那儿看着余锦瑟给自己上药,突的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讨好地笑道:“这不,你不是想吃刺龙苞吧,给你摘回来了。” 余锦瑟倒不是生气,只是觉着心疼,这会儿听他说了这话,面上是怎样也绷不住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卫渡远忙又补了句:“不过,明个儿再吃啊!”今个儿晚上他一定要证明向自己的小媳妇儿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一看他这模样就知晓他是个什么意思,虽然因着跟卫渡远一起久了,她脸皮子比起以前厚了不少,可这事儿怎么能拿出来说呢?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臂用纱布包好,就急急往门外跑去了:“我先去将饭菜给端来。” 翌日,余锦瑟迷迷瞪瞪地抉择有人在自己眉间吻了下,咕哝道:“干嘛啊?昨个儿折腾到那么晚……” 卫渡远忍不住低低一笑,眼里满是宠溺,伏身在她耳边道:“还敢说我不行吗?” 余锦瑟皱着眉翻了个身,不知又再嘀咕个什么。 卫渡远见自家媳妇儿这副模样,只觉可人得紧,心里痒痒的。可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对还在床里侧睡得迷糊的人,道:“媳妇儿,我先走了,我待会儿就帮你交活。” 昨个儿晚上余锦瑟便说今个儿她要去绸缎铺子交活,现下看样子她是起不来了,为着让自己媳妇儿醒了后能顺顺气,还是将事情都办了才是。 余锦瑟醒来的时候太阳已是日上三竿,一踏出堂屋,晃得她头晕,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哎呀……”,这一伸腰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腰,酸痛得厉害。 她忍不住真想骂卫渡远两句,不过天可怜见的,她是真想不出什么话来骂比较好。 进了灶房,见锅里还煨着粥,和着一个鸡蛋,知晓卫渡远自己做了饭来吃了再走的,心下微安,后又忍不住懊恼:“管他那么多作甚……” 这一大早卫渡远扛着两头野猪去镇上买的事儿就这样传遍了整个卫家村,人人都暗地里竖起大拇指,道声卫渡远是个能干的,余锦瑟是个有福气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可没功夫想那般多,她这会子正跟卫渡远生着气呢! 卫渡远是好说歹说余锦瑟都不理他,只好她一干什么就抢着做,免得她累着。“媳妇儿,这事还是我来吧!” 见余锦瑟坐着绣东西,又问:“腰还酸不酸啊?我给你捏捏?” 卫渡远只叹,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无奈,他只好说正事了:“媳妇儿,我想去做屠户。我今个儿去卖野猪,抢着要这野猪的酒楼、有钱人家也是不少,可是我发现都没做屠户赚银子。这一整块儿卖倒是没那么多的事儿,可总也会被他们压些价去,若是一块儿一块儿地卖当然就不一样了。” 说起正事,余锦瑟到底是不跟卫渡远别扭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若是酒楼、还有那些个大户人家也愿意在我们这里买肉,那就更是好了。” 卫渡远立时拍起了马屁:“我媳妇儿脑子果然是顶好的,也最是温柔善良的,都不嫌弃我以后就是个杀猪的了。” 若是真叫镇上那些个大户都来他们家卖肉,那他们家这生意的规模可就不一般了。 余锦瑟对卫渡远这顿夸真真是嗤之以鼻,也没理他那话,直接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做?上回衙门给的那十两银子的赏钱还存着呢,倒是可以拿出来用。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好接着说正事:“我打算先去买一头猪杀来试试,到时候再想着在镇上租个铺子。” 余锦瑟对于卫渡远向来很是信任的,见他心里有数也就放心了。“那我明个儿就去找杜婶打听打听,看看哪家的猪肉好些。” 卫渡远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们是后来的,这村上许多人家的事儿他们还不甚了解,问杜婶正合适。 这事也算是商议好了,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余锦瑟就准备着去炒菜了,饭是早已做好了的。 卫渡远走的时候留了一腿猪头肉,一时半会儿也是吃不完的,她也就割了一点下来预备着炒,然后将猪脚留下和着刺龙苞炖着,这会子鲜味都出来了,其余的肉则都拿来腌着。 现今是余锦瑟走到哪里,卫渡远就在屁股后面跟着,一进灶房就闻着味儿了,不禁赞道:“嗯~这味儿还真香。” 余锦瑟一言不发地将煨在小炉子上的汤锅掀开盖,然后拿碗盛了两勺汤,又给他捞了一块肉多的猪脚肉起来。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是从来不会真正地跟自己生气,这汤怕也是盛来给他喝的,脸上笑得是愈发灿烂了。 可余锦瑟见着他的笑,怎么看怎么觉着刺眼。看着锅里一起一伏的刺龙苞,心思一转,又将勺子伸进去特特舀了一大块儿来放到了碗里,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转过身,她脸上的笑意早早都收敛了起来,不言不语地将碗递给了卫渡远。 卫渡远瞧着碗里的刺龙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再抬眼看自己媳妇儿,只觉她那双眼好像在说,昨个儿你耗费了精力今个儿我给你好好补补,你带刺龙苞回来又特意嘱咐我今个儿再做,定然是这个意思。 他只觉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能有什么法子呢?还是要强颜欢笑啊!他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往上提,抿笑道:“媳妇儿真是有心了。” 然后默默坐到了灶台边,在余锦瑟的注视下夹起刺龙苞咬了一口,嚼吧嚼吧,觉着似乎还不错,忍不住又咬了一口,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媳妇儿,这刺龙苞还真不错。” 余锦瑟不置可否,转身将从房梁上取下来的腊肉切成片,这是最后一小块腊肉了,这还是从抠搜的宋氏手中拿来的,想到这儿她就不禁扬了扬嘴角,这可是战利品啊! 将腊肉切好,她又将早早用水煮好的刺龙苞从木柜子里拿了出来,然后一片片分开,再切成丝。刺嫩芽就留着,她打算拿来凉拌。 卫渡远见余锦瑟将菜给备好了,两口将汤给喝了就将火给生了起来。 余锦瑟眼见着锅足够辣了,就将油给倒了下去,差不多煎好了,用干勺子舀了一勺子起来,这才将腊肉给放了进去,‘呲溜’一声,当真是油香四溢。 见腊肉炒得翻起,她又将蒜末和着姜末一起倒了进去,然后将切好的刺龙苞丝倒进了锅里。滴几滴酱油进去,再是放盐等调味料。 好了,起锅了。 接下来就是凉拌刺嫩芽,将蒜末姜末放在面上,滴几滴酱油还有苦酒,再将干辣椒放在上面,然后将方才的热油给淋了上去。这份菜也算是好了。 卫渡远看着桌上的三份菜心情很是复杂,这都是刺龙苞啊!不过感觉很是不错的模样。动筷前,他还不忘夸夸余锦瑟:“媳妇儿,你这手艺是愈发好了,我还真是有口福啊!” 可不是,有时候还会花心思弄些他没吃过的菜来,就算是同一种菜也能变着花样的做。 两人这才吃了两口,门外却是响起了敲门声。两人都觉着奇(.)怪,这会子还有谁会来串门啊? 卫渡远让余锦瑟别动,他去开门,这门一开,他方才对着余锦瑟笑得灿烂的笑脸收敛了不少,只觉着自己今个儿吃饭的好心情都没了。 可他面上却是不显,也没让卫丰瞧出什么来,还甚为有礼道:“原是岳父,快请进。” 心下却是叹道,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我家媳妇儿的好手艺就要给别人尝了去了,真真是不速之客啊! 卫丰不欲与卫渡远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牵着卫天赐进门了。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挑这时候来的,只是他正好没事,宋氏的饭也没做好,他也就来了。 宋氏当时是不乐意让他将卫天赐给带来的,说是怕卫渡远和余锦瑟发起疯来伤着卫天赐了。可也不知卫天赐怎么了,似是将卫渡远来他们家闹将他吓哭的事儿都给忘了,吵嚷着硬是要来。 卫丰一想,觉着有个小娃子在也好开口,也就不管宋氏径自将人给带来了。 第三十七章 给卫芊芊找活 既然要到岳丈家吃饭,断没有空手去的道理,只是卫渡远他们家中现今也不甚富裕,也就提了块腊肉上门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排场比不得以前,可跟一般上门吃饭的女儿女婿比已算是不错的了。 他们到的时候宋氏的菜都弄好了,宋氏和她那一双儿女见了卫渡远就浑身不自在,连招呼也没打。 还是卫天赐那小娃子上回在他们家吃了肉,认识人,又见他们提了肉来,上来就将人给提走了,照样是没喊人。 卫丰今个儿见了倒是没说卫天赐什么,只是脸上带着笑,对余锦瑟俩夫妻道:“来就来吧,怎么还提东西来啊!” 话是这样说,宋氏却早将肉给提了进去,当真是半分迟疑都没有,生怕人又将肉给提走了似的。 “锦瑟和小婿的一点小小心意,岳父莫要嫌弃才是。”卫渡远也同样客套道。 宋氏母子三人的嘴脸她是看得多了,今个儿也懒得计较,吃了这顿饭,她爹若是真觉着还想要她这个女儿,他们还是父女。至于宋氏母子三人,跟他们还真没什么大干系。 她瞟了眼桌上的菜,竟还有腊肉炒的两份肉菜,宋氏也真是舍得,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卫天赐见几人还在说话,当下也不管了,提起筷子就夹了筷子肉到嘴里。 宋氏见了,是真的惊着了,伸手就打了他夹菜的手一下,低斥道:“都还没上桌呢,吃什么吃!” 说完,心有戚戚然地看了眼卫渡远,见他脸上还带着笑,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心微微放下。 可卫天赐却是不晓得自家娘亲的恐惧啊!他是宋氏和卫丰唯一的娃子,又是个男丁,自然不一样,当即瘪着嘴就要哭。卡Kа酷Ku尐裞網 “娘,你……你打我……”说着还抽噎了两声,“你做的饭菜没姐姐家的好吃,你还……” 卫丰微微皱了皱眉:“这娃子想吃就吃了,大伙儿开饭就是,你打他作甚?”话罢,又去轻声哄了卫天赐几句,直到夹了筷子肉给他才哄住了。 宋氏现下本就窝火得很,这会儿更是火冒三丈又发作不得,只能愤愤地坐在一旁不作声。要说她初时是真不敢再跟卫渡远他们这对疯子夫妻来往了,可过了这般久了,她也想通了。若是他们真的重新来往了,她势必有法子再在他们口袋里掏出些银钱来。 她们母子三人的名声现今算是真的臭了。人人都说卫芊芊人小却心肠歹毒,而她母亲更不是个省油的灯,这附近村子的人都不愿意娶她。还有卫北,更是没人愿意嫁进来。 如今她也只能为她这一双儿女多备些家底,以这为诱饵,再找个远些的,不定就好嫁娶一点。 卫渡远方才虽说正跟卫丰说着话的,不过宋氏的动作全落他眼里了,又见她现下这般作态,心中嗤笑,当真是爱钱如命的。 余锦瑟没心思管那些个事,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说来这还是她娘家,她的话比卫渡远只少不多。 卫芊芊看着这一出戏,就觉着心中讽刺,她母亲向来自诩聪明,经常说她没脑子,如今这番作态也没人理会她,还不是自讨没趣。 其实卫芊芊初时想借病待在自己屋的,可见着宋氏竟然下血本要讨好这两人,还真是觉着心中愤愤,这肉不吃白不吃。 一抬头,她就见着卫渡远给余锦瑟夹了一筷子菜,而余锦瑟还笑得一脸灿烂,她眼里的嫉恨暴露无遗。 凭什么?凭什么你余锦瑟一个破鞋丧门星还有人要,而我就没人瞧得上?不就一群乡下巴子,瞧不上我我更是瞧不上你们。卡Kа酷Ku尐裞網我可是要做夫人的,哪里会窝在这么个地方? 这饭桌上的气氛当真是诡异得很,大伙儿都各怀心思,就只有卫丰和卫渡远边啜着酒边说些有的没的。 “锦瑟,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卫丰也不待余锦瑟回话,便道,“我听说你竟然在我们镇上最大的那家绸缎铺子找到了活?你的手艺啊,我是知道的,得了你娘真传,那是没人能比得上的。” 卫芊芊心思一转,去镇上做活岂不是能结识到更多的人吗? 想着,她学着自己母亲以前惯常做出的姿态,微微笑道:“姐姐如今真是不一般呢。姐姐,我看着爹每日里早出晚归的,也是心疼得紧,要不……你看看也给我在那铺子里揽些活计来做?” 余锦瑟面无表情地看着卫芊芊,还真是不信她的话,就等着她下文呢。 果不其然,卫芊芊见余锦瑟这副模样,有些着慌了,忙道:“以前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对,任性了,不懂事,还望姐姐能原谅我。我这……” 说着就给自己倒了杯酒来:“妹妹喝酒,姐姐喝水,算是给姐姐赔罪了……” 话罢,也不待余锦瑟答不答应,就一口气给喝了下去,还给猛咳了几下。 余锦瑟算是明白了,这卫芊芊还真是聪明了一回,当着她爹的面儿来玩这套,若是她不答应就是不给她爹面子,没为自家爹着想,还显得她小气了。 “锦瑟,你妹妹有这份心爹真的很是欣慰,也不说她真能赚什么银子来贴补家用了,带她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这不,卫丰就替卫芊芊说话了。 卫芊芊还是一副低眉顺眼地模样,可眼里是藏不住的野心和算计。她就等着呢,这声爹可不是白叫的。以前宋氏为了让他们讨巧,一律让他们喊卫丰爹,如今总算是派上点用场了。 她就要给自己这自诩聪明的娘亲看看,到底是谁没有脑子,有些事只是她不愿意去做罢了! 卫渡远虽说看起来是个没心没肺的糙老爷们,其实他最是观察入微,何况卫芊芊的做的戏还这般拙劣。 他正要开口,却是被余锦瑟从桌子底下捉住了手,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坚定,也就闭口不言了,留着她自己处理。 余锦瑟相信她爹是事前不晓得这事的,既然说要给他次机会,就给他这回面子。不过,她还真不信自己的面子能令王夫人收了卫芊芊,毕竟这人还真是绣技平平。 她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你有替我爹分担的心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我就只能带你去找找那儿的掌柜,至于人收不收你,还得看他们了。” 卫芊芊听了,忙又给自己满了杯酒,激动道:“姐姐不计较以前的事还帮妹妹,妹妹再敬姐姐一杯。”说完,仰头就干了。 而余锦瑟面前的那杯白开水,她从始至终都没动过。 宋氏不晓得自己女儿这是又要干嘛,看着只觉丢脸得很,可后来见余锦瑟没过多计较,还真答应了这事,心下也有了些期待,说不得到时候让他们出点聘礼或者嫁妆什么的还是有希望的。 这顿饭算是吃得宾主尽欢,不说里子如何,起码面上看着是这样的。 这日,余锦瑟正好要去交活,想着前两日答应了卫芊芊的事儿,也就叫上人一起去镇上了。卫渡远因着要去租车准备明个儿去镇上卖肉的事,他也就没跟着一起去。 铺子里的店小二倒是没换,不过晓得自家夫人看重余锦瑟,他如今对着她倒是十分客气。 余锦瑟向来不喜跟人交恶,既然能相安无事,她自然也不会计较以前那些个无伤大雅的小事。 可让余锦瑟万万没想到的是,今个儿来铺子里的竟然是王老爷。 自从在王府见过王老爷后,她能避着都尽量避着,倒也没怎么见过这人了,实在没想到今个儿能在这儿碰上人。 据她所知,自从这绸缎铺子做起来后向来都是王夫人来看顾的,而王老爷一门心思都花在那刚起来没多久的酒楼上,怎么偏生今个儿就在? 她本想拉着卫芊芊转身就走的,奈何人已经瞧见她了。“锦瑟,你来了啊!” 余锦瑟对王老爷这声称呼很是反感,她已嫁作妇人,就算这王老爷年龄都可以做她爹了,可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他叫得委实过了。 但她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原是王老爷,怎么不见王夫人呢?” “家里今个儿有些事也就我来了。”其实是王老爷那嫁出去的女儿回家来了,他又不经意听说余锦瑟今个儿要来交活,就主动说他来铺子里看看了。“来,坐坐坐,你还真是客气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叫什么王老爷啊,你婶子听见你这声王夫人怕也是不高兴哦!” 余锦瑟正要推拒,那王老爷却是看向了她一旁的卫芊芊:“这位姑娘是?” “我是锦瑟的妹妹。” 卫芊芊爱使坏,可心机又不足,但女人总有些直觉准得可怕,她一眼便看出了这王老爷对余锦瑟有意思。 可不是有意思嘛! 自他看见余锦瑟后一双眼睛恨不得都黏在她身上,像是看见了猎物的豺狼般,露骨得很。 卫芊芊心中更觉不平,为什么人人都喜欢余锦瑟?她有哪里好的?论相貌,她并不觉着自己比她差到哪里去了。 王老爷笑着点了点头:“原是妹妹啊,走了那么久的路,来坐会儿再走吧!” 余锦瑟知晓卫芊芊不是个安分的主,可这日她待在她身边一直都很是听话,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如今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但东家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就只好随着他到后厢房里坐坐。 进了屋子,余锦瑟就看见卫芊芊一个劲儿地跟她示意。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到底还是开口了:“王老爷,其实我今个儿也是想给我妹妹找个活做的,你可以先看看她带来的绣样。” 卫芊芊忙将自己绣的东西从篮子里拿了出来递给王老爷。 他接了过去,却是没看,只一个劲儿地对着余锦瑟笑:“不用看了,既然是你妹妹,就领了活回去做吧!” 卫芊芊听了这话,却并没多少喜悦,见王老爷是看也不看,心中更是不忿,但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余锦瑟不咸不淡地也跟王老爷道了声谢。 王老爷笑得意味深长:“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你也是清楚的。”说着,还给余锦瑟挑了挑眉,眼神是一点儿也不掩饰。 余锦瑟微微皱了皱眉:“今个儿还有事,锦瑟就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理还在娇滴滴地跟王老爷道别的卫芊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第三十八章 卖肉二三事 卫芊芊见余锦瑟走那般快,忙追了上来:“姐,姐,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啊?”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可这是我最后一回帮你了,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卡Kа酷Ku尐裞網”余锦瑟当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留,“你听着,你想要我命的事,我还记着的。” 话罢,再不理卫芊芊了。她跟卫芊芊是不同的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才是对的。 卫芊芊看着走远了的余锦瑟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冷哼一声:“牛什么牛?总有你求老娘的时候。” 余锦瑟一路上都在思量要不要告诉卫渡远,可到了家里,见他忙碌的身影,她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问道:“明个儿要我去镇上帮忙吗?” 卫渡远摇了摇头:“我一个人能行,你就放心吧!只是不晓得明个儿能不能赶回来吃午饭。” 余锦瑟这回倒也没坚持要去帮忙:“那我明个儿来给你送吧,路程也不远,这天儿也冷不了。” 见余锦瑟应的爽快,他也不好说不让她送饭了,就怕自己真说了,这人又要坚持来镇上帮忙了。 过日子嘛,总得有个人妥协的,哪会两人事事都想在一处去了? 两人合计好,又特特去旁的家里换了些散的铜钱。余锦瑟还专门制备了一些干粮,让卫渡远明个儿早上能带去镇上吃。 翌日丑时,卫渡远就将猪给赶到车上准备带到镇上的屠宰场去杀了。这猪还是昨个儿他念着自己要早起,怕扰了人,所以从村长家赶回来用绳子拴在院子里的。 他懂得也不甚多,就怕去晚了,麻烦事又多,他来不及去摆摊了。卡Kа酷Ku尐裞網况且这摊位是每日一早就去占的,然后官府有人会来收摊位费。他没铺面,也就摆一天试试,到时候也还是要占位置的。 对于杀猪这件事,卫渡远还真不甚明白,只是杀得死。来这屠宰场杀,不过是因着麻烦事能少些,还打听到说来这儿能将猪的毛烫得干净些。 他到了后,也不急着动刀,先细细地观察着旁人是怎么杀的,可免不得会遇到些问题,他便试探着问了下离他很近的那个屠夫:“大哥,这地儿为什么要这么弄啊?” 那屠夫长得凶神恶煞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说话,转过身去接着忙活。 卫渡远还以为这人不搭理自己了,就要继续动刀,就听那人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就那么弄,有什么为什么的。” 卫渡远被噎了句也没说什么,其实他没有打一开始就问人问题就是这个缘故。都是杀猪卖猪肉的,他又是个新来的,旁人没给他使绊子就算不错了,再去问人,那人当然不会说。 那可是吃饭的手艺! 杀完猪,天儿还早,四目望去黑漆漆的一片,卫渡远还是没再屠宰场多留,将纸灯点燃就架着车往街上行去。 他刚去没多久,来街上占摊位的人便陆续多了起来,天才蒙蒙亮这街上尽是卖各样东西的小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来买菜的都是些妇人,卫渡远模样又长得俊,大多都会在他摊位前跟他搭搭话,问问价。 不过,问的人多,但卖得人却不甚多。买的大多都是见他第一次来买,觉着新鲜。 这肉价卫渡远都是提前问过的,跟旁的屠户没分别,若是他要价低了,只怕镇上的那些个屠户就容不下他了。 可这一打眼赶集的人渐渐变少了,眼见着别的肉铺子的肉都卖得七七八八了,他还剩着不少,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天儿热了,将剩下的肉拿回去要么腌制着挂起来,要么就等着变臭。卖出去不说还能赚点,起码可以回本儿啊! 没法子,只好少点价了。 一婶子接过卫渡远递给她的肉,笑眯眯问道:“小哥,你这是头一次来我们文林镇卖肉吧?” “对呀。”卫渡远笑得灿烂,让人一眼见着就觉着欢喜。 那婶子牵起肉看了一番,面上笑意未变:“你这猪肉是不错,就是这刀工……没学过吧?” “是。”卫渡远没跟旁人学过,也没想到做个屠夫还有这许多讲究,更没成想还有人看得出来,这会子忙虚心问道,“婶子看得出来?” 那婶子笃定道:“你别看我们就是一妇人,做了那么多年饭,我们还是看得出来分别的,况且你这肉买到最后定然是不好卖的。” 卫渡远又看了眼车上的肉,眉眼间的笑意是更浓了:“好,真是谢谢婶子了。来,找你的钱,少收一文,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哥,你这也是小本生意,做什么这样?还是留着养娃子吧!”这婶子向来热心肠,又是个不爱贪图旁人这点便宜的,“若是没媳妇儿,婶子还能给你介绍一个呢!” 卫渡远笑着摇了摇头:“婶子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当致谢意!” 那婶子也没再推辞了,欢欢喜喜地收下了:“没成想还是个读书的,那一定是有媳妇儿的了。卡Kа酷Ku尐裞網婶子下回还来你这里买肉啊。” 卫渡远脸上的笑意更真了几分:“好。婶子就放心吧,我媳妇儿待会儿就给我送饭来了。” 终于送走了这婶子,卫渡远不禁松了口气,他发觉自己的耐性现今是愈发好了,跟一个热心的老大婶也能聊这么多。 不过,他这一少价生意倒当真是好了不少,肉也卖出去了大半,可旁的屠夫看见就不乐意了。 卫渡远看着将自己摊位围住的三个大汉,心中着实觉着无奈,他就晓得事情会成这样。但他面上笑意未变:“还不晓得几位大哥来找我做什么?” 这三个大汉常年在镇上卖肉,虽说暗地里都较着劲儿的,可又来一个卖肉跟他们争生意,他们自然更是不乐意了。 “干什么?你抢了我们的生意还问我们干什么?”一汉子面色不善地说道。 卫渡远定眼一瞧,这不就是早上不给他好脸的那个屠夫吗?他也没提那事,只是拱手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大哥,这同是做生意的,怎么能这样说呢?” 另一屠夫更是粗暴,张口就骂:“老子们的肉价都是这个,偏你的价要低点,个奶奶的,成心的是吧?” 卫渡远是知晓这些个人的,向来张口闭口就是这些,也没真的动气,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要在这儿混,总不能跟这些个人都搞僵了。 “大哥,我新来的不懂规矩,是我对不住你们,以后我一定注意着。” 一屠夫又开口了:“新来的就给老子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我们本该卖完的,今个儿还剩着,你看看该怎么办吧!” 这就有点无赖了,这肉卖不完跟他有什么干系?卫渡远虽说是个能屈能伸的,也懂进退,可这些个人显然不是能讲理的,方才本就没达到眼底的笑意也收得差不多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看你们不也没剩什么肉了嘛,我这儿还有挺多的。这眼看着赶集的时候就要过了,我也是没法子啊!” 卫渡远此话一出口,那三个屠夫又上前了一步,将他团团围住。 这三个屠夫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的,卫渡远虽高大,可在他们面前也显得有些瘦小了。可他那通身的气势,却是他们比不得的。 一旁的人见了都纷纷收拾着自己的摊子避得远远地,生怕被这几人给波及了。 余锦瑟来送饭,终是找到了卫渡远的摊位,不料自己一来竟是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大骇,立时上前挡在了卫渡远的身前,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卫渡远的气势立时散了一半,真是又感动又好笑又好气的,这人当自己是什么啊?还要躲她后面让她瘦弱的小身板保护他? 不过他心里晓得她是担心他,也不会真生气,还笑着安抚道:“锦瑟,你边儿上站着就好了,我没事。” 余锦瑟吼那一嗓子将自己的脸都给吼红了,听他说了,还是有些迟疑:“真没事?” “真……”卫渡远话还没说完,其中一屠夫便大笑道:“还真是个怂包,还要躲在一个娘们儿后面。” 另两个屠夫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的。 余锦瑟脸都气红了:“你说什么?”她真是没那个意思,可她怕给卫渡远丢脸。 卫渡远拉了拉余锦瑟的手,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这才对着面前的三个屠夫道:“怂不怂我不晓得,可我敢保证你们娘们儿在你们要挨刀子的时候肯定是躲都躲不及的,而我的媳妇儿不会。” “说白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什么抢不抢生意的,都是各凭本事。我给你们道歉,那是看得起你们,可如今看来,你们还真是不值当我的那一声对不住。” 那几个屠夫不客气了,就要上前揍人。 卫渡远将余锦瑟护在身后,不慌不乱道:“你们三个,我还真不屑动手。最重要的,我是良民,不随便动手打人,或者你可以打我试试看,我告到衙门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三个屠夫本就是想来威吓卫渡远一番,再趁机敲诈一笔的,也没真想跟人动手,哪料到他们吓错人了,他们那点小伎俩在卫渡远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愤愤地看了眼卫渡远,只好作罢! 余锦瑟见几人走了,眉头皱得死紧,很是担忧的模样:“渡远,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卫渡远揽着余锦瑟的肩坐了下来,“只是,媳妇儿,虽然你养着我,可在外面好歹还是给你夫君我留点面子啊。” 余锦瑟被卫渡远逗乐了,眉眼间的阴霾散去些许:“好,不过你可得乖点。” “好,都听媳妇儿的。”卫渡远答得爽快。 第四十章 读书土匪巧如簧 这得罪了人,再去镇上卖肉定然是会被排挤的,不过卫渡远却是不慌,他得去找个老师傅好生练练刀工才是。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听了自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找老师傅学手艺的事儿可不简单。 卫渡远也明白,可他不想拜师,不然那得在那人身边多久才能自己出来杀猪啊?他就是觉着杀猪这条路可行,若是做大那就更好了,但也没想前期费这么多时间。 他想要的不过是能养活余锦瑟,让两个人的日子能好过些。倒不是他不愿踏实能干,他只是觉着明明面前有条捷径可以走,又何必去选条更远的呢? 卫渡远去找了村长,请他帮忙留意着找个老屠夫,他要求也不高,就是能尽快教会他杀猪技艺的,可以给银子,价钱好商量,但一定要教好咯。 村长听了,也乐得帮忙,卫渡远便将自己备好的一块没卖完的猪肉拿了来,算作谢礼。 这事儿也就只能姑且这样了,卫渡远还得想另外的法子来赚钱,思忖了番,他就打算继续去山上打猎了。 可这几回的运气都没第一回好,也没猎到多少好东西,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猎到猎物的,为着不费粮食,他都是翌日一早去镇上将东西卖了,然后去码头做点散工。 这日,他久久未醒,余锦瑟体谅着他几日着实辛苦,一日要在家里干农活或者上山打猎,一日又要去镇上码头扛东西做散工的,实在不忍心,也就没叫醒他。 等卫渡远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太阳都照屁股了,他又是个有起床气的,瞟了眼跟自己醒了跟自己说话的余锦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余锦瑟是知晓他那莫名其妙的起床气的,也不恼,等着人自己清醒。这不,早饭吃到一半,人总算是有开口说话的欲望了。“这什么时候了?” “快要到辰正了吧!你这几日辛苦,我也就没喊你,歇一天没事的。”余锦瑟眼瞅着卫渡远咬了口馒头。 卫渡远有些急,说话的语气忍不住就重了些:“我跟那工头说好了隔一日去一天,这样无缘无故地旷工,旁人哪里还敢信我们啊?” 卫渡远还没这般跟余锦瑟说过话,就算是起床气犯了,对着她的时候他也总是压着自己的脾气,不说话就是。 这会子倒是真把她给弄来愣住了,心里涩涩的,不知所措地道着歉:“倒是我没想那么多,想着是散工一日不去应是没事的,对不起,我……要不去给那工头解释解释,就说是我的错,或者……” 卫渡远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见余锦瑟这般,一把握住了她放下筷子的手,皱着眉道:“是我着急了,你别这样,没事的,我干活厉害,那工头不会计较的。我刚刚话说重了,你别生我气。” 余锦瑟垂着头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既是答应了的就要做到,不然不会让人信服。”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真要让她说自己一点不介意卫渡远方才的语气,她还是觉着有些别扭的。 卫渡远叹了口气,晓得余锦瑟这会儿心里还是堵着的,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等着她自己想通便是。 吃了饭,卫渡远跟余锦瑟道了别,就提着猎物和她做好的那些个活计走了。 余锦瑟自从确定了那王老爷确是不是个正派人后,她便尽量不去那绸缎铺子了,大多都是让卫渡远去给她交的活。 她一时无事就坐在屋檐下瞧着院门发呆,想着方才的事,自己都觉着自己有些矫情了。大抵还是心里清楚这人是宠着自己的,不会真生自己的气,才娇惯出了自己如今的性子吧! 想通了,她忍不住笑骂了句:“回来定要说是他自己造的孽。” 卫渡远脚程快,一般旁人要用半个多时辰,他赶得及,也就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这镇上的酒楼还有大户人家对于野味的需求向来是比较大的,特别又是这种不是打猎的好时候。 卫渡远倒是不愁卖不出去,况且他早跟镇上一大户人家的管家商量好了,一般有野味直接送去就好,那就更不费时辰了,只是跟灶房的人寒暄了两句,说了说今个儿怎么来晚了。 送了猎物,卫渡远也就往绸缎铺子行去了。要不是觉着自己拿着猎物进绸缎铺子不好,他定是第一个要去那铺子里,毕竟这布于他们现今的家境来说,这布算是金贵了。 卫渡远每回来就没碰见过这店里的掌柜,这回他倒是瞧见了,跟一般的掌柜长得差不多,富态毕现。 只是他还真没想过怎么就这般巧,偏就碰见了他不待见的人,这不,卫芊芊正在铺子里同那掌柜聊着,不知讲到了什么,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他不欲同她多说什么,见人没往这边瞧收了管事的给的银子就要走,不料还是被她给瞧见了。 “姐夫,你来替姐姐交活吗?” 卫渡远脸上挂着疏远的笑:“对。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是真没什么心思同她说话,况还是妄图伤害余锦瑟的人,他没直接上手就算好的了。这种人,他多说一句都嫌浪费口舌! 其实,他心里是颇不赞同余锦瑟给卫芊芊找活的,可他尊重锦瑟,在保证她不受伤害的情况下也就由着她了。 那卫芊芊似乎不会看脸色般,径自对一旁的王老爷介绍道:“王老爷,这是我姐夫,你没见过吧?” 卫渡远面上还是带着疏离的笑容,同王老爷颔首打了个招呼,可他心里却是有了番思量,卫芊芊这语气还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分别是意有所指。 卫芊芊见卫渡远似乎没往自己安排的那处去想,又道:“姐夫,我能在这里做活还得多亏姐姐了,王老爷看在她面上二话没多说,当即就用了我。” 这话是容不得卫渡远不多想,他也该多想。这不,为配合卫芊芊那点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心思他适时地皱了皱眉,当即便要告辞离开,似是要回去找余锦瑟麻烦般。 卫芊芊不就想撺掇自己怀疑锦瑟跟这猥琐的王老爷有一腿吗?他也就做给她看看,看她还能玩出个什么花来。只是这王老爷的事儿却是不得不解决,这王老爷看上锦瑟的事怕是不假。 卫渡远心里有了计较,又忆起余锦瑟以前还跟着王夫人去过王府,就是那回她还跑去码头找了他,这会儿想来她怕是那时候发现端倪的。 他下定决心,待会儿回去得好好问问锦瑟。别人怎么样他不清楚,锦瑟待他的心他是一万个明白的,只是问清楚了他才好想法子彻底解决了这事。 边走他边加快了脚步,他还是得去码头将今个儿的解释清楚才是。 而另一厢,卫芊芊还在绸缎铺子里同王老爷说着话,不过两人是转到了后厢房里。这孤男寡女的,她倒也不怕人说闲话。 “你姐真的对我也有意?”王老爷眼里分别是将要得偿所愿的狂喜,整张脸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因着激动,脸上的那些个褶子肉还一抖一抖的。 卫芊芊心里是嫉妒的要命,面上却是笑得娇媚:“可不,我姐面皮薄,就只好由我来说了。况且,今个儿你也看见了,她是嫁了人的,心里念着老爷你,可不敢说啊!” 说到后来,她不禁拿绣帕擦了擦脸,似是分外伤心般。 王老爷见了,也不知道男女有别,竟是用手牵过自己的衣袖就要去替卫芊芊擦眼泪,看起来真的是好一派郎有情妾有意啊! 卫芊芊挤了半天的眼泪没挤出来,见王老爷凑近了,心里暗骂一句老色鬼,可免不得又有些沾沾自喜,觉着自己还是不比余锦瑟差的。但她还是怕面前这人看穿了自己在做戏,哭着哭着就要往地上跪去。 “老爷,你可要替我姐姐做主啊!” 那王老爷忙将就要跪下去的卫芊芊扶了起来,暗暗捏了一把她的细腰,脸上笑意更盛:“跪什么?你尽管说,你们姐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 卫芊芊在心里又啐了一口王老爷,个老不要脸的,占我便宜。但她面上未显,还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哭唧唧地将事情给说了。 “王老爷不知,我姐其实不是想嫁给这个男人的,他可是个土匪啊。他本来是想抢我回去的,可我姐姐替我嫁了……我一直觉着欠我姐姐良多,这回,还要靠王老爷替我家姐姐脱离苦海啊!” 王老爷听了这话,心中大骇,这余锦瑟竟是土匪的婆娘,他哪里敢惹啊?可这余锦瑟长得那般水灵,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他又有些舍不得。 卫芊芊算是看白了,这人也是个缩头乌龟,一说土匪就怕了。 “老爷不会怕了吧?”爷们儿是最好面儿的,她便激一激他。 果不其然,王老爷一拍桌子:“我怕什么?这文林镇就没我怕的?你去问问,哪个不给我这个王老爷一个面子?” 卫芊芊忙附和道:“是是是,老爷这般能干,那土匪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她又再股把劲儿道:“那土匪以前就是个不敢杀人的,胆小的,是被旁的土匪赶下山的,其实还真不算个什么。只是姐姐只是个弱女子,我们家中人想着姐姐嫁了就嫁了,可我不忍再看姐姐受苦啊!老爷一定要帮帮我跟姐姐啊!” 王老爷听卫芊芊这般说,更是不怕卫渡远了,脸上复又带上了轻松惬意的笑:“这个忙我是帮定了,不过,再这之前,我还想见她一面。” 卫芊芊接下来就是想说这事,没成想王老爷先提出来了,倒也省了她不少事,她当即就答应了。 她得逞了,也没在绸缎铺子多留,笑容满面地会卫家村去了。 第四十一章 敢打我媳妇儿主意! 卫芊芊到了镇上也没慌着去绸缎铺子而是去了个客栈要了间房。 这间客栈还是不错的,她攒了这许多时日的银钱都花在这间房上了,可若是今个儿的事儿成了,她还愁银子花吗?这般想着,她倒是很干脆地将银子给了出去。 都准备好了,她面上喜色更浓,还伸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珠花,这可是她为着今个儿的事瞒着宋氏偷偷从卫渡远给的聘礼中拿出来的。 想到这儿,她心情都糟了些许,这余锦瑟当真是好福气。不过,以后自己的福气只会比她好。 卫芊芊一摇一摆地走在街上,不时跟一旁路过的男子抛了媚眼,见人直勾勾地看着她了,她便心情大好,对于她心中打算更是有把握了几分。 “哼,就不信王老爷那老色鬼不会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嘀咕着,又朝着一旁的一个男子来了个媚笑。 那男子看直了眼,眼睛一直追着卫芊芊跑,卫芊芊心中得意,又给他抛了个媚眼。 那男子的妻子见了,一把拧住了那男子的耳朵,吼道:“看什么看?这样就让那狐媚子给勾了魂魄了?” 这话还没说完,只见她狠狠瞪了卫芊芊一眼,嗤笑道:“不就出来卖的吗?这还没到晚上就勾引男人了,还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呢!” 卫芊芊不乐意了,当即大吼道:“你说什么呢?” 那妇人可不是个吃素的,她男人向来也是怕她的,这会子当然不甘示弱,立时吼了回去:“谁勾人男人我说谁!” 卫芊芊也是横惯了的,也不管一旁的人都围上来看两人的笑话,怒瞪着双眼道:“你个黄脸婆、母老虎,没本事留住自己男人,还说别人勾引你男人。” 眼见着两人就要干了起来,还是那男人拦住了自己婆娘,呐呐道:“行了,别在这里吵了,多少人看着呢,丢不丢脸啊?” 那妇人横了那男子一眼,斥道:“你还知道要脸啊?要脸就不要干这些个事儿啊?”说着,也不再跟卫芊芊吵了,扯着自己男人的耳朵就走了。 这时,一旁的人对卫芊芊都指指点点的,她还想骂两句,可这会子却是见着路过的王夫人,还听她身边的丫鬟说道:“夫人,没什么,就是两个泼妇骂街罢了!我们快些走吧!”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不好发作,只得愤愤地一挥袖子走了,嘴里却是嘀咕着:“不就个丫鬟吗?等我嫁到王府,有你好看的!” 卫渡远到绸缎铺子的时候就见到卫芊芊同王老爷进了后厢房。他心思一转,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当即便决意去探个究竟,看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如今他们处于被动,他总不能一直不让锦瑟来镇上,还是得将这件事儿彻底解决才好,一劳永逸!至于这王老色鬼,看样子,他还是教训教训他比较好。 卫渡远领了银子就出了绸缎铺子,然后一个转身,进了后面的小巷子。他见四下无人,猛地蹿上了墙头,然后一个旋身就稳稳落到了绸缎铺子的后院里。 “你是说真的?你真的说服了锦瑟让她来见我?”王老爷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就抓着卫芊芊求证。 卫芊芊本还想表现一下羞涩,欲拒还迎一下,结果发现她一提余锦瑟这老色鬼根本就没顾及她,心下微微不喜,不悦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王老爷,还望自重!” 王老爷尴尬地将手给收了回来,陪笑道:“是我不对,芊芊你不要介意。” 平日里他还有逗逗卫芊芊的心思,如今听到她说余锦瑟愿意见自己了,他是一门心思都扑到了余锦瑟身上,哪里还顾及得了那么多啊? 这不,道了歉,他又连忙问道:“芊芊,这可是关系到你姐姐一辈子的大事,难不成你不想她脱离苦海吗?那个土匪还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对你姐姐呢!” 卫芊芊惯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脸上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她还是晓得现今最重要的是什么,嘴上还是说道:“我自然是想救我姐姐脱离那土匪的魔爪的,不然,我哪里会费这么大劲儿?唉~有了姐姐,老爷就想不起我了……” 王老爷跟个人精儿似的,自然是明白卫芊芊的意思,忙道:“哪能啊?要是你姐姐以后成了我的人,我还能亏待你吗?” 卫芊芊这才笑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花,若有似无地勾了王老爷一眼,才道:“这可是王老爷你自己说的哦,我姐姐以后跟了你,你可得给她个名分,不能让她吃了苦去。卡Kа酷Ku尐裞網” 王老爷脸上的笑一滞,后又恢复如常,大笑道:“当然了,你就放心吧!” 卫芊芊笑得更是灿烂了,眼里带着丝媚意:“那今日午时在悦来客栈,我姐姐在那里等着你,你可要记着来哦!”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王老爷的胸口,然后提起自己的篮子扭着腰就往外走了。 两人不知的是,卫渡远在厢房外将他们的谈话尽收入耳。他嘴角依然挂着抹笑,可眼神却是冷得不行。 “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嘴里的苦海了?连我卫渡远的媳妇儿都敢肖想,看样子,还是这对狗男女欠收拾啊!” 至于他们说的锦瑟愿意来悦来客栈见王老爷的事他是一万个不信的,除非卫芊芊找人来将锦瑟给绑到了悦来客栈。 思及此,他眉眼间的冷意更深了几分,当下便决定去悦来客栈一探究竟。 他也不急,就跟在卫芊芊后面,没多久就到了悦来客栈。他也没直接进去,往后面拐到了一个巷子里,然后脚一蹬双手抓住了客栈二楼的外檐,一个翻身就侧站到了窗子外面。 那位置窄得很,他只能贴身站在房檐上,然后伸手轻轻开了点窗户缝,却见里面只有卫芊芊一个人。 他也不急,四下看了看,瞧着没人注意着他这里,便继续呆在那里瞧着里面的动静。如今只有她一人,许是她雇去抓锦瑟的人还没来,也许是她真的是骗王老爷的。 可不论如何,他都是冒不起那个险的。 突的,里面有了动静,卫渡远凝神一看,不过是送菜的店小二,待菜上齐了里面又没了动静。 可卫芊芊却是做贼心虚地四下瞧了瞧,见没人,这才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了一包药,草草撒在了酒壶中,然后又拿起酒壶荡了荡,这才坐下安心等着。 卫渡远见要到卫芊芊同王老爷约好的时辰了,又见卫芊芊这番动作便知她还真是借了自己媳妇儿的名头来做的事。 他冷笑一声,还真是对狗男女啊!狼狈为奸不说,这等勾引腌臜事都做得出来,当真是污了自己媳妇儿的名头。 卫渡远有了思虑,一个旋身便落到了地上,然后拐出了那个小巷子,到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前亲手写下了王老爷今个儿要悦来客栈这私会女子的事,这才径直朝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附近,他拉住同人玩耍的一八九岁大的娃子,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两文钱,道:“小娃子,哥哥这里有两文钱,你去对面那个王府帮我跟王夫人传个信这两文钱就归你了可好?” 那小娃子见到两文钱双眼当即就亮了,这两文钱可是能买一串糖葫芦了,当下便点了点头。 卫渡远甚为满意,摸了摸那娃子的头就将手中的两文钱和着那信给了他。他见那小娃子将信给了门房,那门房往里走去,他这才转身往悦来客栈走去。 他倒是没什么兴趣探听人床笫之事,更没兴趣看什么活的春宫图,特别又是那长得肥头大耳油腻得不行之人的,当真算不得什么赏心悦目。 只是他还是得守着,为防生变,要好看看这一场捉奸大戏,给两人一番教训,看他们还敢不敢打他媳妇儿的主意。 他又跃上了方才那地儿,见里面两人已经喝上了,还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心中好笑。如今有多得意,待会儿就有多难堪。 卫渡远记得余锦瑟同他说的王夫人的事,知晓这王夫人母家在县城里定然是大户,这王老色鬼心中怕还是惧的。况且他还是靠王夫人嫁妆起的家,要是王夫人真跟他翻了脸,那他日子是真真难过了。 不过他也没那般天真,想着王夫人因为这事就能跟那王老色鬼和离。 里面的酒喝得差不多了,卫渡远一晃眼,两人竟然都抱在一起了。只听那卫芊芊还在没皮没脸的说:“老爷,你讨厌,抱着妾身作甚?虽说妾身思慕你良久,可……可……” 卫渡远在心中一个劲儿感叹,啧啧啧,这欲拒还迎的招式,还不及青楼女子半分,嘴上说着,手却是一个劲儿地将人给抱着。 他懒得看这令人作呕的画面,跃下房檐打算去看看王夫人到底来没有。他虽胸有成竹,料定王夫人犹豫再三还是会来,但若她还真那般傻,愿意相信那王老色鬼呢? 他在那小巷子边上靠着,等了有一会儿那王夫人才来的,犹豫得也是够久了,只怕上面的事儿都成了。 第四十二章 捉奸在床 王夫人其实本不想来,想着自家男人素来老实,就算因着应酬去那烟花之地,向来也是逢场作戏的,从未在里面过过夜。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本想就撂着不管,可两次写信之人都是同一个人,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来看看,若是假的,只是白跑一趟,她也亏不着什么,还能打消她心中疑虑。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儿会成真,那不堪入耳的淫秽之声,声声入耳,里面的人不是她朝夕相对的丈夫还能有谁? 她只觉那声音像是一个锐抓,挠得她心痛难耐。 她气得浑身发颤,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脚向着门踢去。可她惯来是个享福的人,哪里踢得动?那门还是稳稳当当关着的。 可里面的人显然是听到外面动静了,只听那狐媚子当即大叫一声:“啊~老爷,老爷,外面有人……啊……死鬼,你……轻点……” 王老爷的声音也传了来:“哪里有人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管他呢,天皇老子来了老子也不怕……嗯~你好香啊……” 那女声又传了来:“死鬼,那你……轻点,就不怕你家里那位找来?” 王老爷现今是被春药迷晕了头,只想着将胸中那股子燥热发泄出来。况他本就被王夫人骑在头上多年,现今听了卫芊芊的话,心中更是不悦,当即什么也不管了,大声嚷道:“怕她?怕她做什么?不就个黄脸婆嘛!成日里还管这管那的,一个女子,就该在家好好待着去!” 说着,又哼哼着:“不谈她了,败兴得很。宝贝儿,看样子,还是我不够卖力啊!” 卫芊芊心中一动,双手勾着王老爷的脖子,媚眼如丝,道:“那……老爷可要将妾身娶回去?” 王老爷伸手挑起卫芊芊的下颌:“你想怎样便怎样,只要你乖,将我给伺候好了,老爷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说着,就吻了上去。 卫渡远早已在王夫人进屋后就又翻身到他蹲守的老地方了。 他都没往里看,光是听着就起了层鸡皮疙瘩,想着王老色鬼那副样子也亏得卫芊芊下得去嘴,可想想也觉着这两人是半斤八两,谁也甭嫌弃谁。只是可怜这王夫人,到了这岁数才发现自己丈夫是这种两面三刀无耻下流的人。 王夫人心中怒气不得发泄,面子里子都顾不得了,吼道:“王大,你给我开门,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货啊?” “啊~”卫芊芊被这一声吼得抖了抖,要晓得这要是真闹开了她哪里还有脸啊?她立时就要推开还在他身上作怪的人,“你婆娘来了,快起来啊!” 王夫人如今是怒火中烧,一挥手就让自己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来:“给我砸门,狠狠地砸!” 王老爷方才泄过一回火了,这会子听到外面是自己婆娘的声音也是清醒了不少,急得裤子都提不起来了。 见门还在震动,他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躲,就见一关上的窗户,衣裳也不打算穿齐整了,猛地拉开窗户就要翻窗逃跑。 卫渡远见状,忙一侧身背靠着门板,以防里面的人发现了他。 悦来客栈掌柜的听见了楼上这声儿面色也不好了,立时带着一个店小二就上楼了:“王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啊?” 王夫人也不管得不得罪人了,冷着脸吼道:“干什么?那你任这对奸夫淫妇在这里干什么?继续给我砸!” 掌柜的忙示意店小二阻拦,可王夫人带了两个小厮,一个人拦着他们,一个继续砸门。 卫芊芊一见王老爷要跑,那还得了?自己苦心设计了这局,若是被他就这样跑了说不得她什么也捞不着。虽说她怕丢面儿,但更怕这被人给睡了还不给名分的啊! 她也顾不得穿衣裳了,随便套了个里衫穿上,也不穿好,赶忙上前将人给拉回来了:“你要去哪里?” 王老爷急得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就要去掰扯住自己的卫芊芊的手,急道:“做什么?跑啊!你快跟我一起走。” 卫芊芊哪里敢跳?这可是二楼啊!“不行,不能跳,这么高,你不要命了啊?你婆娘你怕他作甚?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嘛!” 两人还在拉扯中,屋门却是被砸开了,一边的门还摇摇欲坠的。 卫芊芊没想到外面竟然有这般多的人,忙双手抱胸,大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还不快将门给关上!” 王夫人这会子倒是冷静了不少,见两人衣衫不整地站在窗户边,窗户还是大开着的,也没吩咐人关门,径自走到了里面的椅子上坐下。 “叫什么?大白日的你们这种事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好叫的?”王夫人声色俱厉道,“不是想跳窗吗?跳啊!不敢跳了是吧?帮他们一把。” 两个小厮很是为难地看了王夫人和王老爷一眼,这可是老爷,谁敢啊? 卫芊芊不乐意了,虽说她现今不是光着的,可被人看着她这幅衣衫不整的她也是觉着难堪得很,见王夫人还这般逼王老爷,想着她现今也是王老爷的人了,说不得不日就要过门了,有王老爷给她撑腰,她还怕这说不得就要做下堂妇的人? 她伸手将已经跟她拉开距离的王老爷给拉了回来,伸手紧紧将他的手臂给挽住,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卡Kа酷Ku尐裞網 “怪不得老爷嫌弃你,真真是个母老虎,一个黄脸婆还来闹,也不怕人看了笑话去。” 王夫人一个疾步走到了卫芊芊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我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对,我是老了,但我到底是个大小姐,别妄想跟我比。你如今被人睡了,若是他还不娶你,谁还敢娶你?你就只有去青楼卖了!” 王夫人是大家闺秀,这大抵是她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话语了。 她又一个转身狠狠瞪了王老爷一眼:“怎么?你当真要娶这么个狐媚子?” 王老爷是知道好歹的,当下便怂了,挣开卫芊芊的手,急急跑到王夫人跟前去认错了:“夫人,我错了。是……是她,她勾引我的,她还给我下药!” 卫芊芊一听,不干了:“王大,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个好的,还怕我勾引?你……” 王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见状,打断了卫芊芊的话,忙劝道:“夫人,老爷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是给老爷一点面子吧!” 这丫鬟在王夫人身边伺候多年,是个忠心的,在她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更是晓得分寸的。 她明白王夫人嫁于王老爷这么多年了,更育有一双儿女,闹到最后到底是不会和离的,吃亏的还不是自家夫人,自然是不能闹得太过难堪了。 这会子王夫人没了理智,她可得在她面前好生说说。这王老爷毕竟是个男子,是男子哪里有不偷腥的?能守得住这么多年不纳妾已是极好了。 王夫人是个聪明的,她也懂这个理儿,摆了摆手让两个小厮出去将门给关上,这才红着眼眶道:“王大啊,当时你向我爹爹求娶我时是如何承诺的?这辈子……就我一个妻子,绝不纳妾,如今你……” 王老爷见王夫人有所松动,觉着有戏,陪笑道:“夫人,我没有想过纳妾啊!我不会娶她的。” 王夫人是更气了,觉着自己当初是瞎了眼了,看上这么个不负责任的,正想说个什么,那卫芊芊倒是发作起来了。 “王大,你这是想吃了不认账啊?你方才分明说过要娶我的!” 王老爷当即垮了脸,偷瞟了眼王夫人的脸色,道:“娶什么娶?还不是你给我下了药,让我晕了头,我这辈子就只有我夫人一个,你甭想进我王家的门。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还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呢!” 卫芊芊现今也是腰疼得很,那不可言说的地方也是疼,被王老爷气得气儿都喘不顺了,指着不远处的床说道:“你自己去看看,落红还在床上呢,你就这样对我?你个负心汉。” 王夫人是恨死了卫芊芊,见她落到如此地步丝毫没有同情之感,方才对王老爷生出的厌烦之感也好了些。 卫渡远听到这儿也不想再听了,狗咬狗实在难看得很,见都过了晌午了,想着余锦瑟在家怕是要担心了忙往家里赶去。 他甫一到村口,就远远见着余锦瑟在那里张望,他脸上顿时扬起了抹笑,疾步走到了她跟前。 余锦瑟也瞧见了卫渡远,见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心下微安,却还是忍不住责怪道:“你分明说过今日不在镇上做活的,怎么这会子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她是真的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儿,毕竟他去镇上也不过是交活,也没旁的什么事儿,没成想,过了晌午人都还没回来。“若不是你叮嘱过我没你陪着不要去镇上,我怕是早都去了。” “幸而你听话,不然今个儿的事儿牵涉到你也不一定。”卫渡远拉着余锦瑟的手慢慢向他们家走去,“我慢慢跟你说。” 余锦瑟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是彻底没胃口吃饭了:“都怪我,若是我没答应我爹给卫芊芊找活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 “哪里怪你啊?有因必有果。这卫芊芊贪图富贵是因,王老色鬼贪图美色也是因,自然有了这果。”卫渡远就晓得余锦瑟会自责,可这事他也不打算瞒着她,吃一堑长一智也是好的。 余锦瑟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个道理?还是觉着丧气。“我明知晓王老爷对我图谋不轨还将卫芊芊带去绸缎铺子做活,让两人相识也是因啊!” “难不成我媳妇儿长得好也是罪过?要怪也得怪王大是个色鬼,王夫人虽说可怜,也是她运道不好,识人不清。卫芊芊怕是早存了那心思,不论你带不带她去,她也能想法子认识王大。” 卫渡远握住余锦瑟的手,接着安慰道:“但凡两人中没有一人有这心思就断不会有今日之事,莫要钻了牛角尖去。” 余锦瑟点了点头,这事儿她一时半刻还消化不了:“这些我都明白,可总也有些坎过不去,待我想清楚了就好了。王夫人会因了这事就跟王老爷和离吗?” 卫渡远笃定地摇了摇头:“这王夫人虽会发怒,但还是会替他将这事儿给掩下去的,只是闹一段儿罢了!” 第四十四章 上门赔礼 发生了这事那王老爷岂不是要娶了卫芊芊?余锦瑟是一百个不乐意。卫芊芊向来不是个安分的主,又是个心狠的,还不定要怎样闹王夫人呢! 这王夫人待她很是和善,比起朝夕相处却想着将她送给土匪的卫芊芊,她自然是念着王夫人的。 虽说这王夫人在生意上是极精明的人,可她还是担心卫芊芊出什么幺蛾子。 卫渡远听了余锦瑟的担忧,却不觉着有什么,摇了摇头:“怕是不会。王大不敢,王夫人也不会同意。我以前看卫芊芊也没什么脑子,没成想还能想这么一出,不会是宋氏教唆的吧?” “说不定,宋氏当初不就是这般勾搭上我爹的嘛!”余锦瑟想起这茬就觉着糟心,“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按理说,她一个做晚辈的不该说宋氏,可看看她做的事,可不就是给人戳脊梁骨的嘛! 想到这儿,她就一肚子火:“也不知我爹知不知晓此事。” 卫渡远捏了捏余锦瑟的脸:“好啦,别愁眉不展的。岳父虽说性子拿不定主意,但最好面子,就算有宋氏参与其中,这事也该是她们母女背着他做的。” 余锦瑟不愿多说,只道:“但愿吧!渡远,我明个儿想去镇上看看王夫人。” “你明个儿去定然是讨不了好,过两日吧!待她气顺些我陪你一起去。”卫渡远就怕王夫人给余锦瑟气受。 余锦瑟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渡远,我手上还有些他们绸缎铺子里的活,我想这一次做了就不去领钱了,以后我也不去做了。” 其实,当时卫渡远听了王老爷打她主意的事儿后就不想让她去那里做活了,还是被她给劝下来了,也是她执拗,想着家里条件不好,就说自己不去镇上,都让他去交活好了。 若是她早在察觉了此事后就不去那劳什子铺子做活,自然也没了将卫芊芊带去绸缎铺子找活做的事了。 卫渡远见余锦瑟忧心忡忡的脸就晓得她还在自责呢,这事儿旁人说再多也无用,还是得她自己想通。他现今也只能尽量陪着她做些可以减少她心中愧疚的事。 他方才同余锦瑟说此事的时候还是有私心的,没说自己其实事先看见了卫芊芊在酒壶里下药。 若是她晓得他明明可以阻止,却是没有,免不得要同他生气。他可不想为着两个不相干的人伤了他们的感情,索性就不说了。 田地里没甚活,余锦瑟又牵挂着王夫人家的事,连手上的活计都没心思好好做了。可卫渡远说了,待她将手上的活儿做完了他才允她去镇上。没法子,她也只好逼着自己绣了,索性,她也很是爱刺绣,绣着绣着也就没什么旁的心思了。 不过,这没大会儿她就听见他们家院门被敲得‘砰砰’响,那人似乎很是心急,还没等她出去开门就听见外面的破口大骂声。 “余锦瑟,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啊。” 这不是宋氏的声音还能有谁? 余锦瑟不禁皱了皱眉,她现今心中也是有气的,猛地一把将门打开,声音也比平时拔高了几分:“做什么?” 那宋氏来得气势汹汹的,可看见了余锦瑟她又抵不住心中惧意,下意识往后面退了几步。又瞧了瞧余锦瑟的双手,没拿东西,可她还是没敢大喘气,又往院子里觑眼一瞧,见卫渡远似乎没在家,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她可是记着这俩夫妻一个恶一个悍的! 思及以前的事,她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缓了缓语气:“你快跟我走,再不去,你爹就要把我家芊芊给打死了。” “不去,打死便打死。她做了这等龌龊事难道不该打?她弃我于不义,我凭什么又要给她说情?” 余锦瑟心中是真的气愤难耐,况且有宋氏护着,她还真就不信自己父亲能下狠手打卫芊芊。 宋氏也是急了,这回她是说什么卫丰那死鬼都不听她的,不然她还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余锦瑟吗? “要说这事儿还是你惹出来的,将我们芊芊带去认识了那王老爷,谁知她就是一色鬼,玷污了我们家芊芊,现今还闹得人尽皆知。以后她该怎么见人啊?” 话罢,她竟是‘嘤嘤’哭了起来,不过是假哭罢了! 余锦瑟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气愤,是谁指名道姓的要跟着她去一家绸缎铺子的?如今反来责怪她,还真是没个道理。 “别给我假惺惺的,这里也没人,做戏给谁看?要我说就是报应,当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当时她本就想上门找宋氏麻烦的,可还是被卫渡远给拦下了,说这事儿也是无凭无据的,卫芊芊估摸着也还没回来,宋氏来个死不认账,到时还可以倒打一耙说是她将卫芊芊送入虎口的,免不得又要闹心,她这才作罢! 如今,这母女俩还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见宋氏又要张嘴,说不得又是什么难听的话,她委实难得听:“要么我现今去你们家看看,要么我现今拿刀送你走,或是你留在这儿等我夫君回来?” 宋氏到嘴的话忙不迭咽了下去,愤愤瞪了余锦瑟一眼不再言语。 余锦瑟懒得看宋氏这副作态,转身关了门就随她去了。 她还真不是去帮卫芊芊的,只是想看看宋氏说得是不是真的,若是她父亲惹不得下手,她估摸着还得添把火。 说来,这事还传得真是快,不过一日的功夫,卫芊芊在镇上做的事儿就被抖搂得村子里的人都尽人皆知了。 余锦瑟到的时候就听见卫芊芊嚎了一嗓子:“你算我哪门子的爹?凭什么打我。” 然后便是卫北劝慰的声音:“姐,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看老子不打死你……” 卫丰气得浑身发颤,提起扫帚就又要打卫芊芊,宋氏见状,忙上前将卫芊芊护在身后:“你做什么?你要打我女儿就先将我给打死吧!” 这宋氏爱钱也惜命,可是不涉及到钱和命的时候,她还是晓得护着自家娃子的。况且他料定了卫丰拿她没法子。 这不,卫丰脸红脖子粗地吼着宋氏让开,可宋氏就是不让,他也没有法子,瞟了眼还站在院门口的余锦瑟也没理,扔了扫帚就打算进堂屋坐着了。 余锦瑟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作出一番正经模样:“爹,你看到了,这忙我也帮了,你女儿不争气。” 她是实在忍不住了,自从宋氏进门后,只要她做的稍不顺宋氏的心意,宋氏当即就得闹到卫丰面前。 卫丰初初还当个和事佬,一个人要做的事多了,日子久了,也就没精力多管了。宋氏在他面前哭一哭,他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要教训她。他还真当宋氏是块儿宝呢! 卫丰进屋的动作一滞,他还是听得出来余锦瑟这是在讽他呢,当即便怒道:“还不是你给介绍的,也不打听清楚是个什么腌臜玩意儿。” 余锦瑟觉着好笑又好气,她现今是里外不是人了! 她爹还当的真是好!说来说去,她到底也没放下过往,罢了,也懒得理这一大家子的事儿了。 她转身欲走,还是宋氏反应快,忙上前一把将她给拉住了:“锦瑟,你爹这在生气了,免不得话就重了。” 卫丰听了宋氏的话,脑子也清醒了些,这女儿可是他舍了老脸才又算又有了来往的,可不能白费心血了。 叹了口气,他才道:“进屋坐吧,是我气昏头了。” 余锦瑟瞟了卫芊芊一眼,就见她朝着自己冷哼一声进了堂屋,又转进自己住的里屋去了。 她真的很想抽卫芊芊两大耳刮,可还是忍住了,跟着宋氏进了堂屋。她倒想瞧瞧这宋氏怎地突然来当和事佬的,也不知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说吧,什么事儿?直说,我还要回去给渡远做饭呢!” 余锦瑟也不想狐假虎威的,奈何他们更怕她夫君些,没法子了。 卫丰不说话,宋氏也不磨叽了,陪笑道:“这不,芊芊的事你也晓得,清白的身子都给王老爷了,可那王老爷也是个狠心的,如今不想娶芊芊。我想着,要不……你去王府替我们说项说项?” 余锦瑟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亏宋氏想得出来! 她看了眼在一旁坐着一言不发的卫丰,瞧他神色似也是这个意思,是一点也没想着她的处境啊!行,她爹是个没啥脑子的人,她也就主动问问。 “爹,你也是这个意思?你有没有想过女儿的处境?” 卫丰眼神四处乱瞟,也不敢看余锦瑟,半晌才道:“芊芊都这样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不嫁人吧!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帮着去说说看。” 余锦瑟总算是明白了,她爹还真就对她没有心,别人的女儿是再丢他面儿,再伤风败俗他都能原谅,就她不行。 话已至此,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爹,我以为你娶了我娘那么多年在我娘的熏陶下好歹也能明个事理,如今算是什么?”余锦瑟也不给卫丰说话的机会,“今个儿我就把话撂这儿,这事儿我是不会帮的。当初我就对卫芊芊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帮她。” 余锦瑟起身欲走,见宋氏还想说个什么,她又接着道:“爹,你的事儿做女儿的还是会管的,至于旁的人,就不要来找我了。” 话罢,余锦瑟也不看宋氏和卫丰的脸色,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闹王府 王夫人本不想搭理宋氏母女的,奈何小厮说那对母女无论如何也不愿走,在门外哭天抢地不说,还招来了许多人围观。 王夫人重脸面,若是真闹大了,她在这文林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般想着,她也就只好去管了。 余锦瑟同卫渡远也晓得这来闹的人是谁,两人也不急着离开了,就跟着王夫人一同出去了。 余锦瑟不为别的,就想着适时能帮王夫人解个围,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到了王府门口就瞧见外面围了不少人,宋氏还在高声哭诉:“我可怜的娃子啊,就这样平白被人给糟蹋了,天杀的,还不愿意让我家娃子过门……” “我辛辛苦苦将我家娃子拉扯大容易吗?就这天杀的王夫人竟不让我家娃子进门,他们家老爷都同意了,她愣是不肯,当真是个黑心的。今个儿我就是想来讨个公道,大伙儿都要为我们母女评评理啊!” 宋氏还在一个劲儿地哭诉,见了王夫人一行出来了反倒是说得愈发大声了。 卫芊芊就在一旁站着,只一言不发地垂着头,似是没脸见人般。 这法子其实还是宋氏想出来的,她也是没辙了,为着不让人笑话了去,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嫁的,丢点脸也无妨。像她母亲说的,熬过这一遭,好日子都在后头等着她呢。 宋氏一眼便瞧见了跟在王夫人后面出来的余锦瑟,当即就要说个什么,可瞧见一旁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卫渡远到底还是泄了气,到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卫渡远对此颇为满意,这些个人最好识趣点,别整日里没事找事,若是他们敢在这儿给余锦瑟泼什么脏水,他可是不会客气的。 余锦瑟早已发现这宋氏很是怕卫渡远了,该说他们一家子人都怕他,可以前他做土匪的时候也没见着他们这么怕他啊! 不过她也没觉着什么,怕有怕的好处,只要他们一闹,搬出卫渡远就好了,总归她夫君待她是一心一意的。 王夫人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不禁斥道:“在我王府门口闹个什么?” 宋氏还记得自己今个儿来的目的,也不管余锦瑟他们了,忙继续做戏道:“王夫人,你可不能这样啊。你们王家是财大势大可也不能做事不认账啊,我家娃子……你让我家娃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说着,便又是好一场嚎啕大哭,只是若是那眼泪挤出来了那就更能让人信服了。 早在王夫人出来之前这宋氏就闹了好一场了,总之是什么脏水都往王府泼,说他们俩夫妻怎样欺侮她女儿,一个做了事不认账,一个拦着自己丈夫不让他纳妾,是个悍妇。 一般人在不晓得真相的时候总是会先入为主,这不,看热闹的人纷纷都开始同情宋氏母女指责起王夫人来。 王夫人哪里见过这番场景,虽说跟着自己丈夫管理他们王家的铺子,在商场上也见过不少给他们使绊子的人,可还真没见过这般不要面皮的人,当即气红了脸:“休要胡说,你们莫要颠倒是非黑白。” 当时王夫人带着丫鬟小厮到悦来客栈去捉奸的事儿是闹得文林镇人人皆知,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话也都偏了,有许多人也在背地里说起了她的闲话。 说她不贤,拦着自己丈夫不让她纳妾,不让他们王家开枝散叶,就怕分了她儿子的家产去。 有钱人家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可王老爷偏没有,初时还是一段佳话,出了这档子事人人都在背后说是因着家有悍妇的缘故。 余锦瑟看不下去了,怒道:“有什么热闹好看的?这事儿同你们有什么干系?你们又晓得个什么?还是说你们晓得这对母女的为人?” 余锦瑟咄咄逼人的一串发问显然没什么用,反而惹来更多不满,她想她是真的被宋氏母女的厚脸皮程度给气昏头了才说了这些个话。 要知晓,她越是这样说,那些个事不关己的人就越要管闲事,还会站在所谓的无辜的一方去指责另一方。 宋氏起初还有些担心这些个人真就走了,那她这戏不就白做了吗?这会子见大伙儿还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至于一直低着头不置一词的卫芊芊这会儿也委委屈屈地开口了:“姐姐,就算你不喜我娘和我,不愿认我们,你也不该和着王夫人来欺负我啊……” 卫芊芊是真的将余锦瑟恨得牙痒痒,只觉余锦瑟就是见不得她好,她才不会像以前一样任余锦瑟欺负,让她和她母亲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卫芊芊此话一出,更是有人在心里默默补了大戏出来,看余锦瑟的目光是愈发不善了。 宋氏暗地里勾起了抹得意的笑,只觉自己女儿终于是开窍了,总算没有扯她后腿了。可她一抬眼就瞧见了卫渡远如利刃般的眸子,她禁不住打从心底里升起了股寒意,心中又暗暗埋怨卫芊芊怎么还惹这煞星? 可她一想到若是今个儿的目的达成了,她就能跟着自己女儿吃香的喝辣的了,又微微有了底气。 余锦瑟是气笑了,这不是她玩儿剩下的吗?今个儿她可不屑玩这个了,拉住欲要为她出头的卫渡远,装出一副十足气愤的模样来:“你使了个下流手段勾引了我爹,难不成还妄想我敬你?当真是好笑。我看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真是会倒打一耙的。” 也不给宋氏母女说话的机会,她又道:“我爹不过是村子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也没甚钱,你当初不就图个安定,可以有人帮你养一双儿女吗?如今我爹帮你养了,而你呢?你竟纵容你一双儿女想将我弄死,如今还讹上了王夫人。” “王夫人心善,愿意让我在他们铺子接些散活,你们倒好,也要来,我想着我爹厚着脸皮跟王夫人提了这事,她还是同意了。可没成想你们竟是这般回报她的,难道你们不觉着羞愧吗?” 余锦瑟都不带停唾沫星子的,一口气说了这一番话,还将一干看戏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齐齐想道,原还有这些个隐情啊,当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宋氏眼见着风向转了,顿时就慌了,双眼一鼓,也不顾卫渡远以前的警告了,忙道:“你好意思说这些个话,你也不是个好货,竟然连看上你妹妹的人都要勾引。你丈夫是,王老爷也是。”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哄闹了起来。宋氏却很是自得,只觉自己又扳回了一成。 余锦瑟气得直点头,只想为宋氏的脸皮鼓掌叫好。 卫渡远伸手揽住余锦瑟的肩,一手拉着她的一只手,安抚住她,这才对着宋氏厉声道:“当真是笑话,我看上的是你们家的谁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从一开始我就看上的是锦瑟,有你女儿什么事?当时我是请我兄弟先来你们家说道了一番而后我才来提亲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找我在衙门里当差的兄弟来证实一番?” 卫渡远说这话不过是堵这些个人的嘴罢了,况且谁没事想招来衙门里的人?他们不过是看个热闹的,听了这话也都一哄而散了。 宋氏母女见了有些慌了,特别是宋氏,要是真招来衙门的人哪里还有她们什么好果子吃啊? 王夫人现今是气得浑身发颤,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无赖,冷着脸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她们若是还赖在我王府门口不走就给我打走。” 王夫人好面儿,他们做生意的也讲究脸面,不然谁还愿意来你这儿买东西?可她如今只觉有把火在她心里烧得慌,她只想任性这一回,什么都不顾了。 宋氏母女见状,又是好一顿鬼哭狼嚎,大叫道:“杀人啦,救命啊……” 而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早都散了,一些才经过王府门口的人虽说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没有上前帮宋氏母女的意思。 宋氏见没人为她们母女打抱不平,小厮又真拿了木棍出来,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吓得连忙跑了。 她跑了几步,见卫芊芊还站在那里,又赶忙回来将人给拉走了,嘴里还训道:“还在那里干什么?等着被打死吗?” 卫芊芊怨恨地看了眼王府门口站着的几人,最后到底是不甘地跟着宋氏走了。 将人给赶走后,王夫人身上的劲儿一松就要往后倒去,幸而丫鬟就站在她身后将她给稳住了。 余锦瑟就要帮忙将人给扶进去,却只见王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你们走吧,我是真不想看见你们一家子人了。” 余锦瑟缓缓收回手,目送着丫鬟们将王夫人给送了回去。 卫渡远牵过余锦瑟的手,低声安慰道:“放心吧,王夫人会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走吧。”余锦瑟眉眼间皆是坚定,“我突然想起我回去还有些事要做。” 这宋氏母女闹得委实难看! 卫渡远明白这是余锦瑟心里有了什么计划,至于像以前暴力威胁宋氏的事儿他也不打算干了。有些法子不能多用,用多了也就没用了。因为他晓得你不会真的那样做,自然也就不惧了。 回到卫家村余锦瑟就马不停蹄地去地里找卫丰说了今个儿的事,只见他气得脸色铁青,嘴里骂着:“蠢货,不要脸的下作玩意儿,竟还巴巴地贴上去,我回去定要好好收拾她们一顿。” 余锦瑟还是第一回听见卫丰这般骂宋氏母女,不过她还真是不担心卫丰真会对宋氏母女做出什么来,因为最后铁定他不会动她们的,说不得还会被宋氏给说服。 卫渡远觉着好笑:“那你还说?” 余锦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给我爹提个醒,若是他还是执迷不悟,总是听宋氏的,那他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她是真的看透了,对卫丰的尊敬也被他日复一日地消磨殆尽。 卫渡远有时候觉着他能同余锦瑟这么快就互相倾心,大抵还有相似境遇的缘故吧!可他幸运的是,他爹现今还没有旁的儿子,恼他但也还是顾着他的。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村长家,接下来的事还得请村长出面才行。 第四十六章 得偿所愿 余锦瑟同村长说了今个儿发生在镇上的事,见他还有些犹豫,又道:“村长,若是你再不管管,任宋氏母女去闹,那谁还敢娶我们卫家村的姑娘?” 卫渡远看了眼余锦瑟,又再添了把火:“不单是村里那些个待嫁的姑娘,对我们整个村子来说都是不好的。不说寡妇,说不得一般的妇人都会被人议论纷纷。” 村长媳妇儿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当即便劝道:“当家的,这事你可一定要管管啊!可不能让她们再去丢我们卫家村人的脸了。” 这事情可大可小,以讹传讹还影响不了卫家村什么,可宋氏母女这一闹岂不就是坐实了外面的传言吗? 不说妇人出去会被人怀疑说是不检点,就连卫家村的男人出去只怕都会被人以同情的眼光看着,说不得还被人背地里笑话是什么被戴绿帽子了。 村长晓得这事他也的确该管管了。 要说他们隔壁村也是个同族而居的村子,不过他们凝聚性比起卫家村强多了,还存有族长,就算是村长也是要听族长的,这规矩自然也就多了。 要是他们村子出了卫芊芊这一档子事,那男女可都是要被沉塘的啊! 卫家村虽说还是有宗祠,可到底是没有族长的,顶多就是每年固定的日子大伙儿一起去祭拜一番罢了! 事情办好了,两人也就相携着回家了。 卫渡远见余锦瑟还是很颓丧,便故意笑着道:“我还真是没想到原来我媳妇儿还是挺聪慧的,总算是有长进了,终于赶上我一点点了。” 余锦瑟横了卫渡远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自己的脸皮:“你最棒!”然后拉下脸,转头便向着家里走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觉着自己很无辜,他也是想逗余锦瑟笑啊,以前他这样她心情大多都会好些的啊!他觉着不对劲儿。 想着,他阔步追上已经走出好几步的余锦瑟,结果只见她嘴角正扬起个大大的弧度。他瞧着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不过笑了便好。他嘴角也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牵起她的手缓步向前行去。 卫芊芊在背后看见两人这副样貌是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以前都是她将余锦瑟给压得死死的,现今这人却是事事顺心。 宋氏费心费力去闹了一场却是无功而返心情自然是不好,这会子见卫芊芊又没跟上,立时不耐道:“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卫芊芊双眼一瞪:“还不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脸都丢尽了。” 宋氏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被人吃了白食,还被人传了出来,我用得着给你擦屁股吗?” “我还以为你真能做出什么大事来呢,结果没脑子还是没脑子。你想想你老娘我,还不是顺顺当当让卫丰乖乖娶了我?没那本事就不要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卫芊芊是彻底听不下去了,不管不顾地就吼道:“是,我没脑子,余锦瑟最有脑子,你怎么不把她认作你女儿啊?” 卫家村的人都晓得这卫芊芊干的好事,在她出现后本就许多人正偷眼瞧着笑话她,她吼这一嗓子自然是惹得不少人光明正大地瞧着她们。 宋氏瞧了瞧四周,有些挂不住面儿了,忙斥道:“你个小娃子,胡说什么呢?锦瑟怎么不是我女儿了?” 见了她们的人都笑了,不过那笑委实不算善意,透着股子轻蔑。 卫芊芊忍不下去了,指着一众围观的人道:“看什么看?”吼完就气冲冲地往自己家走了。 宋氏心里早又将卫芊芊骂了一遍,可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小娃子不懂事,莫怪莫怪!” 说完,就忙跟了上去。 一回到家宋氏将将要好好叨叨卫芊芊一番,这村长就来了。 宋氏谁的面子不给,可这村长的面子定然是要给的,客客气气地将人给迎到了屋子里。 只是听村长说明了来意,宋氏当即就不干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让我们别再去王府闹?那我们家芊芊岂不是白吃亏了?” 村长无奈地横了眼宋氏,他就知道跟宋氏是讲不清道理的:“你该拎清楚些,要是你们再这样闹,我们卫家村的脸面不要了?你们家难不成想搬出卫家村?不说这个,对卫芊芊这娃子的名声也不好啊!就算你们真要闹也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啊!”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卫芊芊哪还有什么名声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卫芊芊现今是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这一条路了,自然是一分都不让:“闹都闹出去了,你叫我别闹了?王府那母老虎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倒是说说!” 村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驳过面子?当下也没了好脸色:“你自己做了这样不要脸的事还好意思说?你们私底下要如何我不论,起码这事不能像今个儿那般搬到明面上来做,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卫丰怎么也不管管你们?” 宋氏向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起今个儿吃得亏火气是‘蹭蹭蹭’地往上冒:“怎么不要脸了?那是人家王老爷看得起我们家芊芊,要不是有他们家那母老虎拦着,不定我们家芊芊就进王府当起了夫人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村长对宋氏这话是真真地嗤之以鼻,更是瞧不上她这做派。 “我不管你们家卫芊芊最后当不当得成夫人,起码现今她还是卫家村的人,既然是卫家村的人就还是要听我这村长的话。像今个儿这样的事最好是不要再有了,闹大了就不是我上门来客客气气地跟你们说了,当时候村里的人怕是都要来赶你们走了。” 宋氏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要说他们是一早去镇上王府闹的,现今晓得事情的也不过是余锦瑟夫妇俩,村长在她们甫一回来就来了,不是余锦瑟夫妇俩说的还能有谁? 想明白了,她心口那股子是气涨得她愈发难受了,气势汹汹地就问道:“是不是余锦瑟那死丫头来找的你?” 现今村长家同卫渡远夫妇俩关系不错,也知道这宋氏向来是不待见他们的,他自然更是不想给他们家惹麻烦的,虎着张脸就斥道:“说什么呢?话我给你撂到这儿了。” 卫芊芊觉着自己今个儿是什么都不顺,整个人是火冒三丈,见了什么都不顺眼,又想着宋氏方才说的,是怎样也耐不住了就要出门去找余锦瑟的麻烦。 宋氏忙拉住气冲冲往外走的卫芊芊,斥道:“你这是要去哪儿?那卫渡远可是匪蛮子,杀人不眨眼的,忘了他以前找上门来的事了?还是你以为他就不会打你了?别给我添乱了。” 卫芊芊做事不经大脑,胆子看着大其实也是小得不行,经宋氏的提醒就算再生气也不敢上门找余锦瑟的麻烦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就安心等着,他们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我们偏要风光给他们看。王家,为娘我定然是会让你进去的。”宋氏心中显然是有了打算,信誓旦旦地同卫芊芊说道。 卫芊芊对于宋氏的保证是半信半疑的,可她委实想不到法子了,也只能靠着宋氏了。 “也不晓得卫北带着你弟去哪里玩儿了?这俩小崽子,天天不让人省心。”宋氏说着就去灶房开始做饭了,“等把你给嫁了,你弟弟也该成亲了。” 晌午,卫丰回来后又是一顿好吵,不出余锦瑟所料,最后还是被宋氏给吼住了,吃了饭没多大会儿气闷地又去地里干活了。 宋氏母女俩去镇上闹的事儿不日就传到了卫家村,加之余锦瑟上村长家说的话被村长媳妇儿给说了出去,大伙儿看宋氏母女的眼神就更不好了。 卫芊芊又给余锦瑟记了一笔,可到底还是不敢去找她的麻烦。 余锦瑟又去镇上找了家绸缎铺子做活,不过这家店要小些,给的银子自然是要少点的,其实只要有,她也是不介意的。 而卫渡远也开始跟着村长帮忙找的一个老屠夫学起了杀猪的手艺。 那老屠夫憨厚老实,没有媳妇儿,就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女儿,也没人承了他的手艺。这事儿他答应得倒也爽快,说定了不拜师就给他银子学些简单的手艺就好了,他银子也收得公道。 为了找到卫渡远口中合适的屠户,村长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好在结果是好的。 两人一合计,便也请了村长一家人和着那老屠夫一起去他们家吃了顿饭。 就在余锦瑟以为宋氏母女都消停后,王府却是抬了顶大红喜轿和着好几箱子彩礼来了,说是要将卫芊芊迎去王府做妾。 距离宋氏母女去王府门口闹腾都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了,她没成想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更是万万没料到王夫人竟会对这件事松口。还没待她想通,这杜氏倒是给她带了消息来。 两人就坐在堂屋里边说着话边缝着东西。 “据说啊,是卫芊芊那小妮子有了身子,这事儿闹得王老夫人也晓得了,她做主将人给抬回来,顾忌着王夫人的面子说是低调点就也成。那王夫人还能跟自己婆婆对着干吗?只能由着了。” 杜氏脸上笑嘻嘻的,纯粹是当个笑话说给余锦瑟听,可余锦瑟心里却是升起了丝担忧。 卫芊芊没什么手段,可向来是猖狂惯了,一点面子也给人留,就怕她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娃子为难王夫人。特别是她还有宋氏这个娘,宋氏的脑子可比卫芊芊好使,装着一肚子的坏水,要是再使个什么手段,那王夫人在王府的日子岂不是更难熬? 卫渡远回来听了这事,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会,王夫人比起宋氏母女可不是更有脑子,更何况她一双儿女都这般大了,就算卫芊芊生了个儿子也是争不过王夫人母子的。” 只是他觉着这王夫人果真还是不够老辣啊,当时就该给卫芊芊一罐子汤药灌下去的,也不会生出如今这般多的是非。 当然,这也只是卫渡远自己心里想想,他是不会说与余锦瑟听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后院腌臜事,说来不过是污了她的耳。 不论外人怎么笑话,卫芊芊算是得偿所愿了,她只觉轻松惬意得很,终于摆脱了卫家村。只是这娃子…… 卫芊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死紧…… 第四十八章 诬告反坐 卫渡远跟着老屠夫学起了杀猪的手艺后才发现原来杀猪也是门学问,讲究对着呢! 比如这杀了猪要开边,不能开平边,要开大小边。卡Kа酷Ku尐裞網然后怎么切成块儿,旁人来买肉,哪里一定不能割,不然尽是肥肉或者瘦肉就不好办了。 余锦瑟看了也是好笑:“旁人看不起杀猪的,你倒是觉着有趣。” 卫渡远搂过余锦瑟:“那媳妇儿你呢?” 余锦瑟双手搭在卫渡远的肩上,笑道:“我倒觉着没什么,凭劳力挣的,没谁比谁就低贱的道理。” 卫渡远吻了吻余锦瑟的额头,笑得爽朗:“我媳妇儿不嫌弃我那我还怕旁人说个什么?不过说真的,人生当真处处都是学问啊!” 那老屠夫也没什么负担,早年做屠夫也攒了些银子,就打算将家里养的两头猪杀了也就金盆洗手不干了,然后好好在家里种粮食。反正家里就他一个人了,万事不忧。 其实这卫渡远突然找上门说学手艺,还要给他银子,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笔意外之财。他以后反正也不干了,教卫渡远的时候也当真是尽心尽力了。 卫渡远是个聪明的,学东西极快,待那老屠夫说他学来差不多了,他又去买了头猪打算再去镇上杀来试试。 虽说老屠夫的那两头猪一头是他杀的,另一头是卫渡远在他的指点下杀的,可到底也不算熟练,他也就打算跟着卫渡远去镇上看看。 卫渡远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这样尽责的一位先生,得来不易,他可得好好跟着学。卡Kа酷Ku尐裞網 说来,卫渡远之前得罪了文林镇上的几个屠夫,后来他便没来镇上卖过猪肉了,那些个屠夫都以为他怕了。 不料,这会子他又来了,那些个被他得罪过的人看他的眼神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倒也不介意,只安心杀自己的猪,定力那是一个好啊! 还不说,他悟性果真是不错了,这不,那老屠夫看着他杀猪脸上的微笑就没止过,还不时地点点头。 “做得不错,途中就只有一个小差错,倒是不打紧。至于刀工,这都是日积月累的,好好练着吧!” 卫渡远也不谦虚,就咧嘴笑了笑:“谢谢老师傅,我会好好练的。” 他还是得去占摊位,那老屠夫也没说回去,只说这回就跟着他一起卖了,正好看看他接下来怎么给人割肉。 卫渡远还是占的上回那个摊位,虽说卫渡远久不来了,但还是有许多人还记得他,没法子,这镇上还真没见过长得这般英气逼人的屠夫,更甚至这镇上都没几个长得像他这般俊的男子。 一道因着岁数渐长不再轻柔的女声响起:“小哥,你又来卖肉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卫渡远将肉给一旁的妇人装好,笑着转头去看来人,定眼一瞧,原是上回来同他买肉的那位热心的婶子:“原是婶子啊,今个儿要来一斤吗?” 那婶子笑着夸赞道:“这手艺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还是婶子眼光毒辣。”卫渡远倒不是想奉承她,只是觉着这婶子不错,说些好听的话也是该的。单是做饭都能做出这些个心得体会那就不是旁人能及的。 那婶子笑得更是开怀了:“你这嘴巴哟,尽捡些人爱听的话说。给婶子我来两斤肥肉吧!” 卫渡远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好勒!” “以后你还来这镇上卖猪肉吗?” “不出万一也就定下了,大抵会隔一日来一次。”卫渡远边割着肉,边分心答道。 婶子眼里是毫不掩饰对卫渡远的欢喜:“婶子看你这小哥还真是觉着舒心。我儿子是开酒楼的,要是可以啊,倒想替你跟我儿子说道说道,只是这酒楼的事我一向不插手的。” 卫渡远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场面话一眼都能分清,他能看出这婶子是真看着他觉着顺眼。 不过到底是萍水相逢,婶子话里也透着不会跟他儿子争这种事,他更是不好腆着脸要人帮忙,只玩笑道:“那婶子可要替我在大兄弟面前说些好话啊!” 婶子答应得爽快:“我定然会跟你大兄弟提一提的。” 卫渡远还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心里还是念着这婶子的好的,嘴里的谢意愈发真心实意了。 这肉照样没卖完,卖到尾巴上卫渡远却是没再少价,除了那种不好看的肉,免得又被那些个屠户找麻烦,虽然他眼见着他们又向他走来了。 卫渡远觉着很是无奈,但嘴上还是笑呵呵的:“各位大哥,这也不是没法子嘛,天热了,总要卖出去才好,家里也吃不了那么多,能回本就回本嘛!” 其实这几个屠夫还真不敢怎样,打他一顿?且不说敢不敢,他们也打不过他啊! 一旁的老屠夫看不下去了:“你们怎么能这样了,同时做生意的,有些人还在镇上是有猪肉铺子的,卖不出去一天都可以守在镇上卖啊?何必为难这小兄弟呢?这大伙儿要在谁那里卖肉还不是得看大伙儿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丫的小白脸,卖屁股的,也敢跟老子们比?”一屠夫不屑地说道。 卫渡远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就冷冷地看着几个屠夫,也不说话。 那几个屠夫都被他这慑人的气势给压制住了,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 其实卫渡远是晒不黑的那种人,常年练武晒着总也不黑,他幼时还被人笑过,拼了命地去晒也没甚大的变化,后来长大了倒是不甚在意了。 不过就算不黑也绝不能称为小白脸,因为他这个人长得甚为英气,不笑是给人一种很是冷硬强势的感觉。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啊! 那三个屠夫定了定心神,撂下狠话道:“你给老子们等着,看老子们怎么收拾你!”话罢,三个人就走了。 卫渡远知晓再怎么跟这三个人说他们也是不会同他讲理的,只有先这般僵着了,待有机会再搞好关系吧! 至于这三个汉子会不会给他使绊子,他倒是不怕的,总有法子解决。 那老屠夫也不好多说,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地说道:“怕是他们还会来找你麻烦的。”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抢了别人的生意嘛!”卫渡远毫不在意道,“之前我也是好脾气地说了,可他们说得实在难听,我也懒得搭理了,到时再说吧!” 这肉剩得不算多,可还是有些,卫渡远就驾着租来的车一路上叫卖着回去,到卫家村的时候这肉还真就不剩了。 卫渡远觉着自己好像又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 老屠夫在卫渡远他们家用过午饭也就回去了,这是他最后一回来教卫渡远,银子是早都结给他了。 余锦瑟还记着上回镇上三个屠夫找卫渡远麻烦的事儿,待老屠夫走了便问了他一番,却见他笑得灿烂,只说他们没再来找他麻烦了,说不得再加把劲儿就能和睦相处了。 余锦瑟半信半疑地瞧了卫渡远半晌,觉着他神态不似作伪才作罢!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再去镇上交完活准备去他占的摊位前帮忙时,却是见他摊前的肉一点没少。 她觉着事情不大对,前两回卫渡远回家的时候肉都卖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怎么还不见肉少啊? 这会子正是赶集的好时候,再看另外三家摊位前不说站满了人,起码都是有人的,怎样他们家的肉都不该卖不出去啊! 想着,她便逮住个从另外一家肉摊子过来的妇人问道:“大嫂子,那家的肉摊子前怎么都没人买肉啊?” 那妇人也是个热心的,小声道:“哎呀大妹子,你是村子里来的不晓得吧!听人说啊,那屠夫卖得猪是死猪,还是有病的那种,谁敢买啊?买点猪肉来本就是为了解馋,要是再吃出病来,那可就亏大发了。” 余锦瑟皱了皱眉,想了想,又展颜问道:“大嫂子,那你是怎么晓得的啊?况且这事儿谁说得准啊,怕是谣传吧,我看那猪肉颜色挺新鲜的,不像啊!” “大妹子说得好笑,猪的病你哪能晓得啊?”那妇人见余锦瑟似是不信自己,脸上微微不悦,语气也没那般热情了,“我这也是听旁人说的,这话可是个经验老道的屠夫说的。你若不信我,去买也是一样的。” 余锦瑟晓得得罪人了,只好陪笑着谢过那妇人。 那妇人见余锦瑟还算是个知礼识趣的,又忍不住劝道:“大妹子,你也别看那屠夫长得周正,心都是黑的,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余锦瑟眉头狠狠皱起,方才脸上挂着的礼貌性地微笑也全然不在:“我尊你声大嫂子,是看得起你,这事情尚且还未有定论,你怎么能在背后这般说道人呢?” 那妇人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垮着脸白了余锦瑟一眼,骂道:“脑子有病吧!不是你问的我吗?我好心好意跟你说实话,你倒好意思斥起我来了,真是个有毛病的……” 又瞪了余锦瑟一眼,她便叨叨咕咕地就走了。 余锦瑟是真真受不了旁人说卫渡远,这比被人直接抽她耳刮子还难受。 一抬头,她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卫渡远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的火气‘腾’地升了起来,就挎着篮子朝他走去。 第四十九章 闹别扭的媳妇儿 卫渡远和余锦瑟两人是被魏三送出来的:“大哥、嫂子,你们以后若再遇到惹你们的人尽管告诉我便是,莫让人欺负了去。卡Kа酷Ku尐裞網” 魏三对今个儿的事是真生气,加之之前的那两回他也是听说了,更是觉着愤慨,也羞愧自己没帮上卫渡远的忙。 “不管能不能帮,只要大哥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卫渡远是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自己今个儿真的免不了牢狱之灾这人还真能做出召集兄弟劫狱的事。 “行啦,大哥解散牛头山是为了什么?也是想你们好好过日子,难不成你不信你大哥我?还有,甭整日里喊打喊杀的,再这样以后谁看得上你啊!” 魏三顿时笑了,方才脸上的严肃是荡然无存:“自然是信大哥的。” 余锦瑟也忍不住笑着问道:“魏三,你可有看上的姑娘?你家里也没个女眷,到时候若你有看好的姑娘,我倒也可以帮你上门说道说道。” 她还是从卫渡远那里晓得这魏三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也就家里还有些亲戚,他那时也大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倒也没麻烦到什么人。只是后来为什么上山当了土匪,这就不得而知了。 思及此,她倒是想起了些往事,忍不住打趣道:“要是你们兄弟再像上回那般上门定亲,说不得把人家姑娘吓得不敢嫁了,不定还得搬家。” 卫渡远和魏三两人讪讪地笑了笑,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些个事。 卫渡远这会子还不忘拍马屁:“可不,不是人人都像我媳妇儿这般,人长得水灵,胆子还大。”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余锦瑟也是晓得卫渡远脾性的,这会子看也不看他,是一点面儿都没给他留。 魏三自然是看出来了,可这事儿可不是他能插嘴的,只道:“谢嫂子好意,若是我当真有觉着对眼的姑娘,嫂子可一定要来帮我啊!” “那是有看上的了?”余锦瑟立时听出了魏三话里的意思,这一问,只见他倒是有了几分忸怩,当真是少见,免不得笑话道,“没成想我们魏三兄弟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余锦瑟同牛头山上的土匪们相处了好些日子,慢慢地,相处起来自然了不少,时不时还要同他们开些玩笑,这样打趣魏三倒也不算什么。 魏三脸上涌现了些微的不自然,倒也没否认:“大哥、嫂子,这都晌午了,我们先去找个地儿吃饭吧!” 卫渡远将手搭在魏三的肩上,洒然一笑:“行啊,走,跟大哥大嫂好好说道说道。” 用过饭,卫渡远便同余锦瑟回去了。这不,一路上余锦瑟还是没同他说话。 他清楚她心中的担忧,可他也实在不想她多操这些个心。只是往日里他瞒着她这些个事儿就算她生气了,哄一哄也就没事了,这回感觉是怎么哄也不见好呢? 他心里也隐隐升起了些烦躁,这种感觉还真是阔别良久啊,有了牵挂的人,有些东西还真是身不由己啊! 卫渡远回头定定地看着余锦瑟的侧脸,不过,他也是甘之如饴啊! 余锦瑟也觉出卫渡远灼热的目光,见到了自家门口,提着篮子,手上再帮着拿了个家伙事就进屋去了。 要说她现今心里还憋着口气倒也没有,只是她想让卫渡远知晓她的想法,不要什么事都瞒着她,他以为的好她并不见得就欢喜。卡Kа酷Ku尐裞網她更想让他晓得,有时候她想要跟他一同承担,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总是一个人努力那就太累了。 而显然,一向面面俱到的卫渡远到底是个男子,心思自然是不及女子细,这回他是怎么也没想通余锦瑟为何如此气恼。 余锦瑟是憋足了劲儿等着卫渡远想通她到底是在气什么,等着他来好生同她谈谈。而卫渡远是憋足了劲儿想余锦瑟到底是在气什么,甚至想得烦了,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这样吧,她总不能一直不同自己说话吧! 结果两人到了晚上都没有再说话,上了床,一向都要搂着睡的两人也没搂着了,甚至余锦瑟干脆背对着卫渡远睡了。 没成想,翌日一早,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却是互相搂着的。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坚毅的脸庞,忍不住伸出右手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见他睫毛轻颤似就要醒过来时忙将手缩了回去闭上眼睛装睡。 良久,她又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瞧卫渡远,见他睡得安稳,嘴角止也止不住地勾了起来,就又伸手用指尖轻描着他的脸庞,最后还是忍不住低低笑骂了句:“傻子。” 平日里看着多细心的一个人啊,现今还没想通! 她没成想甫一骂完人,卫渡远就醒了,手还放在他的脸颊上,眼睛闭也不是,只能一眨不眨地睁着。 卫渡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睛眨了几下才逐渐清明起来,却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会子余锦瑟也反应过来了,立时垮下脸,然后将卫渡远抱着她的手给拿开就打算起床了。因着卫渡远向来是睡在外面的,她只能从他身子上爬过去才能下床。卡Kа酷Ku尐裞網 可这双手才跨过他身子,双脚还在里面,她就被他猛地一下又拉了回去,后背没什么缓力地就躺到不算多软的床上,最惨的是她后脑还直直地磕到了床头上,‘砰’第一声,在静谧的清晨还真是响亮,她不禁痛呼出声。 卫渡远有起床气,这时候脾气最是容易暴走,他方才那一拉自然也没想那么多,动作比起以往便更显粗暴,听到余锦瑟的呼痛声他才反应过来,人也愈发清醒了。 “锦瑟,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我真不是故意的,脑子有点……不清醒……反正都是我的错……”卫渡远生平头一次有了手忙脚乱之感,他现今是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 余锦瑟痛得皱起了眉,眼睛都忍不住红了一圈儿。 她见卫渡远是真清醒了,才出言道:“若你真是故意的,那我上哪儿哭去?”说不得还会想要逃离这个人,一个连自己妻子都要打的人她哪里敢跟他长久地过日子? 说来,这也是她头一次见卫渡远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心里暗爽,原来这人也有这时候。这般想着,脑袋似乎都没那般痛了。 卫渡远不无担忧地将余锦瑟圈进了自己怀里,心疼道:“媳妇儿,你把你手拿开,让我看看起包没。” 余锦瑟这下子也没心情闹脾气了,听话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嘴里不忘安慰道:“应该没事,以前也不是没磕到过,就是现下觉着痛得很,待会儿就好了。” 卫渡远瞧了眼余锦瑟的后脑,幸而没磕起包,不然他不得愧疚死就会心疼死。“媳妇儿,以后我一定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会将起床气改了的。” 要是起床气真能改他早改了,还需要等到现在吗?余锦瑟心里门儿清。“好啦,改不了也没关系,谁晓得你今个儿怎么会来这一手。” 其实说来卫渡远真的已经为她改了许多了,她晓得若是旁人扰了他睡觉只怕他不打人一顿也会骂人的,可于她,他也不过是不说话罢了! 卫渡远抱着余锦瑟,半愧疚半委屈地解释道:“你也晓得我本就有起床气,方才我见你又没给我好脸色,见你又要走我以为你又要不理我,我心里那股子烦躁一上头就想把你拉回来抱着,可……” 余锦瑟没好气地瞪了卫渡远一眼:“你还委屈上了?你跟我说说,你想了这么久想明白我昨个儿为何发那么大的火没?” 卫渡远正了正脸色道:“我晓得你担心,想要同我一起分担,可我却是不想你担心啊,更何况又是那种不甚明了的事。虽说我早晓得那几个屠夫会给我使绊子,可我也不晓得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那又何必说来惹你烦呢?” 余锦瑟点点头:“我清楚你的想法,也明白你不过是想保护我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今是一家人了,我可以为你分担所有的事,或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你说出来我听着也比你一个人憋闷在心里的好。” “换个话来说,我提前知道了这些个事,若是到时真出了什么事,让我心里有个底,不也更能保护我吗?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读过书,晓得理,可我也吃过苦,在你不在的时候。” 卫渡远的心颤了颤,他没成想余锦瑟竟会想这般多。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一把将余锦瑟抱在了怀里。 两人紧紧贴着,无一丝罅隙。 余锦瑟顿了顿,接着道:“渡远,我一直渴望能找一个人陪我过一辈子,他不需要多能干,也不需要是一个大英雄,但我希望他足够坦诚。想想我父母的事,王夫人的事,我突然觉着,相守一辈子真的好难啊!” “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我可以帮你分担。我真的不希望事情临到头了,我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有时候你以为善意的谎言,或许会换来两个人无法缝合的芥蒂。” “以前你瞒着我,我都能试着去理解,更觉着甜滋滋的,因为晓得你心疼我。可愈觉出你的好,我便愈发稀罕你,更觉着你一个人担着所有,好辛苦,我真的好心疼。渡远,我也是会心疼的啊!” 卫渡远抱着余锦瑟的手又紧了紧,原来他的小媳妇儿生气是因为心疼他啊! 他以前觉着她岁数小,他该疼着宠着她,有些事她也不懂,跟她说了不过也是烦心罢了!如今他才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他的媳妇儿年龄不大,可经历的事儿却是不少,心性向来也是坚韧的。 想着,他当即保证道:“锦瑟,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以后你问我什么,我能说的便说,不想说的也会直接告诉你不想说,不会再骗你了。” 余锦瑟在卫渡远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嫌不够似的,又在他胸前蹭了蹭。 良久,卫渡远才将余锦瑟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边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边笑道:“看,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说不出的宠溺。 余锦瑟斜了卫渡远一眼:“我头还痛着呢,我要呼呼。” 卫渡远破涕为笑,双手将她的脑袋给捧着:“来,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包包散包包散……” 这下子余锦瑟也不好意思了,从卫渡远的怀里挣出来就往被子里钻去,惹得卫渡远一阵大笑。 第五十章 假孕 余锦瑟和卫渡远两人这一闹,感情倒是愈发好了,这卖猪肉的生意也是日渐红火了,毕竟那是经过衙门里那位大人肯定过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日,卫渡远去邻村买猪,余锦瑟也没必要跟着去,就挎着个篮子去杜氏家里了。这杜家这会子也算是忙了他们大忙,他们自然要表达一番感谢的。 篮子里放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是自家菜地里种的一些菜,还有一份糕点,给他们家娃子的,贵重了她只怕杜婶也不会收,左右是个心意。 她到的时候是何氏来开的门,两人说笑着进了他们家院子,何氏生的男娃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欢喜地唤道:“婶子。” 余锦瑟伸手摸了摸那娃子的头,然后从自己篮子中拿出了一包糕点,道:“拿去吃吧!” 那娃子从余锦瑟手中接过糕点,嘴里也不忘道谢:“谢谢婶子。” 何氏见了面上满是欣喜,这可是在镇上买的糕点呢,平日里他们也舍不得怎么给娃子买的,可嘴里却是说道:“你来就来还给娃子带这个作甚?” 余锦瑟又摸了摸那男娃子的头,笑道:“没事,这娃子我看着挺喜欢的。” 何氏看出了余锦瑟眼中的羡慕和对小娃子的喜欢,揶揄道:“喜欢啊?喜欢你同渡远大兄弟生一个不就是了!” 饶是脸皮已经练厚了不少的余锦瑟听了这话也不禁红了脸,咕哝道:“嫂子说的是什么话啊?” 杜氏这会子也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我看你嫂子没说错啊!来了就快进屋来坐吧,你吴婶也在呢。” “杜婶,你怎么也跟着胡说啊?”余锦瑟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将自己手中提的篮子往何氏怀里一塞,“嫂子,这是些菜……” 进了屋,就见屋子里的两人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更是觉着不好意思了,连头都不敢抬了。 吴氏说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你嫂子肚子里现今可是又有了。” 这时候何氏提着空篮子又进来了,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嫂子,真的啊?” 何氏笑得腼腆,点了点头道:“今个儿就三个月了,再过一段儿大抵就很是明显了。” 这大昱向来流传着个说法,有了身孕的头三个月定然不能让旁人知晓了去,这知道的人越多胎越不稳。 余锦瑟笑得更是开心了:“那可是好事,恭喜恭喜!” 何氏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很是满足:“生了我们家老大不久后我也是有过身子的,不过后来不小心小产了,这么多年就没再有了,现今又有了,还真是老天眷顾。” 杜氏听何氏提到了这茬儿,面上也生出了丝愁绪,不禁叹道:“罢了,或许也是我们同那个娃子缘分没到,只望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可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嫂子不必介怀。”余锦瑟说着,眼里不免透出了丝羡慕,还有丝淡淡的失落。 杜氏也看出来了,笑道:“你同渡远那小子成亲也有好些时候了吧,这生娃子的事你们也该上点心了。” 被人这般提起来余锦瑟也顾不得失落了,面颊上不自觉又爬上了抹红霞,也不愿拂了杜氏的好意,只好低低答道:“我晓得了,谢谢婶子关心。” 吴氏也是个热心的,笑嘻嘻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来问我和你杜婶便是。” 余锦瑟又对吴氏道了声谢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心里到底还是升起了几许念想。 “对了,昨个儿我去镇上倒是从我一远方亲戚那里听见了一个趣事,今个儿一定要给你们说道说道。” 吴氏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眼里还带着丝轻蔑,可见又是哪位她看不上的人招惹上什么麻烦事了。 杜氏和何氏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余锦瑟也被她这话给拉回了心神,倒不是多想听这些个是非,不过是为了尊重说话的人罢了! “听说卫芊芊小产了,说是被王家的当家主母给推的。”吴氏见几人脸色有些难看,这才又接着道,“我晓得你们想什么,这娃子到底是无辜的,这个有什么好乐呵的。可这事儿有趣就有趣在这卫芊芊根本就没身孕。” 这会子在场的人皆怔愣住了,卫芊芊没有身孕?那不就是骗婚吗?要晓得,若不是因着她的肚子,王老夫人哪里会做主让她进门啊! 杜氏嗤笑一声:“这是想着法儿地要将自己给嫁进大户人家啊!” 说着说着,她又觉着好笑:“吴妹子,你也是,说话不带这样的,你也不怕旁人误会了你去。” 吴氏端起碗喝了口水,道:“这不是逗乐子嘛!说来也是这王夫人厉害,该是早早就晓得这卫芊芊是装的了,亏她也能忍那般久,就等着卫芊芊自个儿露出狐狸尾巴呢!” 何氏小心地瞥了眼余锦瑟,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接着道:“要我说,这还真是恶有恶报。” 余锦瑟自是感觉到了何氏的打量,只是她非但不生气,还觉着挺解气的,大抵这算是个好消息,一高兴话也就多了:“吴婶儿你可还听说了什么?” 要说她们能在余锦瑟面前肆无忌惮地说这些个话,还是因着她们晓得她同宋氏母女的恩怨,知晓她是不会多嘴,更是不会生气的。 “你说她好笑不好笑,提前在自个儿腰腹处裹了一袋子的猪血,结果被王夫人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吴氏说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几声,只觉这人当真是愚蠢得可以,“我看卫芊芊她也想不出这法子来,估计是她那不靠谱的娘想的。” 杜氏历来也是颇瞧不上宋氏的,不屑道:“那姓宋的妇人向来是个想着攀龙附凤的主,连她生出来的女娃子也是这样的。” 可样子余锦瑟还是要装一装的,毕竟她在人前从来就是一副无辜者的扮相,这厢就特特叹道:“没成想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我爹也不晓得该有多气……” 她面上如此,心里是可劲儿地乐呵,想着还真是有趣得紧,她待会儿回去定要好生同渡远说说。 吴氏是个直肠子,当即便道:“锦瑟,这种人你可莫要再可怜她们了。她们母女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以前对你怎么样你也是晓得的,你就不该给她们留情面。当初你还给卫芊芊找活做,结果害得你也没了活儿做,要我说,我没见一次打她们一次都是好的了。” 杜氏机敏,自从余锦瑟嫁了人后两家走得更是近,想得自然多,晓得余锦瑟不过是叹一句,还真没旁的意思,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道:“你爹也是,也不晓得说说那对母女。” 余锦瑟垂首掩去嘴角那丝讥笑,摇头道:“若我爹拿得起主意我家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他也没必要这般累……” 当真是家不像家。 何氏见堂屋里突的有些压抑,想着活跃下氛围,便又问道:“还不晓得那王家会怎么处置这卫芊芊呢?” 吴氏接着道:“听说王老夫人是被气得够呛的,这可是她在自己儿媳那里拿婆婆的身份压人才逼得她儿媳就范松口让王老爷迎进门的啊!还能怎么处置呢?” 她喝了口水,接着道:“这妾都迎接门了,彩礼也不可能收回来了,就让卫芊芊继续当这个妾呗!可王夫人以后要怎样待她,那王老夫人也就没甚立场管了。估计她以后的日子也是难过咯!” 何氏没好气道:“还不是她自作自受。” 吴氏搭话道:“可不是。自从卫芊芊嫁了王老爷后宋氏成日里显摆,没隔两日就挎着个篮子说去镇上找自个儿女儿。要我说这会子宋氏不定也得了消息,也不晓得她现今是个什么表情,还真想看看。” 杜氏也忍不住笑答道:“不定她们母女俩还不甘心呢!” 要说她们这般不待见宋氏母女其实还有个缘故,那便是她们不管不顾去王府大闹一场却是将卫家村所有女子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说来,这还得归功于余锦瑟、卫渡远还有村长媳妇儿呢。 要不是他们夫妇俩对宋氏母女去王府门口大闹一场的事同村长分析利弊的时候村长媳妇儿恰巧在一旁听见了,惹得她对宋氏母女很是气恼,她也不会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添油加醋地将话说了一番。 宋氏母女后来肯定是听说了这事儿,不知又怎么在她背后骂她呢,不过她倒也不怕她们再对她多记恨点。 余锦瑟听到后面有些兴致缺缺,便问起了旁的:“吴婶儿怎么晓得这些个事儿的啊?这种丑事王家的人该不会让人传出来取笑才是。” 吴氏笑眯眯道:“我那远方亲戚就是在王府里做活的婆子,我昨个儿去看她便听说了这个消息。” 她转了个语气,又道:“不过,这事儿你们可别往外说是我说的,王府对外说是小产的,这假孕的事可是不会说的。要是王府闻了风声,查到我那远方亲戚身上也着实不好。” 余锦瑟有时候真觉着最后这种叮嘱甚为无聊,说是这样说吧,其实到后来这事定然是会闹得人人皆知的,不是从这儿传出来的就是那儿传出来的。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又加了句别告诉旁人,结果所谓的秘密也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公认的秘密了。 她辞别了几人也就回去做饭了,兴致倒没刚去那会儿高了,心里开始琢磨着或许他们家是该要个娃子了。 第五十二章 在望月酒楼卖肉 余锦瑟边烧着火,边想着今个儿她们说的生娃子的事,这一个人免不得就越想越多。 自己同渡远这成亲好歹也有大半年了吧,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不会是自己身子不好怀不了吧? 想着想着也就愈发地不得劲儿了,要是怀不了怎么办?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总不能让渡远家绝后吧!可是她也舍不得让他再娶一个进门啊! 卫渡远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媳妇儿颇为苦恼地坐在灶前烧着火,见她还没注意到自己,心念一起,几步便上前:“哇!” 余锦瑟没成想有人会突然出现,吓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气恼地瞪了卫渡远:“你是个小娃子吗?”说完,又有些失落了,小娃子…… 卫渡远爽朗一笑:“偶尔也要有些夫妻间的小乐趣嘛,童心不泯才好呢,你看,小娃子多容易开心啊!” 余锦瑟听到这儿更觉着自己罪大恶极了,好像是自己生不了还霸占着卫渡远似的,她心中不免愈发难过,不禁试探道:“你很喜欢小娃子?” 卫渡远心思灵敏,这会子也发现了余锦瑟的不对劲儿,但还是如实答道:“喜欢逗娃子,至于以后我们有了娃子,我怕是有些无所适从了,不晓得该怎么教他们了。” 这话就是他还是想过生娃子的事咯?余锦瑟用火钳掏了下灶膛,才又道:“若是……若是……” 她嗫嚅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若是自己生不出娃子呢?还是说若是自己不想生娃子呢?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她不想生娃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蹲下身来将人转过来看着自己,认真道:“没事的,你如今不想生娃子便不生,反正你还这般小,以后再说就是。” 说着,他的语气是愈发幽怨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余锦瑟:“我也想多过几年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呢,要是有了娃子,你肯定天天就围着娃子转,都没空关心我了。” 余锦瑟晓得卫渡远这是想逗自己开心,不想自己有太大的负担,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从嘴里胡噜了一圈也只有一句:“渡远,你真好!” 卫渡远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余锦瑟的脸颊,道:“不想笑就别笑,多难看啊!” 有时候他真觉着前人诚不欺他,女人心真真是海底针啊!可自己的媳妇儿,怎样都是要哄的。 “不是说好要坦诚相对吗?自己说的话就不作数了?”不知道怎么哄,他就只好拿这话来逼人说了。 余锦瑟还真没想自己挖的坑自己先跳进去了,垂首想了半晌该怎样开口才好,却没理出了所以然来。 卫渡远看她这副苦恼又不知所措的模样都要心软不打算让她说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倒是率先开口了:“我今个儿去杜婶家里,嫂子又有了身子,我觉着挺羡慕的,然后她们都叫我抓紧也生一个,我……”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我嫁给你这般久了,肚子却还是没动静,我想,是不是我……我身子有毛病……没……没法生娃子啊?” 杜婶同卫渡远母亲是一个村子嫁过来的,两个人感情自是不必提,杜婶对卫渡远的事情也是分外上心。 她晓得,杜婶话说得委婉,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怕她生不出娃子的,只是杜婶心中明白分寸,到底是没直接说这话。 卫渡远大抵晓得余锦瑟的不安在哪里了,笑道:“就为着这事儿啊!要娃子也是要讲究个缘分的,缘分未到咱们的娃子自然没法子跑到你肚子里去啦!” 他怕她还是想不清楚,又玩笑道:“你要说咱们现今没娃子许是你生不出娃子来,你怎么不说是因着我的缘故,因为我身子有毛病,才没法子让娃子钻进你肚子啊!” 余锦瑟红了脸,又羞又恼道:“说什么呢?这话传出去你不要面儿啦?” 她晓得汉子一向是最重面儿的,特别是关于这方面的,最是不能说笑,说不得就会将人给惹毛了。 想着,她又忍不住说道:“一般的汉子最不喜旁人这般说,你倒是上赶着说,什么德性!” 卫渡远笑得肆意:“你想去哪里了?” 余锦瑟不打算理卫渡远了,又用火钳猛地掏了掏灶膛,似是泄愤般。 卫渡远脸上的笑容更是张扬了几分,凑过去在余锦瑟嘴上亲了一口,然后侧过头在她耳畔道:“要说就让旁人说去吧,我媳妇儿晓得我行就行。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只觉自己耳际痒痒的,感觉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似的,心‘扑通扑通’地在胸腔里跳得欢快。 羞恼之际,她一巴掌推开了卫渡远的脸,起身去起菜了,心里想着,这人真的是忒不要脸皮了! 直到上了桌,余锦瑟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卫渡远一直瞧着余锦瑟,见他没跟自己说话的意思,试探着用自己的手肘抵了抵她的手。 余锦瑟没搭理他,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夹了筷子菜径自吃了口饭。 “媳妇儿,来,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卫渡远狗腿似地替余锦瑟夹了筷子肉,然后讨好地笑了笑。 余锦瑟依然没说话,只理直气壮地将那块肉吃了,才慢悠悠道:“你也多吃点,免得不行该如何是好?” 卫渡远真的是哭笑不得,可他心里也清楚余锦瑟是惦记上生娃子的事儿了,又安抚道:“媳妇儿,有些事不能急,你不过才十七呢,别想那般多。你看要是真有了娃子,我们大半辈子都要为了娃子操心,迟点生也没什么。若是这辈子无缘有个娃子,也没什么。” 余锦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想问他,若是她真不能生该如何啊?可这世上偏生没有如果这东西,现今问出来了就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如何? 卫渡远似是看出了余锦瑟没说出口的话,他伸手握住了她正紧紧攥着筷子的手,温和道:“若是我们这辈子都无缘有个娃子也没甚关系,大不了去捡一个回来便是。” 余锦瑟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个事了,快吃饭吧!平白扰了好心情就不好了。” 罢了,她承认她自私,不愿将渡远让给旁人,不愿他的眼里从此不止有她一个,反正她也不是真就不能生,何必平添那些个忧虑? 是夜,余锦瑟将将上床,就被卫渡远一个伏身圈在了怀里,未免她再磕在床头,他还用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她面上一阵愕然,觉着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愣愣问道:“你要做什么?” 卫渡远笑得痞气:“正是该身体力行向媳妇儿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到了,我可没白日喧淫,忍了半日了。” 余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卫渡远堵住了,随着愈发深入的吻,整个身子都软在了他的怀里。最后,还不是任他搓揉。 翌日一早,余锦瑟醒来的时候卫渡远已经去镇上卖猪肉了,她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坐在院子里开始绣东西了。 她向来是个乐观坚强的人,堵在心头的事儿想通了也就好了,整个人都觉着豁然开朗,这时候绣着东西她嘴角还带着抹笑呢。 她不禁想,自己昨个儿想那般多一定是太闲了。 余锦瑟痛定思痛,想着卫渡远卖猪肉的时候也挺忙的,她倒是可以去帮帮忙。打定主意后,等卫渡远从镇上回来她就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卫渡远其实还是不愿余锦瑟同他一起去卖猪肉的,他再镇上摆摊卖肉没多久,可形形色色的人却是看得不少。 大多人还是瞧不上屠户的,说不得那些个来买肉的人还会甩脸色,卖东西的商户免不得都会经历这一遭,犹以屠户受的气最甚,毕竟不是人人那般开明的。 最主要的是这时候你还得陪着笑脸,管他说好说坏的都得听着,就算那要求委实是他无理取闹了。卫渡远不想余锦瑟同他来受这份罪,家里他一个人受着就行了。 况且,她跟着一起来卖,免不得弄得她身上一股子肉腥味,手上也是油腻腻的,他觉着,女子就该一直干干净净地就好,跟着他更是不必那般辛苦。 不过,两人前段儿才说开了,他自然是不会干脆利落地拒绝,便同余锦瑟说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一合计,各退一步,余锦瑟上镇上交活的那日可以去帮忙。 其实,在赶集的时候那些个屠夫一般是忙不过来的,除了一些手头上比较宽裕可以花钱请个帮忙的人,他们家里的媳妇儿大都会在这时候来帮忙,忙过那一阵就回去准备着做饭了。故此余锦瑟才有了这提议,倒也不怕引得什么闲话。 其实余锦瑟也不常交活,一个月有半个月卫渡远会去镇上卖猪肉,她大抵也就能去个五六回。 这日恰是她到镇上去交活的日子,卫渡远起得早,她一般不会同他一起去镇上,只是今个儿看着这天她觉着甚为忧心,阴沉沉的,估摸着是要下雨了。 第五十三章 采鸡枞菌二三事 雨一连下了七八日,可卫渡远还是每隔一日都在杀猪,不为别的,就为着向高远将望月酒楼送肉的生意给了他做。卡Kа酷Ku尐裞網 不管这肉卖不卖得出去,先稳住这掌柜的才是,这可是个大生意啊! 卫渡远每日冒雨去镇上,每每都穿着湿透的衣衫回来,这些余锦瑟都看在眼里,也更是心疼他了! 她也想过要跟他一起去镇上,奈何他不许,她也晓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不想为着自己安心让他分心来顾着自己,干脆就乖乖听话在家里等着,让他无后顾之忧就好了。 每日里她就估摸着他要回来的时辰给他熬姜汤,再烧好热水,然后备上干净的衣裳。 还好卫渡远身子骨是强装的,从小每日里都要习武的,这一通熬下来倒也顺顺当当地,身子也没出什么毛病。 余锦瑟看着放晴的天空,脸上露出这几日以来最是舒心的一个笑容:“渡远,终于出太阳了。” 卫渡远闻声立时从屋里走了出来:“倒是好几日没见你这般笑过了,那么开心啊?” 余锦瑟这回倒很是坦诚:“若是不出门老天爷刮风下雨出太阳我都不管,可你要出门啊,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如今自然是浑身舒畅。” 其实昨个儿太阳就出来了,不过伴有雨丝,卫渡远也不出门她倒也没觉着有什么。思及此,她倒是想起了件事:“对了,这时日山上的鸡枞菌该要长出来了,又来了这么一场雨,正正合适。” 这般想着她更是坐不住了:“左右无事,我现在就去山上看看。” “鸡枞菌可是个好东西。我同你一起去,正好这会子山上的野物也该是出来的时候。”卫渡远怎么放心余锦瑟一个人去山上呢?不说旁的,万一一个人滑进山沟沟里怎么办? “你今个儿早起去卖肉,忙了半日了,还是在家好好睡个午觉吧!打个盹儿也是好的。”余锦瑟劝道。 卫渡远脸上笑着,眼里却满是坚持,不容人反驳:“我不累,走吧,今个儿回来早些睡觉就好了,反正明个儿也不用去镇上卖肉。” 余锦瑟无奈,只好答应了,只要卫渡远一露出这个眼神她就没法子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余锦瑟以前也经常在雨后被宋氏打发去山上找鸡枞菌,她自然清楚这鸡枞菌爱生在什么地儿,哪个地儿的鸡枞菌长得又好。 “我们先去我以前经常去的那座山上找鸡枞菌吧,那儿我熟悉,一般生过鸡枞菌的地儿来年更易长出鸡枞菌来,我们屋后的这座山明个儿再去也不迟。” 余锦瑟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卫渡远霎时明白,附和道:“行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要说宋氏遣余锦瑟去找鸡枞菌还真不是自己吃,这可是个昂贵的好东西,她哪里舍得?除非是卫天赐闹得狠了,她倒是会挑个小朵的来单单煮给他一个人吃。 其余的自然都是被宋氏拿去镇上卖了,至于卖了多少银子,余锦瑟是不晓得的,不过现今要她来算上一算,每年她采的鸡枞菌该是都能给家里添好几钱银子的进项。 她运气好,常常比旁人要采得多。可偏生有那么两年,她运气就是差那么点,总也采得少。 宋氏怀疑是她偷藏了,她怎么解释宋氏都不听,后来闹到她爹那里去了,她爹竟然信了,还叫她拿出来,她拿不出来,被宋氏给扇了两耳刮,可都不及自己父亲不信自己的心痛。 卫渡远觉着余锦瑟这般不声不响的太过安静了,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着有丝悲伤在蔓延。他倒也没像往日里一般逗她笑,而是声音温和地问道:“在想什么?” 余锦瑟回过神来,些许迷茫地回头看着卫渡远。 卫渡远晓得余锦瑟这是没听到他的话,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满是宠溺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余锦瑟愣愣地摇了摇头:“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点失落吧,都懒得提起了。” 卫渡远也没逼余锦瑟,笑得很是温柔:“好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好好的就行了。不过,以后若是你想说了,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余锦瑟突然觉着因着那回忆而蜷缩起来的心突然缓缓舒展开了,然后被一股暖流盈满,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边走,边用眼睛四处看着,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倒也算是悠闲。 余锦瑟瞧着不远处有脸大的鸡枞菌双眼都似在放光:“这地儿还真又生了菌子出来。” 说着她就要上前,却是被卫渡远给一把拉回来了:“小声点,看。” 余锦瑟顺着卫渡远下巴指的地方看去,竟是只黑白相间的兔子,生得霎时可爱。她还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兔子呢! 家里现今也没那般穷了,养只兔子该是没什么的吧,她心思一动,是怎么也挡不住了。 她偏头正欲同卫渡远说说,就见他搭弓准备着射箭,她忙伸手推了把他的弓,此时箭恰好射了出去,箭插在离那兔子不远处的土里,没射着兔子倒是将兔子给吓跑了。 卫渡远有些着恼:“你做什么?要是我伤着你了怎么办?” 余锦瑟觉着有些委屈,她不过是喜欢那只兔子,不想让卫渡远伤着它,所以才去握了下他的弓箭罢了,没成想他竟为着这么件事就凶她。卡Kа酷Ku尐裞網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她也明白这件事是自己的错,他们家没什么银子,那只兔子到底还是能管些银子的。 这般想着,她便垂着头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瞧见那兔子好看得紧,就想叫你活捉了……” 卫渡远也清楚自己方才语气过重了,放缓语调解释道:“你想要那只兔子跟我说便是,我责怪你,无关那兔子是不是跑了,我就怕你有危险。我自小习武,身体早已形成了惯性,旁人要是在这时候动我弓箭,我怕是早就一脚将人给踹开了。” “以后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知道吗?”他见余锦瑟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神情更是温和了,“况且,若对方是敌人呢?你一个不忍就是丧命。暂且不论这些,万一旁边有人呢?伤着人怎么办?” 不是卫渡远小题大做,只是这种事并非没有发生过,是他亲眼所见。他不想余锦瑟做会伤害到她自己的事。 卫渡远说得这般明白,余锦瑟哪里还有不听的,就扑到人怀里蹭了蹭:“以后不会了,我早些同你说。” 虽然她还是觉着卫渡远有些杞人忧天了,哪里有什么敌人啊?可见卫渡远说得认真,心中还是觉着愧疚。 两人收拾好心情,又开始找起了鸡枞菌。循着余锦瑟的记忆,有些地儿是今年又生了鸡枞菌,有些地儿却是没有的。 不过,他们倒是在旁的地儿也找到不少。 他们又往深处走了些,这深度除了猎户来之外,倒是极少有人会进来,自然又收获了不少。 当然,卫渡远也是有收获的,猎了只野鸡。他说得是来打猎,可除了弓箭,还有些细绳子,还真没带什么家伙事,不过好歹拴野鸡是可以的了。 一偏头,他又瞧见了只野兔,他就顺势将野鸡放在了地上,对余锦瑟嘱咐道:“你看着这野鸡,别说话,我去将那只兔子给你逮来。” 余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卫渡远就已经走开了,她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只好乖乖闭上嘴,眼睛却是跟着他转。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夫君手脚利落地将那浑然不觉还正在吃东西的小白兔给捉回来了:“媳妇儿,这兔子不是黑白相间的,可瞧着还是挺讨喜的……” 余锦瑟心里甜滋滋的,欢喜地将兔子接过来抱在了怀里,也不看卫渡远,只顾着低头瞧着自己怀里的兔子,伸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兔子的毛:“走吧!” 卫渡远觉着自己不该为了讨媳妇儿的欢喜特特又捉只兔子来送给自家媳妇儿的,他这是妥妥地要失宠了啊! 两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也就往家里走去了。 “媳妇儿,看。” 余锦瑟瞧了瞧,那地儿的鸡枞菌长得甚多,就是在半坡上没路下去,下了雨又湿滑得很,更是一个不小心不定就要顺着坡滚下去了。 “不好摘,要不算了吧?” 卫渡远已经动手将自己的弓箭给取了下来:“没事,我去,你夫君的功夫你还是要相信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余锦瑟也就点头答应了,因为她晓得要是没下雨她也是会毫不犹豫下去的,最后也只嘱咐着他要小心。 余锦瑟蹲下身子紧紧盯着卫渡远,见他身手矫健地爬了下去,这才微微安下心来。 没大会儿卫渡远就将鸡枞菌都采了起来,提着篮子就要往上爬,眼见着就要上来了,没成想余锦瑟怀里的兔子突然跳了出来,他身子往一边侧去,余锦瑟却是下意识地往前扑想抓住那兔子,结果兔子没抓着自己却往坡底滚去。 卫渡远一惊,忙拉住人,一把将人给揽进怀里,一只手扣住余锦瑟的腰,另一只手则护着她的头。幸而这是山上,花草树木是最多的,没滚两圈卫渡远就瞅见了一棵树,一脚伸去勾住那树,这才牢牢阻止了两人继续往下滚。 余锦瑟吓得不轻,卫渡远将人扶起来的时候还见着她脸色发白,他心下着急,忙问道:“可有哪里伤着呢?”说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余锦瑟愣愣地摇了摇头,不大会儿便回过神来,又拉着卫渡远看了看:“你才是,一直护着我,可有受伤?” 卫渡远笑了笑:“无碍,不过就是兔子没了,也是我学艺不精,竟是连你都护不住。” 余锦瑟胡乱地摇了摇头:“哪里护不住?我不是好好的嘛?你没事就好,兔子没了就没了,要是让我再看见它,我还不得宰了它。” 话罢,她便委委屈屈地窝进了卫渡远怀里,还用脸庞蹭了蹭他的颈窝。 卫渡远听了这话,本还隐隐作疼的肩侧顿时觉着不疼了,脸上兀自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那臭兔子终于走了,没人跟自己争宠了! 要是余锦瑟晓得卫渡远现今的想法,只怕又会笑他跟个娃子一样了。 第五十四章 “媳妇儿诚不欺我” 余锦瑟和卫渡远两人在山上滚了一圈儿,那土壤还湿得很,两人身上都沾了些水,还有一些个泥印子,当真是好不狼狈。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两人心情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余锦瑟见篮子里放着这么多鸡枞菌,简直是乐不思蜀了:“这拿去卖得赚多少银子啊!” 卫渡远瞧余锦瑟这副美滋滋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用自己沾满泥巴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没想到我竟是娶了个小财迷当媳妇儿。” 余锦瑟用自己的衣袖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毫不掩饰地嫌弃道:“别碰我,你手还没洗呢,脏兮兮的。” 卫渡远委屈巴巴地看着余锦瑟:“你嫌弃我?媳妇儿,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余锦瑟被卫渡远这副样子逗笑了,哄道:“乖哦,不嫌弃你。” 卫渡远也没因着余锦瑟这语气像是在哄小娃子而觉着羞恼,反而很是受用地说道:“好,我们回去将这鸡给杀来吃了,再用那鸡枞菌煮点汤来喝。” 他媳妇儿还是瘦了,得好生再补补,可不能什么都拿去卖了。虽说现今他做了屠夫,总也爱割些肉回来吃,可这野鸡肉同家猪肉却是大大不同的,前者对补身子是极好的。 可他晓得若是他真这般说了她定然是会劝他去卖了,若是他说想吃,那么她定然不会说什么。 还真如卫渡远所料,余锦瑟毫不犹豫地就应了。 两人就这般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往回走着,好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走到半道上还有不少人同他们打招呼,还有许多待嫁的女子见着卫渡远如此温柔地对着余锦瑟笑禁不住微微红了脸,心中不免幻想要是自己所嫁之人以后也如他这般该是何等幸福啊! 余锦瑟同卫渡远经过卫丰家门口的时候就见大门锁得严严实实的,想着方才在田里见到卫丰日渐佝偻却还坚持着整日劳作的身影,有些微地出神。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瞧见了余锦瑟的这抹失神,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生养自己的父亲她哪里能轻易舍弃啊! “我听说前段儿岳父和宋氏因着卫芊芊的事儿狠狠吵了一架,宋氏一气之下就带着卫北和卫天赐回娘家住了,又恰逢一连几日的雨,他们迄今为止也没回来,我们倒是可以请岳父来家里吃顿饭。” 余锦瑟心下感动,也没拒绝,反倒说起了无关紧要的话:“你一个汉字现今也怎地爱听这些个闲话了?” 卫渡远理直气壮道:“汉子怎么了?汉子也是有好奇(.)心的好吧!汉子围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叨叨这些个事情的好吧!不过不爱表露出来,也不爱像你们女子总爱说些自个儿的想法。” 余锦瑟瞪了人一眼,也不答话了,径自往家里走去。 卫渡远在背后跟着,每每他将余锦瑟给说得找不到话说的时候她总是这般,真是可爱得紧。 回到家,卫渡远就麻溜地去杀了新逮回来的那只野鸡,然后去毛,将内脏取了出来,顺手就准备扔掉。 还是余锦瑟瞧见了,赶忙出来阻止:“回回杀鸡你都要将内脏给扔了,这分明是可以吃的,味儿还是极为不错的,这回我是决不让你扔了。” 卫渡远儿时在卫家村生活的时候还真是没吃过几回鸡肉,况且他尚小,那会子就算真炒了鸡的内脏来吃他母亲也是不会让他吃的,只顾着给他夹鸡肉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后来,被他父亲接了回去,桌上更是没有这内脏了,不过他是晓得一般农家还是会吃鸡的内脏的。 可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的东西,颇为为难道:“我们家也不缺口粮,何苦来哉委屈自己吃这东西啊?” 余锦瑟白了卫渡远一眼:“我们又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为什么就不能吃啊?你不吃便算了,做什么要阻了我吃?” 她是真觉着这鸡内脏炒出来的味道不错,特别是鸡胗子,放在嘴里叫着口感极佳。以往她由着卫渡远扔了许多回了,这回她是说什么都不让了。 卫渡远还是有些勉强:“这个里面装的东西……好脏啊……”不想洗…… “你不洗我洗,给我!别给我扔掉就行!”余锦瑟也不多说什么了,伸手就要抢过来。 卫渡远忙将手上东西藏到了背后,陪着笑脸道:“我洗就是,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媳妇儿你呢?这鸡肠总不要了吧?” 余锦瑟摇了摇头:“当然还是要的,要用剪刀把它给剖开了,这样才能洗得干净。” 卫渡远觉着自己是挖坑给自己跳,若是不问直接扔了或许还会好受点,可话已出口想再多也是无用啊!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苦着张脸在那里洗鸡的内脏,忍不住偷偷笑了,心情甚好地进屋接着煮饭了。 而放在灶台边儿上的小炉子她也将火给生了起来,然后舀了几勺水倒进汤锅里,这才将整块儿鸡都给放了进去,又放了扎成一小捆的新鲜草药,可以去腥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时候大锅里的饭也差不多了,将米给沥起来蒸在锅里后,她便开始准备着炒菜要用的东西了。 只见她先是将自己的手洗净,然后从自家的酸菜坛子里抓出几个红辣椒,还有一块姜,将这些个东西一一切成丝,这和着鸡内脏一起炒的东西就备好了。 又出门去一旁的菜地里摘了苦瓜回来,洗净切成薄薄的一片,就等着待会儿和酸辣椒一起放锅里炒,苦味儿也不会那般重了。 这时候卫渡远才将洗好的鸡内脏给拿了进来,余锦瑟觉着好笑:“你这是又去杀了鸡来取的内脏?” “我这不是力求干净嘛!”卫渡远嬉皮笑脸地说道,见余锦瑟正专心地切着鸡内脏,又道,“我马上去同岳父说一声今个儿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免得他自己又煮上了。” 余锦瑟拿菜刀的手一顿,一瞬便恢复如常,只是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什么的打算。 卫渡远见了,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 那日卫丰上门来他们父女勉强也算是和好了,就算后来有了卫芊芊那档子事,从始至终他媳妇儿也只是说不愿见宋氏母子罢了。 至于卫丰,她心里再矛盾挣扎,到底还是存着不忍的。 为着他媳妇儿,他就算再不喜卫丰还是要帮着缓和缓和关系的。 只是这个尽孝仅限于送些东西、在地里干活忙他些小忙,多的,是万万不能了。特别是那些个人情债,决不能再为着他们那家子人背负了。 卫渡远是在地里找到的卫丰,待说明来意后,卫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显然是想不到他们还会主动找他去他们家吃饭的。 毕竟余锦瑟将宋氏母女做的事儿捅到了村长那里去,最后还闹得人尽皆知,他是气宋氏母女的,但更气的是余锦瑟,她是一点面儿都没给他留啊! 可想到卫渡远,他到底是没那个本事去找她,只是每每见着她总也忍不住哼哼两声,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喊了人,卫渡远就回去了,他还得帮着他媳妇儿烧火呢! 余锦瑟见卫渡远回来了,就将汤锅里的整块儿鸡拿出来,用砍刀将鸡肉剁成小块小块的,然后捡出看起来不甚好啃没什么肉的地儿放进了锅里继续炖着,再将剩下的拿出一大半来凉拌,另一小半留着下回吃。 眼见着卫丰来了,余锦瑟便开始炒菜了,放油然后是酸辣椒,炒出辣味再将苦瓜放了进去,起锅前放盐等佐料,一盆嫩绿的苦瓜就好了。 接下来就是鸡内脏了,置油温热,将酸辣椒和着泡姜一起放进锅里,放入鸡内脏,再放入那些个佐料,起锅。 卫渡远闻着这鸡内脏的味儿就觉着香得很,再一看,那颜色也勾人食欲得很,不禁咽了咽口水,可一想到这里面曾经装过什么就有些难受了。 余锦瑟瞧出来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会骗你的,待会儿你可定要尝尝。” 卫渡远艰难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这会子卫丰也来了,余锦瑟只淡淡说了句“来了”便又进了灶房,卫渡远只好出去招呼人,然后也进灶房帮着余锦瑟将菜端上了桌。 几人上桌还真没什么好说的,像旁人一样的闲话家常自是没有的,总不能将人晾着,最后还是卫渡远出来缓和气氛。 余锦瑟也不愿见卫渡远一头热,毕竟这也是为她着想,这份心思她还是很受感动的,到底还是主动开口说话了:“爹,这鸡肉你尝尝,是野鸡味儿不错。” 她将筷子收回去的时候,手一顿,因为她瞧见卫渡远正眼巴巴地瞧着她。她心思一转,夹了一筷子鸡内脏到他碗里,道:“尝尝。” 卫渡远瞟了眼碗里的鸡内脏,又瞧了眼期待地看着他的余锦瑟,视死如归地将鸡内脏吃了,不大会儿,他双眼顿时亮了:“这味儿还真不错诶,媳妇儿诚不欺我!” 边说着,他又边夹了一筷子准备往嘴里塞。 余锦瑟烦闷的心绪立时散了不少,笑得很是灿烂,不无自豪道:“那是当然。” 卫丰见余锦瑟和卫渡远这般模样不禁又想起了些往事,心里漫上了丝丝羡慕,和着一些失落:“要是你娘还活着多好啊!” 余锦瑟脸上的笑容一顿,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半晌才低低回道:“我也希望我娘还活着,可人死不能复生,莫要再想了。以后宋氏母子回来了我们估摸着也不会找你来吃饭了……” 余锦瑟说完这话也就顾不得卫丰的脸色了,只猛地扒了一口饭,感到自己的手落入一只温热的大手里,她心头一暖,向正担忧望着她的卫渡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她都懂得! 第五十六章 要彩礼 有了余锦瑟将鸡内脏拿来炒菜,她再对卫渡远说想将猪下水拿回来煮来吃他也没拒绝了,这下子可把她高兴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要晓得,这猪下水也就普通农户会吃点,也不是每样猪下水都会吃,她每每见着卫渡远将这些个东西扔掉还是觉着挺心疼的,她想试着做做,说不定出奇(.)好吃呢? 还别说,这东西做出来的味道还真不错。 余锦瑟有了一个主意:“你看平日里你多浪费,你说,要是这东西拿去酒楼卖怎么样?” 卫渡远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现今很多人是接受不了吃猪下水的,许多东西的内脏都是不会吃的。特别是大户人家。” “但也不止他们,去酒楼吃饭大多都是家境稍微好些的,他们更是不会点这几道菜了。”他不想对余锦瑟说得那般直白,“或许他们觉着好吃,可他们不想旁人晓得他们喜欢这几道菜。这是风气问题,无关菜品。” 余锦瑟明白卫渡远的意思,方才脑子一热升起的那团火也逐渐被熄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现今大多人都觉着只有出身不好的人才会吃牲畜的内脏,这是根深蒂固的事儿,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 卫渡远同余锦瑟说话从不觉着费劲儿,她一般是一点就通,不过就算是她笨一点不懂这些个东西他也不会介意,还是会存着耐心讲到她明白为止。 只是看着她挫败的模样,他实在于心不忍,沉吟半晌,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效果并不一定会那般好,不要抱太大期望!” 余锦瑟又重燃起了希望,脸上扬起抹笑容,双手激动地抓住了卫渡远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放心吧,到时事不成我就失望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快说嘛!” 卫渡远也觉着自己思虑太多了,他媳妇儿也不是禁不起打击的,不禁在自己心里嘲笑了番自己。 “若是文林镇很有威信的人都能点这几道菜,你觉着会如何呢?”他倒也没怎么调着余锦瑟,话也点到即止。 余锦瑟的双眼霎时一亮:“到时定然是有许多人会跟风,觉着这般有名望的人都能吃,定然也会跟风点这菜。你心里有人选了?” 卫渡远捏了捏余锦瑟的脸,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们家媳妇儿就是悟性高!” 夸完人也该说正事了:“那些个大户人家是不好糊弄,镇上一般人家还是挺淳朴的,也对衙门存有敬畏之心。说来说去,这风气也是跟着朝代走的,他们眼见着朝廷的人也愿意吃这东西了,那他们自然这东西是好的。” 余锦瑟听了卫渡远这一顿说,更是激动了,眼里满是对卫渡远的仰慕:“渡远,你好厉害啊,知道这么多事儿。” 卫渡远也不谦虚,一副很是自得的模样:“不厉害怎么当好你夫君呢?要是旁人,不定觉着你的脑子里装的东西尽是不实际的,也唯有我,觉着你脑子里都是宝。” “嗯,咱们夫妻这算是齐心协力,其利断金,真正的绝配啊!” 两人还真就不要脸地互捧起来了。余锦瑟事后想起,觉着自己一定是被卫渡远给带偏的,不过无事说说笑,当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说做便做,这去请衙门里那位钟大人的事儿自然就交给卫渡远来做了。要问余锦瑟为何如此,她定然是要说,因着他脸皮比较厚! 余锦瑟和卫渡远现今还没那份财势来开酒楼,如今也只能找个酒楼来推出那几道菜了,而望月酒楼无疑是最合适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跟里面的掌柜向高远比较熟识暂且不说,这人也实诚,望月酒楼的生意在镇上也是极为不错的,况且两家又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细细思量起来,他家酒楼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向高远听余锦瑟俩夫妻说明了来意,也没多说什么,只率先将他们带来的菜尝了一遍,他眼前一亮,禁不住夸赞道:“卫夫人的手艺真真是好,但是……” 向高远可是个人精,这后面未完的话才是重点。这不,一句夸赞,后面却全是他的顾虑,大抵是不大看好的意思。 向高远说的这些个话同卫渡远说的大致相同,余锦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卫渡远,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要说余锦瑟为何不说,不过是惯例罢了!一般同旁人谈事情的时候她向来都是不插嘴的,就等着卫渡远去谈。 一是男子一向轻看女子,不喜同女子谈他们所谓的那些个正经事,总觉着你不懂;二是爷们儿都好面儿,她这般也想给卫渡远留个面子,表明他才是一家之主。 虽说卫渡远不介意这些,可她却是时时要想着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一般豁达。 卫渡远脸上还是带着抹笑:“向掌柜的说的,我们夫妻俩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我们也是想过的,若是我们有法子将这东西卖出去呢?向掌柜可愿一试?” 向高远见卫渡远这般自信的模样也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卫渡远只好又将对余锦瑟说的话说了一遍同向高远听。 向高远思索半晌,道:“法子是好法子,只是这钟大人可不是好请的,我和他可没什么交情。拿银子办事也不是不可以,可谁晓得你们那几道菜会给我多少回报。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卫小哥你是个聪明人,该是懂的。” 卫渡远面上笑意不变,轻呷了口茶才道:“懂!只是向掌柜放心,该如何,那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将菜备好抢占先机就是。” 其实试试也不是不可以,若是真没成于向高远这酒楼倒也没什么损失,若是成了,那可就是他们酒楼抢占先机了。 向高远略一思索也就答应了下来:“行,若真是成了,我定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们去。”说着,又看向了余锦瑟,“我在此等着卫夫人的菜方子!” 这猪下水很少有人做得好吃,腥味很难去除,说来也大抵也是很少有人吃猪下水的缘故。 而余锦瑟做的猪下水,不说半丝腥味没有,比之旁人却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独家法子的。 不过这生意也不算谈成了,余锦瑟当然不会将这去腥的法子说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人人都懂! 况且关系再好的人多少还是有点防备心才好,毕竟人心隔肚皮,你也不可能尽数晓得他是如何想的。 当然,这些个理儿都是卫渡远同她讲的,她也觉着甚对! 翌日一早,钟大人家的管事就亲自上卫渡远的摊位前把猪下水都给买回去了。 文林镇就这么大,钟大人家管事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的,不大会儿这镇上的人都对这事儿开始津津乐道了起来。甚至还有在钟大人府上专门做事的人传出来,说这是钟大人买回去自己吃的,还说那味道真真是好! 一时,钟大人吃猪下水的事传遍了文林镇,大户人家觉着好笑,可不乏偷着买来打算煮来尝尝的,普通人家却是表现得更为直白,还光明正大地纷纷效仿了起来。 这下子,来买猪下水的人多不胜数,还有人天不亮就准备着来买了,更有甚者让卫渡远提前给他留着的。 只是他们手艺就在那里,做出来的东西自是不好吃的,不过钟大人都夸赞了,他们也只能怪自己手艺不精了。 既是要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这不,这日钟大人特特去了望月酒楼,旁的什么也没点,就点了几道猪下水做的菜。 余锦瑟早早地就晓得钟大人会到望月酒楼来,她便提早在那里候着,等人来了,她便亲自动手做了那几样菜。 其实,这也是钟大人第一回吃这猪下水,他心里是有些不愿的,可想着卫渡远同他说的事,咬一咬牙,到底还是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他本想着大不了自己不嚼,直接吞了就是,可这一入嘴,味道是真真地好!本来拧起来的双眉也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哈哈哈哈,这望月酒楼的猪下水味儿是真真不错,是一点儿腥味也没有啊!比我们家厨子做的好吃!” 钟大人可是专门挑望月酒楼人多的时候来的,还特特没有坐雅间,此话一出,邻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大会儿,整个酒楼的人都听闻了。 钟大人金口玉言,定然是错不了了! 一时,整个酒楼就起伏着点菜的声音,可向掌柜说了,这菜他原以为不会有人点的,今个儿就只备了两份,一份钟大人吃了,一份将将被人点了,现今已经没有了。 钟大人还在场,就算有不甘的人也不敢怎么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而卫渡远和余锦瑟这会子早已坐在雅间等着向高远了。 向高远面带喜色地进了门:“卫小哥,卫夫人,两位一个足智多谋,一个心灵手巧,真真是天作之合啊!” 卫渡远又谦逊了两句也就谈到了正事上。 向高远统共给了三十两,给得不算太高,不过在镇上这价格也算是不错了。他说是菜方子给了二十五两银子,另五两是将钟大人请来望月酒楼的报酬。 为何这般给,他原话是这般说的:“如今我们不过是抢占先机罢了,要是旁的酒楼的厨子悉心钻研一番并非做不出来,到时也就赚不得什么银子了。” 余锦瑟觉着向高远说得甚对,倒也没过多谈什么。 送走两人的时候,向高远看着卫渡远道:“卫兄弟的本事为兄这回可算是见识了。” 这下子,卫小哥直接成了卫兄弟了。 卫渡远和余锦瑟对视一眼,两人都觉着倒也不亏,也算是多了条路。 余锦瑟事后也问过卫渡远是如何请动钟大人的,不过他直接告诉了她,他现今还不想说。既如此,她也就没再多问了,她可以等的,等着他愿意说的那天。 第五十七章 余锦瑟被绑 余锦瑟去铺子里交了活出来,按着往常的惯例,她打算去寻卫渡远了,可走到半道上却是瞧见了卫芊芊。 只见卫芊芊行色匆匆,不时左右张望一下,余锦瑟觉着她的举动委实奇(.)怪,况且王夫人会让她随意出府吗? 话又说回来,她可不相信卫芊芊就这么消停了。她要么死了,要么疯了,不然她是绝不会放弃攀龙附凤的机会的。 思忖着,她便决定跟在卫芊芊后面,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又要出什么损招来害王夫人,她也好给王夫人带个信,毕竟这事也算是她惹出来的。 余锦瑟不敢跟得近,只远远缀在她身后,只见她拐进了一个僻静巷子,她不作他想,连忙跟上。 卫芊芊到了一个院门前却是顿住了脚步,余锦瑟忙隐身到一堵墙后,只见她四下瞧了瞧,确认没人跟着,她这才敲响了那院门。 来开门的人似乎颇为谨慎,竟是将身子隐在门后,余锦瑟站在那儿根本就瞧不见那人的模样,只余下一片衣角,依稀能辨别出是一个男子。 余锦瑟愈发狐疑,一个女子孤身来这么个院子里,来开门的还是一个男子,无外乎她多想,只怪卫芊芊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只是她的猜想若是真的,那卫芊芊不要脸的程度还真要叫她叹为观止了! 余锦瑟待两人将院门关上后就从墙后走了出来,打量了这院子半晌,只得在心中叹口气了,她不是卫渡远,没那般好的功夫,不会翻墙进门了还不让人发现去。 想了想,她便走到了院门前,试着轻轻推了推,门果然从里面扣上了,她只好作罢,准备去找卫渡远了。卡Kа酷Ku尐裞網她也出来够久了,要是还不去找人,只怕他要着急了。 只是她甫一转身,她身后的院门却是开了,她回头一看,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她下意识要挣扎,双腿不停蹬着地面,一只手试图掰开那人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奈何那人力道十足,她便丢下另一只手臂上挎着的篮子,然后双手去掰扯那人的手,可显然还是收效甚微,她根本反抗不得,被那人给直直拖进了院子里。 那人进了门便对一旁呆愣着的卫芊芊低斥道:“还不快将外面的篮子捡起来将门给关上?” 卫芊芊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就出去将篮子给捡了回来,然后‘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关上门,她便赶忙进了屋,就撞上了余锦瑟冷冷看着她的眼,她当即大怒,上前就甩了余锦瑟一巴掌:“别这样看着我,弄得你好像多高尚一样!不就一个破鞋,也就卫渡远那土匪把你当成个宝贝疙瘩,不都是一样的货色!” 余锦瑟被捂住口鼻,不能说话,可对着卫芊芊她只有由心而发的厌恶和不屑,也懒得多说什么了,只狠狠瞪着她。 卫芊芊还想再打余锦瑟一巴掌,一旁的男人却是受不了她撒泼了,怒道:“别闹了,还不是你惹的祸,被人跟着也不晓得。” 卫芊芊立时焉了气儿,有些讨好意味道:“我怎么晓得她跟着我啊,以后我会对注意着点的。” 那男人不耐地看了卫芊芊一眼也没再多纠缠这个问题,只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好事,这事要是被她给抖搂出去了,我们两个都得完。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这女子长得倒是好看,这模样……啧啧啧,还真是水灵,怡红院的花魁大抵也比不得她吧!” 那男人色眯眯地打量着余锦瑟的脸,眼里是满满的欲望,脸上的笑容看得人直犯恶心。要不是他要止住人,不定他就要上手摸一把了。 余锦瑟只觉这男人看她的眼神令人作呕,胃止不住地翻腾,被他的双手禁锢住的身子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卫芊芊瞧着这一幕,心中气愤,可又奈何不得那男人,只能恨恨瞪着余锦瑟。凭什么?凭什么她看上的男人个个都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 男人?对啊,看上她的男人可不就很多嘛! 卫芊芊脸上扬起了抹得意的笑,上前伸手扯住余锦瑟的头发,让她的头被迫扬起,双眼只能看着自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余锦瑟,你不是最会勾引男人吗?好啊,我成全你,不若你就去伺候男人吧!” 余锦瑟是晓得卫芊芊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何况她还威胁过她,说两人是仇人也不为过了。她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来跟踪卫芊芊了。 心里本来无所凭依地那股子恐惧也逐渐扩大,她面上强装着的镇定在一寸寸被撕碎。 她想起了还在等着她的卫渡远,要是自己回不去了怎么办?她最害怕的是自己临死都不能再见他一面了。 不,她又极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渡远那么聪明,肯定能发现自己不在了,肯定能找到她的。 卫芊芊看着余锦瑟自始至终都冷静的面庞终于破裂,看着她总是冷冷直视她的双眼染上了抹慌乱和惧色,她只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舒心了。 她双眼染上了癫狂,恨恨道:“怎么?现在终于晓得怕了?” 那男人现今也明白卫芊芊是认识余锦瑟的了,两人还是有仇的,不过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不怀好意道:“你的意思是将她卖到青楼?倒也不错,那地方可没几个人能跑得出来啊!” “既然都是要卖到青楼的,不如先让我好好享用享用……”男人说到这儿愈发兴奋,“你快去拿包药粉来,我这一放开她叫唤怎么办?这迷晕了,才是万无一失啊!” 男人只顾着瞧着余锦瑟,却是没瞧见卫芊芊的脸色,她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媚笑道:“有我还不能满足你吗?还要她?她可是我准备给王大的,王大可是惦念了她许久了……” “有你当然好了。”男人又笑骂了一句,“真是便宜王大了……” 余锦瑟趁着两人调情的当头,一脚踩在了男人脚上,疼得那男人尖叫一声,绔住她的手眼见着就要松开,她正打算趁势逃走,那男人却是反应极快,又一把将她给掰了回来,她就要呼救:“救……” 话还没完,男人又将她口鼻给捂住了,他的脚还隐隐作疼,况他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又照着她的脸给了她一巴掌:“臭娘们儿,给老子安分点……去拿药来给她灌下去!” 卫芊芊瞟了眼余锦瑟狼狈的模样,就扭着腰去里屋拿药了。 男人这时候也找了绳子来将人给绑在凳子上了,嘴里还塞着个帕子堵着嘴:“看你个臭婊.子还怎么逃……” 余锦瑟用力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却也是白费功夫。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接过卫芊芊递过来的杯子,里面有药,喝了会失去意识,说不得会就这样被人强.暴了,她脑中晃过卫渡远的脸,他还会要自己吗? 会的吧!她心中又有了答案,只是她却是没有脸面对他了。 她惊恐地看着男人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堵住嘴巴的布被扯开,她正准备大叫,却是被一下子掐住了双颊,声音只能在喉咙里打转。 她起先还挣扎着摆头,脖子上洒了不少,鼻子里也被灌进去不少,可男人的力道委实过大,她到后来愈发没有力气了,慢慢地就昏睡了过去。 她在还存有最后一丝神智的时候想,若是她没了清白,她一定要卫渡远休了她,然后去衙门告这些个人,看着他们受了罚,得了应得的报应,她就去死。 男人将昏睡的余锦瑟抗进了里屋,然后就吩咐卫芊芊去找王大了。 卫芊芊犹豫地看看余锦瑟,又看了看男人,男人自然晓得她在担忧个什么,笑道:“快去吧,放心好了,既然是要送给王大的,我不会动她的。” 卫芊芊一想,觉着也是,这王大现今该在他那酒楼里,这酒楼离这儿不过一条街,他想办事也没那般快,也就放心走了。 而在摊位前卖着肉的卫渡远早已着慌了,按理说余锦瑟这时候早帮着他来卖肉了,如今最忙的那阵都过了,人却还没来。 要说今个儿她不想来了,他是断断不信的,自从她松口之后,只要是交活那日,她是风雨无阻的都来了。 他也不管那些个没卖完的肉了,当即便将摊位给收了,然后送到了望月酒楼托人给看着,再去余锦瑟交活的铺子问了问那里的人,都说她早早地就来了。 卫渡远心头更是焦急,心头阻止不了地往坏的地方想,要是她出事了怎么办?光是想想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样,他心头就狠狠一抽。 他不论如何忧心,找人的脚步却是不停,要是余锦瑟失踪了,该是在去找他的路上失踪的,他也就沿着她惯常走的这条路边问边走,以期望找到什么线索。 卫渡远又抓住了一个男人问:“大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长得很是好看,大概到我这儿。” 那男人摇了摇头:“没有,没看到。” 卫渡远道了谢,只好又接着找,可一转眼他却是瞧见了卫芊芊和王大,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王大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卫渡远见两人进了一个巷子,他本不想管的,可想到两人方才的神色,还有王大对余锦瑟的龌龊心思,以及卫芊芊在王府的下场,他总觉着不同寻常。 他心中有个念头隐隐约约地冒了出来,跟上他们,跟上这两人说不定就会有锦瑟的线索了。 他跟着两人拐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愈往深处走,他心中愈发笃定,锦瑟的失踪跟前面两人脱不了干系! 第五十八章 暴怒的卫土匪 卫渡远跟着卫芊芊和王大到了一院门前,就见两人四下看了看,特别是卫芊芊,竟是又在外面绕了一圈, 卫渡远见人朝着他这儿寻了来,抬头看了眼他旁边院子里的树,一个翻身就上了墙,身手利落地又上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 卫芊芊见周围确是没人,这才敲响了院门,不大会儿院门就开了,就听王大色眯眯道:“你还真是没白费我对你的信任,干得不错!” 话罢,又极尽猥琐地大笑了几声,里面一男人的声音传来:“老爷,在这儿说话不合适,快进来吧!” 卫渡远所在的这棵树正好侧对着他们进的那个院子,见里面的人都进了堂屋,他这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翻身进了他们所在的院子。 见院子里没人守着,他这才翻身而下,在他们所在的那间里屋外停下,只听卫芊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来:“老爷,芊芊可没骗你吧,这不,人给你带来了,怎么都会让你如愿的!” 王大摸了把卫芊芊的脸,大笑道:“就属你最贴老爷我的心了,以后就你和你姐姐伺候老爷我了,多好啊!” 卫渡远听到这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额头青筋暴起,手紧握成拳才克制着要进屋的冲动,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个人到底还想干什么。 卫芊芊又开口了:“老爷,我都这样了,夫人还会让我姐姐进门吗?况且我姐姐的男人也是不好惹的。我看啊,你就把我姐卖到怡红院去算了,她男人铁定不会要她了。以后你要想她,悄悄儿地去找她便是。” 王大颇为赞同地在卫芊芊脸上亲了一口:“果真是芊芊最贴心了,早晚我会将那母老虎给休了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旁的男人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 而卫渡远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现在不进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可不想他媳妇儿以后做噩梦都梦到这群恶心的人。 他大摇大摆地直接从堂屋里走了进去,这时候卫芊芊和一男人正好退了出来,两人还没看见他,就被卫渡远一脚一拳给打蒙了。 卫芊芊被人猝不及防地蹬了一脚,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而那男人还堪堪稳住了身形,就听他一声暴喝:“你是什么人?敢到这儿……”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卫渡远那看死人般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他吓得双腿忍不住一直抖着,这种害怕源自心底,也来得很是莫名。 这会儿卫芊芊也看清了人,心中大骇,颤抖着指着卫渡远:“卫渡远……” 卫渡远又一脚将男人掀翻在地,看也不看卫芊芊一眼就一脚踹开了面前紧闭着的门。 王大早在里面就听见了外面的痛呼声,他还以为又是自己家里的母老虎来了,又准备故技重施翻窗逃跑,可还没出去门就被踹开了。 此时,卫渡远的心神全被躺在床上还在昏睡中的人勾去,眼里满是心疼和眷恋,他的手竟也忍不住颤了起来,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而后,他眼神转冷,一脚将愣在窗户边的王大给踢飞到了墙上,而后颓然滑下。霎时,整个屋子里都响起了王大接连不断的痛呼声。 卫渡远什么也不理,就直直向着余锦瑟走去,当走到床边看清她脸上清晰的两个巴掌印时,脸上的柔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暴戾。 恰好此时,外面那男人提着棍子向着卫渡远背后袭来,卫渡远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就一脚将人给踹了出去。 然后他疾步走到了男人面前,伸手将他给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谁打了她?说!” 男人早已吓得身子一颤,哆哆嗦嗦地一直说不出话来,卫渡远立时给了那人一拳。 而在里屋门口探头探脑的卫芊芊见此形势,就想悄无声息地溜走,卫渡远眼疾手快地就将人给提溜了进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给扔到了地上,然后将门用力地甩上了,冷冷道:“今个儿谁都别想走!” 男人见卫渡远像是真要杀人,他哆嗦得更厉害了,指着卫芊芊道:“就是她,她打了她一巴掌……” 卫芊芊可是见识过卫渡远厉害的,也晓得他不是个不打女人的主儿。一听男人这话,她双眼顿时鼓起,指着那男人吼道:“他也打了,好啊,你想让我死,那谁也别想逃走。” 卫芊芊眼里满是狠意,一副大不了玉石俱焚的癫狂:“我打了她一巴掌,然后他又给了她一巴掌,还是他给她灌得药呢,他还想上她呢!要不是我,她肯定脱不了他的魔爪。” 男人咬牙切齿地怒斥道:“臭娘们儿!” 骂完人,他就对卫渡远陪笑道:“是她,是她提议要将那女……夫人送进怡红院我才起了心思的。可这毒婆娘,不禁想将贵夫人送进怡红院,还想先将贵夫人送给这王老色鬼。” 卫渡远双眼向着王大扫去,只见他竟是抖着身子尿出来了,卫渡远冷笑道:“孬种!” “是他们,他们绑的人,我毫不知情。卡Kа酷Ku尐裞網”王大见卫渡远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竟吓得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嘴里还不断求饶道:“我是孬种,我是窝囊废,求大爷饶了我吧,求你了……” 卫渡远看够了这狗咬狗的场面,不屑地冷哼一声,伸手一把将王大扔到了男人身边,对着两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卫芊芊在一旁又怕又觉着畅快。 这些个臭男人,那里一上脑就想起你了,一遇到什么危险就将女人给推上前去给他们挡,算什么男人? 她嘴角因此而挂上了抹快意的笑。 而这会儿余锦瑟也醒了来,她迷迷糊糊地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她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中的便是三个男人。 一个男人正对地上的两个男人拳打脚踢,那两个男人呻吟声不断,一个被打得只能哼哼着叫了。 余锦瑟大脑逐渐回笼,眼神愈发清明,待看清打人的是卫渡远,而地上的两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时候她心中一凛,什么也顾不得去确认就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卫渡远。 “渡远,别打了,会死人的。” 卫渡远身形一僵,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余锦瑟环在他腰际上的手。 可从他心头而起的暴戾又哪是那么容易消的?不过一瞬,他又伸脚狠狠踹向了地上的两人。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对他视如珍宝的人动这样的心思,还想将她送到那种肮脏的地儿。 余锦瑟见卫渡远还在不停地踹人,眼泪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方才被人抓住没哭,被人灌药时没哭,而看着自己的夫君,为自己不惜杀人的时候她哭了。 卫渡远感觉到背上一股湿意传来,他终于停下了脚上的动作。 余锦瑟见状,抽噎着道:“渡远,你别这样,我怕……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卫渡远缓缓转过身来,克制着颤抖的双手用力地回抱住了余锦瑟,哑着嗓子低声道:“不要怕,我不打那两个人了,可是还有个人没受到教训,该打!” 余锦瑟朝着卫渡远看的方向看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用力摇头道:“我也恨她,可为了这种人搭上自个儿,委实划不来。你看我现今不也没什么事儿了嘛!” 不是她要维护卫芊芊,只是卫芊芊那小身板怕是挨不过卫渡远两脚,要是他因此被问责该怎么办?她不想他出事。 而且她现下衣裳整整齐齐的,身子也没什么不适,她能确定卫渡远来得及时,她逃过了一劫。 “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留在这儿了。” 卫渡远到底还是妥协了:“好。” 话罢,他便弯身将余锦瑟给抱了起来。 卫芊芊的心重重落下,复又想到了什么,竟是大笑不住,眼泪都给笑出来了:“余锦瑟,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你……” 什么旁人的眼光余锦瑟也全不想顾了,她此刻就想卫渡远抱着她,也唯有这一个怀抱能让她安心。 她就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什么也没说,两人也没去望月酒楼取牛车,而是直接雇了辆马车回去。 上了马车,卫渡远还是将余锦瑟紧紧抱在怀里。 “渡远,我没有被他们……我还是只是你一个人的……” 余锦瑟晓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卫渡远都会站在她的身边,她是如此笃定的。可她还是想告诉他,亲口告诉他,她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 卫渡远在余锦瑟的额头留下了深深一吻:“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我一个人的。可我恨我自己啊,没有保护好你,差点让你受了伤害……” 余锦瑟立时从卫渡远的怀里抬起头来,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是我,是我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自保的能力,也没想万一出了事该怎么办。” “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根本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我甚至想,要是我的清白当真不在了,我一定要你休了我,然后我就去衙门告他们,看着他们死了,我再去死。” 卫渡远心中大骇,后怕地将人紧紧抱住:“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扛着,不准就那样抛下我去死,连想都不能想。” 余锦瑟泪如泉涌,窝在卫渡远的胸膛蹭了蹭脑袋:“好。但你也不要自责了好吗?我们都不自责了。” “好。”卫渡远答得干脆,然后深情地在余锦瑟的头发上重重印下一吻,这才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 第六十章 王大等人被抓 卫渡远和余锦瑟回到家的时候竟是突然下起了雨,本想留那马车夫在家里坐坐等雨停了再走,那马车夫却是急着回去,也只得作罢! 说来两人现下也没心思招待他,也就没再多留。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没甚表情的脸心中也觉着沉甸甸的,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他脸上重新带上舒怀的笑容,见他就要将自己放到床上,忙道:“不要,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我不想就这样躺到床上去。” 她又解释道:“我总觉着躺过的那床也是脏的,不想就这样躺到我们两人的床上去,起码得洗个澡换了这身衣裳。” 卫渡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叹道:“你呀!” 可看着余锦瑟眼里的坚持,他也只好将人给轻轻地放下下来:“我去烧水,你先去堂屋里坐着吧。洗洗也是好的,我待会儿也好给你抹药。除了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余锦瑟终于见着卫渡远笑了,心头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不禁也带上了笑容:“没有了,就只有脸上挨了两耳刮。” “被人打了还这么开心啊?”卫渡远本想捏一捏余锦瑟的脸,可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又改为捏鼻头了。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我笑是因为你方才终于笑了。” 卫渡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涌进心里的是满满的感动,一把将人抱住,轻轻喟叹了一声,才道:“媳妇儿,你怎么这般窝心呢?” 能不窝心吗?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偏生还要来安慰他! 余锦瑟见卫渡远要去灶房,连忙在身后跟着:“我同你一起去。” 卫渡远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看着她分明笑着,眼里却藏着丝丝不安,拒绝的话在喉咙口绕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将人拉着一起进了灶房。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没有主动问余锦瑟关于今日的事,他不想她再回想起那些个糟心的事。 可余锦瑟是谁?她待卫渡远向来坦诚,倒是主动认起了错,还保证以后不会再多管闲事了,要是管,也一定在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的前提下。 卫渡远对此很是满意,大度地原谅了余锦瑟,脸上的笑意也比方才轻松了点。 余锦瑟的话没停,她又将今个儿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卫渡远心中却是有了计较:“我看还是他们过得太好了。” 话罢,他就见余锦瑟紧张地看着他,他这才笑着解释道:“放心吧,我不会为着几个畜牲赔上自己的命的。到时候我会去衙门告他们的,至于名目,就只说是你撞破卫芊芊和那男人的奸情,他们便趁机绑了你,其余的都交给我。” 卫渡远心里打定主意不会让余锦瑟亲自去衙门的,只是这通下气还是很有必要的。 况且卫芊芊明显和那男人有一腿,而那男人又是王家内宅的管事,他们能将王大请动了,还不怀疑两人什么,那只能说明卫芊芊在帮着他同那男人接洽,几人私底下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这事还不能让王夫人晓得! 不过这事儿他姑且还不打算告诉余锦瑟,他不想她在掺和进王府的事了。 余锦瑟对于这种事向来是听卫渡远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她也清楚卫渡远让她这般说不过是想堵那些个人的嘴,虽然她没被王大怎么样,但三人成虎,嘴碎的人比比皆是,不定那些个人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个什么。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心情顿时大好,不禁玩笑道:“就这么相信我啊?要是我将你卖了,你是不是还会乖乖地给我数钱啊?” 余锦瑟脸上表情不变,偏了偏头道:“你会吗?” 卫渡远畅怀地大笑了两声,这是他在余锦瑟出事后露出的第一个舒心的笑:“对,不会,所以你可以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 余锦瑟挑了挑眉:“难道我不是早就将自己放心地交给你了吗?” 这话又惹得卫渡远一阵发笑,忍不住欺身上前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心里想着,他家媳妇儿真是招人疼! 余锦瑟他们家跟旁的农家不同,没在茅房或者等黑了在院子的一角洗,而是用的浴桶。这还是卫渡远当初在牛头山上亲自为她做的呢,就是为着她方便些。 卫渡远将水倒进浴桶里兑好,又叮嘱了余锦瑟几句就打算出去了。可还没出去,他的衣角就被人给拉住了,甫一回身他就见她垂着头,耳朵红红的。 他疑惑道:“怎么了?” 余锦瑟嗫嚅了半晌,才道:“同我一起洗吧,你身上还沾了血……” 卫渡远倒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只是同余锦瑟一起洗的时候就有点折磨人了,他甚至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 她才经历了那样的事,要是他现在真要对她做什么,可禽兽还有什么区别?可那里的感觉委实强烈啊! 余锦瑟显然也感觉到了,可她非但没躲,还倾身上前颤着手握住了他那蠢蠢欲动的地儿。 卫渡远忙握住了余锦瑟撩火的手,压抑住自己身体里的躁动,出口声音也是异常的喑哑:“你不用这样,待会儿就好了。” 余锦瑟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低低道:低低道:“没事的,你可以不用忍的,我想要你。” 说出这话,她的脸红得都能滴血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这般主动不过是源自还残留在心底的那股子后怕。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不会那般不安。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的双眼,似是直看见了她的心里,良久,才意蕴悠长地轻叹了一声:“也罢……” 然后他就带着她共赴了一场又一场的巫山。 卫渡远一眨不眨地瞧着怀里熟睡的人,无数次庆幸自己当时相信了自己的感觉,跟在了卫芊芊和王大的身后,否则他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如此暴戾过,要不是有锦瑟在,他只怕会真的杀了那三个人。 经过了这遭,他也深刻地了解到,他这辈子都放不下眼前人了。起码,若是失去了她,他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他晓得她的不安和后怕,他又何尝不是呢?想着,他抱着余锦瑟的手又不禁紧了紧。 上衙门状告王大等三人宜早不宜迟,若是晚了,不定会被人倒打一耙! 决定好,他便将余锦瑟搭在他身上的手轻轻地给挪了下来,然后轻柔地将人给放平,见人皱着眉似乎要醒来,他又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待人又睡安稳了,他这才安心下了床。 他从屋里将笔墨纸砚拿到了外面的堂屋里,天儿不冷他也就没将里屋的门关上,到时余锦瑟醒来他也好立时晓得。 卫渡远拿了张白纸出来,然后将墨研好就该是动笔了,打头的明晃晃的就是诉状两个字。他写得行云流水,都不带打一个顿儿的,没多久就写好了。 他嘴角勾起了抹冷笑,状告的名目还是方才他同锦瑟说好的那个名目,不过这事儿的深浅就得可就由他说了算了! 卫渡远将笔墨归置原位后就又到床边来瞧了瞧余锦瑟,见她睡梦中也微皱着眉头,他心底一痛,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她皱起的眉,轻轻道:“我出去会儿就回来。” 而后他便伏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见她眉头舒展开来,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可他在路上还是不敢耽搁,怕她醒来看不见他会害怕。 雨早已停了,卫渡远倒也没打伞,不大会儿就到了他租牛车的那户农家。 他被人迎进了门,也没进堂屋去坐,便道:“卫河叔,你这牛车我放在望月酒楼了,但我有事,一时半会儿去不了镇上,我想托你替我将牛车赶回来,还有帮我带个东西去衙门。” 说着,他便从怀中将那用绳子绑着的状纸和着一个荷包掏了出来:“这是一钱银子,算是给你的酬劳,不过我希望你能即刻动身。” 不过去镇上跑一趟罢了,他就给了一钱银子,这买卖可是稳赚不赔的,卫河当即就应下来了:“这东西不知交给谁?” “给衙门的魏三,一定要交给他本人,就说是我给他的。”卫渡远将东西递给了卫河,“去望月酒楼取牛车的时候你将这这张纸条给里面的人看看他们便会让你取走牛车了。” 这纸条上面也没写什么,就是那几道猪下水的菜品罢了,不过最后缀了他的名字。要他缀上余锦瑟的名字是万万不能的,倒不是他杞人忧天,只是万一又被有心人利用了怎么办? 他这般做不过是为了让望月酒楼的人放心将牛车交给卫河,毕竟当时也没几个人晓得是他们到望月酒楼卖的菜方子。 卫河笑着点了点头:“你就放心吧,我马上就上路,这两个东西我都不会给人看的。”有个东西还是给衙门的,他就更不敢大意了。 这卫河,卫渡远还是信得过的,人还算本分。 卫渡远向卫河道了谢也就回去了,这时候只怕锦瑟也该醒来了,要是瞧不见他,也不晓得她会怎么担心了。 这不,一进院门就见人一脸焦急地正要从堂屋里跨出来,只是卫渡远再往下看,脸色便有些不好了:“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你这才刚醒,将将又下了雨,小心寒气入体了。” 说着,他便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 余锦瑟方才醒来没见人,就怕卫渡远背着自己去找人算账。这会子见了人心也就安了,忍不住痴痴地看着卫渡远,嘴里却是不忘低声反驳道:“哪里那么容易就寒气入体了……” 可嘀咕归嘀咕,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她到底还是心虚了,认错道:“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嘛!你方才去哪里了?” 卫渡远倒是毫不隐瞒地将方才自己出去办的事一一同余锦瑟说了。 余锦瑟任卫渡远帮她穿着鞋子,听他说到花了一钱银子,不禁笑骂道:“我看你就是个败家爷们儿!” 卫渡远不置可否:“媳妇儿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花花花就是了。到晌午了,想吃什么?” 余锦瑟挑了挑眉:“你做吗?” 她可记得卫渡远就只会做些简单的,不过还是很捧场道:“你做的什么都好。” 卫渡远牵着余锦瑟到了灶房:“好,那我们今个儿就吃腊肉面。” 第六十一章 求情 卫渡远将余锦瑟哄睡后,躺在床上理了理思绪,许久才睡了过去。可白日里发生了那许多事,到底睡得不熟,身旁有了些微动静便惊得他立时醒了过来。 他急忙往身侧一瞧,就见余锦瑟不断挥舞着双手,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话。 卫渡远眉头蹙得更紧了,伸手轻轻拉住了余锦瑟的手,她却是挣扎得更厉害了,本是呢喃的声音陡然变大:“不要,我不要喝……你们给我滚开……” 他再也无法忍受看见她这副模样,终是一把将人给抱到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柔声哄道:“锦瑟,是我,不怕,我在呢,不怕……” 余锦瑟在卫渡远温柔的话语和轻柔的拍抚中渐渐安静了下来,或许晓得这个怀抱是属于谁的,她还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卫渡远觉着窝心又心疼,锦瑟白日里看着再怎么无事,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阴霾。他晓得这事儿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可还是觉着心被人揪着似的,最后只余一声叹息消散在这漫长的夜里。 卫渡远到底还是高估了王夫人的果决,过了晌午,她终究还是找上了门。 卫渡远看着站在外面的王夫人,冷冷道:“王夫人,对不住,我媳妇儿身子骨不好,如今没法子见人,请回吧!” 倒不是他不讲情面,若是王夫人不上门来,他或许还不至于迁怒,只是她这上门来了,自然不会是来赔礼道歉的,只可能是来替王大说情的。 王夫人今个儿既然来了也就做好看人脸色的准备了,况且她想着余锦瑟之前对她还算愧疚,或许可以利用这点,让她退一步。 “卫小哥,我晓得你心中有气,我今个儿也是诚心来道歉的。” 卫渡远面色丝毫不变:“王夫人觉着抱歉就不该再上门来寻我们夫妻俩。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是王夫人你的错,你也不必致歉。在下身子有些不适,招待不周,还是请回吧!” 卫渡远不想余锦瑟见王夫人就怕她因为觉着亏欠了王夫人就心软答应放过王大,到时候他为着锦瑟也会答应不再计较,可是他不想就这样罢休了! 思及此,他又道:“王夫人还真是好气量,被自己的夫君一再背叛却还愿意为他奔波。” 王夫人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随即她又想到了那封信:“你就是屡次报信给我的人?” 卫渡远坦坦荡荡地看着王夫人:“在下不晓得王夫人说的什么信,只是我媳妇儿恰好听了点事去,在下也就往深处想了想。毕竟,王大本就只是有点小机灵,又老了,色令智昏,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为相信的人竟是背叛了自己。” 卫渡远字字戳在王夫人的心窝子上,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蠢人呢?她觉着那管事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能力也不错,她便很是信任他,许多事也交给他去办,谁晓得他竟是联合她的丈夫妄图图谋她手中掌握的财产。 可她能又怎么办?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了,他不顾,她难不成就不顾了吗?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也算是替两个孩子谢了他的生养之恩,以后各不相干。 “我晓得你们心中有气,我也气,但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还是要再拉他一把的。”王夫人眼眶子都红了,可眼泪硬是没有掉下来,“你就算是锦瑟的丈夫总也不能阻止她见人吧!” 卫渡远有些犹豫,正如王夫人所说,他没有资格阻止锦瑟要见谁,她是个人,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锦瑟刚睡下,若是你要见,就先进屋等会儿吧!” 王夫人身旁的丫鬟看不下去了:“你们……” 王夫人怕她坏事,怕截了她的话头道:“这里没你多话的份儿!” 那丫鬟只好将未尽的话咽了回去,不甘地瞪了卫渡远一眼便再没多说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将人让进来,倒了杯茶给王夫人,没大会儿他就听见里屋的动静了。一进去瞧,竟是余锦瑟又做噩梦了,他忙上前轻声哄着,却见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又做噩梦了?还想睡吗?我陪着你。”卫渡远柔声问道。 余锦瑟对着卫渡远笑了笑:“不睡了,睡多了晚上该是睡不着了。方才你去哪儿了?” 卫渡远敛了脸上的笑意:“王夫人来了,你……罢了,要见见吗?” 余锦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顿了顿,还是道:“见见吧!” 余锦瑟出了里屋王夫人立时便站了起来,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为着这样一个负了她的男人当真值得吗? “王夫人,外面的花开得正好,我们去外面坐着聊吧!你这还是第一回来我们家吧,比不得王府的花园,可看着也还不错。” 发生了这么多事,怕是王夫人也不愿听她唤她婶子吧! 余锦瑟将茶壶茶杯放在托盘中一并端了出去,两人还没说上两句话,卫渡远倒是出来了:“擦擦脸,方才出了一额头的汗,黏糊糊的,该是不舒服了。” 余锦瑟很是自然地接过了卫渡远递来的湿帕子,将脸擦了擦,又擦了把手才将帕子递还给了他。 到了夏日,她午睡了起来都是要擦把脸的。卡Kа酷Ku尐裞網如今虽然入秋了,可天儿到底还是热的,她方才又做了噩梦,更是出了不少汗,不过急着见王夫人她今个儿倒是没来得及擦。 王夫人绞紧手中的帕子,眼里满是羡慕,就算是她同王大初初在一起时他也从没这般体贴过,可两人那时到底是恩爱有加的,只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王夫人却是从未想过或许不是后来王大变了,而是王大原本就是这样的。她到底还是没法子接受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王夫人见笑了。”在客人面前擦脸委实失礼,可余锦瑟不想拂了卫渡远的意。 王夫人摇了摇头:“你们两人的感情还是那般好,当真是琴瑟和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道:“锦瑟,我今个儿是来替我夫君同你道歉的,还有个……我希望你去衙门里说,我夫君同这件事无关,他没有想要杀了你,可以吗?” 见余锦瑟脸上表情不变,怕她拒绝,王夫人急急又补了句:“你们夫妻俩可以同我提条件,我一定尽量满足。” 余锦瑟不晓得为何在王夫人口中说出来的是王大试图杀害自己,这罪名可比企图强要了她大多了。她下意识看了眼倚在门口的卫渡远,心里大致有了个底,她这才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我晓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王大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他连福都不愿意跟你同享,遭难了就想起你了,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要同他过一辈子?” 她昨个儿晚上听卫渡远说了些他的猜测,大意是王大同卫芊芊,还有那管事串通,打算将王夫人名下的财产都弄到自己手上。 可王大不晓得的是,这些个东西却是都进了那管事的兜里。 她听了后本是想让卫渡远去同王夫人传个话的,后来晓得他已经托魏三传了,这才作罢! 这事儿若是真的也算是还了王夫人的恩情,她心头的歉疚也能消散不少。可没成想,如今王夫人竟是来求她不再计较此事,还将她和卫渡远视为贪图利益的人,当真是一点儿情面都没有了! “至于王夫人说的条件,我就想同我夫君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被人打扰,更不必牵扯进那些个无谓的事情中来,你可以办到吗?”余锦瑟提及此,眼神不禁凌厉了几分。 王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这安稳的日子她尚且还得不到呢!但她该说的还是要说:“他到底是我孩子的爹啊!我同你说实话吧,我是打算等他出来了就同他和离。” 余锦瑟缓了缓神色,可还是摇了摇头:“王夫人,回去吧!这事,我帮不了你。” 王夫人面色也不好了,冷声道:“我见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信不信我告你们个欺骗朝廷命官?” 卫渡远正要开口,却是被余锦瑟给阻止了。 只听她嗤笑一声,不慌不忙道:“那王夫人可以试试!看看旁人更愿信我们受害者还是更愿信你们这个加害者的家人!” 王夫人双手握拳,咬牙看着余锦瑟,良久,她缓了脸色,就准备跪下,余锦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到底是没让她跪下来。 “王夫人,你何必呢?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放他出来也不过是祸害别人罢了!” 王夫人带来的丫鬟不服了,怒道:“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家夫人都这般求你了……” “难不成你们求,我们就该应吗?”卫渡远毫不留情道。 王夫人从未受过这般耻辱,对着丫鬟摆了摆手,也就准备坐上马车走了。 卫渡远见了,又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王夫人,你最好不要妄图想别的法子将人给救出来,到时候你搭上的不仅是你的命,还有你一双儿女的命,只怕整个王府都会就此没了。” 王夫人搭在丫鬟手上的手一颤,回头看了眼卫渡远,她的心禁不住又瑟缩了几分。她晓得,他说得是认真的,莫名的她就这样信了。 待人走了,余锦瑟才拉着卫渡远急急地回了屋:“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渡远都老实招了,也准备承受余锦瑟的火气了,却不料她只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了。 他觉着是不是余锦瑟还在酝酿?想着,他也就唤了她一声,见她应了,又唤了一声。 余锦瑟终于是受不了了:“你到底要叫我多少声?” 卫渡远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余锦瑟的脸色,见她除了些无奈便没什么,这才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我的气吗?” 余锦瑟更觉着无奈了:“难不成你想我生气?或者说我生气了你才安心?” 卫渡远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讨好道:“媳妇儿笑起来才最是好看!” 余锦瑟忍着笑道:“就你嘴贫!” 她哪里不晓得卫渡远的意思?他做这些都是心疼她呢!况且,她也觉着这都是这些个人应得的。 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犯我,我必加倍还之!大抵这又是她同卫渡远的一个共通点吧! 也正是两人对待人和物有着相似的看法,这才有了他们如今的相濡以沫吧! 第六十二章 卫土匪教媳妇儿射箭 这回的案子钟大人倒是判得利索,不过两日的功夫结果就出来了,王大几人被判了个关押十年。卡Kа酷Ku尐裞網 到时候这三人就算命长没死,出来了也不过是受苦等死,可以预见几人晚景之凄凉! 只是不知这王夫人是否还存有将王大从牢里捞出来的想法,不过,被他们家管事吞进去的财产,倒是又重回了她手中。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案子不过在第一回过堂那日就传到了卫家村,宋氏和卫丰的面儿是丢尽了。 可卫芊芊到底是宋氏十月怀胎给生出来的,她总不能眼见着她就这么给毁了。她也晓得自己说不动余锦瑟,就揪着卫丰来寻她了。 就说来看余锦瑟俩夫妻的杜氏和吴氏他们都没见,更遑论是明晓得要来干什么的这两人呢? 况且宋氏又是个嘴碎的,要是瞅见她和卫渡远没事,还不得到处宣扬去。 虽说村里的人定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他们只要到时候卖个惨就行了,可说多了终究不好,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信了。 余锦瑟俩夫妻不晓得的是,在事发后见过卫渡远的卫河在晓得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不禁帮着他们在村子里卖了一回惨,还夸卫渡远是个能的,伤成那样还能坚持着来找他帮忙递诉状。 有了这一遭,大伙儿对他们家是愈发同情起来了。 而宋氏,在得了卫芊芊要被关押十年的消息,她便立时去了衙门,可那些个衙役又不让她进牢房看卫芊芊。 她当下什么也不顾了,怒气冲天地回到卫家村,直直地就跑去余锦瑟家门外吵嚷,骂得甚是难听。 这会子,大伙儿对宋氏也更觉唾弃了。 不过,宋氏最该庆幸的还是卫渡远当时被余锦瑟哄得心情好,不同她计较,不然只怕事后她免不得又要遭殃了。 因卫渡远扯了个受伤重不能过堂的谎,两人就窝在家里吃了好几日的坐山空,趁着这日天气晴好,两人终于决定出门儿了。 其实是卫渡远说要去他们家后面那座山上打猎,余锦瑟这几日也是闲得发慌,觉着自己再这么待下去都要发霉了,也就央他带她一起去了。 卫渡远向来是很少拒绝余锦瑟要求的,想着留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带着也就带着吧! 两人的伤按理也不该好那么快,出去的时候余锦瑟还担心会不会碰到同样上山打猎的猎户,还是卫渡远好一顿安抚才放下了心。 卫渡远觉着好笑:“你是嘴上说着害怕,步子是踏得一点儿都不慢啊!” 余锦瑟偏头哼了一声就继续朝前走了。 两人估摸着走得差不多后也就放慢了步子,卫渡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余锦瑟也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突然,卫渡远迅速地从自己身后背的箭筒里拔出了一支箭,然后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只听那野鸡凄厉地呻吟一声,整个身子就无力地耷拉在了野草中,时不时还能见着它扑腾的翅膀,渐渐地便没了甚动静。 卫渡远这一系列动作让余锦瑟看呆了,只觉自己的夫君在此刻是最为好看的了。这是一种在平日里看不到的气势,由内而发,给人以杀伐果断的气魄,禁不住让人想要追随! 卫渡远捡了野鸡回来便见着了余锦瑟这副模样,不觉心情大好:“看什么看?是不是觉着你夫君特爷们儿,特威武?” 余锦瑟双眼放光,毫不吝啬地附和道:“对,特好看。我也想学。” 对于余锦瑟这般直白地夸赞,卫渡远这会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耳根不自觉都染上了抹红色。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才道:“若是你能将弓弦拉开我便教你。” 余锦瑟面上一喜,看着卫渡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好,一言为定。”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伸过来的手,挑了挑眉,笑道:“媳妇儿好气魄!” 余锦瑟没听出卫渡远话里的戏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她不过随意一问,也不及他回答就将弓接了过来,循着记忆里卫渡远的站姿摆出了同他相似的姿势,一拉,没甚反应! 她这才回过味儿来,使劲儿再拉了一次,弓终于是小幅度地张开了些,当她不服输地还要再来一次时,却听身旁一道爆笑声传来。 余锦瑟忍不住白了卫渡远一眼:“你好意思看着?” 卫渡远忙憋住笑,道:“好好好,来,我教你。” 余锦瑟避开了卫渡远的手,嘀咕道:“谁要你教,我还就不信了!” 话罢,她使出全身力气,这弓倒是比前两回都要拉得开些了。 卫渡远瞅准时机,狗腿似地伸出袖子帮余锦瑟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家媳妇儿就是厉害,进步神速啊!再加以时日,定然能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余锦瑟颇为嫌弃地看着卫渡远,将弓往他怀里一扔:“得了吧!愿赌服输,我输了,走吧,继续打猎。” 卫渡远哪里舍得让余锦瑟失望?况且那不过是他随意一说,若她真要他教,那他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媳妇儿媳妇儿,你别走啊!方才那话怎么能当真?你想学,我教你便是。” 余锦瑟听了这话,嘴角止不住地勾起,可略一思索,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今个儿是来打猎的,我们又吃坐山空好几日了,该是做点事的时候了。”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还是想学的,脸上笑意更盛,忙劝道:“自从我们下了牛头上也没这般空闲的时候,也不一定日日就要劳作嘛!” 余锦瑟还有些犹豫,卫渡远见了,忍不住又开始嘚瑟起来了:“再说了,我的弓箭练得是极好的,旁人来向我讨教我不定就会教。” 余锦瑟嘟了嘟嘴,忍不住回道:“我看你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行,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有时候她真觉得卫渡远不能夸,一夸准能上天。不过好在,跟了他这般久,她嘴皮子功夫倒也愈发利索了,两人倒是能贫上几句。而且,她也晓得怎么治他这毛病了。 果不其然,卫渡远见余锦瑟不愿搭理自己了,忙讨好道:“媳妇儿哪里的话?我们什么关系啊?你是我媳妇儿,自是旁人都比不得的。” 余锦瑟暗地里勾了勾嘴角,心道,这法子果真是最有效的! 卫渡远将弓又递给了余锦瑟:“我们先来学学姿势,你这姿势看起来同我差不离,其实还是虚的……对,这样!” “只要射出去,力道够就行,为何一定要用这别扭的姿势?”余锦瑟觉着这委实显得刻板了。 “你说的没错,可唯有这姿势是最能凸显力道的,也是最为稳固不易使自己手臂拉伤的。”卫渡远边为余锦瑟解着惑,边替她矫正姿势。 余锦瑟点了点头,就见卫渡远站到了她身后,她还没来得及问他还有哪里不对,就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然后自己搭弓的双手就被握住了,整个人都窝到了身后卫渡远的怀里。 就听左耳耳畔传来了道声音:“专注看着你的目标,跟着我一起感受拉弓的那种力量,选个适当的时机,然后放箭!” 余锦瑟觉着左耳痒痒的,就想偏头去蹭一蹭,可想着卫渡远还在身边,只好生生忍住,莫名地竟还觉着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似的,脸上也爬上了道红霞。 卫渡远自是察觉到了余锦瑟微乱的气息,止不住在她背后勾起了嘴角,作弄心起:“不若我们射支箭来试试。” “啊?”待过了会儿,余锦瑟方反应过来卫渡远说了什么,又闷闷答道,“哦。” 她只恨自己怎地这般没用?这也能红了脸。 然余锦瑟不清楚的是,卫渡远晓得她耳畔最为敏感。虽说他将将不是故意的,如今想起了,是真真地想看她闹红脸呢! 卫渡远瞧了眼余锦瑟飘忽的双眼,憋住笑意,一本正经道:“专注些。我们现今要射的是前面的那棵大树,力道差不多了,就这时候!” 话落,箭出,‘嗖’地一声,不大会儿就射中了那棵大树。 余锦瑟见了,方才的羞恼也不见了,满心只有射中的喜悦,一把拉住卫渡远的手,便道:“射中了,渡远,我们射中了。” 卫渡远到底还是没忍住,打趣道:“怎么?不害羞了啊?” 他也不看瞪着他的余锦瑟,兀自继续说道:“都老夫老妻了,你哪里我没见过?” 余锦瑟是真的不想同卫渡远说话了,将弓箭丢还给他,什么也不管,自顾往林子更深处走去了。 卫渡远如今只想自扇嘴巴子,他总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啊!可看着媳妇儿变脸,他莫名就觉着她愈发可人了,挠得他心痒痒的,欢喜得很! 可人最后还得他哄回来啊!他忙追上了余锦瑟:“媳妇儿,你等等我啊,别不理我啊……” 两人绕这山走了小半圈,到了另一边儿去,只见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水从上面蜿蜒而下,这儿正正是汇入他们竹林旁的那条小河的。 沿着小溪往上走,就见小溪愈发宽了,更让人心旷神怡,两人走得也就愈发慢了。 又往深处走了一段儿,余锦瑟却是不走了,只见她双眼亮晶晶地目视前方,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第六十四章 嗜睡 卫渡远觉着很是纳闷:“那藤蔓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那挖点回去种?” 余锦瑟回头打量了卫渡远半晌,直看得他心虚了,她才装作失望的模样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便也不再理他,转身去瞧那藤蔓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被余锦瑟这摇头给勾起来,逮住人就要问:“你那摇头什么意思?” 可余锦瑟是打定主意要卖关子不同他说话的,也就没理,径自蹲下身去瞧那藤蔓了,然后又故意‘咦’了一声。 卫渡远更是抓心挠肝了,要是旁人他还兀自沉得住气,可他怎么能让他媳妇儿失望呢?坚决不行! 没法子,他只好使出杀手锏了:“媳妇儿,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能互相隐瞒的吗?你怎么能这样?” 余锦瑟都要被气笑了,这话还能这样用?“你也是厉害了。好好好,同你说便是。这东西是麻山药,不仅药用价值高,而且还能做菜,反正比较滋补就是了,卖得自然也贵。” “那你方才摇头又是什么意思?”卫渡远可还没忘记那一茬呢! 余锦瑟见卫渡远装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自己,可一点没有心软的意思:“拿什么来换?” 卫渡远眼珠子一转:“我的全部家当!” 余锦瑟摇了摇头:“你的不就是我的吗?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拿我的全部家当来交换,亏你想得出来。” 卫渡远就爱听这话,心下一喜,脸上笑意是止也止不住,立时放下豪言壮语:“那你尽管说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拿回来。” 余锦瑟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卫渡远,嗤笑道:“难不成星星、月亮你还能给我摘下来吗?” “额……不能……”卫渡远觉着自己好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余锦瑟笑得意味深长。 卫渡远摆了摆手,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也行!” “好,一言为定。”余锦瑟兀自点了点头,“那就一百件!” 卫渡远觉着自己媳妇儿脑子是愈发清晰了,和着这是挖坑给她跳呢! 不过,卫土匪,咱能别这样吗?这弯起的嘴角,宠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余锦瑟暂时没想到让卫渡远办什么事儿好,这事儿也就暂且搁置了。 “那你该告诉我你方才那摇头是什么意思吧?”卫渡远眼巴巴地瞧着余锦瑟。 余锦瑟憋不住了,捧腹大笑了起来,过了半晌,终于缓了过来:“我就想说你还在卫家村待过呢,什么都不认识。” “就这个?”卫渡远不死心地又问了遍,见余锦瑟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才明白他媳妇儿从头到尾都在耍他呢! 两人又说笑一阵,这才谈起了正事。 “这麻山药卖得好,那咱们就将这东西挖去卖好了。” 余锦瑟自然不会拒绝:“好。按理来说该还有大半个月最早的一批麻山药才会成熟,这山坳里的麻山药倒是比外边儿的熟得早。” “我们现今去卖,价格定然要比麻山药陆续出来的时候要卖得高,到时候赚它个盆满钵满。”说到这儿,她双眼放光,似是已经看到钱到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禁不住捏了捏余锦瑟的脸,笑骂道:“小财迷!” 不过,这沿溪边的麻山药还不少,大抵能卖个二十来两的银子。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她觉着自己今个儿晚上做梦都能笑醒了,反正是不会做噩梦被吓醒就是了。 两人没带什么工具,又要装病的,也只好过两日再上山挖了,挖了就立即去卖,倒也能讨个新鲜。这麻山药除非寻常人家种了,不然一般是不会买的,因此他们也不定非要赶集时候再卖。 卫渡远听了,也是感叹一句:“当真是无奸不商啊!” 两人商量好后,又往深处走了些,不定还能看见什么宝呢?这宝没看见,倒是打了不少猎物。这时候的猎物长得正好,分量自是比以前大了。 又回家窝了两日,两人便收拾着铁锹、镰刀等工具上山去了。这麻山药长在土里,向来长得很长,又很脆,一个不小心不定就会被弄断,那价值当然是比不得完好的。 两人起初不得法门,总也会挖断,久了,他们逐渐上手了也就好了。 只是这挖麻山药真是比一般的农活都还要累人啊,好在这山上凉快,又靠近溪边,不时一阵凉风吹来,犹如春风拂面,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特特是静下来,耳边不是蝉鸣便是鸟叫,真真是惬意! 不过,这活儿做久了,腰就累得直不起来了,余锦瑟和卫渡远也没心思去欣赏美景了,汗珠也顺着脸庞不断滑落。 卫渡远看了看一上午的成果,还真不算多,可先拿去镇上试着卖卖还是不错的。 累了一上午,卫渡远心疼余锦瑟,是再不让她同他一起去镇上了,反正按照他们的说法,她也该还在家里养着病,也就没坚持着要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还在家里做饭的时候就听卫渡远在外面大声喊着:“媳妇儿,媳妇儿……” 余锦瑟急急地就从灶房里出来了,边擦这手,边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卫渡远从自己怀中掏出余锦瑟给他绣得荷包,笑得红光满面的:“你看。” 余锦瑟赶忙接了过来,一瞧,竟是有二两一钱。 卫渡远在一旁看着余锦瑟满是欣喜的样子,更觉开心:“全卖完了。” 余锦瑟觉着今个儿一上午的辛苦都值了,当即大手一挥:“我们明个儿接着去挖?” 顿了顿,她又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的卫渡远:“你觉着如何?你要是觉着太累了,我们就再等一日。” “你也忒小瞧你夫君我了,无碍的。况且这事儿也拖不得,越往后拖,怕也是越不值钱。”说完这话,卫渡远脸上的笑容就变了,带着点讨好的笑,“媳妇儿,我还想买匹马。” 余锦瑟忙护住手上的荷包,又上下打量了眼卫渡远,摇了摇头:“啧啧啧,就晓得你会狮子大开口,不给。” 卫渡远早已学会在余锦瑟面前卖可怜,先不说他那可怜巴巴的语气,就那幽怨的眼神,看着就让人觉着分外罪恶。 况且,余锦瑟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罢了,大手一挥,颇为豪气道:“行,咱们买。” 其实他们早计划着要买个代步的工具,只是她没想过他要买马,不过这马也快,早晨他去杀猪的时候也可以睡迟点了,卖完肉也可以早些回家了。 说来这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她光是想着平日里他驾着牛车的模样就觉着委屈他了。 不过,这卫渡远的动作倒也快,第二日下午卖完麻山药回来就将马给牵回来了,让余锦瑟一度怀疑他这是早有预谋的。 卫渡远笑得颇为傻气:“我就是昨个儿看好了再回来同你说的,我赊着账呢,说好明个儿要给人带去。” 余锦瑟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不过拿银子出来的时候还是心疼了一把,八两银子就这样没了。可看着卫渡远骑在马上的飒爽英姿,她又觉着还是挺值的。 甚至有时她会想,这人该是翱翔天空的雄鹰才是,而她不过是一只小鸟,只能低空盘旋。他陪着她走这一段儿,不过是因着某些不知名的缘故暂时栖息罢了! 总有一天他会飞走的! 就算……那不是他的意愿! 卫渡远没告诉余锦瑟的是,这匹马还是他好说歹说那人才愿意八两银子卖给他的。而他也不晓得,余锦瑟有时会如此不安! 两人买了马,这买铺子的事儿也就暂时搁置了。其实,要卫渡远说,他还真不想在镇上买铺子,他干不了那么久姑且不说,他也不会一直干这行。 后来几日,两人挖麻山药的手法愈发熟练,每日里挖得也愈发多了,那山上的麻山药也没剩多少了,再挖怕就要撞到第一批卖麻山药的人家了。 两人累了这许久,也就打算不去挖了,准备着开始杀猪卖肉了。 就算他们同望月酒楼的关系好,这麻山药大多也卖给了他们酒楼,可在商言商,不定什么时候他们那卖猪肉的生意就被人撬了去,这事儿是拖不得了。 早有人见着余锦瑟他们家卖麻山药赚了银子就眼红了,可人一直说伤没好,不见人,他们也不好上门。 有的人就想跟在卫渡远夫妻俩后面儿看看他们在哪里挖到的麻山药,奈何一上山,左拐右拐,他们也就跟丢了。 这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巴巴地就上门来打听了,美其名曰是看余锦瑟的伤养好了没有。 今年雨水多,一般农家的麻山药都种得不好,可余锦瑟他们挖的山药偏生长得好,还价钱高,他们自然心动。 这不,杜氏和吴氏都来了。 余锦瑟也不瞒着人了,老老实实将挖麻山药的地儿说了。她想得透彻,要是她不说,那些个人早晚也能找到,只怕到时候村里人对他们夫妻俩会颇为不满,索性也就说了。 那地儿应该还能挖出些麻山药来,她看着还有些在长,不过只怕明年那地儿该是不会再长多少了。 见几个妇人坐不住了,就要欢欢喜喜回去告诉自家男人的时候,余锦瑟倒是好心提醒道:“这价就不能像前几日一样卖了,要是再那般高,只怕不好卖。” 她也不多解释,只是杜氏和吴氏却是听进去了。 人都走光了,杜氏和吴氏却是没走。余锦瑟晓得这两人是觉着这时候走目的太明显了,实在不好,可她还真觉着没必要。 “杜婶、吴婶,你们快回去吧,到时候只怕那些个人都要进山里将麻山药给挖完了,本就没长多少,现下也剩得也不多了。” 杜婶、吴婶待他们向来不错,她也不吝于多说两句:“这麻山药定要挖完整了才好,价定然不能太高了去,这第一批麻山药就要出来了。” 后来,她又细细说了些挖麻山药的小窍门给两人,两人自是感激不尽,待她说完也就急急地走了。 第六十五章 锦瑟落水 风呼呼地刮着,大树迫不得已催弯了腰,而余锦瑟家门外的竹子却是‘嘎嘣’一声,直接被拦腰折断。 今儿早上天就有些阴沉沉的,可一般这样的天儿下不了多大的雨,余锦瑟和卫渡远都以为这回怕也是场绵绵细雨,哪料到这临到晌午了却是狂风大作! 要是再等会儿,这雨只怕就要下来了,到时候田里的庄稼怕是一点儿都收不回来了。余锦瑟当机立断,拿着镰刀就往田里去了。 风呼啦啦地席卷着大地,余锦瑟穿着的衣裙不可避免地也被灌了不少风进去,鼓鼓囊囊地随风飘扬。 她生得本就单薄,这会子给人看着就觉着她整个人都要被风卷走了似的。可她没有一丝退怯的意思,还是倔强地往田里走去。 她心里清楚,若是如今不去将庄稼收回来,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买米吃了。最重要的是今年雨水多,家家户户的收成都不好,只怕米粮还会涨价,到时候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余锦瑟一路走来便见到不少人在抢割庄稼,也不及打招呼,她便走到了离河边不远的那块田开始收割了起来。 没法子,就这块田的庄稼长得好些,稻谷也熟些。从这儿开始割,损失自然要小些。 不过,旁人家的庄稼要比他们家先种,在哪里开始割都一样,还不如寻个离村道近些的,到时也好往家里搬。 这下子,就余锦瑟一个人在离村里房屋较远的河边收割了。 余锦瑟的手脚极快,没大会儿就收割了一小块地的庄稼,突的,天空‘轰隆’一声,似要将天都劈开似的,吓得她一惊。 她担忧地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很快反应过来,晓得这是快要下雨的征兆,复又加快脚步,一刻不停地收割着田里的庄稼。卡Kа酷Ku尐裞網 而在别的村子买猪的卫渡远也早在突刮大风的时候便往家里赶了。 他倒不是怕下雨不能早些回家了,而是念着余锦瑟说在下回暴雨前定要收割庄稼,这天儿一看见就是暴雨之兆,他得早些回去帮忙。 不大会儿这雨就哗啦啦地砸了下来,余锦瑟抬头瞧了眼天空,又看了眼还剩一半庄稼没割的这块田,想着反正这块田也不算大,咬咬牙,还是决定把它割完了再回去。 割着割着,余锦瑟就觉着不对劲儿了,总觉着似乎有人在叫什么,只是雨声夹杂着风声,还有时不时的雷神,委实听得不够真切。 她不禁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就听若有似乎地呼救声传来:“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的儿子吧……” 余锦瑟心中一凛,猛地站了起来,就见在不远处有一妇人蹲在河边,手上似乎拉着什么人,嘴里还拼命地大喊着呼救。 雨幕扰了人的视线,余锦瑟也看不大清楚是谁,只急忙扔了手上的镰刀就向那妇人跑去,近了些她才发现呼救的人竟是宋氏。 余锦瑟不禁放缓了脚步,有些迟疑,而这会儿宋氏也瞧见了她,忙喊道:“锦瑟,你……快来帮帮我啊……卫北……掉河里了……” 宋氏带着哭腔说出了这一串话,眼眶子通红,雨水混杂着泪水真的是好不狼狈! 余锦瑟看了眼大半个身子都吊在河里的卫北,只见他一只手抓着宋氏的手,一只手抓着一旁的一棵树,不大,眼见着就要被连根拔起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北以为自己死定了,嘴里还不停地哭嚎着:“我还不想死啊,娘,你快想想法子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娘,我还没娶妻呢……” 宋氏看着卫北如此,也是哭得厉害,拉着他的手也是一颤一颤的:“你别怕……我……”余下的保证是再也不敢说出口了。 那是条命啊! 余锦瑟这般想着,不再犹豫,忙跑了上去,一把拉住因着那棵树被连根拔起而倾斜着就要被河水冲走的卫北。 宋氏没想到余锦瑟会真愿意来救卫北,一时又哭又笑的,嘴里还说道:“锦瑟,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谢谢……真的谢谢你……” 余锦瑟没空搭理宋氏,只对还吊在河里的卫北,道:“卫北,把你那只手伸过来,我拉住你。” 她见卫北还在嚎,全不听她的,立时变了脸色,斥道:“是不是爷们儿?别给我嚎嚎,给我留着点力气往上爬!快把手给我!” 卫北立时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余锦瑟,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余锦瑟就瞪着卫北,本来她们俩拉着一个汉子就委实困难了,卫北一哭,身子就跟着颤,她们拉着也就更费劲儿了。 见他如今终于安静下来了,余锦瑟缓了脸色,这才又重复了遍自己方才的话。 卫北迟疑了一瞬,偏头瞟了眼一旁的宋氏,见她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余锦瑟。 余锦瑟对一旁的宋氏道:“你拉稳了他的这只手,我去拉他的另一只手,千万别送!” “好。卡Kа酷Ku尐裞網”宋氏赶忙应道。 余锦瑟见宋氏应了,便急忙去拉住了卫北的另一只手:“我们一起使劲儿,一二三,拉~” 雨下的太大,河水委实湍急,就算平日里有人掉进了河里靠着一个汉子都未必能将人给救回来,何况还是她们两个女子顶着风雨去拉一个大老爷们呢? 可余锦瑟和宋氏都清楚决,不能放手,若是放了,卫北就真的活不了了。 余锦瑟不喜欢宋氏母子,该说是深深地厌恶,甚至憎恶着他们,更是无法原谅他们对她做的事,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命就在她面前这样没了,她怕是会寝食难安! 她不想一辈子良心不安地过下去,那太折磨人了! 两人使了半天劲儿都没甚用,卫北还是泡在水里。 不过他到底还是被余锦瑟的余威镇着,不敢嚎,可身子却是止不住地颤着。 宋氏受不了了:“要不,还是我回去喊人来吧!” “去哪里喊?你认为我一个人拉得住他吗?这边儿不说一个来收割庄稼的都没有,就瞧这雨势的阵仗,再远点的田里怕是也没人,只怕都回家去了。”余锦瑟不耐地训道。 她如今也是急躁得很,特别是将将用了好半天劲儿,总觉着小腹一阵阵坠痛,她就愈发不得力了。 可她晓得,不能放手,一放手,卫北就完了!也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还是得完! 思忖着,她便用眼神搜寻着四周,看能不能找出个东西来借点力。 突的,她看见在她脚下不远处有个树桩子,生在河边的田埂子上,最主要的是还微微有个弯儿,她的脚靠在上边儿应该能更好地使力。 想着,她当下也不再犹豫,一脚踏了上去,又道:“这回一鼓作气将人给拉上来,一点劲儿都不能卸,不然你就只有看着你儿子死了。” 卫北听了这话,当即便哭嚎道:“娘,我不想死啊……” “你给我闭嘴!”余锦瑟吼完,又对一旁呆住的宋氏道,“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宋氏回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明……明白了……” 余锦瑟皱着眉,又道:“来,我们再试一次,一二三,拉~” 两人咬紧牙关,也不再说话,憋足了劲儿,就一个劲儿地往上拽人,宋氏的脸都涨得通红,余锦瑟的脸色却是愈发苍白了。 她身上冷汗涔涔,小腹的那股坠痛感愈发明显了。不知为何,在这紧要关头,她却想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想着,该不是自己来月事了吧?不然,自己今个儿早上怎么会对渡远发脾气呢?愈想倒是愈发肯定了。 脑余锦瑟子愈发混沌了,不知听到了谁的吼声,猛地回过神来,却见卫北已经被拉了上来。 她还没来得及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却是被卫北一个转身给撞到趔趄了一下。她一只脚还未来得及踏回田埂上,本就站得不稳,这一撞,她不及反应,就直直地向河里摔去。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卫北的衣裳,却见宋氏惊恐地将卫北一把拽了过去,他们母子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余锦瑟便掉进了河里,她只来得及抓住河边的一丛草才没被河水直接冲走。 可她还是难受极了! 河水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耳朵里鼻子里都被灌进了水,呼吸不顺,小腹也愈发痛了。 她挣扎着,在河里沉沉浮浮,她想向站在田埂子上的宋氏母子呼救,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却是听卫北迟疑道:“她……” 宋氏一把拉住卫北指着余锦瑟的手,低斥道:“快走……我们快走……让她死了算了,她害了你姐……难不成……难不成你还想死不成?” 卫北本就还后怕着,听了宋氏的话,慌忙摇了摇头,边往后退,边道:“不……我不要死……我们快走……” 两人话落,便急忙转身跑了。 余锦瑟愈发绝望,她已经使不上力了,抓着那丛草的手也颓然垂下。 她想,这回怕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渡远了,她还没来得及看着她翱翔天际呢! 可是小腹好痛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里流失,心里一阵阵的抽痛,身子从内到外地泛着股子冷意…… 第六十六章 小产 又是‘扑通’一声,只见一个人影猛地一扎子就跳进了河里,不大会儿就见他抱着余锦瑟从河里冒出了头。 没成想,那人竟是着急忙慌从别的村子赶回来的卫渡远。 卫渡远眉头紧皱地将余锦瑟抱上了岸,拍了拍她的脸,急急唤道:“锦瑟,锦瑟……” 然而余锦瑟显然是喝水过多,晕了过去。 卫渡远也不敢耽搁,当机立断,伸手给余锦瑟按压着胸口,连着几下,然后憋着一口气,抬起她的下颌渡给了她。 可反复几次,余锦瑟肚子里的水还是没有吐出来,人也没有醒。 卫渡远愈发心慌,要不是他还能摸到余锦瑟的心跳,他都要以为这人已经永远离开自己了。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他也不嫌累,坚持做着这几个动作。 良久,余锦瑟终于歪着脖子将水给吐了出来。 卫渡远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锦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紧紧抱着余锦瑟,眼泪便这般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竟是喜极而泣了。 余锦瑟缓缓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卫渡远的衣裳,低低道:“渡远,我好冷啊……肚子……小腹……” 她到底是没说清楚是哪里疼就这般歪头晕了过去。 卫渡远忙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急急地唤了几声,余锦瑟却是怎么也不应了。 他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就要将人抱起,却见她裙上沾了不少血迹,因浸泡在水中的时辰过长,血迹晕染开来,看着甚为骇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心下一凛,以为余锦瑟伤得很重,急急将人抱着往村里唯一的大夫家中走去。 到了那老大夫家门外,卫渡远双手抱着余锦瑟的,无法,只好拿腿来踹门了,门却是久久不开。 他心下着急,是又怕又燥,干脆一脚将他们家的木门给踹开了。 正打着伞要来开门的老大夫的儿子被他这气势骇住了,愣愣地不敢动。 卫渡远是没工夫管这人,就稳稳抱着余锦瑟进了屋,对着堂屋里的老大夫道:“卫大夫,我媳妇儿落了水,不知哪里受了伤,竟是流了这许多血。” 卫大夫向老是个心善的,也不计较卫渡远的无礼,忙道:“将人抱进那屋子里。” 他一回头,见自己儿子还愣在院子里,皱了皱眉,不耐道:“卫阳,你小子在做什么呢?还不进来帮我?” 卫阳反应过来,呆呆道:“哦,好!” “先去找两身干净的衣裳来。”卫大夫吩咐外自己儿子,这才进了里屋,对卫渡远道,“你先将你媳妇儿的衣裳脱了,看看她伤在哪里,然后再给她换上我儿子的干净衣裳。” 没法子,卫老大夫的妻子早早逝世,他儿子身子不算多好,也是还没娶亲,家中没有女眷,自然也没有女子的衣裳了。 待卫阳将衣裳拿了来,卫大夫就将卫阳拉了出去,独留两人在屋中。 卫渡远怕余锦瑟又受了风寒,再病上加病,也顾不得其他了,见里屋的门关严实了,就开始替她脱身上的试衣裳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怕碰着她伤口了,动作很轻,可等他将她身上的衣裳脱完后,却是愣怔住了。 余锦瑟身上并没有伤口,唯一的伤口便是她在落水后为抓住一丛草试图阻止自己的身子随波逐流时留下的。 可是为什么她那里会有那么多血流出来呢?是他早上想的,月事来了吗?可月事来了也不该这样啊! 卫渡远心头觉着很是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是抓住了头绪,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抓住。 既理不清还是尽早将卫大夫请来替余锦瑟把脉才是正经的,这般想着,他便替她穿好了衣裳,怕她冷,又将床上的被子拿来给她盖地严严实实的。 卫渡远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将卫大夫请了进来,卫大夫见他浑身上下还是湿哒哒的,皱着眉道:“你快去换身衣裳,要是你媳妇儿没好,你再生病了,谁来照顾她?” 卫渡远到底还是拒绝了:“我身体底子好,不碍事的,我想先看看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卫大夫听着他客气的语调,却见他脸上是不容人反驳的神色,到底是没再多说,开始替余锦瑟把起了脉。 趁卫大夫替余锦瑟把脉的档口,卫渡远便将自己观察的结果都同他说了。 只见卫大夫初时凝眉沉思,愈往后,眉头却是皱得愈发紧了。 卫渡远见卫大夫的神色,心中不安更盛,看他替余锦瑟把完脉,忙问道:“卫大夫,我媳妇儿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卫大夫冷哼一声,对着卫渡远横眉竖目道:“不然你以为呢?你媳妇儿都有了身子,那是能来玩笑的吗?如今好了,娃子没了,身子也弄坏了,以后想要,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什么?”卫渡远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不啻于晴天惊雷,轰隆隆一声,他霎时觉着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卫大夫见卫渡远这副呆愣愣的模样,晓得自己方才太急,语气过重了,又放缓了语调道:“没事,你们还年轻,娃子总会有的,如今还是要好生调养。” 卫渡远双眼直直地看着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余锦瑟,魂不守舍道:“我知道了卫大夫,是我没照顾好我媳妇儿,还望你好生帮我调理我媳妇儿的身子。小产……该是很伤身的,她又落……落了水……” 他只觉嗓子哽得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发出声音来也很是艰难,可他仍是固执地接着说道:“再贵的药也没事,只要对她身子好的,尽管用上便是,我就想……她好好的……” 说到后面,嗓子竟是哑了。 卫大夫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道:“卫阳你出去煎药。卫渡远,你就在屋子里帮我点小忙,我还要好好看看你媳妇儿的身子状况。” 卫渡远不再企图发声,飘渺不知归处的神思倒是回来了,只专心地帮着卫大夫的忙,生怕自己出一点错。 当屋子里只剩卫渡远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余锦瑟时,他才卸了心防,竟是拉着余锦瑟的手缓缓跪在了她面前。 他将脸埋在她的手里,一言不发,可那抖动的双肩却是出卖了他,让人瞧出了他心中难掩的悲恸。 但他明白他只能独自一人舔舐这伤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怀念着他和锦瑟的第一个孩子,然后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福,来生愿他投个好人家! 卫渡远终于抬起头来,却见余锦瑟的手心竟是一片濡湿,而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得人无不动容。 一个不轻易落泪的人,今个儿却是生生哭了两回,让人瞧见不免觉着心中触动,都会不禁在心里叹一句,这人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悲恸啊! 卫渡远用自己的衣袖随意在自己脸上一擦,本想接着擦余锦瑟的手的,可突的想起,自己衣裳没换,身上还是湿的,他这才赶忙站起来将衣裳给换了。 换完衣裳,他又开始了自己方才未竟的事,用自己的衣袖专注地擦拭着余锦瑟的手,似乎捧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般! 擦着擦着,他的思绪就跑远了,想起了许多他忽略的事儿。余锦瑟的嗜睡,还有不时的喜怒无常,好似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他突然痛恨起了自己,若是当时自己再强势一点,上心一点,硬逼着她去看大夫,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她今个儿是不是就不会想着要去收庄稼,而是安心待在家里养身子? 他又想起了今个儿早上的事,若是他念着她情绪不稳,留下来陪着她,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了? 可人生偏是没有如果,总也不可能重来一次! 不过,想要伤害锦瑟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卫渡远的眼神逐渐变冷,他记得他去田地里找锦瑟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宋氏母子颇为慌乱地从锦瑟落水的地儿跑来。 在见了他后,神色也明显不对。 就算不是那两个人将锦瑟给推下去的,他们也一定对这事知情,见死不救,该死! 若是他去得晚一步……他不敢想象…… 卫渡远思及此,有股子嗜血杀意不停在他身体里翻滚,就要喷薄而出的时候,卫阳进来了:“卫大哥,这是我给嫂子熬的药。” 余锦瑟虽比卫阳小,可卫渡远比他大啊,念着两人同姓卫,自然是按照卫渡远这边称呼了。 卫渡远收敛起满溢而出的杀意,伸手接过了卫阳端来的药,又道了谢这才又走到了床边。 他没让卫阳帮忙,而是先将药碗放在床沿边,将锦瑟轻轻扶起来靠在他的身上后,再将药碗端起来慢慢地喂着她喝药。 吃了药没多久,余锦瑟就醒了,卫渡远也不急着同她讲话,而是先去请了卫大夫来看看。 余锦瑟瞧着几人一脸凝重的模样,觉着好笑:“怎么了?很严重吗?这般严肃作甚?” 卫渡远不及卫大夫说话,便抢先斥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庄稼有那般重要吗?出什么门啊?你看看你,如今落了水,又是风寒,又是停了月事的。且不说这个,万一我来迟了,你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卫大夫和卫阳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卫渡远一眼,见他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人立时意会了他的意思。 卫大夫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嘴里却也依着卫渡远道:“对啊,你个女娃子,那般拼做什么?有什么还能比命重要吗?这个月的月事停了,也不晓得下个月还来不,且先调理着吧!” 余锦瑟自知理亏,也顾不得在这么多大老爷们面前提起月事儿脸红了,只好连声应着是,说自己错了。 卫大夫替余锦瑟把完脉就带着卫阳离开了那间屋子,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 一时,屋内很是安静,只能听得外面的雨声还下个不停…… 第六十八章 “我要你们陪葬” 余锦瑟看着一声不吭的卫渡远,心下忐忑,艰难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转过身来,却是将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却是不理自己,更觉难过。卡Kа酷Ku尐裞網 可自己做错了事,她还是晓得的。她咬了咬唇,突的灵光一闪,伸出手隔着被子捂住自己的小腹,叫道:“哎哟,渡远,我肚子好疼啊……” 卫渡远也顾不得生气了,伸手抚着余锦瑟的脸,着急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去叫卫大夫来给你看看。” 话罢,他就要走。 余锦瑟心下一凛,要是卫大夫来了她要怎么说?不是平白劳累了别个老大夫了吗?被拆穿了只怕渡远更会生气了。 心思一转,她忙伸手抓住了卫渡远就要离开的手,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不用了,我……好多了……就是方才……阵痛了一下,对,就是阵痛……”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并未生气,只是坐到了她的身边,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无奈,还有掩盖不住的痛苦? 余锦瑟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该是心疼和生气才是。她想了想,也觉着自己这样委实不好,不主动认错也就罢了,还接着骗人。 想着,她便双手拉住卫渡远的手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看你不理我……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卫渡远感到余锦瑟手上的纱布擦过自己的掌心,胸口一痛,面上却是不显,到底还是回回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包扎着纱布的手。 余锦瑟见状,更觉内疚,呐呐道:“你同我说说话好不好?”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苍白的脸色,到底是不忍,还是开了口:“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一开口,声音竟是哑得不行。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只觉眼角酸涩,泪意直直向上涌来:“我不该……冒雨去收庄稼的,更不该……不该……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卫北就死在我面前吧……” 愈往后说,却见卫渡远的脸愈发黑了,她更觉心虚,说话的声音是低了又低。 卫渡远听了余锦瑟的话,只觉气血上涌,怒火直往脑门儿上冒,捏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用了力,身子竟是破天荒地抖了起来,显然是气狠了。 “你救了卫北,他们母子还把你推下河?” 这话是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不论何时,卫渡远都算是克制的,就算是气极了,也从未像如今这般。这莫名的发颤,似是怒极,可更像是悲极! 她没有抽回被卫渡远捏得发疼的手,而是安抚道:“没有,只是被卫北给不小心撞下去了,可他们不愿意救我,两个都是怕死的。宋氏还说我害了卫芊芊,不定还会害了卫北。” “可若是重来一次,我若是看见了,想必还是会救人吧!不是想当什么好人,只是怕晚上睡不着觉。”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当时我也是犹豫了的,可是想着那是条命啊!若是我不救人,眼睁睁地看着卫北就那么被河水冲走,那我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宋氏母子从未待她好过,可也是这种种因果,才让她有幸认识了渡远,更是何其有幸还嫁于了他。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不喜他们,可到底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起码在她这儿是这样的!她只求心安!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澄澈干净的双眼,不禁在心中叹道,若是你晓得因为救卫北而失去了什么,只怕你会痛苦不已吧…… 理智回笼,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低头一瞧,却见余锦瑟的双手被自己捏红了,忙松了手,满是心疼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也是能忍,怎么不告诉我呢?” “没事了,不怎么疼的。”余锦瑟瞧得出来,卫渡远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但她不知道是什么。 她清楚地明白,他不想说,他想一个人扛过去。既如此,她便也不问了,只是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渡远,没事的,有什么我们都一起担着呢。” 见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又笑道:“别虎着张脸了,笑笑。” 说着,她便出一只手去扯了扯卫渡远的脸,本还想伸另一只手去将另一边的嘴角也给他提上去的,奈何身子委实不爽利,只得作罢! 卫渡远不想余锦瑟晓得她小产了,若是他太过反常她定然会猜到的,想着,他还是配合地扯了扯嘴角,却是比哭还难看。 余锦瑟笑得更是灿烂:“对嘛,要笑。我们来到这世间就哭丧着一张脸,这还不笑,还要如何?你放心好了,我这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卫渡远点了点头,暗暗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才玩笑道:“那我可得好生沾沾媳妇儿的好福气!” 余锦瑟见卫渡远终于肯同她玩笑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的身子现今还虚得很,同卫渡远没说多久的话又睡了过去。 卫渡远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余锦瑟的睡颜,半晌,才起身出门了。 卫渡远抱拳作了个揖:“卫大夫,谢谢你!”这谢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卫大夫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子,摇头叹道:“罢了,为了病人,这点谎撒了便撒了。只是能告诉她你还是告诉她吧!锦瑟是个坚强的娃子,会挺过来的,瞒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卫渡远嘴角牵起抹苦涩的笑:“她以前吃了太多苦了,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痛苦。” 他们都不晓得锦瑟是多么渴求他们两个人能有个孩子,于他而言,这才是圆圆满满的一个家。若是让她知晓了此事,只怕她会崩溃,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走得出来。 这小产跟生产没甚分别,都甚为亏身子,特别是余锦瑟又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掉的孩子,自是要好好养着,跟坐月子似的,一丝风儿都不能见的。 没法子,卫渡远就只有将余锦瑟留在卫大夫家里,自己则家里、卫大夫家两头跑。 卫大夫家里也就两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好主动揽过照顾余锦瑟的活,也就由着卫渡远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 余锦瑟喝着卫渡远熬的鸡汤,心下觉着无奈,玩笑道:“你这几日不是给我熬鸡汤,就是炖猪脚的,家里存着的这些个东西怕是都要被我给吃光了。” 卫渡远晓得余锦瑟是怕他生气,这才委婉着说,想叫自己别弄了,省着点。 “你身子需要大补,吃好点也是应该的。别把你夫君我说的那般无用,不就吃了几顿肉,喝了几顿汤嘛!哪里就怕吃穷了?” 卫渡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余锦瑟也好再多说什么。他这几日就没怎么笑过,何苦再为了这些个小事再平白惹得他不高兴? “你这炖汤的手艺倒是愈发好了。”她岔开话头道。 卫渡远又给余锦瑟喂了一口汤才道:“跟着杜婶学的。” 两口子话还未说完,杜婶倒是来了:“除了第一回煮汤他托我去教过他,之后都是他自己做的了。” “杜婶来了啊,快坐!”待杜氏坐定,余锦瑟才笑着道,“看样子,渡远对做菜还真是有天赋的,这汤的味道比我煮的都要好吃。” 杜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一个汉子,还是少进灶房的好。” 这话说出口,余锦瑟就晓得杜氏的意思了,也觉着自己在旁人面前说这些实在不好,就要改口,一旁的卫渡远却是开口了。 “我一般是不进灶房的,不过家里就两个人,我媳妇儿年纪尚小,如今又生了病,我自也该多疼她些。况且,我们家里也不兴这个的。” 卫渡远虽是笑着说的,可杜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这卫渡远毕竟已经离开卫家村这么多年了,他母亲也是去世好几年了,两家关系再如何好这话也不该她说。 余锦瑟见杜氏的脸色有些僵住,忙道:“杜婶说的是,以后我定要好好叨叨他,在灶房待着哪里会有出息啊?” 杜氏赶忙顺着余锦瑟给的台阶下了:“我见你们夫妻感情如此好,我看着也高兴。对了,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来,这个你拿着吃。” 杜氏拿了两颗鸡蛋出来,都是煮熟的。 余锦瑟正要推辞,却是被杜氏抢话道:“若是你不将我当你婶子你就尽管不要。” 余锦瑟笑了笑,还是收下了:“杜婶哪里话?谢谢杜婶了。” 杜氏摇了摇头:“前几日就想来看你了,渡远说你身子还不大爽力,不适宜见人也就拖到了今天,看你气色好些了,我看着也欢喜。” 见余锦瑟歇下了,卫渡远才同杜氏一起走了。 他将杜氏送到了他们家门口,才开口道:“今个儿谢过婶子了,锦瑟成日里躺在床上,有你陪着她说说话,她今个儿明显高兴许多。” 杜氏向来是个热心的,方才心里那丝不愉快早抛到脑后,这会子也笑着答道:“无事,锦瑟也是个苦命的娃子,如今你们好好过日子就好了,我……” 她到嘴的话还未说完,却是见卫渡远撑着油纸伞朝着一人疾步走去了,气势甚是骇人。她心下着急,定睛一瞧,不远处的那人竟是宋氏。 第六十九章 孩子 余锦瑟直直看着卫渡远,嘴巴开合了几下,这才有了勇气开口:“什么孩子?” 好像一切都有了头绪,为什么自己那段儿总是嗜睡,为什么自己这个月迟迟未来月事,为什么时不时就觉着心头烦躁。卡Kа酷Ku尐裞網 还有,为什么那时候感觉腹部一阵绞痛,为什么他们总也不让她见风。 原来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和多管闲事而亲手断送了自己孩子的命! 卫渡远久久没有回答,她似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又似等着那致命一击,不顾一切地吼道:“你说啊!” 卫渡远掐着宋氏的手徒然垂下,就那般愣愣地看着余锦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残忍的事实:“我们的……孩子……”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余锦瑟整个人都呆立当场,她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卫渡远,似是在辨别他话里的真假。 良久,她才有了反应,嘴角费力地向上提了提,却是于事无补,颤着声问道:“渡远,别……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我会生气的……” “不是玩笑,是事实。”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那他就一次性地说清楚。他只希望她能接受这个事实,早些走出来。 余锦瑟摇着头,连连往后退去:“不会的,我没有……没有孩子的……我怎么会有呢?卫大夫不是说我只是……只是……” 对,她没有孩子的,她只是月事来了,所以才流血的! 余锦瑟一个不小心便跌坐在了黏糊糊的地面上,她现下什么都不想听,只觉周遭冷得很,凉入骨髓。卡Kа酷Ku尐裞網她不懂为什么渡远会同她说这些,他怎么能骗她呢?他们还没有孩子的。 她感到有个人上前想碰她,也不顾是谁,下意识地便挣扎了起来。 卫渡远不顾余锦瑟的挣扎,将人紧紧搂入怀中,压下嗓子里的那股子痛感,低低在她耳边诉说道:“锦瑟,你别这样,孩子已经没了。我们是他的父母,若是……我们都……我们都否定他的存在,还有谁会记得他曾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呢?” 余锦瑟脑中的最后一根弦‘硿’地一声断掉了,她紧紧揪着卫渡远胸前的衣襟,终于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去收庄稼,更不该为了救卫北这种黑心的而丢了我们的孩子……” 她抽噎着,一口气没上来就这般晕倒在了卫渡远怀里。 卫渡远的心似被人揪紧,他立时大喊道:“锦瑟,锦瑟……”却是无人再应他。 还是卫大夫上前来:“快将她抱进屋里去。” 卫渡远将余锦瑟一把抱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怀里的人:“卫大夫,我想带锦瑟回家,还劳烦你跑一遭。” 卫大夫叹了口气:“无碍。卫阳,回去将我的医药箱拿来。” 雨还一直下着,似是对这些个人的悲伤毫无所觉,只大颗大颗地砸向他们,然后砸进他们的心里。 杜氏哪里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啊?她不过是不想卫渡远犯错,可没想到竟然害了锦瑟。 “渡远……”她开了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渡远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在经过宋氏身边的时候,转头直直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看一个死人般,甚为可怖。 宋氏忍不住颤了颤身子,心也跟着绞紧,寒意从脚底直冲上脑门。她莫名生出个想法,或许自己今儿个以前的日子都是好日子,而今儿个以后,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到了家之后,卫渡远立即为余锦瑟换了衣裳,又给自己草草换了套衣裳,这才让了卫大夫进来。等卫阳来了,他便去熬姜汤了,还烧了满满一锅水,待会儿得好好给她擦个身子。 卫渡远一人盛了碗姜汤,他则先去喂余锦瑟了,可她是怎样也吞不下去,沿着嘴角就流了出来。 人昏睡过去了,总不能硬灌,只怕会呛着。无法,卫渡远只好自己喝一口含在嘴里再送到余锦瑟的口中,这才将一碗姜汤勉强喂完了。 可到了半夜,余锦瑟还是烧了起来,他没法子,急匆匆地便出门去寻卫大夫了。折腾到了第二日早晨烧终于是退下去了,人却是没醒。 卫渡远着实急了:“卫大夫,锦瑟怎么还未醒来啊?” 卫大夫他们家世代行医,他自小便学起,医术还是不错,可他们家医术是代代相传的,到卫大夫这儿纵有突破,可他还是担心自己医术不够。 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拧眉摇头道:“我也不知。这娃子的身子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再假以时日调养便是,可又来了这一遭,气郁于胸,也不知还熬不熬得过去……” 说着,他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她不愿醒来,谁也没法子。不过,我医术到底有限,你可以去请镇上的大夫再来瞧瞧,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卫渡远就那般眷恋地看着余锦瑟,没有一丝犹豫地便道:“好。” 他转过头来看着卫大夫父子,恭恭敬敬地双手抱拳作了个揖:“还要劳烦卫大夫帮我照看一下锦瑟了,她现今离不得人,至于旁人……我们在这儿虽说有亲人,可聊胜于无。” 卫渡远倒是一点不避讳说起这些个事。亲人不该是最为贴心之人吗?可他们的亲人,却是不断往两人身上插刀,见伤到还不够深,又再撒把盐,当真是讽刺! 只要想着余锦瑟他们家那一堆糟心亲戚,委实让人头疼,怎么会那般狠毒的后娘?说一声毒妇也不为过了。 只是这话卫大夫是万万说不出来的,最后也只道:“你放心去吧,我和卫阳在呢。” 卫渡远又道了声谢,嘱咐他们若是累了就在另一间房里休息,这才走到余锦瑟床边打算同她道个别。 卫大夫两父子见了,自发地出了里屋,将空间留给两人。 卫渡远伏身在余锦瑟额头上印下一吻,低低道:“等我回来。” 卫渡远这几日的眉头都没有松过,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就怕锦瑟有个好歹。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若是倒下,若是连他都不紧紧抓住她,她怕是真的会撑不过去了。 他到了门口又再看了眼她,这才出了门,披着蓑衣戴上斗笠,冒雨骑着马去镇上寻人了。 余锦瑟做了个梦,她梦见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晴日,自己坐在自家院子里刺绣,门外有个小娃子一直看着她,那娃子长得粉粉嫩嫩的,甚为好看。是个男娃,模样像极了卫渡远。 那娃子终于开口了:“娘亲。” 他见余锦瑟不应他,又喊了声:“娘亲。” 余锦瑟泪流满面,嘴角却是噙着抹笑的,高声应道:“嗳。” 答完,她是再也按捺不住,跑出门一把将那娃子给抱进了怀里,哽咽道:“是娘亲对不起你,对不起……” 哭着哭着,她怀里的孩子竟然凭空消失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场景一转,她又站在了河边,天空还下着雨。 余锦瑟认得这河,是自己落水的那条河。 她呆呆地看着湍急的河流,雨‘啪啪啪’地砸进河里,溅起了一朵朵水花。突然,河里多了个小娃子,是方才唤她娘亲的那个娃娃。 那个娃娃无助地随着河水起伏,慢慢地,就要沉入河里。她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河里,她要救她的孩子! 她忘了她不识水性,可不知是处于母爱还是什么,她竟到了那孩子的身边,可她已然没了什么力气,只能无力地往水里沉去。 意识模糊中,她拉住了那孩子的手。这时,那孩子开口了:“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啊?我会很乖,很听话的,长大还能保护你和爹爹,可是,为什么你不要我呢?” 她本要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大,奇(.)怪的是,她好似看见了他在流泪,她心疼地大喊起来:“不,娘没有不要你,娘是那么盼望你的到来……你不要离开娘……” “是你不要我的……”话罢,那孩子就被卷入一个水旋中。 她心中大骇,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可是那孩子却是遍寻不着。 她渐渐被绝望侵袭,就那般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再挣扎,任水浪将自己带着前行。 连连大雨,镇上大夫都不愿出诊,最后还是卫渡远拿出了锭银子,一大夫才勉强答应一起去看看了。 甫一到自家院子,卫阳就迎了上来,皱着眉道:“卫大哥,嫂子又不好了,你走了没多久,又开始发烧了,还在说胡话。” “什么?”卫渡远当下也顾不得让那大夫歇口气了,急急带着人就往里走去。 一进门,他便听见了余锦瑟的大喊:“不要,孩子,娘没有不要你……不要……不要离开娘……” 卫渡远心中大恸,他后悔了,他不要余锦瑟记住他们的孩子了,他如今令愿她忘掉那一切,只要他一个人记住那一切就好了。 那大夫也没多废话,上前先是替余锦瑟把了脉,又和卫大夫商量了一番,两人最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开的方子不过是治身体上的病痛,至于心头的,我却是没有法子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端看她的造化吧……” 第七十章 醒来 余锦瑟已经昏睡整整四天了,前两天一直断断续续地高烧。卡Kа酷Ku尐裞網如今倒是好了,没发烧了,却也没再说过什么胡话了,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像是个毫无声息的死人般。 她脸色一直很是苍白,好像稍不注意她就会从这世间消失,自此遍寻不着。 卫渡远很怕,这种害怕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不敢闭一下眼,就怕自己这一闭眼就将躺在床上的这人给弄丢了。 以前他从未这般惶恐,在他看来,人生一世,去留谁知?都是要走的。可是,锦瑟不同,他无法想象若是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世间会如何? 他轻轻抚着余锦瑟的脸庞,低低道:“媳妇儿,没有你的日子,我卫渡远该有多寂寥啊!” 他嘴角勾起了抹苦笑,声声乞求道:“你早点醒来好不好?你要留我一个人做什么?你想要孩子,以后我们生一堆好不好?这家里,没有你,还能是个家吗?” 言罢,他是再也忍不住,泪水就那般直直地落了下来,砸在了被他紧握着的余锦瑟的手背上。 “锦瑟,这镇上的花灯会就要开始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的,我还许诺了你一个花灯,你还记得吗?你可要快快醒来啊,不然今年的花灯会就要错过了……” 卫渡远同余锦瑟说了许多话,又整理了番自己的情绪,便起身道:“我去给你熬粥。” 在卫渡远转身出门的一瞬,余锦瑟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在第五日的清晨,余锦瑟终于醒过来了。这日,阳光大好。 “锦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卫渡远紧紧抱着余锦瑟,生怕一放手她就没了似的。 余锦瑟笑着回抱住了卫渡远,在他耳畔轻轻道:“我醒了,可是你却瘦了,以前你那么壮的,现在抱着你都硌人得很。” 卫渡远泣不成声,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半晌,才硬着嗓子道:“我就是……等着你醒来,好……好将我这肉给养回来啊!” 他说得哽咽,断断续续地终是将话给说完了,待自己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放开了余锦瑟,与她额头相抵。 “锦瑟,我好想你啊,想这个会说话,会笑的你。不要再吓我了。” 余锦瑟的手颤了颤,她晓得卫渡远的不安,可她…… “放心吧,我没事的,慢慢的……总会好的……”她为他们那素未谋面的孩子伤心,可她也心疼渡远,她不想再让他一个人担着了。 “你说的话,我这两日都能听到。可是我就是觉着累,不小心多睡了些日子。还有就是……我梦见了我们的孩子,他长得很是粉嫩,那般可爱的一个小娃娃,他下辈子定能投个好胎的。” 嘴角笑着,余锦瑟的眼泪却是流了下来。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美好的祈愿罢了!可唯有这样,或许才能令两人稍稍得些慰藉。 卫渡远以为余锦瑟就这般想通了,慢慢的,总有一日她会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的,可谁也没想到他出去买个东西回来她就这么不见了。 她还生着病呢,最重要的是他怕她想不开。 自余锦瑟醒来后,卫渡远便一直守着她,见她这几日虽不笑,每每睡觉都要做噩梦,可醒着的时候却也还算表现正常,谁料想他不过是出门去给她买药,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听她的话,他怎么就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呢? 他顾不得其他,立时出门去寻人。“锦瑟,锦瑟……” 卫渡远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余锦瑟,可谁也不晓得。 杜氏见了,忙道:“我们分头去找,你找那边,我去找那边。” 之前她去寻余锦瑟来劝卫渡远,却是教锦瑟将自己丢了孩子的事听了去,她一直心怀内疚,这会儿晓得人不见了,就怕锦瑟出个好歹,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村里人听闻余锦瑟不见了,想着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又想到前不久的事,只觉着卫渡远俩夫妻可怜,大多都丢下手上的活计,主动出门去寻人了。 霎时,整个村子里都是叫喊声。 这村子就这般大,卫渡远想不通她会去哪里。他先是跟着人随意找了几处,突的灵光一闪,想到了她落水的那地儿,当下也不耽搁了,急急往河边走去。 远远地,卫渡远就看见河边站着一个单薄的人影,时有微风吹来,掀起了她的裙摆,这般看着只觉这人就要这般乘风而去。 卫渡远只觉自己的心像是又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现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便急急往余锦瑟那边扑去。 却见她垂头似就要往河里跳去,他那三魂七魄立时吓得就剩一魄了,运起武功,欺身上前,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然后无所顾忌地狠狠往地下摔去。 其实,他是站得稳的,可他就是想让她离河边远一点,也想让自己痛一点,似是种惩罚,来得莫名。 好似身上痛了,心里就能好受些了。 余锦瑟就要起身,却是被卫渡远紧紧抱住,他没有说话,但她察觉到了他身子的颤抖,她心头涌起阵阵心酸,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敢动,任他抱着自己的身子愈发收紧,泪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无法开口劝他,该说是不敢开口,不知该如何开口,句句不过都是在伤口上再撒把盐。 卫渡远看着天上的隐隐日光,只觉晃眼得很,晃得双眼刺痛,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说:“你想死吗?” 卫渡远的话问得很是平静,却让听着的余锦瑟很是心疼,她同样紧紧地回抱住了他,哽咽道:“没有……我怎么舍得你啊,我只是……只是梦见了我们的孩子,我想在这儿来看看他,告诉他,不是我……不想要他的。” “我就觉得特别对不住他,要不是我要去救那没良心的母子,他也不会……或者我当时没有出门收庄稼,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个事?我总是这般想,我就……觉着有些过不去这个坎,可是我不会想着死啊!我现今有了你,我哪里还舍得离开啊?” 卫渡远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人搂起来面对着面,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一吻毕,他才道:“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有我在,你都不能死。” 说这话的时候,卫渡远眼眶子都红了,话里是掩不住也不想掩住的霸道。 余锦瑟终于是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却不忘回着:“好。” “以后若是你想来看他了,我们一起来,别自己一个人来了,我怕!”卫渡远抱着余锦瑟的手又紧了几分。 余锦瑟哭够了,卫渡远就扶着人站了起来,然后抱着人将家里走去。 “你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帮着我寻你吗?”卫渡远佯怒地瞪了眼余锦瑟,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余锦瑟也不甘示弱:“那你方才还一直同我讲话,让人白白寻了这般久?” 两人说着,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不禁便笑出了声。 只是这会子二牛却是来了,两人的笑容戛然而止,余锦瑟像是做错了事般,低头不敢瞧人。二牛倒也识趣,瞧见找到人了,大喊着跑去跟村里人说去了。 两人同村里人道了谢,余锦瑟见卫渡远就要走,便伸手拉了拉他,示意自己还有话说:“前几日的事儿大伙儿也都晓得,我今个儿便要上门讨个说法,还请大伙儿做个见证。” 村里人不大明白,这有什么好做见证的?虽说余锦瑟帮着救了卫北,宋氏母子却反过来见死不救这事,他们确实做得不地道,可也报不了官啊! 余锦瑟见大伙儿心中很是疑惑,连卫渡远都莫名地瞧着她,她却是没有要说的打算,径直让卫渡远抱着自己上卫丰家。 到了卫丰家,卫渡远不方便,余锦瑟便伸手敲了门。其实有这么多人在,她是想让卫渡远放自己下来的,奈何他不同意,她这会子也挺想赖在他身上的,也就作罢了! 来开门的是卫北,他母亲受了惊吓,家里一些琐事也就落到他头上了。只是这一开门,见到的竟是卫渡远,他吓得拔腿就往屋里跑,嘴里还大喊着:“救……救命啊,爹,卫渡远来了……” 卫渡远嗤笑一声:“还真是个怂包!” 这话他说得可不小声,在场的人只要靠他近些的都听见了这话,可没一个人觉着他说得不对。 卫丰闻声忙赶了出来,脸上明显还带着怒气:“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欺负到我家来了吗?” 话罢,他见后面跟着村里那么多人,立时懵了,不知这两人打算做什么。 卫丰的表现是真真教人心寒,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后,他见到她的第一面不是问她可还好,而是呵斥她。 他从来不论她的死活,既如此,脸面还真是不必给他留了。 “爹,我就想上门来讨个说法,我帮着宋氏救了卫北,而他们母子是怎么做的?竟想我死在河里!何况还是卫北一个回身不小心将我给撞下去的。且不说起先有没有恶意,后来却是实实在在有的。” 余锦瑟冷着张脸,强硬道:“还劳烦你给我个说法。” 卫丰看了一圈站在门外的邻里,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能有个什么说法?卫北是你的弟弟,难不成你不该救他?你也说了,他也不是故意将你给撞进河里的。你落水了,他们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他见众人都对着他议论纷纷,心中怒气更盛,只觉着余锦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话里更是不留一点情面:“你的丈夫竟想活活掐死你继母,心思如此歹毒,谁还敢信你们的话?” 第七十二章 偷人 卫丰起初晓得了此事还是生宋氏气的,拉着人回了屋久久没有说话。可她说她和卫北当时真是怕了,那水也湍急,根本救不上来人,两人只好先跑了,也好回来寻人去救余锦瑟。 他接受了这个解释,又见她差点被卫渡远掐死,模样看着也着实狼狈,心中更是不忍责怪了。 宋氏趁势又让卫丰忆起卫渡远对他的不敬,他心头更觉窝火,本就长偏的心不自觉又更是偏向了宋氏几分。 卫丰糊涂懦弱了一辈子,有一点他却是有着一份莫名的坚持。他总觉着宋氏生了个男娃,定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余锦瑟不过是一个不跟自己姓的女娃罢了! 余锦瑟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会这般说。她不敢说在他任由宋氏欺负她后,她依然对他掏心掏肺地好,但她起码也算尽了心力。没成想,换来的竟是这样绝情的话! “爹?你真是我爹吗?我看卫北才是你儿子吧!我是亲耳听到这对恶毒的母子说不救我的,他们就是想我死,就算我救了卫北这草包。” 她有些站不稳,不禁后退了步,还是卫渡远在后面托住了她。 她这才接着道:“你以为我会撒这样的谎吗?拿我就这样去了的孩子无端端来指责这两个腌臜的人吗?将我的孩子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我只觉着玷污了我的孩子,我只觉着万分恶心!” “你……”卫丰只觉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向余锦瑟打来,却是被卫渡远一把握住了手腕。 卫渡远手上用的力道愈发大了,见卫丰的脸色逐渐发白,这才开口警告道:“我告诉你,只要我在锦瑟身边,你们甭想再动她一根毫毛!” 话罢,他便冷着脸将他的手甩开了。 卫丰痛得倒仰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余锦瑟抢了话头。 “既然你不想给我个交代,那我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了。我夫君为我委屈够久了,我那可怜的孩儿更让我清楚地认识到,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们机会。” 顿了顿,她面无表情道:“我们还是将这亲给断了好。” 这话不啻于平地惊雷,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这断亲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对这家人的名声也不甚好的。 村长也在一旁,这会儿听了,本欲劝个两句,却是被余锦瑟接下来的话阻了:“大伙儿都甭劝我了,我请大伙儿来就是为了这事。这样的父亲,这样的亲戚,我们家还真要不起!” 她又转头对呆在门口的卫丰道:“我因着不跟着你姓没入村里的族谱,倒也免了去宗祠了,今个儿大伙儿都在,也算是做个见证了。” 卫家村虽说不比隔壁村子那般,还有族长牢牢管着村里人,可村里大多人的祖先到底还是同一个的,仍是供奉着宗祠,里面还是藏着族谱的。 卫丰当初好说歹说,怎么也没法子让余锦瑟入族谱,如今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以后你们家若是有个什么事,不是我们不孝顺,而是与我们无关了。” 这话是实实在在的狠话了,可到底是没一个人插嘴要劝的意思。 卫丰嘴巴开开合合了几回,又看了眼余锦瑟身旁的卫渡远,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余锦瑟现今再多见这家人一面就觉着浑身不舒服,这事办完了,就匆匆谢过村里人,紧赶慢赶地拉着卫渡远走了。 一回到自家门前,卫渡远就将人拉来抱住:“没事,你还有我呢。” 余锦瑟也紧紧回抱住卫渡远:“以后,我就只有你了。卡Kа酷Ku尐裞網你放心,我不伤心,就觉着恶心,连听他们说话我都觉着恶心。而现在,却是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 她真的不敢想了,这一回是她的孩子,下一回呢?是渡远吗?她要强硬一点,她要好好地护着这个她得来不易的家。 伤痛不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只是会被它磨得习惯,习惯了这种痛。而他们慢慢地也能坦然接受了。 既然选择了生,这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下去的。 断了亲,余锦瑟总要上山去她母亲坟头前说一声的。 到了山上,余锦瑟和卫渡远先是祭拜了她母亲一番,又絮絮说了许多话,两人才说到正事上。 “娘,我跟爹断亲了,这么多年了,父女亲情是被消磨得一丝不剩了,还望你莫要怪我。” 余锦瑟的神色并不好,不为旁的,只为想起了自己那温柔似水却早早逝去的娘亲,她深深地觉着卫丰根本配不上她母亲。 卫渡远握紧余锦瑟的手,安抚着她:“岳母深明大义,该是能理解你的苦楚的。” 两人又去卫渡远母亲的坟前上了香,说了会儿话也就回去了。 下了山,余锦瑟回身向山上那两座孤坟望去,在心里许愿道,两位娘亲,还望你们能佑锦瑟早日再得一子,为渡远延续香火,也为圆满我们这个家。 两个人总要过日子的,这不,卫渡远又开始去镇上卖猪肉了,可他总也不放心余锦瑟一个人在家里,就带着人一起到镇上来了。 两人见着猪肉卖得差不多了,便去望月酒楼走了一遭,将前段儿发生的事同向高远简单说了下,他倒也不生气了,猪肉还是打算在他们家买。 两人出了望月酒楼便直奔余锦瑟做活的那家绸缎铺子,又是好一番解释。卡Kа酷Ku尐裞網 那掌柜的虽还有些生气,可念着余锦瑟的手艺,他到底还是愿意继续交活给她做,只是希望她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余锦瑟连连应是,又接了点活便随卫渡远走了。 两人到了家,余锦瑟就去做饭了,而卫渡远却是反常地没有去帮她烧火。她心中觉着奇(.)怪,倒也没多问,或许他是有事要做呢,她也不想扰了他去。 吃了饭,两人像以往般躺在床上打算小憩一番。就在余锦瑟昏昏欲睡的时候,卫渡远却起身出去了。 自从出了那事,她向来睡得不熟,他起床的动作虽轻,她到底还是醒了。她也没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却是晓得他这是想瞒着自己,倒也乐得看看他卖的什么关子。 是夜,余锦瑟被卫渡远蒙着眼睛出了门。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还蒙着我眼睛,还是个娃子吗?”余锦瑟话虽这般说,可在黑夜中扬起的嘴角却让人明明白白地晓得她的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卫渡远一手稳住余锦瑟的肩头,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卖着关子道:“到了你就晓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余锦瑟轻嗤了一声:“行,你说得都对!” 不大会儿,卫渡远的声音就在余锦瑟背后响起:“好了,到了,可以看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却见他们家竹林外的那条小溪边放着好几盏莲花灯,有几盏还是亮着的,映得那桃粉色更是好看,让人见了更是欢喜。 “原来是莲花灯,我从小到大还没放过莲花灯呢。” 岂止是没放过啊,连摸都没摸过。不过,这话她还是不愿说的,不想说过往那些个事。 她拾起莲花灯,仔细看着,心下顿时了然:“原来今个儿去绸缎铺子的时候,你说有事,就是去买这个了?” 卫渡远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一旁的竹子:“你看。” “花灯。”余锦瑟眼里笑意更浓,忙上前将挂在竹子上的花灯给取了下来。 细细一瞧,上面画着位美人,低头绣着东西,而美人所坐的地上却是开满了鲜花,她的身后还有几根翠竹。 “原来你今个儿就是在忙活这个?这花灯当真好看。”余锦瑟摸着花灯的边沿,心里喜滋滋的,像是跌进了蜜罐般,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兴奋道,“这画的是我?” 卫渡远见余锦瑟笑靥如花,心中也甚为欢喜,这人总不至于那般愁眉苦脸了。“对啊,我画美人,自然是要画我媳妇儿的,不然媳妇儿可是饶不了我的。” 余锦瑟假意地瞪了他一眼:“我有那般凶?” “自是没有的,我媳妇儿向来温润可爱。”卫渡远将人揽进怀里,叹了口气道,“今年的花灯会我们错过了,我无法给你个热热闹闹的花灯会,就只好将许诺的花灯亲手做给你了。” “本来那莲花灯也想自己做的,可是我就堪堪会做个花灯,这莲花灯委实没时间做了。若是你喜欢,我学来再给你做几盏。” 余锦瑟垂头看着手上提着的花灯,满足地摇了摇头:“花灯会固然好看,若是不跟你去也没甚意思,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正好!” 话罢,便拉着人蹲到了小溪边:“我们快放莲花灯吧!” “好,我听卖莲花灯的小贩说,这莲花灯可用来祈福,你想为谁祈福便在这灯的花瓣上写上那人的名字,我笔都带来了,要写吗?”卫渡远将笔递给余锦瑟,宠溺地看着她。 余锦瑟接过笔,转了半晌,道:“我想为我们的孩子祈福,可是……他还没有名字呢!” “卫嘉玉如何?不晓得我们这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我便取了个男女皆宜的。”卫渡远面色如常地问着余锦瑟的意思。 余锦瑟没想到卫渡远竟是想的这般周到,禁不住又红了眼眶,却是高兴的,哽着嗓子答道:“极好!” 嘉,有幸福欢乐之意;玉,取之无暇。 “我们要去河边放吗?”卫渡远揉了揉余锦瑟的头,柔声问道。 余锦瑟摇了摇头:“我想用这莲花灯照亮他回家的路,就在这儿吧!” “他已经回家了。”卫渡远嗓音低沉,听得余锦瑟的心忍不住跟着一颤,“在何处?” “我把你那带血的衣裙给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我怕你看见,藏起来了。”卫渡远见余锦瑟乞求地看着自己,“我们回去拿来,和他一起放?” 余锦瑟用力地点了点头。 余锦瑟自拿着那小盒子后便不愿撒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抱着他睡,翌日一早,她却对卫渡远说,想将这东西给埋了,就埋在屋外。 两人亲手挖了个坑埋的,看着缓缓落下的土砸在那小盒子上,她到底是没忍住落了泪,可是她却不后悔。 入土为安,本该如此,这样他也才能走得安心。况且,埋在这里,他们总也能日日见着他。 两人埋好后,又在上面种了根竹子,作为他生命的延续,也是种祈盼! 第七十三章 余穆寒 大伙儿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谁料想,这陈家村准备将赵寡.妇沉塘的前一晚竟被人给放走了,看模样还是她在陈家村勾搭上的另一个汉子将她给放了的。 无论是不是,大伙儿都是这么传的! 陈家村人费了好大一番劲儿都没将人给抓住,只得作罢!而那放走赵寡.妇的人有没有被发现,却是不得而知了。 至少对于族规森严的陈家村来说,这事当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而同样将卫家村的脸都丢尽了的宋氏母子却是不被容于卫家村了! 许多户人家也顾不得什么同村情谊了,都纷纷找上村长,让他将宋氏母子赶出卫家村。 宋氏哪想到将将将自家儿子救回来,还没过上什么安稳日子,这事儿就一桩接一桩地找上了他们家。 先是原先同卫北定好亲的人家退回了彩礼,说卫北不可靠,断不肯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送了。 后又是村长上门,要他们一家子搬出卫家村,还说什么若是卫丰休了她,就不必跟着他们母子走了。 宋氏听了,尖声叫道:“什么?卫丰是决计不会休了我的,还要,你也甭想赶我们母子走。你以为这是陈家村啊?你说赶就赶?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说你仗着自己是村长欺压我们村民?” 卫村长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也晓得这赶人的名目不行,朝廷可没这个规定。无奈他实在禁不住村民天天往他们家跑了,只好跑来说道说道,不定这家子人就听话一回了呢? 显然,是他想多了。他也不管了,梗着脖子对卫丰道:“卫丰,你就听你媳妇儿的吧,临到了了你就晓得了!” 话罢,他便甩袖子走人了,也不听宋氏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讲些难听的话。 这些个事余锦瑟都晓得,可旁人对她说起,她向来是不怎么搭理的,只管在心里乐呵就是。 不过,更让她乐呵的事还在后头呢。 这不,绸缎铺子的掌柜就说有人贵客看上了她的手艺,想要瞧瞧她呢。 卫渡远听闻了此事,禁不住吃味道:“看上你的手艺,只管买东西便是,何必还要见你啊!” 余锦瑟瞧见卫渡远这副模样,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哄道:“说不得能促成什么大生意呢?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你长得这般好看,那么多人眼馋着你呢。若是不多赚点银子给你花,你要是跟人跑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卫渡远对于余锦瑟这话甚为满意,不置可否道:“知道就好,若是让我瞧见你多看了旁的男子一眼,不,还有女子也不行。若是你多看了他们去,那我就卷铺盖……离家出走!” 他是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浓:“这么霸道啊?看都不准多看旁人一眼?” 卫渡远丝毫不退让,坚定地点了点头。 余锦瑟见状,便跟着保证说自己绝不会多看旁人一眼。 两人笑闹着,眼中只有彼此,让人只觉情意绵绵!拿卫渡远的话来说,这大抵就是夫妻情趣吧! 余锦瑟本想说自己一个人去的,卫渡远偏生就是不肯,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卡Kа酷Ku尐裞網她想想也觉着在理,而且他脑子向来转得快,到时候也可以给她出出主意。 两人到了那绸缎铺子,掌柜的立时笑意盈盈地将人给迎到了后厢房里,嘴里还不忘叮嘱道:“锦瑟啊,里面那位可是云州来的,若是谈得好,那银子啊哗哗哗地就进了你的口袋。好生说,晓得了吗?” 余锦瑟晓得这李掌柜是怕自己得罪了他这大主顾,连忙笑着保证道:“掌柜的,你且放心。” 进了门,就见一身穿暗红色衣裳的年轻男子坐在那里,头发半梳着,戴着一金色头冠,正喝着茶,姿态闲适,端的是一派潇洒贵公子的模样。 他身旁还坐着一约摸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那人待坐着的年轻男子很是恭敬,可却并不显得卑怯,通身气派比李掌柜都要好。 那年轻男子见人进来了,倒也没有起身来接的意思,只是随意地瞟了他们一眼,然后扬了扬手,道:“诸位请坐。” 倒是年龄大些的那位男子站起来拱了拱手,但也没多说什么的打算。 余锦瑟和卫渡远见状也没什么不悦的意思,这等身份的人向来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他们要么待人傲慢,要么还得看你有什么值得他站起来的,不然不过是客气有余,尊重不足的。 李掌柜叫店小二上了茶便吩咐人出去了,他见那人没让自己回避的意思,便也坐在一旁听着,说不得能捞点好处! 年轻男子这会子倒是抬眼细细瞧着几人了,他第一眼便瞧见了卫渡远,心头一惊,这人竟是到了这地儿。卡Kа酷Ku尐裞網 要说他方才没一眼认出卫渡远还得怪他穿得实在朴素,哪里是原先那副模样?实在想不到啊!不过,这人虽穿着粗布麻衣,身上气度依然不凡,还是那般英气挺拔、潇洒自得! 只是这粗布麻衣的做工可比他在李掌柜这儿看到的货好得多,且还隐隐觉着有些熟悉…… 他倒也没纠缠这个问题,正欲开口同卫渡远说什么,却见他面色如常一点跟他搭话的意思都没有。他可不信这人没认出自己来,估摸着这人怕是不想在场的人晓得他身份,他只好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又微微偏头,打量起了余锦瑟,只觉这女子生得委实好看,特别是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端得让人心生好感。 “想必这位就是那技艺高超的绣娘了,在下还以为该是个更大些的婶子才是,没成想竟是个姑娘。” 余锦瑟微微一笑:“公子说笑了,算不得什么技艺高超,况且锦瑟早已嫁做人妇,算不得什么姑娘。” 说着,她便看着站在她身侧的卫渡远,眼里满是将要溢出来的依赖和爱意。 年轻男子挑了挑眉,这是成亲了?那妙音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有机会了? 卫渡远自然也是认出了来人,这人可是京里有名的风流公子,还真没想到在文林镇这地儿能见到这人,看样子该是被他那奸诈的哥哥给拉出来历练的。 卫渡远同他哥哥熟悉,自也识得他,不过,他可没打招呼的打算。 那年轻男子笑了笑:“两位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余锦瑟微微红了脸,却也高兴的。 卫渡远心头高兴,也就搭话了:“公子客气,在下卫渡远,这是贱内余锦瑟,不知公子大名?” 那年轻男子可不敢怠慢卫渡远,拱了拱手道:“在下同令夫人姓氏相同,都姓余,名穆寒。” 几人聊了两句闲话就开始谈起正事了。 “在下想李掌柜该是告诉了二位在下来此所为何事,在下也就直说了。” 余穆寒只觉这在下在下的实在绕口,可他这谦谦风流佳公子的形象却是万万不可抛的,轻抿口茶接着道:“卫夫人这刺绣的手艺实属难见,在下委实钦佩,想请夫人帮着在下教教手底下的绣娘,夫人觉着如何?” 余穆寒身旁的男子显然没想到他对这两人竟是这般客气,好在他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微微露出丝诧异的神色后便及时收了起来,就在旁边仔细听着,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好及时补充一二。 余锦瑟微微蹙了蹙眉,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余公子,实在抱歉,这生意我们怕是做不成了。” 余穆寒面上笑意不变:“敢问夫人,为何不愿接这生意?若是工钱,在下定然是不会亏待了夫人去。” 余锦瑟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事儿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隐秘,便坦言道:“家母教我这手绣技时便嘱咐我,除了自己的子女,切不可教了旁人去。这是家母娘家的规矩,还望公子见谅!” 余穆寒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这规矩跟他们余家的规矩也很是相像啊! 而他们家可是有个人在十九年前就丢了的。这人该不会是……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的卫渡远,却见他一脸惬意,不像知道了什么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能惹得他那老奸巨猾的哥哥都得赞一句聪颖绝伦的人,表面上再怎么看着玩世不恭、吊儿郎当,该也是他看不透的,他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他这相对纯善的夫人好了。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见一见令堂。” 余锦瑟见余穆寒显出丝丝急切的模样,心中存了疑,面上却是不显:“公子是见不着家母了,实是早在多年前便去了。” 卫渡远虽看似满不在乎,只是个陪客,可他是句句都听了进去,每个人的面色也是尽收眼底。见余穆寒这副模样,联想到锦瑟曾经说的,他这岳母是外来人,至于哪里来的,却是不知。 姓余…… 该不会真跟这京城余家有什么关系吧?该好好查一查才是! 几人各怀心思地又谈回了正事上。 “既如此,夫人可否为我们绣庄绣东西?”余穆寒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没法子,此人身份疑点重重,他得先同兄长通个信再作打算,只好先将人给稳住了。 第七十四章 谈生意 余锦瑟心思一转,她也瞧出了这人许是还有别的心思,不过该是没有恶意,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这文林镇四通八达,往来客商繁多,公子何不在此开个绸缎铺子?” 云州离这文林镇这般远,就算她绣技不错,也不必大老远地将绸缎运过来运过去的吧!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打算在这儿开个铺子! 余穆寒挑了挑眉,晓得是自己低估了余锦瑟,这人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了。他这回来确实是为着开分号的事儿,不过还没定下来就是了。 其实这等小事倒是不用他来,只是他刚刚上手接收云州这一带绣庄的大小事务,许多事儿还是得跟着跑一趟,这样也才能早早熟悉这绣庄里的事儿。 “夫人是个聪明人,文林镇来往的客商的确很多,我们确也有这打算,看样子,夫人是有了什么想法?” 坐在余穆寒身旁的男子本欲阻止他的话,这种事儿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做生意可不能让人猜透了去!况且他们还在别人的绸缎铺子里呢,这不是让人下不来台吗? 虽说这小小的一家绸缎铺子他们还看不上眼,可做生意的向来讲究万事留一线,他们家少爷这不是欺负到别人头上去了吗?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要是这人给他们的铺子使绊子,他们虽说能解决,到底还是要费些事的。 李掌柜现下面色是极度难看,竟是当面就被人挖了墙角去,还是自己手中的绣娘先挑起的话头。 虽说他铺子里的生意都被王家的绸缎铺子给抢去了,现今能卖出去也就余锦瑟绣的一些东西,他也想将这铺子里的东西清得差不多便关门不做了。可心中还是觉着不忿,这些个人当自己是个摆设吗? 显而易见,也只有余穆寒身旁的男子在乎他的想法,还偷瞄了眼他的脸色,旁的人都自顾聊自己的。 余穆寒显然没有听那男子话的打算,只一心想将余锦瑟稳住去了:“若是夫人想的法子可以,在下定然不会亏待了夫人去。” 那男子见余穆寒没有补救的打算,更是着急了,只好自己开口道:“也不一定会自个儿开铺子,遇着合适的绸缎铺子,两家谈得来,一起做生意也未尝不可。” 余穆寒皱了皱眉,之前商讨的时候这人可不是这样说的,罢了,反正自己也不大懂生意场上的事,他不插这嘴便是了。 余锦瑟微微一笑,晓得这余穆寒该是不会做生意,她方才那般说可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法子自然是有的,可你们都没决定好该如何,我又怎么好说呢?况且李掌柜对我有恩,他这边的活儿我也是不能放下的,家里还有那么多田地,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来接活了。” 那男子是老江湖,自然晓得余锦瑟这是以退为进呢,这点小伎俩他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只是她的绣艺确是是极好的,他也不想轻易弃了这人去。 他正欲开口,却是被余穆寒抢了话头去:“夫人可以尽管提条件。” 那男子是气得脸色发青,他们家少爷这不是捣乱吗? 余锦瑟心里暗暗高兴,这人还真是个不懂生意的,可面上却还时端得一副为难的模样:“余公子,我东家还在这儿呢,你要我如何说?不若我先同我东家商量商量?” 李掌柜的面色这会子也好些了,终于是有人注意到自个儿了。 余穆寒催着两人快去好好谈谈,自己就坐在这儿等着。 余锦瑟和李掌柜从善如流地出门去谈话了,卫渡远也没理由留下,他可不想应付这人,也就跟着出去了。 他心头倒也没看不起余穆寒的意思,只是这还是他头一回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这人兄长所谓的这人的蠢。 该说,余穆寒做生意的脑子有多简单,他兄长余穆阳为人处世的心眼就有多复杂。两兄弟还真是个极端,不过也好,倒也省得兄弟阋墙就为着争家产。 出了门,余锦瑟就向李掌柜解释方才自己那番话的缘故,还赔了礼。 李掌柜还真没想到这余锦瑟竟还为自己谋算了一份,连忙摇头,还连带着谢了她一番。 原是余锦瑟晓得李掌柜打算清空铺子回老家去了,只是这铺子里的一些个东西积压太久,贱卖也无人问津。眼见着这要是再卖不出去,又要多付一个月的店铺租金,李掌柜是整日愁眉不展的。 这才有了她方才那般话。 她不过是想他们出钱将李掌柜铺子买下,顺带将里面的货物一并买了。 不过,这戏要得做下去还要李掌柜配合。 而屋里,那男子也开始念叨起了余穆寒:“少爷啊,我晓得你想留下那夫人,可也不急于一时啊,那夫人的家就在那儿,也不定就跑了。” 余穆寒不耐道:“你懂个什么,她那夫君……”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话到这儿顿了下到底是没接着说下去,摆了摆手道:“莫要多说了,刘掌柜,你的能耐我也晓得,有你,这事儿定然是能办成的。” 刘掌柜见状,心中大骇,这风流少爷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可看他不欲多说,他也只好乖乖闭上嘴了,谁叫他们家少爷这高帽都给他戴上了呢? 不大会儿,余锦瑟就同李掌柜商议好进门来了。 李掌柜面上带着笑,一副很是感动的模样:“锦瑟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也怪我,没同她说清楚。其实我这铺子都是要卖了的,不过铺子里还积了些货,也唯有她绣的东西才能卖出去,这才久未关门。” 余穆寒有些不懂李掌柜的意思,刘掌柜却是懂了。 余锦瑟接着又道:“其实李掌柜也颇为为难,眼见着下个月就又要交这铺子的租金了,铺子却还有些积压的旧货……” “我们正好需要买个铺子,我看这儿地段儿也不错,就买这儿吧!至于这货,若是不多我们也可以买下。这样,既解了李掌柜的燃眉之急,夫人更是不必为难。” 余穆寒也没想那般多,这铺子里的绸缎都算不得好,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大不了他少去请朋友吃几次酒,少逛逛那些个秦楼楚馆也就来了。 刘掌柜却不那么想了,心中直呼少爷败家。虽说他们早早看上了这家铺子的位置,可也别那般着急啊,这样才好谈价钱! 可无论他心中如何翻滚,他都不会开口指责余穆寒的,只能及时补救道:“其实我们买下李掌柜积的那些个货只怕李掌柜会亏得更多,倒不如到时候我们帮着卖,说不得到李掌柜手上的银子还要多些呢。” 刘掌柜果真是个会做生意的,这样一来,不管李掌柜余下的绸缎卖不卖得出去都不关他们的事,还能讨个人情来。 起码,余锦瑟是这般想的。 可卫渡远显然并不觉得,还附和道:“我觉着这主意不错。” “可……”余锦瑟还想说什么,却见卫渡远双眼含笑地望着自己,她便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李掌柜也觉着不错,这些个人的穿着打扮,还有浑身的气度足以说明他们家不是做小生意的,不定到时候还能赚更多呢。就算赚不得更多,却也比交房租耗着更省时省力,还省钱。 余锦瑟见李掌柜都同意了,自然不好说什么了,事情也就敲定了。 接下来就是余锦瑟跟余穆寒双方的事儿了,李掌柜不好再听下去,只好寻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余穆寒笑眯眯地看着余锦瑟:“这会子夫人该说你的法子了吧!” 余锦瑟如今也放心不少,便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女子最是爱美,这文林镇不大不小可往来的客商多,倒也比的镇子发展得好,大户人家倒也算多。” “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无事就爱一起聚聚喝喝茶说会儿闲话。这时候便是她们争奇(.)斗艳的时候了,也是她们拉面子比谁过得好的时候了。” “而文林镇的夫人小姐们又向来以马家的夫人小姐们为标杆,若是我们能说动她来穿我们做的衣裳,这衣裳的名号便是打出去了。” 余穆寒觉着好笑:“夫人你真是说笑了,天下稍稍有些身份的都晓得我们余家的绸缎、成衣那是极好的,还真不需要将名号打出去。” 余锦瑟还真是没想到这两人竟是皇商余家的人,所以卫渡远方才才给她使眼色的?她回头瞧了眼卫渡远,见他点了点头,晓得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了。 不过,瞧李掌柜的模样应该也是不晓得的,她心里这才好受了点,还好,不止自己一个人无知。 要是李掌柜晓得余锦瑟现今的想法只怕会被呕死了。 余锦瑟心中却是打起鼓来了,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确是如此,但若我能让你们在这儿的生意做得更是红火呢?” 刘掌柜见余锦瑟这般自信,想着或许她还真有什么法子,忙道:“还请夫人说下去。” 余锦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我说让马家穿的衣裳自然不是旁的,而是我做的,且只给那夫人送一件。那些个夫人小姐都是识货的,就算不识货,见马家的夫人都穿上了定然都是不甘落后,想着法儿的要来买一件的。” “可这时候我们却不能让他们人人都有,而是要吊着他们,就说你们这绣娘甚为难得,一个月或是再长点才做一件衣裳。”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轻抿了口茶,这才道,“既然我做的衣裳都能让以刺绣闻名的余家看上,我想还是不错的,定然不会让你们丢了颜面去。” 余穆寒不懂做生意的人都不禁拍手称赞:“夫人这法子当真是好。不知夫人想要什么?” 余锦瑟笑着摇了摇头:“到时候按时给工钱就行了。” 余穆寒听了直道余锦瑟亏了,定要给她个好工钱。 刘掌柜忍不住摇头扶额,自家少爷真是天真。要晓得,到时候余锦瑟做的衣裳定然是要吹个天价出来的,一件堪比好几件。相对的,她自然也会声名鹊起,不知多少人抢着要去找她绣衣裳了。 就连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刘掌柜都忍不住叹服,这法子都能被她想到,当真是不简单! 第七十六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利用余家将名声给打出来,而余家也能谋取不少利益,自然也甘愿被利用。这大抵是个双赢的局面。可于名不见经传的余锦瑟来说,她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卫渡远不得不夸赞一声,自家媳妇儿果真冰雪聪明,竟还有做生意的头脑! 他在一旁看着都禁不住被自家媳妇儿谈生意的模样给摄去了心神,心里胀胀的,那股子欢喜劲儿似就要破胸而出,恨不得立刻将人拉入怀中揉搓一番。 时辰不对,这地儿更不对,他最后只得叹道,媳妇儿太可人了,想要藏起来怎么办? 这生意也算是敲定了,到时候这法子若真的奏效了,给她的工钱给一般的绣娘自是不同的。 虽说事情商定得差不多了,可这开铺子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还要做些准备。不过这要送给马家夫人的绸缎倒是先拿给余锦瑟了,让她回去好生想想花样,做精细别致些。 余锦瑟一摸这料子就觉着极好,她当然立时就应承下来了。 卫渡远瞧余锦瑟这高兴坏了的小模样就觉着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养得愈发细嫩的脸颊:“瞧你那样儿,就那般高兴啊?” 余锦瑟理直气壮道:“那是当然!你想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恰好又能赚银子,岂不快哉?” 卫渡远看着前方连连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还不忘夸道:“媳妇儿说的话总是这般精辟!” 余锦瑟轻嗤一声:“油嘴滑舌的!不过想想将要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我口袋里流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卫渡远见余锦瑟笑得这般灿烂,他的心情更是好了不少,心中连日来的阴霾似乎都随着这一笑给抽空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两人回了家,余锦瑟就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想想怎样别出心裁做这件衣裳了,卫渡远便去劈柴了。 没多久,魏三倒是上门了。 卫渡远瞟了眼还在堂屋里专心画图的人,挥手让人就坐在院子里:“你等会儿,我去倒杯茶来。你嫂子忙得很,一心扑在她那刺绣上呢。” 魏三点了点头,识趣地没去堂屋里同余锦瑟打招呼,待卫渡远拿了东西出来就随着他到竹林里去坐了。 甫一坐下魏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大哥果真料事如神,这卫北还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他娘刚把他从陈家村捞出来,他这又进了赌窝。” “那赌场掌柜的你可认识?”卫渡远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茶。 魏三喜上眉梢:“还真认识,不过旁人瞧不上我,倒是那保官跟我熟得很,最熟悉赌场的不就是保官吗?大哥你放心,他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卫渡远晓得魏三向来是个机灵的,不然他也不会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文林镇混得风生水起,不说能掀起多大的浪,但认识的能用的人还是算多的。 “那这事儿就麻烦你了。”卫渡远说着便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你大哥现今没什银子,就一点心意,你拿着。” 魏三立时就拉下了脸:“大哥,你这不是跟我见外吗?况且,我跟那人关系不错,用不着拿什么银子打点。” “我这不是帮你攒着钱娶媳妇儿呢,也老大不小了,还不找个?”卫渡远见魏三坚持,笑道,“说得你有多大面儿似的。找人办事就算不给他塞银子,免不得要吃酒说事啊,拿着吧!” “大哥,你待我们兄弟伙都不错,你自己倒是没分到什么银子,我们都清楚。我真不缺这个,你拿着给大嫂买点好吃的吧,全作我的心意。” 魏三是坚决不要的,在他心里卫渡远就算是要他这条命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给了,何况区区小事。 卫渡远晓得魏三的心意,也不矫情了,将银子给塞回自己怀里:“不要就算了,你大哥我还不想给呢。” 魏三这会子脸上才又有了笑意:“大哥,你甭给我见外就是了。你放心,事情我铁定给你办好咯!卫北那龟孙子,竟敢欺负到大嫂头上了,看老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魏三同卫渡远说完事儿就要告辞回镇上了,卫渡远出言留他吃饭,奈何他是怎样也不肯,话是这般说的:“不行不行,我得先回去将这事给办了,让卫北这怂蛋多过一天逍遥日子我都觉着膈应!” 两人都不是矫情的,卫渡远也不做强求了,就那般放人离开了。 只是魏三来这一遭,余锦瑟是什么也不晓得,还在堂屋里捣鼓着自己的绣样呢。直到卫渡远唤她吃饭,她才惊觉,原来天已黑透。 “没成想这般晚了,你怎地不唤我?”余锦瑟兴致勃勃地看着桌上的两碗面,还是老样子,“腊肉面啊,也是,你就这碗面能拿得出手了。” 卫渡远轻轻敲了敲余锦瑟的额头:“做好你就吃吧!知足吧,要是你嫁给旁人,你看看有没有人给你煮饭。” 余锦瑟忙伸手挽主卫渡远的手臂,讨好道:“是是是,我这是嫁了天下第一好的夫君。你也要体谅体谅我嘛,我这不要赚钱养你嘛!” “我这不是体谅你的表现吗?”卫渡远从余锦瑟的碗上将筷子拿回来,又装模作样地双手递给她,嘴里还不忘道,“媳妇儿,辛苦了,来,多吃点!” 这戏演完,卫渡远脸上的笑容没了方才的收敛,而是肆意非常:“怎么样?为夫够体谅媳妇儿了吧?” 余锦瑟轻轻摸了摸卫渡远的脸:“我家夫君真乖!” 两人的相处倒是愈发舒心了,就算是几十年的夫妻佳话怕也没这般亲密,真真是羡煞旁人! 吃完面余锦瑟也就收拾碗筷去灶房洗了,卫渡远却是拿起了余锦瑟画的绣样细细端详起来。 这绣样跟平日里的女子衣裳差不多,可又别出心裁地在衣袖处改了改,让人眼前一亮,且这样也让穿着的人行动更为方便,同时也不失端庄。 只是……还差了点什么! 余锦瑟一进门就瞧见卫渡远在看她今个儿下午弄的绣样,也凑上去一起瞧:“可看出什么了?我觉着差了点,但又不知从何下手!” 卫渡远自然地伸手将余锦瑟揽进自己怀里,半晌,才指着绣样的衣领道:“这儿,你这衣袖既然改成这样了,衣领子也跟着改改。不若往外翻一点……” 余锦瑟眼前一亮,激动地吻了卫渡远一口:“渡远你真聪明!” 话罢,她便从卫渡远怀里出来,按照他刚刚说的意思又改了改,瞧着果真顺眼了不少。 卫渡远见余锦瑟笑得双眼弯弯,加之方才她的那个吻,心里痒痒的,禁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道:“媳妇儿这般厉害,你夫君自然不能太差了。这样,我瞧着也更适合马夫人。” 卫渡远的脸都要贴上余锦瑟的脸了,她觉着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嘴里却是毫无底气地质问道:“你怎么就瞧着适合马夫人了?你怎么能那般仔细地瞧旁的女子呢?” 卫渡远觉着好笑,又觉着心里甜丝丝的,这人在为自己多看了旁的女子一眼而生气呢! “家有娇妻,夫哪里还有多余心思瞧旁人一眼?”心中欢喜,卫渡远的嘴自然也跟抹了蜜似的。 余锦瑟今个儿心情分外明朗,羞涩也少了几分,双手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又主动凑近轻轻吻了下他的嘴角,比起方才激动下的吻,这个吻更是缠绵悱恻。 卫渡远耐不住了,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向里屋走去,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后,便道:“为夫觉着方才没吃饱。” 嗓音低沉喑哑,有股子魅惑人心的感觉,撩拨着人的心弦。 今个儿真真是个明朗的好日子! 翌日一早卫渡远就醒来了,瞧着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人儿,他心里是止不住地窝心,恍然觉着原来这就是岁月静好,让人觉着安宁! 他又瞧了会儿余锦瑟的睡颜这才准备起身,昨个儿将人给折腾狠了,今个儿定要她好生歇着。 他先是将早饭给弄好了,正要去屋里叫人起来吃饭,门外却是响起了敲门声。 卫渡远打开院门一看,竟是魏三:“你怎地这般早就来了?还没吃早饭吧,快进来。你小子有口福了,今个儿可是我做的早饭。” 魏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真的啊?还真没吃过大哥做的东西。” 卫渡远用头向院子里指了指:“那还不快进来。” 魏三应了声,满面春风地踏进了院子,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你不晓得,我昨个儿去寻了那保官,那保官说啦,他们家掌柜的也打算整卫北呢!” 卫渡远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并不简单:“那掌柜的为何要整卫北?” 魏三笑得更是舒畅了:“原来那赵寡.妇不是寻不到了,而是被那掌柜的给藏起来了,这是打算给那赵寡.妇出头呢!其实依我看,该是那掌柜的咽不下卫北上了自己娘们儿这口气,这是打算报复呢!” 卫渡远晓得这卫北以后的日子是难过了,可这赌场掌柜却让他不得不在意,若是他真的想替赵寡.妇出头,不定就会查到自己头上来,还得去打听打听才是。 魏三没能见到余锦瑟,卫渡远说是她还在睡,他一想就琢磨出味道来了,对卫渡远又是好一顿调侃。 等吃到卫渡远做的早饭时,他又不禁竖起大拇指好一番赞叹,不是多好吃,只是他还真没想到自家大哥还有这份儿手艺,那可比小六弄得好吃。 吃饱喝足了,他又得赶回镇上衙门里做事去了。 卫渡远送走人,便去里屋将余锦瑟个扒拉了出来,喂了饭,又是腻歪了一番,他才出了门。 第七十七章 “你要走了吗?” 一回到卫家村,卫渡远和余锦瑟就瞧见卫丰家门口围着不少人。卡Kа酷Ku尐裞網她坐在马上往里瞧了一眼,就见院子里乱得很,还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在翻着东西。 宋氏的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可在院门外看热闹的人是没有一个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卫丰家的热闹村里人看得不少,这卫家村的名声也不知给他们败了多少了,大伙儿都巴不得他们家扛不住快快搬走才是。如今有人来给他们家找麻烦了,大伙儿更是不会再帮忙了。 对着这家人,余锦瑟也委实生不出什么怜悯之情了,看了眼就兴致缺缺地随卫渡远回家去了。 说白了,宋氏能有什么伎俩?都是些小聪明,还真是不值一提! 一打眼,这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就来了。 余锦瑟站在屋檐下瞧着院子里簌簌而下的雪,心情是出奇(.)的平静安稳,只觉着这样的日子要长些,再长些,方是好的。 “媳妇儿,我回来了。” 卫渡远爽朗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余锦瑟脸上立时扬起抹笑容,提着裙边就往门口行来的人扑去。 卫渡远放下自己手上提着的一袋米,一把将人给抱住了,嘴里还不忘调笑道:“见着为夫就这般激动啊?不过是出去买了袋米,你这样,为夫还真是受宠若惊。” 因着那场暴雨,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卫渡远也就无心去收庄稼了。 虽说后来二牛和着杜婶的儿子将庄稼给他们收回来了,但其实也没剩多少了,就吃了一个月不到就没了。如今也就只有去买米吃了,好在他们家里如今有银子了,倒也买得起米,还顿顿都吃的是那白花花的大米。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厚着脸皮将人抱得更紧了:“就是想抱抱你,在雪中抱抱你。” 卫渡远晓得余锦瑟喜欢看雪,今个儿大抵是真的心情好,也就由着他了,嘴上却是不饶人,提起嗓子道:“是啊,多好的意境啊!” 余锦瑟皱了皱眉从卫渡远怀里退出来,一巴掌呼在了他侧腰上:“你那什么怪腔怪调的?真真是浪费我好不容易生出来的那股子风花雪月劲儿。” 卫渡远嬉皮笑脸地又将人给抱住了:“媳妇儿真是好兴致,为夫自得好生陪着。不过话说回来啊,可不能顾着玩儿雪了,当心受了风寒。” 余锦瑟也回抱住卫渡远,心里暖呼呼的,嘴里应道:“好。” 她嘴角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禁不住又嘀咕道:“我也舍不得你受风寒啊!” 话罢,她就忍不住红了脸。 卫渡远自是听见了这话,将人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双手捧住余锦瑟的脸狠狠吻了口:“媳妇儿,你怎么就这般可人儿呢?” 余锦瑟的脸顿时更红了,只觉臊得慌:“这青天白日的,你就不能收敛点?”说着,还外院门外瞧了眼。 卫渡远觉着好笑:“我们家门口就几乎没什么人来,况且我亲我媳妇儿,有谁敢说个什么?” 话罢,他还不放过她,竟是双手放在她的腰侧一把将人给举了起来让她俯视着他。 余锦瑟吓得大叫一声,双手紧紧抓着卫渡远的肩头,心下有些恼:“干什么呢?” 卫渡远笑得更是肆意:“让你换个角度瞧瞧我,相信我,不会把你摔下来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微微笑了笑,缓缓放开了卫渡远的肩头,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她想要相信他,想要记住他的任何模样! 待余锦瑟摸完,卫渡远抱着人就开始转圈圈了,嘴里还大笑着。 余锦瑟初时还怕人把自己甩出去,后来是愈发安心,禁不住也大笑出声,那还是她第一回笑得那般无所顾忌,好像天底下就只剩他们俩。 “少爷这是忘了属下教的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口里叫着少爷,却是一丝恭敬也无。 卫渡远将余锦瑟轻轻放下,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却是恭恭敬敬地给来人抱拳作了个揖:“明叔。” 余锦瑟见状,不知该如何见礼才好,略微慌乱地福了个身,明叔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那明叔也抱拳回了卫渡远一个揖,只是比起卫渡远做的却是差了点:“属下不敢当!只是少爷当随时保持警惕才是!” 余锦瑟心底隐隐觉着不安,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卫渡远的衣角,可又不服气这人如此说,忍不住出言维护道:“明叔,我一个农妇没什么见识,可我却是清楚,若是一个人连在家里都不能放松一刻那该多累啊!” “你……”话都被余锦瑟给说完了,他能说什么?又还不能真指责这人什么,他脸色一时很是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 余锦瑟晓得自己将人气着了,又想着这人该是卫渡远的长辈,自己这样说会不会不大好,抬头一瞧,却见卫渡远脸上带着笑,似是想大声地笑出来还硬生生地憋着的。 她见了,也不问了,倒是放心了不少。能见着他笑,她便心安。 卫渡远忍着笑,恭敬道:“明叔,你请里边儿坐。” 要说卫渡远怎地待这明叔如此客气,还不是因着这人是教他习武的师父,虽说没拜师,教他习武的师父也多,可数他教得最多,资历也是最老的,他自然是恭恭敬敬的。 明叔显然不想在这地儿多待,只道:“四年了,少爷就算赌气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见卫渡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又道:“老爷来了。” 余锦瑟一听,被卫渡远握住的手,立时紧紧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也紧握成拳,一股莫名的惧意爬上了心头。 卫渡远对余锦瑟安抚地笑了笑,才道:“好,我去见他。” 老头子都找上门来了,他还能不去见吗?何况也是时候回去了。 “还劳烦明叔等等,我想同我媳妇儿说几句话。” 明叔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这事儿不是他能干预的,他还是晓得分寸的。 余锦瑟方才听了卫渡远的话仿似魂魄都被人摄了去,呆呆的,身子里那股劲儿都没了,心底突然冒出个疑问来,这会儿的雪怎地这般刺骨啊? 进了里屋,卫渡远就将人拉到床边坐下了,见人这副模样就晓得怕是又在胡思乱想了,捏了捏她的脸,道:“在想什么呢?” 余锦瑟愣愣地抬起头来,半晌,才用低不可闻地声音问道:“你要走了吗?” 雄鹰终于看够了一隅的风景,想要飞回属于自己的广袤天空了吗? 卫渡远叹了口气将人拉入怀里抱着:“就这般不信我?我是要走,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带上你的。我就是去见见那老头子,你放心,我定会早去早回。” 余锦瑟脑子里还懵懵的,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呆愣愣地问道:“老头子?” 卫渡远答得倒也利索:“就是我那没良心的爹。你别多想了,就算要走,我也会回来带着你一起走的。” 余锦瑟这才堪堪找回了心神,兀自懊恼自己在乱想个什么呢,怎么会觉着他就这般抛弃自己呢? 可……万一他爹不让他回来呢? “万一……你回不来了呢?”她垂着头,呐呐问道。 卫渡远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除非我死了!” 余锦瑟吓得立时抬起了头,伸手捂住了卫渡远的嘴,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呸呸呸’,恼道:“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 卫渡远连连称是,只叫人要相信他,莫要胡思乱想。 余锦瑟也觉着自己这样不好,往往不信任就是两人感情出现间隙的开端,忙不迭一个劲儿保证自己会相信他,在家里等着他。 卫渡远满意了,同余锦瑟交换了一个绵长深情的吻就跟着人走了。 余锦瑟本想送卫渡远到村口的,可他不让,她就只好站在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了。见他还笑着给自己招了个手,她便也强打起精神同人笑着挥了挥手。 见人走没影儿了,她才失落地放下了手,整个人似乎被掏空了般,浑身乏力地倚靠在门框上,却也不见她进去,就站在那里跟个门神似的杵着。 卫渡远甫一到大多村民居住的地儿,他们便纷纷望了过来,见他周围围了不少看起来面色不善的人,都以为他又是惹上了什么人。大伙儿也不敢像往日般打招呼了,都避得远远的。 卫渡远倒也没甚感觉,他早见过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这些个只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村民避着他,他反倒能理解,也没想自此就断了来往,只是不会深交罢了,也不妨事儿! 村民见人走远了,这才敢聚在一起说道说道,个个都觉着卫渡远这回子怕是栽了,这一去怕也是凶多吉少! 杜氏没见到这一幕,后来听说了,急吼吼跑去了余锦瑟家。 余锦瑟心下感动于杜氏总这般关心他们俩夫妻,可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叫她放宽心便是。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杜氏见着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回去做晚饭了,便起身离开了。 余锦瑟将人给送走后,又成了个没生气的人偶,呆愣愣地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这是卫渡远叮嘱的,他不在,要记着将木门关好。 她就这么没着没落地过了两日,绣花针也不碰了,整日里就坐在屋檐下看着关得紧紧的木门,奢望着那木门后面正站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突的,一阵敲门声响起,她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起身就要去开门,待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人,她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第七十八章 “谁敢堵我媳妇儿的嘴?” 余锦瑟也没看清是些什么人,独独看见打头的宋氏,只愣了一瞬她便拉下脸要去关门,却是被宋氏一把抵住了门。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冷然地看着死乞白赖抵着自己家门不走的人。 宋氏也不管余锦瑟是什么表情,提着嗓子狠狠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娘来了你还关门?翅膀硬了是不是?” 话罢,她就回身对着一旁站着的一个腰圆臀肥,涂满厚厚脂粉的女子谄媚地说道:“夫人,我这娃子长得水灵吧?这相貌可是一等一的!” 余锦瑟皱了皱眉,动宋氏这话很是反感,不再等她说什么就要强势地关上门,可那被宋氏称为夫人的人这会儿却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后面的几个长得颇为强装的汉子上前将门给抵住。 余锦瑟推不动,只得冷然道:“你们想做什么?这是我家!信不信我去报官?” 她心里其实也是没底儿的,若是这几个人来硬的她怕是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宋氏也不甘示弱,冷笑了一声道:“报官?我来我女儿家里还不行?” 余锦瑟轻蔑地看着宋氏,讥笑道:“我还真是不明白你是哪里来的脸,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真恶心人!” 说着,她又转头看着那个分明更像老鸨的夫人,冷冷道:“抱歉,我看你们是找错人了,我跟这人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夫人大抵也看出来了,更是晓得宋氏只是余锦瑟的后娘,可哪又有什么呢?后娘也是娘啊,去衙门也告不了。况且,她是真看上了余锦瑟,这地界儿可很少见到长得像她这般标志的女子。 “姑娘,话可不能这般说啊,后娘也是娘啊,你该尽的孝还是要尽的。” 余锦瑟不晓得这几人是被宋氏叫来干什么的,可看着绝不像有好事! “我不是姑娘,我嫁人了。”她见几人面色变了变,又道,“我不管你们来做什么的,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我夫君脾气可不大好。”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时候她声调刻意拉得很长,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宋氏,就见宋氏果真吓得抖了抖,她心头滑过丝嘲讽。 那夫人面色不大好看了,质问着宋氏道:“你可没跟我说你女儿成亲了啊!成亲了,就算你这个做娘的也做不了主啊!我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宋氏很快镇定了下来,对着余锦瑟大声嚷道:“你胡说,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家那个土匪惹事了已经被人抓走了,这么两天都没回来,只怕是死在外头了。” 说着,她又转头,对着那夫人谄笑道:“夫人,你是什么人啊,在镇上那可是杠杠的,谁敢跟你作对啊!况且她丈夫本就是强抢的她,如今得罪了人怕也死了,我自然敢发卖了她去。” 那夫人还真是心动了,这女子的模样看着真是好,到时候不定就成了自己的摇钱树呢,若是她那丈夫真找上了门,也不是不能解决,就是麻烦了点而已。 不过,她打算还是先吊一吊宋氏,好压压价。 余锦瑟还真没想到宋氏是动的这个念头,当即破口大骂道:“宋氏,你个黑心肺的,也不怕遭了报应,活该你女儿坐了牢,你儿子又断了条腿!” 这般不积口德的话她还是不想说的,可这宋氏未免欺人太甚! 宋氏听了这话只觉火冒三丈,有什么东西直往脑门儿上挤,胀得她更是烦躁:“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你就是个贱人、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女儿会被关进牢里吗?要不是你,我儿子会被人废了一条腿吗?要不是你,那些个人会找上门来将我们家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吗?” 想想那些个东西她的心就在滴血啊,还有她存的银子,都被那些个人给摸走了。卡Kа酷Ku尐裞網上衙门去告,衙门却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不管!她就只好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后来她又晓得自己儿子跟赵寡.妇有一腿的事儿被人发现原是有卫渡远掺和,她就恨得牙痒痒。想着,定然是余锦瑟撺掇的,又是暗暗诅咒了番两人。 要说她是怎么晓得的,还不是因为赵寡.妇!虽然她很是厌恶那勾引自己儿子的烂.货,可她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话的。 要晓得,那时候那人明显是狗急跳墙了,那烂.货怎么说来着?说别人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宋氏可是瞧见了,那时候那烂.货衣衫不整的,一看就是被人关起来整日里做那种事,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的,还没说多久她就被人给抓回去了,都到这份儿上了,她定然是不会说假话的。 这些个事儿赵寡.妇都是听赌场掌柜的说的,她拼了命地逃出来,想着自己大抵是活不了了,可害过她的人她也不想放过。 她思忖了一番,晓得宋氏是个心狠的,也就跑去同她说了,为的就是让宋氏替自己报仇。 余锦瑟嗤笑一声:“那是你那双儿女作死,要不是摊上你这个娘,他们不定会长成这幅德性!” 宋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奈何又说不过余锦瑟,干脆也不说了,只对她带来的那夫人道:“夫人,之前同你谈的八两银子,我也不要那么多了,七两就买给你好了。” 那夫人一看宋氏着急了,挑着眉梢,不慌不忙地还价道:“五两,我只给五两,卖不卖随你。虽说长得好看,可麻烦事儿不定有多少呢。” 余锦瑟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讨价还价,仿似于自己无关般,是又气又怕,抓着门框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可她愣是不敢动。 她只见宋氏咬咬牙,点头应道:“好,你们将人给带走吧!我就是要看着她成为人尽可夫的婊.子,烂.货!” 宋氏奈何不得卫渡远,就只能将一腔怨气撒在余锦瑟头上了。 那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明显有几分不悦,她曾经也是做皮肉生意的,现今也做,只是不自己亲自上阵了,就做个老鸨。 这会子只觉着宋氏这是连带着将她也给骂了,她也懒得同宋氏废话了,拉着脸道:“将人给我带走。” 余锦瑟见几个大汉就要上前来,心下更是着慌,终于反应过来了,伸手就要关门,可怎么也关不动。 她忙退进了院子里,四下瞧了瞧,转身便进了灶房,抄起菜板上的菜刀就乱挥。 “你们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们,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夫君定然会找你们算账的。我夫君可是个土匪,曾经杀了不少人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要是你们真将我带走了,看看他会不会砍了你们!” 她晓得自己势单力薄,这些个人根本就不将自己放在眼底,可还是虚张声势着。 果不其然,她就见那老鸨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珠花:“你要是乖乖的,我这边儿的人也就不动粗了,要是你不乖,我保不定这些个人会对你如何!” 在大昱的统治下,还算是国泰民安的,土匪再怎么猖狂也是不敢去镇上抢东西的,那老鸨自然不惧,只轻蔑地笑了笑。 “别白费那些个力气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听话的好,到时候成了我的摇钱树,我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 余锦瑟晓得这老鸨口里的摇钱树是做什么,她是又气又急,怒道:“我今个儿也把话撂在这儿,要是你敢逼我做些龌龊勾当,我敢保证你不会落到好,大不了我去死,你卖我的本儿是一点也收不回来了。” 话罢,她又不顾一切地挥了把菜刀,顺势她就跑出了灶房。她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慢慢地她就退到了堂屋里。 “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就范,老娘也不是没遇到过硬茬儿!老娘没工夫陪你在这儿玩躲猫猫!”老鸨没了耐心,“上去将人给我绑了。” 余锦瑟挥舞着菜刀意图阻止上前的人,就在这时候她瞧见了放在堂屋柜子上的弓箭,那是卫渡远给她做的。 她脸上涌现了丝喜悦,一把将弓拿了起来,再把一旁的箭拿了起来,只有四支箭,来的壮汉正好有四个,刚刚好。 想着,她便准备搭弓射箭,宋氏见了忙吓得躲到了一边不敢再靠近堂屋了,还对一边的老鸨说:“她就是个疯子……” 余锦瑟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我就是个疯子,所以你们最好别来招惹我!”说着,她就射了支箭出去,却是偏了。第一次朝着人射,她不害怕才是假的,手还微微抖着。 她看了眼一旁的箭,心道,不能再失手了。她想起了卫渡远对她说过的话,心中只有目标,一支箭出去,射到了一个壮汉的腿上。 只听那壮汉惨叫一声,就直直地半跪到了地上。另外三个壮汉也有些怕了,踌躇着不敢上前。 余锦瑟不想真闹出人命,没法子,就只有射他们的腿了,这样才能阻了他们的步子。 这会子老鸨也忌惮了起来,大叫道:“快,快捉住她啊!” 那几个壮汉立时动了起来,余锦瑟的射箭功夫虽说还可以,可也只是自己在不动的时候能瞄准目标,一动,什么都乱了。 往后的几支箭都射偏了,她当机立断,转身欲跑,可她哪里是那三个壮汉的对手,一把就将她给抓住了。 余锦瑟挣扎着大叫道:“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那老鸨显然是怒极,大手一挥:“给我将她绑了,真是浪费老娘的时间。” 见宋氏巴巴地凑了上来,颇为不耐地从自己衣袖里掏出了五两银子:“跟你做个生意还真是费劲儿。” 余锦瑟还在挣扎,见宋氏拿到银子那副谄媚劲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是什么教养都不要了。 她就见宋氏颇为嘚瑟地瞟了她一眼,也不回嘴,自顾去咬了口手里的银子,见是真的,忙放进衣袖里收好了。 那老鸨听余锦瑟还在吵嚷,不耐道:“快给她把嘴巴给堵上,吵得我心烦!” 这会子,院门外却传来了道冷傲凛冽的声音:“谁敢堵我媳妇儿的嘴?” 第八十章 回京 这声音寒冽刺骨,无端端让人生出股惧意,待看清来人,宋氏顿时吓得抖了三抖,一个字也不敢吭,那老鸨也霎时明白了来人是谁。 而余锦瑟却是喜出望外,立时大喊道:“渡远。”单单唤出这么个名字都不禁叫她泪眼朦胧。 逮着菜刀乱挥时她没哭,拿着弓箭射人时她也没哭,可见着这人,却是止也止不住地委屈。 卫渡远第一眼便瞧见被人绑住的余锦瑟,他眼中的冷冽尽数散去,唯剩愧疚和心疼。 他挪开视线,扫视了一圈院中的人,眸子似刀子般凌厉。他也不多说什么,上去就给了那挡在前面的两个壮汉一人一脚,反身又踢向正拖着锦瑟的一个壮汉,一把将人给拉过来护在了自己身后,然后一拳头砸碎了另一壮汉的鼻梁。 只一刹那的功夫,那四个壮汉皆被解决了。 那老鸨看了,吓得连连往后退去,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直到退无可退,却见卫渡远还直直看着她,她不禁咽了咽口水道:“你们还要躺在地上装死到什么时候?快上啊!” 几个壮汉只好强撑着站了起来,大叫一声便要向卫渡远打来,卫渡远嘴角勾了勾,利落地解决了几人,这会子是都爬不起来了。 方才余锦瑟在他们手上的时候他怕那些个人伤了他,出手只求快,这会子人回来了,出手当然是狠了。 那老鸨见状,吓得浑身发颤地跌倒在了地上,她不停地喘着粗气,四下看了看,就瞥见在院子一角蹲着的宋氏,忙道:“是她,她说你死了,你媳妇儿是她女儿,她想卖就卖。我……我本不想买的,我……” 宋氏见卫渡远看了过来,吓得身子止不住地颤了颤,待看清他那仿似看死人的眼神更是惊惧交加,如今是懊悔不已,自己为何总是不长记性啊! 她愈想愈是害怕,竟是直接尿了出来,慢慢地便湿透了亵裤浸湿了襦裙,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卫渡远见了,轻蔑地笑了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余锦瑟却是大笑了起来,讥讽道:“你不是最得意的嘛,怎么?如今晓得怕了?来啊,你来找我算账啊?” 她渐渐收敛了笑容,冷冷道:“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从来不找找自身的原因,什么都怪到旁人头上去,真是可笑至极!” 卫渡远也没管那两人了,而是回过身帮余锦瑟松绑,嘴角带着抹宠溺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媳妇儿的话就是精辟!” 老鸨见状,瞅准时机就要往院门口跑,卫渡远温柔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身手利落地一脚将那老鸨给踹了回去。 “别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我这人,什么都不好,就耳聪目明的。我这人脾气也不好,但老弱妇孺一般是不会动手的,可在我的认知里面,这四个字偏生与你们无关,那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人生在世,活得就是一个随性随心嘛!” 那老鸨也被卫渡远踹冒火了,自从她成了老鸨后,谁还敢跟她犟嘴?不都得给她个面子。卡Kа酷Ku尐裞網 “我告诉你,我们这么多人,你还能弄死我们不成?我好歹在镇上还是认识不少人的,弄死了我,你们也甭想逃掉!” 余锦瑟倒是不怕卫渡远会怎样,他向来是有分寸的,她也放心,就在一旁看着便是。 卫渡远轻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鸨:“撂狠话谁不会?或者你可以去衙门告一个看看,看看谁有理儿!我今个儿只是想警告你一下,有些横财发不得!” 不得不说,余锦瑟很是了解卫渡远的脾性,而这种了解又建立在信任他的基础上,两相作用,才让他们有了如今的默契吧! 卫渡远觉着差不多了,大手一挥:“你们走吧,记住了,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 老鸨和着几个壮汉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走出去时脚步还有些迟疑,可看见卫渡远是真的要放了他们,忙不迭地就往外跑,连老鸨白花的那几两银子也顾不得要回来了。 “慢着!” 听到余锦瑟的声音,几人再不敢挪动一步,这人同样惹不起啊! 见几人转过身子来看着自己,余锦瑟才昂着头,一脸得意地对那老鸨道:“你别怕,我没旁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们这样做生意我真的很不满意!难道我就值五两银子吗?我有那般廉价吗?” 老鸨愣了一瞬,实在想不到为何这人突然说这个,不过她可管不了那般多,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夫人,真真是个价值千金……” 卫渡远对于自家媳妇儿的话很是无奈,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可他就乐意宠着:“什么价值千金,我媳妇儿可是无价之宝,快滚吧!” 老鸨和那几个壮汉又连连点头称是,见两人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打算,跌跌撞撞地就跑了,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而在院子一角缩着的宋氏身子还是抖个不停,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渡远看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嘴里玩味道:“媳妇儿,来,你说说我们怎么教教这个屡教不改的人比较好呢?是卸了她的胳膊,还是砍了她的腿?要不,都来?” 此话一出,宋氏猛地一个激灵,竟是双手着地,急急爬到了余锦瑟面前,就要伸手去拉她,却是被卫渡远给挡住了。 宋氏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只迟疑了一瞬,便着急忙慌地开口求道:“锦瑟,锦瑟,求你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事吧,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会改的,真的!以后我再也不打什么歪主意了,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了,只要有你们出现的地儿,我定然躲得远远地。” 她见余锦瑟迟迟没有开口,又接着道:“不止我,卫北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他的腿断了,出不了门了,我一定会把他看牢了,不然他烦了你们的心。” 余锦瑟缓缓蹲下了身子,而后嘴边绽放了抹微笑,见宋氏也对她讨好地笑着,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她这才不慌不忙道:“不是每次都有人会原谅你的,我觉着你还是去牢里呆呆比较好。” 宋氏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半晌,她终是反应了过来,见余锦瑟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也不求人了,大吼大叫道:“余锦瑟,你个丧门星,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的儿子女儿,如今又来害我……” 她似是疯魔了般,脸上的泪水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嘴里却是大笑着,然后眼神一变,指着卫渡远道:“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害死你的,你那娃子不就是她克死的嘛……”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卫渡远额上根根青筋暴起,一把提起地上大笑不止的宋氏就要扔,却是被余锦瑟给阻了:“别这样,放她下来吧,你愈是在意,她便愈开心,我们不能让她得逞。” 卫渡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倒是我莽撞了。” 卫渡远是再也不放心将余锦瑟一个人放在家里了,两人骑着马到村里租了辆牛车,让人驾着牛车搭上宋氏跟他们一起去了镇上。 卫渡远和余锦瑟两人对于衙门的事儿也是驾轻就熟了,不大会儿就将事情给解决了,也罚得不算重,就是送宋氏进牢里同卫芊芊作两年伴去了,两人在一间牢房,还有个照应! 两人在半道上就瞧见了闻讯赶去镇上的卫丰,卫渡远刻意放缓了马的步子,余锦瑟自是明白他这是为何,却故作不知地问:“做什么慢了?我还想享受享受在冬日里骑马的快意呢!”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这是对自己父亲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心中是又心疼又放心,嘴里却是扬声应道:“好!” 也不给卫丰开口的机会,两人就驾着马疾驰而去了,徒留卫丰一个人在身后骂骂咧咧的。 回到家,两人也就收拾起了家里的东西。 待两人将家里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便靠坐在一起,一时,两人谁也没说话。半晌,还是卫渡远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媳妇儿,老头子来了,你……” 卫渡远话说到这儿却是不说了,叫余锦瑟的心都给揪起来了,面上却是不显,还强作镇定地问道:“你要跟着一起回去吗?” 卫渡远点了点头,便闷不做声了。 余锦瑟见状,心下更是伤心绝望,雄鹰终是要飞走了,而她这小鸟,永远追不上! 卫渡远憋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余锦瑟反应过来了,一把拍在卫渡远的背上,愤愤道:“你竟敢骗我!” 两人笑闹了会儿,卫渡远就趁势将人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低道:“说过了,要相信我,我去哪里都会带上你的。当然,除了刀山火海啊!” 余锦瑟抱着卫渡远的手又紧了紧,近似撒娇道:“不行,就算刀山火海也要带着我。” 卫渡远爽朗地笑了一声却是没应,他不愿带她去冒险,自然也不会给她无端承诺。 第八十一章 自卑和自私 到京城的那天,天空下了很大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特特等着城门的守将甫一开城门便入了京城,骑在马上的汉子个个都戴着斗笠,穿得也甚为朴素。 余锦瑟听卫渡远说了,他爹这回为了来寻他是告的病假,要是被有心人晓得了只怕要参个欺君之罪,是能躲着人便尽量躲着。 进了城,余锦瑟得了卫渡远的首肯便拉着车帘东张西望了起来。 这时候还在,街道冷清得很,除了早早出来摆摊的小贩便没什么人了。可那鳞次栉比的商铺,齐齐整整的街道,处处都透着富贵,让人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繁华。 卫渡远探过身子,头搁在余锦瑟背上,笑眯眯道:“看出了什么吗?” 余锦瑟偏过头,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憋了半天,道:“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卫渡远直起身子,满是宠溺地抚了抚余锦瑟的发,笑道:“当真是钻进钱眼子里去了,小心从小财迷变成个大财迷。” “有何差别?”余锦瑟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腹求知欲地瞧着卫渡远。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那双澄澈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神,半似玩笑半认真地回道:“小财迷可人,大财迷市侩!” 余锦瑟愣了一瞬,她的心不禁缩了缩,脸上的笑容就这般僵在了脸上,这话不得不令她多想。 卫渡远也反应过来,却是没想解释什么,只道:“媳妇儿,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希望你能记着这话。” 余锦瑟被这声媳妇儿喊得心头发软,到底还是憋不住偷瞟了眼卫渡远,可这一抬眼两人的视线竟是撞上了,她没再退缩,而是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似无奈,似悲愤,似冷漠……很是复杂,瞧得人心惊。 从坐上马车往京城赶开始卫渡远就有些不一样了,余锦瑟能感觉出来,可他不想说,她也就没问,如今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深处雾中。 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过话,卫渡远是在等着余锦瑟想通,而余锦瑟皱着眉兀自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马车停下,余锦瑟却是毫无所觉,还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只听耳畔传来一声叹息,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却是觉着头上多了股暖意,原是卫渡远替她将大氅带的帽子给戴上了。 “到了。”话罢,卫渡远就先下了马车。 余锦瑟紧随其后,盯着卫渡远伸过来扶她的手久久未动,感受到周围打量的目光她才愣愣地反应过来,急急将手搭在了卫渡远的手上下了马车。 走将军府的大门实在打眼,一行人便走的偏门,甫一进去就远远瞧见一锦衣华服的妇人走了过来。 只见那妇人头戴流云珠钗,身穿深蓝色锦衣,上绣一朵牡丹,端得是雍容华贵。 细细看来,这妇人生得实在不算多么美艳动人,可胜在那通身的气质,自有一股傲气,却不让人讨厌,反而觉着本该如此。 这时候,她虽疾步向他们走来,可一颦一笑间落落大方,那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 她走到近前,跟着卫磐的几个汉子皆向她行礼问安,她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给这些个人,从始至终她眼里就只有卫磐。 “舟车劳顿,身子可还好?这几日雪一直下个不停,我就怕你们赶路太急了,又怕你们久久不回来……” 余锦瑟心头一震,原来这就是寿春公主,面目看着还真真是年轻。不过令她更为诧异的是原来这人如此倾慕着渡远的爹,以至于眼里心里皆只看得见他一人。 一向不苟言笑的卫磐这会子却是笑了,虽说嘴角勾起的那抹笑不甚明显,可确实笑了。他那硬朗的脸部线条也随之柔和了起来,眼里流转的是丝丝柔情。 铁汉柔情,更是令人动容! “我身子骨硬朗得很,莫要担心,这外面冷得很,快进屋里说吧!” 卫渡远冷哼了一声,同明叔几人告了辞,也不让余锦瑟跟寿春公主见个礼就拉着人离开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只晓得这卫磐娶了寿春公主,为着这个缘故,卫磐抛弃妻子,可中间到底有些什么因果她却是不晓得的。 她见卫渡远这般作为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她有许多事儿都不清楚,也没法子说谁对谁错,更没法子劝他。 她是头一回如此气馁,只觉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卫渡远,不知他过去经历了些什么,更不知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就在此时袭了上来,她看着拉着她无所顾忌大步往前走的卫渡远,心头漫起了点点委屈,眼睛涩涩的,喉头也哽得不行。 一个没注意,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眼见着就要往前倒去,她吓得立时闭上了眼睛,可预想的那股子寒冷并未包裹住她,反而有些温暖。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窝在卫渡远怀里,只见他又是无奈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握着他衣袖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轻轻道:“渡远,你这一路上我很害怕,我觉着我们之间相差太大,我想得多,你又……” 她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道:“我不会变成个大财迷的,我只做个小财迷,就做你的小财迷……” 卫渡远愣了一瞬,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的一句话竟令她隐隐有了不安之感。他只是想她能不被外物所诱,时刻警醒着自己,却不料这人竟是想岔了。 他如今才明白,虽说在他有意无意地纵容宠溺下,她在他面前终是会肆无忌惮地玩笑打闹了,可经年累月的不安感不会经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消散。 卫渡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将人给抱起来:“我们回屋说。” 这府中下人来来去去的,余锦瑟委实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可即便如此,她却是没有从卫渡远身上下来的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到了卫渡远住的院子,他的贴身小厮远远就瞧见了,忙迎了上来:“少爷,元福盼了你好久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元福就怕你在外面渴了饿了累了却是没一个人能伺候好你。” 卫渡远也是有四年没见过元福了,如今见他拿衣袖在他圆圆的小脸上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止不住地就笑了出来,戏谑道:“元福,我说你适合去宫里当公公你不信,这会子最像了。” 卫渡远贴身侍奉的两个丫鬟玉叶和玉草也听闻了消息赶了来,恰好便听见了卫渡远说这话,顿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福急得涨红了脸,吞吐了半晌,只得道:“少爷,你就晓得玩笑奴才。” 余锦瑟本不想笑话这人的,可耐不住了,就埋在卫渡远怀里笑了起来,却是一丝声音也没发出,只见着身子一抽一抽的。 方才几人在说笑,虽说见着了卫渡远怀里抱着的人,谁也没来得及问,还是玉叶迟疑地问了一句:“少爷,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 按理说,家里的丫鬟直直盯着主子是不敬的,就算在卫渡远这儿没这般多规矩,但丫鬟小厮们大多还是不会这般直白地看着他的,而玉叶此刻却是全然忘了这些,一错不错地盯着卫渡远,似是生怕错过了他情绪。 卫渡远低头瞧了眼还埋头在他怀里笑的人,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喷在胸前的热气,暖到了心窝子里,脸上的神情更是柔和了几分,眉眼间尽是宠溺:“这位是你们的少夫人。” 话罢,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急急抱着余锦瑟就进了屋,他还心急着去哄哄自家媳妇儿呢! 玉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后又瞬时恢复如常。 几人就在外面候着,主子舟车劳顿,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用到他们。 进了屋,卫渡远就将余锦瑟放到了床上,他也顺势坐到了床上,打量了下屋内,还是走时的模样,该是才打扫过的,屋子里是一尘不染的。 余锦瑟也打量着这屋子,这里面的摆设并不显得奢华,可处处透着大气,让人呆着很是舒心。 屋内不仅干净,还没那股子常年不住人的霉味儿,想来就算渡远走了这院儿里的丫鬟小厮也没躲懒,还是很用心地打理着。 突的,她就听耳旁传来了卫渡远的声音:“好了,我们来说说方才的事吧!你是不信任我呢,还是不信任自个儿呢?或者你觉着我因着心情不好,在说些气话?” 她猛地摇了摇头,可他并无停顿的打算:“我承认自从我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心里有些微妙,可这种微妙是对我们那个家的不舍,还有对京城一堆糟心事的烦躁。” 余锦瑟一把抓住卫渡远的手,不假思索地道歉道:“我晓得错了,不该介意你这话的,明晓得你好像很难过。不对,不该觉着你不信任我。也不对,该是不该自卑的……” 对,她是自卑的,她不过是一个农家女,而他是大昱赫赫有名的将军之子。 她越说愈越说不清,垂着头,自暴自弃道:“我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了……” 卫渡远长久的沉默让余锦瑟愈发不安,她只能伸手揪着自己的衣裳,却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你好不容易被我养出的厚脸皮呢?都拿去喂狗了?”卫渡远恨铁不成钢地等着看着眼前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人。 对啊,都拿去喂你了。要是以往这话余锦瑟心里想的这话定然是说出来了,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就怕将事情给弄得愈发糟了。 卫渡远瞧着余锦瑟这副如同小孩犯错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不禁深深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 “罢了,是我的错,不该为难你想这些个事儿,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有时候聪明得很,有时候又傻得可以。” 余锦瑟急忙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卫渡远:“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要说,你说了我不一定会懂,可是我想听。” “好。”卫渡远笑得宠溺,“同你直说便是!” 顿了顿,他才道:“媳妇儿,我这一路上总在想该不该带你来京城。” 见余锦瑟听了这话急急地想说什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又接着道:“可夫妻哪有分隔两地的?只要我们两个人在,哪里都是家,怎样都是要一起的。” 卫渡远见余锦瑟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觉着好笑,话却是没停。 “只是你到底比我小,也没见过世俗的复杂,性子单纯,只怕容易被人欺了去。也不是对你不信任,只是挂念着你,想得也就格外得多。” “这样说吧,宋氏母子三人的坏是浮于表面的,而京城这些个人却只会深埋心底,然后伺机而动。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咬断你的脖子,把你吞吃入腹。” 余锦瑟看见了卫渡远说这话时眼底的厌恶,对这种尔虞我诈的不耻,她抱紧了他,轻轻道:“对不起,或许我思虑还不够周全,但我会努力的,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的。” 卫渡远回抱住余锦瑟,久久地,紧紧地抱着他的无价之宝,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 半晌,他才开始细细剖析起了自己的心思:“也是我自私,你如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慰藉,瞧着你就觉着高兴,总希望你永远也别变,保持着这份纯真。” “难道不该吗?这哪里是错?我不能保证我永远不变,但待你的心,和待人处事的原则却是不会变的。”余锦瑟退出卫渡远的怀抱,纯净的双眼里满是真挚。 卫渡远想,自己怎么会有方才那些个想法呢?是不信任自己能保护眼前人吗?还是不信任自己的眼光?这人是要和自己一辈子的啊! 想通了,他就更觉安心,捏着余锦瑟的脸爽朗地笑着。 余锦瑟佯装生气地瞪着面前笑得肆无忌惮的人,可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人搬走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每一次开诚布公的相谈,总会促使两人的心靠得更近! 如今,两人又是好一派亲密无间的模样,似乎又更亲密了一些! 第八十二章 少夫人 卫渡远和余锦瑟是昨个回来的,歇息了一日,卫渡远想着,这日也该让余锦瑟见见人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不,一早他就叫元福将人给召集到了正厅里。 余锦瑟进了这院儿下人们都是晓得的,不说这院儿里,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晓得他们的少爷带回来了个少夫人,只是谁也没见过真人,就是玉叶和玉草每每进屋里都没见着人。 没法子,余锦瑟被卫渡远甫一抱回来两人就进屋说了许久的话,说着说着两人就睡着了,醒来已是深夜。 两人都饿了,余锦瑟就想去找吃的,可卫渡远哪里放心啊?这院儿她也不认路,况且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也舍不得,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就是了。 结果一出门就瞧见元福守在外面,这天儿冷,卫渡远待下人向来宽厚,一般是不让下人守夜的。想一想,便也晓得该是觉着他今个儿才回来,怕他缺什么吧! 卫渡远也不自己去了,遣了元福去厨房也就回屋了。待元福来敲门他也是亲自到门口将东西端进了屋,又让元福回去歇着,这才将门给关上。 就这样,昨个一整日都没人能有幸见一见这莫名多出来的少夫人一眼。 卫渡远和余锦瑟坐在上位,底下站了一众的下人,余锦瑟看着心头直发毛,莫名的有些惶恐和不知所措,可她面上却是半点没有显出来,反而是绷着张脸。 底下的一众人偷眼瞧了只觉这少夫人看起来委实不好相处,不会今儿个要来个下马威吧,一时心中更是惴惴不安,面上是显得愈发恭敬了。 其实他们哪里晓得余锦瑟不过是有些紧张罢了,这会子笑起来怕是傻气得很,就只好木这张脸。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大抵是能猜出余锦瑟的意思,再瞧瞧一众下人,觉着这样也不错,就也没出言安抚她,更是不必安抚下人了。 “我四年没回府了,我方才左右瞧了眼,都是熟面孔。既如此,大伙儿该都是都晓得我脾气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坐我旁边的是少夫人,你们该懂得如何待她吧?” 底下一众下人忙答道:“懂得。” 卫渡远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也晓得这四年你们一些人不是一直待在这院儿里的,可无论你们曾去过哪儿,心莫要变了。既是进了我的院儿就要听我的,更是要听少夫人的!” 一众下人又恭敬地答道:“是。” 该说的也说了,该敲打的也敲打了,卫渡远就让余锦瑟说两句。 余锦瑟绞紧了自己手中拿的帕子,重重吐了口气,脸上终是是扬起了抹笑容,绞着帕子的手随即也松开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人不喜欢太复杂的事情,能简单点便简单着来,莫给大伙儿寻麻烦就是。” 余锦瑟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语气也还温和,却让底下的一众下人觉着这位少夫人不是个可以轻慢的,这哪里像个农妇啊! 这话是句句说得有主子的气势,虽笑着,却是更让人心生惶恐,生怕被她给盯上,到时候一个不如意自己就要遭殃。 卫渡远忍不住笑了笑,他家媳妇儿还真是厉害,这话说得忒有主子的威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不过是想着卫渡远同她说的话,治理府中的下人并不是你对他们好便是,还得拿出主子的气势来,到时候他们才会尊你敬你。 她不懂他说的那劳什子气势,只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让她憋住不笑她也觉着挺尴尬的,旁人还以为她多厉害似的,干脆就微微带着笑,不显得傻气就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般作为,只让一众下人觉着她更是厉害了,这笑里似乎都藏着刀子。 余锦瑟见一众下人陆陆续续地退下了,也顾不得这正厅里还有人,拉着卫渡远就颇为激动地小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表现得如何?气势可拿出来了?” 卫渡远见余锦瑟似是做贼般地拿眼四处瞟着,禁不住笑得更是爽朗,见余锦瑟瞪着自己,佯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岂止是拿出来了,简直是让人胆战心惊,那笑里藏刀的模样,啧啧啧,让为夫甘拜下风啊!” 余锦瑟的白眼是翻得更厉害了,磨了磨牙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副模样,忙讨好道:“是为夫词穷,没想到旁的,只好拿这些个来凑数了。可无论如何,在为夫心中,夫人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余锦瑟冷哼一声:“算你识趣。” 话罢,终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白眼,还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少爷,夫人的房间奴婢今儿个就去备好,不知哪间比较合适?”玉叶适时开口打断了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余锦瑟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可她也不会对一个丫鬟置气,不过就急急地转过头去瞅着卫渡远:“我们要分开住吗?你……”以后还要纳妾吗? 她没将这话问出口,太伤感情了。 卫渡远还没来得及开口,玉叶倒是先插嘴了:“少夫人,这京里的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有这规矩的,没说一定要这样,却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两位主子就算感情再好,也都是要有自己房间的。” 余锦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是晓得这些个事儿的,镇里的大户人家就最爱模仿京城里这些个人的做法以凸显自己的身份。 可她不想同渡远分开,两人到了京城,他定然是要去做一些个大事的,她不能拖他的后腿,就只能支持他。那白日里自是见不着人了,只能晚上看了。 若是……若是他父亲和那后娘硬要他纳妾怎么办?不定是个什么狐媚子呢,到时候是不是就不喜欢她了。 她晓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又多想了,也不是不信任他,就是忍不住要这般想啊,一想到这儿心里就难受得很。 以前渡远只是个土匪,后来两个人到卫家村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这样的家境哪里有纳妾这样的顾虑啊?她总也想着他们两人就这般一辈子下去,再生几个崽子,也就皆大欢喜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是大少爷,她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又掉了,他的父母总要他开枝散叶的。 卫渡远瞧着余锦瑟愈发难看的脸色,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若有似无地偏头看了玉叶一眼。 玉叶自是瞧见了卫渡远投在自己身上的这一眼,心中禁不住一颤,面上还是显得恭恭敬敬。 玉草也热不住瞥了玉叶一眼,心下嘀咕着,这玉叶向来比她稳重,今儿个怎地想起提这种不得劲儿的事儿? 卫渡远似是随意一瞥,如今看去,只见他满心满眼都在余锦瑟一人身上,眉眼间极具宠溺,正柔声安抚着她:“莫急,旁人是旁人,那些个什么不成文的规矩管他作甚,也没触犯大昱的律法。我哪里舍得让媳妇儿一个人住啊!” 余锦瑟怕这事传出去卫渡远被人笑话,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终于是放开了她那受虐的下嘴唇,似是做了及艰难的决定般,道:“那要不你虚设一个屋子,不去住就是了。” 卫渡远伸手捏了捏余锦瑟的脸:“那不是浪费吗?况且我跟我媳妇儿感情好,有什么好被人置喙的?莫要担心了,我不会觉着丢脸,只会觉着骄傲,我有个这般可人的媳妇儿。” 此情此景说出这话免不得会让人多想,余锦瑟的小脸立时就红了个通透,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卫渡远一眼,娇嗔道:“青天白日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说什么呢?轻浮!” 卫渡远忍不住又揉搓了一番余锦瑟的脸,笑道:“你这脑子整日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我哪里有那个意思了,我看你才是愈发轻浮了,一个女色鬼。” 余锦瑟说不过,索性不说了,见一旁的元福还在偷笑,整张脸是觉着愈发烧了,生硬地转移话头道:“说正事呢。” 卫渡远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装作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用,以后莫要再提此事。说着说着,到底是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余锦瑟捂住羞红的脸就跑了,卫渡远状似随意地瞟了眼元福就忙追了上去。 玉叶就这般杵在正厅里,神色莫名,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是紧紧攥着,她怕她不攥着心中的不安和嫉妒就会喷薄而出。 她嫉妒余锦瑟,可也畏惧于卫渡远方才那一眼。 卫渡远是个宽厚的主子,可也是个赏罚分明,果断非常的主子。 元福面上看着是个单纯性子,可脑子却是个机灵的,不然也断不会被卫渡远给提拔上来。 这府中不是个凭兴趣选人的地儿,也要留个有脑子的在身旁,不然这小院儿的一些内务该是不晓得交给谁打理了。 元福自是看出了玉叶的心思,这玉叶和玉草当初还是寿春公主挑来的,也有等主子大了做通房的意思,可他们这主子却是半点这种心思都没动过,就算去秦楼楚馆怀里也是没人的,只微微挑些酒菜来吃就是了。 如今看来,他这主子对少夫人是极其看重的,简直是捧在心尖上宠着的。 “玉叶,我们都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下人罢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肖想的。”到底是多年的情谊,他还是忍不住提点了几句。 玉叶没说话,只是攥成拳头的手是愈发用力。 她还就不信了,不过区区一个农妇,说白了还比不得她这么一个在大户人家当差的丫鬟,凭什么她就能坐在少爷的身旁? 元福看着玉叶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给玉草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就离开了,独留玉叶一个人愣在原地。 第八十四章 寿春公主 因卫渡远和余锦瑟早在离开文林镇那日起就给柳园和小六寄了信,这不,过了晌午两人就来了。 “大哥,大嫂!”小六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 余锦瑟瞧见了人也分外激动,定定地打量人半晌,颇为欣慰道:“长高了,壮实了,也晒黑了些,可看着是愈发健康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养着的。”柳园手中的折扇‘唰’地一下打了开来,随意地扇了扇,许是觉着还是带了点风,又慌忙地将折扇给收了起来。 卫渡远笑着锤了把柳园的肩头:“什么时候你也是这般厚脸皮了?” 柳园挑了挑眉:“跟着兄弟们在牛头山上呆了这么几年,脸皮这东西觉着还是愈厚愈好。” 几人时隔一年,如今好不容易又见着,免不得有说不完的话,这一晃眼就到了晚饭的时辰。 余锦瑟主动站了起来,笑眯眯道:“今儿个我亲自下厨,一定都要吃完啊!” 柳园和小六两人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柳园拿起桌上的茶杯以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而小六只能握拳捂住嘴假意咳嗽了两声。 余锦瑟一瞧这两人的模样就晓得他们是在想什么,挑了挑眉,有些小脾气道:“那我不去煮了,不想吃就算了。” 话是这样说,那威胁的眼神可是惹得两人只好哄着她去煮,还说了许多违心的夸赞之语来。 余锦瑟这才起身,临走时,还不忘道:“那好吧,既然你们要求,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去煮给你们吃吧!还有,你们该是晓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理儿,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走出去几步,她又偏头来了一句:“没法子,跟你们呆了那么一段日子,脸皮自然也是学厚了。” 话罢,踏着轻快的步子也就离开了。 柳园和小六都惊诧于余锦瑟的变化,以前她也会说一些玩笑话,可大多时候还是温温柔柔的不怎么言语,如今倒是愈发俏皮活波了。 柳园偏头瞟了眼余锦瑟的背影,道:“大嫂这变化倒是挺大的啊!” 小六也附和道:“愈发像个压寨夫人了。” 以前他这嫂子也会逗她玩儿,可一般是逗不长久就要回来哄他的,如今倒是不会了,愈发像自己大哥了。 卫渡远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显得愈发温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 柳园和小六对视了一眼,他们一向晓得两人感情好,只是以前到底还是有层什么东西给隔着的,不大真实,如今倒是真的恩爱两不疑了。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吧! 小六微微有些动容,瞟了眼柳园的侧脸,又转头瞧了眼余锦瑟离开时走的路,心中是欣羡不已。 他的欢喜,他的爱慕,许是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吧! 柳园和小六抱着怀疑的心思尝了口,是意外的好吃,两人又连着夹了好几筷子,嘴里也一直赞扬着余锦瑟,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是早被抛到了脑后。 做土匪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现今没道理要端着。 几人欢欢喜喜吃了饭,余锦瑟就问着小六愿不愿意来跟着他们住,小六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柳园先不乐意了,说她同自己抢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也是瞧出小六有些不想搬了,随意打趣了这两人一句也就没再提这事了。 翌日一早卫渡远就出门去了,余锦瑟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瞧瞧的。 玉草见自家主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笑着提议道:“少夫人,咱们这将军府还是极大的,你进府没几日,如今正好可以四处走走啊!” 余锦瑟双眼登时亮了起来,她那日进来没怎么瞧这府中的景象,如今倒是可以好生瞧瞧。只是,她还真是有些怕见到自家公公婆婆。 说来,到了这将军府两日了自己还没去请过安呢,该是觉着自己很是失礼吧!其实她也向卫渡远提过,不过他说不用,几人又从不一起用饭,她更是没机会见着人了。 按理说她也可以自己去,可那位后婆婆身份不俗,就怕她不懂礼数冲撞了人去,平白给卫渡远惹了麻烦去。 一旁的玉叶见余锦瑟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也开口了:“少夫人,玉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余锦瑟点了点头:“你讲便是,在我面前没那般多的规矩。” “少夫人回来也有两日了,却是……一直没去向公主请安,只怕公主会恼了少夫人去。”玉叶低着头,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才接着道,“少爷同公主的关系本就不好,若是少夫人再不从中调和,只怕会对少爷不利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卫渡远的声音:“那还真是要多些玉叶的关心啊,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事不该你多嘴的便该守住你的嘴!” 玉叶吓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是玉叶逾矩了,请少爷责罚。卡Kа酷Ku尐裞網” 玉草也跪在了地上:“少爷恕罪,玉叶也是无心之失。” 卫渡远冷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玉叶,脸上半丝笑意也无,玩味地吐出了几个字:“无心之失?” 余锦瑟觉着很是疑惑,卫渡远的性子向来爽朗宽厚,按理说该不会因着玉叶这话生气才是,难不成他当真那般恨寿春公主? 可以前他虽不愿在她面前多提这人,也不像有这般大的仇怨,以至于迁怒到旁人身上来啊! 她见底下跪着的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在心中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卫渡远的手拉住,温声劝道:“玉叶也是为我们着想。况且,她的话也没错,我也确实该去向寿春公主请个安才是,你莫要再生气了。” 卫渡远脸色缓和了下来,无奈道:“你就是想得少,离了我该是怎么办啊?” 余锦瑟没懂卫渡远前半句话的意思,不过后面这句却是晓得的,笑得灿烂道:“你会离开我吗?你舍得?” 卫渡远面上的怒气这会子是彻底消散了,一把将余锦瑟抱入怀里,揽着她的腰,道:“不舍得。” 余锦瑟这会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还有这么多人呢,干脆垂着头,扯着卫渡远胸前的衣裳道:“那,莫要再怪罪玉叶了好不好?” 卫渡远能不应吗?只得应了。 又瞧着还跪在地上的玉叶道:“少夫人待人仁厚,希望你能记住少夫人的恩情,悉心伺候着她,若是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该是晓得后果的。” “想必元福也是同你说过了,事不过三,你该是明白事理的。”他拉着余锦瑟就要往屋里走,头也不回道,“玉草起来吧,玉叶你伺候本少爷多年也是晓得我的脾性的,莫要触了我的底线,你就跪个半个时辰反思一番吧!” 玉叶和玉草均在后面谢过卫渡远和余锦瑟的恩情。 这院儿里的人这会子也都晓得了,这少夫人的话在少爷面前最是管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少夫人去。 要晓得,他们这少爷看着是个好相与的,可有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是从不手软,这玉叶还能在跟前伺候着,还都得仰仗着少夫人那一句话。 回到屋卫渡远就对余锦瑟开始了好一番说教,又同她好生说了一番为何自己发火,这玉叶又有何居心。 余锦瑟本来还垂着头委屈巴巴地听着卫渡远训话,如今却觉着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蹭蹭蹭’地冒出来,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忍不住拔高音量问道:“什么?你说她想做你的小妾?” 卫渡远肯定地点了点头:“对。” 余锦瑟真没想着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做事的玉叶会有这种心思,总觉着自己不会这般没眼色吧!“该不会是你自个儿想的吧?” 卫渡远敲了一记余锦瑟的头:“你小脑袋瓜子里整日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吗?” 余锦瑟是晓得的,大户人家都会给自家儿子安排一两个通房的,而这通房一般都是安排在他身边做丫鬟的。思及此,她更是没法子冷静了。 “别告诉我玉叶和玉草是你的通房。” 卫渡远觉着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会子倒是想起这茬儿了,放心吧,她们俩还是丫鬟呢,我也没有要通房的打算。若是新娘子没进门就碰旁人,我总觉着是对我媳妇儿的不尊重。” 余锦瑟因着卫渡远前面那句心情好了不少,可听到后面却觉着不是个事儿,这人到底还是要纳妾的吧! “你……”她知晓不该问,可还是没忍住,“你以后要纳妾吗?”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副模样,心头更是欢喜,这是在乎他呢。他也不愿她伤心,立时道:“自然不会的,我答应过你要相濡以沫到白头的。我不想有人插进我们来,就我们俩多好啊。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也不负谁。” 余锦瑟猛地扑到了卫渡远怀里,觉着鼻子酸得很,眼眶子也酸,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胸膛。 卫渡远也紧紧抱住了人,就听她声音闷闷地从自己怀里传了出来:“这可是你说的,要记住一辈子。” “是,记住呢,不仅记一辈子,下辈子也记着,下下辈子还记着,我脖颈还戴着我们俩的定情信物呢。” 所谓的定情信物便是两人成亲时结的发,说来这还是卫渡远同余锦瑟讨来就没还回去的呢。 半晌,卫渡远又问道:“你还要将玉叶留在身边吗?” 余锦瑟没从卫渡远怀里退出来,只是换了个姿势,道:“方才我已经说过要留下了,事后再找人算账就说不过去了。且看着吧,若是她再动心思,那我也不客气了。你可是我的,岂容他人肖想?” 卫渡远看着窝在自己怀里,颇为霸气地宣誓主权的小娇妻,禁不住笑着夸赞道:“媳妇儿威武!” 第八十五章 心中只容得下一人 余妙音是什么人?刁蛮任性却从不为外人知,惯会在人面前做戏,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过手段却并不高明,也耐不住性子,稍稍一激就极易暴露。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不,她也并没因着见到卫渡远同余锦瑟嬉笑打闹一派恩爱模样就知难而退的意思,同方嬷嬷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一旁的玉草瞧见了,忙迎了上来,给余妙音和方嬷嬷见了个礼,这才去院儿里同卫渡远俩夫妻通报一声。 只是她这甫一跨入院子就被人一个雪球迎面击来,她禁不住大呼一声。 这雪球是余锦瑟扔的,她瞧见了,忙上前来看玉草捂着的脸:“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一个不小心就仍偏了。” 哪有主子给丫鬟道歉的?余妙音在一旁见了,更是瞧不上余锦瑟了,玉草却是感动,觉着以后跟着这少夫人也是不错。 其实,这事儿也有玉草的不是,她突的从廊檐下走到了院儿里,余锦瑟不察也就扔了出去,索性不过一个雪球,就是打在脸上的时候冻得生疼,也不碍事。 玉草哪能受得起余锦瑟的道歉,自己又急急地告了罪,最后这事儿也就这般了了。 卫渡远和余锦瑟这会子也瞧见了一旁的余妙音了,卫渡远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立时就拉了下来,还是方嬷嬷先开了口。 “余三小姐今儿个来看公主,公主同三小姐说了会儿话后便乏了,想着少夫人跟三小姐年纪相仿,想必更能说到一块儿去,也就让老奴带三小姐来走走。” 余锦瑟不晓得寿春公主的心思,只当还真是这方嬷嬷说的面儿上的意思,便笑着道:“嬷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余三小姐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方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一偏头,却是见卫渡远高深莫测地盯着自己瞧,眼里是洞察一切的锐利。她在宫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却是有些不敢直视卫渡远的双眼。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少爷在外面呆了四年,这气势是愈发足了。 她的事情办完了,便说自己要去守着寿春公主了,也就告退了。 余锦瑟听卫渡远说过这方嬷嬷的身份,晓得她不是寻常下人,自是待她愈发客气,唤玉草将人送出了院子才作罢! 同方嬷嬷说完话,余锦瑟一扭头,就发现了些不对劲儿。只见余妙音正偷眼打量着卫渡远,含羞带怯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余锦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回头看了眼一旁的卫渡远,见轻抿嘴角,却是没多看余妙音一眼。不知怎地,她心情又好了不少,脸上又挂上了格外灿烂的笑容。 “余三小姐,这外面怪冷的,我们进屋坐吧!” 余妙音不待见余锦瑟,可在卫渡远面前还是得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就怕他瞧出一丝端倪来。 两人进了屋,玉叶便急急地来奉了茶,她昨儿因着跪了半个时辰,余锦瑟许她休息了半日,今儿个是断没有再歇着的理儿了。 她奉茶的时候瞧见竟是余妙音来了,心中一喜,谁不晓得这余家三小姐这么些年不嫁人就是在等他们少爷啊。 而且这三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在他们将军府总也表现得温婉大方,但其实是个嚣张跋扈的。有一回,她在自家少爷面前吃了瘪,她可是亲眼见着她事后对着自己丫鬟发怒的。 思及这点,本就没死心的玉叶心思就愈发活泛了。 几人甫一落座,余锦瑟便笑嘻嘻地将卫渡远给支走了。 卫渡远挑眉看了眼余锦瑟,到底还是没戳破她的谎言,乖乖地走了,就让他们女子在里面说话。 余锦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余妙音,就瞧见她因着渡远的离开眉眼间尽显失落,又觉着这三小姐还真是好笑,本就是一点也不稳重的性子,偏生还端着,结果又端不住。 余锦瑟最是清楚玉叶和这余妙音是不同的,一个是贴身伺候他们的丫鬟,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将玉叶留在身边,一是她当众说了饶了玉叶这一回,二是想让玉叶看着,她同渡远的感情好得很,让她知难而退。 对于余妙音,自然不能这般润物细无声地处置了,能让两人少见几面就少见。不然,若是真让外面传出了什么闲话,这大家小姐的面儿自是要要的,渡远不定就会娶了她过门。 余锦瑟想得通透,做事间也是滴水不漏。 这会子,她都挺佩服自己的,竟还晓得因人而异地想法子。卡Kа酷Ku尐裞網不得不感叹句,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地位还真是什么都能想出来。 又在心中狠狠将卫渡远批了一顿,怎地这般能招蜂引蝶呢? 余锦瑟将将准备开口,余妙音倒是先开口了:“这么多人瞧着我倒是不好意思说话了。” 这话是说得再明显不过,余锦瑟一挥手,站在屋内伺候的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余妙音心中更觉愤愤,原本她该是这院儿里的女主子才是!都是被眼前这女人夺了去,她一定会夺回来的。 见人都走了,余妙音面上功夫也懒得做了,脸上的笑容是荡然无存。 该说她本就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不过为了个自己心仪的人留个好印象这才苦苦压抑着本性。如今她视余锦瑟为敌,自是半点好脸色也没有的,嘴下更是不会留什么情面了。 “我晓得你,你是渡远带回来的人。但我告诉你,这镇北将军府的少夫人只可能是我,你既跟着渡远回来了,就踏踏实实地给我做妾。” 余锦瑟只以为这余妙音没甚心计,如今看来岂止是没甚心机啊,简直堪称蠢了。想了想,只觉着这人比自己还蠢。 她听卫渡远说过,这京城的人说话最喜欢弯弯绕,不知道要拐个几个弯儿才能想明白那人的意思,所以嘱咐她少语便是。 这会子听到余妙音这般直白的话,她对这娇小姐倒是讨厌不起来了。不过,话还是得说清楚的! “这想做镇北将军府少夫人的女子多了去了,可位置就这么一个。我呢,其实也是不愿同你们争的。只可惜,偏生我的夫君恰就是镇北将军府的少爷,顺顺当当地这位置就是我的了。我也不想啊!” 余锦瑟见余妙音气得气儿都喘不匀,却是还没有罢手的打算,接着道:“你还别不信,我还真是不想的,我就想安安分分地做卫渡远的妻子就是了。旁的什么,我还真是全不想管。” 余妙音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吼道:“余锦瑟,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焉能不气?这人好像是在说她将她不屑要的东西当个宝贝样的稀罕,那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 余锦瑟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余三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我这脸皮还是要的,不要成了个无脸人,那得多可怖啊!” 说着,她还特特做出一副很是恐惧的模样,身子还装模作样地抖了三抖。 余三小姐向来伶牙俐齿,而且惯来没人敢这般直直同她说这些,是被余锦瑟给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气得指着余锦瑟的都止不住地发抖,嘴唇张合,连说了几个你字都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气得是拂袖而去。 临去前,还觉着不甘心,又回头瞪了正准备偷笑的余锦瑟一眼,这才恨恨地走了。 待人出了门,余锦瑟终于是忍不住了,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的。 卫渡远这会子也从侧间的门出来了,走到余锦瑟身旁坐下,笑道:“我媳妇儿忽悠人的本事见长啊!我看看你嘴巴里生了什么,怎么就这么溜呢?” “我……”余锦瑟本想说个什么的,可也只能用笑软了的手无力地打开了卫渡远来掰她嘴的手,后来笑得肚子都痛了起来。 卫渡远待她笑过了,立时给她递了杯水过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至于嘛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至于,可谁料到这余三小姐这般好哄骗,三言两语就弄得说不出话来了。同卫芊芊那脑子差不多,可比卫芊芊看着可爱点。”锦瑟喝了口水,瞟了眼一旁的卫渡远,又道,“没成想你竟然就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一点也不给你爱慕者的面儿。” 卫渡远晓得这是余锦瑟闹脾气了,赶紧上前将人给抱进怀里:“媳妇儿说的什么话啊!就是全天下女子都爱慕我,我满心满眼都只看得到你一个人。” 余锦瑟从卫渡远怀里抬起头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倒是想得美,还想让全天下的女子爱慕你,啧啧啧,心会不会忒大了点?” 卫渡远低头一口亲在余锦瑟的额头上,满眼宠溺地瞧着仰头看着他的人,话语是愈发温柔了:“我的心不大,就只容得下媳妇儿你一个。” 余锦瑟痴痴地看着卫渡远,整颗心像是跌进了蜜罐子似的,一不小心就被裹上了层糖衣。良久,她终是反应过来了,故意打了个寒噤,埋头在他怀里道:“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被你肉麻得掉一地了。也不晓得是去哪里学的……” 卫渡远方才在后面听到余锦瑟说的那些个话时,胸中一阵鼓荡,他就想也要说些什么。如今说出口了,他只觉整个人似都要飘上云端了,好不快活! 第八十六章 最大的让步 卫渡远可不觉着余妙音寻上锦瑟是她自己的意思,怕寿春公主还掺和了一脚,毕竟当初可是她做主想让他同余妙音定亲的。 如今看来,这寿春公主是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了,他只觉着她惯会做戏,每每装贤惠来同卫磐那老头子讨巧。 卫渡远这般想法大都是因着对寿春公主的偏激,可寿春公主的目的他也是能猜中七七八八的。 要是放在以往,卫渡远早去寿春公主住的院儿大闹一场了,如今为着锦瑟还是忍着了,毕竟他不可能时时守在锦瑟身边,惹恼了她就怕她在锦瑟身上找回来。 只是寿春公主可不容易就那般罢手了,既是做了,她便要做到底,反正只要她动了一下这卫渡远就能猜出来的,大不了到时候只是同她闹一场罢了。 至于余锦瑟,她不清楚什么制衡,什么势力,却是明白这寿春公主该是不满意她的,不然也不会由着余妙音来闹了。 特别是她后来又从玉草那儿听说当初寿春公主是打算将余妙音许给渡远的,只不过渡远的娘亲去了,当时他还有半年孝期,加之本就不满公主,也就负起出走了。 她对这事儿便更是清楚明了了,这公主还没死心呢! 余锦瑟本身对着寿春公主初见时的那些微好感是荡然无存,也明白卫渡远说的话了,有些人面上笑着并不见得就真是开心,有些人面上愁着也并不见着就真是难受。 只是这寿春公主显然并不打算将多少心思花费在她身上,不然那里甫一同她说完话就将余妙音给送来了? 虽然不定是公主去请的余妙音,可她确确实实将人给送来了,都不愿缓缓日子。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日,卫渡远去外面会友了,余锦瑟就留在府里跟着他们院儿里的管事孟叔看账本,这看着看着寿春公主就派人来请她了。 余锦瑟大抵晓得找她是为着什么事儿,心中倒是更坦然了几分。 “锦瑟,我昨儿听说妙音同你单独见过后就哭着走了?也不是我说你,她毕竟是客,况且以后的身份……你该是听说过的,我希望你能同她和睦相处,也能尊她敬她。” 这话开门见山,余锦瑟心中慨然,这寿春公主当真是不将她放在心上,更是懒得多费时间在她身上啊! “余三小姐同锦瑟说话时,锦瑟是半分逾矩也无。至于余三小姐哭着离开,在同锦瑟说话时,锦瑟是没瞧见余三小姐有哭恼的神色的。” 她说的还真是实话,当时那余三小姐是气得面红耳赤的,牙齿咬得咯嘣响,可就是没哭。 余锦瑟见寿春公主面色凌厉了几分,也不想弯弯绕了,直言道:“公主是个爽快人,对公公向来也是情深意重的,该是最能理解渡远和锦瑟的。锦瑟不晓得公主为何还偏要替渡远娶一个他不喜欢的进门。” 寿春公主讥诮道:“你就那般自信渡远是爱你的?或者你以为渡远对你的喜爱能维持一生一世?不定他只是想同我,同他爹作对罢了!说不得他心里是喜欢妙音的,况妙音等了他这许多年,他许是早已心动了,不过不愿认罢了!” 余锦瑟笑得坦然:“那就是公主不了解渡远了。渡远因着婆婆的事,对待感情更为慎重。他娶我,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更不会负我。” 寿春公主的面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为了她,皇家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厚道,可以说面上没人说,背地里还是有不少人笑话了她去。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儿也没人再提及,却是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因着卫渡远母亲的去世,这个刺扎得更是深了,也再拔不出。 她晓得,那是愧疚!且,再也无法弥补! 余锦瑟本不想说这个事的,可她不戳人刀子,那人就要动她最珍视的东西。她晓得这话说出来寿春公主动手定然更是毫无顾忌,只是她还是得摆明自己的态度。 寿春公主倒也没发怒,定了定心神,苦口婆心地劝道:“若你真为渡远着想,你就该晓得他是将军府唯一的孩子,以后仕途定然不必说,而你能给他什么助益呢?将军府看着风光,可你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加之,根基又浅,同那些个世家大族到底是比不得的,只要稍有差池,不定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些,你都知道吗?” 余锦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只想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其余的全不想管。可是人生在世总有责任,像渡远这般的人就该翱翔九霄,他有壮志! 他不说,但她晓得,只是…… “公主,锦瑟以前没想过这些个事,如今听你说了也觉着甚为有理。”她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但你说了不算,若是……若是渡远亲口同我说他要娶旁人,我定然不会阻挠。” 余锦瑟看寿春公主微皱的眉头就晓得她对自己这说法不甚满意,可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只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会如何?会接受吗?她不知道,但她舍不得渡远为难。 这场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 余妙音是个急躁的,可不像寿春公主那般有耐心,也没等着寿春公主再同她想什么法子,自作主张地便要约见卫渡远。 至于卫渡远,余妙音不管自己的名声会如何,可他却是顾忌的。不为旁的,就为告诉旁人他心中只有他的发妻余锦瑟,就算不是在京城成的亲,就算他继母不认,那也是他珍重一辈子的人。 旁人,动摇不得丝毫。所谓权力富贵,更是不行! 他不是不晓得余妙音这么多年不嫁人是因着他,可他从未对她有过什么承诺,拒绝起来心里更是没甚负担。 他想着,女子面皮到底比男子薄,拒绝个两次,她总会放弃的。如今他去了军营中,更是没时间搭理她了。 其实卫渡远以前就时不时地去卫磐所在的军营里看一看,跟着士兵们练一练,认识的人也不少,大伙儿也都挺喜欢他的,觉着他重情重义。 这回卫磐直接在军营里给卫渡远安排了个位置,同卫渡远不熟悉的少许士兵私下里酸溜溜地说了几句,可大多人还是觉着理所应当的,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在卫渡远没离开京城的时候卫磐也不是没给他谋个职位的心思,可卫渡远向来不服他管,他向来奈何不了他,就只能由着他了。 这回卫渡远能听话,他还是颇为欣慰的,心头觉着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有个媳妇儿劝着当真是好了不少。这般想着,他对余锦瑟是愈发满意了。 甚至他还同卫渡远提过,要不要再替两人办一场婚事,只是被卫渡远给拒了,说是既已办过了,岂有再办之理?免得节外生枝。 卫磐之后也没再对卫渡远提过这事儿,只是他同寿春公主再说过,很有些遗憾没能看着两人成婚。寿春公主是另有心思的,可她不想为着这些个事儿同他找不痛快,也就没说什么。 要说卫渡远去军营这事儿还真有余锦瑟一定的功劳,不过,可不是她劝的。在她看来,卫渡远向来是个有想法的,只要是他想做的,她便会支持他。 卫渡远有了余锦瑟后,也总是为着她着想的,他想自己变得更为强大,这样才能在波谲云诡的京城中好好守住她。当然,他自小便有着保家卫国的抱负。 世上安得双全法,他不想放下自己胸中抱负,更不想辜负锦瑟,唯有自己站到了一定的高度才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余妙莲还没走到余妙音的房门口就听到‘砰’地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不大会儿,又传来了一声。 余妙莲急急走了几步,到了余妙音的房门口就见她屋子里跪了两个平时伺候她的丫鬟。 余妙莲脸上立时扬起抹笑:“三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说着,她就走到了余妙音身侧,若有所指地看了眼门口,小声道:“当心平白招了大娘来,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场罚,莫要再气了。” 顿了顿,声音又恢复正常了:“莫要再气了,来,同妹妹说说,不定就能帮姐姐你分忧解难。” 这余妙莲是余府当家的庶出女儿,向来以温婉著称,就算这位小姐的生母不甚受宠,府中许多丫鬟小厮都对这位小姐很是客气。 对余妙音这些个丫鬟小厮虽说面上是客客气气的,可更多是惶恐,在背地里也不知编排了她多少回。 这不,这会子那两个丫鬟就对余妙莲感激地看了一眼,还微微行了个礼,然后便默不作声地收拾起了屋子。 余妙音也是看不上余妙莲的,坐到椅子上就不说话了,还是余妙莲先开了口:“姐姐是为着卫家少爷的事儿在苦恼?” 可不是,卫渡远今儿个又拒了她,她都连续让人送了大半个月的信了。 余妙音不耐地瞟了眼余妙莲,不情不愿地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余妙莲拿着手帕捂嘴笑了笑,眼里却是没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之意,只诚心帮她排忧解难般:“姐姐那般卫家少爷自是看不进你去的,何不晾个他几日,不定他就不习惯了,想着姐姐了。” 余妙音来了兴趣,拉着余妙音的手急切地问道:“真的吗?万一没用呢?” “这只是妹妹一点想法,成不成还不知道呢。”余妙莲一脸坦然,“若是这法子不成,那就得另用旁的法子了,端看姐姐舍不舍得下面子。” 余妙音放开了余妙莲的手,定定地看着别处,眼里满是坚定:“我这半月来整日里约他,闹得不说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了,起码世家大族的人都晓得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面子?早都豁出去了!” 第八十八章 余妙音被罚 卫渡远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收到过余妙音送来的信了,他只当是余妙音知难而退了,心中不但不觉着怅然若失,反而更觉舒心。 他有了心爱的妻子,又不是个要拿女子来充脸面的人,没个人缠着自己能不舒心吗? 余妙音成日里找人带信要约卫渡远一叙的事儿余锦瑟也是晓得的,她是个女子,对女子的心思最是了解,也最为敏感,她可没卫渡远那般乐观。 只是卫渡远如今每日早早都要去军营,就差住在里面了,她哪里还会拿这种事儿来烦他啊! 虽说余妙音任性了些,但余锦瑟还是颇为佩服她的。 要说余妙音的事儿,余锦瑟还是从玉草口中得知的。 原来寿春公主同做官的那个余家的当家主母交好,一次偶然下,便见到了余妙音,她看了又看,觉着甚为满意,也就打算向余府提亲,让余妙音嫁于卫渡远。 奈何卫渡远当时为母守孝,这三年孝期还有半年呢,加之他向来同寿春公主不和,又是在他为自己母亲守孝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更是待寿春公主没甚好脸色,当即就不干了。 其实寿春公主确也没要卫渡远立即就娶亲的意思,只是问问他的意思,若是觉着合适她就先同余家主母通个气儿,到时候等他孝期一过就好娶亲,可他哪里听得进去啊? 一气之下,他也就一走了之了,这一走就是四年。 而余妙音顶着父母给的压力就这般硬生生等了四年,就这般蹉跎到了十八岁,可以说一个女子最为美好宝贵的年华都献给了一场无望的等待上。 余锦瑟再如何慨叹一声,那也只是为着同为女子的身份,至于旁的,她是决计不会松口的。她是自私的,偏想要一份独属两个人的相守。 只是,偏生就有人想要打破这份安宁。 这不,余妙音已经有半月有余没来寻过卫渡远了,只是京城里莫名其妙就传出了镇北将军府的少爷同做官的那个余家三小姐好事将近了。 余妙音偷偷传信约卫渡远见面的事儿不是没人晓得,只是晓得的人到底不多,那些个世家大族顾忌着余家地位,到底是会留些颜面给他们的,事情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偏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嘲笑余家几声就是了。 京城百姓不晓得这其中诸多内情啊,也不知哪里听说了卫渡远要娶余妙音那半真半假的消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得跟真的一样。 柳园也觉着诧异非常,可转念一想大抵就明白了,要不就是卫渡远有什么谋算,要么就是他被人给算计了。 不过,看了眼面前怒气冲冲的小六,想着也是许久没去将军府看过了,也不同他解释了,索性就去看看吧! 柳园还以为小六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是要去找卫渡远算账呢,结果甫一见到余锦瑟,他倒好,急急帮着人解释去了。 “大嫂,你莫要生气,我同大哥生活了这么多年,大哥是个怎样的人我最是清楚,外面那些个人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胡话。你放心,待过了这一阵那些个人见大哥还是没动静便晓得是谣言了。” 余锦瑟一脸莫名地看着从进门开始就没闭过嘴的小六,见他安静下来了,忍不住大笑出声:“小六,你在说什么啊?” 小六怔了怔,愣头愣脑道:“大嫂,你不晓得外面说的事儿啊?那……” 说到一半,他终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见一旁的柳园憋着笑,狠狠瞪了他一眼,掩耳盗铃般解释道:“哦,大嫂,没事,是我自己做梦梦到大哥娶了旁人,就……来寻你了……” 余锦瑟就那般直直地看着小六,不紧不慢道:“说吧,别给我扯那些个有的没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小六委屈巴巴地看了余锦瑟一眼,只好将这些个事一五一十地都同她交代了。 余锦瑟听完,微微蹙了蹙眉,道:“这余三小姐莫非是个傻的?这消息传出去,她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只怕更会没人娶她了,真是一点后路也没给自己留。” “不说旁的,她闹这么一出,要是渡远到时候没娶她,这镇北将军府不就同余家交恶了吗?到时只会更引得渡远的反感。” 而寿春公主之所以不喜她不就是为了镇北将军府吗?那她自然是不会在没有十成的把握前便传出此等谣言,不定会败坏镇北将军府的名声,还冒着同余家交恶的危险,简直是得不偿失! 寿春公主还没这般傻,相反,还是个聪明的。 那思来想去,可不就只有这不安分的余妙音了吗?若是旁人想置镇北将军府于不义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手段也太拙劣了,这一般的政敌真会如此做? 小六见状,本欲再为卫渡远辩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还真是没想到大嫂竟是这般信任自家大哥。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试探道:“大嫂,你就没怀疑过真是大哥想要娶余家那三小姐吗?” 柳园憋着笑,微微躬身同余锦瑟作了个揖:“大嫂果真深明大义!” 小六现今是懂了,柳园这是早已料到余锦瑟的态度了,且还晓得这事儿是谁做的,心中微恼:“你怎么也不同我说说?你就等着看我出丑吧?” 柳园憋不住了,拿出折扇捂住半张脸笑道:“谁叫你……那般蠢……” “好你个柳园,我就晓得你没安好心。”小六生气地瞪着柳园,脸都微微变红了,显然是被气的。 余锦瑟在一旁见着也忍不住捂嘴偷笑,但想着小六是个好面儿的,到底是装模作样地说了柳园两句。 结果小六倒是为柳园说起了好话,余锦瑟微微觉着诧异,自上次见到柳园和小六的那股诡异感又从心头爬了出来。 不过她到底是有分寸的,也不会拿出来问,只岔开话头道:“倒是我的不是了。还有,别说柳园欺负你,谁叫你想事情总是那般简单。况且,我是信你大哥的,你就放心好了。” 小六傻不愣登地听着余锦瑟教训的话,连连点头称是,待余锦瑟说道完,忙又问道:“大嫂,那你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难不成要任人这般说下去?” “当然不,我这段日子就没出过镇北将军府,也没人在我面前说这些个事儿,我不晓得就是了,既是晓得了,自然不能再容这余三小姐任性妄为下去了。” 余锦瑟嘴角挂着抹笑,颇有一副运筹帷幄的气势:“这事儿还得麻烦柳园你帮下忙了。” 柳园自是没意见的。虽说他如今在朝廷任职,可还只是个小喽啰,想升迁还得熬段儿日子呢,手上的事情自然不多。卫渡远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个事儿,他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帮着解决一番。 余锦瑟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女人间斗来斗去的那些个事儿还是晓得些的。她想不出什么高明的法子,更是用不出什么损招,就只能用些粗暴简单的法子了。可往往这般直白的方式更能令人出其不意,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不,余锦瑟也没让柳园干个什么,就是托他找几个信任的手下,去街上散布些真实的消息。 不多说,就说镇北将军府住着位少夫人呢,是镇北将军府的少爷在外时三媒六聘娶的,镇北将军也是同意了的。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是谁也甭想拆开的。 当然,柳园还不忘让手底下的人私自加了句,两人是一个俊一个美,可谓是郎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 谁都没料到,这镇北将军府少爷同余家三小姐的事儿还没闹个清楚,又来了个更是让人兴奋的消息,这事儿更是愈演愈精彩了。 不过,余锦瑟托人传出来的消息倒是更令人信服几分,因着她本就住在镇北将军府的,又被里面的人称作少夫人,有亲戚在镇北将军府做工的自然少不得一顿打听。 这一听,可不是,还真有这事。 这下子好了,有人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余三小姐是更没脸了。 余锦瑟倒也不想将事情做绝,只是这事儿可不单单关乎渡远同自己的感情,还关乎镇北将军府的名声,可不得小心处置着。 而且,这事儿一传出来,寿春公主再不满意她,念着镇北将军府的威名也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要替卫渡远再娶个正妻的事儿了。 余锦瑟想得坦然,行啊,有本事来做妾,只要卫渡远同意了,她还真不带怕的。 卫渡远虽在京郊的军营中任职,可京城里的事儿他是知晓得清清楚楚,回去就抱着余锦瑟亲了口:“我媳妇儿就是霸气,看样子这脑子终于是开窍了,给你个奖励。” 说着,他又想要亲余锦瑟一口,却是被她给阻了:“你这是奖励我吗?我可不要。” 卫渡远讨好地笑笑:“算是给我的奖励行吗?看我辛苦了一日了。” 余锦瑟笑得甜蜜,却硬是要装作嫌弃卫渡远般,勉为其难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触及分。 卫渡远笑得更是灿烂,又说起了今儿听到的事儿:“媳妇儿,你同我说道说道,你是怎么想到这茬去的?” 余锦瑟挑了挑眉:“难不成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们不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吗?这还用想嘛!” 卫渡远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抱着余锦瑟笑得更是爽朗。 只是余妙音就没那般好过了。 第八十九章 渣男 余锦瑟进京那日还早得很,自是看不到如今这副盛况的,比起沿路下来的城镇,这京城当真是热闹非凡,一派繁荣安详的景象。 余锦瑟禁不住心下感慨,到底是天子脚下,旁的城镇是比不得的。 到了余记绸缎庄,余锦瑟又是好一番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绸缎庄嘛,不仅大,还气派!再看里面人的穿着谈吐,个个都是不凡。 这里的服务倒也周到,余锦瑟甫一进门就有二上前来接待,待她说明来意,那二忙将她请到了后厢房。 一进门,就见余穆寒闲闲地坐在厢房里等着了,他一见余锦瑟进门便站起身来相迎,笑得那叫一个春暖花开。 “卫嫂子,可让在下好等啊!在下可是诚意满满,一回来就寻人上门来约你见面了。倒是你,这是不打算再接我们余记的生意了?你这声名只才在文林镇打出来啊!” 余锦瑟对于余穆寒的自来熟是相当无奈的,见这人第一面时她尚且还觉着这人是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不过说了两句话,这人就原形毕露了,脸皮是丈二尺厚! 不过,这样的人活得简单快乐,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 “余公子都说了,你前两日将将回来,你在家陪陪老母,修整一番才是啊!况且,锦瑟那两日委实忙,也就没有出门的打算,如今不也出门了吗?” 余穆寒笑得更是开心:“卫嫂子原还是挂念着在下的,在下心感甚慰。” 余锦瑟微微皱了皱眉,这人说的什么话?她好歹也是嫁了人的,晓得这人性子的,最多一笑置之,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要说出什么闲话来吧! 果然,这人脑子还真是不会拐弯:“余公子真会说笑。” 余锦瑟身后的玉草也不禁皱了皱眉,这人也忒没分寸了,此等话哪里是能乱说的?他们家少夫人可是有夫之妇,若是旁人听了去,不定得戳他们家少夫人的脊梁骨。 余穆寒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法子,他以前被自己兄长保护得太好,没怎么接触过外面那些个乌漆墨黑的事儿,到底是没甚心眼的。 交的朋友也都是些想事情简简单单的,要么就是些酒肉朋友,那些个人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可他也不是个白痴,还是懂些事的:“是穆寒失言,还望卫嫂子谅解。” 余锦瑟摆了摆手,不再提这茬儿了。 “罢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晓得余公子约我出来所谓何事,我也很是喜爱刺绣,只是如今我的身份……” 她可是时刻记着寿春公主说的话的,她不能给卫渡远丢脸,更不能给镇北将军府丢面儿。 余穆寒忙劝道:“嫂子说的穆寒都明白,可这并非什么丢脸的事儿啊,况且你这手绣技可说假以时日不但能名动京城,说不得还能名动天下呢!” 余锦瑟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过这些。” 她是喜欢刺绣,但她平日里在家也可以绣啊,并非说一定要靠着这手绣技名动京城,甚至名动天下。 余穆寒有些烦躁,什么风度都装不下去了,忍不住牛饮了一杯茶,嘴里嘀咕道:“都怪我哥,我收到你回京的消息就立时给我哥去了信,可你回来这般久了他也没约你。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也不能怪,他一个人要管这么多事儿,也是忙。” 余锦瑟看余穆寒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觉着很是好笑,想了想,还是道:“你为何一定要我来你们余家做事?” 余穆寒下意识便抬头答道:“因为你是……” 总不能说你可能是我失踪多年的姑姑的女儿吧!我要让我哥好好查验你一番,当然稳住你啊!若是真的是,到时候不定几人关系好,也更好让你接受我们余家啊! 余锦瑟见余穆寒话说一半陡然就停了下来,这不得不让她觉着这人是别有用心,转念一想,曾听人说过皇商余家和做官的余家,这两家的先祖是一样的。 “你不会想帮着余妙音来算计我吧?我可是记得,你们都是余家的。”余锦瑟这般说委实有些失礼,可她对着余穆寒也是在懒得拐弯抹角。 余穆寒愣了愣,着急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也不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而是缓慢坐了下来,兀自喝了口茶,咕哝道:“怎么会?我最是不想妙音得偿所愿嫁给卫大哥了。” 这声儿,可在这安静的厢房里,余锦瑟还是将余穆寒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认真打量了下余穆寒的表情,觉着他悲伤的情绪不似作伪,只是……谨慎点总没错的。 “可是你们到底还是一脉相承的。”况且见你这副模样怎地一副对余妙音用情至深的模样?那更是令人不放心了。 余穆寒定定地瞧着余锦瑟,半晌,才道:“我们两个余家的先祖的确是一样的,还共有一个祠堂供奉着他们,可两家的关系早就大不如前了。” 正因为此,原先先祖将余家分为官家和商家时所立下的规矩也愈发不受两家重视了。 两家以前商议好,两位当家定是要结成儿女亲家的,还一定要是嫡子嫡女,如今……能是庶出的儿女就分外不错了。 “放心吧,我恩怨分明,不会对你如何的。就算我想如何,我哥也不会允许我胡来的,特特又是关于那个余家的事……差不多都要撕破脸皮了……” 这到底是余家的密辛,她一个外人本不该晓得的,现今晓得了,只好拿出些诚意了。 “我可以继续帮着余家做衣裳,不过,我不会露面,做的衣裳只会比在文林镇时的少,还有,我也不会用真名。你们要寻人来镇北将军府找我的时候也要谨慎些,不要被人拿了把柄去。” “好啊!”余穆寒一扫方才的沮丧难过,立时兴冲冲地答应了。 这事儿也就这般谈妥了,当然,这只是余穆寒个人的一厢情愿,余锦瑟可并不觉着这般乐观。毕竟,余穆寒最后说,这事儿他还得回去同他哥哥说道一番,这一听他就不是能拍板的。 索性余锦瑟也不那般在意,能将她刺绣的手艺发扬光大,然后她也跟着声名远播,这般想着固然不错。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看着卫渡远穿着她替他做的衣裳鞋子。 这样,她反倒更能满足! 余穆寒回到家的时候就听管事的说自家大哥已经回来了,他忙去寻了人:“大哥,你回来了啊?” 余穆阳长的是浓眉大眼的,高挺的鼻梁,一看就是个坚毅的人,可他的眼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倒是软化了脸上的那股子刚毅之感。可熟悉他的人都晓得,这人不好接触,就是个笑面虎。 “是啊,出去也有些日子了,我是该回来了。倒是你,不是叫你在云州好好呆着吗?你现今才是不该在家里。” 余穆寒被余穆阳带笑的双眼看得直发毛,本来打算余穆阳回来后要好好同他算算账的,当下也不敢了,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焉了吧唧道:“大哥,这是我家啊,我不回这里来,还要去哪里?到时候我回来了,不着家,你又要说我了。” 余穆阳被气笑了:“还是我的错咯?” 余穆寒当然不敢点头,只是用委屈扒拉的眼神瞧着他,无声地控诉着自家大哥的暴行。 余穆阳懒得看他这副样子,淡淡道:“既然你在云州呆不惯,就回来吧,反正也要过年了。” 余穆阳瞧见了余穆寒窃喜的神色,又补了句:“不过,在过年前的这些日子你得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得在哪儿!待过完年后,看你表现,到时候我才决定让不让你走。” 余穆寒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随即又想到正事,理直气壮道:“哥,前段儿我写信同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查清楚了?还有,我要你约锦瑟出来见见面,你怎地也不晓得约人?” 事情久远哪里是那般容易查清楚的?余穆阳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家姑姑走了差不多十九年,他也一直在寻,如今自家弟弟说得了消息,他又连忙亲自去文林镇查验了一番,自然也没来得及同人见一面。 “我去找了余锦瑟的父亲,给了他些银子他就说了,的确是姑姑的名字,还有刺绣的手艺也是,包括余家的规矩,都是如此。” 余穆寒脸上又扬起了抹笑容:“那余锦瑟还真是我表妹啊,那卫大哥岂不是我妹夫了?” 余穆阳能不晓得这人的心思吗?怕又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是谁,余穆阳到底忍不住语重心长道:“我晓得你对余妙音的心思,可她不是个好人选,嫁过来只怕会家宅不宁啊!不说旁的,就单说她不喜欢你,却又享受着你对她的好这一条就不是个好的。” 余穆寒眉眼间的笑意荡然无存,双目变得深邃,倒不像方才那般活泛了。 “我哪里不晓得?可是喜欢一个人哪里由得了自己?大哥,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幸运,同嫂子能日久生情,现今也是两情相悦了。” 余穆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自家为情所困的弟弟了,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倒是余穆寒率先摆脱掉那股子缠着自己的悲伤情绪,撇撇嘴道:“哥,我觉着姑姑也是够倒霉的,就算逃到那个地方也是嫁给了一个那般渣的男人,姑姑眼光真差!” 余穆阳忍不住在自家低低背上拍了一掌:“说什么话呢?姑姑是个很是温婉乖顺的人,可也是个刚烈的,不然……她当时怎会独自一人上路?” 余穆寒那时尚,不过一岁,哪里晓得那些个事儿? 但余穆阳却是有七岁了,他还记得那个姑姑,记得在自己母亲死后,是这个姑姑陪着他们,教他读书习字。 要不是那件事,他那个如生母般的姑姑哪里会害怕牵累余家,独自踏上那未知的路途,一路风餐露宿,到了卫家村,又遇到了一个没本事还是个渣的男人? 第九十章 相识不相认 余穆寒是巴不得立即去将自己这表妹给认回来,可余穆阳却是吩咐他按兵不动,他还需同卫渡远和余锦瑟二人分别见一面才是。 这朝中局势不明,若是紧巴巴地将人给接回来,不仅同官家余家的关系会愈发恶化,只怕会被人认为他们直接站了太子一派,特别是在皇上病了这般久的当口。 余穆寒也是个识趣的,在正事上向来听自家大哥的,也就只好硬生生忍着等自家大哥的安排了。 只是两人没想到,这一拖竟是生生将余锦瑟推到了一个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面前,让她在那样一个状况下知晓了真相。 两人都后悔不已,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不,如今余锦瑟就站在两兄弟面前,随行的还有今儿休息的卫渡远。 余穆阳见到余锦瑟后不消再做旁的心中便笃定这人就是自己姑姑的女儿了,余穆寒不晓得姑姑长什么样,可他记得清楚,余锦瑟大抵跟他们的姑姑有七八分像吧! 余穆阳心里虽激荡不已,面上却是不显,他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只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了。 至于余穆寒,早被余穆阳好生叮嘱过了,虽说表现得很是热络,初初倒也没引起余锦瑟的怀疑,毕竟他时常这般……热心。 “渡远,你现今也是个大忙人啊,约你出来见个面也是困难。”说着,余穆阳便朝余锦瑟那边看了眼,笑道,“这是弟妹?” 余锦瑟落落大方地微微颔了颔首,也不多话,就听卫渡远同余穆阳说话。卡Kа酷Ku尐裞網 “对啊,是我媳妇儿,哪日去府上,定是要锦瑟去见见嫂子的。”卫渡远笑得肆意张扬,“话说回来,要说见面这事儿能怪谁?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要去做你的生意,我去军营了,你倒回来了。” 余锦瑟也是今儿个早上才晓得卫渡远原是认识这余家兄弟的,当日同余穆寒见面,两人其实都认出来了,不过没捅破罢了! 余锦瑟说不生气是假的,一路上还真是没给卫渡远好脸色看,不过她气性也不大,被他哄了一路,自是浑身舒畅的。 只是余穆寒到底是个不会做样子的,要不是他求着余穆阳今儿个一定要来,余穆阳定是不会让他来的,就怕他惹得余锦瑟或是卫渡远怀疑。 余穆阳的担忧还真是对的,这不,再怎么掩饰克制,余穆寒的眼神却总在余锦瑟身上瞟,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他到底是憋不住了,又念着自家大哥的顾虑,只好将自家大哥拉下水:“大哥,你说是不是有缘啊,卫嫂子娘亲家的规矩同我们家一样,又还同姓……” 余穆寒还想说什么,只觉脚下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一抬头,就见自家大哥正瞪着自己,忙闭了嘴。 余穆阳现今是万分后悔,真不该信了自家这弟弟,明晓得他脑子里缺了根弦还敢带着他出来,他是很多年不做这种亏本儿的买卖了。 就算余锦瑟察觉不出来,卫渡远这人精哪里能不晓得这其中的猫腻? 要是同余穆阳打过交道的人晓得他心中所想,只怕他们会忍不住感叹,没成想还有被笑面虎余穆阳说成人精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这两兄弟,笑道:“穆寒怎地不说了?我也觉着很有意思呢。” 起初卫渡远还以为这余穆寒不会是看上自家媳妇儿了吧,可想想余妙音又觉着不可能,如今他似乎明白了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他也是听过余家的规矩的,当听到自家媳妇儿同他说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因着那个人,他委实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他察觉出什么。 如今……这两兄弟似是晓得了些什么…… 余穆寒为难地看了看自家大哥,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苦着张脸,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开口才好。 半晌,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许:“我就是没想到还有人同我们家这奇(.)奇(.)怪怪的规矩一样,还同是做刺绣的。” 这话是越描越黑…… 余锦瑟自认为自己不算聪明,可这会子也察觉出了点不同寻常来,只是这两人不说,她也干脆不问了,还是回去问问渡远的好。 余穆阳觉着余穆寒是没救了,只好圆场道:“穆寒,个人家的规矩总有不同的,哪里由得了你去置喙?” 其实,他这会子是真的很想抄起木棍打打自家这不成器的弟弟的。 余穆寒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卫渡远顾忌着余锦瑟在一旁,晓得余穆阳是不打算继续说了,倒也适可而止,又随意地说了几句,便说到余锦瑟做的衣裳上来了。 余锦瑟心头疑惑,估摸着自家娘亲跟余家只怕有些关系,可见几人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也不多问了,只是将自己做好的衣裳拿出来给余穆阳看。 “看看这衣裳可以吗?” 余穆阳自从确定了余锦瑟的身份后便很是期待她的绣品,这会儿瞧见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似乎还带着几许怀念和不舍。 这刺绣的手法很是纯熟,还带着自己的一种风骨,可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丝丝缕缕都透着熟悉。 余穆寒见自家大哥这样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自家大哥每每念起失踪多年的姑姑就总是这副表情,如今终于好不容易有个姑姑的消息,人却……他哪里能不难过啊! 说来,虽说余家的刺绣技艺在大昱依然赫赫有名,可以说独占鳌头,但到底是比不得家传的技艺的。 要晓得,那技艺可是专为大昱的皇上、皇后、太后和太子所用,那可是大昱顶尊贵的四人,旁人要是穿了这种技艺做出的衣裳,往轻了说是大不敬,往重了说可是谋反啊! 只是随着余家姑姑的离开,这门技艺就失传了。余家以前为防旁人将这技艺盗了去,特特将写有这门技艺的书给烧了的,只让口口相传。 不过,要说怕人盗了去,也不是那般容易,毕竟这门技艺的诀窍也不是那般容易让人参悟的。 要说皇商余家为何让人忌惮,不单单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为皇室做事的殊荣。要晓得,余家就只单单做代表那四位身份的衣裳,且只做他们登基或是受封,亦或薨逝时的衣裳,平日里穿的倒也不会让余家的人来费事。 幸而,余家姑姑是在做好太子衣袍之后才离开的,这几年皇室也没传出什么旁的消息来,自然也不用做什么龙凤袍。 不然,只怕余家不好交代,说不得会承受天子之怒。不说会被满门抄斩,动摇余家筋骨是有可能的。 可想而知,余穆阳这几年是生活在什么样的日子里,可以说是日日夜夜地在担惊受怕了。他不怕自己赴死,就怕有负余家先祖,更怕余家的人跟着他一起枉死。 如今皇上缠绵病榻已久,这种惶恐更在心中无限放大,只是他从未表现出来罢了! 现今的皇上,还有太子定是不会特特找余家麻烦的,就算挑出了他们的错倒也不会赐死什么的,可现今的皇后不同,皇后的儿子,那个罪魁祸首却是不会放过余家。 余锦瑟看出了余穆阳情绪的不对劲儿,更是笃定自家母亲同余家有关系,鬼使神差道:“我母亲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回到自己的母家,她说,那里有两个男娃让她很牵挂,要是我见到了,一定要替她看看他们是否过得好……” 余穆阳精明得很,同他谈过生意的人对他向来是又爱又恨的,可谁晓得这精明的笑面虎这会子却是因着余锦瑟的话红了眼眶。 可以说余锦瑟这番话算是摊开来说,只是在这绸缎庄中人多嘴杂的,余穆阳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他稍稍平复了些许心情,这才才忍着喉间的不适,道:“令母的话定然是能带到那两个男娃耳中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定然会帮忙派人寻找的,弟妹就莫要太过操心了,他们定然也在尽力寻你们的……” 余穆寒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补了一句:“令母定然有回家的一天,只是迟早的事。” 余锦瑟沉默了一路,回到家,她终是忍不住了,将人遣了出去,主动坐到了卫渡远的腿上,头埋在他的颈侧。 “渡远,你说,为何要装作相识不相认呢?明明一切都昭然若揭。” 卫渡远一下下地拍着余锦瑟的后背,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大抵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吧!有些障碍没除,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认了对方,彼此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卫渡远沉吟半晌,又道:“因着珍视,故而心!杞人忧天也罢,心谨慎也罢,总也是缘于一份心意。” 余锦瑟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想了想,若是自己遇到什么危险,会将渡远拉下水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她只想他躲得远远地。 “大抵懂了。”余锦瑟神思不属地点着头,“只是觉着……有些悲哀……” “都会过去的。” 卫渡远吻了吻余锦瑟的额头便不再说话,他知道待她想通还需一些时间,他只要在这段日子里好好陪着她就行。 毋需多言! 第九十二章 躲 余家不愧是皇商,余锦瑟做的衣裳不消十日就被人捧上了天,她绣品的价钱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看得一般百姓是瞠目结舌。卡Kа酷Ku尐裞網 至于余锦瑟,今儿也没出门,就窝在屋里看账本。这账本看起来当真是费神,可事情总也不能推到明日做,那这事情就日日都做不完了。 又过了半晌,余锦瑟终于将账本给理清楚了,接过玉叶递来的手炉,禁不住轻笑了两声:“终于将东西给收拾好了。” 玉叶趁势道:“少夫人不若等今儿下午歇了晌就出去走走,京郊的西山坡上的梅花开得正好,倒是可以去看看。” 玉草低着头,恭敬道:“少夫人若要去不如明儿再去,等歇了晌起来只怕有些晚了,待回来,天黑路滑的,若是惊了就不好了。” 玉叶忍不住狠狠瞪了玉草一眼,要晓得,虽说她们两人都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可是她向来要压玉草一头的。 因着余锦瑟,她如今本就在少爷面前愈发不得劲儿,玉草还同自己对着干,她哪里甘心? 余锦瑟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却是将玉叶的神色都尽收眼底,良久,她才不慌不忙道:“要过年了,府中的事儿也多,年前还是不出门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玉叶的面色变得相当难看,眼底蔓延出丝丝缕缕她没藏住的不甘和恨意。 余锦瑟那日去见了余穆寒回来就有人同她说了,这玉叶去了官家余府,还是余妙音的丫鬟亲自出来接的。 玉叶这般急切地想让她出去,只怕是藏了什么猫腻,她早晚得去一探虚实,不过现今还不是时候。 寿春公主本就对她不满,若是再在这当口出门,只怕对她的观感是更为不好了。就算讨不得好,她还是得巴巴地凑上去帮帮忙,且不能捡好做的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向来想得开,倒不会因着寿春公主对自己甩脸色就如何,起码她不会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比起宋氏母子是好太多了。 余锦瑟去寻寿春公主的时候,她仍是不咸不淡的模样,许是要过年了,也可能是余妙音随意传谣言的事儿惹恼了她,她倒是没直接拒了余锦瑟的好意,就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给她做。 寿春公主没将余锦瑟当成卫渡远的正妻看待,自也是不会教她什么的,她倒也乐得自在。这不,寿春公主交代的事儿她不大会儿就做好了。 寿春公主看着余锦瑟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心里还算满意,只是…… 方嬷嬷瞧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心中大抵有了猜测:“公主现今对少夫人是愈发满意了。” 话未说完,但寿春公主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只缓缓道:“可惜出身不行,对渡远没甚助力,对镇北将军府稳稳扎根大昱更是没甚用处……” 余妙音虽说没甚脑子,但家世不错,她以为单单就是任性了点罢了,可没成想那余妙音竟是传出那等谣言,差点置渡远于不仁不义,还是她看走了眼。 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她摇了摇头便回屋继续安排去了。 余锦瑟自是察觉到方才寿春公主正看着她的,只是猜不透寿春公主的用意。 她来了镇北将军府这般久有些事情还是晓得的,她看得出来,这寿春公主不仅为镇北将军府着想,为她公爹着想,也是为她的丈夫渡远着想的。 她也是看出来了,渡远不待见寿春公主只是对自己母亲的事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要说有多大仇恨倒也不至于。他大抵是觉着若是对寿春公主好了就是一种背叛吧,对自己生母的一种背叛。卡Kа酷Ku尐裞網可他却从未要求自己这般做过。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冰释前嫌的契机,只是这个契机怕是并不那般美好。 余锦瑟正打算瞧瞧那些个丫鬟厮是否将事情做好了,就见府中大管事恭恭敬敬地带着个矜贵逼人、凛凛傲气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厮。 余锦瑟禁不住在远处打量了那男子几眼,看模样该是四十岁上下,端得是一身华贵之风。她心思一转,知晓这人怕是身份不凡,也不再看人,忙转了头去吩咐人做事。 不过,令余锦瑟没想到的是,只好奇(.)地看了几眼那人竟是发现了。 “你便是渡远的妻子吧!” 余锦瑟回头,有些拿不稳这人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依她的身份是该行礼还是如何,只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是。” 大管事有些着急,晓得自家少夫人是个农妇,不懂那般多,又见太子来时并未掩饰身份的打算,忙提点道:“少夫人,这是当今太子。” 余锦瑟这才醒过神来,忙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本因着余锦瑟的面貌有些愣怔的太子见状,立时回过神来,嘴角带着抹笑,道:“起来吧,你是渡远的妻子,不必行如此大礼。还有,你该称自己为臣妇,懂了吗?” 余锦瑟臊红了脸,只觉自己还真是丢人,微微点了点头,答道:“懂……懂了。” 言罢,这才被玉草扶着站了起来。 太子又定定地瞧了眼余锦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又主动开口道:“你倒是长得像本宫认识的一位故人,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面上虽是笑着,出口的话却端的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自是听出来了,垂着头,态度是愈发恭敬:“回殿下,臣妇姓余,名锦瑟。” 要是依余锦瑟以前的想法,怕是不会多想,只觉着这太子就是单纯地问问她的名字罢了!不过,被卫渡远教了这般久,是头猪也该学聪明了,这太子怕是有旁的什么意思,只是她想不通而已。 没法子,她还暂时学不来这京城里的人的做派,说话都要九拐十八弯的,真真是煞费心思。 太子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恰好此时寿春公主迎了出来,余锦瑟就趁势告退了。 寿春公主先是同太子见了个礼,才道:“殿下,今儿怎么想到来看妹妹了?” 寿春公主脸上是不同于以往的笑容,话里隐隐带着撒娇的意味。 寿春公主是太子的胞妹,他自是疼在心间的,脸上的笑更是真切了几分:“怎地又同本宫见外了?说好的叫皇兄呢?以前也没见着你这般晓礼。” 寿春公主从善如流地又重新唤了声太子,语气是愈发亲昵。 两人进了屋,就着这快要来临的新年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玩笑了几句,太子这才喝了口茶,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寿春公主晓得太子这是要说正事了,挥挥手屏退了左右。 “皇兄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事儿?可又是那对母子来招惹你了?” 太子显出了几分厉色:“这话我们兄妹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就是方嬷嬷也莫要叫她听了去。虽说方嬷嬷是个忠心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如今你也不了,这些年也是愈发稳重了,该是懂得本宫的意思。” 寿春公主晓得是自己冲动了,忙认了错。 “父皇病重已久,按理说该是本宫一人主持朝中大局才是,昱博偏要插一脚进来,本宫如今活脱脱就是个笑话。” 想他堂堂大昱太子,却是要受这等窝囊气,见到自己这唯一亲近的胞妹,终是忍不住一吐连月来的郁气。 太子向来持重,寿春公主也难得见他这副急躁的模样,晓得朝中局势如今愈发不明朗,也不禁皱紧了眉头:“父皇的心思是愈发难猜了。” 这昱博是当今战功赫赫的恭亲王,皇上二子,皇后亲子。说来,他母亲也是个颇有手段的,先前先皇后在世时就成了皇贵妃,在先皇后薨逝后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后之位。 虽说昱博没能被皇上立为太子,但他却手握兵权,兵力唯一能与之比肩的就是镇北将军府了。 而镇北将军府却是太子的人。 皇上为着制衡也是煞费苦心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瞧着桌子,良久,又主动开口道:“你这儿媳真真让人觉着眼熟。” 寿春公主不懂太子为何突然转了话头,下意识问道:“像谁?” “她姓余,这京城有名望的余姓人家你觉着又有几户?虽说她不常参与什么宴会,可皇室有什么宴会还是会请他们家的,她一般也是会来的。” 话罢,太子神态自若地轻呷了口茶,不慌不忙地等着寿春公主自己想通。 寿春公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是抓住了那一条线:“皇商余家?余雪梅?” 寿春公主脸色变了变,她突的想到卫磐曾提起过,说余锦瑟是跟着她娘亲姓的,还是她娘亲娘家特有的规矩,倒是跟皇商余家那奇(.)怪的家法不谋而合。 余锦瑟十分像十九年前掉下悬崖的余雪梅可以说是巧合,那余家的家规呢?那刺绣技艺呢? 旁人不晓得,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名冠京城的刺绣大师愿景便是余锦瑟。 那只有一种解释,余锦瑟就是余雪梅的女儿。 太子见寿春公主面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想到了什么?” 寿春公主回过神来,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被惊着了。皇兄可有何打算?” 太子施施然一笑:“这还得托你的福,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同昱博见一面,再透露一番她的年纪。你说,他会如何想?” “皇兄的意思是?”寿春公主有些急切,“可那是渡远的妻子,我怕他会生气。”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有些不同寻常的寿春公主,说出口的话却是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寿春,本宫等了这许多年,不想辜负母后的期望,也不想让你陷入险境。那个位置,不容有失!罢了,你不需要做什么,本宫只要你默默地看着就好,一切本宫自会打算。” 这是自己的皇兄,而镇北将军府的命运早与他连接在一起,寿春公主明白,她没有旁的选择了。 可她也不忍渡远伤心啊! 她没有儿子,于她而言,渡远就是她的孩子。 罢了,最后,她到底是点了头。 她晓得,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就是帮凶!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第九十三章 争执 有句话真真说得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不,镇北将军府就收到了太子的邀约,说是这几日天气晴好,他特意在皇家马场设了个宴,想请大伙儿去赛赛马、比比箭。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此次的邀约信上,太子特特叮嘱卫渡远要将余锦瑟带上,说是总要让她出来见见人,认识认识各家的王妃夫人姐,以后也不至于整日闷在府中。 卫渡远看了信,也不顾这庭院里有什么人,一点不丢面子地将手上的信纸扔在了寿春公主面前。 “我以前不懂事,也没甚能力才让你欺负到我们母子头上来,如今你休想打锦瑟的主意!到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 卫磐见卫渡远这般无礼,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卫渡远,你怎么跟公主说话呢?什么叫翻脸无情?她好歹也养育了你好几年,从不曾苛待你,就换来你这么一句?” 余锦瑟见状,忙站起来想拦住卫渡远,让他不要再说了,奈何卫渡远今日偏没有罢休的意思。 “是,她是没苛待我,可我娘呢?有丫鬟伺候我娘又如何?她从来要的不是这些,丈夫没有了,儿子不在身边,孤苦伶仃的,你可想过?” 卫渡远深吸了几口气,喷张的怒火倒是平复了一二,只是出口的话字字诛心! “卫黑子,做人要讲点良心!你该好好记清楚了,是谁替你尽孝,又是谁替你父母养老送终的!” 卫黑子是卫磐以前的名字,这也不是他第一回听见自己儿子这般叫自己了。只是他今儿个却是格外地愤怒,面色气得是青一阵红一阵的,全身还直打颤。 寿春公主见状,忙站起来扶住卫磐,道:“将军别气,我不碍事的,别为着我伤了你们父子的和气。” 余锦瑟也忙不迭地在一旁劝着。 卫磐看着寿春公主,指着卫渡远道:“我什么时候同他和气过了?他什么时候当我是他老子过?你就惯着他吧,把他惯成个没心没肝的人!” 话罢,他一拂袖子就走了。 余锦瑟看着卫磐离开的背影心下一阵难受,谁能想到向来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卫将军今儿个却佝偻着腰,看着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她最终将到嘴的话吞回了肚里,她突然不忍心再看着这样一个坚毅的汉子留在这里忍受着自己儿子的指责。 余锦瑟心中突的蹿起了一团火,禁不住低声斥道:“渡远,你这是做什么啊?那好歹是诚心待你的爹啊!” 卫渡远没吭声,显然也是气极不愿再多做解释。 寿春公主苦笑一声,就势又缓缓坐了下来,叹道:“渡远,我晓得你心中有气,但你也是听得进去话的。你不可能将锦瑟藏一辈子,而他……也不会罢休的,到时候他可就不定会这般温和了。” 言罢,寿春公主便起身准备离开了,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轻轻道:“这事我是知情的,我辩无可辩,但我确实没有想要帮他的意思。还有……你要记住,我是他的胞妹,而你是镇北将军府唯一的孩子,我们谁都逃不了,除非死!” 就算她是太子最为疼爱的胞妹又如何?跟那个至尊之位比起来,她还真不算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有些愣怔,她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是太子来了封信,要请这一大家子去马场聚一聚,怎地就扯出了这些个事儿来了? 不过再不懂,寿春公主的话还是烙进了她的心里。她突然明白,这些个人并不如表面看着那般风光,步步都走得战战兢兢,一个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渡远,你何苦为了我同爹和公主这般闹呢?他们也都是为了你好,不过是去马场赴一趟宴罢了!” 卫渡远向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只是在卫磐和寿春公主面前他却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不虞。 他平日里看着是个极易亲近的人,可一见着卫磐和寿春公主他就像个炮竹似的,‘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卫渡远没有回头,也顺着余锦瑟的目光看着卫磐和寿春公主离开的长廊,半晌,才道:“锦瑟,有些事你不懂,我不想你牵扯进去。至于他们……我想过释怀,可是……” 余锦瑟感到自己放在身侧的一只手被纳入一个温厚的大掌中,她眼神微闪,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可她还是逼着自己将手从卫渡远的手中挣脱出来了。 “渡远,若是我,我大抵也会恨吧!可寿春公主知错了,她也一直在尽力弥补你,而爹,他大抵也是悔的。我想娘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里,闹得家不像家的,你自己也很是痛苦。” 卫渡远不愿让余锦瑟担心,便很少提及上一辈的往事,可日子长了,她还是晓得了不少。 当初卫磐所在的边疆军营起了战乱,皇上为震慑边疆周国,安抚民心,特御驾亲征。 而卫磐就在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救了他一命,这番下来自是入了皇上的眼,升官发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因着他一直在军营中,边疆战事未平,他也没法子出军营去置办个宅邸什么的,也就只能由着自家父母妻儿暂居村里。 后来,边疆的战事平息了,卫磐随皇上入了京,不知为何,竟是入了寿春公主的眼。 寿春公主闹着非卫磐不嫁,皇上和太子向来惯着她,又是对卫磐好一番威逼利诱,这才让卫磐乖乖就范。 而那时的寿春公主也是少不更事,不懂如何爱人,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渡远,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爹当时也很是无奈,若是他不应了皇上,你或许和娘就不是生离了。至于公主,我明白,那是断断不能以一句少不更事就简单揭过去的,可大错已经铸成,你没法子谅解她,但你可以试着无视她,没必要让这个家弄得像个战场似的。” 余锦瑟没有经历过卫渡远所经历的事,她自是无法感同身受。她承认,她的目光是狭隘了,但逝者已矣,她唯有用这不够善解人意的方式去拉住渡远,守住他们的家。 “渡远,我晓得你不想将我牵扯进这些个事,可自我决意踏入京城开始我就有了跟你一起面对一切的觉悟,你难道没有吗?” 言罢,余锦瑟不再看卫渡远是什么表情,径自便走了。她知道自己最后这段话有多伤卫渡远的心,可她必须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来,她只盼他能想个明白。 卫渡远站在原地没动,良久,他的嘴角却是扯起了抹苦笑,不禁在心中暗暗自嘲,早知道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了不是吗?自己还要逃避多久呢?身在其中,想抽身而退是全无可能了。 倒是自己被迷了眼了…… 卫渡远是个通透明白人,很快便想通了,想通了便去寻自家媳妇儿去了,得好好哄一哄。 其实余锦瑟哪里需要他哄啊?见他脸上带着笑进了屋,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也不多话,就等着他先开口。 卫渡远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倒也没真的说什么空话来哄人,只是将自己方才想的都说了,而后又认真道:“至于卫……将军和寿春公主,我会尽量收敛自己脾性的。” 多少年没叫过那人爹了?他反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唤那人。 余锦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晓得渡远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么不说,既然说了,那他就一定会办到! “渡远,我明儿想请爹和公主一起吃顿饭,我亲自掌勺,你觉得呢?” 卫渡远顿了顿,到底是点头答应了。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余锦瑟就呆在厨房捯饬待会儿晌午要用的饭菜了,没多大会儿卫渡远就来了。 厨房的人见了都觉着惊奇(.),生怕将自家这位少爷给弄脏了,更怕这事传到公主那儿去,不定厨房的人免不得就要一顿训了,奈何卫渡远是主子,他们到底是拗不过的。 余锦瑟见这一干人在厨房中就看着自己做饭甚为不自在,干脆就放了这些个人半天假,让他们晌午再回来。 将饭做好后,余锦瑟又亲自去请人了,她没成想卫渡远竟愿意跟着她去。她本还想着不能太过逼他,得慢慢来,只同他说了声就打算走了,他也没吭气就跟在她后面。 余锦瑟心头欢喜,觉着或许这家里的气氛会越来越好也不一定,到时候该更像是个家吧! 卫磐和寿春公主见到门外站着的两人时,脸上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旋即又恢复如常,顺着两人的意思去了饭厅。 当卫磐和寿春公主见到一桌子的菜时更觉惊奇(.),一看这菜色就知道不是家里的厨子做的,玉草在一旁见了,很是机灵地开口替两人解了惑。 余锦瑟笑了笑:“这菜可不止我一个人做的,渡远也有一份功劳呢!” 两人感动都还来不及,至于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现下是说不出来了。虽说卫渡远一直都不说话,但两人还是感到了这份情谊,明白卫渡远是打算接纳两人了。 寿春公主到底是个女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偷偷地背着几人抹了把泪,看着余锦瑟的眼神是愈发温和了。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禁不住在心中感叹道,这才像个家嘛! 只是有些事该来的还是得来,这日一早几人就收拾着往皇家马场去了…… 第九十四章 有猫腻 余锦瑟几人到皇家马场的时候,马场上已有几位世家公子在赛马了。 今儿天高气爽,倒是个出行的好日子,本还有些忧虑的余锦瑟,这会子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至于卫渡远,他脸上早已带上了惯常的笑容。 太子看着几人来了,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扩大了几分。这一番下来自又是引得几位亲王皇子的调侃,说太子自来就心疼寿春公主,如今这么多年了也是,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里许多人都没见过余锦瑟,但京城的各个世家大族总有些勾连,一家有个什么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这不,卫渡远带了个媳妇儿回来,这媳妇儿还是个乡下丫头的事儿很快就在各家后宅传开了。 许多人都免不得在背地里笑话镇北将军府一阵,说是从乡下来的人果真是什么规矩都不懂,府上的人竟是将一个农妇逢作少夫人。 还说什么就算泥腿子当了将军,娶了公主又如何?生的孩子还不是鼠目寸光,没甚见识,抛下对他痴心的余家嫡出姐不娶娶了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 有说卫磐和卫渡远的,自然也有酸溜溜说寿春公主的。 说她十几年憋不出一个崽来,还不如卫渡远那个农妇娘呢,起码人家给卫磐生了个大胖子,现今她不也得看卫渡远的脸色? 她还自以为抢了个宝呢,守得跟个什么似的,也不许卫磐纳妾,结果还不就那样,泥腿子当了将军依然是泥腿子,没甚出息。 经历的事情多了,寿春公主也没以前那般任性了,她爱卫磐的心却是从没变过。她曾经也动过给卫磐纳妾的心思,但她从未说出口过。 她还是那个她,骨子里还是深藏着高傲和任性,这样的她哪里愿意卫磐心中还惦念着另一个人?特别又是在她和卫磐的感情愈发深厚的时候。 她知道卫磐心中永远有卫渡远母亲的一席之地,但这本就是卫渡远母亲该得的,她哪里有什么权利不平?要是旁人,她是断断接受不了的。 其实那些后宅的女子说这些个闲话也不过是因着自家丈夫都不是能守着正妻过一辈子的人,哪个家里没有几个妾啊,不定还有受宠的妾给他们这些个正妻气受的。 她们不像寿春公主那般好命,管不了自家丈夫,就只能靠着自己娘家的权势和自己的孩子守着自己的地位。 寿春公主向来是个聪明人,那些个爷们儿刻意不提余锦瑟是为了避嫌,可在场的女眷不问就过不去了。 寿春公主也是个性情中人,谁是真心的也都看在眼里,对余锦瑟自然是愈发喜欢了,这会子当然不愿看她受了委屈去。 寿春公主当即就拉着余锦瑟笑着说道:“说来大家都还没见过我的儿媳吧,来,锦瑟,见过各位王妃,还有这几位夫人,这是太子妃,那是……” 卫渡远不免侧头看了眼寿春公主,他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晓得她这是为了帮锦瑟,心中不是不感触,只是有些事哪里那么容易放下?要是能放下,早就放下了。 以前他年轻气盛,不晓得卫磐和寿春公主总也为他着想,后来懂事了晓得了,可同他们来往的方式却是有些改不过来了。 不,不是改不过来! 旁人看他,许会认为他不是个能兜住事儿的人,可他向来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卡Kа酷Ku尐裞網他只是觉着要是自己真给了卫磐和寿春公主好脸色就似是背叛了自己母亲般,那些个她受过的苦和累就似是烟消云散了,那样……她该会多寂寞啊! 可如今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学会放下了?自己母亲待自己向来温厚,临死之际都叫自己放下那些个往事好好过日子,而自己却还在无谓起坚持着,当真是可笑至极! 想通了,卫渡远脸上的笑意更盛,像是盛着光,旁人见着这样的笑也是欢心。这不,一旁的好几个世家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看红了脸。 余锦瑟也发现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卫渡远,卫渡远挑挑眉,一副不明所以地模样。 两人跟这儿眉来眼去的,自是被人都看在了眼里,这不,原先那些个看着卫渡远脸红的姑娘都不敢再有旁的动作了,静静听着自家母亲同旁的王妃夫人说话。 这厢一行人说着话,那厢场上的人已分出胜负,太子见几人骑着马回来了便提议要卫渡远也上场去比划比划。 卫渡远的骑射功夫在一众世家子弟中是最好的,就是军营中的大多人都是比不上的,几位世家弟子心中本就不服他,这会子听到太子先提及了,都纷纷喊着要比试一场。 面上看着是说要切磋一下,眼底却是满满的挑衅。 卫渡远心中不悦,面上却是不显,脸上依然带着爽朗的笑容,拱了拱手道:“还请多多指教!” 有两个世家子弟看着马场的下人牵上来的马,双眼亮了亮,还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里面尽是得意。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方才便觉出这几人同卫渡远不大对付,也就自然而然地更注意着这几人的动作,这会子自是瞧见了两人的互动,心下明白这两人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 他们是看着马场的人牵上来的马后才如此的,难不成他们对这马做了什么手脚? 心思一转,她立时就拉住了正要上前的卫渡远,却见卫渡远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她有一瞬地迟疑,可见着一旁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她到底还是松了手。 卫渡远又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眼神一变,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马前,干净利落地上了马。 卫渡远平日里看着就是一翩翩俊公子,当他上了马,手中再拿着弓箭,又是另一番模样愈发地英姿飒爽,让人移不开眼。 这不,他又惹得在场的姐们春心萌动。 余锦瑟见状,是又骄傲又担忧,骄傲着这男人是自己的,却是又担忧他万一出事了该如何? 卫渡远勒紧缰绳,夹紧马肚,马就拔足狂奔起来,而其余几位世家子弟的也不甘落后,一个劲儿地驱赶着马往前跑。 这场比赛的规则是骑着马射箭。 马场内一共放了七个靶子,且这七个靶子分布的距离不等,这又增加了些许难度。这样还未完,在射中这些靶子后,还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原先的起点。 这既考人射术,又考人骑术,当真是一个都马虎不得。 余锦瑟紧张地看着,生怕自己一错眼这人就此便消失了。 寿春公主在一旁看着只觉着好笑,轻轻拍了拍余锦瑟的手,安抚道:“莫要紧张,渡远会赢的。” 余锦瑟不舍地从卫渡远那边挪过眼来,却也只是对寿春公主敷衍地笑了笑就又转过头去了。 寿春公主笑得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专心地看着场上人的比赛。 场上争的是愈发激烈,可卫渡远还是稳稳地跑在几人前面,跟方才一样,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眼人一看就晓得这是他刻意为之。 他分明能将几人甩得更远的,却偏没有这般做,算是给足了那几人面子。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卫渡远的马突然后继无力,嘶鸣一声就往地上扑去,余锦瑟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一旁围观的人面色亦是变了变,至于后面的几位世家子弟却是暗中勾了勾嘴角,又催促了自己马儿一声。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卫渡远反应极快,就在马儿往下扑去的时候他猛地从马上跃起,然后踩了一脚马头借力往上,跃在半空时,他竟又搭弓准备射箭,只听‘嗖’地一声,箭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趁自己还没落地,卫渡远又一踏马身,就这般稳稳地落到离最后一个靶子不远的起点上。 余锦瑟见了,当下什么都给忘了,竟是一拍巴掌大吼道:“好!” 余锦瑟说完这话她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儿,还一脸欢喜地看着不远处的卫渡远,过了好半晌才发觉好像大伙儿都看着自己。 她这才觉着自己这举动委实孟浪了些,腼腆地笑了笑,又没心没肺地去看不远处的卫渡远了。 可这一抬眼,却见卫渡远身后的一个世家子弟竟一脸愤愤地看着自己,余锦瑟认得他,就是方才使坏的那人,她也不惧,还狠狠回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显然没想到,脸上的气氛尽数敛去,就那般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余锦瑟。 一旁的太子觉着这气氛还有些尴尬,而制造这气氛的人竟分外不觉,只觉好笑得很,不禁哈哈大笑道:“罢了,锦瑟,瞧你的样子心思也不在这边了,快去寻渡远吧!” 余锦瑟脸上的热度又起来了,低着头谢过太子忙去寻卫渡远了,她现今越想越觉着自己方才的样子太蠢。 卫渡远拉住还低着头的余锦瑟,忍不住调笑道:“怎么,现今晓得羞了?” 余锦瑟禁不住抬头瞪了卫渡远,嘴里吐出的却是关怀的话语:“没受伤吧?” 卫渡远笑得更是肆意洒脱:“没事,可不能让媳妇儿担心。”说着,也不顾一旁有多少人看着,又伸手捏了捏余锦瑟的脸,心头想着,嗯,手感还是那般好,最近养得不错。 两人都没注意不远处有个世家子弟真狠狠地盯着他们,那世家子弟正是方才被余锦瑟瞪了的人。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脸上竟慢慢挂起了抹笑。那笑让旁人看了却很是不舒服…… 恰好此时,马场外围却是突然热闹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失控 来人是个身姿挺拔,长得很是魁梧的男子,再配上一身华贵衣裳,衬得通身气派更是逼人。 他那浑厚的笑声倒和他那粗犷的长相很是相符,不似太子那般克制有礼,更靠近卫磐那种常年在军营中厮混的人,却比卫磐更有气势,那是毫不掩饰的野心的味道。 卫渡远瞧着不远处的人却是皱了皱眉,回身一瞧,见余锦瑟也正专注地看着那地儿,他忙叫了声人。 余锦瑟很是疑惑:“怎么了?不过,那人是谁啊?倒是跟旁的皇亲国戚不同……” 卫渡远的眉头还是紧皱着:“恭亲王!” 余锦瑟瞧出卫渡远眉眼间的凝重,疑惑地问道:“你不喜他?” 卫渡远捂住余锦瑟的嘴摇了摇头:“不是喜不喜欢的事,莫要再说了,堂堂恭亲王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 余锦瑟颇为无辜地眨了眨她的那双大眼睛,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卫渡远没再捂着余锦瑟的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恭亲王昱博就打算拉着余锦瑟朝一边儿走了,恰在这时,太子却是叫住了他。 “渡远,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恭亲王可是忙得很,难得有这个机会,你还不来好好请教一番?” 明眼人一听这话就晓得太子这是在暗讽恭亲王耍些伎俩,刻意来迟,不过就为了博个旁人的吹嘘罢了。 卫渡远牵着余锦瑟打算从另一侧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微笑着同不远处的太子和恭亲王挥了挥手,然后便又低声对余锦瑟叮嘱道:“同他们讲话委实没趣,猜过去猜过来的。你先去四处转转吧,我待会儿过去唤玉草来找你。” 余锦瑟晓得卫渡远的意思,大抵是不想让她见到什么人吧,要说在场的人她谁没见过,也只有这恭亲王了。 既是卫渡远不让她见的,她也干脆不见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而在马场外围见着卫渡远向这边挥手的卫磐拉下长脸,训道:“这孩子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看样子还是太皮实了!” 太子和恭亲王自是不会真的怪罪卫渡远,还顺带夸了他几句,说什么英雄出少年之类的,都是些客套话,谁会当真啊! 要晓得,京城里的大多人都觉着卫渡远不过是个骑射功夫好些的纨绔子弟,明明有个受皇上太子宠爱的后娘,却偏生犯浑,成日里同她吵,老大不了也没谋个一官半职。 其实他们哪里晓得卫渡远的心思啊! 他是不喜欢卫磐和寿春公主,也时常同他们闹脾气,固然是因着心中有怨,也未尝没有做给别人看的意思。 他也是早有打算,不然也不会时常跟着卫磐去他管辖的军营里了。虽说旁人看了只觉他是在厮混,但他骑射功夫却是在那里有了更大的长进,不是一般的花架子,而是实打实地可以轻巧地射中移动中的人。 当然,那不拘节的脾性也是受了军中士兵的影响。 他这番功夫也没白费。这不,如今他去军营中任职倒是顺当了许多。 他性格好,不端架子,最重要的是有脑子,功夫也够硬,军中大多人都是服气他的。不过这些个事儿旁人都不晓得罢了! 到了近前,卫渡远规规矩矩地躬身作了个揖。 也不待太子说什么,恭亲王却是率先豪迈地大笑了几声,拍了拍卫渡远的肩头道:“好子!镇北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渡远是个知礼的,你还要训他两句,幸而这孩子没被你教成个不苟言笑的人,反正本王是挺喜欢这子的性子的!” 说完话,又是一阵大笑。 在场的人都是晓得这位恭亲王在朝中权势的,只能陪着笑脸附和几句了。 至于太子,他向来是给恭亲王面子的,不论在何人面前都是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只是见着余锦瑟没跟着卫渡远过来让他心中那股子不悦加重了。 但面上他还是挂着笑,还颇为关切地问道:“渡远,锦瑟呢?你怎地一个人过来了?” 卫渡远心中嗤笑一声,他要是不晓得还真当太子是想得周到,只是如今却是不觉,但面上笑意不变,恭敬道:“谢殿下关心,只是贱内肚子突的有些不适,实在无礼了,可人有三急,实在无法!臣只好先在这里替贱内向殿下告罪了。” 太子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又关怀道:“这事儿可大可,马场也有御医,寻来去给锦瑟瞧瞧吧!” 卫渡远又是一个躬身:“谢过殿下,贱内的身子向来好,该是昨儿嘴馋吃了不该吃的才有了这一遭,待会儿就好了。要是因着贱内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只怕贱内过意不去了。殿下放心,臣这就寻个府上的丫鬟去看着她便是,到时候若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太子眯眼打量了卫渡远一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真叫了御医去瞧人这昱博也是不会见到余锦瑟的。 最后,他只吩咐卫渡远找个细心些的丫头也就作罢了!倒是端得一副关系晚辈的模样,更是坐实了太子这是爱屋及乌,因着疼爱自己妹妹,对妹妹的继子也是格外光照。 而太子这会子的心思却不是在这里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这卫渡远的模样该是晓得了什么。寿春不可能同他说,那就是他自己察觉的了。这人,竟是个不简单的! 原来以前不过是装傻充愣,什么纨绔子弟,竟都是做给人看的,倒是骗过了许多人,连父皇都因此对镇北将军府放下了戒心。 毕竟,这镇北将军府根基不稳,唯一的儿子又是个草包,能不让人觉着这卫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将军罢了,后继无人,用完再扔也是一样。如今看来…… 太子不禁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好像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这镇北将军府展示出来的怕是想给旁人看的,里面如何,旁人却看了个镜花水月,做不得真。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寿春公主,寿春公主心中一凛,晓得这是瞒不住了,卫渡远现今该是引得太子的戒心了。 她同太子的对视里藏着一丝乞求,只是怕人生疑,不过微微摇了摇头便垂头不再看太子了。 而这会儿却是有人说道:“诶?世子呢?方才还在场上呢。” 这话说的是恭亲王世子,恭亲王摆了摆手:“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本王是懒得管他。” 这番话下来,一些皇室宗亲又是上赶着拍恭亲王马屁,尽是夸恭亲王世子的。 其实那恭亲王世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要不是拿着个嫡出的名头只怕这世子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去。 余锦瑟走了一段儿便放缓脚步,她记得卫渡远说要将玉草给叫来的,若是她跑远了待会儿玉草寻不到她,怕是会引得人着急。 突的,余锦瑟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回身就见方才被她回瞪了的那个男子骑着马向他急速奔来,眼见着越来越近了,他却是一丝停顿也无,甚至嘴角还带着张狂的笑,就像要根本不在乎在这儿撞死她般。 余锦瑟大骇,双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是再没什么反应,明显是被吓愣了。 而骑在马上的男子笑得是愈发肆无忌惮,眼神里满是兴味,似乎很高兴能在余锦瑟脸上看到这样害怕惊恐的表情。 余锦瑟看到了那男子脸上的疯狂,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真的会撞死自己的! 余锦瑟终于反应过来了,在那个男子靠近她的那一瞬,她反身拔腿就要跑,奈何那人的反应却是比她快,竟是伏身下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然后一个用力就将她给提到了马背上。 余锦瑟身子伏在马背上,且不说肚子被硌得生疼,还有脑袋倒仰着的那股子沉重感,单就马儿急速奔跑颠得她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般的痛苦都够她受了! 那男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着她,她挣扎不得,什么也不顾了,当即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玉草出来正巧瞧见了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大喊道:“少夫人!” 余锦瑟听到这声呼喊,正准备催促玉草赶忙去叫人,身旁男子却是讽笑一声,然后大喝了一声身下的马,那马撒欢似的,是跑得更快了。 余锦瑟一时不敌,这一张嘴竟是不心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缓了缓,等这阵痛感过去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吼道:“你个腌臜流氓黑心肝的,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娘招你惹你了?” 这大抵是余锦瑟当下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了。 那男子讥笑道:“你男人招我了!谁叫你是卫渡远的媳妇儿呢!你男人又不懂得什么叫尊卑有别,如今看样子,你也是不懂的。我想今儿我还是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卑!” 余锦瑟冷哼一声:“你不过就是瞧我夫君厉害,骑射功夫比不过我夫君就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报复他,你以为这样有什么用?你还是比不过我夫君!” 余锦瑟这话显然是激怒了那男子,他咬牙启齿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罢,他又狠狠抽了身下马儿一鞭子,那马受了主人的驱赶又跑得更快了。 余锦瑟禁不住痛呼出声。 那男子显然是很满意余锦瑟受苦的,脸上的狠戾被满足的笑容取代,却是没有要让马儿慢下来的意思。 第九十七章 “可是我疼怎么办?” 太子一行人听了来人的禀报都是一惊,竟是恭亲王世子将余锦瑟给劫走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昱博的脸登时落了下来,是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这大逆不道的畜生!” 昱博是个什么人?到底还是个有野心的,知晓这镇北将军府的人拉拢不得,可如今面子还是得做的,不到最后谁又晓得这镇北将军府的人就不会倒戈相向呢? 他骂了自己儿子一句,立时就双手抱拳,做出赔礼的架势:“卫将军、皇妹,你们放心,本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本王亲自逮了这逆子来任凭你们发落!” 这昱博到底还是有身为亲王的自傲,话是这么说,还纡尊降贵地行礼赔罪,其实这腰是一点也没弯的。不过面上功夫罢了! 可你还得当这是亲王给足了你面子,是莫大的恩赐,你不能说一句不,还须得感恩戴德欢欢喜喜地收下。 卫磐心中虽对此事很是生气,可他分得清轻重,这人暂时还惹不得。 这般想着,卫磐便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王爷哪里的话,说不得是个误会呢!” 话是这般说,恭亲王还是骑着马去马场外围找自己儿子去了,卫磐本就担心锦瑟,这会子也有理由去寻人了。 至于太子,他作为东道主,在他这儿出了事,他定然是要去看看的。不过这些个皇亲国戚也万没有撂下的道理,总不能叫人也都跟着去看看吧! 好在太子妃跟来了,太子将太子妃留下主持大局也就跟着走了。 此番前来的大多都是跟皇室走得很近的,什么亲王公主驸马之类的,他们是好奇(.)得很,可谁敢去看恭亲王府和镇北将军府的热闹啊?况且他们这般做也会抹了太子的面子。 他们也只好按捺住心思,就在马场内围边儿喝喝茶说说话,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本是隆冬时节,余锦瑟的里衣却是被汗湿透了。 她方才不过是意气用事罢了,如今也是怕得很,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没同自己两个哥哥相认呢,还没好好地享享福呢,还没给渡远留下个一儿半女呢! 渡远那般好,她的好日子才开头,难不成今儿个就死在这儿了? 不,她必须得自救! 思及此,余锦瑟也不再坐以待毙,她更紧地抱住马身,这才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显然这马场外围大得很,根本就望不到头。 她又往地上看了眼,冬日里地上光秃秃的一片,这马儿又似是发了疯般地跑,她更是不会武,若是跳下去了哪里还有命活啊? 可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发狂的马儿给甩下去的。 余锦瑟咬了咬牙,决定坐到马鞍上去。她的骑术不算多好,但到底是跟着卫渡远学过的,不定能驯服这匹马,但总要试试的。 她一手仍抱着马肚子,另一手却是缓缓地抽回来试图抓住马鞍。可她越动,马儿也闹腾得愈发厉害,她一个不慎差点从马上兜头掉下去,幸而她将手缩回去紧紧抱住了马肚子。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晓得自己不能再拖了。她不禁咬紧了自己本就泛白的唇,当机立断,快速地提起一手抓住了马鞍,也不管这马是如何发疯闹腾,再一个翻身坐到了马上。 这时候马儿又是一阵嘶鸣,毫无章法地在地上奔跑,纵使是平地余锦瑟也是吃不消的,她只能紧紧抱住马头以图更好地稳住自己的身子,什么说不得能驯服发狂马儿的想法早被她抛诸脑后。 余锦瑟只觉自己这是自作自受,一时气上头就做了这般蠢事,这会子活不活得成也不一定了。 要是任昱弘和颠自己,自己还不会受伤,就算受伤了那也是伤,要是现今从马上摔下去就不一定了,不是被马踏死就是活活摔死。 余锦瑟现今是肠子都悔青了,只望这马儿快快跑累了自己也好解脱,不然她也不晓得自己这力气还能撑多久。 “锦瑟,锦瑟……” 这声音余锦瑟再熟悉不过了,她心下一喜,立时回过头去,就见卫渡远骑着一匹马向她奔来。 这姿势最是不稳,马儿似是踏到了一块石头,又是狠狠一个颠簸,余锦瑟身子一偏就要往地下掉去,她也顾不得高兴了,立时回身抓住缰绳,整个人又是往后一仰,手被勒得生疼,可她不敢放手。 她心头只有一个想法,要么死,要么死不放手。 卫渡远在后面瞧着余锦瑟单薄的身子却要跟一匹发狂的马儿对抗,整颗心都被揪起来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嘴角紧紧抿起,一扬马鞭,终于赶上了驮着余锦瑟的那匹马。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一只手勒住缰绳,一只手伸向了余锦瑟,满脸焦急道:“锦瑟,来,将手给我,快!” 余锦瑟看了看卫渡远,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马,有些犹豫。 卫渡远又道:“莫要担心,相信我,快将手给我!” 余锦瑟不再犹豫,一手抓紧缰绳,将另一只手伸向了卫渡远。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搭上卫渡远的手,身下的马儿却又是一个颠簸。 她下意识地便想将手缩回去抓住缰绳,卫渡远眼神一凛,微微一侧身便伸手将她的手给拉住了,然后一个用力将人拉到了他身前侧坐着。 就算她现下已经稳稳当当回到了自己怀里卫渡远抱着锦瑟的一只手也还是舍不得放开,他轻轻扯了扯缰绳,身下的马儿便缓缓慢了下来。 待马儿缓缓走了几步,他原本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渐渐落了地。 余锦瑟也是被吓怕了,一被卫渡远揽进怀里就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只有窝在这个熟悉的怀里她才觉着自己是安全的。 卫渡远也知余锦瑟是真的很怕,他能感觉到她整个身子还在发抖,他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了媳妇儿,有我在呢,我来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自责起来:“都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的,我就该将你紧紧看住的,什么恭亲王,管他的,见了就见了……” 余锦瑟摇了摇头,似乎又觉着自己这样卫渡远也不晓得,这才闷闷开口道:“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纨绔子弟,骑射比不过你就想出这些个龌龊手段。” “我瞧着他是安逸日子过久了,觉着自己有个有权势的老爹了不得了。”卫渡远眼神似是藏着数九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余锦瑟被卫渡远的话给吓住了,立时抬起头来将他的嘴给捂住了:“你说的什么话啊?莫要叫人听了去,我不想让你因着我惹祸上身,何况我们身后还有个将军府,总也要为爹和公主想想。” 她虽不晓得掳走她的人是个什么名头,却也从他话里窥探了一二,这人的身份怕不是好惹的。 今儿被太子邀来马场的人都是皇亲国戚,他方才嘴里又是一口一个尊卑的,余锦瑟估摸着这人的来头定然不,名头也只会比将军府大。 卫渡远没应,只是伸手将余锦瑟捂住他嘴的手给拿了下来,将她的手摊开,拿在手心蹙眉瞧着,原是方才因着她丝丝抓着缰绳手被勒出了血。 他觉着心一抽一抽地疼着:“疼吗?” 余锦瑟怕卫渡远担忧,又怕他生气冲动,忙不迭地摇头:“无碍,不过一点伤。时候比着更大的伤都受过呢,你莫要在意。” 卫渡远将余锦瑟重新揽进怀里:“可是我疼怎么办?我心疼啊……” 他抱着锦瑟的手又紧了紧:“不论以前如何,现今你是我的媳妇儿了,我说过不再让你受委屈的,如今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眼睁睁看着你受到伤害。” 竟是连两人的孩子都保不住…… 这话卫渡远没说出口,这是两人心中永远的痛,可以拿来怀念,却不能拿来伤害。 “不疼的,我真的没事。”余锦瑟埋首在卫渡远怀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两人没多少时间温存,寻他们的人来了,太子、恭亲王还有卫磐都来了。 卫渡远先下了马,然后才将余锦瑟给抱了下来。 而此时,几人已经走近,两人正要行礼,太子忙下了马,虚扶了两人一把:“你们就不要多礼了,锦瑟可受伤了?” 余锦瑟垂着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锦瑟无甚大碍。” 太子似是终于放心了般,脸上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那就好,也是本宫的错,本是想邀你们出来玩儿,却是出了这档子事,让你受惊了。” 余锦瑟知晓太子说这番话给的是将军府的面子,就算她是真受伤了,她也不能如何,只客套道:“殿下哪里的话。” 而仍呆坐在马上的恭亲王只觉自己的身子似被人钉住了般动弹不得,可他握着缰绳的手却是禁不住颤抖着。 他勉力克制着自己身子不寻常的反应,还是不自觉从嘴里逸出了两个字:“雪梅……” 太子听到恭亲王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后嘴角禁不住勾了勾,眼里是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他这步棋走对了…… 第九十八章 一家人 一旁的卫磐也听到了恭亲王嘴里念出的这个名字,他也听寿春公主说过太子此次请这般多人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恭亲王能同余锦瑟见一面,赌的便是他对余雪梅念念不忘的感情。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不想自己的家人再被人当做棋子,可皇权之下,他却是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太子是个睿智的人,可皇权之下他到底是变了,少了初见时的那丝人情味儿了。 恭亲王这一声并不大,余锦瑟没听到,而卫渡远是个练武的,耳力自是不凡,他却是听到了这声近似呢喃的呼唤。 他不自觉地握住了余锦瑟的手,直视着还在马上的恭亲王。 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立时下马走到了两人面前:“方才的事儿本王都听说了,本王那逆子不懂事,不懂男女有别,单就觉着好玩儿,大逆不道的竟是做下了这般事,本王一定亲自带着他上门道歉。” 说得好听,什么不懂事,皆是推托之词罢了!可他是堂堂恭亲王,手中握着大昱近乎一半的兵权,既是给了你面子,你就得顺坡下。 余锦瑟施了一礼:“王爷严重了,世子大抵是觉着锦瑟会骑马所以就将锦瑟给送上了马,殊不知这马惊了,世子哪能料到啊!” 恭亲王大笑两声:“原是误会,既是误会那便好!可你一个女子,于情于理本王那纨绔子都不该这样,这不是一定是要赔的。” 余锦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恭亲王又这般说了,至于马场那般多下人都看见了那些个所谓的真相也微不足道了,就当根本就没看见过便是。那些个下人心里都清楚,这种事说出去就是个死,自是会守口如瓶。 卫渡远看不得余锦瑟这般委屈自己,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次一次在心里质问着自己的无用。他的手不禁紧紧攥成拳头,血丝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也毫无所觉。卡Kа酷Ku尐裞網 这里离马场内围比较远,一行人还是得骑马回去,余锦瑟受了惊,卫渡远便与她同乘一骑。 就在卫渡远去扶余锦瑟上马时,余锦瑟才发觉到卫渡远的不对。只见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竟是比自己的手掌都要严重! 她心中止不住地阵阵发疼,到底是没现出来,只是上了马之后,她的手覆盖上了他紧紧攥着缰绳的手,低声道:“你何苦如此?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什么日子都是好的。” 卫渡远直视前方,半晌才道:“我只恨自己的无用。这四年不过是蹉跎了时光。” 余锦瑟笑得坦然:“何来蹉跎一说?你是后悔认识你那些个兄弟觉着蹉跎了?还是觉着不该回卫家村,那又如何认识得了我?” 卫渡远嘴角这才荡起一抹笑容:“你说得对,有失必有得!说来也是我赚了。” 余锦瑟笑得愈发灿烂:“那可不。” 卫渡远看着笑靥如花的余锦瑟,只觉着万分动容,这人总是这般,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力量,让自己不至迷失于自己的魔障里。 几人回到内围,就见昱弘和在里面等着,至于旁的夫人姐,少不得又上前来关怀了一番余锦瑟。 当余锦瑟被寿春公主问发生了何事后,余锦瑟又将方才对恭亲王说的话顺势说了一回。 众人心下明白是昱弘和没理,可谁也不能这般说,还充当着和事佬,纷纷附和着是个误会的说法。 昱弘和自余锦瑟进了内围后就想说个什么,奈何没有机会,又听到余锦瑟说什么误会之语,心里不知为何又陡然升起了股子怒气。 他原以为这人不一样,不也一样巴结奉承着他们恭亲王府? 昱弘和这副模样当真像是个孩子,可旁人既是给了台阶下了,他也不会再给自己父亲丢脸了。 他喜欢给他父亲找麻烦,给他父亲丢面儿,可从不当着他父亲的面这般做。有些分寸他还是晓得的。 卫渡远不理那些个人说的那一番虚头巴脑的话,只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牵着余锦瑟的手,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倒引得旁人没法子开口同他说什么了。 不过,卫渡远这副模样倒是真顺了太子和恭亲王的心。若是卫渡远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那才真叫人要警惕了。 这不,太子只觉自己方才许是看错了这人,还是个沉不住气的。不过这么一件事就表现在了脸上,哪里是能成什么大气的? 其实要是卫渡远真是寿春公主生的,是他的亲侄子,他大抵也不会这般防着他,不定还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有勇有谋的人,也好帮帮自己。 奈何卫渡远偏不是从寿春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又是皇室逼着卫磐弃了他和他娘,他说不得心中会有怨气,太子自然是要防着他的。 要说卫渡远这般不管不顾也是有自己的思虑的。 一是他着实不想隐瞒自己不悦的心情,二是他晓得自己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怀疑,不遮掩反而能让他放松警惕。 倒是一举两得了。 余锦瑟手上的伤不易露出来给人瞧见,卫渡远便在临走时吩咐玉草去向随行的御医讨了些药来,上了马车后他便蹙着眉给余锦瑟涂上了。 寿春公主双眉也不禁紧紧皱起,只是这到底是在外面不好多说什么,干脆便闭嘴不言,只是紧紧盯着她手上的伤。卡Kа酷Ku尐裞網 卫磐不是个多言的人,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藏青色的车帘,似是在生闷气般。 余锦瑟看着马车里几人这副相似的模样,嘴角却是禁不住带上了抹笑:“这不挺像一家人的嘛,平日里弄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是要怎样?爹,公主,你们放心,我无大碍的。” 余锦瑟这话说得马车内的几人都禁不住动容,对啊,他们不都是在为着这个家在着想吗?可平日里却总也瞧不见和和睦睦地吃一顿团圆饭,大多时候都是怒目相对的。 这个家里的人都太会藏着自己的感情了,怎样也不愿说出口,大抵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显出一二吧! 寿春公主顿时笑了,不禁主动拉住了卫磐的手:“锦瑟,你果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余锦瑟微微红了脸,一双大眼睛却是笑得弯弯:“哪有啊?这些个事都是我母亲还有渡远教给我的,是他们教会了我该如何爱人。” 卫渡远为余锦瑟包扎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眉目却是逐渐柔和下来。 寿春公主满目慈祥:“你母亲倒是个随和又让人安心的奇(.)女子,那时,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她呢。不为着她艳丽的容貌,只因着她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通透。” 余锦瑟微微讶异:“你认识我母亲?” “是啊,那时我是气极了,碰上了她也是没好脸色,她也不恼,就温温柔柔地同我说了几句,也不是什么大道理,偏生我就听进去了。” 谈及此处,寿春公主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 余锦瑟本还想说什么,就见卫渡远已经为她上好药了,她方才本想先给卫渡远涂的,他偏就不让,这会子她哪里还能让他躲? “手拿来我给你涂。” 卫渡远还是摇了摇头:“别动了,会疼的,我没事,从到大练武受的伤不都比这严重。” 余锦瑟直直地看着卫渡远,眼里满是倔强:“现今哪里跟以前一样?一家子的人都指望着你呢。” 卫渡远禁不住顺着余锦瑟的话回头看了眼卫磐和寿春公主,就见寿春公主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至于卫磐,竟是也诡异地木着脸点了头。 余锦瑟不等卫渡远再说什么,先发制人道:“我晓得你心疼我,可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啊,哪里有那般娇气?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就让公主给你上药吧!” 寿春公主晓得锦瑟这是想让她同渡远多接触接触,好慢慢地化开他的心结。她心下感动,也不管卫渡远会如何恼她了,也附和着道:“既然锦瑟不便就让我来给你上药吧,你爹五大三粗的,哪里有妇人的细心。” 她还是晓得卫渡远的牛脾气的,跟他爹一个样,她先开口总比等着他开口要好些。 卫渡远一眼就看出余锦瑟打的是什么算盘,可见着她闪着光的双眼却突然不忍拒绝,想着自己的打算,既是决定放下了,总要走出第一步的。 这般想着,他到底是点了点头:“麻烦公主了。” 寿春公主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禁不住湿了眼眶,嘴里一个劲儿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 卫磐见自己妻子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眼里也满是掩不住的动容。 寿春公主稳住卫渡远的手,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心头更觉心疼,终是忍不住道:“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啊……” 这句呢喃,似是一个母亲不忍苛责自己的孩子,可又止不住地心疼他,唯余这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知不觉间,寿春公主的泪水竟是一个不留意砸到了卫渡远的手心上。 卫渡远的手禁不住颤了颤,他有些诧异地抬头,愣愣看着略显失态的寿春公主。 寿春公主慌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忙不迭道歉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卫磐晓得寿春公主的心思,在接回卫渡远后,她是真的将他当作自己孩子来疼的。他以前不过是有些任性罢了,不然他后来也不会接受她。 他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安慰着她。 卫渡远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笑道:“公主,我这手有这般可怖吗?把你吓成这样,怕是回去我又得被……他给揍一顿。” 这一声爹到底还是叫不出口。 寿春公主擦了擦眼泪,笑瞪了卫磐一眼:“他敢!” 卫磐讨饶了几声,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敢,马场上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其实卫磐还是觉察到了卫渡远方才说话时那一瞬的停顿,可他只微微失落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他晓得有些事勉强不来,渡远经历了这么多年才学会慢慢接受寿春公主,而他是他的亲爹,他只会怪他更多,只怕会用更长的时间他才能慢慢释怀。 卫磐看了眼坐在卫渡远身旁的余锦瑟,不禁想,有这个儿媳在自己儿子的身边不定他也能期盼一番,说不得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就叫自己了,听到那久违的一声‘爹’…… 第一百章 元宵会 这日,漫天飘雪,飘飘扬扬地下得好大,整个京城都裹挟在一片白茫茫里,似乎一切都那般纯净美好。卡Kа酷Ku尐裞網 而恭亲王今儿却是冒雪带着自家儿子上镇北将军府来赔礼道歉了。 这事儿不大会儿就传遍了京城,老百姓自是不晓得这般多的,至于那些个王公大臣就想得多了,恭亲王什么身份?犯得着对太子阵营的人这般客气? 恭亲王却似是没想那般多,安安稳稳地坐到了镇北将军府正厅的主位上,而昱弘和却是端端正正地站在一边。 “王爷,将军和儿都去军营了,无法招待,就只能由着我这个妇道人家招呼了,你莫要介意才是。” 寿春公主这话面上是在说自己招待不周,实在是在责怪恭亲王没选个好日子来。 眼见着这家里的爷们儿都走了,你却带着自己儿子来见我儿媳了,况且之前本就闹得很是不好看,如今再被人说出去就更是不好听了,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啊? 恭亲王似乎听不懂般,脸上还是挂着从容的笑:“皇妹那般客气作甚,该唤皇兄才是,何必那般客气?说来你嫁于这卫将军多年,我们兄妹也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寿春公主心中冷笑,他们何时好好说过话了? 可无论寿春公主心中作何他想,她面上却是不显,仍是带着笑同恭亲王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余锦瑟得了前面寿春公主传来的消息后也顾不得同几个丫鬟在屋内踢什么毽子了,匆匆换了衣裳就出门去了,要是让人等久了恐失了礼数。 余锦瑟一进正厅就见昱弘和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被恭亲王眼一瞪,又不情不愿地站好了,看着倒像是个娃子似的,只是他做的事儿却不似娃子那般没有恶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心中叹着,面上还是端得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行了礼,看着好不知书达理。 其实这些个规矩也是她费日子学了许久的。 卫渡远向来不愿拘着她,自也没请人来教她这些个事儿,她自也没想那般多。 还是寿春公主同她说了那番话,她又见了余妙音后,这才觉着自己这样出去确会给卫渡远丢面儿,最重要的是不定哪天两人就会因着接触的人和物的不同而渐行渐远。 她想要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那她就得彻底融入这个地方,学会与这些个戴着面具的人打交道。 卫渡远瞧见她真要学,也觉着对她也好,也就叫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倒是也被她学了不少去。 其实说来不难,少说,然后什么也不做便是。 这是余锦瑟学了这许久的心得,少说总不会出大错,不做便不会出丑。至于多的,总要慢慢学的。 恭亲王哪里晓得自己在旁若无人地细细打量余锦瑟的时候,面前这人已经神游天外了,是什么都想到了。 而昱弘和却觉着异常气愤,他就说自己这不可一世的父亲怎会向旁人低头,还亲自带他上门给人赔礼,那还真是见所未见。 原是看上了余锦瑟? 昱弘和这般想着也毫无顾忌地打量起余锦瑟来,不知为何,竟不一心看走了神,直到恭亲王不悦地低斥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余锦瑟忍不住在心中长长出了口气,这对父子的眼神还真令她吃不消,不会是看着她身上哪出好下手,等以后好找机会痛下杀手,让自己痛不欲生吧? 当然,这话不过是余锦瑟百无聊赖乱想的,她还真不觉着这恭亲王要这般跟她一个女子过不去,昱弘和倒是有可能。 只是这恭亲王似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什么人呢? 太子说她想他见过的一个故人,而卫渡远不愿她去马场的缘故也是因着她会见到什么人。一切的源头都在于同她长得很像的那个人身上。 跟她很像的京城女子…… 除了自己的母亲,余锦瑟想不到第二个人。 而瞧恭亲王这副模样……怎地像是对自己母亲念念不忘?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叫昱弘和同自己道歉的恭亲王,他的反应很是灵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探究的眼神。 余锦瑟微微一愣,心头有些慌乱,瞳孔不自觉地放开,却是没有挪开自己视线的意思。 恭亲王也是一个愣怔,只觉这人更像了,像是那个已经逝世多年却在他心里珍藏至今的人。 他心头有个强烈的念头,这人跟雪梅有着很深的关联! 这偷眼打量旁人被抓包的模样跟她如出一辙,明明该是她窘迫,却将人看得先禁不住挪开了自己的眼,生怕自己就被这双纯净的眼睛给吸进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便是他和雪梅的初见,只这一眼,就乱了他的心。 若是雪梅真的还活着,那是余家不知情,认为雪梅死了给她立了个衣冠冢,还是他们合起伙来骗他? 他一想到雪梅还活着,他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他不能放任自己这般失态了。 昱弘和看着自己父亲竟是又定定看着余锦瑟的脸出神了,心中只觉怒气膨胀,那股子不适感要将他淹没了,就差对自己父亲拍桌子了。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他父亲不是真心要他来道什么歉的,他就是想来看看余锦瑟的。 他想明白了,看着余锦瑟的脸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说来这事本该是恭亲王不对的,可昱弘和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将气撒在余锦瑟身上,心头就觉着这人不自爱! 幸而在昱弘和失去理智前恭亲王及时拉回了自己的思绪,颇具威严道:“还不道歉?” 昱弘和向来是个浑人,可对着自己父亲却是不敢犯浑,就算对他父亲有万千个不满也是不敢当着旁人的面忤逆他的。 这不,他还是躬身作揖道:“对不住,那日都是我的错,还望卫少夫人莫要计较!” 这哪里是来道歉的?不情不愿的且不说,和一副威胁人的模样是要闹哪样?似是你敢应,不定什么时候上前就将你给卸了。 恭亲王也察觉出了昱弘和的不情愿,当即又要训人,还是被寿春公主给拦住了:“王爷莫要动怒,不过是一个误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其实都用不着道歉的。” 寿春公主到底是没唤他皇兄。 其实要是昱弘和惹了旁人,这事儿早就在马场的时候就这么过了,可余锦瑟不同,她有着余家的姓,又同雪梅这般相像,恭亲王也就不得不在意了。 只是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还不快来谢过公主。” 昱弘和这回倒是真心了几分。 余锦瑟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幕浑不在意,她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能不说便不说。 送走恭亲王后,余锦瑟不禁大出一口气,寿春公主看着只觉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便叫她自己去玩了。 至于恭亲王,明明今儿是打算到镇北将军府来试探一二的,却让他怀疑更深了。他思忖半晌,还是寻人去查了。 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余锦瑟出生长大的地儿不难找,后续的事儿就简单多了,直接将余锦瑟的父亲卫丰拿来威胁恐吓一番,加之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不过大半个月就得了确切的消息。 余锦瑟的母亲确不是卫家村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但不叫余雪梅,而是名唤余梅。 可余锦瑟的模样,确是肖母! 不过这余梅已去世多年,后来卫丰又娶了个媳妇儿,余锦瑟的日子自此便一落千丈,家里万事都要她这个较弱的女子去做,还吃不饱穿不暖。 追其缘故,不过是因着余锦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原来余梅来卫家村的时候就有了孩子,不过两人一合计,将这事儿给瞒了下来,特特将她的岁数改了半岁。 恭亲王在亲耳听到卫丰诉说这些往事时,只觉一阵目眩神迷,整个人很是恍惚,又似是坐在云端般,觉着万分不真切。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接近天堂时老天竟又狠狠给了他一击,让他直堕地狱,那人死了…… 他在看见余锦瑟后,心头是又喜又怒的,那人原是没死?他决意派人去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能见到她,他真的抱有此般奢望…… 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恭亲王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叫人将卫丰给带了下去,怎样折磨这人他还得好好想想。 至于锦瑟,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禁不住颤了颤,她该是自己和雪梅的孩子吧!毕竟那时候是他占了雪梅的身子,那孩子定然是他的。 他真的没想到,就算自己做了错事,如此粗暴地对待了雪梅,她竟还愿意将自己的孩子生下,她该还是爱着自己的吧! 想到此处,恭亲王不禁心潮澎湃,是又心酸又甜蜜。而锦瑟,大抵是雪梅走后对他唯一的慰藉了吧! 只是,她愿意认自己吗? “雪梅,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带我们的孩子回家的。你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会好生待她的。” 我对你所有的抱歉都会化作对锦瑟无尽的宠爱,只要是她想要的,能给的,我都会给…… 第一百零一章 寿宴(1) 过了元宵节没几日就是当今皇上的寿辰,大昱的属国大漠也早早派了使臣前来,这次领头的乃是大漠王最为器重的儿子二王子,据说他这次前来,是有向皇上求亲之意。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大漠向大昱称臣几十年了,不同于什么皇亲国戚,不是皇上下一道圣旨,送个公主给这王子做王妃就能了结的,还须得问问这二王子的意思。 只是不知这二王子看上了谁…… 这日,皇上寿辰,宴请群臣,特许家眷也可带上。余锦瑟已见过恭亲王了,卫渡远也没甚好避讳的,大大方方将人给带来宴会了。 自这新年伊始,皇上身上的病反而好了起来,如今已见大好,皇上便依着皇后的意思决意大办此次寿宴。 这几日来的使臣倒是多,所幸都是些不起眼的,也唯有这大漠是最有分量的,正因此才更要慎重。不仅是大漠本身的实力,更要做给旁的属国看看。 余锦瑟从未来过此等排场的宴会,虽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乱看乱说,可一到了宴会上她就忍不住四下张望了。 卫渡远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余锦瑟的脸,悄声道:“先落座,别瞧得那般明目张胆的。” 余锦瑟也觉着自己一副土包子的模样,禁不住红了脸,也不乱看了,乖乖地坐在卫渡远身旁。 没多会儿,余锦瑟却是见柳园来了,且坐的位置还是亲王皇子那一溜的,她觉着很是疑惑,便向卫渡远那边微微侧了侧身问道:“我还不晓得这柳园在这京城里是个什么身份呢。” 卫渡远显然也看到了柳园坐的位置,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柳园的身份不便在此说,待回去再同你说。卡Kа酷Ku尐裞網” 柳园原来的位置从不在那儿,向来是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如今怎地坐到了亲王皇子那一行的中间了? 虽说没有靠近上位,可突的冒出一个人来难免会引得旁人猜测纷纷,今儿倒是不寻常的热闹起来了。 柳园进了宴会后本是要按着以往的惯例往角落寻去的,却是被一个太监给引到了这位置,他倒是波澜不惊,四平八稳地在这个位置坐了下来,也不管旁人心中如何。 这种盛会,按理说皇商余家是不该来的,可皇商余家上面是出过贵妃的,其皇商的地位经历了三代皇帝也兀自岿然不动,其中盘根错节甚多,谁都不敢当着余家当家的面说一句什么商为末。 要晓得,他们是真真的富可敌国! 余穆阳带着自己妻子和不甚靠谱的余穆寒来了,几人甫一跨进门就被好几位大臣给围住了,说了一通客套话几人才脱了身。 余穆寒脸上的笑早就挂不住了,在自家兄长嫂子同几位大臣说着客套话时就忍不住寻余妙音的身影了,没见着人,又去寻余锦瑟,这下子寻到了人。 他心下一喜,正要离开去寻余锦瑟说话却是被自家兄长瞪了一眼,他只好乖乖呆在原地等着了。 这会子余穆阳带着他去寻余锦瑟,余穆寒自是万分高兴的。 余锦瑟早已知晓这两人是自己表兄了,为了避嫌,过年了她竟也没来得及去余府见见人,心中还是有些念想的,这会儿见人来了,忙站了起来问好。 余穆寒也不顾什么场合,径自从自己怀里掏了个簪子出来:“给,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为你备着许久了,可一直没机会亲自送给你,想着今儿你定然会来这宴会我也就带上了。” 余穆阳的妻子林氏笑得温婉得体,眼里也尽是亲近之意,竟也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个东西:“穆寒送你簪子我便和模样商量着送你一对耳坠子。” 余锦瑟许久没体味过来自亲人的挂念了,心下微动,鼻头忍不住一阵酸涩,眼眶子里就这般蓄上了泪。 林氏瞧见了忙从自己袖中掏出帕子替她拭泪:“快别哭了,要是让旁人看了去只怕要说我们欺负了你。” 余锦瑟听了这话忍不住破涕为笑:“嫂子果然是个顶顶好的女子,谢谢哥哥嫂子了。” 余穆寒应得快:“这才好嘛,也不带什么表字了,像是隔了一层般。” 余穆阳从始至终都未说过什么话,只同卫渡远默契地点了点头便算作打过了招呼。 过了新年后两人都很是忙也就没再见过,可信还是互相通过的,余穆阳也晓得余锦瑟已见过恭亲王了。 他思忖数日,终是做了决定,今儿便是行那抉择之时。 这边的互动自是被许多王公大臣看在眼里,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们心中这起子又多装了件事儿了。 而在一旁听到了几人对话的王公大臣,心中无不掀起惊涛骇浪,这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哥哥嫂子的? 只是这酒宴甫一开场没多久,在场的人都晓得了方才余家和镇北将军府搭话的意思。 “陛下,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臣的姑姑终于是寻到了,还给我余家留下一女啊!”余穆阳说得是声泪俱下,可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雪梅的事儿当年许多人都晓得,后来余雪梅失足落崖也在皇城掀起了不的风浪,这名字一时成了禁忌。 余穆阳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偷眼瞟了恭亲王一眼,就见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 可唯有恭亲王晓得自己心中是何等气怒,他本意是要将余锦瑟带回去的,如今余穆阳先发制人,他哪里还敢明目张胆地将人给带回府认作自己的女儿?那不是引来口舌,坐实了自己强要了余雪梅的流言吗?到时候只怕会失信于皇上。 皇后也颇为忧心地看了眼恭亲王,见自家儿子不惊不慌,心中稍安,便回身安心观察着这宴会的态势了。 余穆阳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对恭亲王狠,对自己也狠。 这官家余家分明是站在恭亲王那边的,可皇商余家这一通闹,官家余家在恭亲王那一派的威信多少会受些波及。 自此,官家余家和皇商余家的不和也搬到了明面上来。 其实,余穆阳也不单单是说为着自家姑姑,他是皇商余家的当家,他要为整个家族考虑。皇商余家为何一直屹立不倒,不仅因着财力,也因着历代皇帝的宠信。 这宠信,一方面是因着皇商余家对大昱军队财力的支持,另一方面是其女眷的一手刺绣向来得皇上青睐,且历经经年,又有了另一层意义。 若是他们余家再找不出一个会家传刺绣的女子来,其地位只怕会一落千丈。 况且,他余家同恭亲王有仇,他又向来不看好恭亲王一派,皇上也颇为忌惮他。树大招风,恭亲王却还不懂得收敛,迟早会作茧自缚! 至于就这般站到了太子一派?那倒也未必。 就算余家女子嫁到个镇北将军府,到底同太子也是隔了层关系的,若是他不表态,皇上也只会觉着他们皇商余家并没有卷入派系之争,自也不会过于打压他们余家。 反倒是官家余家,自现今这位当家的上位后一直太过冒进,整个家族恐也会受其牵累。 虽说这消息着实令人震惊了些,皇上只思虑一瞬便反应过来,当即笑逐颜开道:“那你怎地不将雪梅带来给朕看看?许多年了,人越老,就越容易想起那些个故人故事来。” 余穆阳的情绪突的沉了下去:“回禀皇上,姑姑已去世多年,徒留一女还在这世上。” 谁都晓得这皇商余家的规矩,余雪梅一走,余家也再无一人会那劳什子家传绣技。渐渐地,皇上对皇商余家的态度也不似以前,如今找到了余雪梅留下的独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皇上又是感叹了几句,最后才道:“可将那女娃子带来了?” 余穆阳脸上升腾起了笑容:“没带人见过陛下臣哪敢将人带来啊,不过巧的是臣不带,她还是来了。” “哦?”皇上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也是有缘,卫将军的儿媳竟是姑姑的女儿。” 余穆阳此语出,在座皆惊,眼神不由自主地都看向了那边。 皇上也开口召人了,余锦瑟只要硬着头皮到了宴会正中央,然后跪在地上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大礼。 虽说今儿的事她心中有底,可真是没想到临到了竟会让人感到这般压抑。 皇上面上表情未变:“抬起头让朕看看。” 余锦瑟缓缓抬起头来,见过余雪梅的人都能从余锦瑟身上看出当年那位才情相貌俱佳的女子的身影。 皇上眯眼打量了好半晌,才笑道:“是,是了,跟雪梅那姑娘一般模样。你娘可是个妙人,可不能给她丢脸。” 余锦瑟又是一拜:“陛下教训的是,锦瑟定会铭记于心。” 皇上又将卫渡远唤了上来,大伙儿都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意思,却听皇上道:“你们俩就这般成亲了朕竟然不知道,罢了,朕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封个一品诰命夫人吧!渡远,你可不能欺负锦瑟去,有朕撑腰呢。”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 皇后想说个什么,却是被皇上一挥手给打断了,只好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她心头清楚,皇上这是在敲打他们母子呢,她不能慌,只能看着。 卫渡远忙道:“微臣不敢,微臣定会好好爱护锦瑟的。” 余锦瑟和卫渡远两人又谢了恩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直在一旁同人饮酒的大漠二王子鹰漠却是开口了。 “陛下,鹰漠素闻余家三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特擅长这琴。鹰漠在前几日的元宵会上有幸见过余三姐一面,见余三姐今儿也来了,不知能否请余三姐为鹰漠弹奏一曲。” 第一百零二章 寿宴(2) 鹰漠王子这话说得很是明了了,这不就是在告诉皇上他中意余家三姐嘛! 一时,大伙儿看着这余大人,钦羡的有,痛恨的有,而余穆寒端着酒杯的手却是停在了那儿,刹那间什么也听不见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妙音脑子简单,她倒是没想那般多。 她其实早早地就认出了鹰漠便是那日在元宵会上被她撞到的人,本来一直心惊胆战地,生怕这人会同自己父亲告状,如今这是个什么意思?想给自己下马威吗? 皇上没有立即表态,先是轻啜了口酒,才朗声笑道:“好,朕也许久没听过妙音的琴音了,可愿意上来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助兴?” 皇上哪里听过余妙音的琴音啊?不过客气一句。只是话已说到这份上了,余妙音就算再任性又哪里敢下皇上的面子? “妙音愿意为大家弹奏助兴。只是,臣女素来听闻雪梅姑姑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都是拔尖儿的,臣女无幸得见,不若让锦瑟妹妹也来献舞一曲,也好让臣女开开眼。” 官家余家的大姐是嫁入恭亲王府的,皇后自是要帮衬一二的,这会子也立时说道:“陛下,臣妾看妙音的提议不错,只是她弹琴未免太素,锦瑟再来跳支舞,却是刚刚好。” 皇上深知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理儿,也就顺着他们问了余锦瑟的意思。 余锦瑟还真是没想到余妙音在这会子还想着跟自己较劲,难不成她蠢到不知道这是大漠来的二王子看上她了?还是说在这种紧要关头她都想着要用这种幼稚至极的方式来让自己不好过? 余锦瑟只觉这人当真是好笑得很,不是人人都在乎这些的,这能伤到她什么?不过是丢个面儿罢了,况且也不定就能丢面儿。 余锦瑟见卫渡远皱了皱眉就要替自己去回话,忙拉住了他的手,对着上位的皇上道:“回陛下,锦瑟自是乐意为大家助兴的。只是因着幼时家贫,虽说家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不过教了锦瑟一些皮毛罢了,献丑了。” 余锦瑟又对卫渡远安抚一笑便去换衣裳了。 余妙音轻蔑一笑,这人不过乡下来的野丫头,她还就不信能她能跳出个什么不得了的舞。 其实余锦瑟还是怕的,虽说她幼时同自己母亲学过一些舞,可到底都是些简单的,再深入点的,她母亲到底是没来得及教给她就走了。 本来她自己闲暇时候也可以练练,奈何宋氏进了门,宋氏又怎见得她得闲? 余锦瑟只能投巧了! 这巧就巧在刺绣的技艺上。 余妙音轻轻一拨弦,众人议论声下,她这才弹起琴来。 余锦瑟不知余妙音会弹什么曲子,就算晓得也是不大懂的只能凭着幼时那点功夫来跳了。待寻了个合适的音,她款款随着太监抬着的一架屏风走了出来。 众人觉着疑惑,这屏风有何用处?上面什么都没有,就一张白布,难不成就为了来了半遮半闭,弄点神秘感出来? 这样只怕会笑掉人大牙了,又不是青楼女子。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还真没那个心思,只见她随意舞动了几下,有几个舞女便端着针线进来了。余锦瑟一抬腿,伸手取了四根针线,然后一扔再一拉,绣针又回到了她手上。 在座之人纷纷都睁大了双眼,这可是难得观余家女子刺绣的机会啊,余家家传女子的绣品可是千金难求啊! 余妙音看着众人反应,心情愈发浮躁,弹琴时未免波动过大,位于上首的皇上也不禁皱了皱眉,倒是鹰漠王子一直看着余妙音,觉着她这反应着实有趣得紧。 余锦瑟跳舞的动作并不多,唯有可看的不过就是几个抬腿的动作,还因着久未练过生疏得很,可好看就好看在这独具匠心上,还有这一手绝顶绣技上。 看着余锦瑟边舞边刺绣,当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一舞毕,满堂彩。 余锦瑟跪在地上,朗声道:“今日陛下寿辰,臣妇不知该送上什么,这副简陋的绣品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好。” 只见绣品上绣着一个简易的龙纹图案,乃是用余家的家传绣法所绣,可做御用,附和天子身份,这寿礼也算是独具匠心。 同时,这也是告诉诸位王公大臣,余家的绣技又回来了,荣宠更是回来了。 皇上连声说了三个好,又赏了不少东西,皇后虽说不乐意见着镇北将军府的人出风头,奈何皇上都这般说了,自然也是要说上几句好话,再赏些东西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妙音心中愤愤,抓着衣袖的手绞紧,却是什么也不敢说,就在此时,皇上话锋一转,又很夸了一把余妙音,,赏的东西更是比余锦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妙音见状,斜睨了眼余锦瑟,高高兴兴地领赏了,而坐在一旁的鹰漠见状,也是满意非常的。 余锦瑟兀自岿然不动,宠辱不惊地谢过皇上皇后便向着自己坐的位置去了。 要说她还真不觉着有什么好气的,皇上想将人嫁去遥遥大漠,大漠二王子又在这儿,皇上自然是要好好赏赐一把的,只是这余妙音显然现今还未看透,也不知到了大漠能不能混得开。 这般想来,余锦瑟又觉着这人有些可怜。难不成真如世人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余妙音不过是任性了些,可恨倒也不至于。 卫渡远见余锦瑟坐好后只双眼盯着一处,也不跟他说话,就那般一动不动的,知晓这人是又在想事情,他是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他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看他们这边,他便悄悄伸手捏了捏锦瑟的脸,道:“又在瞎琢磨什么呢?连我也不理。” 余锦瑟知晓自己冷落了卫渡远,忙陪笑道:“回家同你好生说道。” 卫渡远这才满意,给余锦瑟塞了块糕点到嘴里去。 余穆阳看着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的余穆寒,心中到底不忍,阻了他又要往自己嘴里灌的酒,语重心长道:“莫要再喝了,不是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了嘛!” 林氏白了余穆阳一眼,道:“穆寒那是活得潇洒!” 谁都看得出来余妙音嫁给大漠二王子之事已成定局,今晚的赏赐便是一个预示。 余穆寒再傻也明白了,何况与其说他傻,不若说他只是不愿同人多做计较罢了,有些事也不是不明白的。 可此时此景,他哪里还能端出平日里那股子潇洒风流的劲儿来啊! “我倒也希望自己还能潇洒自如,可……嫂子,哪里那么容易啊!”说着又猛灌了自己一口酒。 余穆寒向来风流,但也是晓得分寸的,这也是余穆阳很少逼他的缘故。后来让他去商铺里学着做生意,也只是觉着他年纪到了,该到各个商铺里去看看情况罢了,要说对他真抱有什么别的希望,倒也没有的。 以前余穆阳也听余穆寒念起过这余妙音,他当时只以为这人不过玩笑,现今看来是真的动了情,不过一直压在心头多年。 余穆阳想,这人为何一直不央求自己去余府提亲,大抵也是因着晓得余妙音心中另有他人,他不愿强迫了她。 余穆寒似是有些醉了:“要晓得她会走到今儿这种地步,我定然是要大哥大嫂去替我提亲的……” 余穆阳怕这人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忙低斥道:“这话是你能说的?” 话罢,他便趁大伙儿不注意将人给扶出去了。 大伙儿以为今儿的大事这就完了,却不料,皇上竟又口出惊人之语:“柳园上前听封。” 柳园顶着诸位王公大臣的眼光上前听封,就听一旁的公公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竟是直接将柳园封为了亲王! 满堂哗然,一旁的皇后也是急了,正要说个什么,皇上却是置若罔闻,径自开口道:“朕前段儿大病一场,有许多事也想通了,朕也想享受一番天伦之乐了。柳园是朕的孩子,做事也细心,给个亲王也无可厚非。” 其实皇上当年便想认回柳园的,奈何先太后阻了他,如今先太后也薨逝好几年了,皇上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来就给了柳园亲王的封号未尝没有补偿他的意思。 柳园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在五年前就凭着自己金榜题名,竟是中了金科状元。可不知为何,这人不过在朝中任职一年便辞官离京了,过了三年却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还在朝中任了个不高不低的职位,没什么实权。 这人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军中都没甚势力,就算封了个亲王不过也是个闲散王爷,王公大臣们议论一番也不敢触皇上霉头,毕竟皇上都在自己寿辰上这般说了。 皇后被皇上三翻四次堵了话头,怕皇上待她不满,也想着柳园反正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忙顺着皇上说了几句好话,见皇上对她笑了笑,她这才安下心来。 这顿饭吃下来当真让人惊讶连连,一晚上,皇上竟是赏了三个人,还重新平衡了一番朝中势力。 大伙儿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番,这皇上病了一场,心思却是愈发难测了! 第一百零四章 被扔入山林 这日,竟是又下起了雪,不过比起前段儿日子也是了不少,飘飘扬扬地,看着倒更显得悠闲自在了。 不过,这官家余府却是闹得不可开交。 已不知余妙音在家中砸碎了多少瓷器了,后来自己屋里没东西可砸了,就砸每顿盛吃食的碗,后来干脆给她换成了木碗。 要说她为何这般闹腾,余家当家又为何不好好罚她一顿,还不是因着接到了她要去和亲的圣旨,还是嫁给她甚为不喜的大漠二王子。 说来,她还真是最后一个晓得的,毕竟去没去那次寿宴的人都晓得了这事儿,也就她成日里鼓捣着要怎么将余锦瑟给弄没了,竟是一丝风声都没察觉到。 余家主母听了余家当家的话也是严防死守自己的嘴,就是怕这人闹将起来,圣旨下来了,再跟这娃子晓晓理,她该是知晓轻重的。 余家当家和余家主母想得好,奈何余妙音真的是被宠坏了,竟是大嚷道:“你们就是想将我卖了去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我死也不嫁。” 要说余家当家没这个想法是万万不能的,由着自己女儿胡闹这般多年也是有着他们自己的考量的。 如今大漠同大昱的关系还算不错,余妙音嫁去大漠,无疑给他们余家多了个筹码,到时候就算站错了队,他们失势了,这新帝还是要顾着大漠面子的,到底是不会将余家逼入思路。 余家当家最后只能将余妙音给关在屋里了,余家主母则是每日来劝着。 余家主母就算是不乏有嫁女为自己在这后宅立根基的想法,但到底还是存有慈母心肠的。况又是留在她身边最久的女儿,这冷不丁要嫁去那般远的地方,又眼见着她那般闹,自是不舍、不忍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妙音,圣旨已下,哪里还能容得了我们余家抗旨不遵啊!你是我余家的女儿,你早该晓得会有这一天的,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只顾惯着你……” 余家主母说着竟是落起了泪,再多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余妙音哪里见过自家母亲这般啊!要晓得,这余家主母向来强势,在她面前也多是慈爱模样,这会子她也心软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扑簌簌’流了下来。 闹了这几日其实她也累了,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嫁去大漠。她等了那人那般多年啊! 一时,屋内竟只剩两母子的啜泣声,闻者只觉凄惶不已。 哭完了,余妙音也下定了决心,‘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自己母亲面前:“娘,是女儿任性,女儿一定听话会乖乖嫁给大漠二王子的,你就放心吧!只是……” 余家主母听自家女儿同意了,是既欣慰又心疼,就要上前将人给扶起来,奈何自家女儿不愿起来,只好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痕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女儿希望能在临行前见渡远一面,她毕竟是女儿牵挂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算是让女儿去做个了断好不好?不论他见与不见我,我都会回来乖乖嫁去大漠的。” 话罢,余妙音便朝余家主母跪了下去。 余家主母在余家后宅立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着自己的思量,心中颇为挣扎,却是不敢轻易答应。 余妙音知晓自家母亲还在犹豫,跪着上前几步,将她的手拉住,再开口求道:“娘,这是女儿最后一个心愿了,求你了。若是你不放心,尽管吩咐人跟着我就好,我不会逃的。求求你了。” 余家主母看着自己女儿哭花了的脸,禁不住伸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见自家女儿面上露出喜色,忙又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叮嘱道:“这事儿你爹定然是不同意的,我是背着你爹答应的,你去了,定然要尽快回来,若是你当真逃了,整个余家都难辞其咎。到时,不论是你,还是娘,都是害死余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罪人。” 余妙音对自家母亲磕了个响头,哽咽道:“女儿知道了。” 余妙音送走了余家主母,脸上终于是挂上了抹笑意,当即吩咐人去镇北将军府送信。 她要好好打扮一番! 卫渡远去了军营,这信是送到元福手中的。 他想着送信之人的身份,再想想自家主子对少夫人的态度,当下也没有犹豫直接将信给交到了余锦瑟手中。 余锦瑟将信左右翻了翻,最后还是没拆开:“罢了,到底是写给渡远的,也是一份多年的心意,就让他回来自己拆吧!” 要说余锦瑟是真那般大方?倒也不是,她只是想瞧瞧卫渡远会如何处置,倒不是不信他,只是女子不同于男子的一股子求胜心吧! 卫渡远回来就瞧见余锦瑟对他挑了挑眉,顺着她的目光他看见了桌上的来信,听她酸溜溜地说起是谁写来的时候他觉着好笑,可为了逗一逗人,作势兴致勃勃地就要拆开来看。 果不其然,余锦瑟不止往他这边瞟,眼神还有些不善,怕真将人给惹急了,他忙放下信将人揽进怀里,道:“我怎么觉着这屋子里一股子酸味啊?” 余锦瑟知晓这人是又在对自己油嘴滑舌了,懒得搭理他,就听他又道:“逗你呢!既是不想我看,不给我看便是,我也不会介怀。” “我那是对你的尊重。”话罢,余锦瑟就从桌上将信给拿了起来,两人一起看着,“原是约你见面呢,去吗?” 卫渡远捏了捏倚在自己怀中人的脸:“你啊,明知道我不会去,偏还这般说,不理就是了。” 余锦瑟点了点头,对卫渡远这态度还很是满意的。 余锦瑟以为卫渡远的态度已经够清楚明白了,却不知余妙音是如何想的,竟是又来约自己见面,还特特吩咐去京郊的西山坡上看梅花。 她记得玉叶也提过这茬! 虽说是很久远的事儿了,可她一直记得玉叶有旁的心思,心里不免会多几分提防。 她大抵晓得这余妙音是不安好心了,只是她就真不为自己家族着想吗? 余锦瑟想来想去还是决意去看看。 临走时她特意吩咐玉叶,若是过了三个时辰她还没回来就去寻公主,告知公主她的去向。只是她吩咐的可不止玉叶一个人。 她倒要看看这人该如何做,公主教的,治家自然是要服众的,到时候这玉叶是辩无可辩。 余锦瑟怕余妙音还真使出什么坏招数出来,除了马夫外,又带了个功夫不错的厮,加之玉草,她这才安心了些。 太子坐在自己的书房,听了下属来报,饶有兴致道:“哦?这余妙音怕不是疯魔了吧,还真不是一般的蠢。罢了,蠢人也有蠢人的用处。” “让人再闹大些,最好让父皇也晓得了去,要是闹得大漠二王子不愿娶她更是好。也给那位余大人紧紧皮,免得他总觉着自己是块宝。” 那下属得了令,立时下去安排了。 要说他还有何打算,他自然是希望通过这件事令余锦瑟对昱博失望,到时候他再将昱博绑了她父亲的事儿一说…… 余锦瑟自然会站到他那边去,到时候这人倒会是很好的一颗棋子。谁叫昱博在向来都爱逢场作戏的宫中竟还能生成个痴情种呢? 倒是好笑至极! 余锦瑟到了京郊的西山坡上,远远就见着余妙音已经坐在那亭子中等着她了。 余妙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余锦瑟身后的人,不无讽刺道:“赏个梅都要将马夫带上吗?” 余锦瑟看了眼放到自己面前的茶水,却是没有要动的意思,只淡淡道:“我不喜拐弯抹角,你也不是这样的人,有什么直说便是。” 余妙音冷嗤一声:“凭什么你就能嫁给渡远,而我却要嫁去那个到处都是黄沙的地儿?都是你,要不是你,嫁给他的就会是我。你娘是个婊子,我看你也是个狐媚子。” 余锦瑟最是听不得旁人说她母亲如何,她立时冷了脸色,厉声道:“我娘清清白白,哪里容得你造次?我劝你嘴上积点德。” 余妙音大笑了两声,刻意拔高声音道:“谁不晓得你娘当初跟恭亲王有一腿?结果恭亲王不还是没娶她。” “我娘容不得你诋毁!”余锦瑟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反唇相讥道:“我告诉你,渡远娶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但渡远就偏不会娶你!你就别在这儿痴人说梦了!” 余妙音气得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挥手道:“将她给我抓了,有了她我就不信卫渡远还是不肯来见我。” 余锦瑟见余妙音竟是走到了这一步,委实觉着这人可悲。 可现今显然不是同情旁人的时候,只见余妙音一声令下,周围多出了七八个彪形大汉,正缓缓向她围拢而来。 余妙音选的地儿很是偏僻,这里没什么人来赏梅,余锦瑟晓得今儿怕是只能硬碰硬了,暗恨自己不该来的,让这人任意闹便是,他们不理,等这人走了就好了。 是她心急了。 逃无可逃,只有硬碰硬了。 余锦瑟带来的人中也就那厮功夫不错,至于马夫,也就胡乱打一下是可以的。可余妙音带来的人,功夫不禁个个都不错,人数还比她的多。 这不,不过几下,余锦瑟这边就显出颓势,玉草想带着她逃,可哪里逃得过? 余锦瑟猛地将玉草向前推了几步:“他们要的是我,你回去找公主,我不会有事的,快走啊!” 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玉草狠狠心调头就往山下跑去了,至于余锦瑟,则是被一群大汉给围住了,那马夫和厮也早被余妙音带来的人给捆上了。 余锦瑟倒也不惧,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面前的余妙音…… 第一百零五章 被困山林 卫渡远正在军营里练兵就收到了余妙音派人送来的信,他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就往西山坡上的梅林赶。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一看见坐在凉亭中的余妙音就上前将人给一把从石凳上提了起来:“说,你把锦瑟怎么了?” 卫渡远的手却似铁箍般让余妙音挣扎不得,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反倒欺身上前:“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连见我一面也不肯,如今知道她出事了,巴巴地就来了,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卫渡远将人一把放开,冷冷道:“就凭她不会这般视人命为草芥,就凭她不会拿旁人来威胁我!” 余妙音眼眶通红,点着头步步往后退着,从丫鬟的手中将一个大氅扔到了卫渡远面前:“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她了。她死了,被我扔下了山。” 卫渡远缓缓矮下身将余锦瑟的大氅捡了起来,双眼就那般定定看着,半晌,他握着大氅的那只手突地收紧,抬起头时他的双腿已经迈出,一只手就那般握住了余妙音的脖子。 余妙音自那日偷跑出去回到余家后就安分了不少,余家当家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想通了,也不关着她了,余家主母也不叫厮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了,这才有了她今日这番作为。 余妙音也是没想到卫渡远竟会为了那个乡下丫头要自己死,她心中万分后悔没等那几个壮汉回来再派人去将他给寻来,现今厮又在山下,就剩两个没用的丫鬟跟着她了。 一旁的两个丫鬟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忙跪下来求道:“卫公子,求你放了我家姐吧,求求你了。” 她们也惜命,也不想管这刁蛮恶毒的姐,只想调头就跑,可要是她们跑了,只怕回去后也会没命。卡Kа酷Ku尐裞網 余妙音只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重得很,似是被无数双手拉扯着,恐惧到了极点。 她被迫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卫渡远,眼里盛满了不服输的恨意。 只见她双脚悬空不停地往后蹬着,而她的双手不断地拍打着紧紧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奈何卫渡远力气委实大,她如何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卫渡远觉着差不多了,轻轻一松手将人给放了,余妙音直直地摔到了地上,握住自己脖子猛咳几声。 卫渡远已经冷静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蹲在了余妙音面前:“说吧,你到底将锦瑟藏在哪里了。” 卫渡远的法子果真奏效了,余妙音体味到了死亡的痛苦后便万分惜命,他一开口,就见她整个人都禁不住一阵哆嗦,可她还是依着自己骨子里的那股子骄傲瞠大双目,恶狠狠道:“我不说又怎样?你敢杀了我吗?” 说完这话,就仰天大笑了起来。 卫渡远嗤笑一声:“你倒是变聪明了。” 话罢,他便看着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丫鬟:“那你们来说。” 卫渡远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可他的双眼却似刀子般,刀刀扎进人的血肉里,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余妙音偏头盯着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丫鬟,眼中满是凶狠:“若是你们敢透露半字我要了你们的命。” 卫渡远又一把掐住了余妙音的脖子,声音懒懒道:“要是你们家姐死在这儿了你们定然会死。卡Kа酷Ku尐裞網若是你们家姐还活着,或许你们老爷夫人还会看在你们忠心侍主的份上饶了你们的命。你们自己好生计较一番吧!对了,我耐心不大好。” 其中一个丫鬟是真的怕了,忙跪着上前道:“卫夫人没死,我们家姐只是让人将她送去了那片树林,卫公子,求求你,放了我们家姐吧!” 卫渡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余妙音如何,这人是要嫁去和亲的,他若是杀了她,整个将军府会被连累不说,说不得两国还会开战,到时候只会生灵涂炭。 他和锦瑟都担不起这份罪责。 卫渡远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就上了马车准备离开,而这会子寿春公主骑着马和着一群护院厮来了。 卫渡远没让寿春公主跟着,只叫人在凉亭这儿等着,自己带着人进了一旁的树林。 而还在山林中的余锦瑟也没有放弃,仍是坚持不懈地寻着路。 昱弘和却是不愿走了,他一屁股坐到了一块石头上,直挥手道:“不走了不走了,都这般久了也没见走出去啊!” 余锦瑟也是累极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要是她没那股劲儿了,自己走不出去,渡远再寻不到她,那她还真会死在这里边儿了。 可她总也不能将人给丢在这儿吧! “快起来,我们该是没走错,这脚印很多,却不算杂乱无章,该是那帮人没错了。待走出去再歇也不迟,到时不更安心?你看看这天色,该是要黑了,这山上保不齐有野兽,到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有野兽?”昱弘和猛地从石头上蹦起来,然后就站到了余锦瑟身后,双眼四处乱瞟,“在哪里?你可得保护我啊!” 显然,他根本没将余锦瑟之前的劝告放在心上。 余锦瑟撇了撇嘴:“你不是武功天下第一吗?还需要我保护?别给我装了。” 昱弘和假咳一声,又继续抱怨道:“就算要赶路也不能没命地赶啊,你让我再歇歇吧!”说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原先的那块石头上。 “你不累吗?你也来坐坐,我看啊,这一时半刻也出不了这山林,看这天儿待会儿还得下雨,我们还是先寻个地儿避避吧!” 余锦瑟双手叉腰,直想不理这人转身就走,可总也狠不下心,只好找棵树靠着坐了下来。 昱弘和笑道:“这才对嘛,坐会儿。我知道你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回到你家夫君的怀抱,可这事儿一时半刻也急不来。” 余锦瑟知晓这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干脆不理,径自扯了根草来玩儿。 昱弘和不甘心,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余锦瑟听烦了,没好气道:“你不是累了吗?累了好生歇着就是了,说那么多话不过是浪费体力,到时候还口渴,我可没法子给你这位世子爷找水来喝。” 昱弘和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可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却是意味不明。 半晌,昱弘和又憋不住了:“你说说那卫渡远有个什么好的,你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呢?你脾气倔,他脾气也臭,你们不得天天干架?” “还别说,那回在马场我看着你就觉着你挺柔弱的,这脾气怎么这么拧呢?不就叫我一声世子爷,给我行个礼就完了,何必呢,最后闹得那般难堪。” 昱弘和说着还摇了摇头,可语气却是满不在乎。 余锦瑟见差不多了,也不管这人说了什么,起身道:“走啦!” 两人走出去没几步这天儿就真的落下了几点雨滴,余锦瑟心中本就烦躁,昱弘和还火上浇油道:“看吧,我就说要下雨吧!” 余锦瑟终是忍不住了,大吼道:“你给我闭嘴,你这个乌鸦嘴,就一直逼逼叨,不嫌烦吗?” 她就怕自己回不去渡远发怒做傻事怎么办,到时候不定会牵扯到整个将军府,再往大了说,不定还会让两国关系变僵,说不得还会引起战乱。 不得不说,两人的默契真不是一般的好,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生长环境悬殊,可还能走到一块儿,这想法的高度一致功不可没。 昱弘和也被余锦瑟吼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脸上的嬉皮笑脸尽数收敛,不吭一声地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余锦瑟吼完这人心头就有些过意不去,是她太着急了,可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是没开口道歉。 其实这样也不错,起码这人专心致志地在开始赶路了。 没走多大会儿,点大的雨滴愈发密集,密密麻麻地砸在身上,湿透了余锦瑟的衣衫,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昱弘和看了余锦瑟一眼,默不作声地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 余锦瑟看了眼昱弘和,就要将大氅给取下来还给他:“不用了,我没事的。” 昱弘和面无表情道:“我风流公子的名号不是白给的,这会子当然要将大氅让给女人了。” 余锦瑟还真是想不到这人会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最后到底是没将大氅还给他,只低低道:“谢谢。还有,对不起,方才是我口不择言。” 昱弘和脸上顿时挂上了笑意,可这会子的笑,却带上了几分真心。 余锦瑟见了,禁不住道:“我还以为你就只会假笑呢。” 昱弘和脸上的笑顿了顿:“你看得出来?” 余锦瑟边走边道:“我看得出来你从没真正开心过。” 昱弘和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余锦瑟的背影,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这些话。 明明冷雨夹杂着寒风该是彻骨的凉,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生发出来丝丝暖意,带着一股子欢喜,就要喷薄而出。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余锦瑟见昱弘和没跟上来,回头唤道:“你干嘛呢?快走啊!我估计那几个汉子也是有经验的,他们故意留下脚步让我们绕呢,看样子今晚上没法走了,我们得赶忙找个地儿避避。” 昱弘和回过神来,脸上笑意更盛:“哦,好……” 第一百零六章 错过 余锦瑟和昱弘和找到了一个不深且很是低矮的山洞,两人竟是在这洞里面看见了好大一堆柴火,余锦瑟心头一喜。 “这该是樵夫留下的,看样子我们离下山不远了,到明日我们应该就可以下山了。” 昱弘和看着余锦瑟这副喜不自禁的模样,想她这般着急下山不过是想见到山下等着她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愤怒异常。 他什么都想不起了,一把将还兀自沉浸在就要下山的喜悦中的人给拉来靠在了洞壁上,伸手将她圈在了自己臂弯里,一手抬起她的下颚,冷冷道:“你就这般想见到卫渡远?” 余锦瑟也冷了脸色,挥手拍开了昱弘和捏住自己下颚的手:“你发什么疯?渡远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想见着他的。” 余锦瑟觉着下意识这姿势委实不妥,又意图伸手将人给推开,奈何昱弘和兀自岿然不动。她失了耐心,皱眉道:“你离我远点。” 昱弘和嗤笑一声:“你还果真是个没羞没臊的。卫渡远那子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他,能惹出这些个事儿来吗?你就不怨他?” 余锦瑟懒得搭理这人,径自往山洞里面走了点,伸手摸了摸这柴火,发现有些潮湿,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这柴火怕是不好引燃。 可若是不引火让他们在这潮湿阴冷的山洞里呆一晚怕是第二日起来就没力气走路了,暂且先不说能不能走的事儿,这晚上怕也不安全。 总得试一试。 余锦瑟想着就将抱了些好引火的柴来,然后找了块相对干燥些的地儿放下,又四处寻了两块石头来就准备打火了。 昱弘和觉着好玩儿:“这又不是火石,你这样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余锦瑟只管打着自己的火,抬都懒得抬头看晴雨不定的昱弘和一眼。卡Kа酷Ku尐裞網 昱弘和试探地问道:“你生气了?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而已,何至于如此啊?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嘛!” 余锦瑟动作一顿,抬头认真道:“我和渡远如何,世子爷还真是管不着。不过,我今儿把话就撂在这儿,渡远很好,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还有,我不是猫啊,狗啊,还烦请你不要想着逗弄我。” 话罢,余锦瑟就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还给了昱弘和:“世子爷的大氅。多谢世子爷了,不过依我看,我还真是消受不起世子爷的好意。” 昱弘和接过大氅,拿着大氅的手不禁紧了紧,怀里的东西他突然不想给这人了。 余锦瑟也不管昱弘和现今是个什么表情,见这火一直没燃起来,干脆放下手中的石头将自己沾了泥的裙摆撕下一大片用作引火。 昱弘和见状,面无表情地又将自己手中的大氅又给她披了回去,见余锦瑟又要取下,忙赔礼道歉道:“是我的不对,你还是披着吧,我是男子,身体底子总是要比你好些的。” 说完这话,他竟是苦笑了一声:“也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老天专派你来向我讨债。罢了,我们走过今儿这一遭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也算是朋友了,你就莫要计较了。” 余锦瑟觉着昱弘和这话说得奇(.)怪:“我还想说是不是老天专门派人来整治我的,不然怎么总是被你戏耍?” “你这算是不计较了?”昱弘和笑道,话里都禁不住带上了几分喜悦。 余锦瑟不置可否。至于昱弘和说的什么生死之交的,说实话,她委实不敢苟同。可现今显然不是跟这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免得他又跟自己闹起来,干脆就先这样吧,以后避着点走就是了。 昱弘和脸上笑意敛去,下意识摸了摸放在自己怀里的东西,近乎冷漠地看着正坚持不懈打火额余锦瑟。 渐渐地,他连余锦瑟的脸色都看不清了,天彻底黑了下来,而他怀里的东西也被他掏了出来。 竟是个火折子! 黑夜里,他看不清余锦瑟的脸,但能想象出她此时认真的模样,似乎还有些着急?他笑了笑,觉着是该让她着着急,谁让她总是念着卫渡远呢? 这般想着,他就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火折子给扔出了山洞。 雨拍打着地面,余锦瑟又看不进昱弘和的动作,这一幕她自然没看见。 不大会儿,火终于被她引燃了,她不禁大松了口气:“终于燃了。” 昱弘和脸上又摆上了个笑容,附和道:“可把我冷死了,这下好了。” 这厢两人终于烤上了火,而那厢卫渡远还带着人在山林中找着人。 因着下雨了,卫渡远纵然心急如焚还是派人回去拿斗笠和蓑衣了。他吩咐了府中人在一处等候,自己则继续去寻。 卫渡远眉头皱得死紧,满脸凝重。 他在山上呆了多年,自然能循着那些个人在山林中留下的痕迹寻人,现今却是下雨了,只怕不消多久那痕迹就会被这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寻人就更难了,何况带走锦瑟的人还故意留下痕迹带他们绕了这许久。 卫渡远下马看了眼痕迹,知晓自己已经找对了路,心头一喜,在一旁的树上给府中人刻了个痕迹便继续往前寻人了。 不消多久他便寻到了余锦瑟曾留过的地儿,这处活动痕迹有些多,且很是凌乱,他估摸着锦瑟该是被人扔在了这儿。 他按捺住心间不断冒头的喜悦,拿出火折子吹燃,用手拢着,开始找寻锦瑟离开的痕迹。他知道锦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也随他山上打过猎,该是循迹而走。 而这时,夜已深,雨也愈下愈大,痕迹已经被冲刷得差不多,他寻了半晌才寻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痕迹。 他心头大喜,吹熄火折子,按照那痕迹往前寻去。 而这时将军府的人也戴上斗笠穿上蓑衣马上挂着油灯来同卫渡远汇合了,元福见着已经浑身湿透的卫渡远,就要下马来将蓑衣和斗笠给他穿上,却是被他挥手阻止了。 “递一盏油灯给我就是了。” 元福想出声劝一劝,可看到在昏黄灯光下皱着眉不欲多说的卫渡远,到底还是将到嘴欲劝的话给咽了回去。 卫渡远也不管元福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分三路寻人。” 府中一行下人应是,便径自分成了三路,有两路沿着旁的方向寻起了人,一路人跟在卫渡远身后。 这是京郊最大的一片山林,卫渡远虽是寻到了锦瑟的一些痕迹,可到底怕出个什么万一,干脆就分了三路寻人。 余锦瑟本和昱弘和一起守着夜的,可后来委实受不住便睡了去,只留昱弘和一人守着。 昱弘和似是正在想什么事情,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跳跃的柴火,不时添添余锦瑟先前选好的易燃的柴。 半晌,他听到身旁的余锦瑟有些动静,偏头一瞧,她秀丽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示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心下一凛,立时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烫得厉害。 他皱着眉拢了拢盖在这人身上的大氅,只听余锦瑟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冷,他又将人抱起放到了柴火边。 昱弘和为了让余锦瑟睡得舒服些,就半抱着她坐在地上。 余锦瑟被折腾醒了,迷迷糊糊间她似是看到了卫渡远,她忍不住就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昱弘和为余锦瑟这番亲昵动作所动,面上禁不住柔和了几分,看着她似是难受得紧而微微嘟起的唇,他似是受到蛊惑般,竟是低下头来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一触及分。 可他却像是得了什么宝物般,脸上是止不住地笑意,而余锦瑟却是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嘀咕道:“渡远,你干什么呢?我难受……” 不过一句呢喃,可在渐渐歇了雨的黎明时分却是清晰得传入了昱弘和的耳里,他脸上的笑容立时被一层寒霜覆盖。 在余锦瑟的动作下,她身上盖着的大氅散了开来,昱弘和就这般冷眼看着,再无去帮她悉心盖上的意思。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将余锦瑟放在一边后,竟然起身将洞里的柴火给灭了。 洞内外一时很是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余锦瑟迷迷瞪瞪地又醒了过来,这回她没有认错人了:“怎么了?” 她偏头看了看外面:“天亮了,雨也停了,我们是该走了。你身上可有银子?我们用了旁人的柴火,理该留些银钱给那樵夫,到时候回去了,我还你可好?” 余锦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想自己撑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也似是重逾千斤般。 她身子不爽利,自然也没看出昱弘和的不对,只是兀自试着想要起身。 昱弘和不动声色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码得整齐的柴火上,回身瞧见余锦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没有上前扶人的意思,只是冷眼旁观着。 他似是看够了,就想上前将人扶起,可这会子外面却是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隐隐地似乎有人在喊少爷。 昱弘和心下一凛,知晓该是卫渡远的人找来了,立时上前将余锦瑟一把扶起。 余锦瑟似乎也察觉到了,就要开口问个什么,却是被昱弘和一把捂住了嘴:“该是那伙人又回来了。” 余锦瑟听了这话立刻安静了下来,半晌,她竟是隐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再往前看看!” 余锦瑟双目睁大,眼珠子不停转着,‘呜呜呜’地想要说什么,却见昱弘和竟然对着她笑了起来,那笑阴沉沉地,吓得她一个激灵,恐怖袭遍全身。 很快地,她便反应过来,双腿用力蹬着地面,双手掰扯着昱弘和捂住她口鼻的手,喉咙里尽力发出‘呜呜呜’地声音,妄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奈何她浑身无力,一切挣扎不过是徒劳。 渐渐地,她力气耗尽,就这般晕了过去。 而在外面准备离开的卫渡远却是觉着不对劲儿,忍不住又四下看了看,可他所视之处皆一片平静,似不过是他方才多疑了。 他转回马头,一声令下,带着人渐行渐远。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在卫渡远带人离开了没多久,昱弘和也抱着已经晕过去的余锦瑟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两人就这般生生错过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不够强大即是弱小 卫渡远走出一段路后心头那股子不适感愈发强烈,莫名地让他心慌,他总觉着方才那地儿不对。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当机立断道:“走,再回去看看。” 到了地儿,卫渡远率先下了马:“这回都给我搜仔细了。” 府中下人皆大声应好,又开始搜寻了起来。 卫渡远皱着眉,渐渐地走得偏了些,竟是发现了一个山洞。 他心下一阵翻腾,忙矮身进去,却见还有一堆被人熄灭的柴火。他上前用木棍捅了捅,那火堆竟还散发着丝余热。 他再观察了番这山洞里的情况,地上有挣扎的痕迹,而不远处的柴堆上竟还有锭银子。 卫渡远敢肯定在此处歇脚的是余锦瑟,但很显然还有另外一人,且一开始两人相处得还算平和,只是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说不得就是锦瑟发出来的,她想向他求救! 卫渡远现今恨不得捅自己一刀子,怎么就没有再仔细看看呢?若是他再仔细些,说不得锦瑟早已被救回了。 他生怕余锦瑟再遭遇个什么不测,急急出了山洞准备去寻人。 而在外等候的一干下人见卫渡远出来了,齐齐跪下认罪:“是奴才们疏忽了。” 卫渡远挥了挥手让人起来,一刻不停地上了马,冷冷道:“以后莫要如此粗心大意了。追人!” 一干下人立时上马跟在卫渡远身后,愈发尽责地找着人。 雨后潮湿,在山林中最易留下痕迹。卫渡远仔细观察过地上的脚印,知晓那脚印该是个男人留下的,且因为负重鞋子很深地陷在泥里。 而那人所负之人,极有可能是他的锦瑟…… 那掳走锦瑟的人是否就是与锦瑟同行的人?又为何突起歹心?或者他一直有歹心,只是锦瑟为何放松了警惕? 一个个问题缠绕着卫渡远,他从未有过的心急如焚,往日的镇定自若全不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心烦意乱。 他终是再忍受不得,骑马狂奔,而这时,他竟是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他立即拉了拉马缰,马儿听话地停了下来,他侧耳一听,确是有人打斗。他一夹马肚,就驾着马往那打斗的方向而去,远远地他便瞧见了昱弘和。 卫渡远不禁皱了皱眉,这昱弘和怎会在这里?而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显然不是他,而是地上躺着的一个人。 卫渡远视线下移,待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他心中大骇,忙打马上前。 那群黑衣人自也发现了卫渡远和他身后带着的几人,他们显然慌了,出手也愈发狠厉。 卫渡远骑马到了近前,一脚踏上马背纵跃而起,在那群黑衣人中间落地,干净利落地一剑刺伤了一人。 昱弘和瞟了卫渡远一眼,似是在和他较劲,手上动作更快,下手也更狠。 卫渡远可没功夫管昱弘和是个什么心思,边躲闪着黑衣人的攻击,边将余锦瑟抱了起来,却见她面色酡红,急急唤道:“锦瑟,锦瑟……” 余锦瑟竟是迷迷瞪瞪地醒了来,就见她微微地睁开了条眼缝,似是想伸手摸摸卫渡远的脸,看看是不是他。卡Kа酷Ku尐裞網 奈何,一黑衣人忒没眼力见儿了,提着剑便向着两人砍来,卫渡远抱着余锦瑟一避,她的手到底是没触到卫渡远的脸,只能无力垂下,又半晕不晕地闭上了眼。 卫渡远怕伤着余锦瑟,忙将人放到了一棵树边靠着,又唤了两个算是这群人中功夫不错的护院来守着,这才又去解决那群黑衣人去了。 那群黑衣人看着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知晓哪些地方致命,哪些地方能伤得人动弹不得,又不至死人。 显然,他们的目标是余锦瑟,对于卫渡远和昱弘和他们却是不想招惹的,至于将军府中的下人他们也是手下留情的。 卫渡远自也察觉了,出手更为利落,只想将人早早解决了他也好将人给抱回去找大夫来看看。 锦瑟的身子不似以前,他怕她再有个什么好歹。 这股子担忧激出了他一直压在心头的怒气,他也不管锦瑟是不是醒着瞧见了这一幕,将怒气尽数爆发了出来,不留情面地将手中的剑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身体,又向着另一黑衣人而去。 那群黑衣人在卫渡远的猛攻下渐渐不敌,不料,那领头的黑衣人却是突然发出一把暗器,卫渡远偏身欲躲,还是有一个暗器擦伤了他的右手臂。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又趁势向守着余锦瑟的两个护院射出了一把暗器,那些个护院武功都不算多高,躲避不及,只能生生受着,好在也不止致命,却也无力再反击。 那黑衣人一个纵身趁机将靠坐在树边的余锦瑟抱了起来,几个跨步就跨上了卫渡远一行人带来的马上,也不顾其他黑衣人就这样扬长而去。 卫渡远见状就要跟上去夺回余锦瑟,却是被四个黑衣人缠了上来,他举剑欲突出几人的包围,却发现自己右手臂竟是动弹不得。 那暗器原是淬了麻药! 将军府的下人不都是会武的,且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卫渡远只能边抵抗着这几个黑衣人的进攻,边看着余锦瑟被人抱着跑远。 因着卫渡远的到来转移了大多黑衣人的视线,昱弘和倒是轻松不少。这会子见黑衣人解决得差不多了,且他们显然更着意困住卫渡远,他勾了勾唇就跨上马去追那个掳走余锦瑟的黑衣人了。 卫渡远心头并未放松,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昱弘和去救锦瑟是个好事,要是这人真懂分寸那日在马场也不会那般对锦瑟,就怕这人不过是想再整治锦瑟一番。 何况在山洞里掳走锦瑟的人不定就是昱弘和! 卫渡远眼中嗜血杀意更浓,虽右胳膊不能用,可他的左手还能挥剑,虽说不大灵便,但对付这四人已足够了。 黑衣人边驱马向前边不时回头看一眼紧追不舍的昱弘和,手上马缰拉得更紧,马鞭甩得更是急了,以图马儿能跑得更快。 昱弘和勾唇一笑,觉着更是好玩,他的骑术比不上卫渡远的,但比这黑衣人的还是差不多的,遑论他还多带了一个人。 不过他显然是想吊着他,像猫捉老鼠般,先戏弄于他,再一口咬死! 他看了眼趴在马背上的余锦瑟,见她似乎很是不舒服,觉着对这人的惩罚也差不多了,也不打算玩了,一扬马鞭,马儿立时拉近了与前面黑衣人的距离。 昱弘和先拿马鞭来佯打了黑衣人一下,而后又从马背上提剑砍去,黑衣人本就被卫渡远所伤,这会子反应不及又被剑刺中摔下了马背。 昱弘和立时弃了自己身下的马儿跃到了余锦瑟所在的马背上,然后提着剑驱马向那黑衣人冲去。 那黑衣人见状,自知任务完不成,找准时机一个翻身躲过了昱弘和的攻击,猛地一冲便蹿上了另一匹马,忍着身上伤口不断涌出鲜血的痛苦向山下奔了去。 昱弘和本就无意于那人斗个你死我活,也就由着他去了。待人走后,他立时将马背上的余锦瑟扶起,却见她似是烧得更厉害了,正要开口唤她就听见不远处有打马声传来。 他瞟了眼声音的来处,不过犹豫一瞬就下了马,而卫渡远不大会儿也赶了来。 卫渡远早已看见牵着马独自站在那里的昱弘和,也没心思管他,下意识地用眼神搜寻余锦瑟的身影,却是没见着人。 但他分明看见了打斗的痕迹。 他没有下马,而是将剑架在了昱弘和的脖子上,冷冷问道:“锦瑟呢?” 昱弘和也不惧,轻蔑一笑:“被那黑衣人带走了。” “这里分明有打斗的痕迹。”卫渡远可不敢轻信昱弘和,这人脾气古怪不说,还向来记仇,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 “那黑衣人为我所伤,依你的功夫该是可以将人给拦下来的,就算制不住他,抢下锦瑟也差不多了。” 昱弘和点了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我为何要拼了命地去救她?那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何况她还忤逆了我。” 说着,昱弘和便仰头大笑,笑罢,才道:“你与其在这里跟我磨嘴皮子不如去追那黑衣人。” 卫渡远怀疑地看着昱弘和,他想不通这人为何偏巧出现在这里,可他也明白这人不会对自己说实话,而他也不能杀了他。 杀了他,可以将此事栽赃给那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但往后呢?那他们镇北将军府就欠了恭亲王一个天大的人情。 最重要的是锦瑟失踪之事并不简单,这人不定有什么线索没有告知他,他还不能动这人。 卫渡远收回剑,又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看到锦瑟的踪影他才驾着马循着血迹而去。 昱弘和眯眼看着卫渡远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禁轻蔑一笑,不屑道:“脓包,还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 话罢,他便往山林的一处低矮处而去,而那地方竟凹了进去,藏人的绝佳地方。 隐隐约约地,在枯草的掩映下,里面似乎藏着一个人。昱弘和不似方才那般漫不经心,而是急急将放在里面的人给抱了出来。 那人不是昱弘和口中已被黑衣人掳去的余锦瑟还能是谁? 第一百零九章 息事宁人 到了御书房就见太子、恭亲王,还有官家余家的人都来了。 倒是来得齐全,卫渡远不无讽刺地想道。 还是余家当家余大人先开了口:“陛下,是罪臣管教无方,罪臣无话可说,也不求陛下轻饶,只是还望陛下饶了罪臣那大逆不道之女。” 说着,竟还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然后又是一个叩首:“罪臣之女到底是待嫁的女子,罪臣实不敢再让她抛头露面惊扰圣驾了,就由罪臣一力承担此次罪责吧陛下。” 这番话说得还真像是个巴心巴肝为了子女担起所有罪责的慈父! 只是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自己女儿要去和亲了,和亲对象还是大昱最为强大的属国大漠,若是真让这事儿传了出去这不是落了大漠的面子吗? 岂止落了大漠的面子,大昱的面子也是荡然无存。如今大昱同大漠的关系本就不比先前牢靠,再来这一出只怕会让大漠心生间隙,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明白就算这事闹到皇上跟前皇上也不会在这关头对余家怎样,不过给皇上徒添一桩糟心事罢了! 只是此事已然闹大,皇上不能一点反应也无,不然只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毕竟卫磐征战沙场多年,又手握兵权,在将士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同。 况且现今北边匈奴也是蠢蠢欲动,到时候卫磐定然是要重返沙场的,卫渡远在军中谋职已久他也不可能扣着人在京城不放,到时候他又如何能安心将兵权交于他们两父子? 这般想着,皇上更是气愤了,将桌案上参余大人的奏折全摔在了他身上。 “看看你养的好女儿都干了什么事儿,你当然该承担此次的罪责。卡Kа酷Ku尐裞網明明不过一点事,闹得这般大个阵仗,你还该好好给镇北将军府一个交代。” 卫渡远心中冷笑,皇上这是摆明了只打算象征性地罚一罚那余大人就完了,至于余妙音,更是不打算追究了,最主要的是这皇上还想他们将军府端出个顾大局臣子的模样来,主动将这事给了了。 余大人心里也门儿清,在这种紧要关头出这档子事,皇上自然是会生气的,要说真把他们余府怎样倒也不至于,可到底会失去一段儿时间皇上的宠信。 皇上这会子这般说不就是打算大事化事化了嘛,可皇上没让他站起来他就只能这般跪着赔礼了。虽说心有不甘,可为着余家他今儿必须放低姿态。 “卫将军,是女无知,竟是让她铸成大错。是女不知事,竟敢同锦瑟开这般玩笑,我今儿在这儿替女赔礼了。” 卫磐却是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这般直直地看着余大人,看着他脸色变得僵硬,看着他作揖的手愈发不得力。 余大人只觉自己的面儿更是挂不住了,他现今只恨不得打自己那任性跋扈的女儿两耳刮了。还有这镇北将军府,他迟早有一天会将这笔账给讨回来的。 太子乐意看见镇北将军府和余家闹得不可开交,更乐得恭亲王两边为难,他只站在那儿看戏便是。 至于自己手下,这次办事虽然不够利落,但结果还是他想要的,只是那群黑衣人要真死了才好。 恭亲王现今还真是不好过,一边是他的人,一边是雪梅给他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可他是什么都不能做。 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余大人这话里有话,是在说将军府的人题大做了,更是说不全是余妙音的错,卫磐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还真就一直没动。 卫渡远瞟了眼坐在上位的皇上,脸色不知有多难看,要真由着自己父亲这样下去,皇上只怕对将军府会心生不满,更会怀疑他们镇北将军府的忠心。 到底还是他先开口道:“余大人严重了,都是为人父母的,我爹现今担忧着贱内,心情不大好,还望见谅。” 卫渡远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整个身子却是僵着的,在锦瑟的事儿能让他退步至此已然是极限了,若是不这般克制着,他还真怕自己说出个什么话来害了将军府。 卫磐也不是没个顾忌的人,虽心有愤愤,到底还是松了自己的双拳,回了一个礼。 “锦瑟可怜,自失了母亲,在我们家不论是公主还是我都将她当成个女儿,相信余大人能体谅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余大人莫要介意。既如此……便罢了!” 要真让卫磐说什么是两人打闹的场面话他还真不愿说出口。 最后,这余大人不过是罚了两个月的俸禄,再自回府上思过一个月罢了!至于余妙音,只说在去和亲前再不能出门。 除此以外,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能再提,更不能再鹰漠王子面前提及。 卫渡远只能在心中一个劲儿地对这余大人鼓掌,好,还真是好,这马屁拍的还真好,算盘更是打得响,是屁大点事儿都没有。 至于那群黑衣人的事儿皇上全程是提也没提,当从未发生过般,到这儿也就算了了。 皇上遣走了旁的人,只留下卫磐和卫渡远,大抵的意思便是说自己此番不过是无奈之举,让他们顾全大局。卡Kа酷Ku尐裞網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安抚人心的话罢了! 卫渡远没耐心听,卫磐在这儿倒也轮不到他说个什么,只负责在一旁做出个恭敬的样子便好。 不过,皇上最后到底是说了句中听的,会派朝廷的人追查余锦瑟的下落,一定将人给找到。 出了御书房卫渡远的心中倒是舒畅了几分,要让他不继续追查下去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他心底的那道坎儿是迈不过了。 皇上此番作为怕是知道黑衣人是哪方人马的,会是哪方的人呢,太子的?可他要利用将军府的兵权,要是他真伤了锦瑟,将军府还不得同他心存芥蒂? 可若不是他还能是谁呢?当今朝堂就只有恭亲王和太子的势力斗得凶猛,而这般闹一场受益最大的还是他,最主要的是他的确存有利用锦瑟之心。 卫渡远的眼神冷如刀子,要是这事儿真跟太子有关他镇北将军府到底会不会再继续支持他还另说。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到证据,若是旁人,将军府同太子反目就是他乐见其成的,到时候岂不便宜了他人? 不过,要真是旁人,那这人的城府还真不是一般的深,竟将朝中几方最大的势力都算计进来了。 昱弘和瞧着余锦瑟这副模样知道是不能耽搁了,再耽搁只怕人都要烧傻了,到时候这世间可就少了一大乐子了,多无趣啊! 这般想着,他当即就吩咐了他这别院中的下人去外面请个大夫来。 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感慨一句:“要是你一直这般安静下去倒也不错。” 话罢,他便也不再守着人去旁的院子沐浴换衣去了。 等昱弘和拾掇好自己来瞧余锦瑟的时候大夫已经来了,把完脉,大夫便一副庆幸的口吻道:“还好请大夫及时,若再晚些不定人就烧傻了,再严重些人不定就没了。” 昱弘和看了眼躺在床上烧得一脸通红的人,就见她嘴里似又在念叨什么,他忙附耳去听,一声‘渡远’刺耳得很。 他直起身,冷冷看着还在不断呓语的锦瑟,良久,他似笑非笑道:“或许还真该将你烧傻了才好。” 满屋之人皆惊,可谁都不敢说什么。 昱弘和视线扫着屋里的一切,似是在寻找能令他逗趣的东西,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颤着手写药方的大夫上。 他也不出声阻止,只饶有兴味地瞧着,欣赏着他的害怕,见这人写完了,才挑眉问道:“你怕我?” 那大夫知晓这别院中住的人可不一般,听他这般问了当下就吓得双腿发软跪了下来,嘴里一个劲儿地求饶道:“不不不,我怎么敢怕公子,我……” 昱弘和漫不经心地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去煎药啊!” 那几个丫鬟连忙拿着药方子就出去了,唯剩大夫还跪在那里,昱弘和视线又收了回来,脸上那股子阴沉的笑更是放肆。 “我倒是忘了,这人我不愿让人寻到,若是留了你……不行,不能留。”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大夫的命运,他浑身抖得更是厉害了,山羊胡子更是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颇为喜感。 他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道:“公子饶了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要不,要不我以后就跟着公子了,我医术还是可以的……” 他见昱弘和不为所动,心头更是急惶,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再想起方才这人似笑非笑的那句话,忙道:“公子,我……我可以让她变傻,我这里有药……” 他见昱弘和来了兴趣:“真的,我这里有药,我没事就爱捣腾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公子以后定能用到我的。” 昱弘和摇了摇头:“可比起她变傻,我还是更喜欢她这样,只是我不大喜欢她嘴里叫旁人的名字,你可有什么法子?” 那大夫眼珠子一转,知晓自己是得救了,忙不迭地点头道:“有有有,只要喝下去保管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到时候公子告诉她是谁她便是谁。” 昱弘和收敛了脸上笑意:“你只管做药便是,旁的事儿甭管。” 那大夫狗腿地笑道:“是是是,我以后都听公子的。” 昱弘和脸上又带上了笑意:“这别院不过我心血来潮买的,还真没成想能在这僻静地方被我遇到个有用的人。” 那大夫又忙附和了几句:“公子眼光最是好了。”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昱弘和没工夫看这人了,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大夫就退下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复又安静下来的人,道:“卫渡远那瘪三还真是好福气,有个心心念念着他的人,他有,我为何不能有?” 第一百一十章 太子的手段 “还没招?”卫渡远双眼冷冷地看着蓬头垢面满身是血的男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元福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站着,面色冷凝地点了点头:“没有。辣椒水,挑指甲,蚂蚁,都齐活了,骨头还真是硬。” 卫渡远嗤笑一声:“骨头硬?这世上还真没几人是真的骨头硬的,不过你没找到他的软肋罢了,或许可以试试别的。” 元福不大懂卫渡远这话的意思,可这样的卫渡远是他从未见过的,嘴畔明明带着笑,被他看着却只觉着冷到骨子里,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卫渡远四处找了找,没在这刑房里瞧见锤子,嘴里禁不住嘀咕道:“这刑房怎么连个锤子都没有。罢了,你去给我寻个来,要的。” 元福觉着自家主子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渗人,可他到底也想不到自家主子要做什么,乖乖地就去寻了来。 卫渡远见元福走了,这才看向被绑在绞刑架上的人。 他上下看了看这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几眼,不慌不忙道:“你知道我要那锤子来做什么吗?” 这时候的卫渡远似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漫不经心地语调却更是震慑人心。 “拿来捶你的腿的,将你腿上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敲碎,我想你骨头这般硬该是不怕的,撑得过只是以后都走不动罢了,撑不过顶多一死,反正你也是不怕的。其实我是不希望你死的,到时候我好就这般将你扔到山林中,老虎、黑熊,随便都好,将你一口一口撕碎。” 他的语调突的拔高:“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元福这会子已经将锤子拿了来,也晓得了卫渡远的意思,咽了口口水道:“少爷,还是奴才来吧!” 卫渡远摇摇头接过了锤子,蹲在黑衣人面前,面色冷漠地对那浑身是血的人道:“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掳走我的锦瑟的,其实你想好好活着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偏生什么也不说。” 话罢,他毫不犹豫地就是一锤子下去,“啊~”,那黑衣人惨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虽说元福的手段也很是狠辣可卫渡远那一下确实让他莫名觉着害怕,见卫渡远看过来,他反应了过来,忙去一旁将冷水提了过来,然后兜头浇下,那黑衣人又醒转了来。 卫渡远嗤笑了一声:“元福,你连血都见过,我这还没见血呢。” 元福没吭声,虽说他心头有些怕这般狠辣不留情面的主子,可他明白他的主子再怎样也不会滥杀无辜。 那黑衣人到底是受不住了,大叫道:“我说,我说……是万侍卫,万侍卫……可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将余锦瑟劫走,不得伤了她,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放了他。” 卫渡远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没有起伏:“元福,去放出消息,说是我捉到了一个活的黑衣人,就在将军府的一个柴房里,嘴还很硬没审出个什么。” 元福得了令出去了,卫渡远又回头看了眼那黑衣人:“到时候若是你命大还能活着我就饶了你。” 那黑衣人原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他所求的不过是死得利索点罢了! 太子一把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摔了出去:“这就是你办的事?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利索!你自己想想怎么把这事儿给本宫解决了吧!” 跪在地上的男人垂着头,半晌才道:“是,属下此次不会再失误了。” “怎么解决?卫渡远不定在那里设好陷阱等着你呢,就等着你自投罗。”太子看着地上跪着的不成器的属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子心念一转,又道:“罢了,做得再露马脚些,看起来像是陷害于本宫般。” 那男人听了这话又是一个躬身:“是,属下必不再负殿下所托。” 太子向后靠坐在椅子的靠背上,放在扶手上的手禁不住慢慢握紧,到底是他没沉住气思虑不够周全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等了这般久了,不该这般着急的。 元福站在卫渡远身后,低声道:“少爷,你信那黑衣人说的话吗?他的意思可是……”太子的人。 卫渡远没说话,就是因为是太子的人一切才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就是这两日了,总能瞧出些端倪的。除非是要利用这黑衣人陷害谁,不然派这人来的人定然会心慌。” 翌日一早卫渡远就听到元福说有人给那黑衣人下药,一通问下来不过是说被人收买了,至于是谁却是不清楚了。 卫渡远挥了挥手:“罢了,问不出来什么了,放了他吧!” 要卫渡远给他找个大夫是没可能的,不过他说到做到,说放人便放人。 卫渡远到底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卫磐和寿春公主,寿春公主‘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可能,皇兄断不会这般算计将军府的,定然是有什么人诬陷的。若真是皇兄做的,他更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卫磐虽说五大三粗的,也不大会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东西也觉着寿春公主说得有道理:“渡远,公主说得对,莫中了奸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卫磐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我们将军府就算什么也不做都是被归为太子一派的,况且我们本就打算为太子做事了。” 寿春公主连忙附和:“对啊,皇兄根本就没必要那般做,皇兄那般聪明,他当晓得他若真这般作为不过是让他与我们将军府生了间隙,就算是伤了恭亲王府那边的人在父皇面前的信任又如何,到底是得不偿失的。” 卫渡远却不这般认为,太子不过随意收买了一个将军府的下人来下毒,若真是旁人嫁祸那也太过收不住脚了,除非是他自己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刻意露出马脚来误导他们。 “我也晓得这件事尚且不可盖棺定论,我今儿告诉你们也不过想你们留个心眼罢了。” 卫渡远脸上并无甚变化,淡淡道:“公主,你已嫁于将军府多年,不论太子以前是如何对你,人都是会变的,你在皇宫中生活多年该也见过不少如此这般事。” 说着,他又对寿春公主作了个揖:“我是辈并无教训你之意,不过晓得公主向来是个聪明人,该是想得清其中关节。太子待你自是真心的,将军府于他却并不是那般牢靠。这府中的事儿还要劳烦公主多多费心了。” 寿春公主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道:“将军府的事儿是我的本分,我会处理好的,那玉叶也该收拾了。当时我教锦瑟要以理服人,却忘了教她拿出主子的气度来,也是我的错。” 说到余锦瑟寿春公主的情绪不免低落了下来。 将军府不过两日竟是来了个大清洗,一时闹得府中人心惶惶的,不过心存异心之人倒是安分了不少。 卫渡远这几日一直在外打探昱弘和的消息却是一直没见他回府,什么花街柳巷也没去了,恭亲王府也没派人出去找的意思。 也是这一用心打听他方才晓得这恭亲王竟是一点都不在意这昱弘和,在外不过是做面子给人看罢了,要说他特特偏爱哪个儿子也不见得。 卫渡远又派人寻了恭亲王府手底下所有的别院庄子,却还是不见昱弘和的踪影,又让人找了他的私产,还是不见人。 他估摸着昱弘和该是有个不为外人晓得的别院庄子,急急又派人再仔细深挖着。 而他也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不得不再去恭亲王府一番,还得向恭亲王透露自己已经晓得了锦瑟在昱弘和手中的事,且只要他交出人,将军府必不会追究,若是他不交人,人要有个什么好歹,将军府定然也会追究到底。 锦瑟已经失踪了整整六日,他承认他快要疯了。 恭亲王其实已隐隐猜到余锦瑟失踪的事儿昱弘和或许会晓得些内幕,而卫渡远的带来无疑坐实了这一点。 “王爷,渡远今儿的话就撂在这儿了,还请世子爷能见渡远一面,渡远也好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渡远如今是在请求王爷,无意冒犯。” 恭亲王是聪明人,卫渡远这话说得明白,现今是请求,往后却是不一定了。 这皇位之争不到最后谁也不晓得坐上去的会是谁,没必要同镇北将军府的关系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造成今儿这局面不就是太子一手闹出来的? 他显然是急了,而如今却是他们恭亲王府拉拢镇北将军府最好的机会。要知道,被自己人背后捅一刀才是最为伤感情。 “本王也几日没见儿了,渡远你既是这般说了,本王一定将本王那不成器的儿子寻回来。要是本王那不成器的儿子像你这般本王该少操多少心啊,不定他现在又去了什么花街柳巷呢。” 卫渡远没有附和,只拱了拱手道:“劳烦王爷费心了。” 又客套了两句,卫渡远便向恭亲王告辞了。 自此,卫渡远以前一切的伪装都荡然无存,什么镇北将军府的纨绔子,什么没脑子的莽夫,在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下被层层剖开。 卫渡远不悔,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再掩其锋芒又有何意义?不若让自己变得更强,想要更强,手上就得有权! 唯有这样,旁人才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你出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痛 余锦瑟是在被昱弘和带到这地方的两日后醒来的,她醒来便闹着要回镇北将军府去,昱弘和自是不让,她就这般闹了整整四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四日,无论她如何闹将起来昱弘和都不理,就让下人看着她,这屋子里的东西也任她砸,反正就是不让她出门。 余锦瑟现今身子骨好些了,干脆就不吃东西了,她还就不信这人还能看着他饿死。 昱弘和果真来见她了:“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吃饭。” 余锦瑟将桌上的饭菜一把摔了出去,好一阵‘噼里砰隆’,摔在地上的碗盆就没一个完好的。 “我倒是想问问你闹够了没有,我在晕倒前分明听见了渡远的声音,你偏就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叫。我现今身子也好了,你也偏不放我,你是个什么意思?是想囚禁我吗?” “要是你现今放了我我指不定还对你好一番谢,将军府也不会追究什么,昱弘和,你就说吧,你到底放不放。” 余锦瑟对着昱弘和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这许多,面上如何暂且不论,但她心里到底是要好受些了。 昱弘和一言不发地等余锦瑟将心头的气儿给发完了,见她安静下来了,才缓缓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前段儿身子骨不好,连走路都成问题,不过……” 昱弘和扫视了一圈这屋子,就见原先摆在屋里的那些个瓷器都没了,看下来只觉空荡荡的。 他又瞧了眼地下的一堆饭菜碎瓷片,这才收回视线,意有所指道:“不过如今看来是好了。” 余锦瑟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是瞪得更大了:“既如此那你还不放了我?” 昱弘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余锦瑟,直看得余锦瑟发毛,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好,不过得等你将大夫配的药喝完了再说,不然我将你带到了这儿,再将你病恹恹的带回去你夫君还不得砍了我?” 余锦瑟不信昱弘和的话,可现今是别无他法,这屋子要么是门要么是窗户,门外有人守着暂且不说,就那窗户外也是有人守着的。 她不信也得信了。“好,一言为定。不过,你能不能将人都给我撤了,我看着心烦,身子更会不好了。” 昱弘和不紧不慢道:“没事,烦就扔东西,明儿我吩咐人将你屋里的东西都给补齐了,等你砸了又给补上,心头的气儿发泄出来了就好了。” “你……”余锦瑟被这句话一噎好不容易平复的气儿又上来了,指着人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昱弘和嘴角挂起了抹愉悦的笑容,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你要想养好身子离开这儿还是把饭吃了的好,这些个丫鬟任你差遣,饿了就吩咐他们去给你端来。” 说着,他忍不住又回头冲余锦瑟笑了笑,笑里带着抹余锦瑟熟悉的兴味。 “我还以为你就倔一点,大多时候脾气还是温和的,为了所谓的大局能做到逆来顺受。哪成想……原是个不好欺负的。” 余锦瑟冷笑一声:“我自认为我平日里脾气还是挺好的,不过对你……我觉着十分没有必要。” 她到京城后还真是没这般发过脾气了,该说也只有面对宋氏母女她才会这般无所顾忌地撒泼。卡Kа酷Ku尐裞網 昱弘和脸上那抹兴味的笑容愈发浓厚,不过余锦瑟没有看见罢了! 出了门,拐过几个廊檐,昱弘和便对一旁一直战战兢兢跟着他进进出出的大夫吩咐道:“我看她风寒差不多好了,将风寒的药停了,换成你研制的那个方子。记住了,别让她察觉。” 那大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身子,这才急忙道:“是,公子请放心。” “那药要服几副才有效?”昱弘和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院子里颓败的风景。 大夫低眉顺眼地答道:“只要三副药即可。” 其实这大夫就暗地里拿人试过一次药,那人却因熬不过服药后的痛楚而活活痛死了,他当时在昱弘和面前那般说不过是为了救自己一命罢了,如今临到了了,他自是止不住地害怕。 反正横竖都是死,试一试总没错的,成与不成就全看这人熬不熬得过这一遭了,不定这人意志坚定就熬过了,那他不就能活着了? 自己不仅能活着,以后说不得还能飞黄腾达呢,到时候有了更多的银钱他不就能研制出更多更稀奇(.)的药来吗? 光是想想他就觉着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不愁吃穿,还能好生研制他想的那些个药,他这辈子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昱弘和复又继续往前走着,从始至终是正眼都没瞧过这谄笑的大夫一眼。 见昱弘和走了余锦瑟不禁松了口气,周身的力道立时卸了下来。她颓丧地坐到了凳子上,见下人们将屋子都收拾齐整了,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便上床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在一旁服侍的丫鬟见状便悄悄退了出去,顺带将门给她关上了。 余锦瑟这回病得重,身子到底是没好全,这一番闹腾着实耗费了她不少精力,现今她是又累又困还又饿,可比起肚子里传来的阵阵饥饿感她更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她盯了床帐半晌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只觉着昱弘和还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以旁人的痛苦为乐。 余锦瑟忍不住在心头骂了昱弘和好几遍,人终于是撑不住了,眼皮子合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余锦瑟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本想打开窗户透透风竟见外面还站着两个人,她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砰’地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结果白日里睡多了,她这会子再躺回床上却是睡不着了,干脆唤守在外面的下人去给自己端饭菜来,她胡噜吃完又躺上床去了。 这屋子就像个铁笼般她想逃也逃不出去,她想打晕丫鬟换成丫鬟的衣裳出去,可这丫鬟都是两三个一起进来的,她又哪里能做到一招制敌还不惊动外面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就算是成功了,可外面的人也不是傻子,看身形还有侧脸也不像那丫鬟啊! 余锦瑟就这般辗转半夜,直到金鸡报晓外面终是有了动静,丫鬟们也进门来服侍她穿衣洗漱了。 不大会儿,昱弘和就带着一大夫端着药来了。 余锦瑟看了眼桌上的药,瞪了大喇喇坐在一旁的昱弘和一眼就将药端来喝了,她禁不住皱了眉头:“你把药换了?” 昱弘和从方才开始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余锦瑟,这会子听了不禁笑道:“你嘴巴倒是厉害。” 余锦瑟不想搭理昱弘和,只对一旁的丫鬟道:“我肚子饿了,麻烦去厨房给我端些饭菜来。” 话罢,看也不看昱弘和就双手撑着下颌发起了呆。 半晌,她却觉着自己脑子有些不对劲儿了! 像是有人拿着无数根粗针试图钻过她的脑子般,绵绵密密地痛。初时并不剧烈,可随着那粗针的深入却是痛得她冷汗淋漓,恨不得直接将自己撞晕了过去。 昱弘和本还兴味盎然地瞧着余锦瑟,见她这副模样立时脸色大变,几步走到了她身边将已经痛来缩成一团的她给抱住了,嘴里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余锦瑟,你快说啊……” 余锦瑟捂着脑袋,嘴里痛呼着没法思考,更是听不进去昱弘和的问话了。 昱弘和也回过味儿来了,怒瞪着大夫道:“你说,怎么回事?” 那大夫慌忙跪了下来:“我这药有些痛,但……但熬过去就好了,对,熬过去就好了……” 昱弘和不管余锦瑟的挣扎将人一把抱了起来,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锦瑟,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 他温声安慰了余锦瑟几句,却见她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从未如此慌乱过,只好回头对那大夫发火:“你怎么不早同我说,现今可有什么法子止住她的痛?” 那大夫就怕这人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吞吞吐吐的迟迟不敢开口,在昱弘和的催促下,迟疑道:“这……没法子,也不可将她打晕了去,那样她身子只会愈发受不住。” 昱弘和无法,恨恨地一脚踹倒了那大夫,只听余锦瑟又是一声痛呼,他忙转过身去将人抱进了怀里。 余锦瑟虽说痛得很,但尚有一丝清明,一把将抱住自己的昱弘和推开,顺势倒回了床上。她实在耐不住了,紧紧咬住被子。 慢慢地,那股来得猛烈的疼痛终于下去了,她缓缓吐出了嘴里的被子,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瘫软地平躺到床上。 她只觉自己浑身发软,使不上劲儿,甚至牙齿都松动了般。 昱弘和见了,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对还跪在一旁的大夫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看看!” 那大夫忙站了起来,弯着腰跑到了余锦瑟的床边,拿过她的手把起了脉,见脉象已平和,他不禁大喜:“公子,夫人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了。” 昱弘和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他见余锦瑟这副满头是汗的模样,忙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提水来给人梳洗一番。 现下余锦瑟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床顶,淡淡地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不知为何昱弘和却偏不想告诉她方才喝的是个什么东西,只道:“不是治风寒的药还能是什么?” 余锦瑟‘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余锦瑟不聪明可也没那般傻!说,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是谁? 恭亲王想上前将绑住余锦瑟的绳子给解开,可见她头顶上还插着针,整个人又很是狂躁痛苦,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卡Kа酷Ku尐裞網 他面色铁青,扫视了一圈跪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的人,大喝道:“怎么回事?” 他指着抖得最为厉害,也是离他最近的人问道:“你来说。” 那大夫见昱弘和也不敢反抗这人,约莫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可他还摸不准这人的态度,委实不敢多说什么。 恭亲王可没工夫跟这人耗,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人就上前狠狠踹了那大夫几脚。 那大夫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只要能活着叫他干什么都好,这几脚吓得他将一切都给说了出来,连昱弘和是个什么态度都事无巨细地抖搂了出来。 恭亲王心思微动,要是这人真的忘记一切,那他就不用再忌惮什么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将她认回来,好好疼她,补偿她,说不得还能听见她唤自己一声爹。 还有,若镇北将军府真无法拉拢过来,他往后动镇北将军府,也不怕她恨自己了。 看着痛苦不堪的余锦瑟,他悄然握紧了拳头,他此时必须狠下心来。 昱弘和一直都晓得自己父亲对余锦瑟不同,因为她长得像余雪梅,还是余雪梅的女儿。 昱弘和甚至想像昱博那般霸道的人是不是会想方设法得到她,让她替代余雪梅的身份活在他的身边,以实现他多年来的心愿。 或者,他不过是想折辱她,只为了泄愤。因为余雪梅曾背叛了他。 昱弘和不是没有听过自己父亲和余雪梅的那一段风流韵事,只是如今他却再压抑不住心头的恨。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人再一次摧毁了自己的希望。 他还趴在地上,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就这般瞪视着正专注于余锦瑟身上的恭亲王。 恭亲王似乎没察觉,双眼只一眨不眨地盯着狂躁的余锦瑟,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余锦瑟整整痛晕过去三回这场凌迟才算结束。 恭亲王本想吩咐一旁的丫鬟替余锦瑟擦洗一番,换身干净的衣物再走却是听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卫渡远快要到这别院了。 他不想碰上卫渡远,立时吩咐人准备马车抄道走,不料道上竟也有人等着。他还真是没想到这卫渡远能想得这般周到。 没法子,他必须得现身了。 那些个人瞧见坐在马车里的是恭亲王,果真没了方才的强硬,不过说来说去就是不放人走。 他们哪里斗得过恭亲王啊?他立即拉下了脸,那些个人无权无势的,只得将人给放走了。 卫渡远得了这消息便晓得他在这儿是找不到人了,但他不死心,还是派人进别院里去搜查一番,自己则是骑着马赶回了京城。 他一入京城便往恭亲王府走去,让人去通报,竟传来消息说恭亲王府今日不便见客。 余锦瑟失踪的这几日卫渡远一直马不停蹄地去各处找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几日是连榻都没上过。 他如今实在耐不住了,也不管这时候适不适合潜进恭亲王府,拐进一个巷便翻身进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躲过王府中的下人和巡视的侍卫终于靠近了些恭亲王的院子,再往前却是很容易给人发现了。他观察了半晌,只觉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他拉过一个掉在后面的丫鬟,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做出一副很是凶恶的模样问道:“别叫,要是你将人引来了我就掐死你,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他见那丫鬟很是害怕地点了点头,才问道:“说,怎么回事?” 那丫鬟被卫渡远放开嘴巴后哆哆嗦嗦地便说出了今儿看见的事儿。 “我们也不晓得那人是谁,就见是王爷亲自将人给抱下来的,还特特去请了御医来看。” 岂止啊,他们都晓得自家王爷不是个贪色的,更别谈将女子带到自己院儿里去了,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卫渡远一手刀将人给劈晕了就往恭亲王住的院子里去了,他知道府里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潜进来了,但为了更近地接近恭亲王住的院子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只是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他还能如何?只能打了! 没多大会儿,恭亲王也闻到消息出来了,见到卫渡远当即冷了脸色:“好你个卫渡远竟敢擅闯我恭亲王府,你当真以为我恭亲王府好欺负?” 卫渡远边抵挡着不断向他袭来的侍卫边应付着恭亲王道:“王爷,在下无意对你不敬,奈何在下的妻子生死未卜,在下寝食难安,如今见王爷带了世子爷回来,却又闭门谢客,在下这才斗胆冒犯!” 恭亲王怒道:“本王对待辈向来不严苛,可卫渡远,这回你未必做得太过了吧?本王虽答应过你若是找到吾儿,本王定会让他同你说个清楚,可没说过你就可以擅闯我恭亲王府啊!你将我恭亲王府置于何地?” 卫渡远又应付了一个侍卫,才道:“是渡远着急了,但渡远得了消息世子爷已经回来了,还望王爷兑现承诺。” 恭亲王冷哼一声:“本王让吾儿来见你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与你又有何干?说白了,要是本王不许,你父亲也耐不了本王!” 卫渡远现今也冷静下来了,立时就收了手。 一干侍卫连忙上前将人给押住了,卫渡远不卑不亢道:“是渡远冒犯了,还望王爷恕罪,只望王爷遵守诺言。” 恭亲王没说话,只冷哼一声便又往自己屋里走去了。 这时候御医敲好替余锦瑟诊治完了,他忙上前拉着那御医问她的身体状况,直到听到那御医说她身子无甚大碍才歇了口气。 “只是她身体底子虚得很,内体紊乱,恐不好有孕。” 恭亲王听了这话整颗心又提了起来,忙托御医开方子替余锦瑟调养一番。 送走御医,卫磐也上恭亲王府亲自来领人了。 两人说了一番客套话,恭亲王才给面子的缓了脸色,还颇为大度道:“今儿的事儿本王就不计较了,但本王不希望有第二次了。至于吾儿,找是找回来了,本王也问了,他不清楚那些个事儿。” 说着,还像是忧心孩儿的慈父般叹了口气。 “本王那孩儿虽说不成器,到底还是个实诚的,他说不清楚便是真的不清楚。他如今身子不大好,不便见人。你们也瞧见了本王今儿特地寻了御医来。” 恭亲王一语双关,既表明了不想卫渡远见自己儿子,又解释了自己今儿急急从宫中请御医来的举动。 卫渡远再不甘愿也没法子了,到底是自己冲动了,不但如此,他现下还得对恭亲王感恩戴德,感谢他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他擅闯王府的罪。 回到镇北将军府卫磐再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反手就扇了卫渡远一耳光,一旁的寿春公主见了,吓了一跳,就要上前来护住卫渡远,却是被他拉到了一边去。 寿春公主还想说个什么,卫磐却先截了话头:“你这回莫要再护着他了,这是他该得的!” 寿春公主也不服输,瞪着双杏眼道:“渡远是我看着长大的,豆芽似的长到现今这般高大,你让我怎么忍心?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卫磐叹了口气坐到了上首,想了又想,似还是气不过,指着卫渡远道:“你是想害死锦瑟才甘心吗?” 卫渡远没吭声,也没管挂在自己脸上的五个手指印。 卫磐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我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可……怎么还是那般沉不住气?你看看你现今都多少岁了?就算他有心想将锦瑟藏起来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你以为你是谁?还妄想蚍蜉撼树!” 寿春公主怕卫磐这话刺激到卫渡远就想打个圆场,可嘴唇翕动了半晌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卫渡远的手动了动,渐渐地手握成群,他只觉喉咙干涩,心头万般思绪爬了上来。 对啊,他又算得了什么? 这十几年来头一遭,他终于主动向卫磐弯下了腰:“爹,是我的错,没有思虑周全,我以后……定会三思而后行……” 卫磐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到底于心不忍,摆了摆手道:“你想通了便好,下去吧,好好想想,明儿我们再想办法。” 卫渡远点了点头便走了,身上原先那股子肆意张扬的气息突的全不见了,整个被浓重的悲哀笼罩,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内而发。 寿春公主绞紧手中的手帕,一双秀眉紧紧隆起,显然很是担忧这般模样的卫渡远。 余锦瑟觉着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自己温柔的娘亲,还有待她很是慈爱时的父亲,甚而宋氏母子都来梦里寻她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梦见了自己的夫君,疼她爱她的渡远。 他们在里面很幸福,好像一切的不虞都消散了。 场景一转,她梦到了一条河,然后腹传来阵阵刺痛,她想逃离那条河。然后,她看见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嘴里一直喃喃着叫她不要忘了他。 就这样,方才梦见的人都出来了,他们一一闪过,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 她觉着头痛极了,她不想再做梦了,她想醒过来。 躺在床上的余锦瑟猛地睁开双眼,她盯着床帐呆呆地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心猛地一颤,就听‘吱呀’一声有几个丫鬟进来了,她缓缓坐了起来,低低问道:“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子的算计 余锦瑟自那日醒来已有七八日了,她依然想不起任何事,只知道自己姓昱名念雪,是恭亲王刚找回没几日的女儿。 至于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是说在派人接回她的途中遇到了土匪,有个丫鬟趁乱带着她逃脱了,后来恭亲王府的人好不容易寻到她了,却不知为何她竟是失忆了。 余锦瑟前儿已经搬出恭亲王歇息的院子了,如今她住的院子离恭亲王的院子是阖府最近的,名为雪梅园。 这院子倒真应了这名字种满了梅树。 不过现下已是仲春,虽说偶有雨雪,但梅花却早早凋了,只余几片花瓣还在绿油油的树干上点缀着,看着倒觉着少了几分颜色。 余锦瑟看着这番景象莫名觉着堵得慌,便央了人移栽了几株桃树来。 她那爹倒也是真疼她,竟专门来问她喜欢什么花,还特特吩咐了人都给她移栽来,让她这院子以后一年四季都有花香。 贴身伺候余锦瑟的丫鬟香儿见自家主子又出神了,不禁出神提醒道:“四姐,你身子虽说已是大好,但今儿的风格外大,还是莫要在外面待久了。” 余锦瑟回过神来,笑道:“我身子哪里就有那般不好了,这不还盖着大氅的吗?本就没甚大碍,只是脑袋出了点问题罢了,吹吹风倒不显得那般憋闷。” 香儿是恭亲王亲自吩咐管事安排的人,是个稳重得力的,这会儿听了余锦瑟的话,笑着道:“姐不过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罢了,往后就好了。况且这不还有王爷嘛,王爷最是疼爱姐了。” 香儿的语气拿捏得很好,不让人觉着谄媚,反而让人觉着她是发自肺腑地为人着想。 余锦瑟随意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其实自她醒来后便一直惴惴不安,她觉着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好像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卡Kа酷Ku尐裞網 可她现今什么记忆都没了,况且堂堂恭亲王府能图她个什么?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实在不算细嫩,还长了许多茧子,一看原先就是干过粗活的,倒是与恭亲王府的人说的她原先生活在一户农家不谋而合。 想了许久她也没理出个头绪来,脑子倒是沉得很,她干脆回屋歇着去了。 她只觉自己像是头猪般,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这上了床刚躺下瞌睡就又来了。 恭亲王甫一来便得了余锦瑟又睡下的消息,当即皱了眉头,立时便唤了那大夫来问,原来是吃了那药的缘故,所以格外嗜睡些。 当他知晓待过一段儿就好了时,他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就怕锦瑟身子再出点什么毛病。 又过了两日,余锦瑟心里安定不少,也不成日地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了,披着披风就准备在王府里逛逛。 其实香儿还打算让她披冬日的厚大氅,还是她给拒了香儿才作罢! “你看看,换下厚厚的大氅挺舒服的。” 香儿听了也只能应是。 走到一处略偏僻的地儿,却是从一拐角处走出来个男子,余锦瑟偏头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个名堂来,只觉着这人的眼神看得她很不舒服。 香儿并后面的丫鬟一起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爷。” 余锦瑟这才回过神来,世子爷?那不就是她的兄长吗?可不知为何,她看这人第一眼就很是不喜欢他。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只当是这位兄长不合自己眼缘,倒也不会说就此不给人面子去。不但如此,她还学着香儿的模样略略施了一礼:“见过兄……兄长。” 昱弘和勾了勾唇:“倒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说话也跟个猫似的,一点也不似原先有趣。” 话罢,也不瞧余锦瑟是个什么表情径自走了。 余锦瑟心中却是疑窦丛生,既然她是刚被接回府中的,那这府中的世子爷该是没有见过自己才是啊! 余锦瑟这般想着也就问了出来,香儿思忖了一番,便道:“是世子爷来接的你。” 余锦瑟觉着这样解释也算合情合理她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又提步向前走去,她没注意到的是昱弘和一直在一个拐角处瞧着她。 他一手抓在门柱上,一手悄然握紧,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他花费这一番心思却全给旁人做了嫁衣,他怎能不憋闷? “兄长?妹妹?不愧是恭亲王,原来对那人还是念念不忘呢,竟然直接将别人女儿接回来做自己女儿,自欺欺人?” 他恨得磨了磨牙,但还是奈何不了什么,只得愤愤往府外走去。他被禁足了整整十日,好不容易能出门了,他要是不好好地出去发泄一番他心头还真过不去了! 只是走出王府没多久他就被人给堵上了,说是他们家少爷有请,他冷笑一声,知晓又是像疯狗一样找余锦瑟的卫渡远找上门了。 他甫一进了酒楼雅间的门就忍不住讽笑道:“怎么?在我们家老头子那里吃了瘪还敢找上门?” 卫渡远对于昱弘和的挑衅视若无睹,他找上门是看准了恭亲王希望他找上门:“说吧,王爷让你怎么同我说?” 昱弘和笑得更是嚣张:“你这会子倒是不傻了。我没掳走你那疼在心尖尖上的人,你就别在我这儿白费功夫了,或者你该是听闻了风声不是吗?你能做什么呢?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要我们咬死了不说,谁也奈何不了!” 昱弘和预想中的恼羞成怒没有见着,连看他一眼都欠奉,他心头原本压抑着的怒气‘蹭蹭蹭’地直往上冒,嘴巴更是管不住了。 “卫渡远,你看看,你不就是个废物,有什么好嘚瑟的?到头来你不还是成不了余锦瑟的依靠。” 卫渡远穆地捏紧了自己手中的茶杯,用力得指关节发白,可脸上神色不变,依然淡漠得瞧不出情绪。 昱弘和觉着无趣,禁不住嘟哝道:“一个个地都变得没意思了。” 话罢,昱弘和就往外酒楼外走了。 一旁的下人看了眼坐在位子上的卫渡远,见他岿然不动他们也就没动,任昱弘和离开了。 卫渡远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其实这段儿日子外面一直在传,说是恭亲王爷找到丢了多年的女儿,不过,恭亲王将人护得紧,谁也没瞧见过。 还说是因着那姐身子不好,刚回来就请了御医来瞧,没法子出门。也有的说是那姐的母亲出身低微,不适合拿出来同这些个世家姐在一起,怕丢了恭亲王府的颜面去。 旁人怎么说卫渡远全不想管,他只晓得那姐是他的锦瑟,他不心弄丢了的爱人。 他没见过,但他笃定那就是她。 这样一切都想得通了。 太子擅攻心,而恭亲王的软肋就是锦瑟的母亲余雪梅,余雪梅回不来了,就得再给他弄个软肋出来。 跟余雪梅长得像,又是血脉相连的锦瑟便再合适不过了。 那要恭亲王如何不顾一切将人接到自己身边呢?那便是让他发现那是自己的女儿,不论是与不是,只要让他以为是就好! 且正在他激动难抑的当口锦瑟有了危险…… 这定然会勾起他对过去的回忆,还有那份潜藏在心中多年的爱意也会在此刻尽数爆发。 他决然不会容许悲剧再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他自然就会想尽办法将人留在自己身边。而余妙音无疑是这场棋局中最好的棋子。 余妙音是余家的嫡女,她绑架了锦瑟将人扔进了山林里自生自灭,就算此事再不干余家什么事儿到底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 饶是恭亲王和余家关系再怎样紧密也禁不起一次次的怀疑和试探! 卫渡远将其中关隘想通只觉这太子还真是好生算计。 而他们镇北将军府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太子就不怕因着锦瑟的身份他们会投向恭亲王府吗?为什么他会这般肆无忌惮?仅仅因着寿春公主? 可就算如此,依照他爹的性格若是真的闹将起来,他爹定然是哪边都不会站的,那太子只会少了一个强有力的臂膀。 不,太子不是个这般瞻前不顾后的人。 或者,太子后面有了一个可能握有兵权的将军,不大不,偏生在关键时候能发挥至关作用的将军。 亦或,太子早在他爹的身旁安了个内应,一个很早便被派遣到他爹身旁的人,很得他爹的信任,也很得军心。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只能一个个排查了。 卫渡远只觉缠绕自己将近一个月的东西终于理顺了,可理顺又如何? 棋局早些年便被人布好,而随着入棋局的人愈发的多,那人能随之改变,可见其城府之深。而他后知后觉只能任人摆布了。 他必须抢占先机! 一回去卫渡远就见柳园和六回来了,两人带来的消息同他所想不谋而合。 “太子先是派了人来寻过卫丰,还将他儿子给带走了,只是此事做得很是隐秘。后来恭亲王又派了人来,直接将卫丰给带走了。” 柳园也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太子的事恭亲王的人并未察觉,要不是我们在那一带较为熟悉怕也是查不到的。” “可寻到嫂子了?”六眼里满是期盼。 卫渡远脸上神色更为凝重,到底是点了点头:“寻到了,在恭亲王府,但……不过是我的猜测,恭亲王新找到个女儿,那人应该就是锦瑟。” 卫渡远不管两人作何反应,只淡淡陈述道:“今夜我会再去探一次恭亲王府!”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认错? 夜深人静,风呼呼地刮着,卫渡远毫不畏惧地快速奔走在恭亲王府的屋顶上。卡Kа酷Ku尐裞網 很快地,卫渡远便寻到了雪梅园。 已是深夜,整个院子静悄悄地,唯有树叶被风吹起的飒飒声在交相应和着。卫渡远伏在一偏屋的屋顶上瞧着下面巡逻的侍卫,就等着他们走过他便从屋顶上跳下来。 卫渡远不得不承认这恭亲王是真的看重锦瑟,这雪梅园巡逻的侍卫跟他的院子差不多一个规模了,只是大都还是为了防着他吧! 这时候那波侍卫已经走过,风也起得大了点,卫渡远抓紧时机,一个纵跃就跳到了院里,循着墙角找到了主屋。 此时遮住月亮的那团乌云似是被方才那阵风带走了,竟是跑了出来,趁着这空档,他顺利地摸进了主屋。 白日里睡多了余锦瑟辗转反侧半晌也没睡着,突的,她听到了门‘吱呀’一声,她只当是丫鬟进来了,正要开口却觉出不对劲儿了。 丫鬟不会摸着黑进来,而且现下一细听,她也没听到脚步声。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不过是风吹打门窗发出来的声音? 余锦瑟知道自己失忆后就总也疑神疑鬼的,心下嘲笑自己疑心病这是又犯了,干脆翻个身接着睡。 可她心头到底是不安的,又翻个身打算下床去看看,只是甫一翻身她就觉出不对来,有人站在她的床前! 她心中大骇,当即就要大叫,来人却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立时挣扎开来,却是怎么也挣脱不了来人的桎梏。 一个沙哑粗粝的声音传来:“别叫,否则我杀了你。” 余锦瑟再不敢动了,乖乖地半坐在床上,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来人。借着洒进屋来的月光,她只模模糊糊地看得见来人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却是被黑布给遮住了。 她的双眼睁得更大以试图看清来人,冷不丁就撞进来人的双眼里,那眼里的温柔和狂喜差点将她溺毙! 好熟悉! “锦瑟……”卫渡远说得很是艰涩。 其实今夜的月光并不怎么明朗,似是被一团雾罩住了般,但他就是认出了这是他的媳妇儿。 余锦瑟被来人突变的声音给拉回了神智。 她感觉捂住她嘴巴的手没那般用力了,偷觑了眼看着她有些微出神的人,突的奋起挣扎,身子探出床外大叫道:“来……”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又被来人捂住了嘴,她试图发声却只有‘呜呜呜’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卫渡远忙拉下了蒙面的黑巾,低声道:“锦瑟,我是渡远啊!你别叫,待会儿我就带你出去。” 余锦瑟愣了一瞬,这人认识她?不,不对,她不叫锦瑟。她原先的名字是叫余念雪,现今不过改了个姓罢了!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当她感觉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松开了,当即大叫道:“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突的一阵喧哗,卫渡远不禁皱紧了眉头,就要拉着余锦瑟走:“走,你快跟我走。” 余锦瑟挣扎着:“不要,我不是余锦瑟,你认错人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快走吧!” 外面躁动起来,院儿里的丫鬟厮都往这边围拢了过来,侍卫打着火把也往这边来了。 卫渡远不能再被恭亲王抓住把柄了,而余锦瑟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跟他走,加之已经惊动了府中人,若是贸然带着锦瑟走他也未必逃脱得了。 无法,他只好先走了。 现下他总算是见到了锦瑟,见人安然无恙他自然是安心不少,又想到恭亲王如今对锦瑟的态度,明白就算他今儿将锦瑟留在这里她也不会有事。 他思忖一瞬,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道:“锦瑟,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带你回家的。” 话罢,他便跳窗而去,顺势还关好了窗户。 余锦瑟见了他这一动作,心思微动,提起来的心也缓缓放下。她不知这情绪是从何而来,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松一口气不是因着这人无法再威胁她性命,而是因着他平安地走了。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难不成这人是真的认识她? 不,爹爹那般爱自己,他不可能骗自己的。 自己大抵是觉着这人不过是认错了人,到底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罪过,要是被爹爹抓到了,依着爹爹对自己的宠爱定然是不会轻饶了这人去,自己该是为此才为了那人松了口气吧! 余锦瑟想着想着就觉着脑袋疼,干脆就随便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己搪塞了自己去。 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唤回了又不知何时开始在走神的余锦瑟。 她清了清嗓子,道:“香儿,我无碍了,叫人都走吧。再跟外面的兄弟们道个歉,劳烦他们白走一遭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香儿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可是姐遇到了什么事儿?可否让香儿进来瞧瞧?” 余锦瑟看了眼关好的窗户道:“你进来吧!” 就香儿一个人进来的,她进屋后急急去点燃了蜡烛,四周瞧了瞧,见无人后才松了口气。“姐快要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姐出了什么事儿。” 余锦瑟侧躺在榻上,脸上晕开了一抹淡淡的笑:“不过我做了个噩梦罢了,我想睡了。” 可显然,依着恭亲王对她的疼爱,这事儿还真没这般就容易了了,这不,他急匆匆地便趁夜赶来了。 余锦瑟这会子是真的来了瞌睡,但自己父亲来了,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说来说去,她都咬死了说是自己做梦了,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恭亲王大抵知道来人是谁,在余锦瑟说这些个话的时候特特瞧了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并无异样,知晓她没有想起什么,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他也不再多做逗留,只吩咐了人再将这雪梅园看牢些就离开了。 余锦瑟也不知自己为了那人为何要这般说谎,她是困得不行干脆就闭眼睡了,旁的也再不做他想。 卫渡远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街上,他想不通锦瑟怎么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明明她就是锦瑟啊,他不可能认错,她的一切他都那般熟悉。 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了很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就想去恭亲王府守着锦瑟哪里也不去。 直到寅时卫渡远才回了镇北将军府,他甫一回到自己院子就见柳园和六还在正厅里等着自己。 见他回来了,他们忙迎了上来。 “大哥,嫂子怎么样了?那人是不是大嫂啊?”六急忙上前来问道。 卫渡远眼神飘忽地看着面前的柳园和六,木讷地点了点头,开口声音沙哑:“是……可是……她不认识我了……” 卫渡远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 柳园从未见过卫渡远这般,眉头不禁紧紧皱起,最后只得拍了拍他的肩:“现今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说不得她只是做戏呢?再看看吧!” 卫渡远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的眼神确是不认识我的模样,而且她还特特大叫引来了外面的人。” 六脸上也有些茫然:“怎么会这样呢?大哥你怎么不直接将嫂子打晕带出来啊,她在那里安全吗?” “我哪里舍得啊!”卫渡远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见六疑惑的模样,又拔高声量道,“她呆在那里暂时还是安全的,若是以后恭亲王发现了这不过是太子的计谋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一时,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翌日一早,余锦瑟看天气尚好,便想出门走走。 可谁料到她出个门还这般麻烦?没自己父亲的允许自己竟还不能出去。 恭亲王府虽大,她也没将府中大大的地方走完,但她委实没甚大兴趣再逛。她也不知为何,就觉着熟不熟悉这地儿也无甚关系。 她到底还是憋不住去求了恭亲王。 恭亲王初时说什么都不愿她出去,还说什么她身子向来不大爽利最好是在家好好养着,还是她好说歹说还撒个娇他这才允了。 余锦瑟坐在马车上出了府,可她哪里是能闲得住的啊?半道上就下了马车。香儿劝她,她就嘴上应着,往前走的双腿却是没停。 香儿无法只能紧紧跟上。 到了一余家绣庄,余锦瑟莫名觉着很是熟悉,就要进去,却是被香儿拦住了。 余锦瑟很是疑惑道:“怎么了香儿?” 香儿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眼底的慌乱,忙道:“没有,奴婢只是想说姐若是想做衣裳让人来家里做就好了,没必要自己来看。” 余锦瑟见香儿这般更觉着奇(.)怪,可她到底不是刚醒来那几日,呆呆地什么也不知道急需旁人来安她心,她也觉出许多不对劲儿来了。 她倒也没问香儿为什么,只笑着道:“请人来家里做哪有自己来看有意思啊?” 话罢余锦瑟便不顾香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率先进了门。 一进了门店里的二就迎了上来,见是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大姐,你怎么来了?倒是有许久不见你来了。” 皇商余家家里就这么一位姐,还是找回来没多久的,但余家各个店铺的人不多日都晓得了。他们还都得了消息,以后都得称她为大姐。 余锦瑟失踪这事许多人也都晓得,偏皇上下了令让人封口,倒也没传得人尽皆知,不过世家大族的人都清楚就是了,只是这店二到底是人微言轻不知道这其中曲折。 这声大姐是真把余锦瑟给叫懵了,心中纳闷,自己不过是刚到京城来的这人怎地一副很是熟稔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难不成我真的是锦瑟?” “什么?要我三日后跟着去皇家校场看那些个世家子弟比武?”余锦瑟很是惊讶,随后连连摇头,“不行,我怎么能行呢,这可是皇上举办的,太过隆重了,我不要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可没有想瞧瞧皇上是什么模样的好奇(.),到时见了天子尊颜她必定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向来不喜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香儿见余锦瑟一副很是抗拒的模样,连忙劝道:“姐不是喜欢热闹吗?那日定然是热闹非凡的。况且这也是王爷的心意,想带姐去见识一番,到时许多世家姐也会来,姐也能交两三好友,多好啊!” 余锦瑟难得耍起了性子:“才不好呢!”说着就往外面走去,一副不想多听的模样。 香儿接着劝道:“王爷身份尊贵,这种场面以后是必不可少的,校场这地儿的规矩可要比旁的场合松散,又是比武,定然很是有趣,姐还是去看看吧!” 余锦瑟半晌没说话,她突然想起了那些个人见了她后奇(.)怪的反应,想着多去见见人说不得能解了她心中疑惑。 这般想着,她到底还是答应了。 去校场那日,艳阳高照,让人觉着周身暖烘烘的。余锦瑟不耐又隐隐不安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穿着一身红色短打的余锦瑟甫一到场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待她仔细一瞧,就见大多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她心中微动,这些个人看她的眼神分明也是认识的模样,难不成他们也以为她是那位名唤锦瑟的女子? 余锦瑟不大想看这些个人各异的神色,只垂着头听旁人谈话,只是她总觉着有道分外灼热的视线瞧着自己,不似有恶意,但还是令她无所适从。 她受不住了,抬眼瞧去,就见一高大俊朗的男子直直地看着她。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只觉这人分外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她心下嘀咕,到底是哪里呢? 她突的想到前段儿时间夜闯入她屋子的那个蒙面人。她心下微惊,再抬头细细打量着那人。 她想,丰神俊朗大抵就是说的这般吧!只是那双眼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不是凶恶,是实在太过温柔了,里面仿佛蕴藏着一汪水,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余锦瑟觉着自己要是再看下去怕是真要溺死在那双眼里了。 她不大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那会让她想起她刚醒来什么也不记得的那两日,只能任人摆布,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实那夜屋子里实在昏暗,余锦瑟根本没怎么看清闯进她屋子的蒙面人长什么眼,但那双眼她却是记得清楚,就是如不远处的那男子一般。 温柔,却也叫人看不透。 没多大会儿皇上便来了,在场的诸位都很是习惯这种场面了,皇上随意说了两句便开始了。 这校场比武历来已久,一期一会,比试分作三场,马赛、射箭、肉搏,任一项拔得头筹皇上都会有赏。 其实说白了这场比武就是给各位世家子弟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若表现好了皇上青眼有加,说不得就能在皇上身边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在朝中可就平步青云了。 故此,世家公子们向来热衷于此事,如今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等着在皇上面前大显身手。 按照往年的惯例都是先笔试骑马,再是射箭,最后是肉搏。 偏生这两年皇上的身子不似以往得劲,没那许多的精力看完整场比武,筹措此事的官员是个惯会揣摩圣意体贴皇上的,这不,今年的射箭骑马就一起了。 这可就苦了许多世家子弟了。 他们练武大多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废物,一些则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有的就是为了博个文武全才的名头,真刀真枪能干的还真没几个。 像卫渡远这种出身于武官家族的就不一样了,大多都是从练着武的,不过纨绔子也是比比皆是。 不知为何,余锦瑟的视线同正要上马的卫渡远对了个正着,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急慌慌将头偏向一边权当做没看见。 昱弘和一直都注意着余锦瑟的动静,这会儿瞧见她失忆了竟还能同卫渡远眉来眼去的,他是火从心头起,面上却是似笑非笑的。 “念雪,不替兄长我鼓鼓劲儿吗?”昱弘和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偏能传到不远处的卫渡远的耳中。 余锦瑟不知自己这位脾气古怪的兄长又怎么了,但她到底还是顾着他面子的,轻轻道:“望兄长旗开得胜。” 昱弘和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盛,他还特特挑衅地斜睨了一眼卫渡远,朗声道:“妹妹既如此说了,为兄定会好生努力,争取拔个头筹回来。” 余锦瑟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比赛开始,群马奔出,个个都是不服输的。 余锦瑟看着场上骑马狂奔的人心头微热,双眼不自觉地追逐着最前面的那人,那人长得丰神俊朗,在马上时更是肆意张扬,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她看着看着,双颊却是微微红了起来,她忍不住对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香儿问道:“那个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是谁啊?” 一旁的香儿还没来得及回话,却是有一道略显慵懒的男声插了进来。 “是镇北将军家的独苗,叫卫渡远,嫂子有兴趣?不过嫂子都嫁给他了,最了解他的莫过于你了,倒也没甚好打听的。只是嫂子这么久一直不回去,以后如何兄弟我就不敢保证了。” 余锦瑟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来人,那男子旁边的另一男子倒是凑上来了:“嫂子,听说你失忆了,你连六都不记得了吗?” 余锦瑟还真不认识这两人,可对于他们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种会污了她清白的话她竟也不反感,反倒好心好意解释道:“我不是你们的嫂子,你们怕是认错人了。” 说罢,却也没走的意思。 柳园知晓余锦瑟这是没有生气,本还想说些什么让余锦瑟心中存疑的,六却是抢了话头:“嫂子,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怎么就说不认识我呢?” 柳园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余锦瑟也很是无奈地看着他,倒是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迟疑道:“怎么了?” 柳园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把六的头:“傻的你。” 余锦瑟见此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柳园手中的折扇时神色微有迟疑,这人好生奇(.)怪,这天儿拿什么折扇啊? 不过,怎么感觉那般熟悉呢?总觉着记忆中好像也有个人不分冷热的总也拿着把折扇。 柳园注意到了余锦瑟的眼神,心思一转,问道:“嫂子可还记得我手中折扇?当时嫂子还觉着我奇(.)怪得很呢。” 被人发觉了,余锦瑟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 这举动可急坏了一旁的香儿,当即口不择言道:“王爷,我们家姐尚未婚配,你这说法,委实不妥。” 柳园立时冷了脸色:“本王还由得你一个丫鬟指摘吗?” 香儿也知自己失言了,忙跪在地上认错道:“是奴婢失言,望王爷恕罪。” 余锦瑟回过神来,心道,原来这人是王爷,怪不得如此年轻却也不上场同那些个世家子弟相争。 只是现今显然不是解惑的时候,她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香儿,有些不知所措,刚打算行礼求情,柳园倒是先开口了:“起来吧,好好侍奉你们家姐,还有,管好自己的嘴。” 六一直注意着余锦瑟的动静,这会子见她脸都红起来了,伸手拐了拐柳园的腰:“干什么凶啊?别把嫂子吓着了。” 柳园听了这话,脸上立时又挂起了方才的笑容,客客气气地还同余锦瑟道了个歉。 余锦瑟只觉这人变脸委实太快了,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干脆对两人告辞离开了。 所幸校场比武向来不拘节,在座的都可离席去看。这会子场上的骑射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大多都去凑这个热闹了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六看着余锦瑟离去的背影,满脸忧心道:“柳哥,你说嫂子是不是真失忆了啊?” 柳园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是这样。” 余锦瑟甫一出来没多久就被人叫住了,还是唤的锦瑟。她禁不住回头一瞧,还是三个人,两男一女。那女子她见过,是余记绸缎庄的老板娘,只是那两个男子她倒没见过。 她想,那个看起来颇为稳重的该是那老板娘的丈夫吧! 余锦瑟还没反应过来,一男子就颇为自来熟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臂:“锦瑟,你不知道二哥多担心你,现今看着你没事就好了。那老匹夫没欺负你吧?” 余锦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稳重男子却是不甚严厉地斥责了他一句:“闭上你的嘴。” 斥完,那稳重男子又回头对自己笑了笑:“锦瑟,听渡远说你什么都想不起了?哥哥们都很担心你,至于恭亲王府,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的家在余府,在镇北将军府。” 余锦瑟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那人还在说:“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大哥余穆阳,这是你的大嫂,还有这不成器的是你二哥,还有渡远,那是你的丈夫,我们都很担心你。” 余锦瑟无意识地蠕动了下嘴唇,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眼神一错便看见了急急跟着她出来的香儿,她不再说话,转头就走。 余穆寒本欲阻止却是被余穆阳给拉住了,待香儿走过跟上了余锦瑟,他才开口道:“我们如今是要锦瑟心头存疑,她是失忆了,不是变傻了。” 余锦瑟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她原先以为恭亲王没理由图自己什么,可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 若她真是锦瑟,不就有利可图了? 她不禁嘀咕道:“难不成我真的是锦瑟?”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似曾记得 香儿这会子也跟上余锦瑟了,就听见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话,也没听清,便问道:“姐可有什么吩咐?” 余锦瑟忙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着今儿遇到的那些个事儿都不能同香儿说。 余锦瑟不说耐不住香儿要问啊! “姐,奴婢方才好像见着余家的老爷夫人在同你说话?”香儿试探着问道。 被看到了余锦瑟也没有要瞒的心思,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对,就说我同锦瑟很像。香儿,你见过那个人吗?我同她真的很像?” 香儿依然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没有见过。” 余锦瑟胡乱地点点头没再说话,她向来看得清楚明白,有些事问香儿也是问不出个结果的。香儿无疑是个聪明忠心的,但忠心的却不是自己。 又走了会儿,余锦瑟竟觉着晒得热乎乎的,头也有些晕晕的,可她还不想回校场内围去,干脆偏头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儿,却见不远处一校场的马夫牵着马走过。 她心思一动,整个人就跑了出去。 香儿见了在后面急急喊道:“姐,你慢点。” 余锦瑟没搭理香儿,一个翻身上了马,对着香儿笑着挑了挑眉就骑着马跑了出去。 香儿看着疾奔而去的马吓得魂儿都没了,急急喊道:“姐……” 那马夫也没想到会有个人突然冲出来将马给骑走了,看模样该是个世家姐,要是这人真出了事他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赔的,他吓得当即大叫道:“那马还没完全驯服啊!” 香儿一惊:“什么?那马还没驯服?” 马夫胡乱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惊惶:“对。卡Kа酷Ku尐裞網那马方才才驯完回来,不过是半驯服罢了!” 香儿吓得脸色一白,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忙吩咐道:“你骑匹马去追姐,我进去找王爷。” 那马夫听到王爷吓得浑身一颤,惊慌失措地应了一声就往马厩那边跑准备骑马去寻人。 香儿嘱咐完马夫去跟着余锦瑟,她自己便急急往内围跑去。 到了内围她立时慢下脚步,见骑射比赛正好分出胜负各位贵人也都随意地站在四处没人注意到她,她不禁松了口气,疾步往恭亲王站的地儿走去。 恭亲王一听香儿说的,顿时一惊,低斥道:“你是怎么照顾姐的?” 话罢,他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直直往外围走去。 卫渡远甫一比赛完就在四处寻找着余锦瑟的身影,这会子见她的贴身丫鬟不在跟前服侍她反倒来寻恭亲王,他不禁忧心四起,该不是出事了吧? 这般想着,他也顾不得来向他祝贺的人了,当下就骑着马往恭亲王离开的方向追去,一出来就听恭亲王在对着香儿大发脾气。 “她怎么会骑马呢?你竟敢还让她骑没驯服的马!” 卫渡远只听了这一句就一扬马鞭冲了出去。 恭亲王见状也顾不得再怪香儿了,又对一旁伺候的人发怒道:“怎么马还没牵来。” 那伺候的人连连告罪,又等了会儿马夫终于牵了马来。卡Kа酷Ku尐裞網他什么也没再说,忙上了马,喝着马去寻余锦瑟了。 余锦瑟真没想到这马儿这般野性难驯,她还没来得及想通自己一乡下女子怎么会骑马,这马儿就不听使唤地往前奔,她是拉也拉不住,扬马鞭打它它还妄图将她给摔下马。 她是真的怕了,只能紧紧抓住马缰,身子随着马一起一伏,生怕自己被摔了出去。她现今还真是悔不当初,不该意气用事,突然同香儿闹脾气的。 马夫不大会儿也追上来了,奈何他也没法子制止躁动的马儿,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干着急。 余锦瑟急得额头的汗扑簌簌往下掉,背上全湿透了,双手似是被马缰勒破了皮,手心出了汗刺得伤口生疼生疼的。 头顶的太阳晃得她头晕眼花的,只是这一切却让她莫名觉着熟悉,似乎这一幕曾发生过一般。 她抬头看了眼刺眼的眼光,她只觉脑袋里一片混沌,闪过一帧帧画面,似是有人落了马,但她似乎又一直颠在马上,有个男子好像在骂她,说什么…… 说什么呢? 对了,农妇就是农妇。 “啊~”余锦瑟只觉脑子疼得厉害,似乎被万针齐扎般,她禁不住痛呼一声。 她终于受不住了,抓着马缰的手渐渐松开,整个人往马下栽去。 跟在后面的马夫大骇,大喊道:“姐!” 话音刚路,那马夫就见一人飞身上前,顺利地落到了余锦瑟的身后将她圈在了怀里阻止了她的下落。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一手稳住余锦瑟的身子,一手抓紧了马缰,他看了眼怀中人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抽疼,可现下他须得先驯服他身下的马儿。 马儿一直嘶鸣着,在原地蹬着腿,试图将又不经它允许上了它马背的人给甩下去。 卫渡远不管马儿如何都沉稳自若地勒着马缰,时不时夹紧马腹,一会儿又伴有呵斥,不大会儿,那马儿逐渐安静了下来。 马儿被驯服了。 可余锦瑟的苦难还没过去,她痛得恨不得砸自己的头,恍惚间似乎她也这样躺在一个男子的怀中过,那男子轻声安抚着她。 头顶的太阳迷了她的眼,她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摸着卫渡远的侧脸,低声呢喃道:“渡远……” 话未完,人便晕了过去。 卫渡远一手揽着余锦瑟的身子,一手捏着她放在自己脸庞的手,见人就这般脸色苍白地晕了过去,眉头不禁紧紧拢起,大喊道:“锦瑟,锦瑟……” 可再无人回应他…… 他将人紧紧抱紧,脸挨着她的脸,不禁愈发用力。但他似又怕伤着怀里的人,那股力道到底只积蓄在手臂里没有爆发出来,只见他忍得整个身子都微微颤着。 恭亲王赶到时就见到这一幕,他当即冷下脸色,就要强行带着余锦瑟走。 卫渡远哪里肯?抱着人就是不撒手。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柳园已经赶了来,他忙上前劝道:“渡远,还是让二皇兄将人带回去吧!” 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特别是现今因着锦瑟的事儿皇上正好对镇北将军府有愧,若是今儿来了这一出,只怕反得讨了皇上的嫌。 至于恭亲王,不过是被皇上斥责两句罢了,倒也不会让皇上急于削了他的兵权。 卫渡远也是知道轻重的,现下锦瑟不记得他,他不能对这人用强,要是她误会了什么去得不偿失。 他轻抚了抚余锦瑟汗湿的脸颊,将她散乱的头发都别到了耳后,半晌,才道:“王爷,渡远不求其他,只希望事后我能来瞧瞧锦瑟,看看她身子状况。” 恭亲王冷哼一声:“她不是余锦瑟,她是本王的女儿昱念雪,不论你们信与不信,本王今儿将话撂在这儿了。” 见卫渡远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更是没有放开余锦瑟的意思,他只得妥协道:“可以,不过你只能来见念雪一次,免得旁人说了闲话去!” 卫渡远没说话,但紧抱着余锦瑟的手却是松了松,最后还是将人轻轻地给送到了在马下守着的恭亲王府的人手中。 见那扶着锦瑟的几人都心翼翼尚算稳妥,他才微微放下了心。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心道,锦瑟,等我,等我来接你回家。 他知道,他不能急。 卫渡远先回到了校场内围,肉搏赛已经开始了,他干脆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没多大会儿他便瞧见恭亲王进来了,他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头接着看场上的比武了。 柳园知晓他现今是个什么心情,安慰道:“放心吧,嫂子不会有事的。” “对啊大哥,大嫂只要没事便好,总会想起来的。”柳园方才没带六出去,还以为两人又在说余锦瑟失忆的事儿呢。 卫渡远摇摇头没再说话,只等着这场比武能早点结束。 最后,这场比武卫渡远在射箭比试上罢了头筹,肉搏则是昱弘和得了个头名。 皇上自然是都赏了,也都封了个不大不的官来做。 乍一看是昱弘和的官位高一些,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渡远坐的位置可比昱弘和的位置要来得实际些。 在场诸位都清楚,皇上这是在因着余锦瑟的事儿在补偿镇北将军府呢。 虽说就只让卫渡远做了个不大不的将军,但他带领的那一支军队可不容觑,灵活性极高,且不受任何一个军队辖制,只受命于皇上! 卫渡远没有推辞,不卑不亢地受了。只是谁能看见他心中的痛呢?这是锦瑟用自己命换来的。 要是锦瑟没有吃那些苦,她依然无忧无虑健健康康地站在自己身边,他现下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是没有!对面不相识。 他现今是看得明明白白,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手上要没有实权,自己再没有城府,只有被利用的份儿,不是不争旁人就能放你安稳度日的。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前他主动退避,如今他只会迎难而上。 他不会再任其摆布,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一百二十章 意外 余锦瑟醒来后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朦朦胧胧记得自己颠簸在马上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的记忆,自己曾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还有那股子要扎穿脑子的痛,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大夫说是因为忆起了以前的事儿,脑子有些承受不住导致的。 这让她很是害怕。她既想要记起以前的事儿,又怕这令人生不如死的痛。 她想起了卫渡远,想起了他的那个怀抱,好温暖,好安心。“要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该多好啊……” 此话一出口,余锦瑟就愣在当场了,不禁一阵懊恼,只觉自己还真是没皮没脸的。 怪着怪着,她竟是脸红了起来:“这个人看起来是真的不错嘛!” 只是,她若不是锦瑟呢?是不是这个人就不会属于她? 她这般想着,心情又一阵低落。 香儿一回来就瞧见自家主子这般,禁不住上前问道:“姐,你这是怎么了?” 余锦瑟摇了摇头没回答。 香儿也不好再问,便道:“姐,卫将军来看你了。” “卫将军?”余锦瑟不禁皱了皱眉头,“就说我身子又不爽利了,没法子见。” 她实在不爱见那些个王公贵族,跟他们说话颇费脑子,还要端得一副温柔娴淑的模样,无论他们说什么你脸上都得带上三分笑,跟他们打交道她只觉累得慌。 不过卫将军怎么会见她呢?卫?莫不是…… 余锦瑟见香儿得了自己吩咐就要去前面回话,忙将人给叫了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觉着自己这样委实显得急切了,整了整自己起伏的思绪,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罢了,莫要让人说了恭亲王府的闲话去,我还是去见见吧。对了,是哪个卫将军啊?” 香儿不疑有他,道:“卫渡远卫将军。皇上前儿才封了他做将军的,世子爷也受封了。” 余锦瑟只听到香儿说的前半句话后就无意再听,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我去挑件衣裳吧,礼数周到些总是没错。” 余锦瑟看了看衣裳,觉着这件不合适,那件又穿着不好看,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眼见着拖得时间愈发久了,干脆气呼呼地随意穿了件就往王府前厅去了。 到前厅的时候她远远就见着卫渡远了,也不似方才走得那般风风火火了,渐渐地便缓下了步子。 待走到了近前,余锦瑟唤了声自己父亲便像模像样地同卫渡远行了一礼,端得是礼数周到。 卫渡远因着余锦瑟还未唤恭亲王为父亲的好心情却是被后来的这一礼给打击得消失无踪,但他知晓这事儿急不得只得抱拳回了一礼。 而后卫渡远就回身看了眼恭亲王。 恭亲王身为王爷,自然是要说到做到,虽说不甘愿,到底还是让余锦瑟和卫渡远两人独处去了。 说是独处,不过是他不在,丫鬟们还是在一旁侍候着的。 两人在王府花园里走着,却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余锦瑟酝酿了半晌,最后终于鼓足勇气道:“谢谢卫将军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那日我就算有幸没被那发狂的马儿给摔死,少不得也是要受一番罪的。” 卫渡远笑着摇了摇头,满眼皆是宠溺:“哪里,护着你本就是我该做的。如今你失忆,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说来说去也是我没保护好你。” 说到后面,他脸上蒙上了层阴影。 余锦瑟没再吭声,因为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父亲瞒了她什么。她现今再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是锦瑟了。 卫渡远笑了笑:“罢了,不说那些了,大不了从头开始便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我的。对了,我也要谢你,没有同恭亲王说那晚的事儿。” 余锦瑟俏皮一笑:“你怎地就知道我没说?” “要是说了,他定然是不会让我再进王府了。” 卫渡远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捏余锦瑟的脸,手甫一伸到一半他就想起来了,现今的锦瑟不记得他了。 他失落地收回手,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还是余锦瑟主动提及:“锦瑟姓什么?” “余,年年有余的余。”卫渡远认真答道,“是卫家村人,她时候我还抱过她。” 余锦瑟手一颤,跟她从前一个姓。“我们长得很像吗?” 卫渡远郑重地摇了摇头:“不是像,是一模一样。我同她生活了这般久,没有一丝是不熟悉的。你跟她,没有一点差别,连性格都像。我还记得她左肩下有颗痣。” 姓氏一样,长得还像,连那颗痣…… 余锦瑟的手禁不住抚上自己左肩下,她本想说个什么,可瞧了眼不远处跟着的丫鬟们,到嘴的话到底是没出口。 卫渡远知晓余锦瑟对他的话怕是信了七八分,想起大夫说的失忆的人需得拿过往印象深刻之事来刺激她,心下便有了决断。 “明日巳时,有朋客栈见面,我有些话想同你细说。”卫渡远看了眼向这边走来的香儿,话锋一转,又道,“那日我看你脑子疼,甚为痛苦,大夫可说是何缘故?” “就是失忆了,受了点刺激就容易这样。无碍的,等日子长些自然就好了。”余锦瑟满不在乎道。 卫渡远开始怀疑自己明日要做的事儿是否恰当了,本想改口,想了想还是作罢。她也不一定来得了,来了计划便照常进行,来不了就算了,等过段儿时间再说。 “你也上点心,自己的身子要自己顾好。”说着,他眉头皱得愈发深了,“你身子底子本就虚,我待会儿走的时候再给你写个药方子,那是新开的,下的药没以前那般重,都是滋补的。” 余锦瑟对于卫渡远强势的关心很是受用,连听到他说要自己喝那苦苦的药也没说什么,反而欣然接受了。 可卫渡远对于她的习惯都是记着的,又道:“一日一次就好。我知道你怕苦,但还是得喝着,已经断了这般久了不能再断了。到时候叫伺候你的丫头同你准备些糕点蜜饯就好了。” 余锦瑟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比以往更有生气了。 路过的昱弘和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双眼微微眯起,半晌后,嘴角竟是勾起了抹阴鸷的笑,看着颇为骇人。 翌日一早余锦瑟就打算出门赴约了,谁知香儿不让,自己去寻自己父亲,奈何他也不许,说什么她身子虚,还要在家中静养一段日子。 余锦瑟本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如今更是不敢同恭亲王使性子,只郁郁地告退回了雪梅园。 可她向来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进了房便将所有人都给遣退了。 香儿等人只当她心情不好倒也没甚在意,只说他们都在外面候着便退了出去顺便贴心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余锦瑟见人一走脸上的不乐意尽数收敛,狡黠一笑就开窗跑了。 大门是走不通了,她趁着人不注意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儿,正好这儿有棵树,离墙倒是很近。 她吞了口口水,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攀着树往上爬。 手上擦破了皮,衣裳也脏了,但好歹是爬上了树,她正要往墙上伸脚,却听一道男声突然传来:“四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这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掉下树。 但她到底是稳住了,紧紧扒着树干往下瞧,就见昱弘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余锦瑟只叹自己今儿真是霉,竟碰上了这尊喜怒不定的煞神,心中哀嚎连连,面上却是带着笑,讪讪道:“大……大哥……” 昱弘和见到余锦瑟这副窘迫的模样心情大好,禁不住就想多逗逗她。 “你这是做什么呢?要是让旁人见着恭亲王府的姐爬树只怕会笑话了去,最重要的是上面实在危险,快些下来吧!” “我,我……”余锦瑟却是不知该如何说了,犹豫了半晌,才央求道,“兄长可否不将今儿在此处看见我的事儿同王爷讲啊?” 昱弘和瞧着树上颇为灵动的余锦瑟,微微晃了晃神,低喃道:“没成想你到现今都还唤那老狐狸为王爷啊,他该呕死了吧!” 余锦瑟没听清昱弘和的话,下意识问道:“什么?” 昱弘和摇了摇头,爽快道:“去吧,我不同爹讲,但要记得,早去早回。” 余锦瑟心中一喜,眉眼俱笑,激动道:“谢过兄长!” 话罢,她就艰难地挪到了墙上蹲着,再回头对昱弘和报以一笑就跳下墙了。 余锦瑟心情大好,心中不禁责怪自己以前错怪昱弘和了,只觉这位兄长也并不是表面那般,到底还是好的。 到了有朋客栈,余锦瑟看了眼浑身脏兮兮的自己,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她只觉丢脸至极,突然不想进去了。 只是想着自己千难万难地出来不就是为了来见卫渡远的吗?而且她想问问他关于锦瑟以前的事儿,说不得她还能有什么印象。 思及此她便进了客栈,同二说了要见的人,二忙将她请到了上面的雅间。 余锦瑟心中忐忑,在门外踌躇半晌,到底是推门进去了。只是甫一踏进屋子便有股子白烟向她直面袭来,她不及反应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会 柳园和六甫一踏出屋子就察觉出了外面的不同寻常,竟是有一群侍卫将院子团团围住了。 柳园还没来得及开口守在门口的侍卫就自发让出了一条路,走出的是一脸冷峻的恭亲王,而后是昱弘和。 柳园当即皱起了眉头,心道,怕是中计了。 但那情绪不过转瞬即逝,他脸上立时挂起了笑容就上前招呼着恭亲王:“二皇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恭亲王冷哼一声:“什么风?本王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再不来,再不来怕是直接要骑到本王头上来了。莫不是你们觉着本王好欺负?” 柳园脸上笑容不变:“怎么会?” “那本王今儿个定要将卫渡远拿回去好好问问,不敬亲王,绑架本王女儿的罪名又当如何?”恭亲王纹丝不让,怒气凛然地问道。 柳园脸上笑容微敛:“二皇兄,此事闹大了于你,于卫家,于锦瑟都没有好处。” 恭亲王当即否认道:“本王说了许多遍了,她不是余锦瑟,她是本王的女儿昱念雪。” 六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大家伙儿都晓得那是我嫂子,偏你不认,阻了旁人姻缘,让人夫妻相见不相识,你又是何居心?” “六!”柳园厉声阻止道,罢了又连忙向恭亲王道歉,“子不懂事还望二皇兄莫要在意。” 恭亲王自然晓得此事不易闹大,皇上已因着余锦瑟的事儿对他不满,况且皇上现今也有意栽培卫渡远,若是他真的对卫渡远出手了只怕会惹得皇上愈加不喜。 加之太子更是对他虎视眈眈,就等着他一着不慎将他给拉下马。 可此事能动摇太子身后的势力,也能挑拨余锦瑟和卫渡远关系,到时候她信赖的人便只有他这个父亲了。 权和女儿,他必须衡量一个! 当时就是因着他不够狠太子之位才让那人拿了去,这回,他权和女儿都要,至于自己的父皇…… 不行,若真那般做了只会得不偿失。不能驳了自己父皇的面子,更不能平白污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柳园见恭亲王还在犹疑,本想再劝一劝,却听一旁的昱弘和道:“念雪是我恭亲王府的人,是我父亲最为疼爱的女儿,自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该怎样就该怎样,不能因着他是镇北将军的儿子,亦或是他就是个将军就作罢!” 他话音刚落,一群衙役佩着刀就出来了,为首的还是以不近人情出名的刑部侍郎宋昕。 这明儿乍一听就像是个女子的名字,奈何名字是父母给的,他就算再恼火也总是改不了的,只能顶着这名头活下去。 宋昕先是给两位王爷行了礼,又向昱弘和这世子爷行了一礼,这才说明来意:“微臣接到消息说卫将军绑架了恭亲王府的姐并意图不轨,臣这才赶了来。” 恭亲王很是恼怒地瞪了一旁的昱弘和一眼。 昱弘和也不惧,坦坦然地回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一副很是无辜,又似得意的模样。 柳园敛去脸上笑意,带着王爷的威严道:“宋大人怕是搞错了吧!” 宋昕瞟了眼地上的人:“那这地上的人怎么回事?一个个软得没骨头似的,还那男人,衣衫不整,都死硬了。卡Kа酷Ku尐裞網不禁涉嫌绑架,还有命案呢。既然微臣有人报案了,微臣也看到了,微臣自当管!” 这语气有够傲气的,还说得不卑不亢的,又将柳园给气笑了。 可他是什么人?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嗤笑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二皇兄。” 他话是对着宋昕说的,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恭亲王。 恭亲王正想说个什么,屋里的卫渡远倒是率先开了口:“人是我绑的,这人也是我杀的,抓我去刑部吧!” 此言一出,柳园再多帮着卫渡远辩解的话都给堵在了喉咙口。他都承认了,旁人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柳园知道,卫渡远这是借此惩罚自己呢。 他最后只得道:“明明只是个误会,你何必呢?” 六不懂这些,着急地上前拉着卫渡远:“大哥,你怎么……” 卫渡远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似是才反应过来,本想伸出手摸摸六的脑袋,可眼瞧着自己双手还有自己的血呢,干脆作罢,只淡淡道:“没事。”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人走了,走时还若有似无地瞟了昱弘和一眼。 昱弘和勾唇冷冷一笑,还特特让了个位置,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看着着实欠揍。 卫渡远可没心思再多瞧这人一眼,只随着宋昕往外走去。 宋昕没给人上枷锁,也没给人押着走,那些个平头百姓倒是不晓得王公贵族又出了这档子事,不然怕是又有得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到了牢房,宋昕挥手遣走了那几个衙役,脸上冷硬的表情顿时消弭无踪,话里满是无奈:“说说你自己,这都干的什么事儿啊?要我说,恭亲王估计也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的,你呢?却是上赶着要进我们刑部的衙门走一遭才甘心是吧?” 此时的宋昕哪里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啊,一看两人就很是相熟的模样。 卫渡远淡淡瞟了这不算正经的人一眼,不咸不淡道:“是我听错了吗?竟然从宋侍郎口中听到这话,你该不是嫉恶如仇,麻溜地将我给审了,再关个几年,或者上报给皇上?” 宋昕被卫渡远这话一噎,竟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咽了咽口水,才道:“你这就没意思了。”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絮叨了:“你说说你,回来这么久了,我们也没好好聚一聚,这一聚怎么就到我这儿的牢房来了?这眼见着皇上器重你了,就要飞黄腾达了,怎么就不消停一下呢?” “我什么时候需要飞黄腾达了?”卫渡远现今实在烦宋昕这婆妈的性子,不耐道,“宋侍郎处事不是一向干净利落吗?今儿怎么这么婆妈?” 宋昕今儿被卫渡远打击了两回,又听他这般说,禁不住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顺着卫渡远的话道:“是是是,你不用被皇上器重就飞在天上了。” 卫渡远不想跟这人再废话了,只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便不再多话。 宋昕能说什么,摇摇头便走了。 这事儿皇上必然是会听闻的,几年不见,这人的想法他愈发无法摸透了,这是想让皇上知道然后拉谁下水呢,还是自己棋差一招被人算计呢? 宋昕想不通也就按照卫渡远说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皇上要是过问了,据实已报便是。 余锦瑟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雪梅园,她只记得自己甫一出了那院子就见着自己父亲急匆匆带了人来,然后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后续的事情如何了?卫渡远…… 罢了,不想了。 恰巧这时候香儿开门进来了,一瞧见她醒了心中就是一喜:“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王爷守了你大半日,今儿一早换了衣裳便去上早朝了。” 余锦瑟知晓自己父亲一向待自己很好,如今听到香儿这般说自是十分感动的,还有丝丝缕缕的愧疚从心头溢了出来。 自己当初还不信任他,而是选择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卫渡远,还真真是好笑。 “等……”父亲两字余锦瑟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得道,“王爷回来就同我说一声,我想去见他。” 余锦瑟用过饭后就听说恭亲王回来了,她立时就去寻人了。 甫一踏进恭亲王住的院子她就见着昱弘和黑着脸从恭亲王的书房出来了,右脸颊上似乎还有个红红的巴掌印,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想问又怕这人误会,干脆低着头闭嘴不言。 倒是昱弘和见着他后主动问道:“你身子可好了?” 似乎还带着丝愧疚?余锦瑟愣愣地点了点头。 昱弘和不再说话,转身便走了。 余锦瑟觉着莫名,但也没心思去追究什么,而是缓步进了书房。一抬头,却是见恭亲王也冷着一张脸,想了想,还是关心地问道:“王爷,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恭亲王见到余锦瑟后脸上立时扬起了抹笑,摆摆手道:“没事,你就莫要操心了,爹爹会解决的。你遇到这事儿也是爹爹没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 余锦瑟乖巧地摇了摇头:“不怪王爷,是念雪自己,要不是自己偷跑出去……” 顿了顿,她到底是憋不住地问道:“王爷,我是不是同镇北将军府的卫将军有过什么纠葛?” 恭亲王神色一顿,只一瞬便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爹爹本想瞒着你的,看样子是瞒不下去了,也罢,爹爹就将以前的事儿都告诉你吧,免得你又被他骗了去。” “你以前是生活在卫家村的,而那时候卫渡远还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他一赌气就回了老家也就是卫家村当了土匪。当时,他不顾你的意愿抢娶了你做压寨夫人。要是待你好还好,可他没有,还偏生是个惯会做戏的,旁人都觉着你们夫妻琴瑟和鸣,哪里知道你的苦楚?” 他脸上满是懊悔的神色。 “爹爹也是在你同他入京后见你长得像你生母才知道了你的身份,又特特去寻了你的贴身丫鬟才晓得你过得很不好,在镇北将军府的处境分外艰难。让你这么多年过得这般苦,是爹爹对不住你……” 余锦瑟看着一手搭在额头上伤心得不再言语的男人,心头也不好受。还有卫渡远,她真的不敢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她以为是自己错怪了他,她当时跑了不过是自己真的很害怕,可她的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份希冀。可如今看来…… 余锦瑟定了定心神,略显恍惚道:“我想见见那个丫鬟。”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再信任 外间伺候的人不大会儿就将一丫鬟给带来了,恭亲王又挥了挥手,书房内就剩他们三人了。 余锦瑟静静打量了那丫鬟半晌,才试探着问道:“我在镇北将军府的时候是你贴身伺着我的?” “是的姐,奴婢名叫玉叶,姐现今派人去打听也是能打听得出来的。”玉叶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余锦瑟心慌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对这玉叶却是喜欢不起来,但她细想想,好像自己的感觉都是错的,她只当自己又瞎想了。 “你同我说说那人是怎么待我不好的?” 玉叶听了余锦瑟的问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才带着哭腔开口道:“奴婢本不该说过去主子的不是,可如今奴婢因着女主子被王爷救了出来,王爷和女主子就如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就该知无不言才是。” “男主子随便要府中的丫鬟就不说了,他还……还有特殊癖好,总是爱拉着女主子你做些你不愿意做的事,他……待奴婢们过分些,不过常常以鞭子伺候,你还好,但……” “别说了。”余锦瑟厉声打断道。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其实她这回醒来已经忆起了一些事,好像是一对兄妹将自己送到了一座山上,而那山上的土匪将自己带到了土匪窝里。 她自己被绑着,醒来就瞧见了卫渡远站在自己床前。 她不知道这是噩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想求证一番这才来问了自己父亲,看样子果真如此。 余锦瑟看了眼跪在地上正默默擦着眼泪的玉叶道:“王爷,这丫鬟想必在我走后受了不少苦,既然她以前是伺候我的,以后也让她跟着我吧!” 恭亲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玉叶,道:“你喜欢留着就好。玉叶,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以后你只记得专心伺候姐便是,你该晓得分寸。” 玉叶磕了好几个头,对着恭亲王和余锦瑟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余锦瑟受不了这个,连忙叫人起来。 既然事情已经问清楚了,她也不再多留,同恭亲王告了退就离开了。 恭亲王见着,不禁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当时吩咐人将被镇北将军府赶出来的玉叶救回来不过是随意动的一个念头,好以备不时之需,还真没想到这人如今竟是排上了大用场。 恭亲王勾唇一笑,要是镇北将军府的人知道了被自己打得半死赶出来的丫鬟如今不但活了,还让她助自己得了锦瑟的信任,不知他们该作何感受? 要他说,还是自己那妹妹不够狠,都是宫里出来的,竟是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还真是好笑。 寿春公主如今还真是焦头烂额,她哪里知道丢了一个锦瑟,连自己儿子也要丢了。 余锦瑟这个儿媳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可比起自己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那自然是拍马不及的。 她不禁想,或许锦瑟没了还正正好,免得这人乱了自己儿子的心,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寿春公主这样想是无情了些,可也不无道理,这人肚子久没动静就罢了,身后也是个没权势的。就说现今,卫家任何一人出了点事,谁还能帮忙啊? 她甫一得了这消息便想进宫面圣的,却是被卫磐拦了下来,说是已经求过了,皇上只说交给刑部审着,旁的都不要管。 可她哪里真能不管? 去探监,刑部侍郎宋昕却是不让,说什么皇上不允。去求太子,太子只说他会想法子,可这法子她是到今儿也没看见。 她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法子不是一时半刻拿得出来的。但锦瑟的事儿还摆在那里呢,她心中也是有些怨自己皇兄的,如今自然多了几分不信。 要知道,渡远这娃子是她从看到大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哪里有不急的道理? 卫磐看着寿春公主急得嘴角冒泡,他又哪里好受? 这事儿可大可,他想去求见恭亲王,可恭亲王却闭门谢客,说是自己病了,除了出事后的第一日来上了早朝之后是再也没来过。 两老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求救无门的时候只觉镇北将军府实在势单力薄。 还是柳园担心二老承受不住,特特来走了一遭,说了好一遭的话才稍稍安了他们的心。 六也是急得不行,看着二老这般,心头是愈发不好受,心中也有了决定。 是夜,只见一人影趁着月光皎洁在恭亲王府房顶上不停的跳跃飞奔。到了雪梅园,他终于停了步子,在房顶待了半晌,趁着两队侍卫交接的空档一个翻身进了余锦瑟所在的屋子。 因着前几日的事儿余锦瑟一直睡不好,一睡着就会做噩梦,这会子自然是听见动静了,正要开口喊人脖子上就被架了把刀。 余锦瑟捏紧被角,强装镇静道:“你想做什么?” 六现今也顾不得什么大逆不道,什么私闯王府的罪名了,扯开挡在脸上的面巾就说道:“嫂子,是我,六!你不要叫,听我把话说完。” 余锦瑟迟疑地点了点头,她觉着这孩儿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只是这事儿做得忒不厚道了。 想着卫渡远的为人,她不禁怀疑这人的人品或许也不怎么好,毕竟还有臭味相投一说。这人如今来走这一遭,势必也是来同她说卫渡远的事情吧。 “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我不会再相信你们说的话了。” 六哪里能放弃?忙解释道:“嫂子,你别被恭亲王府的人给骗了,他们的心都焉儿坏了,就恨不得挑拨你跟大哥的感情了。” “嫂子,你别不相信我说的。大哥一向疼你怜你,对你最是好了,他本来还有起床气来着,兄弟们都不敢在早上叫他,就你喊他他什么都不会说。” “前几日他绑你也不过是因着上回他在校场将你救下时看你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私下底就琢磨着或许以前的事儿能刺激你的记忆,为此他还特特进宫问了御医的,御医们都说这不失为一个法子大哥才试的,可谁想到当时出了这档子事。” 说着,六的语气颇为惭愧,还带着歉意:“对不起嫂子,当时我们就在山上却没守着你,哪料到竟是被歹人钻了空子。对了,我们后来查过了,都觉着是昱弘和那厮做的,他向来看不惯大哥,总爱找茬,当初你失踪也是他搞的鬼。” 余锦瑟听六如此诋毁自家兄长是觉着既好气又好笑。 “我兄长如何不是你能评断的,起码我觉着他脾气虽说不好但也没必要跟我过意不去。你别再说了,我是不会信你的。” 六觉着自己好像又将事情给搞砸了,他似乎总也那般笨,好像越帮越忙。他觉着一阵懊丧。 但他不能坐视不理。 很快地,他又调整好了情绪:“嫂子,你是见过大哥的,你该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他没必要骗你,他图个什么?” “图个什么?为满足他变态的欲望!”余锦瑟顿了顿,嘀咕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六很是错愕,半晌才道:“嫂子,你……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大哥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救了我,救过许多人。他教导我要好好做人,还教我念书。后来你来了,你就经常教我。你们那般好,都是那般善良正直的人。” 余锦瑟脑中一直盘旋着玉叶同她说的话,她的拳头紧紧握紧,不为所动道:“他就是惯会做戏的。” 六见余锦瑟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狠狠心道:“嫂子,大哥好歹也救过你的命,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去刑部做个证,将大哥救出来吧!” 余锦瑟眉头一皱,急急问道:“他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她又觉着自己的情绪似乎过于急切了,忙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月光虽亮,但六也只能从她的语气里猜出余锦瑟如今的心情,听她如此问心中一动,欢喜道:“嫂子,你还是关心大哥的是吗?” 余锦瑟不愿多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会替他求情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该当如此!何况你跑来威胁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想法?” 六自知理亏,可见余锦瑟是铁了心地不救他也没法子,只道:“嫂子,大哥毕竟救了你。” 余锦瑟自然还记得此事,而且六方才也说过了,只是如今一直听他反复提起她更觉心烦,当下便不悦道:“我令愿他从未救过我也不愿受此等奇(.)耻大辱!” 若没了那一遭,说不得她便不会轻易信任他,更不会瞒着院儿里的一众人翻墙也要去赴那劳什子的约。 “你想杀便杀,反正也不见得你就能从恭亲王府走出去。” 六颓然放下拿刀的手,低低道:“六怎么会伤嫂子呢,六只是担心大哥,更怕大嫂以后想起今日所为会心痛愧疚。六今日大逆不道,还望嫂子原谅!” 余锦瑟心中一痛,她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人不会骗自己,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她几乎就要顺服于自己的心,可想着自己父亲和玉叶说的话又生生忍下了。 余锦瑟看着六疾步向窗前移动的身子,不禁一阵恍惚。 她突的想起,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月光洒进屋内,一个黑衣人闯进了她的屋子。那夜,她也像今晚这般醒着,只是那日的月亮没有这般亮,可那人却是看进了她心里般。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什么承诺。 外面的响动拉回了余锦瑟云游的神智,她急急朝屋外走去,却是被门口的香儿和玉叶拦下了。 “姐,外面乱,你还是回屋歇着去吧!”香儿见余锦瑟似乎还想说个什么,又恭恭敬敬地道,“王府被人三番两次的闯入,若是王爷再不作出反应只怕阖府上下都会闹得人心惶惶,旁人也会觉着我们王府好欺负了。” 余锦瑟暗地里捏紧了自己的衣衫,过了半晌终是妥协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呆着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叫他别来寻我了” 外面哗啦啦地下起了雨,余锦瑟蓦然从书中抬头,惊觉竟又过了一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禁不住嘀咕道:“这天儿倒是多变。” 正好她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干脆放下书本朝外走去,一开门外面冷风就向她直直吹来。 这场夜雨下得有些大,倒是冬日以来难得的一场大雨。 香儿瞧见了,立时就取了披风来给余锦瑟披上:“姐,这天儿是用不上大氅了,可这披风还是得披着的。” “这京城的天儿总是这样吗?都是晚春时节了天儿还是那般凉。”余锦瑟也不待香儿回答,便又开口问道,“昨个在我房里抓的人如何了?” 香儿微愣,但还是老实答道:“还在王府的牢房里关着呢。” 余锦瑟突的想起总是同六一起的柳园,状似漫不经心地又问道:“顺亲王可有来过?” 香儿是个聪明的,自是明白余锦瑟的意思,声音不徐不疾道:“来了,本想将人给带回去的,王爷没让。” 余锦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朝屋里走了去。走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了下来,意味不明地问道:“玉叶,那人是不是同卫渡远很是相熟?” 一直在一旁伺候着的玉叶低眉顺眼道:“回姐的话,顺亲王和那人的确同卫将军很是相熟。” 余锦瑟挑了挑眉,这人倒也是个机灵的,不直接称呼前主子的名讳,也不说什么前男主子之类的,倒是挺能适应的。 “那我呢?可与两人相熟?” 玉叶迟疑了一瞬,看着地上的眼珠子一转,道:“不熟。姐不待见他们,觉着他们是卫将军的朋友……脾性大抵是差不多的,也就……” 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这留白还真是恰到好处,未免让人多想。 余锦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似只是随意问起,得了答案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其实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是愈发不喜玉叶了,总觉着这人伺候她时没香儿那份尽心,也没她那股子不卑不亢,讨好意味太过浓厚,就显得自己过于卑贱了。 余锦瑟觉着依着自己这性子怕是不喜这样的人的,她实难想象自己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在身边伺候,似乎还是个自己最为相信的贴身丫鬟。 这人迟早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翌日一早,余锦瑟就去见恭亲王了。恭亲王近几日一直托病不上早朝,这日也是他请的最后一日的假了。 恭亲王见余锦瑟来了,笑得很是开怀,也不待她说什么就拉着她要吃早饭。 她知晓自己父亲待自己的好,她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对于这些个事自然不会推辞,也就笑着坐下陪着他吃了。 其实这也不是头一遭了,只要一有空闲他便爱拉着她一起用饭,她倒也不会觉着不自在,反而习惯了。以前总也是他为她夹菜,如今她也会时不时地为他添菜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你呀,长得像你母亲,心灵手巧也得了你母亲真传。”恭亲王提到余雪梅的时候,似乎有些感伤,又有些满足,憋着半天,最后又补了句,“真好!” 余锦瑟却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几个字:“心灵手巧?” 她又吃了一口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都会个什么啊?总觉着没了记忆似乎连那些个东西都不会了。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我都觉着我快赶上猪过的日子了。” 恭亲王听了这话,立时答道:“你没事可以在家绣绣花啊,做做衣裳也是可以的。” 恭亲王说完这一嘴明显觉着自己似乎说多了,忙又道:“你母亲最为擅长这些个东西,也最喜欢弄这些个东西,这天底下没人能比得上她的手艺,爹爹想你也该是会的。” 他这话却也是越解释越引人怀疑了。 余锦瑟现今也是知道些事儿了,比如皇商余家,他们家的刺绣那才是天下第一。而他们说她是余家的表姐,而他们是她的兄长嫂嫂。 不知为何,她却是不大想问恭亲王这些个事儿,也不愿怀疑余家。就算出了卫渡远那档子事,对于恭亲王府,对于恭亲王,她还是有颇多疑惑的。 她抿唇笑了笑,端得一副不疑有他的模样道:“我定然是没娘亲聪慧的,在你心中怕也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母亲一根头发丝儿的。我待会儿回去试试,要是成了……” 她想说要是成了可以做一件衣裳给他穿着试试,可说到这儿,她不知为何就顿住了。卡Kа酷Ku尐裞網也不知是觉着不合适还是怎么的。 恭亲王也没在意,笑得爽朗道:“你就知道打趣你爹爹我。” 余锦瑟笑了笑,没再提这茬了。 饭用完了,余锦瑟便说起了来意,恭亲王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个男子竟敢擅闯你的闺房,说出去可是会毁你名誉的,不行,坚决不能放。” 余锦瑟叹了口气:“顺亲王到底是念雪的皇叔,而那人又是他的贴身侍卫,若是真扣着人不放了,恐伤了你与顺亲王兄弟间的和气。皇上定然也是不愿看到的,我也不愿你失了皇上的信任。” 恭亲王听见余锦瑟唤顺亲王为皇叔不禁心中一痛,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唤弘和为兄长,顺亲王为皇叔,怎么就偏偏不愿唤我一声爹呢?” 纵使听到恭亲王这般说,余锦瑟也只是低头不语。 要说她为何这样,不过是叫不出口罢了,兄长和叔叔可以随意有,父亲却不是。 恭亲王摆了摆手:“罢了,毕竟你从就不在爹爹身边,也是爹爹对不起你。如今你为爹爹着想,爹爹也很是欣慰。爹爹放了他便是,你就莫要操心了。” 其实他并不将这一个的侍卫看在眼里,连顺亲王他也是看不上的,只是为了不招致皇上对他更为不喜,他最后还是会将此人给放了的。 不过,那侍卫受点皮肉之苦是难免的,也好提醒提醒这人的主子,当心着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更别妄想同恭亲王府作对! 余锦瑟见事儿办成了也就回自己院儿里去了。 不大会儿,恭亲王就派人送了一堆布匹来,她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绣起了东西,特特叮嘱了一番,说是谁也不想见。 只是没在屋子里待多大会儿余锦瑟就又翻窗出去了。 她这回没按照原先那地儿翻墙走了,而是去了后门,眼瞅着有人来送菜进进出出来往不少人时偷偷走的。 她来这王府不久,又常呆在雪梅园里,府里的下人都晓得府中多了个颇为受宠的姐,却大多不知这姐长什么模样。 来来往往这许多人,大多人都没管那些个事儿,倒是一个来督促着下菜的管事的看出了些门道。 只觉这人穿着不俗,眼珠子一转,客客气气地道:“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余锦瑟就怕被人认出,一直垂着头走,这会子被人叫住了,心头一慌,却也没停下步子,当没听见似的还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她听见后面那人跑着过来又要问她,她当即拔足狂奔,直拐过几个街角才慢下步子。 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这才拉着一路人问路。 宋昕进了大牢看着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地上的卫渡远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到底还要在我这刑部大牢呆多久?” 说着他便毫不介意地坐到了地上,嘴里还不忘接着抱怨道:“就这短短几日皇上就揪着我问了好几回了,不单皇上问,你爹还问,寿春公主也是日日都要来刑部大牢堵我一回。” “我上面那老头子跟个人精儿似的,你这事儿,我个乖乖的,全交给我了。”他说得那叫个绘声绘色,前半句还一副不甚赞同很是无奈的模样,后半句却是配上了拜佛的动作,“我说,你就是尊大佛,我求求你了,快点挪窝吧!” 卫渡远闭着眼,半晌才搭理这位每日必来找他发一顿牢骚的人:“你最好管住你的嘴,你上面那位还在位呢,到时候他那位置轮不轮得到你还不一定呢。” 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同自己相对而坐的宋昕道:“还有,要是你话真这么多就别老板着一张脸吓人,说不得旁人就能多同你说几句话了,免得每回见着我就是好一顿婆妈。” 宋昕伸手拍了一把卫渡远的肩头,捏着嗓子做出一副女儿姿态:“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待奴家呢?奴家一向待你极好的,时时想着你,事事念着你的。” 卫渡远有时候真不理解宋昕,但好歹也是习惯了,干脆又闭上了眼睛,打算来个充耳不闻。 宋昕还想说个什么却见外面一衙役走了进来只好止了话头,又立时恢复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听完衙役在他耳边说的话,他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坐着的卫渡远道:“她来了,许是替你求情的,我去见见。” 卫渡远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他立即睁开眼,却见宋昕摆摆手走了出去。 这会子,他是彻底静不下心来了。 他想,他还好吗?可还记恨着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各有各的谋算 卫渡远从刑部出来后直接就回了镇北将军府,刚沐浴换了身衣裳就听人说了六的事儿,他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就朝顺亲王府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还好都是皮外伤,卫渡远也放心了不少,更觉着愧疚:“要是你嫂子以后想起了现今这事儿,不单会愧疚,怕还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六倒很是乐观,傻笑道:“不怪大哥,也不怪嫂子。只是眼见着你出事了,若是不让我做点什么,比我现今受伤还要难受。” 说完这话六下意识地瞧了一旁的柳园一眼,却见他冷冷地看着自己,他禁不住无辜地吐了吐舌头,却见柳园偏头不去看他,他禁不住心中阵阵失落。 卫渡远看着六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明知两人不会有什么结果,结果这一孩儿还一头栽下去了。 六憨厚淳朴,是个重情重义的,他知晓自己劝也是无用,干脆装不知道,只先这般偷偷观察着了。 卫渡远也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让六好好养伤便同柳园去书房说话了。 柳园倒是什么都没瞒,这外面发生的事儿他都一一同卫渡远说了,也说了余锦瑟昨儿在恭亲王府后门拐角处说的话。 卫渡远神色晦暗不明,只轻声问道:“她当真这般说?” 似乎他也没想得个答案,不等柳园回答,又道:“太子日渐式微,恭亲王失宠,你有想过自己登上那个位置吗?” 柳园听闻这话,瞳孔骤然放大,双手猛地捏成拳。他从未想过卫渡远会问他这个。 只是,太子什么时候日渐式微了?他想了想心中有了个猜想,还有卫渡远主动进大牢蹲着的种种作为。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想,他大抵明白了卫渡远的意思,他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想吗? 他脑中突然闪过六笑得一脸傻气的模样,又想到了自己弥留之际的生母,还有自己不被承认的身份,就只能那般任人欺侮。 在那一个个孤寂岁月里同自己作伴的就只有自己的奶娘,后来又有了卫渡远,再后来他在牛头山上认识了许多淳朴憨厚的兄弟,还有……傻气惹人怜的六。 他到底选择了实话实说:“想要,可似乎有些犹豫。” 卫渡远点了点头,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 柳园不知卫渡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感到如释重负,好像自己驮了许多年的重担终于有人主动接过去了一点似的。 他想,可能以后就不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个秘密前行了。 翌日一早,卫渡远就进宫面圣了。 皇上早看了宋昕呈上来的折子,这会子见了人自是笑眯眯的,还赏了些东西,还说了些褒奖之词。 卫渡远都诚惶诚恐地接受了。 他晓得,现今的皇上不比以往。若是放在以前皇上或许还会费心培养太子,平衡朝堂的各方势力,如今却是没了这份心思。 皇上老了,病了,他害怕死亡,更厌恶在这时候疯狂扩张自己势力的王公贵族们。他现今需要的是心腹,一个只忠于他的心腹,往后也能忠于他选中的继位者的心腹。 镇北将军府自不是个好人选,可皇上偏生就选中了他。他可不会自诩懂什么帝王心,但也看得通透。 锦瑟失踪的事便是一个契机! 太子和恭亲王同时出手,皇上看到了他对两人的不满,还有被他一直掩藏起来的锋芒,更是看中了他对卫磐和寿春公主还心怀芥蒂。 起码,在旁人看来是这样,他对卫磐和寿春公主两人算不得多恭敬。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寻找锦瑟的过程中透漏出来的急躁和冲动。这无疑是他的软肋。而容易急躁失控的人也更容易掌控。 这是卫渡远在大牢中想通的事儿,而如今,皇上的一切作为都佐证了这一点。 他自问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但锦瑟确是他软肋。 如此一来他倒是能松口气了。 他想得通此事,太子和恭亲王这种私下里争斗二十多年的人更是想得明白。他们暂时都不会再打锦瑟的算盘了,起码不会令她身陷险境。 卫渡远禁不住在心中一阵苦笑,这算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卫渡远脸上仍带着笑,眼里却是一片寒冷。 皇上这盘棋真是下得好啊!只是棋子总是千变万化的,也得看现今的皇上控不控得好棋。卡Kа酷Ku尐裞網要知道,不是事事都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的。 毕竟,任何人都可以坐到他对家的那个位置,而他却料不到是哪个棋子或者是没有入棋局的哪个人成为了他的对家。 甫一回到府中卫渡远就收到了来信,元福恭敬地站在一旁同他说着刚得的信:“那边儿来消息了,说是余三姐太过跋扈,很不得大漠王后的喜爱。” 卫渡远轻蹙起眉头:“可以让大漠王后更加厌恶她的。去信,让他们再加把劲儿。不该让我们夫妻相隔差点还断送了锦瑟性命的人活得那般逍遥自在,那就太没道理了。” 元福得了令就下去送信了。 卫渡远却是拿出了纸笔写了起来。其实,在余妙音被送去大漠的时候他就开始筹谋了,其中有三个人都是他的。 一个丫鬟,一个厮,一个侍卫,三个不同的位置,刚刚好! 他不会杀了余妙音,但也不会让她好过,生不如死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接下来就是昱弘和了,他竟敢派人来侮辱锦瑟。卫渡远更是不可能饶过他,若不是他,锦瑟便不会被恭亲王带回去。 如今锦瑟失忆之事也还没查清,只知道恭亲王出门将昱弘和带回来那次顺带将那大夫也一并给带回来了,而这大夫却是一直为锦瑟看病的。 想了想,卫渡远又立时吩咐人去昱弘和那别院周围查一查,看看这大夫是个什么来头。 卫渡远现今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他又出府了。 皇上虽说让他在家里歇两日他到底是耐不住了,想着这么久没去军营了,军中那些个刺儿头怕是又要闹翻天了。 要晓得,这些个刺儿头往往是打仗的一把好手,不过也极难收服。但若是被人收服了,他们也是极为忠心的。 这是皇上亲自调动的兵马,虽说他明面上似乎是统率这些个士兵的将军,但其实还有个监军,是皇上最为信赖的一位大人。 不过现今的皇上不知是老糊涂还是病糊涂了,最为信赖的那位大人不过就是个溜须拍马之辈,真材实料没多少,就嘴皮子利索。 他还得谢谢这位监军,他跟这人一比,高下立现,士兵们倒是更快地接受了他。加之他向来混迹军营,自然懂得跟那些个士兵的相处之道,这会子就剩那几个刺儿头了。 太子摸着院子里开的花,见万侍卫来了,不紧不慢道:“镇北将军府已经同本宫离心,可有寿春在那里镇着他们暂且还不会倒戈相向。最紧要的就是昱博那边,父皇近来对他不满,他该很是心烦了。若是后院起火,本宫想,更是有得他烦了。到时候就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候。” 话罢,太子一把扯下了他从方才起便一直摆弄着的那朵开得正盛的花。 万侍卫忙半跪在地上表忠心:“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太子让人起来了,万侍卫才又开了口:“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漫不经心地磨着自己手中的花瓣,幽幽道:“昱博、昱弘和两父子向来不和,而昱弘和似乎对余锦瑟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你不是说在恭亲王府找到了卫丰了吗?” “是。”万侍卫一脸沉重,“那人防备太重,折了我们两个人才寻到地儿。” 被太子磨熟的花瓣渐渐地从他手中脱落:“那就让昱弘和瞧见。昱弘和不乐意见着自己爹好,那他势必会捅到余锦瑟那里去。” 万侍卫略有迟疑:“为何不直接捅到余锦瑟那里去?更何况昱弘和到底是恭亲王的儿子,他还是世子,以后这位置一定就是他的了。” 太子冷笑一声将手中揉散的花随意地往空中一抛:“昱博是昱弘和的父亲,但同时也是他的杀母仇人。况且,他还是个疯子。他心里明白他这位置是父皇给的,若是真让昱博坐上那位置了,他定然不会好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万侍卫面上一喜,抱拳躬身道:“殿下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太子随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在这院子里多做停留,转身往书房去了。 是夜,昱弘和坐在自己院里喝着酒,迷蒙见却见一黑影走过。他的酒意顿时消了大半,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扔下酒杯就朝着那黑衣人追去。 他不禁想,近段儿时间这他们这恭亲王府倒是热闹得很,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故意引自己前来是要搞什么鬼。 昱弘和一路跟着,不料,到了恭亲王府一座荒废的院子里那黑衣人却是不见了。 昱弘和从不知道这地儿能有个什么用处,可没多大会儿就听屋顶上有几人在短兵相接。 他禁不住冷笑一声,难不成昱博还藏着宝贝在这里? 想着,他再不犹豫,悄悄地潜进了这座院子的主屋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彘 昱弘和进去后不适应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股子尿骚味和着什么东西腐烂的酸味侵袭着她的鼻子,熏得他脑袋发晕,恨不得当即从这屋子离开。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他本就是想来弄清楚这荒废的屋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的,他断然没有这样离开的道理。 昱弘和靠着本能的直接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屋子的不对,他抬头瞧了瞧屋顶的动静,觉着与其乌漆墨黑地什么看不到还不如将火折子点燃呢。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 这一点燃他就看清了大半个屋子,这俨然就是个刑房,全都是最为严苛的刑具。 他再一转头,却见靠里放着一个木桶,而那里面竟装着一个人! 那人只有头伸了出来,四肢该都是被砍了的,竟被做成了人彘! 他突的觉着今儿自己似乎是喝多了,竟然有了想吐的感觉。 昱弘和看清楚了这人的相貌当即就将手上的火折子给熄灭了,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出了这个屋子。 但他没有立时离开,而是在一旁等着。果不其然,不大会儿恭亲王就来了。 就见他神色凝重,行色匆匆地往这边行来。昱弘和瞧见了,身子又往拐角处隐了隐。 人还是给跑了,恭亲王让守在这里的两个侍卫去领罚,而他却是留在那恶臭肮脏的屋子里。 昱弘和没等多久里面就有声音传来,是他那老不死的父亲昱博的。 “你说说那些个人是来看你的呢,还是路过这边儿的呢。本王可不认为你儿子是被你藏起来的,你还真没这能耐。说来,一般的人彘是会将双眼挖出,用铜注入耳朵,当然,你的舌头也不能落下,自然也是要割掉的。可本王却好心地都帮你留着的,就等着你招呢。” 卫丰颤了颤,他一直在这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起初他也想过将所有的事情给招了,可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家的一根独苗苗,他便忍着。 后来,终于忍不住了,他打算说了,那人却是砍了他的双脚双腿,他似乎也没了招的必要。因为这人分明就只是想折磨他,而且就算他现今招了,活着出去了,他也只能等死。 他们家的香火更是自此就要断了。 恭亲王见卫丰不说话,又道:“你这人有什么好的?雪梅怎么就嫁给了你这种人?懦弱,无能!” 卫丰现今只要听到‘雪梅’两字就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为着这个从嫁给他起就没了清白的女人他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他恨啊,当初怎么就救了这个女人呢? 他到底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那贱女人就是嫁给我了又怎么样?我还真是没想到,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都还有人惦记着她,真不愧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胚子!” 卫丰或许忘了,余雪梅当初同他说得明明白白,她不是清白之身。而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他不介意,他还是个没人嫁的老男人呢,他们天生一对。 真是难以想象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子竟是说出了这般令人羞红脸的情话。 可往日誓言种种,早已消散在一抔黄土里。 恭亲王听了卫丰的话,整个人更是暴怒不已,他狠狠地扇了卫丰一巴掌,不解气,又是一顿打。 那个女子可是他珍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能被这种卑贱的人弃之如蔽履呢? 他边打着,边笑道:“本王告诉你,就算雪梅嫁给你了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为我生了个女儿。” 说着,他又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笑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昱弘和却是没想到,这被那老不死做成人彘的竟是余锦瑟的父亲! 也对!只有面对余雪梅的事儿时才能让这人如此癫狂。 只是,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或许这老不死的被人骗了,余锦瑟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种! 想来此事的确过去蹊跷。 这老不死的向来老奸巨猾,如今想不到也不过是因着一遇到余雪梅的事儿他就没了脑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昱弘和没再多做停留,他回了自己院子后便吩咐人去打水,他要沐浴更衣,不然今儿晚上他定然是睡不着的。 可纵使沐了浴,他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又想到了方才的事儿,那老不死的真是一点作为亲王的脸面都不要了,跟个农夫计较起来了。 他禁不住嘀咕道:“这老不死的竟然疯魔成这样……” 不,不对,这老不死的早就疯了!从他得知余雪梅死后他就疯了! 昱弘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那时才八岁,就那样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老不死的灌药给灌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那老不死的当时连他也想一起杀掉的,幸而他的祖母,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及时赶到,他这才苟且活了下来。 为什么? 不过就是他母亲再无法忍受这人的漠视,愤愤地提了些陈年旧事,骂了几句余雪梅罢了。 那老不死的就受不了了,也不顾自己缠绵病榻已久的母亲,更不怕天谴似的亲手将药给自己母亲喂了下去。 昱弘和一想到这些个事儿就恨,脑子一阵抽疼,他更是睡不着了。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突的想到了睡在雪梅园里的余锦瑟。他想,她的日子是不是太好过了点? 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那日余锦瑟翻墙出去后他跟着她的事儿。 其实当时他不过兴起,谁料到卫渡远竟是直接将她给迷晕带到了山上去,也不知打得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他正嫌两人误会不够多呢,卫渡远就送上门来了。 他当时身边就跟了一个侍卫,他便吩咐了那侍卫佯装是卫渡远派来的人,然后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为了逼真些他还让那侍卫喝了酒。 谁料那侍卫是个不可靠的,喝了点酒就成了那怂逼样,竟是妄想用他那卑贱之躯染指余锦瑟,还打乱了他的计划。好在卫渡远及时赶到了,余锦瑟被救下了。 只是卫渡远也是个蠢的,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又主动认了此事。 这倒好,他的计划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了,那老不死的带人赶来了。虽说事后被那老不死的又是好一阵打骂,可他到底是看到了有情人终成陌路的戏码。 只是,这余锦瑟也不知怎么想的,毫不芥蒂地又去刑部作证将人给捞了出来,还将功劳都归功于卫渡远,真是白费他一番功夫。 既然两人难舍难分,他就找点别的让这人遭遭罪,谁叫她总是不听自己的呢? 而且那老不死的现今不是最在乎这个女儿吗?不是最顺着这个女儿吗? 他倒要看看要是这人见到了那老不死最为残暴的一面还要怎样同他亲近!要是她看着自己被做成人彘的父亲能想起以前的事儿就更好了。 想着,他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现今都能想到那老不死气得手抖又必须忍着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呢。这老家伙的软肋现今倒是被他拿得实实的了,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余锦瑟恹恹地趴在窗框上看着院子里的花。 不多时,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个高大的身影,她还是那般姿态,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四妹妹是要无视我到几时啊?”余锦瑟一抬头就瞧见昱弘和站在自己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直起身来,却听自己这兄长又颇为委屈道,“我自认没得罪过四妹妹吧?” 余锦瑟愣愣地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昱弘和她总有种打心眼里不甚喜欢的感情,这让她每每见了他就不敢直视他。 毕竟,如他所言,他还真是没得罪过她,甚至还帮过她出府。 思及此,余锦瑟微微福了福身,道:“那日的事谢过兄长了。” 昱弘和自然知晓余锦瑟指的是那日的事,忙摆手道:“可别,要晓得你会出事,我是打死都不会让你出去的。说来,那日也是为兄思虑不周。” 余锦瑟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要谢兄长的。况且,这事儿又哪里能怪到兄长头上,是念雪自己不懂事。” “既然都过去了就不提了。”昱弘和不加掩饰地又细细打量了余锦瑟半晌,才道,“你这是没睡好?眼窝子都是黑的。方才我挡在你面前你都不晓得,是有什么心事儿吗?可以同为兄说说,看为兄能不能帮你排忧解难。” 余锦瑟是真不晓得这昱弘和怎么突然就来找她了,但她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晚上总也做噩梦,也很是浅眠。” “大夫可看了?”昱弘和关切地问道。 余锦瑟点了点头:“请兄长放心,念雪过几日就该好了。谢兄长挂念。” 昱弘和看了看守在不远处的丫鬟,突的将自己的身子从窗户探了进去,整个人更是贴近了站在窗边的余锦瑟,他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明儿到西院的偏院来,我有东西给你瞧,保你瞧了回去能睡个好觉。记住啊,一个人来。” 余锦瑟正想拒绝就见昱弘和已经走了,她想说的话在嘴边囫囵一圈又被她给吞了回去。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两人竟然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地说了这许多的话。 她禁不住摇了摇头,自觉自己这般实在失礼,心头打算晚上还是去吧,到底是自己这位兄长的一番心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残梦 是夜,余锦瑟等香儿等人都睡下了便穿戴好衣衫披上披风往西院的偏院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远远地就瞧见了站在廊檐下提着纸灯的昱弘和,恍惚中,她脑子里模糊闪过一个人影,似乎也有个人这样提着灯等过自己。 这般想着,她脸色更是柔和了几分,脸上带上了柔和的笑意:“兄长久等了,不知兄长约念雪来此是为何事?” 昱弘和颇为大气地摆了摆手:“别给兄长我整这些个知书达理,看起来怪疏远的,一点也不亲近。” “至于叫你看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昱弘和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奇(.)异的光,隐隐地还有些兴奋,在不大明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余锦瑟心头有些没底,狐疑地瞧了眼昱弘和,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想往里去,没成想却是被昱弘和给拉住了。 她疑惑地看着昱弘和,就听他道:“不行,得把你眼睛给蒙上,不然就没有意思了。这可是你兄长我的一份心意,要是拒绝可就不像话了啊,哥哥我是要伤心的。” 余锦瑟本还想说个什么,昱弘和却不言分说地将自己手上的纸灯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直接上手将她的双眼给蒙住了。 做完这一切,他嘴里还道:“这样就好了,你就看不见了。你放心,我带着你呢,不会有事的。” 余锦瑟在昱弘和的掌心里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配合地闭上双眼了,毕竟也是这人的好意,自己要再说什么怕就是不识好歹了。 昱弘和感觉到手心似被一把刷子刷过般,觉着有些痒,心头似乎更为软乎了,可他面上的笑却愈发诡异渗人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走着走着突的觉着这场景愈发熟悉了,好像也曾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这般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那人一直在自己耳边轻声软语地叮嘱着什么。 那时的她是什么感觉了,好像那人不知那双大手很是温热,那人的胸膛也是炽热温暖的,在身后紧紧靠着自己。 可如今,身后的人离自己有些距离,两人的衣衫虽偶有摩擦,却总也感受不到那份温暖。不知为何,她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子渴望,她微微往后倾了倾身子。 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人的胸膛是温热的,是呵护的,不是这样的。 还有那双手也不是这样的,那人不知是因着常年练武还是常年做活的缘故指根处生着一层厚厚的茧子,身后的人手上虽也有却没那般厚。 余锦瑟确定了那个记忆中模糊的人影不是身后之人后颇为失落地往前走了走,又拉回了同身后之人的距离。 昱弘和自是发现了余锦瑟对他的忽近忽远,他心头微微有些失落,看了眼脚下的台阶,嘴角又勾起了抹笑,却没有开口提醒的打算,就那般眼睁睁看着她脚下一个趔趄。 余锦瑟身子一歪,以为自己就要摔倒,心禁不住提了起来,谁料身后之人竟是将她给拦腰抱住了。 她的双眼还是被昱弘和的一只手给捂住的,但她这会子已回过神了,略微窘迫道:“谢谢兄长,不过现今已经好了,兄长可以放开我了。” 昱弘和笑了笑,道:“是我的不是,方才忘了提醒你那儿有个台阶。” 余锦瑟摇了摇头便没再说话了,两人接着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余锦瑟也不知为何,竟觉着愈发冷了,这时候就听昱弘和在她耳边道:“好了,我们到了。” 余锦瑟禁不住躲了躲,对于昱弘和的亲近她委实不适应。 因着双眼长期处于黑暗她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映入眼帘的光线,半眯着眼的她自然是没瞧见昱弘和在她身后悄悄冷了脸色。 待适应了眼前明亮的光线余锦瑟缓缓将挡在自己眼前的手臂给放下了,她细细看着面前的纸灯,猛然发现这挂在树上的纸灯里放的竟是一只只萤火虫。 她不禁惊叹道:“好美啊!” 说着,她就想伸手将纸灯给取下来,奈何纸灯挂的地方委实太高,她踮起脚来不过能勉强勾住,最后受惊的还是纸灯笼里的一只只萤火虫们。 她想再试一次,却是跳得猛了落地时竟是不心撞到了身后的昱弘和。她连忙回身道歉,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在意她才又回头去看挂在树上的纸灯笼。 余锦瑟晓得依自己这身量是无法将树上的纸灯笼给取下来了,禁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才回头对着昱弘和呐呐道:“不知兄长能不能帮我将” 昱弘和看着余锦瑟期盼的双眼,笑道:“我就想看看你要什么时候开口叫我帮忙,真是倔得很,开口叫我帮忙就有那般难吗?” 余锦瑟笑了笑,打趣道:“这不是想着兄长身子金贵念雪就自己动手了嘛!” 昱弘和忍不住伸手弹了余锦瑟的额头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是温柔了几分:“也学着打趣你兄长我了,分明是你自己贪玩!你这般污蔑我,可是浪费了我捉了许久的萤火虫。” 余锦瑟本还因着昱弘和那一下正吃疼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这会子听了昱弘和的后半句话立时愣在当场:“这萤火虫……是兄长亲自捉的?” 昱弘和点了点头,肯定道:“当然。” 其实这萤火虫哪里是昱弘和亲自捉的啊,他不过是捉了一两只罢了,后来嫌弃确是无聊也就懒得再捉,全是吩咐他院儿里的下人去捉的,不过他一直在旁边瞧着就是了。 余锦瑟对于昱弘和的话自是深信不疑,要说感动却是没有的,剩的只是满心惶恐,到了嘴边只余一句道谢:“劳烦兄长费心了,兄长是世子,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昱弘和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渐消,也不再看着余锦瑟,而是看着她手中的纸灯笼道:“父亲很是担心你,我这也算是为他分忧了。况且,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多关照你的。” 他似是随性而起,伸手点了点余锦瑟手中拿的纸灯笼,接着道:“要是换成别的姐姐妹妹自然是用不着我操心的。” 说着,他又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可你却是不同,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只喜自己一个人呆在雪梅园。你要是没事还是多在府中走走,认识认识府上的姐姐妹妹,有人陪着你,父亲和我也不怕你总也孤单了。” 昱弘和这话说得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叫余锦瑟心生愧疚,又是一番道歉:“是念雪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昱弘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责怪你莫要放在心上。看看这萤火虫吧,也总要这么多才能有亮光。” 余锦瑟知道昱弘和的意有所指,可她不喜恭亲王府上的那些个人,他们说话总也酸溜溜的,她不爱听,更不待见。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她不愿意处置那些个关系,她在这里总没有种归属感,更是没有将这儿当自己家。 余锦瑟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又道:“兄长放心便是,念雪以后不会了。” 大抵她这辈子也是不会再嫁人了,这里该是自己会呆一辈子的地儿吧! 正在此时,一道惊慌的男声从不远处声传来:“走水了,快来灭火啊,走水了……” 余锦瑟和昱弘和同时抬头,就见隔壁院子竟是无端端起了火,火势似乎还不,说不得就要烧到西院主院这边来了。 余锦瑟大惊,忙道:“起火了,兄长,我们快去叫人……” 说着,她就要往外面走去,不料昱弘和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臂,道:“那下人吼一嗓子府上许多人该是都听到了,我们还是去西院主院看看,说不得还有人在里边儿。” 余锦瑟急中生乱,也没想这么偏乱的院子,一看就是久未有人打理的,哪里还会有什么人来啊? 她也不管昱弘和跟没跟上提着装有萤火虫的纸灯笼拔腿就往西院的主院奔去了。 余锦瑟本就在西院的偏院,跨过一个回门就到了主院,也没瞧见院子里有什么人,她直直地就往主屋里奔去。 一推开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子腐烂的味道,该还有些什么别的味道混杂着,不禁令她皱起了眉头,胃里也是一阵翻滚。 她强压下了那股子反胃的感觉,又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就见这屋子里诡异得很,摆满了刑具,甚至还带着血。 她定了定心神,又往里走去,嘴里还不忘喊道:“有人吗?还有人在屋子里吗?” 卫丰现今活着就是生不如死,听外面闹着说隔壁屋子走水了也没在意,还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他甚至想要是能一把火将自己给烧死在这屋子里也好。 可这会子乍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竟让他一个激灵,这不是他那来讨债的女儿吗? 他当即就喊了起来:“锦瑟,余锦瑟……” 余锦瑟已经有好一段儿没听见旁人再喊她这个名字了,她突的想起了那个刻意被她遗忘的人,禁不住愣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循着声音往里面走去。 可看到屋子里的场景时,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手中的纸灯笼也随之落了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能为力 余锦瑟看着自己面前这碗黑乎乎的药,就要抖着手接过来喝,却是被恭亲王给阻了。“爹来。” 余锦瑟双眼闪了闪,到底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看着恭亲王细心地将药给吹凉,然后心翼翼地喂到自己嘴边,心想,这人对着自己分明是这般慈祥,为什么对别人却那么狠?那到底是养过自己多年的父亲啊! 他为了什么?为了那人嘴巴不干净?还是为了那人后来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可他无论如何还是给了她一口饭吃。 对于卫丰,她是怨的,也是恨过的。但是她现今却没了恨他怨他的权利,起码作为恭亲王的女儿她是没有的。 但她真的是恭亲王的女儿吗?过去的一幕幕在她脑里闪过,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她昨夜见到卫丰时,他分明先说的是她是他的女儿,就算后来改了口也更像是为她的不信找的一个说辞。 “念雪,念雪。” 余锦瑟神游天外的神智被这声声呼唤拉了回来,只见恭亲王盛着药的勺子已经到了嘴边,她慌忙喝下,就听恭亲王又道:“想什么呢这般入神?爹爹唤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对……”余锦瑟歉意的话未完刚喝下去的药就被她呕了出来,连带着昨个没消化的东西一起吐了出来。 屋里伺候的丫鬟见状都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又是将地上的秽物都收拾出去,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恭亲王轻拍着余锦瑟的背,见她吐得差不多了,又将人给扶来躺在床上。 这时候大夫又被人急吼吼地给请来了,那大夫看了半晌也没看出问题,只呐呐道:“回禀王爷,姐身子无碍,这吐了许是昨夜吃多了……” 那大夫说到后面是愈发底气不足,眼见着恭亲王又要发怒,一屋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还是余锦瑟有气无力地开口道:“王爷,大夫说得没错,我昨夜吃得有点多,昨晚上歇下后就觉着不舒服。也不怪屋子里的这些个丫头,我向来不喜欢麻烦他人。你就莫要恼他们了。” 恭亲王再大的怒火这会子也是发不出来了,颇为无奈道:“你呀,就是心善。你是主子,他们这些个丫鬟奴才本就该为你驱使,以后莫要再觉着麻烦了,不然爹爹该生气了。” 余锦瑟虽不赞同恭亲王说的话,但到底是没反驳,笑着将话头给扯开了。 “王爷,你政事繁忙,也不要总是顾忌着念雪,念雪会过意不去的。你照顾念雪这般久了,还是去歇会儿吧,待药冷了,我一口喝下应该就无碍了。” “好吧,这药你一定要喝、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爹想想,做事前顾念着点自己的身子。” 恭亲王一大早就来了这儿,政事那边也确是耽搁了不少,现今听余锦瑟如此说,他心中虽还存有担忧,但到底还是走了。 余锦瑟见恭亲王走了,不禁松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不过是突然又想起了卫丰。 太残忍了! 余锦瑟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眼角竟是不自觉地滑下了一行清泪,他也曾如个慈父般待过自己啊! 过去孰是孰非好像在生死面前真的不重要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就算卫丰曾对她不闻不问,不管她死活,可她到底是看不得他这般凄惨地死去。不行,她不能让他死后连个坟都没有。 她猛地睁开双眼就要起身去寻恭亲王,却见一丫鬟迎了上来:“姐,这药已经晾得差不多了,你快喝吧。” 余锦瑟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就要喝下去时光闻到味儿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那侍奉的丫鬟忙取了帕子来给她擦,还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 余锦瑟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特特放缓了声调道:“无碍,又不是你的错。香儿呢?” 这丫鬟是临时被人调过来伺候的,原先守在这里的本该是恭亲王的贴身丫鬟,那丫鬟说去瞧瞧厨房里熬的粥,就留了这也丫鬟在这里。 这丫鬟方才见了恭亲王发怒的样子,这会子只觉自己惹祸了,生怕这四姐同王爷一样,更怕这四姐同王爷说个什么她就命不保了。 丫鬟厮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余锦瑟见那丫鬟还跪在地上,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大抵也没听见自己问了个什么,又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你先起来,你能告诉我香儿去哪儿了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余锦瑟自问自己长得不算凶神恶煞,语气更是算不得凶恶,却不料自己这一出口又将人给吓住了。 “我不会怪罪你的,你快起来吧。卡Kа酷Ku尐裞網” 见那丫鬟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她又问了一遍。 那丫鬟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来什么话,还是余锦瑟刻意板起脸,做出个生气的模样,那丫鬟才吓得将方才发生的事儿都给说了。 余锦瑟看了眼又吓得跪在地上的丫鬟,叹了口气,温温和和地叫人起来了,她这才准备起身。 可那丫鬟哪里能让?姐身子没好,怎么能下地呢? 两人拉扯间,一丫鬟端着木托盘进来了。那丫鬟瞧见余锦瑟竟要下床,忙不迭地将放着粥碗的木托盘放到了一旁,边将余锦瑟扶到床上去,边对她说着软和话。 余锦瑟见那丫鬟有些惶恐的模样,只得又帮那丫鬟说了句好话。 后进来的那丫鬟是个精明的,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毕恭毕敬地说了些话,大抵意思是不会私下里怪罪那丫鬟。 余锦瑟惦念着还跪在雪梅园外的一众丫鬟厮,见那丫鬟没事了,就又想往外面去。 那丫鬟见拦不住余锦瑟,只好说了这是王爷的意思,要没有王爷的授意就算她去了也于事无补,她这才消停了下来。 那丫鬟见余锦瑟这副模样,心头有些不忍,可想想自己还有自己身后这丫鬟,到底是又开口道:“若是姐去了,外面那些个丫鬟厮的王爷自是不会再有事了,只是奴婢们……奴婢们怕会……” 那丫鬟话未说完,但更显可怜。 余锦瑟愣了愣神,颓然地坐到了床上,整个人没了一点精气神。 那丫鬟最先回过神来,细心地将余锦瑟给扶到床上躺好,又给盖好了被子,才又吩咐人麻溜地将地上的秽物给清理了,最后唤人去熬药事儿才算办完。 余锦瑟什么也没管,就呆呆地看着床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她不过是又想起了卫丰罢了。 她曾天真地想,是不是只要她向恭亲王开口他就会依了自己?是不是到时候她说想让卫丰能在死后有个容身之地,他也会纵容她? 或许会。 但她永远不知道旁人会为她的任性付出什么代价。 只要她说了她见了卫丰,知道了那人叫卫丰,他肯定会查她怎么会去那儿,那他定然饶不了昱弘和的。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是不想她忆起过往的。 为什么呢?好像一切都呼之欲出,但又似乎疑点重重。 唯有一点她心里是再清楚明白不过,卫丰死后也会不得安宁,会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余锦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是卫渡远!不知为何,她此刻异常想他,想窝在他怀里的那份安心。 可分明,他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或者,他说的是什么,而恭亲王从头到尾地骗了她。 她越想越是理不清头绪,心头也愈发焦躁,脑子更是疼得厉害,她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 皇后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儿子,忍不住厉声斥道:“你真是糊涂!那余锦瑟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你也敢动?如今好了,皇上对你愈发不喜,你也被她给分去了心神。” 见自己儿子一言不发,她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缓了语气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何必……罢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只是那太子一直想抓你把柄,如今倒好,你倒是送上门给他了。你让母后该当如何啊?” “你父皇愈发不喜母后,觉着母后多话了。你这般大了,也不让母后省心。说来说去,那余锦瑟不定就是你女儿,她身上疑点颇多,不定就是那太子……” 恭亲王听不下去了,不等皇后说完便道:“母后,你就莫要再说了。儿臣希望你记住,她不是余锦瑟,她叫昱念雪,是儿臣的女儿,也是你的孙女。” 恭亲王甚至过犹不及的道理,更怕自己母后给余锦瑟找麻烦,又道:“母后放心,现今念雪那边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儿臣以后定会更加勤勉,不负母后的教导。也请母后莫要做出让儿臣再分心的事儿来。” 皇后捏紧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压抑着心里的怒火道:“你怎么同母后说话的?” 见自己儿子一副很是恭敬的模样,只得无奈地挥挥手,道:“罢了,要是你往后的心思都在政务上母后不会追究她的。” 看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身影,皇后不禁恨恨道:“余雪梅,你都死了,你怎么还留个种来祸害我儿子?真是阴魂不散!本宫管你是不是我儿子的种,迟早都要除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天经地义 “什么?锦瑟已经一日不曾好好吃过饭了?”卫渡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元福恭敬答道:“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自恭亲王府走水那日起发生的事儿。走水后的第二日一早侍奉的丫鬟见夫人一直没起就去屋里唤她,却是怎么也叫不醒,还说胡话。请了大夫看了,也瞧不出什么毛病,醒来后一吃东西就吐。” 卫渡远哪里还耐得住?皱眉道:“走。” 元福自便伺候着卫渡远的,听他如此说,不禁疑惑道:“少爷是要去恭亲王府吗?可这会子还不到晌午,天光大亮的,也不好去啊……” 卫渡远勾唇一笑:“谁说我要做贼似地去?今儿我偏就正大光明地去了。” 元福迟疑地问道:“少爷的意思是?” 卫渡远摆了摆手径直往外面走去。 元福不做他想,连忙跟上。 恭亲王听到卫渡远来访时,心头微微一惊,还真是没想到这人会这时候来。不过想来倒也是,说不得锦瑟生病的事儿传到了他耳里。 卫渡远心里虽着急着见锦瑟,面上却是不显,端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品着茶,就等着恭亲王来,可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恭亲王也没来。 “少爷……” 元福正欲说什么却是被卫渡远挥手打断了,只听他淡淡解释道:“莫急,这是恭亲王要给我个下马威呢,等着就好,今儿总也见得着的。” 他不能再浮躁了,疯闹了那般久也够了,现今是需要冷静的时候。 也就是在前两日,他派去昱弘和那处别院打听的人传回了消息,却是传回了一个不大美妙的消息。 说是那大夫在那个村子里的医术是极为不错的,不过脾气也是颇为古怪的,最爱研制那些个稀奇(.)古怪的药。 再往深挖却是挖不出什么了,应该是被恭亲王派去的人给封了口,不过顺着往下猜测,卫渡远觉着锦瑟的失忆或许跟那大夫研制的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关。 既如此,他更是不会放弃这条线索了。他便让人接着在那里打探消息,不过此事做得极为隐秘,要想再查出什么耗时自然就更长了。 又过了半晌,恭亲王终于来了,他连那些个客套的话都不讲了,直接坐到上位,半点好脸色也不给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卫渡远起身随意行了个礼,也不等恭亲王让他坐,他便兀自坐着道:“王爷该是知道在下来做什么的。锦瑟吃不下饭,在下很担心,在下想瞧瞧她。” 恭亲王不屑地瞟了眼卫渡远,嗤笑道:“你觉着你有什么身份来看她?她现今是昱念雪,本王的女儿!” 卫渡远笑了笑,不慌不忙道:“王爷之前就说过了。只是有些事大伙儿心知肚明不是吗?王爷不想听听在下怎么说?” 恭亲王直视着脸上带笑的卫渡远,良久,挥退下人道:“你想说什么?” 卫渡远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才道:“在下会支持王爷。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在下希望王爷不再阻拦在下和锦瑟的见面。王爷放心,在下不会再试图让她想起过去的事儿了。” “本王凭什么信你?你又拿什么来跟本王谈条件?” 卫渡远知晓这事儿十有八九要成了,恭亲王如此一说不过是想让自己显得那般急切,这样才好讲条件。 既如此,事情便好办了。 “在下手上有兵力,跟王爷手上的兵力自是没法子比的,但作用却是不一样的。在下这也算是无条件帮王爷了吧,毕竟,锦瑟本就是在下的妻子。至于信任问题……” 卫渡远顿了顿,又接着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至少在下不会是太子那边的。至于王爷,有些事在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不会阻碍到你。” 恭亲王嗤笑一声,抿了口茶,道:“说来说去你也不能帮本王做些什么,你这样岂不算是空手套白狼?念雪是本王最为疼爱的女儿,你凭什么就认为本王会答应?” 卫渡远脸上笑意更盛:“在下是做不了什么,毕竟在下手上没什么人,可像是在下这样的人才好控制不是?” “况且要是在下真站了队,皇上必然察觉,到时候王爷不也得不偿失?说不得到时候上来的人就站到了太子那边去了,或者谁的边儿都不站。” “到时候王爷连睁只眼闭只眼这样的好处都捞不到了。”卫渡远不紧不慢地又问道,“王爷,你说在下说得对不对?” 要说恭亲王最大的顾虑是什么,那自是是锦瑟了。要晓得,他之前可是将卫渡远在她面前诋毁了个干净,泼了他不少脏水,这会子让人去见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他还是答应了。不为别的,就为着皇后前段儿的警告。 他要显出锦瑟的用处给皇后看,还有朝中的事儿,他也确是该拿起来了。 放权放得够久了,皇上也该满意了,况且也是时候该提醒提醒自己手底下的人,别想着什么歪点子。还有太子,他这段儿时间的动作委实太多了。 至于锦瑟那边,也不是没法子交代,她身边不有个现成的替罪羔羊吗?玉叶,这丫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直留在锦瑟身边他也不是很放心。 恭亲王心思转了几转便下定了决心:“你倒是聪明,本王以前倒是看了你。好,本王可以让你瞧念雪,可你不能同念雪单独相处,每回来之前必须经过本王的允许。还有,若是她不愿见你,那便不是本王能管的了,你也别想着强迫于她。” 卫渡远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好。那王爷,在下现今能去看看锦瑟吗?或许在下能劝她将药喝下,说不得还能用些饭下去。” 恭亲王略一迟疑便答应了:“好,不过本王希望你记住,她如今叫昱念雪,不是什么余锦瑟。” 卫渡远也是知晓恭亲王和他岳母余雪梅之前的那些个陈年旧事的,初时听到这名字便晓得恭亲王打得是什么主意,当时只觉可笑,当初不好好珍惜,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如今听了,更觉嗤之以鼻,但他面上却是不显,仍笑着道:“王爷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锦瑟这名字是岳母取的,你该明白岳母对于锦瑟的期许。” 恭亲王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他哪里不明白?锦绣天下。那是雪梅的心愿,也是余家的传承。 可……他想起了那身太子服,那本该穿在他身上的。 “本王的女儿,不必背负那些。” 话罢,恭亲王便拂袖而去。 卫渡远现下只想去看看锦瑟,陪陪她,至于恭亲王突变的态度他自是没心思去管了。 卫渡远一踏进雪梅园就见院里繁花盛开,一眼瞧去就知道是被人用心伺弄的,单这点看来恭亲王待锦瑟还是不错的。 若锦瑟当真是恭亲王的女儿,他又不会阻挠两人在一起,卫渡远觉着这人还是极为不错的,他不说会欣赏接受,起码局面不会这般难堪。 可偏生不是。 锦瑟不是他的女儿,他更不会那般容易就任两人在一起。 屋里的一阵惊呼声拉回了卫渡远飘去天边的神智,一细听,就听里面又是一阵干呕声传来。 他是再等不了锦瑟将药给喝完了,让元福在外面候着,直接就推门入内了。 一旁领着他来的厮阻止不及,又不能擅自闯进姐的闺房,就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了。 屋里伺候的丫鬟发现竟是有个男子闯了进来,立时大声斥道:“你是什么人?” 卫渡远皱着眉双眼不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脚步更是不停,疾步靠近床边。见伺候的丫鬟挡住了床上的人,他才不耐地解释了句:“我就是方才那厮说的来见你们家姐的人。” 余锦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双眼立时睁开,不敢置信地看着被挡在外围的人。 而玉叶更是吓得整个身子发颤,她暗自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冷静下来,却是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卫渡远,生怕他认出了自己。 香儿自是识得卫渡远的,先是给他行了一礼,又朗声问了外面的厮确认了一遍她才松了眉头,只是出口的话却算不得多恭敬。 “卫将军,奴婢僭越了,但奴婢不得不说。王爷是同意了你来见姐,可这毕竟是姐的闺房,你如此作为,让姐以后该如何自处?” 卫渡远本就着急确认一下锦瑟是否有碍,这会子被人拦着心情自然算不得好,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冷声道:“锦瑟本就是我的妻,我来看她,天经地义!哪用得着你这丫鬟置喙?” 余锦瑟听了这话,堵塞了几日的心却是莫名舒畅了几分。 她觉着自己真是没救了,明知如今谁的话都信不得,他们许是都在骗自己,可当她听到这人如此理所当然的话她竟是抑制不住地高兴,纵使他那般待过她。 伤心是他,失望是他,开心还是他,心心念念的总也是这一个人。 她觉着,或许她可以再赌一把。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疑点重重 余锦瑟无力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罢了,香儿,进来就进来吧,这地儿他也没法子将我给掳去。卡Kа酷Ku尐裞網你再去厨房给我端碗药来,还有粥。” 香儿知晓这是余锦瑟想将她给支开,但话里话外似又真的是不待见卫渡远的,只是为何又要见……她也揣度不出。 他们这小姐,看着脾气好,好伺候,似乎脑子里还是没个弯弯绕的,但有时候叫她也看不透。 她心中虽担忧万分,但余锦瑟的话她还是要听的。她只得意有所指地吩咐一旁的两个小丫鬟在屋里好生伺候着,这才转身准备离开了。 只是临走时她却是瞧见了一旁一直不敢抬头的玉叶,心中嗤笑了这人一声,到底还是大局为重地将人给带走了。 余锦瑟将一切尽收眼底,也看穿了香儿的那些个小心思,更是看出了玉叶的慌乱。但她却作全然不知的模样,只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她想,这便是香儿跟玉叶的不同吧!两人都聪慧,只是香儿的格局要大些,在主子面前自然更是得喜。 玉叶既怕着卫渡远,又想他认出自己。带着这种小心思,她在垂头经过卫渡远时到底是忍不住偏头偷觑了他一眼。 可卫渡远的注意全然不在她身上。 其实卫渡远早认出了玉叶,该说他早就得了消息她被恭亲王带到了恭亲王府。 不用猜他也知道恭亲王的意图,不外乎是为了更好的骗取锦瑟的信任,更是为了在锦瑟面前诋毁他,趁热打铁地让锦瑟相信他不是个好人。 他现今找玉叶的麻烦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还会坐实了那污名,还不如干脆置之不理。况且,现下他是真没心思管那些个事儿。 见人都出去了,卫渡远也冷静了几分。 他委实怕惊扰了病中的锦瑟,特特压抑住自己迫切的心情,低声问道:“我可以上前来看看你吗?” 余锦瑟只觉卫渡远这话说得心酸,心脏莫名一窒,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点了头,而原本离自己还有段儿距离的卫渡远已到了近前。 余锦瑟一抬头就撞进了卫渡远的眼里,那双眼里承载了太多不知名的感情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她略显慌乱地别开了眼。 正巧此时,她瞧见留在屋里的那俩小丫鬟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阻止卫渡远。 余锦瑟有些不愿旁人来打扰两人说话,她略一思索便从了自己的心,对那两个小丫鬟摇了摇头,见她们退回原位才收回了视线。 卫渡远现今正蹲在余锦瑟的床前双眼一错不错地瞧着她,见她惨白的脸颊和又瘦了一圈的手腕止不住一阵心痛,半晌,才满是疼惜道:“怎么又瘦了?” 说着,他便不自觉地伸手想摸摸她的脸颊,可手刚伸出去一半就陡然停住了。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只犹疑了一瞬,那只伸出去的手又颓然收回。 “大夫可说了是哪里不好?那大夫不行就换一个,你不好同王爷说我去说。别在生病了,以前在卫家村你生了场大病后我就最怕见着你生病了,还是这样……” 余锦瑟的心禁不住颤了颤,迅速瞟了眼卫渡远的脸,又将头垂了下去,呐呐道:“大夫瞧了,说是脾胃不好,现今药也喝不下去,换个大夫也是没用的。你就……莫要操心了。” 卫渡远见余锦瑟同自己这般好声好气说了话,忍不住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同我说话呢。待会儿药熬好了我喂你喝好不好?” 余锦瑟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一时屋内很是寂静。 良久,余锦瑟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今儿天气是不是还可以?我想出去瞧瞧,不想窝在这儿,怪闷的。” 卫渡远迟疑道:“今儿没太阳,还有风,我怕你身子……” 话说到一半,他便瞧见锦瑟脸上满是失落。 他不愿她失望! 这般想着,他话锋一转,道:“罢了,披上披风只坐一会儿该是没事的,但你得答应我,只坐一会儿,好吗?” 余锦瑟满口应下,皱起的眉头顿时散开,真真是眉眼俱笑,瞧着脸上的气色似乎也好了不少。 卫渡远见了,脸上也不禁带上了笑。 两人是高兴了,可害苦了一旁伺候的两个小丫头。 只见两个小丫鬟满脸着急,就想上前劝阻,哪里晓得在自家小姐面前满脸温柔的人,回头瞧着她们时却满是冷然,眼里警告意味浓厚,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她们动弹不得。 嘴唇翕张了几下,她们最后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余锦瑟听卫渡远答应了就想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只是她已有一日未进食,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身子也不得劲儿,试了几下才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也没管卫渡远一双炽热的视线,径自就要下床来,不料,身体突地腾空而起,她禁不住低呼一声。 而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人,就见他眼里满是不赞同。她忍不住红了面颊,诺诺道:“我可以的……” 这话怎么听来都颇为底气不足。 卫渡远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小媳妇儿已经没生气了。 他心情大好,说话的语气也愈发随意了:“但我不放心。” 霸道! 余锦瑟在心中如此嘀咕道,脸上却是带上了丝笑意。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她想起了被砍断手脚的卫丰,想他整日整日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是何种心情? 她偷觑了眼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丫鬟小厮们,这才低低问道:“我是不是有个父亲,叫卫丰?” 卫渡远脸上笑容也尽数收敛了起来,知晓余锦瑟怕是查出了什么,更甚者,她或许想起了什么。 他如实答道:“对。你母亲在时他待你很好,可你母亲走后他又娶了宋氏,从那时起他就不怎么管你了。再后来,宋氏有了身孕,还生的是个儿子,你在那个家中的地位还不如宋氏带来的那双儿女。” 余锦瑟心头微颤,卫渡远说的话同她想起的那段记忆分毫不差! 她稳了稳心神,又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或者,你知道他被谁带走了吗?” 卫渡远不知余锦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只隐晦道:“你身边之人。”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指的是谁,她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哑声问道:“若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没想过救他呢?” 卫渡远为让余锦瑟将话说完,步子迈得愈发缓慢了。这会儿听她语气似乎有些不对,禁不住低头瞧了她一眼,就见她似乎在哭。 他慌了:“对不起。罢了,实话说了吧,我不想救他,他待你不好,但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会着人救他的。” 包庇害我妻儿之人,凭什么要我去救?可这一切若是你所想,我必赴汤蹈火! 这是卫渡远未尽的话,以前他不会说,现今不会说,以后更不会说。但他会将这话付诸行动,且甘之若饴。 余锦瑟一时无言,她不禁想,自己不是不相信这人了吗?不是说再不见这人了吗?到来头能依靠的还是他。 或许,自己心里一直明白,唯有这人,就算自己再怎样肆无忌惮,他依然会守着自己。 可笑吗?人生有时候真的就这般可笑又可叹。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弟弟卫天赐。无论他以前是不是还对我做过更为过分的事儿,他现今都已经还清了,我弟弟到底是因我才无辜受了牵连。” 路再长也会走完,卫渡远掩去脸上的惊讶,小心翼翼地将余锦瑟放到了小厮们搬到院子里的小榻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寻的。” 余锦瑟趁卫渡远挡住自己大半个身子的时候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用力点头应了声好。 卫渡远将余锦瑟放在榻上后,便又兀自蹲在了地上,声音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悉心叮嘱道:“你要好生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好好喝药,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余锦瑟微微笑了笑:“好。今儿的花依然开得这般好啊。” 卫渡远看了眼那丫鬟端来的凳子,离余锦瑟的小榻有好一段儿距离,他挑了挑眉,干脆坐到了余锦瑟所在的小榻上。 “对啊,开得正好,王爷也是费心了。” 余锦瑟随意瞟了眼静立在院中的丫鬟小厮们,顺着卫渡远的话道:“对啊,以前不过是我提了句罢了,他倒是放在了心上。有时候我真觉着无力报答他。” “王爷是你的父亲,他不图你报答的。”卫渡远说这句话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余锦瑟听出了卫渡远话里的戏谑意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想着这人也是幼齿得很。 这时候,香儿端着药过来了。 余锦瑟看着独自行来的香儿,眸光微闪了闪,心头明白玉叶这是不敢过来了。其实方才她也看出了些端倪,这玉叶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着分明是怕卫渡远的,可临走时又回头偷瞧了他一眼,生怕他看不见她似的。看模样是对卫渡远有旁的心思的,还真不像她说的。 虽说那时候她看着是信了,但心里是不信的,只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再信卫渡远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药 又过了个五六日,余锦瑟身子骨虽说还算不得多好,到底是能断断续续吃些流食了。 让余锦瑟满意的是经过那日的敲打,她到院子里坐了会儿,还有期间发生的事儿倒是没传到恭亲王的耳里。 只是这身子好起来了余锦瑟要想的事情就多了,譬如失忆之事,譬如恭亲王隐瞒自己之事,还譬如玉叶之事。 当然,她现今也只能想想,毕竟这院儿里可一个能与她推心置腹,誓死效忠她的人都没有。 余锦瑟在屋子里待得委实无聊,突的想起昱弘和那日提起的萤火虫。按理说她晕过去了该是落在了那里才是,可依着昱弘和的意思他似乎帮她提了回来。 她难道不怕恭亲王知晓她深夜出去寻她的事儿吗?昱弘和不像是没有顾忌的人。或者他真的坦荡荡? 可自己被绑架,又差点被羞辱的事儿,该是同他脱不了干系才是。 简直是一团乱麻,她也懒得想了,干脆对侍立在一旁的玉叶问道:“我的萤火虫去哪里了?” 玉叶愣了一瞬,问道:“什么萤火虫?奴婢从未在屋子里见过萤火虫,是小姐想要看吗?奴婢这就吩咐人晚上去捉去。” 余锦瑟微微愣了愣,不再言语,只当那日昱弘和不过随口一说,怕是早将萤火虫遗落在了那屋子里吧! 她禁不住叹了口气,她还想着将那群萤火虫给放了呢。 想着想着,余锦瑟禁不住又皱起了眉头,自己那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她怎么突然不记得了?还有宋氏那一双儿女,他们叫什么呢? 这令余锦瑟很是焦躁,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她忍不住从床上站了起来,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一旁的玉叶见了,也不敢劝什么,只得将披风给余锦瑟披上,嘴里不忘叮嘱道:“小姐,你身子还未见大好,小心些才是,别受风寒了。” 玉叶话是这样说的,可她恨不得余锦瑟早早死掉才是。 这人前几日吃不下饭,药也喝不下去,看着一片颓靡之势,她都以为她要死了,哪想到现今又好起来了,真是气人! 余锦瑟正为自己记忆似乎又出了问题而着急不已,自然错过了玉叶脸上闪过一瞬的怨毒。 她是好不容易才想起那些个事儿的,虽说不尽是美好的回忆,可于她一片空白的记忆来说可说是如数家珍。 这时候香儿端着药进来了,不知为何今儿的香儿似乎格外的心不在焉,都走到余锦瑟近前了才反应过来,直接将托盘送到了锦瑟面前,也没着急忙慌地让她去床上躺着。 余锦瑟想着事儿也没注意,一个回身就撞到了香儿端着的托盘上,药碗里装着的药顿时倾倒了出来,洒了余锦瑟一身。 香儿这才回过神来,立时跪在了地上去,告饶道:“小姐恕罪,香儿不是有意的。” 玉叶反应极快,率先走到余锦瑟近前就要拿手帕子给她擦洒了一身的汤药,却是被余锦瑟给阻了。 余锦瑟不喜玉叶的靠近,拿着自己的帕子随意擦了两下就没多大在意了,只皱着眉问道:“没事,这药不算烫,你先起来吧!” 余锦瑟里面就穿了个里衣,然后直接在外面披了个披风,这会子也只打湿了外面的披风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所幸这汤药虽比平日里可以入嘴的要烫一些,但到底没全泼在她身上,披风也脱下得及时,倒也不碍事。 屋里的丫鬟这时候已机灵地拿了件干净的披风来了,她重新披好后见香儿还跪着不动,本就焦虑不安的心更是不耐,出口的话不免冷了些:“我说话对你是不管用了吗?起来便是。” 香儿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站了起来:“香儿不敢,小姐的话香儿自是要听的。” 余锦瑟心情再不好这会子也察觉到了香儿的不对。 要晓得,香儿平日里最是细心了,断不会这般毛手毛脚,要是真将汤汤水水给泼到主子身上了,她第一反应也只会是拿帕子去擦,或者直接找件干净衣裳来,哪里会慌慌张张地直接跪在地上请罪啊? 况且,她这会儿细细打量过去,就见香儿眼眶子似乎有些红,该是哭过了。香儿可不是个打翻药碗就会吓得哭的人,她也自问自己还没那个威慑力。 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外面的人通报说卫渡远来了。 余锦瑟着急问卫渡远一些事儿,看了眼垂手立在一侧的香儿,想着这人一直服侍着自己哪里也不会去,干脆待会儿再问便是,便将到嘴的话给收回去了。 她只朗声对外面道:“劳烦卫将军等等,女儿家事情多。你们好生伺候着卫将军。” 等外面人应了,余锦瑟便转身去换衣裳了,总不能只穿着个里衣,披个披风就去见人了,委实失礼。 要是方才魂不守舍的余锦瑟或许还真能干出这等事,现今被拿汤药一泼,她倒是回过神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心急,但还算能稳住自己的心神了。 余锦瑟的身子骨还不算多好,香儿便又吩咐人抬了个小榻出去,她一出门就被人迎到上面躺好了,还盖了个毯子,让人看着也是哭笑不得。 余锦瑟现今可不在意这些,将人遣远了些,才面色焦急地从毯子下伸手去拉住了卫渡远衣袖的一角,急急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弟弟唤作什么?还有……对了,还是宋氏的一双儿女,他们又加什么?” 卫渡远面色一凛,脸上笑意荡然无存,他犹记得他前几日来探望锦瑟时她还能准确地说出她弟弟的名字,这才过了五六日竟是记不清了? 他可不觉着那会子也是因着脑子不大清醒才恍惚记得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又给锦瑟用了药!难不成…… 他想起他拿回去的那块沾了药的帕子,因着帕子干了,大夫也不好尝里面有什么药,多半只能靠闻,药也不齐全。 但那大夫说了,这药绝不是治疗脾胃的药,且用药怪得很,不像是正当用处的。其中有两味药用得分外凶险,但合起来却又不会害了人命,会不会伤身子就不知道了。 如今看来……这药竟是…… 他竟亲手给锦瑟喂了能令她失忆的药! 思及此,他双手不禁颤了颤。 余锦瑟见卫渡远这副模样,只觉很是不对劲儿,定了定心神,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卫渡远很快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别慌,我跟你说。你弟弟名唤卫天赐,是因着卫丰觉着那孩子是上天赐给他的,故得了此名。至于宋氏一双儿女……” 余锦瑟见卫渡远提到宋氏母子三人时眼里有寒光闪过,知晓这人怕又是因着自己对那三人很是不待见了,慌乱的心倒是有了丝安定。 “一个叫卫芊芊,一个叫卫北。”说着,他还不忘叮嘱道,“那两人你别管。”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认真叮嘱她的模样,抑郁了许久的心情突然大好,爽快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她又不是什么绝对良善之辈,这几人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且还总是想着害自己,她为什么要管他们?说来,他们如何都是咎由自取! 况且卫丰都不管他们了,只嘱托她照顾好卫天赐,旁的都没提起,她也当这几人不存在罢了。 她现今记忆不全,说不得那几人还对她干了些什么“好事”呢! 心是不会骗人的,她的心告诉自己,这几人就算有难也是救不得的。甚至对他们,她有股强烈的恨意。 想着,她不禁呆呆问道:“以前,他们母子三人除了对我不好之外,是不是还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余锦瑟说完,双眼不错地盯着卫渡远,想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果真见他沉默了起来,眼里还闪过一抹阴狠。 她耐不住了,试探着问道:“是什么?”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强装镇定的眼神实在不忍说出那些个事儿,末了,只道:“有些事想不起来倒是好的,我没法子告诉你,我……舍不得……” 话罢,他也不待余锦瑟再问个什么,便岔开话头道:“你怎会突然记不起旁人的名字?你就没有疑惑过吗?” 余锦瑟迟疑了一瞬,呆呆地看着院子的一角,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晓得了什么?” 卫渡远循着余锦瑟的视线也看着那一处,声音平缓没甚起伏:“是,晓得了。你相信我吗?” 余锦瑟嘴角勾起了抹苦笑:“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选择吗?” 卫渡远脸上显出了个轻松的笑来,耸了耸肩道:“或许吧!” 余锦瑟突的觉出这一问一答的趣味来了,脸上的笑也禁不住真切了几分,低低问道:“或者你觉着我可以信你吗?” 卫渡远脸上笑容尽数敛去,仍是没有瞧余锦瑟,但神色却分外郑重:“谁都可以不信,但你不能不信我。” 余锦瑟微微一愣,偏头看着这样的卫渡远,竟是挪不开眼。半晌,她才呐呐问道:“好,你说。” 卫渡远神色不变:“那药……还是不要喝了。” 余锦瑟脸色大变,其实她方才已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不敢确定,如今卫渡远却是证实了她方才的猜想。 她这几日能喝下药后药就一直没断过,可她觉着有些记忆好像又开始不清楚了,直到今儿……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就忘记才发生不久的事儿,她找回的回忆就是不久前的事儿。 突然忘了,只有一种可能,要么脑子受了伤,要么吃了什么药。 她则是后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靠近 是夜,余锦瑟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碗药定定出神。 她想起了白日里同卫渡远说的话,也终于明白恭亲王为何一定要逼着自己喝药,大抵是不想让自己想起什么吧! 真真是好笑。 她有什么可图的呢? 余锦瑟冷不丁一抬头,就见香儿侍立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双眼还是红通通一片。 余锦瑟不想吃药,想着香儿今儿的反常,便开口要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今儿怎地心不在焉的?瞧你似乎哭过,是谁欺负了你吗?” 余锦瑟不知为何,竟还有心思打趣:“我认识的香儿可是坚强机灵得很,哪里还会被人弄哭了去?说说吧!” 香儿摇了摇头不欲多说,可又忍不住偷眼瞧了眼面色温和的余锦瑟,低头又不再有多余动作了。 余锦瑟知晓香儿就是恭亲王安排在她身边的一个探子,她肯定将她不少事都汇报给了恭亲王,但在府上做事,忠于主子是必须的。 除了那事,这香儿还算是不错的,于照顾她一事上也是极为上心了。 看在这份儿上她也不在意替她解决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况香儿这身份,着实惹不出什么大事来,不定还能承这丫鬟一份情。 想着,余锦瑟面色愈发温和,遣退了屋里的丫鬟,又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现今也没人了,你莫要顾忌,说吧。” 她想了想,又状似随意地说道:“只要你不将事情传到王爷口中,今儿你同我说的事儿旁人自然不会得知。” 此言一出,香儿满脸惶恐,又要下跪。 “别,你可别跪我了,你这几日动不动就下跪的,我心里也怪别扭的。”余锦瑟还真见不得旁人动不动就下跪的。 她有时候不禁想,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小气吗?动不动就要罚人?可想来想去还是觉着是这王府规矩多,与她无关。 “你要说便说,毕竟这也是你的私事,我管不了。只是我能帮就帮,你不说我也帮不了。” 余锦瑟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香儿也没甚好犹豫的了,她也确实需要主子的帮扶。 余锦瑟眼见香儿又要跪,用眼神阻了她,示意她就这样说,她才缓缓说了来。 “是奴婢的母亲,本就多病,奴婢也是因着这缘故才卖身王府的,奴婢每月的月银也都是拿回家去了的,可现今……已是入不敷出,又病倒了……” 余锦瑟算是明白了,这人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哭呢。听她说来,她母亲的病该是时好时坏的,全靠药吊着呢,若是无钱医治,也只能等死了。 这世道有多少人是这样死的呢? 余锦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或许那时家里再富些,一直用着药,不定还能多吊段时间呢。后来还是自己母亲怕家里好不容易攒的银子都耗在她的病上了,犟着不治,这才早早没了命。 她禁不住又被往事困住思绪了,直到听到香儿吸溜鼻涕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叹道:“莫哭了,去将我的首饰盒子拿来。” 香儿擦了擦眼泪鼻涕,这才转身去将桌子上的首饰盒子拿来,恭敬地递到了余锦瑟面前。 余锦瑟将盒子接过,打开来一瞧,那里面装有不少贵重首饰,都是恭亲王送的。说是自己的闺女以前受苦了,现今好的,样样都要有。 她随意拨弄了下,就见下面压着几张百两银票。她取了张银票出来,道:“拿去吧,不够再同我说。” 香儿忙摇头道:“香儿哪里能用小姐的银子?” 余锦瑟笑了笑:“我又不怎么用银子,府里样样都有。再说了……” 她的神情飘忽起来,自我打趣道:“再说了我也不怎么能出府,用不上的。” 余锦瑟这话令香儿更觉愧疚,她的头垂得更低,没有要接余锦瑟手中银票的意思。 还是余锦瑟劝道:“你何必这般固执?你总不想瞧着你母亲就这般去了吧?你要是觉着难受,那以后就更尽心伺候我就好。你就当我觉着你伺候得好,我喜欢你,赏给你的,如何?” 余锦瑟还真没试过说什么赏赐不赏赐的事儿,显得自己多高人一等似的,她自己都不喜欢。可如今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 这不,香儿迟疑着到底是接了,还磕了一个响亮的头,似是起誓般地说道:“小姐放心,香儿以后定会尽心伺候你,忠于你。” 余锦瑟对最后这句话很是满意,脸上神情松快了不少,忍不住打趣香儿道:“快起来吧,你面子也是大,送给你你都不要,还要我来求着你要。你家小姐我还真没这般上赶着做过好事。” 香儿起身,露出了个腼腆羞涩的笑。 余锦瑟见了,想着,这人到底还是如花年纪,再聪慧稳重也总有孩子气的一面。 “好了,我有些乏了,你去吧,叫人等会儿再来收拾药碗。” 香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看着放在一旁的药碗微微出神,就见那黑乎乎的汤药衬着白瓷碗莫名让人觉着有些渗人。 她熬了这药无数回了,回回都是她亲自端给余锦瑟喝的,这会子手心却是出了汗,心中更觉愧疚不已。 她嘴唇张合了几下,到底是没说。 香儿的一番表现,余锦瑟都看在眼里,见她没有开口的打算,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余锦瑟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开了窗就见一黑衣人站在那里。见了她,同她行了一礼就从自己怀里取了个瓶子出来,然后动手麻利地将药碗中的药尽数倒了进去。 这一番动作完,他又从怀里掏了封信出来,余锦瑟接过,那黑衣人又施了一礼就消失在了窗后。 两人全程无话。 余锦瑟关好窗,将药碗放在一边,又躺回了床上,就像是她从未下过床一般。 见人进屋将药碗收了,她才漫不经心道:“出去吧,今晚不用进来伺候了。给我留根蜡烛吧,我想再看会儿书。” 那丫鬟不疑有他,依言将蜡烛移了来就去外面守着了。 自从出了上回那档子事,便有人在余锦瑟屋外守夜了。余锦瑟虽不喜,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至于让人进屋里来歇着,她还是没松口。 她不习惯,也不放心。 等人出去了,她就从被子里将方才那黑衣人给的信拿了出来,从信封中抽出,只见写了密密麻麻许多字。 余锦瑟细细瞧来,只觉卫渡远这字写得苍劲有力,又带着狂放不羁,让人瞧着便晓得写这一手字的人定然不羁洒脱,有着豪情壮志。 卫渡远先问了好便说起了正事,头一份还是余锦瑟那日托他去寻卫天赐的事儿,大抵是说还没线索,还需好好查探一番。 再来,就是说卫丰的事儿了,他们在一处乱葬岗找到了他的尸体,寻了处风景不错的地儿将他给埋了。 旁的就没有多说了,但余锦瑟明白,卫丰的尸体怕是凑不齐全了。 余锦瑟再往下看去,余下的就都是嘱咐她好生注意身子的话了。处处透着关心,让她倍觉熨帖。 还有卫丰的事儿也是。 她当时虽想过托他将卫丰给埋了,可她到底是没说出口。她也不知该说这卫渡远果真了解她,还是该觉着这人攻心之术实在厉害。 但不可否认,她是万分感动,心内更是激荡不已的。还有,被这人珍视的欢喜。 余锦瑟想,她要真是卫渡远的妻子,她该是欢喜他的吧,这样悉心妥帖的人哪里能不惹人动心? 至于那什么不能示人的癖好,余锦瑟想到了玉叶瞧卫渡远的眼神。她勾唇轻蔑一笑,怕也是玉叶杜撰的吧。 要是那人真那般不堪,她就不信玉叶还能对他心动不已。 至于玉叶为何在她面前说这番话,她现今不得不多想了,怕是恭亲王让她如此做的吧。不然依照玉叶这性子,就算再怎么能挑拨是非、自作聪明,到底是不敢在恭亲王府撒野的。 不多会儿,余锦瑟的神智又被自己给抓了回来。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信禁不住笑出了声,只觉这人好笑,怎地白日里不同她说这些。 余锦瑟倒真是冤枉卫渡远了,他来见她的时候卫丰的尸体还未被确认,他怕人着急也就没说。 他离开恭亲王府后就去看了,确实是卫丰。那人撞在木桶里的身子整个都被烧焦了,半张脸也被烧成了黑炭,他是凭着另半张脸将人认出来的。 当时他就有了个猜想,锦瑟能突然又选择相信她或许是因为她瞧见了卫丰这副模样,就在恭亲王府被烧的那个院子里。 在这一刺激下,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儿,有多少?应该说久远的记忆她大多都想起了,就是就近的,关于他的都没想起。 他不禁觉着万分挫败,但他不能放弃。 可显然现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为关键的问题是,是谁将锦瑟引去的? 据他安排在府中人所说,锦瑟向来不喜在恭亲王府里多做走动,更不会去那般偏僻的地儿。 是谁引她去的就值得商榷了! 卫渡远接过黑衣人拿来的药,却没开口让黑衣人退下,而是逮着人又问了一番‘锦瑟的面色如何’‘她可说了什么’之类的问题才叫人退下了。 明明两人白日里才见过,不过大白日,能有个什么变化?亏得卫渡远还问得如此详尽。 那黑衣人见自家主子此般模样,不禁心想,其实主子是想自己去的吧! 他边在心中这般嘀咕着,边纵身跳出了窗,隐去了身形。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荐 没多久,卫渡远手上就拿到了那药的配方,大夫只说这药方闻所未闻,古怪至极。卡Kа酷Ku尐裞網然后卫渡远从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这药可会伤了身子。 可那大夫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那药看着温和,又藏着凶险,他们没见过,自然也不甚了解此道。 既如此,卫渡远也不好再多问下去,只让黑衣人同余锦瑟去信去,让她莫要再喝那药,以免伤身。 还有恭亲王府被烧的那夜,她是被谁引去那地儿的。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昱弘和。 那日他说的话……萤火虫…… 余锦瑟这边的事儿也算是捋清了些思绪,卫渡远也不再处于被动,可边境那边却传来了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匈奴来犯! 往年匈奴都是要来犯上一犯的,今年却是不同寻常,带的人数可比以往多得多,但说能打个多大的仗又不至于。 说来说去,受苦的都是百姓。 这不,今儿早朝就这件事儿议论得格外厉害。 无非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历朝历代文武两官素来不相和,大昱朝也是逃脱不了的。这不,主战的大多都是武官,主和的则大多都是文官。 主战派的意思就是该战就得战,若是退缩了,既有损于大昱朝威名,又寒了百姓的心,自然该当迎战。 否则,那匈奴不还认为我朝怕了他们去?他们还不得得寸进尺? 主和派了就认为不过是匈奴的一场小打小闹罢了,何必大动干戈?让戍守边疆的士兵同他们打一场就好了,再加运粮草,朝廷根本就不必派兵前往。卡Kа酷Ku尐裞網 匈奴不过区区两万人马,戍守边疆的卫士难不成这点都挡不住?岂不是笑话? 说着说着,又是好一番争吵。 皇上身子本就不大好,听着朝堂上的大臣们又是好一顿吵闹,心中更是烦躁,皱眉道:“诸位卿家稍安勿躁,太子,依你之言呢?” 太子向来会揣度人心,自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但又不能得罪了朝中大臣去,更不能寒了跟随自己的那些个大臣们的心。 “儿臣觉着战与不战尚可,匈奴此举只为寻衅滋事还好,若是真伤到了边疆百姓,绝不能姑息。”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旁人一听就晓得太子这是来和稀泥呢,又还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太子却丝毫未觉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说完那句可有可无的话就站到了一旁去,到头来也没说出个章程来。 卫渡远很是不屑,这些个人说这些不过都是没将匈奴来袭之事放在心上罢了。要是旁人来侵略自己的领土都不有所作为,还只顾着勾心斗角,到头来只会国将不国。 他以前怎么就觉着太子睿智呢? 卫渡远在心中又是好一阵嘲讽,这太子怕是心慌了吧! 皇上近年来大病小病不断,可偏偏都熬过来了,现今对他的态度更是暧昧不明,明面上他是个太子,但再拖下去指不定这位置什么时候就成了旁人的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可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是错漏百出。 皇上又点了恭亲王来说,恭亲王常年混迹军营,手上也还握着兵权的,态度很是明确——主战。 当然,要是他出战就更是好了。毕竟这次匈奴来犯的数量并不多,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京,到时候逼退了匈奴还能挣个军功回来。 何乐而不为? 可太子一派当然不肯了。 一时,争论不休。 皇上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这关头就是没人提议让他新组建的那支军队去迎战。最后,他只得推说自己累了,摆摆手退了朝。 理所当然地,今儿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那些个人为何不提,其实都是因着镇北将军府的态度。 原先很是明确,说是站在太子那边的。现今却不一样了,太子不甚信任镇北将军府了,而镇北将军府似乎也没甚作为。 而逮住那支只为皇上驱使的龙行军的又是卫渡远。 要真让卫渡远去了,又让他立了军功,皇上不定又要给他升个品级,说不得还要扩大龙行军的规模。 到时候还有谁能耐镇北将军府如何? 对谁都不利。 诸位王公大臣一同从朝堂里走了出来,太子应付完那些个拉着他摆谈的大臣们便直直向卫磐和卫渡远走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磐和卫渡远齐齐行了一礼。 太子还是端着那副温和的面孔,道:“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啊。渡远,不是舅舅说你,怎地当了将军就不来舅舅的太子府走动了,是看不上舅舅那简陋的府邸了吗?” 卫渡远禁不住在心中嗤笑一声,简陋?太子府都嫌简陋了,那只有皇宫能住人了。 他心中虽是这般想的,但面上不显,有礼有节道:“殿下哪里的话,只是陛下信任臣,给了微臣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微臣自然得好好把握了,这才能不辜负陛下的恩典了。” 太子脸上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了。 “本宫是你的舅舅才同你多说两句的。本宫近来听闻了些闲言碎语,说是你经常往恭亲王府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悠悠众口难堵,父皇最是不喜拉帮结派了。你最是聪明,该是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 卫渡远立时做出很是惊讶的表情:“怎么会有人这般想?微臣行的端做得正,陛下圣明,定然不会这般想的。” “况且……”卫渡远刻意顿了顿,才道,“那里有微臣的故人。既然殿下不拿微臣当外人,微臣就直说了。那故人是谁,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明白,旁人能说什么去?既然没法子,微臣就只能常跑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看了眼一旁的卫磐,而卫磐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是径自走着。 太子哪里还有脸留在这里?他也算是晓得镇北将军府的态度了,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拂袖而去。 卫磐见状,微蹙了蹙眉头,道:“得罪了太子不是好事。” 卫渡远不以为然,道:“你不也纵容我得罪了?那不也变相地说你也得罪他了?” 卫磐还真是没想过卫渡远有一日还能同自己说笑,他明白这都得归功于余锦瑟,想着自己这除了相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儿媳突然摇身一变多出了好几重身份他就颇为头疼。 最为头疼的是,那儿媳现今还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住在恭亲王府呢。 连带着自己儿子前段儿也颇不正常,如今好不容易正常了,他又往京中这波谲云诡的泥沼里多走了几步,是越陷越深了。 但看着自己这意气风发的儿子,卫磐还是忍不住一阵自豪。 他眉眼间都禁不住柔和了几分,摇头摆脑地往前走着,嘴里还不忘嘀咕道:“走吧,快回去吧,肯定免不得要被公主念叨了。” 倒也是难得的说起笑来。 太子一回到府中就摔了手中的茶盏,他能不气吗?当初好不容易爬上了太子的位置,结果那老东西一直不死,那也就算了,自己巴心巴肝地疼着的妹妹现今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 就算这不定是她的意思,但她没看好自己的丈夫,还优柔寡断,将别人生的儿子当自己儿子养,还为这小畜生同自己怄气,他光想想就分外恼火! 气着气着他反倒冷静下来了,这小畜生不是要出风头吗?自己父皇不也想磨砺磨砺自己的军队吗? 好,他就给他们这机会。到时候的事儿,就谁也说不清了。 卫渡远也没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柳园的府上。 小六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活蹦乱套的,前几日听说余锦瑟病了,还闹着要去看她呢,却是被柳园一个眼神给阻了。 这会子小六正在练枪法呢,见了他,同他行了一礼又继续练去了。 卫渡远就和柳园坐在那院子里的一座亭子里看着小六练,不多会儿,柳园先是开口了:“你真要去?” 卫渡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嫂子怎么办?”柳园轻抿了口茶问道。 卫渡远脸上荡起了抹笑,回头定定地瞧着柳园:“不还有你吗?” 柳园似是被吓到了,故意抖了抖整个身子,道:“可千万别,别跟我用这托孤的语调说话。” 卫渡远忍不住扑哧一笑:“什么话呢?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啊?放心吧,也用不着你操什么心,就是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必要时将她给带走。她现今……” 卫渡远脸上更是真切了几分,带着丝丝甜蜜的喜悦就这般涌了出来:“她开始恢复记忆了。” 柳园微微一惊,但喜还是大于惊的,同卫渡远连声道着恭喜。 小六见卫渡远来了,本就没甚心思练枪了,见两人说的开心,他也来听了几句,自然也是听到了锦瑟恢复记忆的事儿。 他忙拉着卫渡远问东问西,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嫂子有没有想起他是谁。 卫渡远见小六这副讨喜模样,忍不住就是一敲他脑袋,道:“别想了,我媳妇儿自然该是先想起我啊,你小子,啧啧啧,一边儿去。” 自余锦瑟失踪再被找到后,几人难得像今日这般轻松惬意地说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将离 卫渡远下了朝就想往恭亲王府跑的,可想着自己才阻了恭亲王的路,若是这会子去他怕是不会让自己见锦瑟,自己也讨个没趣,干脆便不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回去休整一番,明儿是立夏,正好可以约着锦瑟出来玩,也权做告别了。 只是立夏这日皇上要带着文武百官去京郊举行迎夏仪式,卫渡远也只能等着过了午时再去寻余锦瑟了。 卫渡远心不在焉地过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就急急地要去寻锦瑟,还没走到恭亲王府就见余锦瑟在那里瞧着一堆小孩儿斗蛋斗得开心。 这斗蛋是由来已久的,每每立夏之日,家家户户煮好鸡蛋,将鸡蛋装入一个丝网袋中,挂在小孩儿的脖颈上,孩子们则三五成群地去斗蛋了。 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着为尾。头碰头尾碰尾,一个个碰过去,蛋碎者认输。蛋头胜,其蛋为大王,蛋尾胜,其蛋为小王或二王。 有句谚语说,“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满满地都是父母对孩子的期盼。 这是独属于孩子们的游戏。 立夏还有尝新会、秤人这些个庆祝方式,也算是别有乐趣。 余锦瑟以前在卫家村也是见过孩子们斗蛋的,她也是去斗过的,那时候她母亲还在,后来母亲去了……她就只能看着宋氏的一双儿女去斗了。 卫渡远走了过来,打趣道:“要不我也去煮个蛋来给你挂在脖子上让你去斗?” 余锦瑟已经有好几日没见着卫渡远了,这会子见了不免一愣,可想着他嘴里说的是什么,禁不住着恼道:“斗什么?斗鸡啊?” 卫渡远嘴里还不饶人:“我这也是望着你身子好呢,多吃些,看你瘦的。” 他一转头就见有一群人站在那里秤人,他当即就拉着余锦瑟的手往那边去了。 余锦瑟没想到卫渡远会突然拉着她往前跑,可脚步还是不自觉地紧跟上去了,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她心里生出绵绵密密的暖来,窝心得很。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没成想自己却是突然被人一把抱起,她慌忙伸手抱住将自己竖直抱起的卫渡远,只一会儿她就被放在了一张凳子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又退开了。抱住自己的那股温暖没了,她心里陡然生出失落来,有些无措地坐在凳子上。 就听耳旁传来了一个男声:“一百零五斤,员外人家找上门。勿肯勿肯偏勿肯,状元公子有缘分。” 是司秤人的声音。 就听那司秤人又报了个数。 余锦瑟全程都是愣愣的,被卫渡远拉起来后还是傻愣愣地盯着他瞧,就听他颇为无奈地道:“盯着我瞧做什么?盯着我瞧还能胖三斤啊?看你,我就说你吃得少吧,比去年咱们在卫家村村口秤的少了整整六斤。” 余锦瑟专心听着卫渡远絮絮地教训自己,她只觉她整个人,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都是暖呼呼、飘乎乎的,只觉这人哪里都好,唠叨起来都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真是如此。 她不过是短短六日不见这人了就有些急不可耐了,缘分是妙不可言,相思更是来得突如其来。 卫渡远见余锦瑟还是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到底是忍不住了,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道:“怎么傻了?” 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叹道:“看看,脸上都没肉了。” 余锦瑟登时羞红了脸,拉下卫渡远还捏着她脸的手扭头就跑。 卫渡远立时就追了上去,跟在人身边追着,嘴里接着说着:“你身子如今大好了,就需要补一补,但也不能大补,慢慢地来,等我回来了可要见着你长几斤才好,不然让我如何放心啊?” 余锦瑟当即停下了步子,傻傻地问道:“你要走?” 也不待卫渡远回答,她又接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你要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是皇上让你去的吗?” 卫渡远显得有些无奈:“想让我先回答哪个啊?” 好在他也不是非要得个答案,光是见着余锦瑟踌躇地咬着唇他就不舍了,道:“去西北边疆,去多久就不晓得了,是我主动要去的。” 不过皇上也想要我去。 卫渡远不想余锦瑟知晓朝中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儿,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这样便好,在京中好好等着他。 边疆的事儿现下还没传到京城来,许多百姓都不清楚,整日里呆在王府中的余锦瑟自然更是不晓得了。 但她知晓西北,那是个黄沙漫天的地儿,还是个时常被匈奴骚扰的地儿。 她心中惶惶,急切地问道:“皇上是要你去镇守边疆吗?” 卫渡远略略有些迟疑,毕竟边疆的事儿还未传至边疆在这地儿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又怕锦瑟担忧,便安抚道:“对,没甚危险,也不会待很久,只是去守一段儿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痴傻地点了点头,却是心事重重,方才的欢喜全不见了。 哪里只是守一段儿的事儿?她是真没听说过。虽说为了混个资历,那也是没个三五年回不来的。 且不说那些,匈奴时常骚扰边疆,这人又是个肆意不羁的,哪里会容忍?只怕会冲在前面。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办? 余锦瑟此刻全不在意一直在心头叮嘱自己的那些个事儿,什么恭亲王会怀疑,什么不定这人也瞒着自己什么,什么羞涩,霎时全不见了。 她转过身,一把扑进了卫渡远怀里,嗓子有些难受,低低道:“你定要平安归来,我……等你……” 千言万语,尽在这句话中。 卫渡远觉着这两个月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这人……终于要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紧紧抱着她,似是要将她整个人勒进自己骨血里,去哪儿都带着。他想,要是这时候能亲亲这人就好了,奈何现今的身份地点时辰都不对。 他只能赌气般地将人抱得更紧了,似乎生怕旁人见了,还一只手将余锦瑟的侧脸给挡了起来。 两人就在这长街上抱了许久,香儿见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甚为担忧,也不顾元福的阻拦,上前道:“卫将军,你不顾忌着自己也该顾忌着我们家小姐,毕竟她现今说来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卫渡远知晓这香儿是谁的人,自然没甚好脸色,嗤笑道:“未出阁?不戳破不代表不存在,有些事儿岂容你一个小丫鬟否决?” 香儿看了眼余锦瑟,更是低眉顺眼了:“卫将军,小姐还是恭亲王府的人,还要住在恭亲王府,小姐这样,奴婢怕王爷过于担忧了。” 这倒不是香儿平素里能说出的话,余锦瑟不禁挑了挑眉,心道,看样子是自己给出的那张银票管用了,这丫鬟到底还是个懂得感恩的。 她扯了扯卫渡远的衣袖,道:“香儿也是想着我,为我好,你就莫要同她生气了。” 卫渡远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去吃东西吧!今儿立夏怎能不去尝尝新呢,九荤十三素,那是样样都不能少。” “带我们一个呗。”一道爽朗的少年音响起,带着些顽皮,“大哥该是不会不乐意吧?” 卫渡远刻意板着脸,道:“不乐意!不乐意你们俩就不去了吗?真是的,平白扰人。” 小六故作不知,摸着脑袋问道:“扰谁呢?嫂子,你说说大哥,我们扰了什么?” 余锦瑟也不知为何,也不管小六唤她什么,下意识便答道:“不扰。见着你们我也很是高兴。” 她笑着偏了偏头,就瞧见一旁同样一脸笑容的柳园,脸色霎时白了几分。 她想起了那夜来求她的小六,满身血污被人粗暴拖出来的小六,还有她说的话。 小六向来心大,也没瞧见余锦瑟的不自在,兀自道:“对嘛,还是嫂子说得对。我们这也是诚心来同嫂子道别的,毕竟这一别也不知何月才能回了。” 余锦瑟回过神来,皱眉问道:“你们也要去?” 小六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所以嫂子你放心,我定然会保护好大哥的,我现今的功夫可好了。” 随着余锦瑟对身旁之人认知的改变,她也不再抵触自己内心的某些感觉,譬如对小六和柳园的关怀。 “你大哥功夫极好,哪里需要你保护,他保护你才是。记住了,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柳园,他不会武,你们两个会武的也得好好保护他才是。” 说完这话,余锦瑟就愣住,她那话纯粹是没经脑子,要是真想过了,哪里还会直呼顺亲王的名字啊?况且现今顺亲王认祖归宗这也不算是他的名字了。 她就想开口补救,就见小六和柳园满口答应了,她只好将到嘴的话给憋回去了。 柳园也瞧出了她的不自然,知晓她大抵还在介怀那日在恭亲王府后门说的话,安抚道:“嫂子,你放心,我只算是个军师,不上战场的,况且我只是不善武,也不是全不会。” 余锦瑟悄悄松了口气,可又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她忍不住偷觑了一旁的卫渡远一眼,就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但他眼里的光芒却比以往每一次到雪梅园来见她都要盛。 余锦瑟脸上的红晕渐渐退散,在这双温和宠溺的眼睛的注视下,她觉得一切都全不重要了。 满心满眼都是这么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别 事急从权,过了立夏日卫渡远就要带着龙行军走了。 余锦瑟那日请几人吃了酒,自己还饮了两杯,算是给几人践行了,大抵是不会再去送人了,毕竟立场不同。 可今儿思来想去,她到底还是惦念着,眼见着时辰不早了,估摸着卫渡远带的大军就要走了,她再也耐不住了,抛下雪梅园的一干下人,跑去王府的马棚子里骑上马就走了。 余锦瑟知晓自己这番动作过于孟浪了,可她不想留有遗憾,若是恭亲王察觉到了什么,她装傻到底就是了。 柳园看着不时回头望去的卫渡远,笑道:“渡远,昨儿才见了嫂子你今儿还惦念着呢?自出了皇宫你就往后望了百八十回了,这都到京郊了。” 小六也在一旁打趣道:“可怜见地,大哥又要跟大嫂分开了。” 卫渡远却是坦荡荡:“那是自然,你大哥我不惦念着你大嫂那还能惦念着谁?要是可以,我倒是想整日里陪着你大嫂,哪里也不去。” 他说得大声,笑声爽朗,一旁的士兵听见了好一阵起哄。没法子,他在龙行军练兵的时候也向来是个没架子的,这些个士兵们自然也不怕他。 卫渡远被人玩笑了,哪里甘心?又回呛道:“有本事你们俩给我找个弟媳?或者你们俩凑合一下也行,我倒是不介意的。” 卫渡远这话说得也不小声,可周遭的士兵们却是不敢再放肆了。卫渡远没甚顾忌,可他们却是不能,这可是顺亲王啊,哪里是他们敢造次的? 小六立时闭嘴不说话了,眼见着耳朵尖儿就红了起来。 柳园见了,忍不住瞪了笑得一脸得意的卫渡远一眼,低声道:“这话私下里说说就得了,小六脸皮子薄,你也还真敢拿出来说的。卡Kа酷Ku尐裞網你这嘴巴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小六听了柳园的话不仅耳朵红,脸也红了起来,真真是好一个青涩俊气少年郎。见他时不时又偷瞧一眼柳园的模样,更觉这人似是初心萌动,可叹年少思慕的纯净动人。 只是这份情却不知值不值当。 卫渡远方才那一句话也全是为了堵两人的嘴,他也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是到了哪一步了。只这一番他便瞧出来了,两个都有意,可谁都不敢踏出那一步。 要说他希不希望两人在一起,他反复思忖一番,既不想柳园错过小六这个纯真的孩子,又不想小六伤心。 真真是个难题。 若是柳园不想争那个位子那还好说,偏生这人还在犹豫不决,到头来他只怕受伤的还是小六啊! 在皇城这个地界儿,两人相爱相守已属不易,何况还是两个男子,只怕于世不容。 三人正各怀心思时,后面却是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伴着一声女子的呼唤,勾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不大会儿,人就走近了。 小六惊喜地叫道:“大嫂,是嫂子来了。” 卫渡远点了点头,回眼看了眼一旁的柳园,就听他笑着点头道:“去吧,我带着军队继续前进。” 听了这话,卫渡远当即就驱马奔了去。 当然,又免不得被士兵们一阵起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看着回头向着自己驱马而来的人,心头一动,脸上笑意盈盈,一挥马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到了近处,两人对视半晌,齐齐下了马抱在了一起。 余锦瑟察觉自己有些激动,呐呐地就想放开卫渡远,可卫渡远却是不放,又将她给抱紧了些。 她僵持了会儿,觉着实在难受,想着这人又要走了,心头那股子不舍又蹿了出来,她干脆大大方方地回抱着卫渡远。 “我……”就是有些舍不得你。 她到底没这般说:“你到了西北当心点儿,好生注意着,别伤着呢。知道你功夫好,但也别总冲到前面去。” 余锦瑟细细叮嘱了许多,卫渡远都听着,一句句都应了,是一丝不耐都没有。 说到后来,余锦瑟自己都觉着没意思了,才作罢。 想了想,她又道:“你放心,我也会好生养着自己身子的,那药……我也不会再吃了,说不得等你回来过去的事儿我都想起来了。到时候……一切都明朗了,我等你。” 话罢,她就推开了他:“你赶紧走吧!” 她只觉眼眶酸涩得很,不知道怎么了,泪珠子就这般脱了桎梏,直直往下掉。她赶紧低头用帕子擦干净了,见站在身前的人还没走,又重复道:“快走啊!” 卫渡远是又好笑又心疼,伸手捏了捏余锦瑟的脸,道:“你这是什么霸道性子,只许你说就不许我说了?还说完就赶我走。” 余锦瑟还是垂着头,听了他这话,禁不住拿手虚捶了他一下,低低道:“我不想听。等你回来了,还愿意说给我听我就听。” 卫渡远低低一笑,边伸手将人拉进怀里,边打趣道:“还真是霸道性子。但是这话你是一定要听的。记住,在恭亲王府万事小心,定要保全自己。若是……” 他顿了顿,故作松缓道:“没法子了,就吃吧,没关系的,我总会找回你的,不要怕忘了我,也不要怕忘了自己是谁,我会护着你的。” “还有,昱弘和那夜分明是故意将你引到西院去的,你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怎么说,他有些不一样,不是说他坏话,我觉着他吧,倒像是个疯子。似什么都分明,做事却总也不管不顾。最怕聪明的疯子了,离他越远越好。” 余锦瑟点点头:“事后我想起也觉着是他故意引我去的,你放心吧,我不傻的,你也不要太傻了,仗着自己身手不错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当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卫渡远听着余锦瑟的话,不禁调笑道:“知道了,余夫子。” 余锦瑟眼一瞪:“你是在说我是迂夫子吧?” 卫渡远笑了笑,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 余锦瑟还待说个什么,就觉自己额头上有块儿皮肤被什么暖呼呼软乎乎的东西给贴上了,她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另一个大额头就贴上了她的小额头。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就有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好了,我该走了。” 热气扑洒在她的脸上,她只觉自己好像被人扔进了一个火炉,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烫乎。 “回神,快回去,我看着你回去我再走。” 余锦瑟还是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但到底是听进去卫渡远的话了,顺着他的意思翻身上马,然后骑着马往京城里跑去了。 快要到城门口了余锦瑟才反应过来,回身一看,却是离得远了,早已看不见后面的人了。 她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可想着方才那个吻,她又兴奋得不行,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止也止不住。 回身,一扬马鞭,风吹起她的衣裙,刮过她的脸颊,她登时什么都想不起了,只觉心中畅快万分。 只是现今畅快了,回去就不畅快了。 这不,就被恭亲王堵个正着。 恭亲王看着跨进门的余锦瑟,眼里是从没有过的严厉。可他到底是心疼这个女儿的,也没在府中一干下人面前说个什么,而是带着人径直回了雪梅园。 余锦瑟感觉坐在上位的人一言不发地瞪着自己,她只觉分外忐忑,想着有什么就快来别吊着,也好让她有个应对的法子。 这般想着,她就先开口了:“王爷,我知道错了。” 恭亲王哼了一声:“你知道自己错了?你要时刻记着,你是我恭亲王的女儿,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恭亲王府的立场,还有,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让旁人如何看你?” 余锦瑟不知恭亲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晓得他这话是不是在试探她,她只能做出个蛮不讲理的样子道:“我都这样了还嫁什么人?况且王爷之前不是不希望我同卫将军来往吗?如今又允了,不就是有意撮合我俩在一起的意思吗?我如了你的意不好吗?” 余锦瑟这番话果真奏效了,恭亲王面上闪过丝愧色,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爹爹的?爹,并非是那个意思。” 说着说着恭亲王是愈发激动起来了。 “爹爹就算拿任何人去换权势也是不会这样待你的,你难道不明白吗?爹爹以为你知晓了卫渡远那小子的恶行你会离他远点,爹爹才答应让他可以见你的,但条件是你也答应才是,你不答应他是没法子的。” 余锦瑟反应也是极快,怒气冲冲地反驳道:“王爷,既然你答应了,又如何敢说没有利用我的意思?你是不想让我嫁给他,不想将我推进火坑,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他会伪装,我就会被他的伪装蒙骗。就算有人同我说了他的种种恶行又如何?我不记得,那我就没有切身感受。” 余锦瑟是故意提及自己失忆之事,果不其然,恭亲王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大多是来自于心虚,看样子该是没有疑心她记忆是否恢复了。 她再接再厉,立时摆上了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低低道:“我没法子啊,我就是喜欢他啊。” 她今儿干脆说出来,也免得到时候恭亲王抓住了她什么把柄,猜到她记忆恢复了。 恭亲王听了这话,神色一凛,道:“不行,你想到不要想,爹是不会再将你推进那个火坑了,你好生在家里呆着!” 话罢,恭亲王就拂袖而去,要是他晓得有今儿这个结果,他是怎么都不会答应卫渡远这个条件的。 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恭亲王走后,守在外面的一干下人就进屋来了。 余锦瑟深知做戏做全套的理儿,当即就跑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不见人了。 第一百四十章 论佛 余锦瑟这一番闹腾下来,恭亲王果真没有起疑,又因着卫渡远已经离京,他也没说不让她出门,一时倒也没甚改变。 只是今儿她却得了消息,说什么皇后要为龙行军祈福,特特去皇家寺庙万国寺里吃斋念佛两日,让各家夫人小姐跟去。 恭亲王是皇后之子,其家眷子嗣自然是少不了的。 余锦瑟是一万个不想去,当时得了消息就给拒了,可没成想惹得恭亲王特特来寻她。 “你必须去。”恭亲王一脸的不容置喙。 余锦瑟决定好了要将蛮不讲理、恃宠生娇的姿态做足,不管恭亲王的强硬,头一偏,固执道:“我不去,反正我也没入皇家族谱,去不去也不打紧,平白去了讨娘娘嫌。” 恭亲王只以为余锦瑟在为自己没将她加入皇家族谱的事儿闹气,语气也就缓和了些:“去吧,无碍的,总要慢慢来的,总有一天爹爹会将你加入皇家族谱的。” 余锦瑟心头颤颤,到底还是心软的,毕竟这恭亲王待她从来很好,只是会给她吃药让她失忆罢了,要说真伤害了她什么却是没有的。 但想着卫渡远,还有被砍了手脚的卫丰,她明白这不是个良善之人,她转过身子,闷闷道:“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去了她们也只会笑话我罢了!” 这倒不是她胡诌的,那些个大家小姐铁定是看不起她的。 恭亲王听了这话也觉着有些心酸,但为了让余锦瑟能更好地融入王公贵族的生活,多瞧瞧外头那些个人,眼界说不定就开了,也不会执拗于卫渡远那一个人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去吧,你是本王的女儿,谁敢笑话你?况且你祖母也还在那里镇着呢。” “你别怕,你祖母看着威仪万千,但还是很和蔼的。卡Kа酷Ku尐裞網”他其实知晓皇后不喜余锦瑟,但他不想让她多想,到时候他再去寻自己母后说说便是。 余锦瑟知晓是逃不过了,到底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翌日一早,香儿和玉叶替余锦瑟收拾好细软就坐着马车跟随府中的一干女眷去皇宫外等着皇后娘娘了。 好在恭亲王府的女眷都晓得恭亲王对余锦瑟的重视,个个不说多亲近,但也不至于甩脸色。 现今的恭亲王妃是个温和的,对锦瑟还算不错,一路上都处处照顾着她。虽说这其中不乏是因着恭亲王的意思,但余锦瑟还是颇为感激的。 到了万国寺,就见主持带着一众和尚在外面等着,皇后被恭亲王妃扶了下来。一众和尚手握佛珠向皇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余锦瑟见了这一幕只觉好笑,既是出了家便不是俗世之人了,怎么还理这些个俗事,分明是侍奉佛祖的,这样瞧来反倒像是侍奉皇家的了。 余锦瑟又觉着自己有这想法才最是好笑,这既然是皇家寺庙,自然是侍奉王公贵族的,至于这些个出家之人,他们也要有命才能侍奉佛祖啊! 进了庙,一众女眷先是被庙中主持迎去上了香才又被请去后院用斋饭。 这用完斋饭,皇后少不得要同庙中主持说会儿话,剩下的一众女眷要么被迎去禅房歇息,要么主动去前面的佛祖面前祈福,要么就在万国寺中四下走走看看。 这万国寺虽说是皇家寺庙,按理说是不对王公贵族以外的人开放的,但大昱却不同,为显示皇恩浩荡,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日是对着平民百姓开放的。 那几日万国寺往往会忙得不可开交,迎来送往的香客不知凡几。卡Kа酷Ku尐裞網 初时百姓来万国寺上香是因着那是皇家寺庙,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传出了上万国寺求姻缘是最为灵验的,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说万国寺里最大的那棵树为姻缘树,在上面绑红线祈福佛祖会佑你找到一份良缘。 久而久之,那棵树上挂满了红线,现今看来倒是万国寺一景。 这回来的尽是女眷,里面有许多还未出阁的姑娘,她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用完饭可以随意走动了就带着自家丫鬟来祈福了。 余锦瑟听香儿如此说,心中一动,也想着去瞧瞧。她这瞧还真只是瞧瞧。 虽说她还没恢复记忆,但从旁人口中她也是晓得自己已经成亲了的,至于祈福求个如意郎君什么的,更是没有必要了。 她觉着卫渡远挺好的。 这般想着,她不禁觉着有些害臊。 其实有时候想来她同卫渡远倒像是重新认识了一次般,当然,是她重新认识了一次他。两人这般处着处着,就这样又重新在一起了一回。 听卫渡远说,他们当时也是自己做主的?私定终身?听着似乎有些刺激。 她本想再问问卫渡远的,奈何那人非要自己想,她就只得作罢了。 想着想着,她就到了那棵姻缘树前了,这时候正好有人在挂红线。 余锦瑟瞧见几人垫着脚非要往上再挂高一点的模样觉着好生奇(.)怪,心道,莫非挂个红线也要争上一争? 当然,她没将自己这想法当真,到底是开口问了一旁的香儿:“香儿,这红线挂的高低还有个什么讲究?” 香儿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玉叶倒是将话头抢了去:“回小姐的话,这红线挂得越高据说越是能被佛祖看见,佛祖应了祈愿人心中所求的机会也越大。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看着玉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大方道:“女儿家都想求个如意郎君,难得来一次,你们想去求姻缘的自行去便是,我这边儿也没什么事。” 玉叶脸上立时露出了一片喜色,谢过余锦瑟就往供奉着佛祖的大殿中去了。 余锦瑟见香儿还没走,觉着有些纳闷:“你怎么不去?我这边儿没事,你不用伺候我的。” 香儿摇了摇头,道:“香儿无所求,只想好生照顾小姐,也好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以后小姐嫁人了,要是小姐还用得着香儿的,香儿就跟着你。” 余锦瑟笑了笑:“走吧。悄悄同你说,比起玉叶,我更想瞧见你找到个如意郎君的。走,我们去庙里求求佛祖。” “哟,你这嫁了人的还想再求一个如意郎君啊?我们大昱虽说民风开放,倒也没开放到丈夫还没休妻,那妻子就紧着给自己找好下家吧!” 余锦瑟看去,就见一姑娘被人簇拥着站在那里。 只见那人头插一支牡丹扶摇,缀着几星细钿子,耳朵上同样戴着个牡丹耳饰,身上再穿了个绣着牡丹图样的衣裳,远远瞧去,好一个粉嫩嫩水灵灵的小姑娘。 好看是好看,只是没人告诉这姑娘这样穿委实有些不敬吗?不会惹得皇后不喜吗?要知道,他们可是来祈福的,不是来争艳的! 这姑娘衣裳是粉色的,可这牡丹颜色实在扎眼,红通通一朵,要说在别处还好,偏生还是从前胸到腰腹处,这不是送上把柄去给人说的吗? 余锦瑟这一通打量下来,倒不怕这盛气凌人的小姑娘了,一看这小姑娘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不知轻重,要说有什么脑子?怕也没有。 得香儿提醒,余锦瑟才晓得这小姑娘竟是宫里的丹凤公主。丹字,就是取自牡丹之意,再碰上个凤,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可不是,现今这皇上虽说后宫佳丽三千,但子嗣却并不丰厚,皇子倒还不算少,这公主却只有寥寥四个,可不是可劲儿地疼着。 余锦瑟知晓这人的来头,立时行了个礼:“念雪见过丹凤公主。” 她将自个儿的位置摆得分外清楚,礼行得那叫一个恭恭敬敬,饶是如此那公主还是不肯轻易饶了她。 这不,公主不发话不让起,她就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她只觉腿脚一阵发麻,眼见着就要站不稳了往后倒去,香儿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这时候,丹凤公主似是终于寻到了发作的理由。 “本公主还没叫你起你瞎动个什么劲儿?还有你个奴才,本公主叫你起了吗?简直是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来人啊,拖下去,打个三十大板,本公主就不信治不服你了。” 余锦瑟见状,慌忙跪下求道:“公主,是念雪的不是,念雪不该动的,还望公主息怒。况,此乃佛门清净地,不好见血的,为着我们平白折了公主的福报,实在不值当。” “是啊公主,你最是心善了就不要动怒了。”一道温和的女声插了进来。 余锦瑟抬头去瞧,竟是那日说是自己嫂子的林氏,皇商余家的当家主母。 丹凤公主见了来人,面上笑意盈盈,似是换了个人,嘴甜道:“小姑姑,你怎地来了?” 可不就是小姑姑嘛,这公主瞧着就十四五的年纪,林氏也就二十来岁,这岁数差得还真不大,可就因此,这丹凤公主才同林氏很是要好。 “我不来?我不来你要在这佛门清净地作甚?”林氏同这丹凤公主处得是真真好,也不避讳旁人,她就伸手在堂堂公主的额头上点了点。 丹凤公主也不恼,捂住自己额头,赌气般道:“我这是在为自己侄子出气呢。” 林氏知晓这是有人拿丹凤公主给余锦瑟下马威呢,自己不出面,却是让丹凤去得罪人,也不知是谁打的这一手好算盘。 “你这姑姑当得还真好。卫将军哪里需要你出头啊?”林氏笑意盈盈道,“你怕是认错人了胡乱说吧。” 林氏虽同丹凤公主要好,也是她的长辈,但她还是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的,毕竟余锦瑟是丹凤公主罚的,自然得她松口才行。 丹凤公主本是不愿,可见林氏暗自同自己使眼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人给叫起来了。 余锦瑟心上不论如何想,面上自然是要千恩万谢这丹凤公主的大恩大德的。 她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身影,心头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自己嫂子是堂堂公主的姑姑,结果自己婆婆又是公主的姐姐,自己又嫁给了公主的儿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起码,现今看来好似是这样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祈福 到了申时三刻,皇后着众人焚香沐浴,这才带着一干人等来大殿里祈福。卡Kа酷Ku尐裞網 先是一番祷告,再是叩头,敬香。就这般跪了大半个时辰今儿的祈福才总算是完了,不过明儿一早还有一场,下午还要马不停蹄地回去,是一丝空闲也没有了。 余锦瑟初时并不大愿意来了的,这会子倒也虔诚,不停地在心中向佛祖诉说着自己的心愿:“佛祖啊,你大慈大悲,定要护佑卫渡远平平安安的,还有顺亲王和小六,也要顺顺当当的。” 祈福毕,一众宫女丫鬟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先是见着一宫女将皇后扶了起来,一众人才随着宫女丫鬟的搀扶站了起来。 只是皇后却是没有要出大殿的意思,而是柔声说道:“供奉佛祖,最重要的是心诚。我朝的好男儿们都上阵杀敌了,我们做不了什么,唯有为他们祈福了。本宫相信,只要心诚,佛祖定能感知到。所以本宫希望今夜能有人在这大殿中继续为我朝大军祈福。” 说来说去,这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余锦瑟可不觉着皇后只是随意说说,不定是想算计谁呢,也不知谁是那倒霉蛋。思及此,她禁不住暗暗摇了摇头,只叹自己现今是愈发无法将人往好里去想了。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皇后就给了她一当头棒喝:“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自当起着表率作用,奈何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就先姑且在恭亲王府中选人吧!” 余锦瑟被这话打得一个激灵,眼皮子跳个不停,恰好此时,皇后又问了:“两个时辰换一个人来祈福,谁先愿意来呢?” 恭亲王府的女眷个个都还在犹豫不决的,谁都没有开口,旁的夫人小姐自然更是不好开口了,毕竟皇后说了,恭亲王府的人先来,她们可不愿为了出风头,在这事上触皇后的霉头。 皇后扫视着恭亲王府跟来的一干女眷,就见个个都垂首不语,似是生怕点到自己,她心头怒火腾起,眼眸是愈发锐利,特特是在她的眼光落到余锦瑟身上是,似是要将她的衣裳烧穿个洞才罢休! 恭亲王妃见没人开口,想着总不能让皇后失了面子,正欲开口,却被人捷足先登了:“娘娘,念雪不才,愿为龙行军祈福!” 大伙儿看向说话的人,竟是现今备受恭亲王宠爱的余锦瑟。 但就算如此又如何?还不是个没入皇家族谱,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连个郡主的边儿都甭想碰上!如今好死不死的,倒还想着出风头了。 聪明一点的自然不这么想,她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后的面色,就见她在余锦瑟主动开口说要祈福后脸上挂上了抹愉悦的笑容。 这些个人心中顿悟,这是皇后给余锦瑟下的绊子呢。她见不惯自己儿子宠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儿,该说她不喜自己儿子宠着这个明显是余雪梅所出的女子。 余锦瑟不管大殿中心思各异的众人,只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就等着皇后发话。 要说她为何主动去做这个倒霉蛋,一是求个心安,她总想着,自己这般求着,或许真就灵验了。 二则是因着皇后的态度,皇后摆明了是要整治自己,与其让她想旁的更令自己难受的法子来整自己,还不如自己主动入套,她消了气也就好了。 况且一个人也就只跪着祈福两个时辰,又有蒲团在地,不算什么的,只要卫渡远他们能顺顺当当地得胜归来就好。 余锦瑟想得倒是好,只是事情总也不往她想的方面发展。 这不,皇后还没发话呢,就听一直垂首站在一侧的玉叶先开口了:“娘娘,奴婢的主子今儿才被主持夸赞了,说主子是跟佛有缘的。要是主子祈福,定然是能被佛祖看见的。” 余锦瑟略略诧异为何玉叶会这般说,要知道,依照规矩,主子说话奴婢是不能插嘴的,特特还是在皇后这种执掌规矩的人面前,那更是要小心谨慎了,就怕行差踏错一步。 可显然余锦瑟是涉世未深了,玉叶自然是有自己的忖度的,她想着皇后不喜余锦瑟,她再加一把火去,皇后定然是不会怪她的,她还能在皇后面前露个脸,何乐而不为? 皇后在宫中沉沉浮浮几十年,什么腌臜事儿都是见过的,像玉叶这种有着小聪明又存有野心的人她不是没见过的。 可她并不会轻易出手将这种人给一掌拍死,要晓得,这种野心同自己心机不匹配的人最是容易掌控,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这不,现今就排上用场了。 余锦瑟偷眼瞧着脸上笑意愈发浓重的皇后,她心头一阵发毛,心思一转,她终于是明白玉叶的意图了。 恰好此时,皇后悠悠开口了:“是么?你还听说了什么?” 玉叶似乎没瞧见周围人是个什么神色,接着道:“回娘娘,奴婢的老家每年过年家家户户都是要祈福的,求佛祖保佑一家子来年平平安安的。这祈福还颇有讲究,一家子人选中一个跟佛最有缘的,在佛像前跪着祈福,从大年三十到来年初一,期间都不能进食,这样方能显出诚意。不过这都是奴婢老家的土法子,上不得台面的。” 余锦瑟觉着自己要是到了这地步还不晓得玉叶这是要陷自己于不利之地那她就是真蠢了,这玉叶就有点小聪明,自己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入她的圈套呢? 等等,自己为何会说又呢?余锦瑟双眼微微睁大,自己什么时候被玉叶陷害过?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自己记不得的那些过往里曾发生过什么。 只是不待余锦瑟细想,皇后又发话了:“什么土法子?大昱百姓皆是我朝子孙,本宫觉着这风俗是有道理的。既如此,念雪,大师夸你与佛有缘,今夜就由你跪在这大殿中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福吧。” 皇后脸上笑容显得愈发温和,似是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辛苦你这一晚上了。” 要不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自己又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余锦瑟都要觉着皇后来这万国寺走一遭就是专门为了收拾自己一顿的。 可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卫渡远,她又觉着祈福一晚上不算什么了。 “娘娘安心,念雪定不负娘娘嘱托,诚心为血战沙场的将士们祈福。” 皇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一干看热闹的人走了。 余锦瑟见人都走了,绷着的身子突然就榻下来了,对着皇后,又被那么多人看着,她委实不自在。 主持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能被有心人用了去,看着站在殿中的余锦瑟,他脸上和蔼的笑意淡去,带着些愧疚道:“是老衲害了姑娘。” 余锦瑟淡然一笑:“大师,佛祖当前,俗尘之人在后,莫要妄言。” 主持心中一凛,瞧着余锦瑟身旁站着的玉叶,谨慎道:“是老衲失言了。” 余锦瑟摇了摇头:“念雪是真心为将士们祈福,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这份心意是真的,所以大师也莫要介怀了。要真说个孰是孰非,佛言道,有因必有果,大师一句话不是因,因在前,与大师无关。” 主持脸上又带上了平和的笑意:“姑娘果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只是……姑娘执念过深,有些事忘了也罢!” “念雪在此谢过大师的提点,只是念雪到底是俗世之人,自是会被俗事缠绕。” 余锦瑟看得开,自己就是个俗人,就想着能有个家,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像这种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这尘世太过迷眼,她有太多不舍。不舍的人,不舍的事,不舍的喜好。 送走大师,余锦瑟脸上笑意荡然无存,还没等她开口,香儿却是先怒了:“玉叶,你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吗?你竟想着陷害小姐,小心……” “香儿!”余锦瑟厉声阻止了香儿接下来的话,顾自跪在了蒲团上,这才开口道,“你也是晕了头了,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玉叶,你出去吧,香儿在这儿守着我就好了。” 这话哪里是现今能说的?她们这是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福,是天大的好事,需要十足的诚心,要是说得像是受刑般,被有心人听了去,再传到了皇后耳朵里,那可就是大不敬,居心不良了。 香儿显然也是想明白了,垂首跪在余锦瑟身侧,低低认错道:“是奴婢失言了。” 玉叶听了余锦瑟的话后便毫不留恋地起了身,看着香儿这副模样,脸上闪现了抹得色,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她可还记着呢,自己被打出将军府,不被卫渡远正眼看一眼,都是拜余锦瑟所赐。她要一笔一笔地从余锦瑟身上讨回来! 还有卫渡远,他看不上自己,自己还看不上他呢,这世上比他身份地位高的男人可不止他一个。 她要让看不起他的人都好好看看,看她是如何一步步往上爬的,让那些人都跪下来求她,就求她多看他们一眼…… 第一百四十二章 梦回 余锦瑟不管玉叶如何,只专心跪着祈福。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这可是要跪一晚上的,期间还滴水都不能沾,余锦瑟跪到了戌时就有些受不住了,肩背早已塌了下来,双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香儿向来是个细心的,见余锦瑟的模样,忧心道:“小姐,你若是受不住了就坐会儿吧,现今没人了,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余锦瑟笑着摇了摇头:“香儿,你什么时候也做个睁眼瞎了?外面分明站着两个小宫女呢。” 她见香儿低着头不吭声了,又道:“我无事的,你莫要担心。” 香儿还是不放心,又道:“要不奴婢还是去吩咐人回府中找王爷说一声?” 余锦瑟定定看着端坐在上的佛祖,道:“香儿何时这般没分寸了?如今这么晚了哪里能去叨扰王爷?况且娘娘是王爷的生母,我们如此做不是挑拨王爷和娘娘的关系吗?以后还有安生日子好过吗?” 香儿咬了咬唇,道:“是香儿思虑不周了。” 要说香儿为何会这般也是因着自己实在没法子了,又委实太过担心余锦瑟了,饶是她再聪明也不过是在王府经过一些事,被宫里的娘娘刁难到底是头一回。 况且,她实在担心皇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来整治余锦瑟。余锦瑟待她有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而什么都不做。 她想着,恭亲王将余锦瑟奉为掌上明珠,定然会替她出头的,到时候皇后说不得看在恭亲王的面子上就饶过余锦瑟了。 如今被余锦瑟说了一遭,她也想明白了,怕就是因着恭亲王太过宠爱余锦瑟了,皇后才决定杀杀她的锐气。 余锦瑟见香儿似是想明白了,又道:“以后多想想,你是个聪明的,我也信你,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香儿心中触动颇深,心不在焉地喃喃道:“香儿怕是担不起小姐的信任。” 余锦瑟没听清就要问她说了什么,却又听她道:“那小姐你靠奴婢近些,奴婢撑着点你,那样你也好受些。” 余锦瑟瞧着香儿也很是无奈:“香儿,我知晓你的心思,你不必如此,你也跪了这般久,想必也很累了吧。都是人,不是说你吃过苦就受得住,我以前也是吃过苦的。” 香儿本就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在以前,她是因着恭亲王的命令来照顾自己,如今大抵是想要报恩吧! 想了想,她又道:“有时候想想人就是这般,对一个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儿对旁人来说却是难如上青天,我给你银票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罢了。” 香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可不是每一个主子都会体谅自己的丫鬟啊,像奴婢这种卖了身的更是没必要看在眼里的。小姐不过是举手之劳,于香儿来说却是浩瀚恩情。奴婢做牛做马都是要报答的。” 余锦瑟定定地瞧了香儿半晌,见她满脸真挚双眼禁不住闪了闪,又侧头看着大殿前供奉着的佛祖,看着他慈蔼地俯瞰着芸芸众生,她到底是忍不住说出了实话。 “我初时帮你也是存了私心的,并没有那般纯粹。卡Kа酷Ku尐裞網我不是个无私的人,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和计较。” 香儿低低道:“奴婢知道。” 余锦瑟没再接着说下去,香儿是个聪明人,她想,她该是懂了。 渐渐地,余锦瑟的双腿跪得没了直觉,她想,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觉着难受了,只是觉着这双腿不是自己的罢了,倒也不会断。 只是她现今是瞌睡不断,不停地打着呵欠,身子也不住地往前后左右地倒着。 香儿见了,也不顾尊卑了,悄悄地挪了挪自己的位子,向余锦瑟身边靠了靠,见她似乎又要往前面摔去,她忙伸手拉住了她。 她偷觑了眼外面靠着门柱昏昏欲睡的两个宫女,对余锦瑟低声道:“小姐,你要是累了就靠着香儿睡会儿吧,现今宫女们也在打瞌睡了,她们不会看见的。” 余锦瑟只觉自己头脑发胀,混沌一片,听香儿这般说也不知道推辞了,就顺着香儿拉着她的手臂靠在了她的身上睡着了,跪着的姿势也愈发懒散了。 只是今儿好像事事都不让余锦瑟顺心般,她竟是又做起了梦,只是这个梦是那般的真实,那般的令人痛不欲生。 那日,雨下得很大很大,村道上站了许多人,有个高大的男子掐着宋氏的脖子,她被人急吼吼地扶了来。 她听到了什么?自己的孩子没了?因为救人,救了谁?宋氏的儿子卫北? 她只觉头顶一道响雷劈了下来,她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也什么都不晓得了,直直地就要往地上倒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将晕不晕之际,她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高大男子惊惶地转过身来,她竟奇(.)异般地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样,是卫渡远! 他眼里的害怕也一丝不落地落入了她的眼里,她突然觉着好悲哀,更觉着愧疚。 然后,她就被人接住了,她只觉这人的怀抱好温暖。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原来还是他。她觉得好安心啊,可是她还是好冷啊,她禁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可是怎么样也暖不了…… 他们的孩子没了啊…… 香儿本来也累了,正半睡不醒的撑着,可听到身旁的动静时,她禁不住心头一凛,脑子陡然就清醒了过来。 她偏头一瞧,就见自家小姐哭得眼泪哗啦的,在梦中还时不时地抽抽。 她知晓自家小姐怕是又做什么噩梦了,瞌睡也顾不得了,当即就出声唤人,试图将被困在梦魇中的人唤醒。 香儿的担忧也不是没来由的,以前余锦瑟就曾陷入梦魇过,那时候是怎么也叫不醒,睡了整整两日。 她只担心余锦瑟又出什么问题了,毕竟一般出现这种状况很可能是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儿,而且是极端不好的事儿。 香儿万分想不通,今儿没什么事儿刺激到自家小姐啊,就算到了万国寺祈福她也遵着恭亲王的吩咐没落下小姐的药,按理说不该这样才是。 香儿见叫不醒余锦瑟,心中直骂府中那个为余锦瑟开药的大夫,嘴里还是不断地唤着人。可人还是没醒,她生怕人又有个什么好歹,忙往外面喊道:“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我们家小姐不好了。” 倚着木柱蹲坐在地上的两个宫女被香儿的震天响喊声给惊醒了,心头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可看见余锦瑟窝在她怀里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也给吓住了,登时就清醒了过来。 她们可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看着人的,虽说皇后不喜她,可到底那人还是恭亲王府的一个小姐,又是恭亲王宠着的,要是这香儿将她们睡着的事儿告到了皇后那儿,她们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立时往大殿里走去,就见余锦瑟满脸泪痕,闭着眼无措地被香儿抱在怀里,一双秀眉紧紧皱起,似乎很是难受的模样。 她们也不敢耽搁了,当即就去喊人了。 这时候,余锦瑟却是悠悠转醒了。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直到身边的人唤了她无数次后她才木木地转过头望着抱着自己的人。 她轻启唇瓣,可谁都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香儿心头着急,忙问道:“小姐在说什么?小姐是要什么吗?” 余锦瑟看着面前的人,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也不管身旁的人是何反应,笑得是愈发大声,似癫狂状。 那宫女见了,胆怯地后退了几步,试探着问道:“她……她不会是疯了吧?” 香儿听了,双眼陡然变得锐利,厉声道:“说的什么话?小姐好好的怎么会疯?莫要胡言!” 那宫女吞了吞口水,又退了几步,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到底是不敢说了。 见那宫女不说了,香儿忙劝道:“小姐,你身子是不舒服吗?奴婢这就扶你去休息,你莫要恼,咱们小声些。” 说着,香儿就想扶着余锦瑟起来,可试了几次,她双腿实在僵硬得起不来,只能对一旁的宫女道:“还不快来扶着小姐?” 那宫女有些不甘愿,可看着香儿严厉的目光,也只好伸手来扶余锦瑟了。 可余锦瑟现今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挥开两人的手,是又哭又笑道:“为什么?老天真会跟我开玩笑?哈哈哈哈,孩子……哈哈哈哈……” 她已经有好一段儿时间没服药了,她一直期待着自己回忆起过往的事儿,可什么都没想起,今夜不知怎地却是突然做起了过往的梦。 不,她知道,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以梦的方式回来寻她了。 “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了你……” 她的孩子会恨她的吧,没有几个人记得他,她还偏将他给忘了。要是连她都忘了,还有几个人能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世间? 说来道去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多管宋氏母子的闲事,分明晓得那两人都是黑了心肝的,她还去管! 她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忆往昔 皇后一踏进大殿就看到了余锦瑟这副癫狂模样,登时大怒道:“怎么回事?不过是叫她在这里祈福好端端地怎地就发起疯来了?” 香儿怕极了自家小姐又被罚,就想阻止自家小姐再闹,可余锦瑟显然很是不配合,看着皇后还哭笑个不停。 皇后更是怒了:“来人啊,将这疯子给本宫带下去,平白扰了佛祖的清静,到时候佛祖怪罪起来谁担着?” 皇后初时只是想教训一番余锦瑟罢了,哪里晓得她会这般给自己丢脸?不止丢了她的脸,还将恭亲王府的脸给丢尽了,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怎样! 香儿听了,忙跪下来磕头求情道:“娘娘息怒,还望娘娘息怒,我家小姐只是一时被梦魇住了,她身子不好,时常会被梦魇住,待会儿就好了,请娘娘莫要怪罪。” 说着就‘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皇后一听这话是更气怒了:“本宫让她在这里祈福,不是让她在这里睡觉,怪不得会发疯,只怕是惹恼了佛祖,佛祖降罪于她了吧!” 香儿想到了余锦瑟说的话,直觉自己禁不住事儿,恨不得现今就掌自己的嘴,皇后本就看不惯自家小姐,自己还送上把柄去,能不惹怒皇后吗? 现今怕是说什么都是枉然了,皇后又多了个可以发落自家小姐的由头了。 皇后见陆陆续续有人往这里赶来了,生怕这事儿传出去,就要叫人将余锦瑟给拖下去关起来。 就在此时,余锦瑟终于是经受不住失去孩子的打击,直接晕过去了。 皇后摆摆手就想让后面的太监将人拖下去关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香儿见状,忙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皇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儿,威仪万千地问道:“怎么?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香儿连忙跪着挪到了皇后跟前,又接连叩了几个响头才道:“娘娘,就算你不看僧面也请看在佛面上饶了小姐吧,王爷……王爷那般疼小姐,要是小姐有个什么好歹,王爷定也会极度伤心的啊……” 皇后狠瞪了眼地上的香儿,冷着脸厉声问道:“你在威胁本宫?” 香儿又是连连磕头,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卑不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王爷伤心,不想娘娘与王爷心生间隙啊!” 皇后心中怒极,可香儿说得却也没错,照自己儿子的性子,要是这余锦瑟真出了什么事儿不定要怎么同自己闹呢。 可余锦瑟留着也确是个祸害! 这会子恭亲王妃也赶到了,她在路上已大概知晓了这大殿中发生的事情,瞟了眼大殿中昏迷不醒的余锦瑟,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香儿,才小声劝着皇后。 “母后,儿臣知晓你为出征的大军忧心,但念雪确是情有可原,她时常被梦魇住,方才该是不小心睡着了才如此失仪,你就莫要恼她了,再给她次机会吧!” 皇后本就犹豫着要不要就此将余锦瑟给发落了,可看着恭亲王妃的模样,心中明白怕是这余锦瑟在自己儿子心中不简单,便顺着台阶就下了,吩咐人将她抬进禅房中歇着后,又吩咐人去寻了御医来给她诊治。 其实她这回也算是次试探,她倒要看看这余锦瑟能影响自家儿子到何种地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不禁怒从心头起,以前是余雪梅,现今是余雪梅的女儿,当真是阴魂不散!她决计不会让自己和自己儿子这么多年的忍让都毁在余家母女手上的! 昨夜殿中的事儿大多人还是听说了,其实当夜她们就晓得了,有些人不嫌事儿大竟还巴巴地跑去大殿中看了的,有些识趣的就装着什么也不晓得,在自己屋里呆着呢。 无论如何,翌日一早,趁一干人聚在一起用饭的时候皇后还是敲打了她们一番。 不论她们心中有什么心思,面上还是答应得乖巧,装傻充愣地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晓得。 林氏却是不同,她在昨夜听到大殿中传来的消息后就睡不着了,她是真的担心余锦瑟,生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儿。 要晓得,这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啊,要是余锦瑟真出事了,她于心不安啊!她也没法子同余穆阳两兄弟交代啊! 好在这回余锦瑟晕过去后没睡那般久,晌午时分就悠悠醒转了。 也不管香儿在一旁喜极而泣的声音,她就呆呆地看着屋顶,半晌,才转了转眼珠子,哑着嗓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香儿见自家主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忙将昨夜发生的事儿都事无巨细地给说了。 余锦瑟又是许久不开口,良久,她才缓缓地转过头,直直盯着守在自己床边的香儿。 在看见守在自己身边,哭得双眼通红的香儿后,她心中微微起了丝波澜,可很快地,又被巨大的悲痛给引去了全副心神。 余锦瑟失去孩子的前后记忆都没恢复,只是突然记起了令她记忆很是深刻的一部分罢了,那是掩埋在她心中永远的痛。 她像是又重历了一次失去孩子的绝望般,似乎这世间再没有令她留恋的东西,只需等着死亡降临就好。 香儿被这样的余锦瑟吓住了,她看见她的双眼里满是灰败,像是个将死之人般。 香儿再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了,忙伸手拉着余锦瑟的手臂,急急道:“小姐,你怎么了?你……你别这样,你是不是还被魇在梦里啊,没事的,梦都是假的,没事的……” 她见余锦瑟对那些个话都置若罔闻,心头更是发慌,脑子一转,突的想起了卫渡远。 她似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道:“对了,卫将军你还记得吗?他去打仗了,你不是说你心悦他吗?你不等着他回来了吗?他要是回来了却没见着你他肯定会伤心的,你忍心看着他伤心吗?” 其实失去孩子的事儿都是以前的了,余锦瑟心中再是悲恸也没以前那般伤心难过,如今又听香儿提起了卫渡远,她自是有了反应,双眼似乎还亮了亮。 香儿心头一喜,再接再厉道:“卫将军还在战场上呢,小姐可得等他回来啊。奴婢看啊,他还是很欢喜小姐你的,等他回来不定就会向王爷提亲了。” 余锦瑟想,香儿心里分明清楚她的身份,更是晓得恭亲王是不会答应将自己交给卫渡远的,又何必如此来安慰自己呢? 这人啊,有时候真是好笑。 她看着强颜欢笑的香儿,声音低低却很是认真道:“不会的。” 香儿有些没反应过来余锦瑟话里的意思,愣愣问道:“什么?” 余锦瑟摇摇头便不再多话。 余锦瑟醒来的事儿没多大会儿就传到了刚用过饭的皇后耳里,就算皇后再不待见她,为了做做样子,还是亲自到她住的禅房里来瞧她了。 余锦瑟委实没甚心力应付皇后,可皇后既然来了,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见人。“念雪……” 余锦瑟正欲起身行礼却是被皇后免了:“你身子不适就安心躺在床上休养吧。” “谢过娘娘。”余锦瑟本就不想起身的,听了皇后的话,又躺回了床上。 皇后坐到了宫女端来的凳子上,随意地安慰了余锦瑟几句,哪里还能瞧出昨晚上的盛气凌人啊? 余锦瑟脸上带着淡笑,乖顺地在旁边听着,似乎很是感激皇后的关怀。其实要不是昨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她不定真会以为这皇后是个慈眉善目的。 可事情到底不如面上那般看得过去。 看着皇后时不时拿她手中的帕子捂住口鼻的小动作就能明白,她在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甚至觉着跟自己呆一块儿都是难受的。 余锦瑟只觉讽刺得很,这里分明都是她的人,何必再做这些样子?这是为了做给恭亲王看?让他晓得她什么都没做,一直待自己都是和颜悦色的? 说的也是,昨日是自己主动要跪在佛祖面前祈福的,结果也是自己将事情办砸的。她堂堂皇后并未怪责自己,还亲自来探望自己,待自己也算是宽厚了。 可余锦瑟明白,她自己却不能不识趣。 “娘娘,是念雪的不是,好好一场祈福会竟是被念雪给搞砸了。念雪觉着很是过意不去,想着在寺中为远征的大军祈福一月,以弥补念雪的过错,也希望佛祖能原谅念雪的不是。” 余锦瑟说得真诚,皇后也听得高兴,但她还是不忘装模作样地犹豫半晌才道:“也好,不愧是恭亲王府出来的,如此,本宫也能给旁人一个交代了。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也好,你可以在寺中好生养病,不定就能将你那梦魇给去了。” 余锦瑟对皇后的关怀自然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 要说她为何主动留在此处,一是想平息一下皇后的怒气,二是她还不想面对京城中的那些个人。 她觉着很累,想在此处静静心。 皇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貌似不经意地提道:“对了,本宫瞧你身边那丫鬟,叫玉叶吧,还不错,跟你要了。” 余锦瑟自然不会说什么,还笑着道:“玉叶承蒙娘娘看得起,也是她的福气。” 香儿颇不赞同余锦瑟说要留在此地祈福的事儿,见皇后带着一干人走了,才着急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留在此处,王爷不定就能顾及到你了。” 余锦瑟摇摇头:“回去又能如何?还不如好生让娘娘发泄一番心头的怒火,也好少个错处。” 她不欲再多说什么,也不管香儿如何想,径自背过身子去。 就听身后传来了声轻微的叹息,然后就是一阵开门关门声,屋子又归于一片宁静,她也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本涂了红漆,现下已经有些微微泛白的墙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信 余锦瑟嘴角划过一丝讽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上的握着的蜜饯。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聪明,该是明白我的意思,我也没甚心思跟你拐弯抹角,更是晓得你一直帮着恭亲王看着我,我做了什么事儿你事无巨细地都会禀报给他听。但如今,你该选择了。” 她抬头定定地看着香儿,道:“是跟着我,还是继续效忠你原来的主子。香儿,我不会逼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知道你顾忌颇多,若是你选了我这边,你母亲那边我也会托人照拂的。” 香儿顿时跪了下来:“小姐待香儿的大恩大德,香儿不敢忘,一直以来是香儿的不是,没做到忠心侍主。不过小姐尽管放心,今儿的事香儿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至于……也会好好想想的。” 余锦瑟点了点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吧,一个月我们正好可以回恭亲王府了。” 香儿点头称是,也不再多言。 这之后,香儿还是会每日都去厨房煎药给余锦瑟送去,只是这药最后到了哪里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但祈福的事儿余锦瑟也不是妄言,每日必定会去大殿中同僧人们跪坐一个时辰,晚间还会来拜一拜,生活倒是平静如水。 这日,主持见余锦瑟又怏怏地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发呆,不禁上前问道:“姑娘是在恼什么?有何事放不下吗?” “大师,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余锦瑟没答话,反而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主持倒也不恼,温和答道:“人死了自有其归处,或许那又是另个一个极乐世界了,远离红尘俗世,唯有其心归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他还那般小。”后半句话她发出的声音几近于无。 主持也没再多问,而是将余锦瑟引进了一处偏殿,殿中放着一尊佛像,而殿两旁却是放置着一盏盏灯。 “这灯是长明灯,这边是为生人祈福的,那边是为死人安心的。不知姑娘可要供奉一盏?” 余锦瑟用视线逡巡着一盏盏燃着的油灯,半晌,才道:“我想供奉两盏,一盏为生,一盏为逝。”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余锦瑟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 余锦瑟想,原来佛还能静心,未尝不好也。就这样,在这万国寺中,她每日里又多了一件可做之事,那便是抄佛经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总有人不愿余锦瑟太过安稳。 余锦瑟进了屋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信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再拿起来一瞧,不是卫渡远的字迹,那就该是别人在找她了。 说来,卫渡远走了有一个月了吧,竟是一封信都还没给她寄回来,她心头还是有些难受的,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儿。 随着记忆的缓慢复苏,她是愈发惦念他了。 她又看了眼信封上写着‘余锦瑟亲启’的几个大字,深吸了口气,还是将信封拆了开来。现今能直接在她面前亮出‘余锦瑟’几个大字的可是很少了,她也不觉着这人是个好心的。 余锦瑟慢慢地看了下去,而越往下看她的面色就愈发冷凝。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上面写得很清楚,那夜她在恭亲王府西院看见的人是谁,还有这人与她的身份,包括她自己的身份,桩桩件件都是在说自己被骗了。 当然,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那便是她的弟弟还在他的手中。 想必那夜她见了卫丰后,一直有人在暗中窥伺着他们的动静,说不得那把火就是他放的。 现下愈想那火就起得愈发诡异,王府那么多人,就算那火很容易就烧过来了,也不该迟迟没人来将卫丰给转移出去。 既然卫丰被做成了人彘,那恭亲王想必是还想留着他慢慢折磨他的,不可能就这般轻易让她死了。 那之后,必然是有人又刻意放了把火。 是刻意将自己引过去的昱弘和还是旁的什么人?寄信的和昱弘和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余锦瑟可不认为都是针对着自己来的,她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这信一看就是在挑拨她同恭亲王的关系,而另一方面,也是在将自己又推回镇北将军府那边。 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呢?恭亲王?还是镇北将军府? 无论是为了什么,等到一月期满,她回京城赴约后一切就都明了了。 到了约定的地儿,余锦瑟就被酒楼里的店小二给迎上了楼上的雅间。 一进门她就瞧见一身姿挺拔的男子坐在圆桌后,一看就是个常年练武的,却没有上位者的姿态。 她知道,这人该就是个跑腿的。至于他身后之人…… 余锦瑟随意地观察了一番屋内的景象,就见屋子里侧有个屏风,后面似乎还坐着个人。她霎时明了了。 余锦瑟也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不认识你,直说了吧,找我来所谓何事?” 那男子笑了笑,先给余锦瑟倒了杯茶,才道:“卫夫人不愧是卫将军的妻子,就是干脆利落。” 旋即,他又问道:“卫夫人可清楚令堂的事儿?” 余锦瑟不说话,意味很明显,你直说就是。 那男子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接着道:“令堂的事儿也有许多年了,在下恰好也听过一些,那时候的令堂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啊。只是……恭亲王后来却是辜负了她,娶了别人,伤了她的心。” “但令堂确也不愧为女中豪杰,拿得起放得下,同恭亲王断得干干净净,奈何恭亲王不愿,一直缠着令堂,最后……竟是凌辱了令堂。后来才有了令堂流落去卫家村的事儿。” 余锦瑟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悄然握紧,冷冷道:“你认为我会信你?这可是玷污我母亲清白的事儿,我更是不会信了。况且王爷待我向来好,你说我不是他的女儿,怎么可能?”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似是志在必得:“卫夫人能来这里不就恰好证明你也觉着这事儿可信?况且,卫夫人可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失忆?你可以回去问问你那所谓的大哥。” “其实要证明在下所言非虚并不是没法子,只要卫夫人去寻余家的人问问就明朗了。要说串通,在下可没法子同余家的人串通起来,谁不晓得皇商余家向来是为着皇上办事的。” 余锦瑟是真没想到过去竟还有那许多恩怨,可她还是没忘了此行的目的:“说吧,你告诉我此事的目的是什么?” 那男子立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肃然道:“在下收到消息,说恭亲王不满卫将军抢了他的差事,打算断了龙行军的粮草,妄图陷卫将军于不义。” 余锦瑟勾唇一笑,叹道:“我一个女子,哪里懂得这些个事儿?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想必已经有法子帮助龙行军脱困了吧?” 那男子被余锦瑟的咄咄逼人弄得哑口无言,急急地就想辩解,却是被从屏风后的男子阻止了:“锦瑟果真聪慧伶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女儿。” 说着,那人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瞧来人,四十岁上下,生得器宇轩昂,嘴角带笑,让人乍一看就觉着很是亲近。 余锦瑟立时起身:“锦瑟见过太子殿下。” “看样子你是恢复记忆了。”那男子见太子走了出来,忙让出位置,太子顺势便坐下了,“坐吧。” 太子喝了口一旁小厮为他倒好的茶,才又道:“锦瑟,你那般聪明,该是明白本宫的不得的,本宫虽得了那消息,奈何没有证据。若是想救渡远,唯有将证据摆到父皇的面前。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宫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 余锦瑟心脏似是被人突然捏紧了般,生怕卫渡远出事,可她到底是残存了一丝理智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凭什么就以为我会信了你的话?毕竟,就算他真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事儿那也是我父亲啊!” 太子说来说去不就是叫她去诬陷恭亲王吗?可她偏还不能如此说,没法子,太子同镇北将军府同气连枝,起码在她的记忆中是如此。 余锦瑟哪里晓得因着她的事儿镇北将军府早已同太子府生出罅隙,后来又因着卫渡远的事儿连带着寿春公主也对太子不满了。 “那你是想瞧着渡远一步步落入陷阱,有去无回吗?还是想瞧着镇北将军府毁于一旦?”太子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觉着你真的会是恭亲王的女儿?到了现今这个地步,你还是如此相信?” 余锦瑟对上太子到底还是太嫩了,脸上不禁露出了丝犹疑,就是这丝犹疑被太子牢牢攫住。 “还有你的弟弟,你不要忘了,是因为你,你的父亲卫丰,还有你的弟弟才陷入如此境地的。你难道忘了你爹的样子了吗?他沦落到那副田地都是拜你所赐!” 余锦瑟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她又想吐了。可太子说的却是事实,她恨卫丰的不作为,恨卫丰对她的不管不问,可确也是因着他才让他落得做成人彘的下场。 但很快地,她又镇定了下来:“你让我想想。我要走了,待会儿香儿要起疑了。” 她本是同香儿一起出的门,为了独自来赴约,她特特让香儿去给自己买什锦斋的糕点了,而她说会在这里等她。 时辰差不多了,香儿该是买回来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粮草 余锦瑟坐在酒楼的大堂里,太子的话在耳边萦绕不去。 “渡远带着龙行军走了有一个半月了吧,依照他的性子还有兵力,他们的行军速度必然不弱,差不多也该到西北了吧。本宫就给你三天时间,毕竟,粮草之事拖不得,早早查出也好早些再运粮草去。” “要是晚了,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儿。谁知道那匈奴会不会增派人马呢?” “小姐,买来了,你尝尝吧。” 香儿的声音拉回了余锦瑟游荡的神智,她道了声谢后就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直到香儿提醒她才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却也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余锦瑟知晓一些事情不能拖了,她不知道太子现今和镇北将军府的关系如何,只能晚上寻了卫渡远给她留下的那个人来问了。 那黑衣人趁着月色而来,站在窗户外等着,不多会儿余锦瑟就来撑开了窗户,接过他手中递来的两封信后她便关上了窗户。 她委实没想到今儿还能收到卫渡远的信,抑郁了许久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似是拨开了眼前的层层云雾。 余锦瑟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来看,先是问了她好,后又说了自己很好,接下来便又是好一顿叮嘱,让她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就这样竟也写了两页纸。 余锦瑟却没觉着不耐,而是脸上含笑地将这封不甚有趣的信看完了,然后又寻了个合适的地儿将信给藏了起来这才算安心。 只是看着手中的另一封信她心中就不甚舒爽了,懒懒散散地拆开来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看来看去,大抵就是说现今镇北将军府同太子府的关系已比不得以往,就差撕破脸皮了,不过有寿春公主在那里抵着的,还没闹到那个地步罢了。 其实,太子说恭亲王私藏了粮草企图陷卫渡远于不义她是不大信的。她觉着,恭亲王是个狠人,也是个聪明人。 而太子,她又看了眼信中所说,这太子现下已比不得从前,他心慌了,有时候做出的决定往往也费力不讨好。 而且让恭亲王认为自己是她女儿这件事也是他谋划的,那日自己失踪,那些个黑衣人也是太子的人。 “若不是恭亲王要这般做,那是不是就是太子要这般做?”余锦瑟不禁嘀咕道。 既然要陷害,那就必须摆出事实来,那粮草之事势必是确有其事的。不过是谁做的就有待商榷了。 余锦瑟看着黑衣人在信末叮嘱自己,说卫渡远让她不要插手两派人之间斗争的事儿,她眼底禁不住闪过丝丝无奈,还有几分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 她走近不远处放着烛台的小桌,然后将手中的信点燃,看着这封信化为灰烬后,她才道:“对不住了渡远,我不得不插手此事。” 我不能让旁人伤害你,还有卫天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是他们不愿放过我。 今儿余锦瑟也是打算出门的,只是在出门前她还记着有件事要办。 “你可考虑好了?”余锦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香儿问道,“回来也有两日了,我也是到了今儿才问你。” 香儿是个有决断的女子,当即就跪了下来:“奴婢母亲的命是小姐救的,奴婢愿效忠小姐。” 余锦瑟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将跪在自己面前的香儿扶了起来:“你放心,我会找人好生看顾你的父母和你的那几个兄弟姊妹的。” 毕竟香儿这也算是叛出了恭亲王府,若是到时候恭亲王晓得了,追究起来,说不得就会牵累她的家人。 她既然作为香儿的主子,自然是要免去她的后顾之忧的。 此事解决了,余锦瑟便带着香儿往余记绸缎庄走了。 她昨晚上已大致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做了,但其中关节还有些不明白,此番前往余记,一是为了同自家大哥商议一番,二是为了做戏给太子看。 到了余记,余锦瑟自然是没能见到余穆阳的,她便大张旗鼓地托店里的小二去寻余穆阳前来。 店里的掌柜是早已风闻了余锦瑟身份的,哪里敢怠慢?遣了一手脚快的小二去,又连忙将人请去后厢房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了。 不多会儿,余穆阳就来了,只是没想到余穆寒也跟着来了。 余锦瑟对自己这二表哥向来很是无奈,这二表哥总也一惊一乍的,而且忒不会计较,不过也好,心底倒是极为不错的。 她心中感叹了一番,面上却是不显的,免得伤了余穆寒的心,还得自己哄回来。 虽说香儿已经跟着自己了,余锦瑟到底还是要给自己留一线的,便将香儿给遣出去了,只余下余穆阳、余穆寒还有自己。 “大哥、二哥,我想起来了。”余锦瑟见两人松了口气的模样,才说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我此番前来是想问问我清楚我的身世,还有我娘……她被恭亲王做了那样的事……” 虽然卫渡远同她说清楚了她的身世,但她还是想再亲口问问余穆阳,也好让她安心,免得到时候做出让她后悔的事儿。 余穆寒听了,立时反驳道:“当然不是,那……” 余穆寒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余穆阳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得讪讪地闭上了自己这个没把门儿的嘴。 “锦瑟,你能想起一切我很高兴。至于你说的,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你放心,姑姑当时确是没怀孕。” 余穆阳怕余锦瑟不信,又接着道,“当时姑姑被恭亲王给……心情一直很是低落,可她很坚强,我当时也记事了,也没瞧见姑姑什么反常的举动。我父亲自姑姑走后也没向我提过此事,我敢肯定你与恭亲王无关。” “况且姑姑性子坚韧,要是自己真怀了他的孩子,她怕是也不会再嫁了,大抵会自己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姑姑很善良,她从不愿给旁人添麻烦。” 余锦瑟脸上顿时挂上了抹轻松的笑容:“那便好。” “你是怎么晓得姑姑和恭亲王的事儿的?”余穆阳自听到余锦瑟提及那些陈年往事时就不自觉地拢起了眉头,他觉着此事并不简单,禁不住又追问道,“是谁同你说的?” “太子。”余锦瑟也没瞒余穆阳,将那日太子和她说的事儿尽数都说了,“我在想,粮草之事必然是真的,只是,到底真如他所说是恭亲王出的手,还是他想陷害恭亲王呢?” “行军打仗必不可缺的便是粮草,他们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行军粮草上!当真是黑了心肝的!”余穆寒性子比较急,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整日里就只知道斗过去斗过来的玩弄权势,有这心思,怎么不多去体恤体恤百姓?” 余穆阳一个眼刀子扫过去,训道:“你是生怕旁人听不见你这番言辞是不是?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我看你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余穆寒被余穆阳教训了,当即就焉儿了下去,可心里却是不服的,还不忘替自己寻个同一阵营的人:“锦瑟,你说二哥我说得在不在理?” 余锦瑟看着余穆寒这般,焦躁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不禁掩嘴笑道:“在理。” 余穆寒得意地看着余穆阳,一副‘你看看,锦瑟都说在理了,就是在理,你没理’的模样。 余锦瑟本还在笑,可看着自家大哥怒瞪着自己的眼神,立时收敛起了自己的笑意,佯咳了咳,道:“但是就算这般想那也不能说出来啊!” 余穆寒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改口的余锦瑟,还想说什么,可见自家大哥那副严肃的模样,只好将到嘴的话给收起来了。 三人又谈起了正事。 “无论如何此事太子都脱不了干系。”余穆阳冷静地分析道,“太子做了太多年的太子了,而皇上现今的态度也是愈发不明朗了,他做出这样蠢事倒也可能。” “至于恭亲王,他还耗得起。况且现今镇北将军府同太子府的关系不算好,虽说太子后面也还有军队,到底是比不得恭亲王的。所以我的意思便是,这极有可能是太子意图扳倒恭亲王而做的。但此事我还得查一查。” 余锦瑟点了点头:“我也觉着太子最有嫌疑。那我就按着我想的做下去了。” 余穆阳却是颇为不赞同地摇摇头:“此事有我,你不必插手,渡远也不想你卷入这场派别斗争的。” 余锦瑟苦笑道:“我早已身在其中了不是吗?” 顿了顿,她脸上笑意全无,眼里只剩一片冰冷:“他不该妄图利用渡远的。” 余穆阳叹了口气:“你这脾气跟姑姑的还真像。罢了,有事就来寻我,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余穆寒也忙表明自己的态度:“二哥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余锦瑟也不客气,道:“此事还需大哥接着查下去,至于二哥你……” 余穆寒听到提到自己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余锦瑟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嫌弃地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还是早些给我找个二嫂吧!” 话罢,她也不顾余穆寒好一番懊恼的神情了,径自起身同余穆阳告辞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气呼呼的卫将军 余锦瑟一回到雪梅园就发了好一通脾气,香儿连忙去寻了恭亲王来。 余锦瑟跟香儿使了个眼色,知晓香儿该是将今儿她去余记的事儿说了,连忙又摔了个瓷器在恭亲王面前,双眼凶狠地瞪着他。 见恭亲王将下人都遣出去了,她当下便大吼大叫道:“你骗我,什么你跟我娘相爱,你那是强.暴!分明是你强.暴了我娘,我娘才会逃的,也是因为我娘的母家才不待见我的。” “你分明就有了妻儿了!我就是个野种!没人要的野种!”余锦瑟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怎样,竟是不自觉地哭出来了,“我娘多无辜啊,她分明可以得到幸福的,她那般好,为什么就因为你……” 恭亲王只觉余锦瑟的话像一把把刀子般插进他的胸口,痛得他都禁不住红了眼眶,半晌,才哑着嗓音道:“我……没有,我和母亲是真心相爱的,可是都是他们,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 “你怎么会是野种呢?你是我恭亲王的女儿啊,我捧在手心中疼着的。”他字字说得艰难,到底还是不忍看着余锦瑟这般,也随着她蹲下来想将她抱住。 余锦瑟身子禁不住一颤,猛地挣开恭亲王的怀抱站了起来:“你别妄想骗我了,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我去问了余家的人了,他们说就是你强要了我娘!” 余锦瑟这话说得好,既说明白了不是余家人找上门来同她说的这些,又勾起了恭亲王的怒意。 “是谁同你说的那些?”恭亲王见余锦瑟哭得那般厉害,又放软了语调道,“有些事爹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我的确是和你娘相爱的,不过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儿,我才……是我对不起你娘,我也是真的放不下她……” “那你也不该那般对她啊!”余锦瑟是真的愤怒,“若是真的爱她,想要护她,又怎么会伤害她?你的爱也太过自私了。” “是,是我的爱太自私了。要是当初我没那样,起码现今还能看着她,说不得她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的。”恭亲王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声音低哑道,“可是要我看见她嫁给别人?我做不到。她的性子太烈了,是我对不住她,没防到会被人下药,做出了……娶了旁人。可你娘却是什么解释也不听我说。” “一步错,步步错……”他仰起头闭上了他那满布沧桑的双眼,眼角竟有一滴浊泪落下。 余锦瑟在一旁看见也忍不住一抽,她想,原来再强大的人也是有软肋的,而她却是利用了他的愧疚,也利用了自己的娘亲。 对不起。 余锦瑟只能这般无声地道着歉,她也不知是对着谁说的,许是自己的娘亲,也许是这个将自己当成亲生女儿的男人。 “过去的事儿暂且不提了,那现下呢?卫渡远是我的丈夫啊,他还没休我呢,虽说旁人在你面前不敢说,但人人心里都清楚,你为什么要对龙行军的粮草动手脚?你是想将他害死在西北吗?” 余锦瑟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说话声也小了下来,倒不像方才那般,争执得外面伺候着的人都能听得见。 这也是她算计的一部分,粮草之事必然不能叫旁人听了去,但也必须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说出来才能不引得恭亲王的怀疑。 恭亲王立时站了起来,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你听谁说的?简直是无稽之谈!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哪里还有恭亲王府的活路?” 余锦瑟从方才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紧盯着恭亲王的面色变化,见他眼里并未有被人拆穿的慌乱,相反,却是显出被人诬陷的勃然大怒时,她心头也有了思忖。 要么是恭亲王太过擅长做戏,要么是她眼神不好,要么就是他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 毕竟,若真是恭亲王做的这件事,但他事先并不晓得她知晓了此事,那么被她拆穿后,他下意识该会是慌乱的。 “你别在我面前做戏了,分明是因着渡远阻了你的路,你就想除掉他!”余锦瑟声音不大,但恰如其分地又显出了她的愤怒,“你不想我同他在一起,但你也不能这样做啊!那可是两万兵将啊!” “我作为一个将领,最是明白将士的不易,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儿?况且之前我能让卫渡远见你,自然是因着他站到了我这边,跟太子那边断了……” 恭亲王眼神一凛,肃然道:“是太子同你说的?” 余锦瑟没理恭亲王这话,质问道:“你说得是真的?” “自然。”恭亲王嘴角带着抹苦笑,“不然爹爹怎么会又让他来见你,之前你不还说爹爹利用你吗?其实,爹爹也是不想让你以后为难,要是我们敌对,你又该怎么办?” 余锦瑟的心揪作一团,她有多久没体味过父爱的滋味了?好像自从自己娘亲去世后就再难体味了。 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必须狠下心来。 这份动摇来得恰如其分,让恭亲王误以为是余锦瑟开始相信自己说的话了,便再接再厉道:“你好生想想,爹爹说得在不在理?你不相信爹爹令愿去相信一个你认都不认识的人?那得多伤爹的心啊!” 余锦瑟低着头,掩饰着自己方才的犹豫,带着丝愧疚道:“王爷,对不住,我不该不信你的。” 恭亲王将余锦瑟拉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臂道:“没事,你有事就好生同爹爹说,你身子不好,不要动怒了。告诉爹爹,是谁同你说的?” 余锦瑟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这会子听恭亲王这般说,立时抬起头央求问道:“王爷会帮渡远吗?我不想他死。” 恭亲王将余锦瑟拉到椅子上坐好,温声道:“你同爹爹说了,爹爹想法子,一定会让粮草送到的。” 余锦瑟点了点头,将那日太子约见她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地给说了。 恭亲王想了想,道:“好,我晓得了,接下来的事儿你就莫要管了。” 余锦瑟忙不迭地摇摇头:“不要,我还想去见见他,说不得能知道更多的事儿,而且我也想帮帮爹爹。” 她还想知道太子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去见见他。我不想恭亲王府出事,也不想你出事。”最为重要的是,我不想看见渡远出事。我必须看见你们走的每一步。 余锦瑟见恭亲王动摇了,满脸真挚地接着劝道:“我也可以帮到你的。” 恭亲王自然知道这无疑是最好的法子,略沉吟一刻,便道:“好,但一定要以保全自己为先,我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 余锦瑟点了点头,顿了顿,才道:“是我要去寻余家人的,你莫要……莫要对他们做……不好的事儿。” 她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是她将余家拉下水的。 恭亲王自嘲一笑:“你就是这样看你爹我的?” 余锦瑟勉强笑了笑便不再多言,她怕说多了反倒适得其反。也就是在恭亲王问她的那一刻,她才想起自己方才的挣扎是有多么可笑,这是个可以将自己的父亲做成人彘的人。 不为旁的,就因为他曾拥有过自己的娘亲…… 翌日一早余锦瑟就收到了太子传来的信,约她晌午后见面,还是在上回的酒楼。 太子早已收到余锦瑟去向余家人求证的消息,更是晓得她回去后还同恭亲王大闹了一场,今儿约余锦瑟来让她答应自己的要求他是势在必行! 太子眼角带笑地看着余锦瑟,温声道:“决定了?” 余锦瑟眼中带上了丝恨意:“决定了。我爹虽然待我不好,但到底是生我养我的人,我母亲就更不用说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还有渡远……他竟然敢动心思动到渡远身上,我更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话锋一转,她又道:“但是殿下,你是不是也要拿出你的诚意,我的弟弟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呢?” “什么放不放的?”太子惬意地轻抿了口茶,道,“本宫不过是将他接去玩儿几日罢了,待事情尘埃落定,本宫自然会将他送到你身边的。” 余锦瑟眼神坚定,道:“且不说旁的,殿下同镇北将军府的关系不一般,锦瑟是向着渡远的,自然会诚心诚意地帮你,希望殿下也能说到做到。” 太子坦然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下属立即将一个用锦布包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只要你将这东西放到他的书房去就好了,接下来的事儿本宫自会解决,渡远也不会有事。” 余锦瑟拆开这东西瞧了瞧,随即点头道:“好。只是……” 太子脸上笑意愈发浓厚:“你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这样真的能让恭亲王一辈子都爬不起来吗?”余锦瑟皱着眉头问道,似乎恨不得恭亲王直接死了才好。 太子听余锦瑟如此说,又信了她几分,说话的声音又温和了几分:“本宫敢保证,此番定能让恭亲王再也爬不起来!” 若是此番陷害真的成了,皇上必然会夺了恭亲王的兵权,而他在朝中亦再无威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可以等” 余锦瑟见了太子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恭亲王府,府中无疑是潜藏有太子的人的,为避免引起太子的怀疑,她没有立时去寻恭亲王商量,而是等着恭亲王主动来找她。 毕竟她才闹了脾气不久,她又是恭亲王最为在意的女儿,恭亲王来寻她说话,试图哄她高兴,那是再稀松平常的事儿了。 余锦瑟将太子给她的东西拿给恭亲王看了后,就见他面色很是不好,只听他冷嗤道:“他也真敢做!还真是想将我拉下马想疯了。” 可不是吗?太子以前最是擅长攻心,如今着急了,做事儿也是错漏百出,被人将计就计了也不知道。 “他也太过着急了,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了。”恭亲王不无嘲讽道,“真是越老越糊涂啊!” 余锦瑟没顺着恭亲王的话说,而是直接说起了正事:“接下来该做什么啊?是不是直接拿着这信去禀告皇上?” 她现今得是个没甚脑子的人,自然只能出些馊主意给恭亲王听了。 恭亲王摇摇头道:“先按兵不动,不过明儿还得你去我书房走一遭,这王府里定然有他的眼线。” 余锦瑟故作豁然开朗状:“让他以为我已经将他交代的事情做好了?” 恭亲王点了点头,面容又慈和了不少:“对!念雪,辛苦你了,放心吧,卫渡远会没事的,那小子有你念着,也是个有福气的。” “那……等他回来后我可以跟他走吗?”余锦瑟试探着问道,“我知道我们俩成亲了,那丫鬟也不是个良善之人,或许她蒙骗了你,渡远不定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直待我很好。” 恭亲王已经从香儿那儿得知玉叶在万国寺干的好事了,可她现今已经是自己母后跟前的人了,而自己母后如今似乎还很是信任她,他到底是要顾忌自己母后的面子的。 思及此,他心头直骂这人是个蠢货!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自己母后也不知怎么了,竟想到要用这样的女人。 恭亲王此刻似乎忘了,也是他先用玉叶的。 “爹爹知晓你的心思,可是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我再看看吧,爹爹不想亲自将你推入火坑。” 余锦瑟当然知晓恭亲王这是推托之词,不过为了让他觉着自己只是个有些小聪明,却是个没有城府的,她当即就表现得很是光火地吼道:“推入火坑?你是堂堂恭亲王,难不成还查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有这样的癖好?你分明就是不想查!你分明就不想如了我的意!” 说着,余锦瑟就将头偏到了一边不再看恭亲王,明显是气极了。 恭亲王看着余锦瑟这副模样却是没有再上前去哄她的意思了,而是长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你还小,不明白,但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该明白爹爹的苦心。以后……等他回来了,爹爹也不会再让你们见面了。” 余锦瑟‘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为什么?我们成亲了,他没有休我,我……这样算什么?旁人不会对我指指点点吗?你又让我如何自处?” “旁人不敢说什么的,我恭亲王的女儿还愁嫁吗?”恭亲王也有些恼怒了,“什么事儿爹爹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爹爹已经跟你说过缘故了,你该明白的,免得徒惹伤心!” 其实余锦瑟早晓得会是这个结果,但她说着说着气性也有些上头了,她的婚事哪里轮得到他做主了? 可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要是出口了,只怕会坏事儿了,干脆闭口不言。卡Kа酷Ku尐裞網 恭亲王看着自己女儿倔强的背影,忍不住语重心长道:“爹爹会让你做人上人,谁都不敢瞧不起你的,到那时,你想嫁谁就嫁谁。” “要等多久呢?”余锦瑟背对着恭亲王,想着这人是不是也对自己母亲说过这般话,在他背叛自己的母亲之后。 她这般想着,竟也不自觉地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反应过来时恭亲王已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这好像是这位上赶着要给自己当爹的人第一回对自己这般生气。 余锦瑟禁不住嘲讽一笑,有些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她突然有些想卫渡远了,想看看他。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而远在西北的卫渡远现下却还在睡觉。 他们昨个儿晚上刚打赢了一场胜仗,本瞧他不起的戍边将士们也都对他佩服万分,倒是一下子给他解决了个大.麻烦,戍边将士们的心都给他牢牢收拢了。 一回来,那些个戍边将士们就想拉着这位在战场上表现得很是英武的将军唠嗑,奈何卫渡远委实没心思跟这些个人寒暄什么。 好在朱边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惫,立时将人都给喝开了。卫渡远高兴了,随意客气了两句就大手一挥,让大伙儿都去歇息了。 当然,他也很快地溜进了自己不甚舒适的被窝了。 其实方才那疲惫之色纯粹是他刻意显露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哪位将军看见了好给他解个围,好在朱边将军不负他的期望。卡Kа酷Ku尐裞網 话是这般说,他确实也是累了。要说撑也是能撑着的,只不过明明不用撑的他也懒得撑了。 毕竟,他被人打扰了两次睡眠。到如今他心情也不大爽利,就算打了胜仗也让他爽不起来,反倒还有些反胃…… 不止卫渡远这样,龙行军大多士兵回来后就吃不下饭了,吃了就吐。 要说为何这样,还不是因为这些个士兵都是卫渡远去军营里精挑细选的新入伍的兵,哪里见过这阵仗啊? 就卫渡远这样见过血的人都觉着想吐,遑论旁的人? 其实他回来后整个人是饥肠辘辘的,但要是叫他吃饭他也是吃不下去的。为了不在众将士面前失态,他也只好直接回自己营帐睡觉去了。 小六可就惨了,跟着上了次战场回来后整个人是脸色发白,说吃饭了吧,还没吃光是闻着个饭菜味儿就吐个不停。 柳园在一旁见了,实在不忍心,又是拍背又是端茶倒水的。 最后,他也只叹了口气道:“你想当将军这样可不行啊!” 小六推开柳园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面色肃然道:“我没事了。我一定可以当上将军的,我会帮到你的。别人可以我也可以的。” “柳哥,你就不要劝我了。”小六眼里盈满了失落,可就是倔强地不服输,明明很难受,偏还在柳园面前硬憋着。 柳园看着小六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脸庞,他心中突然一阵抽痛,忙撇开自己的眼睛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要有我在,还有你大哥,你大嫂,我们都可以养你一辈子的,你不用那般拼命。” 小六不乐意了,当即怒目圆睁道:“我不是纨绔子,也晓得你们的心意,可是我可以帮你,帮大哥。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我就不可以了?就因为去了趟战场你没吐我却吐了吗?” 柳园一旦对上小六的倔强,还有他那刨根问底的势头就会不知所措,最后他只能溃不成军,一退再退。 “不是,很多人都吐了,你还小,软弱些没什么的。只是……” 柳园没再说话,小六也没催他,只是用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柳园。 柳园捏着茶杯的手一紧再紧,手背青筋根根暴起,用力得就像要将自己手中的茶杯给捏碎般。 最后,他慢慢松了力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晓得你的心意,你……愿意等我吗?” 小六难以置信看着柳园,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柳园看起来温文尔雅,做事却是个果断利落的人,看着面前傻乎乎的小六,他突然笑了起来:“傻不愣登的,我说你愿意等我吗?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你可以不……” “不。”小六连忙打断了柳园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很是兴奋道,“不,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等的。” 他盼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的人终于给他回应了。 ,天知道他有多开心! 小六的眼里盈满了骇人的光芒,亮得人都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自己的双眼会被他给灼瞎。 柳园看着这样的小六,只觉他这颗空荡荡的心顿时被填满了,从没有哪刻能令他这般愉悦的,好像此后有所依凭,不再孤单一人。 说他自私也好,他想留住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他想,等他结束这一切后他就带他去隐居避世,找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不时再去探探卫渡远和余锦瑟这对故人,好不惬意。 小六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将柳园给抱住了。 柳园愣了一瞬,回抱住笑得像个傻子的小六,哪料到小六却是突然不肯了,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柳园看着像是个只懂风花雪月的人,其实跟自己心爱之人一起风花雪月他还真做不来,只得愣愣地将小六给放开了。 小六见柳园似乎有些失落,本想解释什么的,只是一张嘴他就忍不了了,直接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柳园见状,忙又去给他拍背递水。 小六吐得差不多了,便急忙拉着柳园解释道:“柳哥,我不是故意推开你的,其实……其实我很喜欢你抱着我的,只是我总不能吐你身上吧。” 柳园看着小六一脸坦诚地看着自己,脸上笑意愈发浓厚。 他想,这个人真是稚气得可爱,他要永远留住他的笑容。 这般想着,他就又将人给拉进了自己怀里,用从没有过的温柔嗓音道:“你想抱就抱。” 小六躲在柳园怀里,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放在火上烤着似的,热得很。 第一百五十章 把柄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翌日一早,余锦瑟趁着恭亲王去上早朝的时辰就往他住的院子里去了。 她甫一进去那院儿里的管事就迎了上来:“小姐,王爷去上早朝了,你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王爷住的地儿哪里是随意能让人走动的?不过这四小姐也不是随意能得罪的,这可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啊! 余锦瑟微微笑了笑,道:“钱管事好,我不是来寻王爷的,只是昨儿同王爷说好了今儿会来他书房里寻几本书来看,王爷没同你说吗?” 钱管事当然听说了,只是还是得硬着头皮盘问啊! “自然是听说了,看老奴这记性,当真是老了。只是如今王爷不在,你看……” 余锦瑟没有责怪钱管事的意思,只是颇为纳闷道:“可王爷昨儿同我说我随时都可以来他书房里找书看啊!” 她看着钱管事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大度道:“算了吧,那我等王爷回来再来吧!” 钱管事面上显出丝丝犹豫,挣扎半晌,还是道:“四小姐说笑了,哪能让你白跑一趟啊,既是王爷应了的便没甚问题,是老奴事儿多了,还望四小姐莫怪。” 余锦瑟脸上笑意盈盈,端得是知书达理:“钱管事说笑了,你是府中的老人了,哪能怪你呢?王爷毕竟是王爷,总是要办公的,书房这些个地儿自然不是我们这些个女子能随意进的。” 钱管事笑着躬了躬身,边引着余锦瑟往书房去边道:“四小姐能谅解老奴就好,老奴不胜感激。就是这儿,四小姐请进吧,老奴去为你奉茶。” 余锦瑟忙婉拒道:“钱管事,你去忙吧,我进屋寻几本书就走了,不会留多久的,我也不渴,不用再奉茶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钱管事应了声是,见余锦瑟将香儿留在外面独自一人进去了,他便转身离开了。 要说来这钱管事还真是恭亲王府的老人了,也是这恭亲王府的大管家,自然很得恭亲王的信任。 他今儿走的这场戏也是昨儿晚上恭亲王吩咐他做的,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余锦瑟早已将太子给她那锦布包着的东西给了恭亲王,自然是没东西再放在这书房里了,便估摸着时辰在屋子里待着。 她觉着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待会儿也要带书出去做做样子的,倒还不如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 她就这样东看看西瞧瞧,翻找了许久也没见着她喜欢的。她颇为无聊地将手中的书随意地往书架上一放,一个不稳却是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当即就蹲下去将书给捡了起来。 只是她却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慢悠悠地又蹲了下去。 她细细看了一番,却见那块儿铺在地上的石砖果真不对。 比旁的石砖铺得更为松动不说,这块石砖与其他几块石砖之间的缝隙也要比旁的大。她伸手敲了敲,只觉这响声很是清脆,似有回荡之感。 她更觉不对,要是这石砖下是夯实了的该是沉闷的响声才对! 余锦瑟咬咬唇思量了一番,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将那块石砖给抠了起来,只见里面果真是空的! 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沓信纸,她伸手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却见下面竟还放着一本厚厚的账册! 她想了想,将东西都拿出来瞧了瞧,这信件都是恭亲王和朝中大员的来信!还有这账册,记载了他与许多朝中大员的银钱往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罪证啊! 要是将这些个东西呈给皇上,只怕朝堂上要来次大换血了。 余锦瑟心思一转,大抵明白了恭亲王为何要将这些个把柄留下。 这些个东西既是他的把柄,也是旁人的。要是那些个人妄图背叛他,他只要将这些个东西抛出来那些个人必然不敢动。 而且,有些信件上面写得很是暧昧,只要不将这本账册流出来,他还是能顺顺当当将自己给摘出来的。 余锦瑟自然晓得这些个东西的用处有多大,也明白她要是将这些个东西拿到手后恭亲王必然受到掣肘,说不得还能帮到卫渡远。 可她不能拿,一张都不行! 这种东西要是少了,恭亲王定然很快就会发现,必然会率先怀疑到她头上。到时候,是福是祸就不晓得了。 况且,这东西要是她给了卫渡远,他们要不能一举扳倒恭亲王,那他们就只有等死!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卫渡远从西北回来后再拿主意。 其实这东西恭亲王已然藏得很是隐蔽了,这块石砖是靠着墙壁的,就算松动了也不易被人发现,要不是她一直找不到合心意的书,书又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哪里还能被她给发现啊? 她将东西放回原位后,立时将那块石砖放回去了,然后又瞧了瞧四周,见没有多余的灰土才站了起来。 她心慌意乱的,干脆也不再多留,在离那块石砖有些距离的书架上拿了两本书就往外面走了。 香儿已等候多时,见自家小姐出来了,便接过她手中的书跟着她往外走去了。 这时候钱管事走了来,恭敬道:“小姐可寻到合心意的书了?” 余锦瑟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悄然握紧,但她面上却是不显,神色自若道:“王爷的书果然不是我能看的。我就是觉着闷,想寻些闲书来看,王爷的书却是个个高深,我翻了许久都没寻到我能看懂的。好在我看这两本兵书还不错,挺有趣的,就将这两本先借去看看了。待王爷回来还烦请钱管事同王爷说一声。” 钱管事笑着点头道:“老奴记住了。” 余锦瑟又跟钱管事随意地寒暄了两句就不疾不徐地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有个人一直在恭亲王住的院子外盯着她,眼里带着些不可名的怒意和疯狂,似是想将她撕咬殆尽。 余锦瑟回了自己院子后也没显露出丝毫慌乱,不慌不忙地从香儿手中接过自恭亲王书房里拿出来的兵书,然后自顾自地回屋里看去了。 看了会儿书后,她又提笔练了会儿字。 “在干什么呢?”这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余锦瑟一跳,笔下的字儿也变得歪七扭八的,真真是难看极了! 余锦瑟有些气闷地抬头瞧去,就见罪魁祸首站在窗外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自己,原是多日不见的昱弘和。 对于过去的事儿余锦瑟全都想起来了,这昱弘和对她做过的事儿她自然也都记起了,她眼底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丝厌恶,不过转瞬即逝,又被她掩盖过去了。 “大哥来做什么?”她将桌案上写毁了的字撂到一边儿,又重新拿起一张纸写了起来。 “怎么?在生兄长的气?”昱弘和脸上笑意未变,似乎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别生气了,是兄长不对,不该逗你玩儿的。” 余锦瑟没理他,径自写着自己手上的字。 昱弘和见状,直接从窗户外面翻进了她的屋子,陪笑道:“你就不要生气了。” 说着,他便伸手拿起了余锦瑟桌案上写好的字儿,看了会子才评判道:“你这字儿写得不错啊,隐隐地还有股子杀伐之气,倒像是个男人写的。” 余锦瑟停下笔,抬头看向昱弘和,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才道:“是吗?我也不知道我会写字。按理说我以前住在一户农家那儿,他们该是没银子给我读书识字才是,可我还会写,看样子那农户待我还是不错的。” 其实余锦瑟能识文断字还是因着她娘余雪梅,而卫丰也一心都在余雪梅身上,见自己妻子想教孩子认字儿就特特去买了几本书和一些纸笔墨,这便是她的启蒙。 后来,她嫁给了卫渡远后,闲暇时就很是喜欢照着他的字儿练字,久而久之就写得很是相像了。 余锦瑟这话正和昱弘和的意,笑着附和道:“是啊,肯定待你很是不错。放心吧,恭亲王府不会亏待他们的,爹那般疼你,更是会好好答谢他们。” 那‘答谢’二字他咬得很重,似乎别含深意。 余锦瑟干脆顺着他的话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是我再没有见过他们了。” 昱弘和挑了挑眉:“你确定你没见过他们?对了,那夜在西院的事儿你还记得吗?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又害怕你不愿提及。” 余锦瑟故作疑惑道:“记得什么?大哥看见了什么吗?我就记得我们一起去瞧了萤火虫,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是大哥将我送回来的吧,还没好好谢过大哥呢。” 昱弘和脸上笑意有一瞬的凝滞,双眼锐利地打量着余锦瑟的神色,似乎是想看清楚她是否隐瞒什么。 半晌,他脸上笑意才散开:“你不生我的气就好,谢就不必了,况且也是我不好,明晓得你身子不好还将你带去那地儿,又让你受了惊。” “对了,今儿瞧你去爹的院子里走了一遭?”昱弘和也不待余锦瑟再说什么,立时又挑开了话题,“爹早上一般都会去上早朝的,今儿不是大朝,我也没去,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你倒是可以同我说说。” 大昱朝的早朝也不是每日都开的,只不过皇上每日都会召见一些特定的大臣,一般大朝是要五日开一次的,到那时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是要去的。 不过也有例外,要是那几日朝中有什么重大的事儿发生了皇上也会日日召开大朝会的。 余锦瑟也是晓得这个规矩的。 “没什么事儿,就是去王爷的书房借几本书来看罢了。” 昱弘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余锦瑟的面色,良久,才道:“爹那边儿的书你怕是看不惯,可以去我那儿寻寻,要是还没合意的,也可以吩咐丫鬟去给你买。”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愿开口唤爹啊!” 余锦瑟但笑不语,随意地便将话头给扯开了,也没说两句她就委婉地开口赶人了,好在昱弘和是个聪明的,便顺着她的意走了。 等人走后她在凳子上静坐良久才出声唤香儿进门。 她定定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香儿,不重不轻地问道:“香儿,大哥怎么进来了?都没人通禀一声的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将计就计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问出这话后,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但她向来不是个能摆谱的主儿,又是对着香儿,更是不会发多大的火了,只是这回她却是没有退让的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见香儿久久不言,她又淡淡地补了句:“你照实了说便是。” 香儿略略福身,道:“回小姐的话,是奴婢瞧着你同世子爷关系似乎不错,世子爷又说不用通报了,奴婢这厢才没有通禀的。” 余锦瑟看着桌案上渐次干涸的墨痕,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但以后不许了。我是女子,大哥就算身为我的兄长也是多有不便。香儿,你最是懂得分寸,我想你该懂我的意思吧?” 香儿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余锦瑟这般说,她心头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认错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晓得了,也会敲打一番下面的人的。” 余锦瑟见香儿出去了,便起身走到了窗前。 旁人只以为她练字练累了,实则她是在观察四周可还有什么人接近她住的屋子,见下人们都各自做着手头的事儿她才漫不经心地将窗户给合上了。 她急急走到了桌案前,然后从一旁拿出了一张白纸,提笔便写了起来。她写得很是快,一双秀眉也不自觉地紧紧蹙起,不时还会瞟向紧闭的房门,似乎生怕有人会来。 细细一瞧,这上面写的竟都是些名字,且都是些朝中重臣的名讳。 没错,这是余锦瑟在恭亲王书房中的那本账册上瞧见的! 她只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那上面的银钱大得骇人!她不能将账册带走,就只能记记上面的人名了,不过也只记了个大概,有些记不全的她干脆就写了记得的字儿上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只希望这个东西能帮到渡远了。 突的,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余锦瑟吓得手一颤,立时将毛笔放下,然后抽过一边儿练好的字放在上面,这才定了定心神,出声问道:“怎么了?” 香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该用药了。” 余锦瑟看了眼自己桌案上的东西,道:“端下去吧,待会儿我再用。” 待外面没有声响传来余锦瑟才将压在底下的那张纸给拿了出来,未干的墨痕惹得纸张到处都是,好在还能看,她也没打算重写。 又吹了吹,晾了半晌,她才将这张纸给折好,又从一旁拿了个信封来装好,还有些不放心,又用红印给封好。 想了想,到底还是将这东西给带在身上了。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房门出去了。 是夜,有人敲响了她的窗户,她立时下床将今儿写好的东西给了那黑衣人,小声叮嘱道:“绝不能经手他人,等渡远回来了亲自交予他。” 那黑衣人没吱声,只抱拳行了个礼便走了。 余锦瑟将东西交给那黑衣人后才算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感觉全身都没了劲儿,一上床便睡着了。 只是这晚上注定有许多人睡不着觉。 翌日,正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朝中大臣个个都早早来大殿中候着了。 诸位大臣将最近的事情都拿来说了说,不过举国上下现今也算是风调雨顺,除了匈奴带了两万人马骚扰边境外倒无甚大事,所以他们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什么名堂。 皇上身子本就不大好,见诸位大臣也没说出个什么大事来,便摆摆手示意一旁的总管太监退朝。 那总管太监虽是一直垂着头的,但双眼却是一错不错地向着皇上那边儿的,见状,立时直起腰拖长了音大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般总管太监说完这话是不会有哪位王公大臣不识趣地接着奏禀的。 所以,当太子出列说有禀启奏时,本已准备着行礼恭送皇上离开的官员们心中俱是一凛,顿时清醒万分。 太子不是个没分寸的,能在这时候说事儿那定然是个大事,说不得就会危及他们的利益。思及此,个个都愈发恭敬地垂首站着,但耳朵却都恨不得伸到太子那边去了。 太子可不管那些个人,不疾不徐道:“回禀父皇,儿臣近日从京畿官李大人处得了消息,说是他觉着粮草有些问题。他去城门口送人的时候恰好瞧见车上的一个袋子破了,他出言提醒了一下,随行的士兵显得很是紧张,立时就将那袋子给拴好了。” “他回去后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儿,那东西瞧着不像是粮草,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特特同儿臣去了封信来。儿臣因知道边境之事怠慢不得,便去查探了一番。” 皇上眉目一凛,冷然道:“可有什么结果了?” “儿臣派人快马加鞭追上了押运粮草的一行士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误会一场徒增不快,更怕耽误了他们的行程,边境的将士们食不果腹,所以让他们暗中查探。” 太子总是笑意温和的脸上盛满了凝重,似乎还带着丝愤慨和沉痛。 “果不其然,他们押送的根本就不是粮草,大多都是些糟糠,只有面上放着的几袋子是粮食。要是他们并不知情也就罢了,显然那押运官是晓得的,他们还将粮草督运给绑了!” 诸位大臣听了太子这番话只觉他是别有深意!据他们所知,那押运官可曾在恭亲王麾下办事,太子这番话说出口不定是针对着谁呢。 站在太子那边的人尽皆是看好戏的模样,站在恭亲王那边的人自然个个都是绷紧了神经,就怕恭亲王出事了牵累到他们。 哪边都没有站的人呢,就看着朝中的风向,再适时地出来说些合适宜的话就好了,毕竟飞来横祸这种事儿不是时时都有的。 只见,皇上‘蹭’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无法无天!竟然敢动送去边境的粮食,他们难道不知道边境现下还在打仗吗?这是想通敌叛国吗?” 皇上这话一下子将此事给说得更为严重了,一般的贪墨和通敌叛国之罪可是比不了的。这下子朝中大臣个个都噤如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引火烧身。 站在上位的皇上深吸了口气,稍稍了平复下自己的怒气,这才厉声道:“查!” 只一个字便表明了皇上现下是有多愤怒,到时候被查出来的人的下场又会有多凄惨,只怕是永无翻身之地。 卫磐这会子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现下最为重要的是要将粮草送到边境去,兵不可一日无粮,只怕匈奴到时候得了消息会趁机围而攻之。” 皇上点了点头:“爱卿说得颇为在理。吴爱卿,此事就交由你办吧!偷换粮草之事也耽搁不得,太子,就交由你来查吧!” 吴大人上前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微臣遵旨。” 而太子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吞吐:“父皇,儿臣……” “吞吞吐吐作甚?”皇上皱眉道,“你作为太子岂能如此?” 皇上以前最是注重平衡政局,如今老了,身子也不好了,自是没了那个耐心,如今又遇到这么个糟心事儿,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太子留。 太子心头有些不悦,但面上却是不显,仍存顾虑道:“父皇,此事,儿臣想单独同你禀报。” 其实他本就打着激怒皇上的算盘,但皇上如此不给面子,他心头到底是觉着不舒服的。不过,戏还是要做下去的。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道:“就在此说,朕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事儿!” 太子禁不住在心中嘲讽一笑,自己这父皇果真是老了,要是以前,他定然能察觉出自己神色间的为难,还有自己话里的弦外之音。 既然今儿是他要自己说的,自己当然要好好说说。 “回禀父皇,儿臣查到,此事与二皇兄恭亲王有关!”太子这话不啻于平地惊雷,大殿中的气氛更为凝固了。 皇上没有立即动怒,问道:“可有证据?” 太子道:“粮草督运曾从押运官那里听过一耳,只是现下几人都还未回,也无法作证,许是可以推迟一二。” 皇上听了这话,不悦道:“粮草之事那是重中之重,哪里能够推迟?” 训斥完太子,皇上又接着问道:“老二,你又如何说?可有什么可辩的?” 这当然要辩啊?不辩那可就算是认罪了。 恭亲王忙跪到了地上喊冤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 “方才儿臣也正是要同父皇说此事,只是既然太子殿下向父皇禀报了,儿臣便决意稍迟会儿再说。如今哪里能想到竟是说到儿臣身上了,儿臣真是冤枉啊!”说着,他又磕了个头。 皇上听闻这话,威仪万千道:“哦?那你说说你又是听了什么?” 恭亲王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敢言语。 皇上眼神顿变,似鹰隼般锐利,显然是怒极:“朕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一个恭亲王,说话这般窝窝囊囊的,成何体统?又该如何同你的弟弟妹妹们做好表率?” 皇上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丢了太子的面儿,如今恭亲王将要出口的话眼见着也不简单,他自然是不能那般好言好语了,多多少少也要将太子的心给拾掇回来些。 恭亲王摆出一副诚心受教的模样:“是儿臣的不是。只是儿臣这边收到的消息却是和太子殿下有所出入的。那押运官给儿臣来信,说是察觉了粮草督运的阴谋,怕他再惹事,所以才将他给绑了起来。只是……他所说的幕后指使令儿臣难以置信。” 一时,大殿内鸦雀无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废太子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大殿之内无人不晓恭亲王话里的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皇后是越老越糊涂了,可他还没糊涂对朝中之事不管不问的地步,对于此事他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说!” 只一个字压过来朝中大臣都明白皇上这是要追究到底了。 恭亲王的确算是个武将,可对于朝中勾心斗角之事也照样是没有落下的,他没有顺着皇上的意思直接点名道姓地说谁,只是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信。 是押运官派人送给他的信。 “这封信件得来不易,几经辗转才落入儿臣手中,儿臣实在无法决断,就想着今儿拿来朝堂让父皇圣裁了。” 皇上看着手中的信纸,气得脸红脖子粗,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半晌,他才克制地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垂首站在一旁的太子:“太子,你来看看,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压抑着怒气的。 太子快速地扫了一遍,眼中的镇定全然不见,只见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略显慌乱地跪到了地上:“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决计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的确,太子最是没有动机,可也是最有动机的。 粮草不到,龙行军大损,这固然是皇上的损失,于太子而言也不能说全无好处。而恭亲王又被卷入此等事件之中,到最后朝中岂不是太子独大? 来来去去,太子还真是获利颇丰啊! 皇上现今是糊涂在求活上,对于这些个事儿还是看得颇清的,他眯缝着双眼,道:“宋侍郎何在?” 宋昕立时站了出来:“臣在!” 皇上厉声道:“去查,太子府,恭亲王府,都给朕查!” “臣,遵旨!”宋昕不卑不亢道。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声音在气氛凝滞的大殿中响起,惊醒了在场的许多朝臣,这可是刑部侍郎宋昕啊,手段是出了名的强硬,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 皇上将此事交予他去办,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时,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然而,有个人却一直是悠闲自在的,那便是站在朝中大臣中间的昱弘和! 他从方才开始就只顾自低着头,似乎对朝堂上的事儿一无所知,活脱脱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但他勾起的嘴角却莫名渗人。 皇上知晓朝中大臣的顾虑,可他却没打算说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只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和恭亲王。 他一直都知道这两个孩子聪明,也晓得他们私下不睦,可叹,他们到底是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其实,打一开始他就晓得这是个必然的结果了。哪一代帝王不是踏着血坐上了这个位置呢? 他也是。 可现今,他却见不得他们这样了。他还没死呢,这些个人就这么着急吗? 思及此,他不禁气血翻涌,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胸口。卡Kа酷Ku尐裞網 总管太监在一旁瞧见了,忙关切地上前问道:“陛下,要不你先去歇会儿?这不定还要多久呢。” 皇上摆了摆手,道:“兹事体大,朕如何能安心?都给朕等着。”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两个好儿子还能干出什么事儿。 宋昕出了大殿就带上人往太子府和恭亲王府一个个地去了。皇上既然委派了他,意思很明显了,都得好好查,还都得他亲自带人去一家家地查,多费些时候也是应该的。 宋昕到人进了太子府后,立时就被太子妃赶来拦下了:“这是太子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宋大人,你来给本宫解释解释。” 宋昕躬身行了一礼,才缓缓解释道:“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搜查,还望太子妃谅解。” 说着,他就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了令牌,看着像是要呈给太子妃看一般,倒是一点趾高气扬的气势也无。 太子妃见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让路了。 宋昕早同手下的说了,不可徇私,也不可损坏府中一分一毫的东西。 好在他手下的人都知晓他的脾性的,个个都是兢兢业业地搜着,纵使有人想探探他们的口风他们也一言不发,只兀自埋头干活。 不大会儿,就有人在书房寻到了他们奉命要找的东西。 宋昕接过来看了看,确定是他们要寻的东西后便带着人往恭亲王府去了。 到了恭亲王府后,恭亲王妃也没多拦就让人进了。 不费吹灰之力,宋昕就从恭亲王的书房将东西给找到了。 宋昕将东西搜到后当下也不敢耽搁了,直奔大殿而去,将东西尽数交给了皇上。 其实,他方才已经细细看过这两样东西了,都是书信,字迹相同,还有个相同的信物,内容却是不同的。 但这两封信合起来看却是将将好。 皇上勃然大怒:“你们这是朕的好儿子啊!” 皇上拿去太监托盘里放置着的茶杯,用力地掷到地上,就听茶杯应声而碎,溅起的碎片砸到了太子脸上,但他却是纹丝未动,只道:“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你们一个个的,整日里不为国为民着想,尽皆去蝇营狗苟!”皇上抚着自己的胸口缓缓站了起来,“别想着欺瞒朕,朕不说不是不晓得,只是在给你们机会,想着你们那日能悬崖勒马,而你们呢?” “一个个地,都让朕失望!朕还没死呢!”说着,皇上一口气没上来,就青白着一张脸往后倒去。 总管太监见状,一脸惊惶地上前将皇上扶住。 在朝会时太子向来是站得离皇上最近的,这会子也急急上前扶住了皇上,只听他对一旁的小太监吼道:“快去寻太医来!” 朝堂上顿时乱成一片。 “什么?搜出了东西?”余锦瑟惊得一下从坐着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余锦瑟方才就听闻宋昕带人来搜查了,她本是打算出去看看的,奈何恭亲王妃派人来吩咐了,后宅的女眷们都得在院中待着不许出来,她住得离恭亲王住的院落最近,更是不能出去了。 还派了许多人来雪梅园外守着,说是她身子不好,怕她被惊扰了。其实她哪里不晓得恭亲王妃是看恭亲王重视她,怕她出事了交代不了啊! 但恭亲王妃向来温和,待她也很是客气,从没说过她半句不是,起码她没听见她说过自己什么,她也就乐得给她这个面儿了。 只是余锦瑟万万没想到宋昕会在恭亲王的书房中搜出东西来,难道是恭亲王藏的那沓书信个那本厚厚的账册被发现了? 按理说,不该啊! 恭亲王既然打算将计就计,就势必不会让人捉了把柄去,他该不会自负地以为那地儿就百无一失吧?不,恭亲王的性子不该那般不谨慎。 余锦瑟急急地问着站在她面前的香儿:“你可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香儿答道:“只说好像是几封信,多的就没瞧见了。” 在宋昕带着人走后余锦瑟就急急派香儿去打听了,她就怕多生出什么事端来,如今看来,事情当真没那般容易。 太子再着急,也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事儿交给她一人去办。 香儿看着余锦瑟失魂落魄的模样,又道:“小姐,你莫要担心了,王爷洪福齐天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余锦瑟不知香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分明知晓自己该是记起什么了才是啊,如今说这话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她也心思再猜香儿的心思,便摆摆手让人出去了,她需要静一静。 只几封信,那便不是那日她发现的东西。至于那几封信……极有可能是太子又派人藏到恭亲王书房里的! 谁呢?是王府中的谁呢? 恭亲王府守备森严,特特是恭亲王的院子,更是没人能靠近。要么武功很高,要么就是有奸细了。 要论武功,恭亲王的武功是极为厉害的,那高手晚上到他院儿里去,不可能不被他发现。白日里,武功再高的高手也极易被暴露。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王府内有奸细了,且位置不低,来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 昱弘和! 她心头莫名地闪过这个名字,那日他特特来寻她,说了许多话,可一句都没在点儿上,还说什么是他不经意瞧见了她进了恭亲王的书房。 况且,昱弘和又哪里是关心兄妹的人啊?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如今看来也显得欲盖弥彰了。 据她所知,昱弘和的关系同恭亲王并不好,特别是昱弘和,唯恐避恭亲王不及,府中人人都知道,但没人敢在私底下议论什么。 既然如此,昱弘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恭亲王住的院子外? 可是,这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要是恭亲王倒了,他这个世子爷也必然受到牵连。 不过,再仔细想想,好像昱弘和也不是能按常理来说的人,他就是个疯子! 思来想去,余锦瑟也没法子拿出证据证明个什么,况且现下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恭亲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逃不过,只怕整个恭亲王府都会受到牵累,她说不得也脱不了干系。 可她还不想死呢,她还没见到渡远凯旋呢,她还没告诉他,她已经忆起了一切,她是他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动心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太子到底是寿春公主的同胞兄长,她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落得个被监禁的下场啊?得了消息,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就往宫中赶去,试图求皇上开恩。卡Kа酷Ku尐裞網 皇上似乎早已知晓她会来,只说不见。寿春公主又哪里是那般容易放弃的人?当即就跪在了皇上歇息的紫微宫外,说是皇上一日不见她,她就一直跪着。 卫磐向来是极为疼惜寿春公主的,见她这般模样,也只好站在一旁陪着了。 其实,他倒觉着胜负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好求的。况且,在太子决意算计渡远和锦瑟时他又何曾顾念过与镇北将军府的情谊? 不止如此,他竟私自扣下了送去西北边疆军士的粮食,那更是不可原谅! 初时,太子是疼爱寿春公主这个妹妹的,可时移世易,他到底是变了。在他心中,皇位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余人皆可为棋子。 可卫磐也知道,寿春公主到底还是顾念着自家同胞兄长的,毕竟太子曾那般疼爱她,也从未直接伤害过她。在过去,也是他为她在这波谲云诡中的宫廷中撑起了一片天空,让她得以有任性的资本。 其实,寿春公主也想说自家皇兄糊涂,更气他不顾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性命,但他到底是自己兄长啊! 这一求,也算是全了他们多年的兄妹之情吧! “将军,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成什么样子啊?”寿春公主扯了扯卫磐的衣角,轻声劝道,“你虽说是站在这里的,但父皇一怒,不定就会牵扯到整个镇北将军府。” 卫磐哪里不晓得这理儿?方才他来寻寿春公主,陪着她一起,无非就是心疼她,如今看来委实过于冲动了,要是镇北将军府因此被降罪,又哪里是他担得起的啊!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身子娇贵,哪里受得了这些苦啊?”卫磐的眉头紧紧皱起,“皇上见了你又如何?你又能说什么?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管用,况且他不单单是你的父皇,还是大昱的皇啊!” 寿春公主哪里不晓得这些个理儿?可她没有势力,就只能用这个最为笨拙的法子了。“我就想赌一赌,说不得父皇就心软了呢?” 卫磐颇为无奈道:“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皇上哪里是那般容易心软的?他犯的事儿……” 一抬头,卫磐就瞧见总管太监朝着他们走来了,到嘴的话又给他咽了回去。 寿春公主也看见了,待总管太监走近后,她便急急开口问道:“公公,父皇可有愿见我了?” 总管太监叹了口气,劝道:“将军、公主,你们还是回吧,皇上是不会见你们的。” 这总管太监是个八面玲珑的,也是看惯了皇宫沉浮的,深谙处世之道,自然待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见寿春公主打算继续跪着,又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公主,皇上最是疼爱你,可是此事不是疼爱便能解决的。你身份尊贵,身后还有镇北将军府呢。皇上现今已然是心慈了,不想将事态严重化。” 寿春公主知晓总管太监话里的意思,她是太子的同胞妹妹,而她身后又是镇北将军府,两厢总有勾连,皇上没有发话追究镇北将军府已然是皇恩浩荡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想通这一关节,寿春公主也不再坚持了,落落大方道:“多谢公公提点了。” 话罢,她就在卫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两人相携着便离开了。 余锦瑟也听闻了寿春公主急急往宫里去求情的事儿,虽说觉着对不住寿春公主吧,但太子威胁她也就罢了,竟还想对卫渡远出手。 那可是军粮,连军粮都敢动的人还能做好一国之君吗?那是断断不行的。 要说因此她就觉着恭亲王是坐上储君之位的最好人选,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事儿也不是她能瞎琢磨出来的。 静观其变吧!毕竟,说不得还有人潜伏在暗处,就等着伺机而动,那个忍耐到最后的,说不得就是能坐上那位置的人。 可是,自己那弟弟卫天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余锦瑟又突然想起被做成人彘的卫丰,他们都是因着她才丢了性命。这般想着,她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双手猛地绞紧。 她无疑是怨恨卫丰的,可是她还是见不得卫丰死得这般凄凉。至于卫天赐,他虽待自己不好,没拿自己当过姐姐,经常受宋氏母女的唆使来欺负她,可到底还小,又能知道什么呢? 可是宋氏要了她孩子的命啊,要不是宋氏,要不是卫北,她的孩子指不定就能笑嘻嘻地喊她娘了。 也是因为他们,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 余锦瑟随意地看着一处,似是灵魂出窍般呆坐在那里,过了半晌,终于是喃喃道:“卫天赐就当是宋氏偿我孩子的命吧!” 可是宋氏不知道,她痛苦不了,还是自己背上的血债啊! 余锦瑟禁不住全身颤抖,觉着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分裂开来,难受得紧。这直接的反应便是她又吐了。 香儿一进屋来就瞧见了这一幕,忙上前将她给扶住了,急切道:“小姐,你身子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喊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锦瑟摆摆手,待自己那阵不适感过去后,接过香儿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才道:“无碍,麻烦你将这儿收拾下,我歇会儿就好了,莫要让人来吵我了。” 香儿虽觉着担忧,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秽物给收拾了,将窗户开着通风,也就出去了。 皇上身子不适,皇后便一直贴身照顾着,每日早早地就来了,旁的嫔妃见了,自是眼红了,也想凑上来。 奈何皇上下了令,后宫女子谁也不见,可今儿偏就有个不识趣的宫妃吵着要进来见皇后,话里话外是愈发离谱了,还说什么皇上不是后宫女子谁也不见吗?怎地皇后就能进? 皇后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妃能比的吗? 皇上在寝殿里也听到外面人在闹了,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紫微宫是什么地方?怎容得她胡乱放肆?” 总管太监立时垂首站了出来,道:“回禀陛下,外面的人是惠嫔娘娘。” “真是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不懂。”皇上斥道。 皇后听了这话,忙宽慰道:“陛下,你现今身子还没好呢,莫要气了。这惠嫔大抵也是太过忧心陛下的身子才做了如此出格的事儿,臣妾去说说她就好了。” 皇上冷哼道:“说什么说?再这样容忍她下去,她岂不是妄图越过你这皇后去?该罚就得罚!” 皇后听了这话,禁不住在心中一阵了冷嗤,惠嫔如何能这样?还不是给你惯的!越过我去,要不是我镇着,只怕早爬到我头上去了。 她心头气着,面上却是笑着的,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道:“是臣妾优柔寡断了,陛下教训得是。陛下莫要劳心了,好生休息,臣妾定会将此事办好的。” 话罢,皇后便带着她的两个贴身宫女出去了,还未走到近前,就听惠嫔还在嚷嚷。 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惠嫔这时候恰好看见了她,冷嘲热讽道:“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嘛,娘娘这是要独专吗?连陛下都不让姐妹们见了。” 皇后得了皇上那句话自然是不再顾忌什么,也没心思同她调笑什么,当即就冷脸叱道:“你一介宫妃,在紫微宫前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难不成是市井泼妇吗?” 惠嫔自从得宠以来都是张扬不羁的,哪里受过这份儿气?当即就口不择言道:“皇后娘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把这陛下,连门儿都不让我们进,本就没什么道理。说我市井泼妇,难不成你是在说陛下没甚眼光?” “大胆!”皇后瞪着惠嫔,训道,“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地儿,陛下还在里面养病呢,竟敢在这里大肆吵闹,连此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本宫看你是昏了头了!来人啊,将惠嫔娘娘给本宫拖回宫中去,再抄宫训十遍,不准旁人代抄,再罚三个月的月俸!” 惠嫔一听要罚三个月的月俸,哪还了得?嘴里更是没个把门儿了,吵嚷得更是大声了。“皇后,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受宠你不受宠,我一定要同陛下说,让陛下为我做主!” 皇后听了这话,面色一变,挥了挥手制止了太监们的动作。 她看着惠嫔得意的脸色,禁不住冷嗤一声,伸手捉住惠嫔下颚,低声道:“果真是个小地方来的,爹就是个小小的县官也就罢了,女儿也是个蠢的,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就受宠了两个月罢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话罢,她就狠狠甩开了惠嫔的下颚,挥手让人将她给拖走了。 皇后这话是踩到惠嫔的痛脚了,她最恨别人拿她的身世说事儿了,当即更是什么都不顾了,吵嚷得更大声了。 皇后皱着眉跟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忙机灵地伸手将她的嘴巴给捂上了。 皇后冷冷一笑,这惠嫔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捏死她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她一直纵容她,无非就是因着皇上宠她,让一个没脑子的女人得宠总比让一个聪明女人得宠好。 只是这惠嫔还真是个不中用的,愈发地无法无天了。这会子倒好,还自取灭亡来了。 她都懒得多费心思再管。 将这扰人的惠嫔弄走了,皇后只觉松快不少,踏着悠扬的步子便往皇上的寝殿里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试探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皇上躺在龙床上将惠嫔的吵嚷尽数听了去,只觉这惠嫔过于张扬肆意了,实在有失体统,顿时气得呼吸急促,似乎恨不得直接下床将惠嫔的嘴给堵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这会子却是忘了,以前的他就是因着惠嫔这份坦率肆意才如此宠爱她的,惠嫔自然也就愈发地不管不顾了。 玉叶方才被皇后留在寝殿里照顾皇上,这会儿见皇上气儿都喘不顺了,心念一转,忙上前轻拍着皇上的胸膛,还柔声安慰道:“陛下莫要动怒,当心身子。” 她说完这话,拍抚皇上的动作并未停下,眉眼间尽皆温柔。 她这动作不可谓不大胆! 外面这会子渐渐静下来了,皇上也逐渐平息了心头的怒火,对于周身发生的事儿自是愈发察觉到了。 他就觉着鼻端隐隐有股子香味传来,耳边的声音也柔媚入骨,倒让人舒服得紧。 他禁不住偏过头去看这胆大的宫女是谁,这一瞧,竟是挪不开眼了,只见她媚眼如丝,脸上带着淡笑,动作更是温柔至极。 那专注的眼神,似是在哄小孩儿般,就差唱个小调了。 玉叶不算多美的一个女子,可就是这样的她在这一刻透进了皇上的心里,让皇上产生了一股子依恋感。 一瞬间的动心往往来得莫名,特特又是在一个人生病的时候,这时候的人往往最为脆弱,也最易动心。 玉叶无疑是抓住了这点,也成功掳去了皇上此刻的心神。 总管太监在玉叶做了这动作后就等着皇上的反应,要是皇上觉着反感,他便会立即上前将人斥开,若是没有,他自稳稳当当地站在一旁就是了。 这宫里他什么没见过?要是个没心思的宫女哪里会做这般大胆的动作?玉叶这心思是挡也挡不住。 总管太监暗道,以后皇后娘娘怕是有够烦了,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毕竟皇后要是真有将玉叶这宫女塞到皇上龙榻上的意思断不会做得这般草率,自然会有别的更为巧妙的法子,这一瞧就是玉叶擅作主张了。 玉叶听见殿门口有了动静,知晓该是皇后处置完惠嫔了,她忙退到了一边。不大会儿就见皇后款款走进了殿内,待行之龙榻前,皇后便同皇上说起了对惠嫔的处罚。 皇上冷哼一声,只让皇后好生教教惠嫔宫内的规矩,还说什么没教好便不要放出来了。 皇后听了这话,心头一喜,她晓得皇上这是彻底厌恶了惠嫔,这人是可以随她处置了。也是,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帝王又哪里有什么长情的? 不对,还是有的!柳冬儿那个贱人就得了皇上的喜爱! 明明不过一个舞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还念着她,甚至让皇上封了她儿子柳园做顺亲王。 她的儿子还不过就是个恭亲王呢! 思及此,皇后就愈发不得劲儿,方才的喜悦顿时消了不少。卡Kа酷Ku尐裞網说来,这柳园现今似乎也不太安分啊,竟主动去做龙行军的监军,那可是个肥差! 明明自己儿子又可以去边疆立功的,偏生被他给截胡了,敢抢自己儿子的东西,还真是让他活得太舒坦了! 皇后觉着,自己是该给柳园一个教训了,得提醒提醒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该想的就不要奢望了。 皇后的心思是越跑越远,自是没能立时察觉出皇上与玉叶的不同寻常,这也使得她后来恨玉叶恨得牙痒痒。 余锦瑟郁郁不安地过了几日,这日她心绪终于是好些了,突的想起寿春公主这会子怕是不好过,便问道:“寿春公主如何了?可有什么动静?” 一旁伺候的就香儿一个,听闻这话正要答话,却听院子里传来个人声:“四妹妹若是想知道怎地不问问兄长我?兄长的消息可不得比香儿这内宅丫鬟打听得详尽?” 余锦瑟记着自己吩咐过香儿,不能让昱弘和随意出入雪梅园,这会子冷不丁听到了昱弘和的声音,她不禁偏头看了眼一旁的香儿。 香儿自是察觉到了余锦瑟的目光,忙解释道:“小姐息怒,奴婢不知,奴婢将事情给传下去了的。只是,府里也没人这般待世子爷,怕是会惹得世子爷不悦。况且……” 略迟疑了一瞬,香儿又接着道:“都是府里的主子,要是有主子来玩儿,也都是请到院子里等候的,守在院子外的小厮们怕也是这般想的,要是传出去了只怕不好,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余锦瑟觉着自己或许要重新审视一番香儿了。她上回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信香儿这般聪明还不懂她的意思。 她没说不让人进院子里等,只是说要通禀一声,而如今,昱弘和显是已经在外面听了会儿她们的话了,可外面的丫鬟小厮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香儿这话里话外也是为她着想的,说得是句句在理,可她相信香儿也不是个蠢的,还能听岔了她的意思?她说得可是相当直白了。 但余锦瑟面上不显,只道:“罢了,也是,世子爷哪里是外头那些个丫鬟小厮敢拦的。” “四妹妹这厢训斥丫鬟,弄得兄长我都不敢进来了,也是兄长的错。”昱弘和打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偷听旁人的话为耻,“以后兄长一定会记得避嫌的。” 余锦瑟暗嗤一声,要是真会避嫌,怎么不记得非礼勿听这个理儿? 可她还是得显示她的大度:“大哥进来吧,无碍的。” 昱弘和笑了笑:“可以同四妹妹单独说说话吗?” 余锦瑟摆摆手,香儿便出去了,她便亲自给昱弘和倒了杯茶,这才淡淡道:“大哥有何事要同我说?” 昱弘和闲闲地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噙着抹笑,半晌,才道:“无甚大事。你不是想晓得寿春公主如今怎么样了吗?我现今就告诉你。” “寿春公主就是有些伤心罢了,毕竟太子是她的同胞兄长,她自然是要想法子同皇上求情的。她现今正一家一家地去拜访同自己兄长交好的官员呢,只是无一人伸出援手。” “妹妹这是觉着愧疚了?不忍了?”昱弘和似笑非笑地直视着余锦瑟。 余锦瑟避开了昱弘和打量的目光,垂下头低低道:“她毕竟是卫小将军的继母。不忍是有的,只是这愧疚,不知兄长从何说起?” “四妹妹不会不晓得我说的什么吧?我一直以为四妹妹不同旁人,是个蠢笨,且容易信人的,如今看来,倒是我看岔眼了,你对自己心悦之人的家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对旁人。四妹妹可真是狠呢。”昱弘和不无讥讽道。 余锦瑟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就面无表情地瞧着昱弘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夜的事儿你该是还记得吧?那可是养了你那么多年的父亲啊,你也是耐得住性子,自己父亲被人这般对待了都还在这府上呆得住。要是我,我是做不到的。” 昱弘和看着余锦瑟面色愈发难看,知晓自己猜对了,又接着试探道:“你该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吧?也晓得恭亲王是在骗你了吧,玉叶是伺候你的,不过不是你信任的,而你,也不是卫渡远抢上山的。” 余锦瑟面色苍白地看着昱弘和,捏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轻颤。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况且,就算我记起了卫丰又如何?这么多年,他何曾善待过我?而且你怎地就知道我不是王爷的亲女儿了?那都是我出生前的事儿了,谁知道呢?” “至于玉叶,那是玉叶骗了王爷,骗了我。我一直被你们耍,你休想再骗我了,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还有渡远,我是欢喜他,以前的事儿我记不得,我也不想听你们说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不是那样的人!” 余锦瑟这话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般,似是真的恨极了如今这番状况,令昱弘和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这余锦瑟或许想起了些往事,但并不是全部,可就算她想不起卫渡远,她还是喜欢上了他。 思及此,昱弘和心中莫名地升腾起了一股火气:“你还真是痴情呢,就算想不起都还喜欢他。” 余锦瑟见着昱弘和这副模样反而在心头松了口气,昱弘和该是信了她并未忆起所有的事儿。 她定了定心神,道:“我们今儿就将话摊开来说,那夜,你是故意引我去见卫丰的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昱弘和眼里的愤怒更为明显:“你甭管我什么目的,反正你也什么都没做!” 想我做什么? 余锦瑟心思一转,昱弘和难不成是想利用她对付恭亲王?理由呢?可是太子的事儿好像也是他做的。而且,谁会将自己爹唤做恭亲王的? 她暂且将心中的疑惑摁下,又接着问道:“那你告诉我,我真的是因着被土匪抓了才失忆的吗?” 昱弘和勾唇一笑,面上似乎有抹得色闪过:“你一定不知道吧,这世间竟有一种药,能将人的记忆都抹杀掉。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呢。” 余锦瑟适时地在眼中挂上抹惊惶,而后很是急切地问道:“我每日喝的药是不是就是让我失忆的?” “是。”昱弘和看着余锦瑟突变的脸色,心情大好,竟是口不择言道,“你不是已经察觉了吗?药没喝了,你早晚什么都会想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暗潮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心头一滞,昱弘和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道自己不再喝药的就唯有香儿一人。难道香儿是他的人? 昱弘和说完这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面色没那般好看了。 余锦瑟自然晓得昱弘和这是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了,见他张口似乎要再说个什么,她当即打断道:“不可能,怎么会?我只是不想喝那药了罢了,而且总觉着有些怪,哪里想过真的是……” 说着,余锦瑟就摔碎了自己手中的茶杯:“他竟然真是这样的人,对我娘那样,对我也是……” 对不起,娘,我利用了你,还望你在天之灵能原谅我。 余锦瑟边在心中对自己早已过世的娘亲道歉,边似疯魔地说些什么话。 “锦瑟,你不要这样。要是你记得一切又怎么会乖乖地跟着他到这恭亲王府来了,他自然是要给你下药,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好。” 昱弘和就是要余锦瑟记恨恭亲王,他要让恭亲王再尝一遍被自己在乎的人伤害的感觉。他要为自己母亲报仇,要为自己报仇! “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吧,他是断不会让卫渡远活着回来的。” 余锦瑟突的顿住,在这炎炎夏日里竟觉着浑身冰冷,她无法想象真要是有人会对渡远动手她该怎么办。 她急切地上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没在粮草上动手。他可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取了卫渡远的命,绝了你的念头就好了。” “况且,卫渡远现今可不一样了,就是个挡道的人。一个挡了道,羽翼又还未丰满的人,你说是不是只有任人揉捏的?” 余锦瑟摇着头否定道:“不可能!要是真这样当初王爷会何会让渡远来瞧我?肯定是你骗我的。渡远是不会同王爷作对的。” 昱弘和拉住了余锦瑟的手臂,似是想让她逃无可逃般,冷冷一笑道:“你怎么这般笃定?逢场作戏你不是不懂。” 余锦瑟心头是担忧惶恐的,可她什么都不能做,本就要做戏给昱弘和看,她干脆一把甩开了昱弘和的手,随手提起一旁的花瓶扔到了地上。 “你给我滚!我不想听你说。” 昱弘和嘴角仍是带着抹笑,眼里闪着光,语调轻柔道:“四妹妹,我这也是为你好,不忍心你再被他给蒙骗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话罢,昱弘和便扬长而去了。 余锦瑟缓缓蹲了下来,双目瞠大,有些不知所措地转着。半晌,她才被进屋来的香儿唤回神智。 她摆了摆手,只托人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便兀自躺床上去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就此装病让恭亲王迁怒于昱弘和?可显然这不是个好法子,估摸着自己说不得还要被牵累。 昱弘和就是个疯子,也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损招来。暂且先不说这个,就说她现今也没大摸清楚恭亲王和昱弘和真正的关系到底如何。 平日里看着恭亲王对昱弘和总是不假辞色,昱弘和也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他,私下里甚至连爹也是不会叫一声的,可就算如此又怎样? 说不得恭亲王只是对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罢了,也保不齐昱弘和只是觉着恭亲王对他太严苛了,所以他才想着借此来为自己出出气。 若真是如此,到最后她才是那个落不到好的人。 她还须得先搞清楚两人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香儿。”唤了香儿进来,余锦瑟立时将眼中的茫然慌乱尽数收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还藏着似锐利。“你在王府中也有很多年了,该是听过很多府中密辛才是。” “小姐说笑了,奴婢哪里听说过什么。我们做丫鬟的,知道的自然是越少越好。” 香儿这话说得好,既是表明了自己没打听过什么后宅密辛,更是提醒余锦瑟,知道得越多下场越是凄惨,还是甭问了。 也是今儿余锦瑟才晓得这香儿原是同昱弘和还有勾连,当真是装得好。既然窗户纸没捅破,那她也就继续装着不知道。 “我晓得你的意思,可你多多少少该是听过一耳朵的。譬如,王爷和世子爷的关系为何会那般糟?” 见香儿略有迟疑的模样,她又道:“我说什么是为了撮合王爷和世子爷,想让两父子关系好点的话你肯定也是不信的,毕竟方才闹了那么大一场动静。但我想知道,你既打算效忠我,这点诚意都没有?或者说这点手段都没有?” 她说完这话便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就好整以暇地等着香儿开口。 香儿心中忐忑,只怕余锦瑟怀疑了她去,况且她对余锦瑟本就心怀愧疚,思忖半晌,她还是将自己听到的那些个话说与了余锦瑟听。 “奴婢入府的时候不过十二岁,那时候世子爷已经是世子爷了,而世子爷的生母先王妃却是早已不再了。奴婢听说王爷和先王妃的感情似乎不大好,王爷也不大去王妃的屋。” 余锦瑟一双柳叶眉微微拢起,带着几分怀疑道:“就这些?” 香儿又补道:“奴婢还听说王爷连带着世子爷也是没怎么教导过的,更是没怎么见着。现今也是,都在王府中,王爷和世子爷偏生就能十天半月见不上一面,见上了也是人多的时候。奴婢就只知道这些了。” 余锦瑟看得出来香儿没瞒着她,点点头便让人下去了。 照此看来,余锦瑟倒有些能理解昱弘和的心境了,倒是同自己过去的处境有几分相似。 不过余锦瑟可没因此就对昱弘和另眼相看了,也没觉着他可怜。这世子爷到底还是世子爷,活得依然光鲜亮丽,瞧他如今这模样,除了缺少关怀了些,到底还是吃穿不愁的。 她倒是想不通这昱弘和为何会这般恨恭亲王了,肯定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缘故。 是夜,余锦瑟打开了窗户,就见一蒙面黑衣人早早地站到了那里。 她立时将手中的信交于了那黑衣人,低声叮嘱道:“这封信加急,定要早些送到渡远手中。” 她不知道昱弘和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写封信给卫渡远,叫他好生防范了,只是她希望还能来得及。 黑衣人接过信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顿了顿,余锦瑟又道:“可有我弟弟卫天赐的消息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过转瞬即逝,他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回道:“回夫人,暂且还没有消息。” 余锦瑟低低重复道:“还没有消息啊……” 她胡乱点点头便让人离开了。 她想,这些个事儿会折磨她一辈子吧! 余锦瑟又病了,且谁也不见,恭亲王来了也被拒之门外。她知道自己这病大抵是心病,也只能自己慢慢想通,慢慢熬了。 其实,她不见恭亲王还有个缘故,寻常人要是知晓了此事定然会勃然大怒,没大闹一场都是好的。昱弘和既然让自己晓得了此事,定然也会想到有这个结果的。 她可不想在昱弘和面前显得太过聪明,到时候必然会引起他的防范。 恭亲王被余锦瑟拒在门外后果真就将院儿中的下人叫来问了,香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院儿里还有别的丫鬟小厮啊,自然是不会对恭亲王隐瞒什么了。 恭亲王听了这话,面上表情未变,只是挥挥手让人都退下了。 钱管事最是懂恭亲王的心思了,恭亲王没说,那是顾忌着四小姐,可他不能不说。他将香儿喊去说道了一番,又扣了她两个月月俸才作罢。 恭亲王没对香儿动手,但还是招了昱弘和来问。“你对念雪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昱弘和笑眯眯地回道,“我就是去瞧瞧她,我哪里能说什么?” 恭亲王大怒:“你忘了本王说的了?不许去瞧念雪!你别再想着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她是你妹妹。你更别想着去伤害她,利用她做什么事儿,不若,本王要你好看!” “爹还真是偏心呢。”昱弘和面上依旧带笑,“我哪里会对四妹妹做什么?只是四妹妹同我哭,说自己记忆总也模糊不清的,她想着是不是那药有问题。” “你同她说了?”恭亲王犀利的眼神看着昱弘和,“念雪哪有那许多心思?我看是你吧,你肯定对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四妹妹晓得了一些事儿,譬如,她爹的事儿,被做成了人彘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儿。” 昱弘和挑衅地看着恭亲王,见他暴怒而起,揪着自己的衣领,他眼中竟升腾起了一股子快感。 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般,嘴上不停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四妹妹的父亲?四妹妹现今对卫丰有了些记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是你带她去看的?”恭亲王立时想起了府中起火后余锦瑟晕迷不醒的事儿,原是这件事刺激了她。 他也不及昱弘和说个什么,一把将人给摔到了房柱上,眼见着人又弹回来,又是一脚。 昱弘和猛咳几声,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可他依然不服软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啊?你要是敢打死我,你以为皇上如何看你?满朝文武又怎么看你?虎毒还不食子呢。” 恭亲王消下去不少的怒气又被昱弘和给激起来了,当即唤钱管事拿了根棍棒来,就狠狠给了昱弘和几下,钱管事还没来得及劝,就听他道:“来人啊,将世子给拖回屋里去歇着。” 恭亲王是谁?就算怒气上涌也还清楚自己现今该做什么。 太子被废,他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他可不希望在这种关键时候再出个什么差错。 况且,这到底是自己儿子,再不成器,他还是得给碗饭养着。至于世子之位,也不过是暂时给他做着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原谅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昱弘和从皇后宫里出来就见玉叶带着两个宫女站在外面,方才他在殿里就有宫人来报,说是玉贵人求见,不过皇后没搭理她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他倒是觉着这玉叶看着也不似以往那般蠢了。他本以为要等这人吃了瘪她才会来这儿求自己皇祖母庇护,没料到她竟是来得这般快。 玉叶本就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又在皇后身边待了段儿时间,皇后也没苛待她,她自然是学到不少东西了。 况且,这是个什么地儿?这可是皇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就算看也看了不少了。 昱弘和嘴角勾起抹冷笑,心下思忖,这人还是可以一用的。 这般想着,他便施施然走到了玉叶面前,打量着女子半晌,道:“不过如此嘛。” 是半点恭敬也无。 玉叶自然明白昱弘和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这是她的软肋,她心头火气,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深深吸了口气,才温声细语道:“原是世子爷啊,来寻娘娘?” 昱弘和没理玉叶这句还算体面的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本世子觉着余锦瑟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说说要是她真想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啊?她还不得让我爹弄你?” 玉叶小脸变得煞白,身子禁不住都颤了颤,但还是故作镇定道:“世子说笑了,王爷可不是个简单的,哪里是她能支使的?她算个什么啊?” 昱弘和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明显:“她出生就比你好,就凭着这点,你就比不上她,爬再高也比不上。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叶眼神一变,下意识便要反驳,却是被昱弘和锐利的眸子一扫,她只觉心头莫名一颤,顿时乖乖地闭起了嘴,就听昱弘和又道:“本世子这是在提点你呢,别不识好歹。” 玉叶面上的笑是真的把不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昱弘和看得快意,又接着道:“你要想求得我皇祖母的庇护也不是不行,看看我皇祖母最不想见的人是谁,最想收拾的人是谁,你拿将住那人就好。” 玉叶虽说不高兴昱弘和对待自己的态度,可如今听了他这话她也晓得他真是在提点自己,只是她还有些想不透他话里的意思,忙不迭问道:“劳烦世子爷再说详细些。” 昱弘和脸上带了抹不屑,也没回玉叶的话,摇摇头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要他说,如果这人连他这话都想不通,那就真是蠢了。那他要她又有何用? 玉叶看着昱弘和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人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吧!不过是一个世子罢了,还没坐上王爷的位置呢。 她倒是要看看,看看他能猖狂到什么时候!个个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个个都瞧不起她的出身,那又如何?她定要做人上人,到时候定要他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 还有这皇后,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的怨妇罢了!自己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就算了了,偏还要拦着皇上宠幸别人,当真是好笑至极。 这皇后是如何坐上这皇后之位的,她不说知道的清清楚楚,但大抵也是明白的。 她看着这气派的殿宇,心中暗暗发誓,她是怎么坐上这位置的,到时候我一样能!我誓要将这些个看不起我的人都好好收拾一顿,将他们引以为傲的自尊都踩碎在脚底! 良久,玉叶终于是等来了紫儿。就见紫儿对她无丝毫尊重之意,只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阴阳怪气道:“走吧,娘娘说要见你。” 狗仗人势的奴才! 玉叶又在心中狠狠骂了紫儿一番,但面上却是不显,跟着紫儿进去了。 她见到皇后后,脸上立时挤出了个笑容,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本欲起身,就听一旁的紫儿道:“娘娘有让你起身吗?” 玉叶脸色很是不好,但瞧坐在上首的皇后闭着双眼假寐,就是没看她一眼的意思,她只得勉强扯出一抹笑,乖乖地又跪了回去。 她知道皇后今儿是不会这般简单就消气了。可是她也没法子啊,皇后不消气,不帮着她,她这种刚得了皇上宠爱身后还没势力的妃子还不定被人整治成什么样子呢。 她就只得在这个老女人面前卖乖了。 过了半晌,皇后似是终于醒了,只听她悠悠道:“你怎地还在跪着?要是陛下瞧见了,还不得说本宫善妒变着法儿地找由头罚你?你居心何在啊?” 皇后前面说得慢慢悠悠的,最后一句话陡然加重,双眼锐利似刀子般扫到了玉叶身上。 玉叶飞快地瞟了眼站在皇后身边面上无甚表情的紫儿,暗自咬了咬牙,便忙伏地解释道:“臣妾并无他意,只是娘娘还在休息,臣妾实不敢扰了娘娘的睡眠。” “哦?是吗?”皇后嘴角扯起一抹笑,然后又立即放下,“那你可千万别,免得传出去了说本宫苛待了你。罢了,你今儿来有何事要说?不说本宫就去歇了,委实乏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皇后也没有开口免了玉叶的礼,玉叶摸不清皇后的心思就只能跪着。可她还不忘了今儿来的目的,恭恭敬敬道:“臣妾是来求娘娘原谅的。” 皇后似是来了兴致,讥笑道:“求本宫原谅?玉贵人,你有什么好求本宫原谅的?且不说别的,你觉着你有什么资格求得本宫的原谅?” 玉叶的面目顿时变得狰狞不堪,不过因着她垂首跪在地上倒没人瞧见,而她说话时已拾掇好了自己的神情。 “臣妾自知没有资格来求娘娘原谅,但臣妾整日里辗转反侧,不来亲口向娘娘告罪,臣妾心中委实难安。臣妾能有今日,也全靠着娘娘。” 说着,她又伏身行了个大礼:“臣妾一直记得娘娘的好,记得是娘娘栽培了臣妾,臣妾以后定然会好好效忠娘娘的。还望娘娘能原谅臣妾的无心之失。” 什么无心之失?不小心被皇上给看上了?皇后可不敢认这个。 她冷讽道:“其实说白了,你不过跟在本宫身边一个多月罢了,说什么主仆情分,那也没有,你也不愿提。” 皇后是将玉叶给看得透透儿的,话里话外可不都没再提自己不过是个奴才的事儿?看着姿态是做得足足的,其实心比天高。一口一个臣妾的,叫得还真是起劲。 玉叶是又气又着急,只得干巴巴地解释道:“臣妾一直不敢忘,臣妾成为贵人前不过是娘娘身边的一个奴婢,只是这身份说出去不大好听,臣妾到底还是要念着陛下颜面的。” 皇后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你是说本宫不顾忌陛下的颜面吗?” 玉叶可不敢惹恼了皇后,以后她不定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她吓得又跪着连磕了几个头:“奴婢不敢,是奴婢失言,娘娘最是为陛下思虑了。” 皇后算是对玉叶的识时务稍稍满意了,但还是冷哼了声,道:“本宫今儿就将话撂在这儿,要是本宫不给你庇护,像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不定哪日就被人给整死了。你别以为凭着些小聪明就能在这皇宫里立足,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还是太嫩了!” 皇后说得这些个话玉叶在来之前就想得明明白白了,要不是因着想清楚了,她哪里还会来自取屈辱啊? 她没法子,只好又是一顿好话说了去。 “娘娘,全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以后定会好好效忠于娘娘。娘娘,奴婢比起别人,更能为娘娘办事,也会更听娘娘的话的。” “要是你听话你就不会背着本宫爬上陛下的龙榻了!”皇后也是真动了气了,一身的威压向着玉叶压去,“你将本宫置于何地?本宫现今已经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玉叶到底是没见过甚大场面,整个身子都禁不住抖起来了,心头更是阵阵发虚,可又有丝丝缕缕的不甘缠着她。 突的,她想到了昱弘和方才在外面同她说的话,她似是想清楚了,只见她双眼里陡然迸出了一道光,满脸兴奋地急急开口道:“奴婢,奴婢可以帮娘娘铲除余锦瑟的。” “余锦瑟就是个害人精,要是在王爷身边,王爷定然……定然会受了她的蛊惑的。她可不是个简单的,说不得她还会挑拨娘娘同王爷的关系,娘娘应该见识过她的厉害的,就这样就已经让王爷事事向着她了……” “娘娘顾忌着王爷,定然不好办此事,但奴婢不一样。若是奴婢将此事办成了,王爷来找娘娘讨要说法,娘娘到时候大可以说是奴婢干的,奴婢本就对余锦瑟有怨,将这一切都推到奴婢头上来王爷也会信的。” 皇后早已被昱弘和和紫儿给劝服了,打算用上一用这玉叶,方才也不过是想宣泄一下自己心头的怒气罢了。 这会儿听了玉叶这法子,倒是觉着不错,便也将全副心思放到了她说的事儿上。要知晓,这余锦瑟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啊! 皇后当即便收起了周身的气势,声调温和了几分,带上了些漫不经心:“你这法子倒是不错,本宫要在一月之内见着成效,若是没有成效,本宫也没法子救你。当然,这一个月本宫定然会护着你的。” 她摆了摆手又道:“下去吧,本宫乏了。” 玉叶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她现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一想到皇后今日这番作态她就恨不得直接上去扇她两巴掌,不对,这也难消她心头火。她到时候定然要戳了她的双眼,看她还敢不敢装睡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苦是福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就这样断断续续病了半月,有时候还说胡话,恭亲王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来,连宫里的御医都来了大半,均摇头说没法子。卡Kа酷Ku尐裞網 甚至还有大胆些的御医直接对恭亲王说,让他替余锦瑟准备后事了,气得恭亲王恨不得直接将人给砍了。 余锦瑟这都是心病,她自己明白得很,可她就是不愿意醒来。 她觉着自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对着自己笑,她靠近不了,但她也不想离开,就这样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突然,场景一变,血,全是血。 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正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眼里是对她刻骨的恨意。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救我?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会死的,你想让我去陪你的孩子,我偏要让你的孩子生不如死!” 然后那满脸是血的孩子就掐住了她孩子的脖颈,只见她孩子脸色由红变青,嘴里吞吐着模糊不清的呼喊声,他在喊娘。 余锦瑟痛不欲生,她不停地向前奔跑,试图救下自己的孩子。可是没用,她根本就靠近不了,似乎无论她怎么跑,那两人就不远不近地站在前方,而那满脸是血的孩子就那样偏头对着她笑,令人毛骨悚然。 余锦瑟一个不小心就就那样绊倒在了地上,她哭着喊着,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变得毫无声息。 就这样,她的双手终是颓然放下,满脸是泪地晕了过去。 半晌,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男声,很是温和,似乎有安宁人心的力量。卡Kа酷Ku尐裞網她的心也随着这声音渐渐沉静下来,人也慢慢醒转过来。 只听那人道:“锦瑟,没事的,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他在那边定然过得很好。” 那人的语调陡然一转,变得分外哀伤:“你要离开我吗?你忍心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不知为何,余锦瑟就是舍不得这人伤心,她禁不住喃喃道:“舍不得……” 此话一出口,所有缠着她的沉疴哀痛顿时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觉着自己在上升,不停地上升。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你快醒醒吧,香儿不想你死……” 那声音带着哭腔,又道:“香儿自知对不住你,可是香儿没法子,自顾两难全啊……” 余锦瑟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可就是睁不开,她想,这人能为自己哭,定然也没对自己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吧!想必还是想着自己的。 翌日一早,余锦瑟突然醒了,脸色虽苍白了些,整个人却很是精神。 恭亲王连忙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瞧,待他们瞧了余锦瑟后个个面露难色,可迫于恭亲王的威严,到底是不敢说实话,只说了些余锦瑟积德行善的好话,开了点补气血的药方子就回宫去了。 余锦瑟瞧着这些个御医的模样只觉分外好笑,分明自己没个什么了,倒是把这些个人吓到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个御医哪里是真的担忧自己?不外乎是迫于恭亲王的权势罢了!毕竟,他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思及此,余锦瑟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她突的想起了昱弘和对她说的话,要是恭亲王真要对渡远下手呢? 她顿觉无力,只觉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到。好在那封信在自己生病之前已经送了出去,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余锦瑟病的这半月是急煞玉叶了,她答应了皇后要在一个月之内将余锦瑟给解决了,倒不是非要将人弄死,她暂且还没这个能力,但却是一定要将人给弄出恭亲王府的,这样方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可是余锦瑟这一病,什么计划都实施不了了,她连见一面余锦瑟也是不能了,何谈将人给弄走呢? 她这一急,嘴角都长起泡了。 皇上看得是心疼不已,就想着这玉贵人怕是个不禁热的,体贴地吩咐人去冰库拿了一块又一块冰来给她放在屋里,她嘴角的泡倒也慢慢好了。 不过,玉叶嘴角这泡还真不是因着冰块好的,而是御药房开得药起了作用。可玉叶是个嘴甜的,哄得皇上整日里乐呵呵的往她那儿跑,自然许多事都依着她了。 这不,她便向皇上吹枕边风了,说这宫里似乎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她觉着闷得很,想将各位世家夫人小姐喊来宫里说说话。 皇上一想,觉着她岁数不算大,确是会闷,当即就答应了。又想着要是这事儿给她来办只怕会惹得后宫许多人的不满,诸位朝臣怕也会颇有微词,便将事情给皇后办了。 皇后何曾看皇上如此宠过谁啊?最宠的也不过早八百年便死了的柳冬儿?她只觉着皇上眼观真是不怎么样,看上的尽是些下贱玩意儿。卡Kа酷Ku尐裞網 皇后咽不下这口气,只得从玉叶身上找补回来了,这不,随随便便便让一个宫嫔给了她一个教训。 玉叶平平顺顺地过了半月,却是突然被人教训了,她哪里不晓得这是皇后做的?怕是听闻了宴会的事儿是她同皇上说的,她气不过,这才出手了。 玉叶气得摔了个平日里舍不得摔的上好花瓶,甚至口不择言道:“个老女人,什么玩意儿?自己没勾不住陛下的心就来找我的茬儿。” 室内的丫鬟们皆噤声,一个个都不敢说话,还是在宫中混迹多年的一个老嬷嬷先开了口:“贵人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就让人趁虚而入了吗?况且贵人现下还得忍辱负重了,切莫坏了贵人的大事啊!” 玉叶愤愤道:“我说了又如何?这一南宫就我一个主子,谁敢出去说什么?” 贵人是没有自己的宫殿的,只有晋了嫔位才能有。不过皇上倒是真的宠玉叶,特特给了她一个没主子的宫殿,她一个人倒是过得舒心自在。 所谓树大招风,就她这样哪里还不给人嫉恨着?只是因着皇后,许多人明面上不敢动她,暗地里又没寻着合适的法子来收拾她,这才让她舒坦到了如今。 那老嬷嬷忙劝道:“没人出去说,可是隔墙有耳啊,在宫中一步步都得走得慎重,贵人觉着是不?” 玉叶虽觉着老嬷嬷说得在理,但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强硬道:“难不成她教训了我,我还得上赶着去赔礼道歉?” “正是这个理儿!”老嬷嬷也不管玉叶是有多气,面色淡然地接着道,“现今贵人没个一儿半女傍身,可那位不同,她坐在最高的位置,还生了个最有权势的皇子。贵人是要干大事的,当能屈能伸。” 玉叶的火气一下子都给堵回去了,这老嬷嬷说得不无道理,要是自己真同皇后翻脸了,没得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缓缓坐到了身后的凳子上,脸色变化万千,却是没有再不管不顾地说什么了。 老嬷嬷也不着急,就等着玉叶自己想通。 要说这老嬷嬷已在宫中呆了多年,又是个有大聪明的,早该看出玉叶是个不大气的女子,不过有些小聪明,只是她为何又要这般尽心竭力地帮她呢?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显然玉叶不是个好主子。 不过,没人敢这般直白地去问老嬷嬷,老嬷嬷更不会同人说了。 许是真的是忠心为主,许是为了夺取信任,许是还有别的?谁知道呢? 老嬷嬷觉着玉叶该是想得差不多了,又道:“且到时候不论皇后娘娘说什么贵人都只得听着、忍着,但若是说得过分了也可以适当露出一丝丝不甘或是怨恨来,皇后娘娘喜欢心机不深的。” 其实,老嬷嬷倒不为玉叶能不能演好这场戏发愁,她相信到时候也不用玉叶刻意去装,依照玉叶的脾性,定然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满腔怨恨的。 玉叶听了老嬷嬷的话,当即便带着人往皇后宫里去了。 当然,玉叶又免不得被皇后来个下马威,还附带着冷嘲热讽。玉叶心中恨恨,面上却是不显,还谄笑着解释道:“奴婢这样都是为了将余锦瑟给弄走啊!” “哦?你说来听听。”皇后忍不住嗤笑道,“余锦瑟前段儿才得了病,闹得京城人人皆知,宫里的御医都是去了一个又一个,这才刚醒,你觉着本宫的儿子会让她来?真是愚蠢!” 玉叶面色立时就不好了,直直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眼里还藏着丝不加掩饰的恨意,直到皇后一个瞪视过去,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慌忙垂下头道:“皇命难违,奴婢去求皇上,定然会将此事办好的。” 皇后禁不住冷哼一声:“本宫倒是忘了,你这狐媚子有的是下作手段可以来魅惑皇上,既然你有思量便好了,别忘了,日子不多了。” 玉叶捏了捏拳头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想法子让余锦瑟来的。”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送客。 玉叶也不多留,低垂着头走了,像个皇后宫里的宫女,真是卑微到骨子里。 紫儿见人走了,忙对皇后道:“娘娘,奴婢方才瞧见……” 皇后看了眼紫儿,止住了她的话头,这才漫不经心道:“本宫当然瞧见了,可是这样的人不刚刚好?好对付。连自己情绪都不会掩饰,跟惠嫔一样的蠢!” 紫儿谄媚道:“娘娘智计无双,紫儿是望尘莫及。” 皇后缓缓站起了身,往内室走去,半晌,才轻声叹道:“一个女人,要是紧紧抓住了自己丈夫的心,他又如何会让你操心这些个事?他又如何会让旁人来夸你什么智计无双?” 紫儿哑口无言,顿了良久,才想起说话:“可是娘娘不是寻常人啊,娘娘可是一国之母。” 紫儿的话在空荡的大殿中打着旋儿,飘飘荡荡地没有落到实处,最后,也无一人回应。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惶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看着每日里战战兢兢地来给她把脉的人,似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死了,可分明她身子是愈发好了。 等她能下床走后,那些个御医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真心了几分。 只是这身子好了烦恼也跟着来了,说什么宫里的玉贵人思念故人,正好明儿皇后要在宫里办宴会,听说她正正好大病初愈,让她进宫里去玩玩,也算是散散心了。 玉贵人?余锦瑟禁不住在心中一声冷嗤,不就是玉叶吗?还真是好笑!还真让她飞上枝头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皇后的作为还是玉叶自己攀上去的。 既是皇上的旨意自然没有她置喙的权利,就算明知前面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连恭亲王也是违逆不得的。 翌日一早,余锦瑟就穿好繁重的衣裳,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她实在觉着热得很,可这是进宫赴宴,又是被不喜甚至仇视自己的人请去的,她能不落人话柄当然是最好了。 这场宴会是在御花园办的,看着满院子竞相争艳的花余锦瑟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她想着,自己小心些,不多话就好了,只是甫一抬头她便瞧见略显憔悴的寿春公主正坐在那里。 她知道寿春公主该是因着太子的事儿伤了心才如此这般,心头一阵不忍,可她到底是什么也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她又何尝不是倒插一手的人呢?但为了渡远,还有边疆的将士,太子便不该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余锦瑟担心寿春公主,可她却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件事。卡Kа酷Ku尐裞網 而在一旁一直细心观察着余锦瑟的玉叶自然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尽收眼底。 她轻抿了口茶,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心道,看样子昱弘和果然没骗我,余锦瑟该是忆起一切了,她想起一切才好办呢,这戏也才能唱下去。 这般想着,她是愈发得意了。 用过午膳,皇后推说乏了,让大伙儿自个儿在宫里逛逛,难得聚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余锦瑟瞧见自己嫂子林氏也来了,便起身打算去寻林氏。反正恭亲王也晓得她知道自己外祖家是谁了,亲近些也无妨。 只是还没踏出两步她就被人拦下了:“姑娘,贵人有请。” 余锦瑟有些反应不及,贵人?仔细一想,怕是说的玉贵人吧,也只有她会找自己了。 余锦瑟心中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让这宫女带路。 没法子,皇命难违,毕竟皇上让她进宫就是为着这玉贵人。她今儿要是驳了玉贵人的面子,说不得还等不到明儿自己就会麻烦多多了。 拐过一个回廊,余锦瑟就远远瞧见玉贵人背对着她坐在湖心亭中。 余锦瑟垂眼看了眼湖水,禁不住思绪翻涌,想着这人该不会是想将我推下去吧?或者她自己跳下去陷害于我?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想这么多,只是觉着玉叶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人,说不得还真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何况她还进了这种是非最是多的皇宫,自己怕早不是她的对手了。 余锦瑟一向不屑于在背后说人坏话,可对于玉叶这种想勾搭自己男人的人,她实在忍不住阵阵腹诽,但到底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没同旁人指摘玉叶的不是。 不过,等渡远回来了就不一样了,她定要好生同他叨叨一番。 到了亭中,余锦瑟也不及旁人说什么,颇守规矩地对背对着自己坐的玉叶行了一礼。 “念雪见过贵人。” 半晌,她都没等到回应,她就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尴尬地立在原地。 没法子,谁让玉叶现今是皇上宠着的人呢?她可不想被这人拿住什么把柄,到时候不定自己就没好日子过了。 良久,玉叶撑着自己脑袋的手终于放下了,微侧过脸,道:“那么多礼作甚,来,过来坐。” 余锦瑟有些迟疑,她现今看玉叶,只觉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像是陷阱。可面儿还是要给贵人的。 她坐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玉叶笑靥如花道:“这亭子微风轻拂,凉爽得很,不小心就睡着了,倒是累着你行了这般久的礼。” 余锦瑟自是不信玉叶说的话,要是真没看见,哪里能在醒后立时发现自己站在她身后的?自己可是一点儿声儿都没出的。 她忍不住在心中嘲道,这人也不知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东西,竟就想这样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东施效颦!真是可笑之至! “念雪不累。” 心中纵使将人给说了个遍,余锦瑟面上却是和和善善、乖乖顺顺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余锦瑟入了京城后学到的第一件事。 玉叶微微一笑:“吃点心吧,这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将军府也是没有的,对不住,我说错了,王府里也是没有的。” 说着,她就挥挥手,一众宫女利落地退到了通往这湖中亭的长廊上。 香儿有些不放心余锦瑟,奈何在这宫中她委实不好说什么,玉叶的身份更是今时不同往日,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 “慢着!” 一众宫女闻言,立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挪动一步。 玉叶嘴角微勾:“香儿,以前在王府中承蒙你照顾,怎样也不能让你同她们一起走了,来,喝口水再走。” 说着,玉叶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来倒了杯水。她见那宫女似是想要将茶杯端起来送到香儿手里,却是挥了挥手阻止了:“下去吧!” 一个丫鬟而已,还妄图让我的宫女伺候你不成? 余锦瑟将玉叶的轻蔑尽数收入眼底,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茶杯,这般久了依然冒着股子挥之不去的热气。 微微抬眼,她又看向了桌上另一个为香儿准备的茶杯,还冒着缕缕热气,像是个旌旗招展的白幡,透着股子不祥的气息。 她心头一紧,面上却是笑道:“不过一个丫鬟,贵人何必这般在乎?让她去吧,杵在这里碍眼。” 玉叶哪里不晓得余锦瑟这是想救香儿啊?可她偏不让她如意! “锦……不对,念雪啊,我记得你是最为爱重香儿的,你院中的丫鬟也是个个都善待了的,怎地突然说出这种话,只怕香儿要伤心了。” 说着,她还用手帕捂着嘴低低笑了起来。 主子说话,没得下人插嘴的份儿,香儿只好缄默不语,垂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余锦瑟面上带笑地看着玉叶笑,她觉着玉叶才是真真好笑,蠢得不行,还妄图学别人说些有的没的。 她承认,她是对院中的下人们不错,可不还是有白眼狼吗? 等玉叶笑完了,余锦瑟才道:“在贵人面前,一个丫鬟算什么,自然是上不得眼的。” 玉叶觉着余锦瑟就像是在骂自己一般,神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很快掩饰了过去。 “话可不能这般说,香儿以前在王府还是挺照顾我的,我自然也要好生照顾照顾她!” 最后几个字玉叶咬得极重。 要说她为何记恨香儿,还不是因着香儿以前总也压她一头,她也免不得被香儿训过,最为重要的是香儿是余锦瑟的人。 余锦瑟晓得自己阻止不了,只能低垂着眉道:“贵人劳心了。” 玉贵人没应余锦瑟的话,只对着一旁的香儿道:“喝吧。” 香儿早已看见了桌上这杯滚烫的茶水,也晓得余锦瑟方才在出言维护她,她感动万分,可是感动后心中又是一片酸楚,她到底是对不住自家小姐了。 她心里明白,今儿若是她不喝了这杯茶,这事儿就过不了了,她不能拖自家小姐的后腿。 香儿心中虽觉着害怕,可还是一把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她只觉手指一阵钻心的疼,可是她不能叫出声。 余锦瑟颓丧地摇了摇头,又坐了下来,只能见着香儿颤颤巍巍地轻抿了口杯中茶水。 玉叶面上却是露出丝丝不悦:“怎么?香儿是觉着我赐的茶不好喝?” 香儿稳了稳心神,恭恭敬敬答道:“奴婢不敢,贵人赐的茶是极好的。” 话罢,也不待余锦瑟出言阻止,仰头将茶水尽数倒入了自己口中。 她只觉整张嘴都不似自己的般,冷汗涔涔冒出,可迎着玉叶的目光她只好将含在口中的滚烫茶水缓缓咽下。 余锦瑟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她知晓香儿瞒着自己很多事儿,也知晓香儿许是在为昱弘和办事,可香儿为她哭过,这便让她不能坐视不理。 “贵人,念雪突的想起自己有件东西落在御花园了,可否让香儿去为念雪取来?” 玉叶欣赏完了香儿痛苦的表情,心情大好,笑道:“去吧。” 香儿这会子该谢礼的,可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嘴巴一张也是痛苦万分,只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余锦瑟看着香儿渐行渐远的身影,只希望她能机灵些,去御药房找人瞧瞧,起码也要敷点药上去,不然这喉咙也不知会如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要去寻他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是在御花园寻到香儿的,她就垂着头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要是有主子走过她身边她就蹲身行礼。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虽然忧心着卫渡远的事儿,可眼下之事她也不是不顾的,她一瞧香儿这副模样就晓得她根本没去御药房。 不过想想也是,御药房的人都是为皇宫里诸位主子看病的,哪里会顾忌一个丫鬟? 这世道,人命都要分个高低贵贱。 余锦瑟无奈叹了口气,走到香儿面前,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跟着我来。”她便转身走了。 香儿心中疑惑,到了御药房她到底也明白余锦瑟的意图了,她忙上前拉着余锦瑟的手臂,拼命地摇了摇头。 “无碍,御药房的人该认识我的,毕竟他们前段儿是有大半的人都到王府中瞧过我。”余锦瑟安抚道,“也不用怕她,她不满的事儿也不知这一桩,也不会就此就不寻我的麻烦了。” 余锦瑟还是懂的谨言慎行的,也不点名道姓地说了。 御药房的人大都知晓余锦瑟是恭亲王的宝贝疙瘩,也不敢怠慢,当即就依着她的意思给香儿看了看她的嘴,又给开了些外敷的药粉和内服的药才作罢。 余锦瑟见御药房也没个女子,便要亲自动手给香儿敷上了外敷的药。 香儿向来将尊卑有别刻在心上,见状就要急急躲开,还是余锦瑟鼓着眼用主子的身份压她她才乖乖坐在凳子上任余锦瑟给她抹药。 余锦瑟边悉心为香儿抹着药,边自责道:“也是我,若不是我断不会牵累到你。还好这嗓子不会废了。” 香儿一直觉着愧对余锦瑟,这会子哪里忍受得了她这样?她连忙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却是 ‘啊啊哦哦’地说不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香儿的肩头,示意她不要乱动便没再说什么了。 好像到了这京城中她身边的人和事总也不停遭罪,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的,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想,太子倒了,现下就剩恭亲王了,却还是不消停,怕是只有等到这江山真正落到一个明主手上了才会好些。 这想法委实大逆不道了,索性余锦瑟也就只有想想。 要说余锦瑟为何没想过要走?其实从知晓卫渡远身份的那日她就知道走不了了。况且,她还有自己身为皇商余家一份子的使命,她手上的技艺还没有传下去。 卫渡远有鸿鹄之志,想要保家卫国,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使命。 她不会退缩。 余锦瑟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去向皇后告了罪便回恭亲王府去了。 坐到了恭亲王府的马车上,香儿才罕见地直视着余锦瑟指了指自己的脸。 余锦瑟晓得香儿问的是什么,也没回她话,而是反问道:“还有红印子?” 香儿皱着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余锦瑟禁不住暗忖道,什么时候我的皮肤变得这般娇嫩了?不过也好,要是回了王府还能被恭亲王瞧见那就更好了。 她这想法果真成了真,回雪梅园没多久恭亲王就闻讯赶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一瞧余锦瑟脸上的红痕,恭亲王当即勃然大怒:“谁打了你?” 余锦瑟要装个乖巧的女儿自然不能告诉恭亲王她脸上这伤是从哪里来的,摇摇头直说没有的事儿便不再多言。 恭亲王定然是不信的,问香儿,香儿又是吱吱呀呀地说不出来。 余锦瑟瞅准时机,着急道:“王爷不要,不是香儿的错,她伤着喉咙了,暂时是说不出来话的。我同你说就是了,是……是玉贵人……” 余锦瑟面上端的是一副焦灼、顾虑的模样。 但在此时她还不忘加把火:“左右我也没事,不过是挨了一巴掌罢了。可玉贵人现今圣宠正隆,皇后娘娘定然也是看重她的,皇后娘娘本就不喜我了……我也不想王爷因着我同皇上、皇后娘娘闹个不愉快。” 余锦瑟算是在明说这不定就是皇后在背后指使玉叶干的了,毕竟这玉叶可是皇后带进宫去的,而且今儿这宫宴也是她办的。 余锦瑟知晓事情不简单,不定昱弘和还在里面掺了一脚,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她今儿晚上是定要离开恭亲王府的。 她要去寻卫渡远,亲眼看着他平平安安地她才能安心。 是夜,奉卫渡远之命保护余锦瑟的黑衣人隐一已经到了。 “我决定今儿晚上离开王府。”余锦瑟面上表情无声起伏道。 隐一自然没有异议,声音里满是坚定:“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将夫人带出恭亲王府。” “我知道一个地儿,那里人少,守卫的人也很少,我会从那里翻墙出去,你在暗处守着,别让人发现了你。” 要是自己暴露了,余锦瑟自然有法子脱身,可隐一要是被人发现了,恭亲王定然不会轻饶了他,最后也逃不了一个死。 最怕的是像卫丰一样生不如死! 余锦瑟不敢想,更不愿看见这一幕再出现在自己眼前。“若是我被人发现了你也不要出来,看我手势行事。” 隐一本就是卫渡远派来保护余锦瑟的,自家主子离开时说了,这夫人就是他的主子,他自然是会听她的。 余锦瑟很是满意隐一的表现,当下也不敢再拖,就让隐一先藏了起来,她再等了会儿才翻窗离开了自己屋子。 只是她还来得及走出雪梅园就被人堵住了,她心头一紧,借着清朗月光一瞧,竟是香儿! 这会子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余锦瑟知道香儿看见了她背后背着的包袱,她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只淡淡道:“你不要拦我。” 现下香儿的嗓子已好了许多,倒是可以小小声地发出些声音了,她如今听见余锦瑟如此说,禁不住呐呐唤道:“小姐……”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姐,我该是卫渡远的夫人!”余锦瑟立时打断了香儿的话,“罢了,扯这些个做什么。你让我走吧香儿,念在我待你不算差的份儿上,也念在……” 她双眼陡然变得尖锐:“你并不是全心全意忠于我亦或恭亲王的份儿上。” 余锦瑟也不管香儿现下是个什么心情,接着道:“我晓得你忠于谁。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也不想逼问你他意欲何为,甚至我不会去同恭亲王说,我只希望你现今能让我走,让我悄悄儿地走。” 余锦瑟看着香儿嗫嚅了几下嘴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她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而是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余锦瑟没心思再问香儿想要说什么了,话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 “你效忠的人就是个疯子,你……好自为之吧!” 话罢,余锦瑟便毫不留恋地大踏步离开了。 香儿看着余锦瑟离开的背影,在心中回道:“小姐,他就算是个疯子也是个有心的疯子,他是被人逼疯的,不是他愿意的。” 她愣在那儿良久,直到后面传来了个打趣的声音:“香儿,你总是这般善良,拦着她作甚?要是她不走,那老不死的怎么好跟他那一丘之貉的母亲翻脸?” 香儿回过身来,摆着头急急地就往地上跪去,低低解释道:“奴婢……” “你受苦了我知道,不必解释了,回去歇着吧。”昱弘和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他可还惦记着余锦瑟能不能顺利出府的事儿呢。 去而复返的隐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昱弘和离开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朝余锦瑟那边赶了。 昱弘和没猜错,余锦瑟果真又是去了原先那地儿准备翻墙出去。 他就站在一处不甚明显的地儿,嘴角带着抹阴森的笑意,冷眼看着翻墙而出的余锦瑟。也不知是月光太过清冷,还是旁的什么的缘故,他的侧脸分明又显得那般孤寂。 顺利出了府后隐一就出现在了余锦瑟面前,将方才他看见的事儿一字不落地同余锦瑟说了。 末了,他又补道:“方才夫人翻墙出去的时候他一直在一旁看着。” 余锦瑟摇了摇头:“无碍。” “属下斗胆,夫人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是打算回将军府吗?” “不,等明日城门一开我便往边关去。”余锦瑟朝着西北的方向坚定地说道,“我要去寻渡远。” “边关委实危险,主子希望夫人能平平安安地呆在京城里,还请夫人三思啊!”隐一躬身劝道。 余锦瑟脸上晦暗不明:“京城就安全了吗?在我看来京城更是危机四伏,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我不想跟那些个人斗,可他们偏要寻我的麻烦,寻渡远的麻烦,寻将军府的麻烦。” 最后,她淡淡道:“隐一,我是主子。” 隐一忙躬身行了一礼:“是属下逾越了。” 余锦瑟不轻不重的语调让隐一顷刻间想起了卫渡远。 卫渡远平日里说话时虽总也漫不经心的,但他一旦认真起来,许多人便会被他身上的气势压迫得动弹不得。 他笑起来的时候便更是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余锦瑟自然没有卫渡远那般慑人的气势,可她眼尾带着的那股子张扬劲儿却是同他如出一辙,让隐一禁不住折服,不知缘由地愿意去相信她。 余锦瑟知晓她方才的话起了效果,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开话头道:“我今儿在宫里碰到了顺亲王的奶娘,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你想法子去查查,看看是不是顺亲王府出事了。” 隐一恭敬答道:“回夫人,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余锦瑟想起白日里的场景,复又补道:“越快越好。我明日先出城,你随后跟上。” 隐一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路见不平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一大早便起来了,她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当机立断,换了身男子的衣裳,将头发利落地扎起,然后便骑着马往城门外赶去了。 隐一哪里敢放余锦瑟一个人离开?所以早早地就又寻了一人来与她同行。 余锦瑟知晓这人该也是听命于渡远的,她倒是乐见其成,起码路上累极了也不至于连觉都不敢睡。 余锦瑟带着人紧赶慢赶地走了近一月才到了边城沙城。 这一路上是风餐露宿的,日日都坐在马背上赶路,余锦瑟的大腿是红了青青了紫,现下都长了层薄茧了。 还有她到了京城后养得愈发水嫩的皮肤也因着整日里被风刮着粗糙了不少。 可一想到再赶半日的路余锦瑟的心就跳得愈发快了,有即将见到爱人的欢愉,也充斥着丝丝缕缕的担忧。 “公子,眼见着天儿也晚了,不若留在这里修整一夜?”跟着余锦瑟的武夫王大对一旁穿着男装的余锦瑟道。 余锦瑟点了点头,虽说她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卫渡远,确认他的安全,但她也不想太过急躁。 赶了这么久的路是该好生修整一番了,要是卫渡远瞧见她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怕是又要念叨她了。 这般想着余锦瑟就点点头算是应了。 王大让余锦瑟在原地等着他,他便去寻客栈了。这地儿名号大,但地界委实不算大,王大也不熟悉路,总也不能让主子跟着他跑吧? 余锦瑟确是累了,这会儿也没再说要跟着王大一起去找客栈了,让王大将他的马拴在一边的枯树干上就让他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要是余锦瑟不说,王大怕是又要牵着马到处走了,看着她都觉着累得慌。 余锦瑟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不近垂在地平线上的火红的艳阳,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整个身子似乎也没那般沉重了。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呵斥,生生破坏了这份安和详宁。 “给老子走快点,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一样……糙不兮兮的,老子又没玩儿你屁眼儿的癖好……” 话罢,跟那汉子一行的另外两个彪形大汉也笑了起来。 那汉子骂得很是粗俗不堪,余锦瑟皱着眉不悦地向着那边瞧去,就见一长着一溜儿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挥着鞭子向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挥去。 可以看出来那男子身子并不单薄,身量估摸着也并不矮小,却不知是何缘故沦落至此。 大汉将鞭子挥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只是佝偻着身子默默忍受着,还是余锦瑟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几步,开口阻止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什么?” 那大汉果真停下了挥鞭的动作,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余锦瑟半晌,这才发出与他外形极为不符的‘咯咯咯’的尖笑声,刺耳异常。 余锦瑟冷眼看着他,任他肆无忌惮地笑着,等他笑得差不多了,才道:“他们也是人,你们打他们作甚?就算你们要卖了他们,留着伤口不是更难卖出去了吗?” 那汉子可不管这许多,脸上轻佻的笑意更浓,眼里泛着浓厚的欲望,说出口的话依然那般粗鄙不堪。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这娘们儿长得还真是好看,细皮嫩肉的,在我们沙城可是少见得嘞,外地来的吧?给爷玩玩怎么样?跟着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余锦瑟眉头皱得更深,怒声斥道:“跟着你个鬼!还吃香的喝辣的,我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余锦瑟这话引得许多人的侧目,这话不可谓不猖狂! 一旁的人见了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常年呆在沙城里的人都晓得这大汉私下里做得勾当,更晓得这人惹不得,这会儿纷纷觉着这外地来的姑娘今儿怕是要倒霉了。 看热闹的人不禁都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姑娘长得这般水灵。 而一旁一直佝偻着腰的男子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余锦瑟,只一眼他就有些挪不动眼了,可他还知道自己现下身处之境,很快地便垂下了头,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着余锦瑟的。 那大汉的脸色现下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他还没这般被人当众下过面子,谁不知道自己跟当地的知府有深交? 他咽不下这口气,就听他大声嚷道:“老子这么说是看得起你,你个臭娘们儿,别给脸不要脸!什么有的是银子,竟敢在老子面前大放厥词!” 余锦瑟可没力气跟这些个人吵架,她觉着自己也是多管闲事,毕竟买卖丫鬟奴婢还有奴隶这种事儿实在稀松平常,她已经到了这儿了,要是再惹出什么事儿来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就算她现下能阻止这大汉,等她走了呢?她可不觉着自己短短几句话能改变什么,可要是看见不平的事儿谁都不说,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余锦瑟想通了,当下更是没甚顾忌,厉声道:“臭娘们儿?我看你才是个恬不知耻,毫无人性的畜生!” 说着,她已经退到了自己的黑马前,从马身上取出弓箭拿在手里,然后搭弓射箭,直直地射到了那汉子的靴前,却是不伤他分毫地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大汉看着余锦瑟手中的羽箭向自己飞来时就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惨白的,这会子见羽箭射到自己靴子上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还是跟着那大汉的另外两名大汉先反应了过来,就要上前止住余锦瑟,余锦瑟立时利落地翻身上马,又是虚晃一箭。 余锦瑟没杀过人,就只能射箭唬唬人了。 可这群大汉就不同了,个个都是人精儿似的,余锦瑟虚他们几次他们就摸清了她的底细,知晓她该是不敢射人的,当下他们也不顾什么了,几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拉余锦瑟座下的马。 余锦瑟毕竟是在马上,先前就算马术算不得多好,可这连日来的奔波也让她的马术进步不小。她见两人摸清了她的意图,立时调转了马头,离那两人又远了些。 她知道接下去局势只会愈发不妙,可让她丢下这群人就走她又狠不下心肠。 她看了眼拴在那群人手上的绳子,又看了眼绳子另一头的大汉,她当下有了主意,一箭就射在了那大汉牵着的绳子上,绳子立时就断成了两截。 余锦瑟当即大吼道:“快跑!” 她这一声吼,那群人呼啦啦地就四散开来,奈何他们是被人拴在一起的,这会子倒是彼此成了彼此的累赘了。 余锦瑟本来骑着马跑出去有一段儿了,回头看,却见那群人竟是又要被抓住了,她就想回去救人,可另一旁却来了好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她心头一慌,知晓事情不对劲儿,现下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就骑着马狂奔起来。 可是那几人也不是吃素的,左右包抄着余锦瑟,挤得她无法顺利向前。她狠狠下,舍下手中的缰绳,搭弓射箭。 余锦瑟这会子在飞驰的马背上,端箭的手不似先前那般稳,自然不会只是单单的恫吓。一箭出去,一个大汉就被刺中了肩头,当下就摔到了地上。 这会子她右方没了掣肘,她也不敢耽搁,拉起缰绳就要往右方去,却是被另一大汉给挡住了。 余锦瑟眉头皱得更紧,知晓自己想要不伤人甚至是不杀人是不行了。要么自己被侮辱至死,要么他们死。 既然是跟那大汉一伙的想必也不会是好人! 余锦瑟这般想着便搭弓准备再射箭,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她右边的大汉就倒了地,身后赫然是骑着马而来的一个魁梧男子。 那男子的衣裳破破烂烂的,眼珠子不似大昱人士,带了些琥珀蓝,霎是好看。 可这人皮肤很黑,长时间不洗澡看着就更是不干净了,又留着一圈络腮胡子,头发还黏成了一绺一绺的,倒是显得配不上那双眼睛了。 余锦瑟认出了这人,这人该是她救下的那人。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这样一个看起来心狠胆大的人怎么会被人抓住拿去卖就被来人抱在了怀里。 那人飞身到了余锦瑟的身后! 余锦瑟知晓这人是想救自己,也没挣扎,就由着那人带着自己跑了。 可这回那群大汉却是没人追上来了。 “三哥,不追吗?”手臂受了伤的汉子愤愤道。 那被称为三哥的汉子,道:“追什么追?这天儿眼见着就要黑了,你看他们跑的方向,西风坡,那可是有狼群的!” 他心头的火气也是大得很,没抓到人就算了,还平白折了个兄弟,要拿去卖的人也被人给放了! 他越想越是来气,又接着斥道:“就你这样,连个娘们儿都能伤了你你还想去跟狼斗?真是丢脸丢到你姥姥家了,到时候我看你要怎么跟大哥交代!” 说着,三哥就扬鞭而去了,而另一汉子虽说是满腹不甘,可要他跟狼群斗,他还真没这个胆子,也只好跟着他回去了。 话分两头,王大逛了大半个沙城,终于是找到了个合适的落脚点,回来寻余锦瑟的时候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人了,连两匹马都不见了踪影。 现下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唯余点点微光,他借着这光一瞧就见着满地狼藉,这里该是发生大动荡的。 他晓得,自家夫人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劫后余生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王大心头大骇,当即就拉住了一旁正在收摊的小摊贩,急急问道:“请问站在这里的那位小公子呢?皮肤白白的,跟这里的许多人都很不一样,一眼就瞧得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那摊贩方才便在这儿,甚至自己的摊子也被殃及了,可没一个人能赔他东西,他心里也不免带了点气。 “那小姑娘啊?你说说吧,一个好好的姑娘,装什么男人啊?还敢学着别人做什么拔刀相助,那赵大力是能惹的吗?我一个做小生意的容易吗?这东西都是她惹的。” 王大没心思听小摊贩念叨这些个事儿,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个碎银子扔给了他:“现下你可以说了吧?” 那小摊贩拿着那银子咬了一口,这才谄笑道:“看样子那姑娘果真没有口出狂言,家里当真是不凡的,我看啊,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吧?” 那小摊贩见王大面上不耐,忙又将方才的事儿同王大说了。 “他们往那儿去了。”末了,他又补了句,“唉,那姑娘惹谁不好,偏惹赵大力,那赵大力偏生还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个姑娘。起先我都没看出来哩,不知现下那姑娘怎么样了……” 王大没心思再听小摊贩接下来说的话,当下便去寻了匹马来往那小摊贩指的方向奔去,可到了那地儿后除了一滩血迹还有两三支羽箭外是什么都没有见到。 无法,王大只好又骑着马回沙城打听赵大力的住处。 余锦瑟和被他救下的男子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界,自从他们往这边跑之后那群人就没追他们了,她直觉这地方不对劲。 蓦的,她听到了一声狼嚎,她身子禁不住一僵,定了定心神,才对身后的人说道:“那些人方才就没追上来,我总觉着有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不知公子可熟悉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还是寻路回去吧。” 那男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啊?” 后来他又意识到什么,补道:“我也不大熟悉路,方才只顾着往前跑了。” 余锦瑟突的变得很是急躁,明儿分明就能见到渡远了,她就可以确认他是否平安了,可就是因着她多管闲事,现下连自己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了。 她虽觉着万分懊恼,但还不至于后悔救下了这些人,毕竟好几条命啊,她抱怨归抱怨,面色不好归面色不好,却也不至会牵累他人,对他人口出恶言。 所以坐在余锦瑟身后的男人并未察觉到余锦瑟的不对,只道:“要不我们今儿晚上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儿天亮了再说?到时候也好找路。” 余锦瑟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平静回道:“好。我们去找点柴火。” 两人下了马,借着边关的朗朗星光开始寻起了枯枝。这边关的风沙甚大,活起来的树木不多,两人找了半晌也没找到什么好的柴火,大多都是枯草,夹杂着一些不耐燃的木柴。 余锦瑟叹了口气,认命地将柴火堆在一起,不无失望道:“公子可有带火折子?” 她身上没火折子,这东西都是王大带着的,王大顾念着她的身份,也从不让她做这些个事儿。她觉着自己都快被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 男子看着在余锦瑟手中燃起来的火折子,那双蓝眼睛愈发耀眼,似是遇到了什么令他万分兴奋的事儿。 突的,又传来了一声狼嚎,余锦瑟握着火折子的手禁不住一颤,火折子就掉到了地上。她的心攥成一团,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倒是令她安心了不少。 回头一瞧,火已被自己点燃,她这才悄然送了一口气。 那男子看着余锦瑟这般反应,不禁觉着这人真是有趣,分明怕得要死还要逞能,硬憋着。 思及此,他竟是起了逗弄的心思:“这里有狼,很多,可能是狼群。” 他面上很是正经,无一丝玩笑意味。 余锦瑟瞧着他这副认真的神色,背脊一僵,面色微微发白,声音都带上了些颤抖:“是吗?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狼群的靠近吗?” “火可防狼,但这火显然是燃不到天亮了。”这倒是事实。 余锦瑟脸色是愈发难看了,急切道:“那我们再去找些柴火来吧。” “没用,这周围的柴火大多都在这里了,去远了只怕更危险。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你救了我,我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 男子这会子说的话是一丝作伪也没有,神情比方才还认真。 余锦瑟摇了摇头:“没必要,能活着自然是好的,要是活不了也别拖着大家一起死。” “姑娘还真是豁达。” 男子那双总是透着冷然的蓝色眼睛里带上了丝难得的笑意。 余锦瑟摇了摇头:“不是豁达,只是不想欠人情吧?” “可是姑娘好像很喜欢让别人欠你人情?” 男子说这话时其实没别的意思,但听在余锦瑟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愣了一瞬,才道:“知道了,以后尽量忍住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还是分外感激姑娘的。”男子见余锦瑟不欲再谈,“不知姑娘芳名?” 余锦瑟心念一转,道:“我叫余念雪。” 那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昱?是哪个昱啊?” “自然是剩余的余。”余锦瑟在是非之地待久了,对这句问话很是警惕,“不知公子叫什么?” “我叫万锁。” 余锦瑟只觉这名气奇(.)怪得很,却是没再多问,谁还没个秘密啊? 两人就这样对坐了许久,余锦瑟觉着累极,终于有些撑不下了,开始频频点着头打瞌睡。 万锁看不下去了,道:“你先睡吧,我来守夜。” 他见余锦瑟似要拒绝,忙又补道:“我常年生活在这地儿,自然懂得多些,你也不必想太多。” 余锦瑟觉着万锁说得也对,也就放心地躺在了地上,晚上风大,有些冷,她就蜷成一团。 万锁见状,就想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余锦瑟披上,可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衫,实在破得很,怕是也遮不了什么,只得作罢。 万锁看着沉沉睡过去的余锦瑟,不知为何,冷硬的心只觉一阵柔软,不自觉地就挪到了她身边坐下。 看着她柔和的眉眼,他心念一动,就要伸手去描摹一番,只是手伸到一半,就有一声长长的狼嚎声响了起来。 只见余锦瑟皱着眉翻了翻身就要醒转过来,他眉目间染上了层不悦,但还是挪动着身子回到了自己方才坐的地儿上去。 余锦瑟醒来后,就听耳边又传来了声狼嚎声,她刚醒,冷不丁听到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后就见万锁站了起来。 她紧张地问道:“狼是不是离我们愈发近了?” 岂止,听这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狼怕是还不少。 “怕是狼群。” 万锁常年混迹于这些个地方,也打死过不少狼,这会子却也忍不住拧紧了眉头。要是一两头狼他还行,要是狼群,他怕是也制伏不了,遑论还带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余锦瑟看着万锁紧皱的眉,知晓如她所料,事情万分棘手。她心头袭来阵阵荒凉之感,只叹自己今儿怕是会命丧于此。 怕死吗?她当然怕。但她更怕临死都不能见到渡远,亲眼确认一眼他是否平安,她更不想死后在奈何桥头看见他。 其实,她更想跟他相守一生的,他们的缘分实在浅薄,不过做了短短两年的夫妻。 她不甘! 纵使她心头百转,但她还是没央求什么,只道:“要是你能逃就逃吧,要是我可以逃,我也不会管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绝境中总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她忍不住又补了句:“我还有珍视的人,我想同他携手一生,所以这回我定然不会再心软了。” 万锁听了这话,一向坚硬的心竟是忍不住隐隐抽痛,但他面上却是不显:“我知道了。” 话罢,狼群已至,而那明明灭灭的火光也彻底熄灭。 余锦瑟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弓箭搭在手上,吼道:“快上马。” 万锁也不废话,几个蹬步就跃上了马背,坐到了余锦瑟的身后,他侧头看着余锦瑟的侧脸,破天荒头一次地玩笑道:“你不是说救自己就可以了吗?” 余锦瑟可没心思跟万锁玩笑,干脆利落道:“可是明知能救人却不救,那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一匹马,多份期望,总要试一试。” 话罢,余锦瑟双腿一拍马腹,马儿就开始跑了起来。 她跟着卫渡远上山打过猎,自己也猎过小件的东西,大件的还真没猎过,但她还是知道怎么才能将猎物一击致死。 她再没有妇人之仁,搭弓射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头狼应声倒地。 可就是因着余锦瑟这一击,整个狼群便沸腾了起来,所有的狼就向着他们飞扑而来。 马儿驮着两个人,哪里跑得快?两人一时无法脱离狼群的包围,只能硬着头皮跟狼群进行殊死搏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余锦瑟想,这跟波谲云诡的京城真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入虎穴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到底是没等到搞清楚万锁他们在搞什么就又陷入了困境。 赵大力带着一群官兵朝他们来了。 这下是真的刚出狼窝又要落入虎穴了。 赵大力到底为何而来,余锦瑟心头也有了个猜测,可就算如此,她不过是个外地人,他如此劳师动众来抓她是为何? 总不能为挽回自己的面子吧? 那他的面子也确实大,竟为着这点小事就能请动官府的人来这极为危险的狼窝走一趟,何况很有可能还会无功而返。 要晓得,不说她极有可能被狼咬死,要是她有幸没被咬死也早该逃了才是,哪里还会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 她又不傻。 只是官兵已至,且目的很是明确,余锦瑟不想牵累他人也得牵累了,她还不想死呢,所以这会子她也没说什么让人先走的话了。 只是就在他们决定离开的时候,早趁着夜色离开的一队人马竟回来了,带队的不知在万锁耳边说了什么,就见万锁的眉头紧紧皱起,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似乎是谈论到了自己,几人不约而同向她瞧来。 万锁的心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挣扎,他们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可不知是不是卫渡远得了什么消息,竟带着人马悄悄往这边摸来了,他们要逃了,而余锦瑟会拖慢他们的行程。 不止如此,余锦瑟身份不明,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那人见万锁似乎有些犹豫,又道:“主子,大昱人不是常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况且主子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对啊,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要一雪前耻! 他看着余锦瑟澄澈的双眼,只觉自己所有的心思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这人其实已经了然一切。 余锦瑟不吭声,她也不愿放弃那最后的一丝希望,若是这人愿意带着自己走呢?愿意带着自己走那么自己就能活下来,就有希望再见到渡远。 可有些事还是余锦瑟阻止不了的,她看着万锁挣扎的双眼突的变得坚定,眼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余锦瑟想,完了。 “对不起,接下来的路我们不能再带着你走了。” 真的来了。 余锦瑟在卫渡远面前就像是块暖玉,温温润润的,可要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她也不是个任人搓扁的。 更何况她在自己继母的鞭打下生活了那么多年,也忍受了那么多年,一朝反抗就再不是能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性子里的倔强也暴露无遗。 自从她母亲走后,父亲又对她不闻不问,她便知道这世上再无可让她依靠之人。后来卫渡远出现了,她知道以后再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去依赖他了。 如今,那人因着家国大义没在自己身边,她便只能依靠自己了。 她坦荡荡地直视着万锁:“无碍,公子不必愧疚,缘来缘去便是如此。我尚且算不上救了你,至于群狼攻来时你拼死护着我我也是记着的,但毕竟也是为了帮你,我们也算两清了。” 万锁内心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煎熬,他觉着自己或许此生都不会忘了这个女子了。就算在他们那里,也没有这般坦荡无畏的女子,许多男子也是及不上的。 万锁怕自己一个冲动毁了自己多年布局,当下也不再犹豫,立时站了起来,冷冷道:“告辞,有缘再见。” 话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余锦瑟看着万锁带着他的一干属下翻身上马,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就为了让自己记住,下回没有探清局势前莫要再冲动行事了,不然最后搭上的还是自己。 她想着想着就觉着自己可笑至极,自己哪里还有下回啊? 说来说去,好像她总是自作多情地救人,为了所谓的安心,可最后陷入绝境的好像总也是她自己。 余锦瑟觉着自己也真是傻,先不论这万锁有这么多得力属下,他自己的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哪里逃不出一个人伢子的手? 他怕是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才故意去受这番苦楚的吧! 余锦瑟也不再坐以待毙,强撑着伤痛的身子坐了起来,瞧了眼离她愈发近的官兵,一咬牙便站了起来,然后什么也顾不得地往前跑去。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行着,企图能寻个藏身之所,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小山坡委实荒凉,连棵树也是少见的。 她回头看了眼离她愈发近的官兵,她心头更是慌乱不已,步子更是凌乱。 那群官兵似是起了逗弄余锦瑟的心思,也没有驱马上前,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还不时传来吆喝声。 余锦瑟心头火起,却也晓得这说不得就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她不管自己的伤口是不是又崩裂了,是不是又有鲜血涌出,更不管自己受伤的腿是不是要就此废了,就只一往无前地跑着。 赵大力看着前面踉踉跄跄的弱小身影,嘴角勾起抹讽笑,然后搭弓射箭,一箭射在余锦瑟的身前,吓得她往后仰倒了去。 余锦瑟缓缓转过头去,就见赵大力挑衅地看着她,她知道他这是要以牙还牙,好报那一箭之仇。 余锦瑟瞪了赵大力一眼就爬起来接着往前跑去了,她不信命,她更是不甘,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她不能就死在这里。 赵大力显然不是个大度的人,余锦瑟给了她一箭,他就要一二十箭地来还。就见他一直不停地朝余锦瑟所在的地方射去,而他的箭术委实不算好,要么远了,要么近了。 他愈发气愤,也就有些不管不顾了,竟是有好几箭都擦着余锦瑟的身子过去的,她身上立时又多了好些伤口。 余锦瑟不服输,也不管后面向她飞来的箭,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跑着。 赵大力见余锦瑟这副模样,更觉好玩:“还真是个倔的,老子就不信收服不了你。” 说着,他又射了一箭出去。 余锦瑟只觉自己肩头一痛,身子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然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赵大力见状,不禁轻吹了声口哨,甚为轻佻。 而一边为首的官兵却看不下去了,冷冷道:“你这是要玩死她吗?她一个弱质女流,再如此下去还能撑得下去?到时候你答应大人的银子怕是拿不到了。” 赵大力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其实他能让沙城知府心甘情愿地拨官兵给他也是因着他告诉知府这人有银子,到时候可以从她身上好好捞一笔。 俗话说,财不外露。 这女子傻不溜秋的,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皇商余家出的就暂且不提了,还说什么家里银子多得很。 正巧有人陪着她来了,他抓住了她,逼着陪她一起来的人给银子不就行了?这肥羊是万没有让她从自己手中溜走的道理。 其实起初他知道这女子入了西风坡后是不打算追来算账的,奈何西沙店的老板娘告诉他这人活下来了,他也就带着人来了。 他的损失定要从这人身上找补回来,至于知府的那一份,当然也要从她身上拿到,不然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赵大力想通了,便将弓箭收了起来,然后带着几个官兵驱马往余锦瑟滚下的山坡行去。 余锦瑟直直地滚下了山坡,直到身子撞上了一个枯树干才被迫停了下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论如何她的腿都使不上力。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她就双手扒拉着往前爬去,指甲缝里都被嵌进了泥土也不在乎,可还没爬两步她就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往这边来了。 她还是不认输,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爬,脸都憋得通红。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挪出一段路了。只是当她再想往前爬时却觉着自己身子底下的泥土一松,整个人就直直往下掉去。 几人方才远远地分明瞧见余锦瑟还在这里,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没见着人了,他们只觉奇(.)怪得很。 赵大力更是恼怒,要是找不到人先是知府那一关就过不了,最后还得自己装孙子掏银子去摆平。 “搜,老子就不信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鬼影都没有,她是怎么逃走的。” 不大会儿,几人就聚集到了余锦瑟掉下去的那个黑洞边。 “这地儿人迹罕至怎么突然有个这么深的坑?”赵大力做生意的,见识自然要多些,“这土分明是新被挖出来的。” “谁知道干什么的?这还是西风坡的地界儿,白日里没甚狼,可再晚些就保不齐了,顶多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下山了,从这儿回去还有一段儿路要走呢。”那为首的官兵不客气道。 其实这官兵向来看不惯赵大力的做派,就是知府大人的做派他也是看不惯的,更是看不惯两人勾结,可他还要养家糊口啊,什么也不能说,就只能期盼着朝廷能早日另派个官儿来。 赵大力瞪了那官兵一眼,道:“是你们大人派你们跟着我的,一切都要听我的。” 为首的官兵也不客气:“我只听大人的吩咐。况且人没了,怎么跟大人交代?这坑深得很,估摸着她就是从这儿掉进去了。保不齐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的,到时候出事了谁负责?” 赵大力气不过这官兵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可如今他没抓到人,要是再让知府的人折在这儿了,保不齐知府要跟他闹崩了。 他对着那为首的官兵冷哼一声,便不再管他,翻身上马而去。 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的,他心头盘算着,要是自己逮住机会了定要这人好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到死也没这个机会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寻不得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掉进坑里后便昏了过去,直到星星挂了满天她才醒了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只觉身下硌得慌,想要动一动却是全身都痛,好不容易将身子撑起来了却无力地又倒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倒下来,身子磕在地上更是痛了,她禁不住叫出了声:“啊~” 她身上的火折子也随之而落。 待她缓过这一阵劲儿来,她便伸出手去摩挲着找到了那个火折子。她轻轻一吹,火折子燃了起来,发出了微弱的光亮。 她借着这道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就见这洞子并不大,甚至有些狭小,但石头却是不少,不过这石头跟外面的石头却是不一样,还有些花纹,颜色也是多样。 只是余锦瑟现下还真没心思管这些个事儿。 她见洞内没甚危险便顺着洞口外洞外瞧了瞧,却是只能看见高悬于苍穹的点点星子,其余的是什么也瞧不见,连洞底离洞口有多远都不知道。 但她晓得,既然从上面摔下来也没把她摔死,那这洞口便没有多深,只是因着狭小,看起来阴森可怖些罢了。 可是,无论这洞口有多浅,她都再无一丝余力爬上去了。 她只能等着旁人来救她,可是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王大虽猜到隐一在他们启程前就送信给卫渡远了,但真在沙城郊外见到卫渡远时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忙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将军。” “起吧,我乔装而来,唤我公子便是。”卫渡远脸上是一派笑意,也不待王大改口,便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呢?” 王大毫不迟疑地又跪了下去:“是属下的错,属下没保护好夫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脸上笑意尽数敛去,立时翻身下马,一把将王大提溜了起来:“你说什么?锦瑟怎么了?” “回将……公子,夫人……夫人失踪了……” “怎么失踪了?”卫渡远脸上青筋根根暴起,“说!” 王大低垂着头,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同卫渡远说了。 “为什么迟迟不同我联系?沙城到营地不过半日的功夫,你们来了多久了?”若是他晓得了,又哪里会让锦瑟受苦? 卫渡远恨,恨自己没快些来,也愤怒这些个手下的不得力。 王大自知失职,颇没底气地解释道:“属下现下就是要去寻公子的。” 卫渡远一把推开了王大,冷冷道:“事后自己去领罚。” 话罢,他就翻身上马,脸上是再无多余表情:“带路!” 卫渡远着急寻余锦瑟,也不管是不是天要黑了,先是派了一队人马在沙城中打听,自己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往西风坡去了。 他来这边关也有几月了,别的不说,西风坡还是有所听闻的,正是因为有所听闻他才更觉胆战心惊。 这可是个有来无回的地儿,何况还是他一直小心捧在手心的媳妇儿,要是…… 他不敢想。 到了狼群被杀的地儿,卫渡远立时翻身下马去察看,只一眼他便辨认出了这是谁的手法。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箭是余锦瑟射的! 他以前教过锦瑟弓箭,也曾在被她缠得没法子的时候带她去打过猎,只一眼他便瞧出了这是她的手法。 同自己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些劲道。 当然,他也看出有个人是同锦瑟一起的,而且一看就是个男人,劲儿还不小,能徒手打死一个狼,倒是有些匈奴的凶悍劲儿,手法也像。 后来似乎还来了人,还不止一个! 看狼身上的伤口,他们也是用箭将这些个狼给射杀的,只是他们似乎为了掩盖身份,箭都被他们尽数拔去了。 射箭的手法不一,但都深谙杀狼的法子,该是常年生活在西北这些个地儿的…… 卫渡远眉头皱得更深,这队人马应该不是来自沙城的,而这射箭的手法却是跟匈奴人极像…… 他们该是匈奴人! 若是匈奴人晓得锦瑟的身份将她掳去了呢? 他不敢想象这后果。 他再顾不得其他,转身上了马。 “锦瑟应该先是和一个男子一起的,后来又来了一队人马,你当时来这儿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 王大微微低垂着头,回道:“回公子,属下曾在西风坡的背面,也就是狼群很少出没的地儿见过一拨人,他们不像个善茬,个个长得高大凶猛。属下觉着不易招惹这群人,也确实没见着夫人,也就离开了……” 卫渡远回头盯着王大,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就是这样做事的?这里死了这么多狼,你觉着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王大硬着头皮解释道:“他们当时说是他们的夫人受伤了,属下实不好再上前询问,想着夫人的事儿耽搁不得,也就离开了……” “是你好骗还是那帮人没脑子?要是他们晓得锦瑟的身份了该当如何?”卫渡远厉声质问道。卡Kа酷Ku尐裞網 王大当即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认错道:“是属下思虑不周,请公子责罚。” 西风坡恶名在外,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到西风坡这地儿来?稍稍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王大犯这样的错着实不该。 卫渡远不欲多谈,冷哼一声道:“回去自己去领八十大板。带路!” 王大是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立即引着卫渡远他们去了他遇着万锁一行人的地儿。 只是他们到了那地儿时已经没了那群人的踪迹,唯剩一堆乌黑的木炭还留在原地,不时有风吹来,带走了丝丝缕缕的黑灰。 西北风沙大,隔了两个时辰是连地上的马蹄印都见不着了,可卫渡远犹不死心,冷声道:“搜!” 一声令下,众乔装的士兵们都四散开来,万分细致地开始搜查起那队人马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卫渡远在收到隐一的信后是又惊又喜,唯恐锦瑟在路上遇到危险,又欢喜着不日便能见到她了。 他想来接她。 可他是个将军,是军中的统帅,不能什么也不顾地就走。 他急急将营中的事情安排好,又特特在营中选了几个功夫不错的亲信,这才乔装打扮来沙城迎她了,只是还是来晚了一步。 “什么狗屁大义。”卫渡远禁不住骂道。 只是他明白,就算时间回溯,他依然还是会将一切事情办妥再离开。他更明白,若是锦瑟知道了,更不会让他离开。 此时,夜已深,是愈发冷了,卫渡远的心中却是焦灼不已。 既怕锦瑟被匈奴抓了,又怕她独自一人遇到狼群该当如何? 他拢起的眉头就没消下去过。 他看了眼一直跟着他的手下,委实觉着碍眼,伸手让他将火把拿来,这才道:“你再去寻个火把去别处去找去,别跟着我。” 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喊划破了寂静的夜。 “公子,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卫渡远当即驱马上前,一士兵忙从地上捡起那支箭交予他。 卫渡远看了看,只是一支很普通的箭,只是材质应该是出自大昱的,他再翻过来一看,竟刻着官府的标志! “这是官府的羽箭,看样子沙城的官兵来过这儿,再往前找找。” 若是官兵牵扯进来了,事情只会愈发复杂。 几人继续往前寻去,就见一路上有好几支羽箭,其中不乏沾有血迹的,但不难看出来,这些羽箭无不是擦着那人身子过的。 卫渡远看着羽箭上干涸的血迹,笼罩在心头的阴翳愈发摧人心。 一直到一处斜坡上就再寻不到羽箭的踪迹,卫渡远抓着缰绳的手又紧了几分:“找!” 一个字,似是从牙缝里迸出来般,听得人心直发颤! 卫渡远翻身下马,看了看四周,最后双眼定定地瞧着坡底。这坡不高,也不算陡,但人要是从这儿滚下去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着,他便牵着马往下行去。 卫渡远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找到余锦瑟的机会,一路上他都走得极慢,生怕错过了什么。 行之一枯树干旁时,他不禁止住了脚步,蹲下来细细一瞧,树干上竟有一团血迹! 他晓得自己找对方向了。 他站起身来继续往前寻去,没走出几步他便瞧见了一个洞。 他稳了稳躁动的心,这才走向洞口。’ 卫渡远往洞里探了探头,却是什么也瞧不见,乌漆墨黑的一团,更是估摸不着深浅了。他再往外看了看,这洞口是刚开没几日的,土还是新土。 这时候一众人已围了上来,卫渡远头也不回地对身边人道:“去将绳子拿来,我下去。” 王大忙道:“不行公子,你身份不同,要是下去有个什么意外可如何啊?是属下的错,属下该当将功补过,让属下去吧。” “你去?你觉着这里一众兄弟,谁功夫能比我好?要是下面真有个什么,你们下去就得死!” 卫渡远生气归生气,但还是顾着自己手下兄弟的。 “这土是新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在里面,至于若是有人藏在里面,我不下去,他也奈何不得我。” 话罢,绳子已拿了过来。 卫渡远将绳子的一端留在上面让人拉着,一端绕在自己一只手臂上抓着,另一只手拿着个火把人就往洞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醒来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白日里奔波了许久,滴水未进,嘴皮都已干裂,现下更是又饿又渴又痛。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见她一直努力瞪大着双眼,就怕自己睡了过去。可她实在太累了,初时还能熬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是抵不过身子的困倦,眼皮缓缓耷拉下来。 突的,她的双眼又陡然睁大,她醒了。 不能睡! 这般想着,她缓缓抬手,将一旁被自己吹熄的火折子拿了过来。她动作极缓,甚至还颤抖着,可她还是坚持着。 终于,她握住了一旁的火折子,她紧了紧手,这才将它拿了起来。只是她并未将它吹燃的意思,而是将它换了一头,然后缓缓插进了自己侧身的伤口上。 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头脑顿时清醒万分。 就这样,她觉着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睡着的时候就在自己伤口上狠狠戳一下,直到自己感觉到了痛苦,清醒了才罢休。 只是这法子也不是百试百灵,当余锦瑟适应了这般痛楚后这招对她也无甚用处。 她有些想哭,可是眼角干涩,是一滴泪也掉不出来了。 要说她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和留恋的,就只是放不下自己的夫君渡远了吧,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余锦瑟觉着自己快要死了吧,不然脑子里怎么会一直闪现着过往的种种画面?最多的还是和渡远在一起的日子了。 她不禁在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卡Kа酷Ku尐裞網不知是心中过于悲戚,还是执念太深,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出来。 “渡远!” 随着这声落下,余锦瑟的双眼缓缓合上。 卫渡远现下正吊在半空中,冷不防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心头一紧,再不管下面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了,立时松手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一转身,他就看见一个女子躺在那里。 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走近一看,真的是锦瑟,是他心心念念的媳妇儿! 卫渡远看着满身是血的余锦瑟,就这样直直地跪在了她的身边。 他的双手不停颤着,握着火把的那只手更是骨节泛白,可他连伸手去确认一下她是否还活着的勇气都没有。 良久,他还是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伸了出来,只是那只手控制不住地轻颤着,就在他的手要到余锦瑟鼻前时又禁不住往回缩了缩。 最终,他还是狠下心将自己那只手送到了余锦瑟鼻前。 还有鼻息! 他只觉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心又跳动了起来。 卫渡远手中的火把被他扔在了一旁,就见他双手捂着脸,整个身子缩在一起不停颤着。不多时,黑寂的洞中似有被人刻意压低的啜泣声传来。 这啜泣声似是压抑不住,而后又大了起来。 卫渡远也不忘现下的余锦瑟还受着伤躺在地上,用手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就想伸手将她给抱起来。 他竟不敢伸手去碰一下她! 他心中像是被千万根针齐齐扎着一般,最后还是生生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抱了起来:“锦瑟,你先忍忍,待会儿就不疼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余锦瑟脸上毫无血色,对于外界的事儿更是一无所知,乖乖地任卫渡远抱着。 就在卫渡远将余锦瑟整个抱起来时,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借着不远处的火光低头一瞧,就见地上赫然躺着个仍在不安分滚动着的火折子,上面布满血迹。 卫渡远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他只觉这一片红扎眼得很,眼中酸涩难忍,有什么东西亟待冲破束缚从眼眶子里涌出来。 他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人,然后蹲下身轻轻将人又放了下来,接着将地上的火折子拿起来放进了自己怀里。 他再看了眼锦瑟,就利落起身,拉过一边仍在晃荡的绳子拴在了自己身上。 余锦瑟身上有伤,卫渡远不敢直接将绳子拴在她身上,可他抱着昏过去的锦瑟也没法子顺着绳子爬上去,他只好将绳子系在自己身上了。 他拴好绳子确定牢固后又弯腰将锦瑟小心翼翼地抱入了怀中,这才叫洞外面的几人将自己拉上去。 好在这绳子是军营里用的,都牢固得很,外面的人力气也不小,顺顺当当地将卫渡远和余锦瑟两人给拉了上去。 大伙儿看清卫渡远抱着的人后俱是一惊,王大当即就跪了下来:“请公子责罚,是属下,才让夫人受了这份苦楚。” 卫渡远没心思跟王大理这些,只冷声道:“上马回沙城,找大夫。” 话落,一干人纷纷上了马,急吼吼地就往沙城赶去了。 到沙城的时候天刚好蒙蒙亮,许多医馆都还没开门,卫渡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让人敲门将余锦瑟抱进去诊治。 大夫看见卫渡远一行人的气势,也不敢怠慢,忙开始为余锦瑟诊治。 卫渡远为了不打扰大夫诊治,便带着一干人在外面等着。只是他浑身带着煞气地坐在大堂中,实在没人敢进医馆来看病抓药了。 这时候,被卫渡远派来沙城打探的几人也寻来了。 “公子。”几人在大堂里起身行礼道。 卫渡远收敛起满溢而出的焦灼,肃然道:“可有查出什么?是谁将锦瑟逼至绝境的?” 几人将先前打听的事儿细细道来,比王大讲的还要详细。 末了,其中一人又补道:“赵大力跟沙城知府的关系向来很好,在夫人逃往西风坡后,赵大力知道夫人身份不简单,想要讹诈夫人一笔,又去寻了知府,要了官府的人前往西风坡妄图抓住夫人。” 卫渡远却不觉着事情就这么简单,皱着眉又问道:“赵大力是个怎么样的人?这西风坡被人传来很是邪乎,都说是个死亡之地,赵大力怎么突然敢进去?” “回公子,据我们打听来,赵大力就是个人伢子,向来欺软怕硬。” 卫渡远就更觉着赵大力突入西风坡有问题了。若是说赵大力正是因着害怕才去官府找了人来帮忙,那他凭什么说动沙城知府派官兵给他呢? 赵大力没权,就只有钱。 赵大力晓得锦瑟有钱,可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惜命得很,他又如何敢在隔了那么长时间后还肯定锦瑟能活着,自己又肯定能拿到那笔钱呢? 卫渡远当机立断道:“赵大力背后还有人,继续去查,看看赵大力在同锦瑟起冲突后还同什么人接触过,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想了想,他又补道:“不要打草惊蛇,也别让人跑了,派个人盯着赵大力。” 几人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一歇,得了令又得走了。 正巧这时候里屋的门给打开了,大夫出来了。 卫渡远急急上前问道:“大夫,我的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叹气道:“贵夫人伤得委实过重了,现下堪堪救回来了,只是还需好好将养着。伤得最重的便是胳膊上的伤,看着像是被什么野兽给咬的。” “还有腰腹上的一处伤,本来没甚大问题,可是那伤口似是被人反复磨着……其余的都不是什么打伤,只是这下子,夫人怕是元气大伤了,要不得一两个月怕是不会见好了……” 卫渡远哪里不知道大夫指的是什么?那是锦瑟自己用火折子戳的,该是害怕自己昏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来了…… 思及此,他只觉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一刀一刀划着他的心口,不愿给他个痛快,就想这样慢慢地将他折磨致死。 他想,老天爷还不如派个人来直接剜了他的心呢。 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大夫就焦急地往里奔去,大夫见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嘀咕:“一个女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卫渡远几步走到了余锦瑟床边,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溢上了满满的痛楚。 他缓缓在他床边蹲了下来,轻声唤道:“锦瑟……” 半晌,他才若有似无地说道:“你怎么这般傻啊……” 他有很多话要同她说,可是这些个话他想等她醒来以后再讲给她听。 余锦瑟身子不好,不易长途跋涉,卫渡远便让人在沙城里买了个安静的院子,翌日一早他就带人住了进去。 许是余锦瑟身子太过虚弱,又许是她跋涉太久,就见她昏睡了一天一夜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好在大夫说实属正常,卫渡远这才微微安下心来。 卫渡远替余锦瑟掖了掖被角便转身出了屋子,他可还记着赵大力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如何?”卫渡远看着站在下首的人淡淡问道。 “回公子,已经查到了赵大力的行踪,他同夫人起了冲突后便径直回了家,翌日一早就去了有客来客栈。据旁人所知,他同有客来的老板娘交情不浅,这老板娘在沙城挺有名的,似乎很不简单。” 卫渡远蹙眉道:“再派人盯着有客来的老板娘,既然不简单,她可能察觉到了我们在查她,向她透露一点我们的身份,看她是什么反应。” “是!” 卫渡远觉着事情愈发不简单了,到底是谁想要算计锦瑟,或是说算计自己? 第一百七十章 万锁的身份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是个女子,男子照顾她自是十分不便,好在卫渡远在她昏迷时就雇了两个小丫头来,一个沉默憨厚,一个机灵活泼,她用着倒也顺手,也不会觉着闷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得不说卫渡远想得周到圆满,只是他也只有对自己媳妇儿的事儿才会如此上心了。 余锦瑟醒来后那两个小丫头就去灶房忙活了,这会子粥倒是熬好了。 余锦瑟看着面前很是浓稠的粥,突然觉着食欲大开,被人喂着吃了一碗,本还想吃个小碗的,两个小丫头怕她刚醒来,吃了胃不舒服,赶紧将碗收拾出去了。 余锦瑟身子处处都痛,一个人呆在屋里又委实无聊,受不了两个小丫头闷着不说话的样子,禁不住玩笑道:“你们竟不给我吃的,当心我去向你们主子告状去。” 她说完这话那两个小丫头就跪了下来,声音里满是焦急:“夫人恕罪,夫人不要同公子说,要是公子晓得了,定然会将我们赶出去的。” 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竟是将她的话当真了,讪讪一笑道:“你们怎么当真了?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余锦瑟只怪自己玩笑开过了,这两个小丫头不是玉草,也不是香儿,她们不过是刚进院儿里的小丫头,岁数看着真不算大。 “我爱玩笑,你们再跟着我多些日子就晓得了,你们快起来吧。”见两个小丫头迟疑地看了过来,她只好又承诺道,“放心吧,我不会同你们家主子说的,我知道你们是为着我好。” 余锦瑟知晓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渡远和他身后的龙行军了,这回他来沙城接她怕也是暗中行动的,她自然不敢在旁人面前提起他的名讳,只好顺着两个小丫头用公子来称呼了。 两个小丫头得了余锦瑟的承诺,便缓缓地站了起来。 余锦瑟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更是软和了不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一丫头垂着头恭敬回道:“奴婢名唤明玉,这是奴婢的妹妹明月。” 余锦瑟一个人躺着也是无聊,就跟两个小丫头唠起了嗑儿:“你们是两姐妹?” 两小丫头在余锦瑟温和的语调中渐渐放松了下来,特别是明月,方才还一副胆怯的模样,现下就抢着要回余锦瑟的话。 “奴婢两姐们是双生子,可以心有灵犀呢。” 余锦瑟也听说过双生子能感知彼此的说法,心下好奇(.),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倒是听过这个说法,殊不知竟是真的。” 明月用力地点了点头:“真的真的。记得幼年时,匈奴人来我们村子来闹,姐姐被抓住了,谁都找不到姐姐,还是我去找到的呢。” 明玉是个相对沉默的人,听了明月这话似也颇有感触,忍不住瞪了明月一眼,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也不怕自己被抓住,要是我们都出事了,娘亲该当如何啊?” 明月飞快地瞟了明玉一眼后就低下了头,赌气般道:“她哪里会如何?她怕是巴不得我们死在外头才好。” 明玉忍不住训道:“娘亲一个人将我们养大也不容易,我晓得你对娘亲有怨,可是娘亲也是为着我们想的啊。” 明月禁不住冷冷讽道:“我看是她舍不下这样的生活,令愿出卖自己的身体也不愿……” “明月!”明玉禁不住拔高声调阻止了明月接下来可能出口的更难听的话。 余锦瑟现下确认卫渡远没事了,心情自然十分舒畅,这才有心思同两个小丫头逗趣说笑,只是她可不想因着自己挑起的话头而让两姐妹起了龃龉。 “后来呢?后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余锦瑟其实觉着夹在两人中间委实尴尬,可是任凭两人这样说下去又不是她愿意见到的,只好将话头又拉了回来。 两个小丫头这会子总算是想起自己是在自家主子面前了,也收敛了不少,既然给了台阶,她们也就顺着下了。 明月生性活泼,脾性也大,这会子也没心思讲了,沉默地垂首立在一边。 明玉看着还兀自生着闷气的明月叹了口气,终是缓缓开口讲道:“是明月,她平日里虽说有些调皮捣蛋了,胜在也有些小机灵。她学着匈奴人说了两句话,那匈奴人以为我们是他们的同族也就放了我们。” 余锦瑟笑了笑,大方夸赞道:“明月的确机灵。” 明玉作为长姐,一直同明月相依为命,处处都让着明月,见有人这般夸她,心中也是止不住地骄傲,但嘴上还是谦逊道:“夫人过奖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见明月面上表情稍稍好些了,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拉不下脸,心下觉着这小孩儿还挺好玩的,但台阶还是给她递了过去。 “明月学两句来听听啊,可还记得?” 果不其然,明月的一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欢天喜地道:“自然是记得的,我们这里离匈奴人住的地儿近,时常还能听到呢,那会儿小也只能学个简短的句子,现下却是能说长些的句子了。” 明月急于表现自己,气儿也不落地就开始说了起来,余锦瑟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凝住了。 这匈奴人说话的口音怎么同那夜她无意中听见万锁他们说话的口音一样? 明玉死守着规矩,不敢抬眼看余锦瑟,可明月却是不同了。 她时不时就会将眼神投到余锦瑟身上,自然是没错过余锦瑟愈发难看的神色,她下意识地便住了嘴,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见余锦瑟似乎陷入了沉思,也没说话的意思,呐呐问道:“夫人,是……是奴婢说得不好吗?” 明玉这会子也察觉出了屋内氛围的变化,她拉着明月就跪了下去,张口就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真真是拿出了十足的长姐风范。 明月虽说被吓住了,但也不愿每次都让长姐给自己兜着,忙开口将罪又往自己身上揽了去。 余锦瑟这会子也回过神来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有些哭笑不得:“方才跟你们说了你们便忘了,整得我像个不通人情的冷酷主子般。” 她的声音又放轻了些:“我不说自己通情达理,但待人还算宽和,你们真心待我,我自然不会亏了你们去,你们快起来吧。或许我还该谢谢你们。” 这话余锦瑟似是自言自语般,两个小丫头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余锦瑟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现下将事情捋清楚了,便忙吩咐人出去寻王大进门。 只是和王大一起进门的还有刚到的小六。 余锦瑟见到小六后,心头的大石更是轻了几分,比起王大,她自然更是信任小六一些。 小六可不知余锦瑟在想什么,见到自家嫂子躺在床上,也不顾什么礼节了,忙上前问候道:“嫂子,你身子如何了?大夫可又来看过了?” 余锦瑟笑着回道:“看过了,无碍,就是些皮外伤,倒是你,在恭亲王府受苦了,都是嫂子对不住你。” “哪里是嫂子的错,还不是恭亲王府的守卫多,我又不够仔细,这才给了人可乘之机。就当我拿血肉买个教训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犯这种错了。”小六毫不在意道。 余锦瑟心头惦记着旁的事儿,也没就这件事再多说什么,而是微微侧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小六很少能在余锦瑟面上看见这样的表情,知晓自家嫂子接下来说的话或许不简单,他立时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肃然道:“嫂子是要同我说什么?” “你哥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同他细讲什么,更没来得及同他说我遇见了什么人。”余锦瑟脸上满是凝重,“我也只当我遇到的人是个家世不简单的而已,可是不是。” “我方才同那两个丫头逗趣,一个丫头会讲匈奴那边儿的话,我就听她讲了两句。”她顿了顿,抬头直视着小六的双眼,“跟我无意中听见他们说话的口音一模一样。” 小六心中大骇,匈奴人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沙城! 要晓得,匈奴早不与大昱通商了,更是将匈奴进入大昱的路都封得死死的,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要是他们潜入进来,且不说他们偷袭前方驻扎的军队,单就对这里储存的粮食动手脚,大昱驻扎在边关的军队已然危矣! 小六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锦瑟已经率先开口了:“我知道你刚来,很累了,可是这消息不能让旁人晓得了,知道的人越多越是危险。” “且不说别人会上禀皇上治渡远一个失职的罪,单就家国大义来说,要是丢了沙城,沙城的百姓何以为家?” 余锦瑟一双秀眉紧紧皱起,身上的痛随着自己情绪的起伏是愈发明显了,可她仍是放心不下。 “沙城里一定有匈奴的人,不定军队中也有。你悄悄地回去同渡远说这件事儿,千万不要声张。” 小六知晓事关重大,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临行前还想着那马儿方才跑了那么久,怕它半道上出什么岔子,特意又换了一匹。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惨败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小六紧赶慢赶,终于是在戌时赶到了军营。只是今夜的军营似乎格外不同,静得有些渗人。 小六快步走进了军营,就见伤员到处都是。他心头一沉,随意地拉住一个人便问道:“如何了?这仗谁赢了?” 那士兵叹了口气:“还能谁赢了?那可是匈奴的战神,十战九胜的。” 小六知道事情不妙,万野突然来了边关,定然是因着得了什么消息,看样子这边关果然是有叛徒! 思及此,他的面色更是冷了几分。 “将军呢?” “将军还在战场。”那士兵叹了口气,“匈奴来时,将军竟不在大帐中,这会子死了这么多人……” 这士兵原本就是戍守在边疆的,他初时也跟别人一样是瞧不起从京城来的卫渡远的,认为他是京中来的纨绔,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特别又听说这卫渡远是个没上过战场的,他就更是对他嗤之以鼻了。 后来卫渡远小小露了一手,他才慢慢接受了他,随着三战告捷,他又进而敬佩起了他。 “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竟然在这关键时候没在军营……”他还在不满地嘀咕着,似乎忘了小六还站在一边。 小六很是不悦,这士兵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个军营,最是忌讳不信自己的主帅。将军离开军营自然是有要事,哪里容得了你一个小小的士兵置喙?下去领二十军仗!” 那士兵仍是不服,禁不住回嘴道:“难道不是吗?你看看我们死了多少弟兄,而他呢,我们都打了一半了他才来!” 小六平日里最是喜欢嬉笑打闹,跟军营中的士兵没个正形,如今却见他冷着一张脸,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又对这个士兵加重了惩处。 “四十仗!”小六见还没人上前来将人拖走,直接发怒了,“还不将人给拖走?” 他看了眼四周,就见士兵们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知晓他们心里怕也是跟这个士兵一样的想法,禁不住愈发恼怒,又出声道:“还有谁有意见?” 小六此话一出,原本小声私语的士兵们都不敢再吭气儿了。 小六见状,很是满意,又道:“既如此就给我该干嘛干嘛去,自己变强了比什么都顶用!不服我的,那你们就加紧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来,或者直接来跟我打一架。” 小六能当上前锋校固然有柳园和卫渡远的关系,可他的功夫也是不容人置喙的。 一众士兵虽说心有不忿,但心里也都清楚他的功夫不是他们能比的,更何况身份差距都摆在那里了,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埋着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柳园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见小六也瞧见自己了,正往自己这边跑来,他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了。 待小六走近了,他便忍不住打趣道:“哟,不错嘛,我们小六子也长大了,知道耍威风了。啧啧啧,瞧瞧方才那股子气势。” 小六最是禁不住柳园的打趣了,略显黝黑的皮肤看不出什么,可稍显白皙的耳垂却是红了个透彻。 他似乎又觉着不甘心,回嘴道:“没长大你也下手了。” 柳园还真没想到小六能说出这话,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那般震惊地看着小六。 还是小六先反应了过来,想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只觉自己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羞耻得不行。 就在他不知所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柳园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似乎也觉着自己理亏,轻咳一声转移了话头:“不说渡远叫你去沙城陪着嫂子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小六方才被人气着了,后来又被柳园调笑,差点忘了提这茬,这会子听柳园提起,缠绕着他的羞窘顿时消弭无踪。 他拧着眉头将柳园拉到了一旁,道:“此事事关重大,还得将大哥找回来一起好好合计一番才是。” 柳园鲜少能在小六脸上看到这副模样,当下也晓得事情不简单,他也顾不得再说笑了,正了正脸色道:“我们一起去寻渡远,他现下还在两军交战的野地呢。” “他执拗得很,我是怎么也劝不动他的,就先回来安抚军心了。”柳园摇头叹息道,“你见了也莫要惊讶,先将事情讲清楚,不定你带来的消息能让他清醒些。” 小六知道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只看柳园一直拧着的眉头就能窥见一二。卡Kа酷Ku尐裞網 两人到了两军交战前的野地,还没瞧清楚是个什么场景就率先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而后借着凉薄的月光和晕黄的火光两人终于模糊看到了野地上是个什么模样,只见一汩汩黏糊糊的液体还在蜿蜒而流,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士兵尸体就那般不规整地躺在地上,而头上的乌鸦还在天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鸣叫,久久不去。 小六不是没见过死人,他上了这么多回战场,杀了这么多人,但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简直是触目惊心! 柳园握了握小六的手,见他回神后便拉着他的手往卫渡远所在的位置寻去了。 小六看到卫渡远的身影后,心忍不住狠狠一抽,只见卫渡远肩头耷拉着跪在那里,身上沾满了血污。 小六他们已经到了他身后,他却浑然不觉般,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小六没有丝毫犹豫,跟着卫渡远跪了下来。 卫渡远缓缓移过眼来,见是小六后,眼里终于有了丝波动:“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叫你在沙城护着你嫂子吗?” 卫渡远连日未歇,又连忙奔波至此,还没喘口气又是一场硬仗打,如今说话的声音也是沙哑异常,像是在沙石上磋磨着一般。 小六向来乖巧,见卫渡远这般,竟是像个小孩子般带着些哽咽:“大哥,大嫂没事,是大嫂让我来的,你别担心,你也别……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是别人太厉害了……” “不是别人厉害,是自己不够厉害!”卫渡远厉声打断了小六安慰他的话,“自己不够强就说是别人太强,我什么时候这般教你了?” 小六知道自己说错了,赶忙道:“对不起大哥,我不该如此说。不够强,我们就加紧练,将自己变强。只是,大哥,这明明不是你的错啊,就算你在这里也不一定就说可以将万野击退啊!” 卫渡远伸手摸了摸小六的头,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吓到你了吧?你要记住小六,有时候人命是不能重来的,我没有跟自己的将士们共进退,那就是我作为一个主帅的错。”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六,双眼变得空茫起来,开口解了他心中的疑惑。 “我不后悔去了沙城,我后悔的只是自己不够强大,没有设想到万野会来的可能,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柳园也掀起衣摆跪了下来:“那也有我的错。我作为监军,虽说用不着上场打仗,甚至用不着为打仗出谋划策,但我作为顺亲王,这些却都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我该极尽自己所能赢得这场战役。” 柳园无疑是睿智的,一向是权谋在心,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而过的。 只是就算他再聪明,读了再多的兵书,他到底是没上过真正的战场,更不像卫渡远从小在军营中耳濡目染,自然有许多事是他想不到的。 卫渡远叹了口气:“你们何必?我不过是想反思一下。” “你是该好好反思一番,可我更晓得,要是你这个主帅倒下了,下回与匈奴的仗怕是要被人打得溃不成军了。”柳园毫不客气道,“而且现下有个更为要紧的事儿要同你说。” 柳园看了看四周,周围的士兵已然将战场收拾干净了,就在不远处整齐地列成一排等着几人,这个距离刚好,几人说话也没人能听到。 柳园收回目光,以眼神示意小六说话。 小六当下便讲起了余锦瑟同他说的那些个话。 “锦瑟果真是遇到匈奴人了!”卫渡远眉头紧皱,不无庆幸道,“幸而那些个人不晓得她的身份。” “嫂子还说那人名叫万锁,倒是和万野的名字很像。”小六大胆地猜测道,“万野突然到边关来了,悄无声息潜入沙城的匈奴人首领又叫万锁,很难不让人想到一块儿去。” 自从柳园和小六两人说开后,柳园逮住机会就要调笑小六一番,这会子自然也不会放过:“我们小六真是愈发聪明了。” 对于柳园无论身在何处也有调侃人的心思,卫渡远是真不晓得是该佩服云淡风轻呢,还是该说他不分场合呢。 只是,他心知肚明,柳园不是普通人,更有普通人没有的心思。 “看样子沙城是有什么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去一趟沙城。” 小六本就因着柳园的打趣有些恼怒,可听到卫渡远的话,也不管柳园了,当即应和道:“只是是什么呢?” “沙城,军营里,或许都有他们的人。”卫渡远缓缓站了起来,“利益面前,总有人会为其所动。” 第一百七十三章 粮草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沙城既然能有人潜入进去,那便不是偶然。要么是谁给他开了方便之门,要么他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路,可以直通沙城。 卫渡远垂眸深思,似乎两个都有可能。 据小六所说,他带着人去沙城寻锦瑟的时候,万野突然就带着人离开了,似乎还有点急,所以才没能带着锦瑟离开。 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他正带着人前往沙城的消息,不然他们不至于走得那般急,才同他们战了没两日且还战败了的匈奴更不会突然对他们发难。 既然他们能得了他离开军营到了沙城的消息,那必然万野那边的人也能得了锦瑟就是他妻子的消息。 思及此,卫渡远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拢起,最后他还是将小六派去了沙城守着锦瑟,并嘱咐他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知道,小六最是听他这个大哥的话,也最是喜爱锦瑟这个嫂子,定当会尽心竭力,只是他怕是会对不住小六了。 小六是个淳朴良善的孩子,有些事儿他不适宜搅进去。 “渡远,你突然叫我来是有何事?” 能在将军营帐如此自在放肆的也只有柳园和小六了,只是小六已走,来人只能是柳园了。 卫渡远深吸口气,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无一丝轻松愉悦:“我同你说一件事,你要稳住。” 柳园见卫渡远这般郑重的神态也知晓事情并不简单,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笑意就这般渐渐凝住,喉头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问道:“怎么了?” 卫渡远直视着柳园,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令人绝望的话:“奶娘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柳园的身子微微一颤,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卫渡远欲要来扶住他的手,嘴里喃喃念着:“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突然疾走两步到了卫渡远身前,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怎么会?奶娘怎么会……她身子好好的,不会的!是谁?” 柳园眼里满是凶狠:“是谁害了她?” 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奶娘在送他走时身子分明还很是健朗,他在顺亲王府的亲信也从未在信中提及过此事,那就只能是有人害死了奶娘! “是皇后。”卫渡远眼中眼中带上了丝愤怒,“她想将奶娘接去宫中同她一处,奶娘该是看出来了,不想让皇后拿着她威胁你,就……自杀了。” 柳园早晚会晓得事情的真相,还不如他现下同他说了。 “玉叶现下成了玉贵人,锦瑟突然来沙城就是因着昱弘和和玉叶串通,同她说我出事了,还说是是恭亲王让人动的手。锦瑟就是在见了玉叶后在宫中碰见奶娘的。” “后来她觉着不对劲儿,让我的人去寻奶娘,看看她是否有事,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你的人该是这两日就会传信来了。” 卫渡远看着柳园眼里盛满的恨意,心中不忍,还是开口劝道:“我们总有一日能为奶娘报仇的。” 柳园回头直视着卫渡远,眼里满是愤恨:“总有一日?这个一日要多久?够久了,先是我娘,现下又是奶娘,她们一个生我,一个育我,可就是因为我她们才会死的!” 要不是因着他的身份,要不是他是个男儿身,皇后哪里会费尽心思地对付他? “都是我害了她们,都怪我,怪我不够狠。”柳园眼中爬满了狠戾。 卫渡远不想柳园整日沉湎于仇恨中,可换做是他,他大抵也会如此。 他伸手拍了拍柳园的肩,语重心长道:“我永远是你兄弟,你嫂子永远也会是你的亲人,小六,你永远也会是小六心中的那个柳哥,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只是不要枉送了性命才是,你也当想想小六。” 柳园紧握的拳头一颤,眼中的恨意顷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悲伤和无奈。 半晌,他才哑着嗓音道:“谢谢你渡远,小六,我就先交给你了。” 卫渡远伸手捶了一拳柳园的肩头:“说的哪里的话?你是我兄弟,小六亦是。我也不知道将小六支开是对是错,但愿他不会怪我吧。” “不会的。”柳园垂首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吧,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卫渡远看着柳园颓丧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在他背后叫住了他,低声叮嘱道:“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我现下倒是有些后悔了,或许让小六陪在你身边还好些。” “不会的。” 柳园只回了卫渡远这短短三个字便拖着沉重的身子出了主帅的军帐,也不知他是在说自己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还是说就算小六陪着自己也不会见得有多好。 卫渡远这会子是真的不晓得将小六支开是对是错了,他相信依照柳园的坚韧,最后必然是能想开的,可他也明白经过这一遭,一切都将变了。 而小六同柳园的感情,也不知还能不能走得下去。 是夜,柳园还是走了,是光明正大地走的。 皇上来旨,说是抚育他多年的奶娘去了,感念他同奶娘感情深厚,让他回京吊唁。卡Kа酷Ku尐裞網 经过沙城的时候,柳园死寂的心似是又活了过来,双眼四下瞧着,似乎是在寻找着谁。后来,还是一无所获。 其实在他走时卫渡远已经同他说了锦瑟现下的住处,去了那里自是能见到小六的,可他到底还是没去,而是随着京城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不敢回头看沙城一眼,怕自己回去寻小六,更怕小六跟着自己一起回去。 此去一别,山高路远,他惟愿他珍重! 余锦瑟看着在不远处坐着的小六,禁不住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还在担心?此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莫要忧心了。” 小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反倒要受了伤的嫂子来安慰自己。 这般想着,他就更觉脸红了:“嫂子,我不是……哎呀,你好生养伤吧。” 余锦瑟见了这样的小六就想逗他:“那你是想柳园了?” 小六瞪大双眼:“嫂子,你知道了啊?大哥告诉你了?” 说着,小六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可思及旁人对于他们有龙阳之好之人的偏见,他又万分忐忑地问道:“嫂子,你对我和柳哥这样不觉着厌恶吗?” “为什么厌恶?”余锦瑟知晓小六因着身份的缘故,自小就很是敏感,便柔声宽慰道,“不会,只要你们好好的处着,便不会。不过是相爱罢了,世上相爱的人多难得。” 小六听了这话顿时放松了不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嫂子果真最是通情达理的。” “你这小嘴儿甜的。”余锦瑟嗔道,而后眯缝着眼,打探道,“你们将话说开了?” 小六这才觉出不对:“大哥不是同嫂子说了吗?” 还真是在一起了。 余锦瑟没回答小六的话,反问道:“要是你大哥不说,你就不同我说了?” 小六摸着脑袋傻乎乎地笑道:“怎么会呢?这可是我人生中的头等大喜事。怎么也得等回京城了,我跟柳哥请你们去吃顿酒才算是好的。” 余锦瑟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提到柳园,余锦瑟倒是想起了自己让隐一去查的事儿,估摸着隐一该是到了才是。 余锦瑟想着就去唤了王大来问,知晓隐一早在卫渡远回军营那日就到了,现下还在外头办着卫渡远交代的事儿,她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等了。 只是这一等,她就想得多些了,觉着这事儿尚且还不算明朗,还是不让小六知道得好。 小六虽是男子,可因着年少遭遇的缘故,心思细腻,要是奶娘真出了事儿只怕会找人拼命去,要是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好在到了晚上余锦瑟就见着隐一了。 她特特支开了小六,这才问起了隐一奶娘的事儿。 余锦瑟是真的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婉的奶娘竟如此刚烈,为了不让皇后要挟到柳园,竟然自尽于皇宫中。 而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就只见小六疾步而来,扯着隐一的衣襟吼道:“你说什么?你骗我,奶娘不会死的,我们走前奶娘还好好的!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骗嫂子?” 余锦瑟见状,知晓事情不妙,忙道:“小六,你这是做什么?快到嫂子这儿来。” 小六不动,执拗地看着隐一,就听隐一再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才颓然地放开了隐一的衣襟。 只见小六嘴唇翕张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余锦瑟正欲开口再劝解两句,就见他突然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 余锦瑟知晓小六这是要做什么,忙道:“快拦着他!” 小六和隐一的功夫可以说是不分上下,两人打得是难舍难分,还是王大一起才将小六给制服了的。 余锦瑟身上有伤,动一下就痛,现下却也是顾不得了,撑着身子就往院子里去了。 明玉和明月见了,慌忙来扶她,嘴里也一直劝她回屋。她却是一概不听,而是步伐坚定地走到了被压制在地上的小六面前。 她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意欲将小六埋在地上的脸抬起来,小六却是挣扎不休。 她无法,叹了口气道:“小六,你是想嫂子再难受些吗?” 听了这话,小六不再挣扎,顺着余锦瑟的手抬起了脸。 余锦瑟看着满脸湿意的小六禁不住一阵心疼,她知道,这娃娃最是重感情,奶娘待他不薄,他都记着呢。 “你要真想给奶娘报仇那你就变得更强,你不是要做将军吗?做个大将军,扶持着你想要扶持的人上位,保护着你想要保护的人,让人再不敢小瞧你。”余锦瑟的语气陡然加重,“记住了吗?” 小六梗着脖子大吼道:“记住了!” 余锦瑟知晓小六不会再冲动地要回京城了,挥手让人放开了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红三娘 卫渡远将事情交代清楚后,又寻了龙行军中的几位亲信来,大抵同他们说了军营中的局势,而后嘱咐他们按兵不动后便挥手让人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依照方才帐中诸位将军的表现,卫渡远心中已有了叛徒的人选。 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的人。 卫渡远冷嗤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人能做到哪个地步。 翌日一早,卫渡远就带着十个人走了。 要是能要到粮食,只要再让知府派几个人跟着就行,要是要不到粮食,这十个人都是嫌多了。 未免万野察觉到他们粮食不足的现状,他们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往沙城去的。 所谓做戏做全套,几人到了沙城后也没立即去衙门寻知府,反而悠哉地在沙城里逛了一圈,逛完后还没消停,又打算去寻客栈歇息一番。 看着写着“有客来”三个大字的匾额,卫渡远嘴角笑意更深,带着人晃晃悠悠进了门。 这时候有客来的老板娘正在迎客的桌案后算账,冷不丁一把刀就出现在了自己桌案上,她心头一凛,而后很快镇定下来,抬头已是一副笑模样。 “客官,你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啦?” 老板娘梳了个斜髻,戴着个碧绿钗子,和她那一身绿色纱衣倒是相辅相成,在这常年黄沙漫天的沙城中见着倒是觉着眼前一亮。 加之这老板娘本就生得艳丽,说话又是半嗔半笑,带着股子勾人意味,一般人瞧了只怕就挪不开眼了。 只是卫渡远一行人是注定要不解风情了。 卫渡远是一心只想着自家媳妇儿,而这回子他带来的士兵又皆是龙行军中的,且不说他们一向纪律严明,只说他们呆过的京城就是美人头一份多的地儿,他们也只是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倒是没人吃老板娘那一套。 “住店。”只说了这短短两个字便不多说了。 老板娘脸上笑意不变,带着丝魅惑诱人:“那好,我们有客来是沙城顶好的客栈,你们可是找对了地儿了。” 一旁的小二见老板娘跟卫渡远几人聊得差不多了,忙弓着腰上前来打算引着几位客人上楼看房间。 “几位客官这边请。” 卫渡远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那主动上前来的小二,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提着自己的衣摆径自上楼去了。 那小二见卫渡远走到前头了,立时就要上楼去引着,却是被老板娘一个犀利的眼神给阻止了,他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去了。 另一小二见状,瞟了那不识趣的小二一眼,也不掩饰,直接嗤笑出声:“哎呀,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啊!” 只一眼便能瞧出这帮人的不简单,老板娘定然是要亲自招待的,这人当真是想露脸想疯了,竟还上赶着去凑热闹,这不找不痛快嘛? 还处处在老板娘面前卖乖,抢他的活儿来干。现下好了,自己给自己挖坑跳了。 恰好这会子又有客人来了,另一小二立时换了副脸孔,忙迎上前去招待客人了。 那小二也不恼,去服侍旁的客人了。 卫渡远一行人只歇了一会儿便下楼吃饭了。 谁都看得出来卫渡远是这一行人的头头,只是看着他冷着一张脸,也不开口说话,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也就没人凑上去了。 老板娘也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不让卫渡远觉着自己被人怠慢了,也能顾着同几个愿意搭理她一句的人那里套话。 “还不知道几位客官是打哪里来的啊?我这有客来屹立沙城十年不倒,也见过不少人,还真是没见过像这位客官这般英挺俊朗的人呢。” 说着,红三娘还若有似无地瞟了卫渡远一眼。 这里许多客人都是沙城本地人,都是些有客来的老主顾,这会子听红三娘说了这话,也开始瞎起哄。 只是卫渡远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目不斜视地顾自吃着饭,真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了。 还是卫渡远的一个下属开了口:“老板娘,我家公子长得确是难得的俊逸,只是我家公子已有夫人,还请你不要玩笑。” 卫渡远听了这话,夹菜的动作一顿,双眼陡然变得锐利,警告地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 那人知晓自己失言,立时闭了嘴。 他是跟着卫渡远从京城来的,自然知晓自家将军最是珍视自家夫人,自己这话无疑是将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告诉别人自家将军的弱点在那里,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委实不该。 红三娘是何其敏锐的人,看出了风向的变化,捂着嘴笑道:“那公子的夫人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了,还真是想见见呢。” 卫渡远猛地停下了筷子,这才正眼看了那红三娘一眼,然后嘴角带上了抹惯有的笑容:“沙城风沙大,内子没来,老板娘是看不到了。至于倾国倾城,旁人怕是不见得,只是才情却是许多人都不及的。” 卫渡远这话不就是在说在自己心中自己夫人确是倾国倾城的吗? 客栈中的一众客人听了,禁不住又是一阵起哄。 “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红三娘,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俊俏公子只惦记着自家夫人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有客来里真是好不热闹! 红三娘也不恼,落落大方道:“我哪里能起什么心思啊?这不是想着要是公子没娶亲,我可以做做媒吗?” 卫渡远笑了笑,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老板娘在这儿开客栈多年,消息自然最是灵通,不知老板娘可知晓这沙城最近来了什么人,或是又有了什么好玩逗趣的新鲜事儿?” 红三娘不知道卫渡远的身份,更不知他的来意,加之赵大力前几日又出事了,她更是过得如履薄冰,这会子答得自然是谨慎非常了。 “消息最是灵通倒是没有了,趣闻倒是有那么两三件的。” 谦虚了两句,她就挑挑拣拣了些趣闻轶事讲了来听。 卫渡远喝了口茶,间或说两句,倒是逗得在场诸人笑得合不拢嘴,众人这才觉着这公子原来并不是那么难以亲近,约摸只是觉着不熟悉,一时没适应过来罢了。 这会子,也不知是谁了句:“老板娘,你这就不对了,这不还有件趣事没讲嘛!我看啊,你是看人家姑娘比你漂亮所以才不讲的。” 红三娘脸色微变,却只是一瞬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嗔怪地看了说话的男子一眼。 卫渡远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敢问这位兄台是什么趣事?” “一姑娘,长得那真的是漂亮。不过,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竟然想要学着别人行侠仗义,对着沙城的人伢子赵大力说什么家里不缺钱,那赵大力是谁?也是她能惹的?” 那人见卫渡远听得兴致勃勃的,讲得更是起劲了。 “结果就被赵大力的人给追到西风坡去了,不过,那赵大力的人也吃了瘪,死了有两个呢。只是赵大力可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事儿还没完呢!” 他呷了一口茶,左右看了看,刻意压低声音又道:“隔日,赵大力又带着官府的人去西风坡寻人了,没见带回来人。我估摸着啊,那姑娘怕是死在里头了。这西风坡是什么地儿啊?群狼汇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能是一群狼的对手?” “这西风坡当真这般渗人?竟是连那劳什子赵大力的人都不敢轻易进去?我听你的意思,官府的人不是好好出来了嘛,哪里有那般骇人啊?” 卫渡远说话声音不可谓不大,吓得红三娘白了脸色,一叠声道:“我的祖宗喂,这哪里是能谈论官大人和赵大力的地儿哦。” 一男子笑得暧昧:“老板娘还怕官大人和赵大力?” 老板娘半嗔半笑地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我不管,要是真出了事儿,可别牵累着我。” 那人接道:“怕什么?赵大力又不知道去哪里买卖人去了,这都好几日不见人影了。” 客栈中众人也纷纷附和着那人的话。 卫渡远随意地瞟了眼红三娘,却见她心事重重的,知晓红三娘该是晓得赵大力失踪的事儿了。 别人不清楚,她该是最为清楚的,赵大力根本就不是又去哪里买卖人口了,而是凭空失踪了。 这样好啊,心慌了才能露出马脚,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打草惊蛇,才能看见蛇的踪迹! “好了好了,老板娘不让提就不提了,我们只谈西风坡。话说,这西风坡古来如此?难道平日里真就没人敢进去?要是真能猎到狼,那狼皮可是能卖不少钱呢,就没人心动?” 卫渡远一解围,众人也不起哄了,又说起了西风坡的事儿。 红三娘反倒是愈发疑心起卫渡远的身份了,这人怎么如此在意西风坡的事儿?难道只是因着好奇(.)心? 她可不这么觉着! 这时候一男子已经高声谈起了发生在西风坡上的事儿。 “自然不是的,这西风坡其实历来有狼,不过还不至于到狼群的地步,那时候还是有不少猎人前去猎的,只是如今有了狼群才甚少有人进去了,钱哪有命重要啊?” “可不是。”卫渡远附和道。 那人见卫渡远还兴趣盎然地看着自己,又接着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突然就有好几个猎人死在里边儿了,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个人,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一问,原是遇到狼群了。就是老板娘接手有客来的那一年。” 那人长叹了口气道:“自此,那地儿就鲜少有人进去了,官府的人进去也是将武器备得足足的,还得是白日里,不然谁还敢进去啊?话说,狼群出现在西风坡的那一年就是老板娘要接手有客来的那一年吧。” “这有客来不是老板娘开的?”卫渡远方才就开始怀疑了,这店开了十年了,这老板娘可不像什么半老徐娘啊,顶多就二十来岁吧。 老板娘捂嘴笑了笑:“怎地提到这茬了?你莫不是想我姐姐红二娘了,那你可见不着了,我姐姐可嫁人了。” 卫渡远没跟着旁人起哄,嘴角笑意却是愈发深了。 红三娘和狼群是同一年出现的,这未免也太巧了。 <!-- 88:68294:44679799:2018-12-09 05:26:49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图谋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吃了饭,卫渡远就带着人走了,直接朝着官府而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路上,卫渡远一行人察觉到有人在他们身后跟着,一属下立时上前询问卫渡远的意思。 卫渡远若有似无地瞟了眼街角跟着他们的那人,笑道:“甩掉!” 不甩掉,红三娘该怀疑了。 几人绕了好大一圈路才将人给甩掉了。 到了官府,卫渡远也不多话,直接拿出令牌来给守在门口的衙役看了。 衙役一眼就认出了那令牌,哪里还敢再怠慢?立时进官府里去通禀了。 沙城知府的阶品自然是及不上卫渡远的,一得了消息就亲自出来迎人了。 待官府的衙役上了茶,知府便摆手将人都遣退了,这才客客气气地起身行礼道:“将军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卫渡远无所谓地摆摆手:“知府大人不必多礼。” 沙城知府坐回自己椅子上,见卫渡远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这才试探着问道:“不知将军来此有何要事?” 卫渡远暗笑一声,这可是你问的! “大人乃是朝廷要官,又守着沙城,这可是大昱的第一道防线啊,足可见皇上对大人的重视。我知晓大人素来为官公正,也是最为懂得保家卫国之意的。” 知府一听卫渡远这奉承话就心觉不妙,可是就算晓得这人是在给自己挖坑,他也得硬着头皮应着! “将军哪里的话,此乃下官本分。” 卫渡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如今边关将士们遇到难事,我相信大人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知府心中一‘咯噔’,麻烦事来了。 可这忠心还是要表的。 “将军有话直说便是,下官定将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卫渡远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望大人能开仓借些粮食给我们。” 知府脸色变了几变,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这开仓放粮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是要上报的,下官哪里能做主啊?况且这沙城粮食本就少,怕是不够供给边关将士的。” 卫渡远眉头皱得更深了:“事急从权,皇上是个明君,我想皇上不会责怪于大人的。若是真出了事,我卫渡远一人担着!” “将军忠君报国,哪里能让将军担着?只是下官确是拿不出粮来啊!” 原本该是在官府仓里放着的粮食都被知府给搬去他自己府上了,他自然是拿不出粮食了,要他拿出来,那不是剜他的心嘛! 吃进去容易,让人吐出来却是难了。 卫渡远深知这个理儿,可今儿他就是要让他吐出来! “大人,这官府里多多少少总是有些储备粮的,沙城在大人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的,百姓们暂时也用不上,而边关的将士们却是耽搁不得的。要是贻误了军情,大人和我都担待不起!” 他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的,不管多多少少,你总是要给的! 知府也不是个吃素的,就算卫渡远拿出皇上压他,他也依然陪着笑脸就是不松口:“将军说得严重了,边关将士们在前线打仗,皇上哪里会断了边关粮食啊,将军何苦来哉来为难我这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啊!” 卫渡远微一挑眉,这是在指责他陷皇上于不仁不义之地? “皇上自然是不会的,只是总有天灾人祸,这不,北元就来个天灾,粮食过不来,皇上索性就拿来赈灾了,我就只能来找大人要粮,以解边关燃眉之急了。” 卫渡远见知府欲再说什么推托之词,当下也不再客气了,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大人可识得赵大力?这人伤天害理,正巧被我碰见了,我就将人给抓起来了。” “什么?”知府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卫渡远,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忙撇清关心道,“听说过,一个人伢子,其余的下官倒是没听闻了。” “可是我却从他那里听来了许多趣闻,大人可愿听听?或者可以等我回京后同刑部宋侍郎说说这趣闻。” 知府终于慌了:“将军说得哪里的话,不就是粮食嘛,现下沙城无甚天灾,边关将士哪里有吃不饱的理儿。下官这就叫人取粮来。” “好,就一百五十石粮食吧。”知府脸上讨好的笑容霎时凝固,卫渡远却当没看见般,继续道,“大人不为难吧?” 知府咬咬牙,道:“不为难,不为难。” 卫渡远在心头嗤笑一声,顾自喝起了茶水。 卫渡远这一番表现不过是为了演一场戏给旁人看罢了,只要有两三车粮食足矣。 可要说为何他非要硬逼着沙城知府拿这么多粮食出来,那还不是因着他晓得沙城知府拿得出来这许多粮食。 而且他还知道这些粮食都不在官府,而是在沙城知府自己的粮仓里。 足可见这人贪污了多少。 而最让他怒极的是这人竟助纣为虐,将自家媳妇儿逼着绝境,那可是罪上加罪了! 卫渡远看着一旁如坐针毡的知府,打趣道:“大人,你们这搬粮食的也搬得够久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知府谄媚道:“那可是一百五十石粮食,自然搬得久些,还请将军耐心等待。对了,将军,将军打算怎么处置这赵大力啊?” 卫渡远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我一向嫉恶如仇,当时就将人给砍了头。” 知府一时也不知卫渡远这话是真是假,心头是恨得牙痒痒,要是假的,说不得他还要一直被他给掣肘下去。 他得寻京城里的那位帮帮他的忙了。 粮食备齐了,卫渡远却不急着走,只留下两个人在官府里守着粮食,他则带着人回到了有客来。 一进有客来红三娘就迎了来:“哎呀,我还以为几位客官这是走了呢,那我可赚大了,这押金我可是不用退了。” 卫渡远神色不虞地瞥了红三娘一眼就上楼了,后面跟着的一行人也皆是面色难看,一言不发地跟着上楼了。 活脱脱就是在外面吃了瘪的样子。 红三娘想着今儿下午几人走后得到的消息,心中大致有了个底,眼中笑意终是到达了眼底。 她也无心思再探了,直接回屋去提笔写了封书信,让人连夜越过了大昱,送达了万野手中。 红三娘是真没想到自己客栈中来的竟是这么一尊大佛。 其实,那日给万野送信,说他们行踪可能暴露了的人就是她。 而赵大力也是她怂恿着进西风坡的。 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她设的局罢了。 大昱人都是极蠢的,自家主子根本就没有暴露行踪,她不过是知晓自家主子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而他似乎又对那个大昱女子动了心,她才特意撒谎将人给支走的。 不为旁的,就为着杀了这个大昱女子。 自家主子是要做大事的,她决不能让人耽误了自家主子。更何况她是自家女主子提拔上来的,不能眼见着一个大昱女子跟自家女主子争宠! 她欲先斩后奏,自家主子总也不会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杀了她。 孰料,当日沙城主帅还真带人进了沙城,动静还不小,直接奔去西风坡将那大昱女子给救出来了。 自家主子得了这样的消息,自然不会想到她骗了他。 不过,那大昱女子也真是命硬,伤那么重了还能活着! 只是如今,她倒是对这女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现下在他们客栈中的既是边关主帅卫渡远,而能让卫渡远大动干戈来接的女子也只有他的夫人了。 这可是今儿他们自己告诉她的。 要是挟持了这女子,局势便又变了。 要说怎样找到这女子,她倒是不担心,她现下就晓得人住在哪里了。谁叫那日卫渡远在沙城寻大夫的动静那般大? 不过,这女子还真是有用呢,真真是如大昱人所说,红颜祸水啊! 思及此,红三娘嘴角笑意愈浓。 卫渡远在沙城磨了整整三日,日日一早便出去了,到了晌午却是败兴而归。 终于,在第三日有了不同,他回来时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这一切都被红三娘看在眼里。 她知道,卫渡远该是得到他想要的了。只不过,他回去就能发现,有人又帮他节省了好大一笔粮食。 这般想着,红三娘是笑得愈发灿烂了,惹得一旁同她说笑的男子更是心痒痒,又往她身上贴了几分。 到了晚上,卫渡远就带上人押着粮食上路了。 行至半路,卫渡远便挥手让众人原地休息。 沙城衙役懒散惯了,知道能休息了,赶紧就找了个地儿坐下,龙行军的人与他们却是大相径庭,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 堪堪过了一刻,周围终于动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一队穿着甲胄的人走了出来。 沙城衙役顿时慌乱了起来,不自觉地靠拢在了一起,龙行军的人确认了来人身份后却是没动。 为首的人不管慌乱的衙役,径自走到了卫渡远前面,躬身行礼道:“将军,这里……” “快撬开他的嘴!” 卫渡远甫一说完这话,被抓住的那人已服毒自尽。 这人从卫渡远他们出城起就跟着,卫渡远一直是知晓的,却是没管他,就等着这时候将人活捉了,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人还是疏忽大意了。 只是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个。 卫渡远看了眼对此变故还有些慌乱的衙役,冷声道:“今日之事,你们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将人都敲打完了,卫渡远也不再多留,留了四个龙行军的人和着一众衙役押运粮草,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往大军驻扎地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解闷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万野看着被自己打得节节败退的大昱大军,嘴角露出轻蔑一笑,以为自己打了个两战胜一战平就不得了了? 不过是因着自家的废物大王派了个同样废物的人来领兵而已。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要他在,大昱休想占到什么便宜! 连个战场都没上过的少年,还妄想蚍蜉撼树,真是痴心妄想! 万野在匈奴人心中的地位是极高的,被称为战神,还有人奉他为保护神,可以说要是他想篡位,成为匈奴的王,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可这许多年过去了,他却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是真的忠心为主,还是怕受人诟病,在等待什么时机。 不管是什么,反正这种种造就了万野注定不是个俗的,不说心高气傲,卫渡远他却是看不进眼里的。 他看着溃不成军的大昱军队,心下觉着无趣,还让他亲自动手。 只是,他还真想将这沙城给攻下来。到那时,是不是就能再见到雪梅姑娘了?或说,她就此死在那里了? 他让红三娘去探了探,也只说人没落到赵大力手中,却也寻不见踪影了。 他想,若是她真的就此死了,他怕是会后悔一辈子的吧。 不为别的,就为着他活了将近三十年,却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魂牵梦萦过。 这几日,他总也想起她,想起她秀美的脸庞、狂妄的话,还有那坚毅的眼神,这些都在他心中缠绕不去。 他不止心中一次地质问自己,当时为何抛下了她?若他没有抛下她,而是带着她一起走,现下她该是在自己身边吧。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做了就是做了,再后悔又如何? 他的确从未这般喜欢过一个女子,但也不至于为了她将自己多年筹谋毁于一旦。 而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禀报大将军,属下觉着前面不对,大昱的军队似是突然打了过来。” 一个一向自负无脑的小将,冷声嗤道:“有什么好慌张的?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万野回身,再一看,形势竟在顷刻间就变了! 他皱着眉再一细瞧,就见自家军队竟是且战且退,而大昱军队却是突然反击,来势凶猛。 恰在此时,一士兵的声音由远及近:“报,大将军,我军左翼突然涌来一批军队,左翼军队不敌,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伤亡惨重。” 万野其实从一开始就打得是合围的主意,谁成想这合围之势还未成,反被人算计了。现下军队散乱,不能及时传递讯息,只能被动着迎敌了。 万野这才回过味儿来,自己被一毛头小子给算计了。 只是不知这人是察觉了大昱军队里有自己的人,还是说察觉了红三娘是自己安排的人,还是说只是察觉了自己的意图,亦或学聪明了,懂得留后手了? 只是两军交战,留个百多人的后手来做什么? 这会子,战场局势已悄然改变,显然那百多人的后手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万野冷笑,他只有区区两万人马在手,卫渡远留个后手自然还有效用,人多了,他就不信他这法子还能奏效! “雕虫小技!”万野挥手,着人撤退。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这撤哪里是能撤的?怎样也要让他留下些东西的,这东西就是人命了! 万野傲气十足,很少能听得进去旁人的话,不过好在他之前很多时候的判断都是准确的,倒也没人诟病他什么,反倒夸他英明,这使得他更是自傲了。 卫渡远就是抓准了这一点,伺机而动。 匈奴人被卫渡远带着的一股兵力冲散,早已自乱阵脚,这会子更是听不到万野撤退的指令了。 这场厮杀持续了许久,匈奴人终于冲出了包围,往后撤退了。 看着撤退的匈奴人,卫渡远拦着跃跃欲试还想追着打的朱边,道:“穷寇莫追!” 回到军营,朱边脸上的笑容就没歇过,一个劲儿地夸卫渡远谋略过人,全然忘了自己前几日还在心头说这人还需多磨练。 卫渡远爽朗一笑:“朱将军,你可别损我了。” “哪能啊?” 朱边豪迈,也不顾什么尊卑有序了,上手一把搂住了卫渡远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让我们先显出颓势来,麻痹万野,使其大意。还别说,他还真就中计了。这万野是谁啊?匈奴的战神,你总不过打了五场仗,这后两仗就是跟万野打的,上回你也不过指挥了半场,这场就赢了他,下场指不定就把他打得屁滚尿流了。” 朱边还在兀自兴致勃勃地说着,但卫渡远却是敏锐察觉到了气氛的冷凝。 这朱边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场仗是许多将士心中迈不过去的坎儿,他们欢呼此仗胜利,也因此暂且放下了对卫渡远的那丝不满。 可朱边这一说,倒使得他们的欢呼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们不免想,若是上场仗卫渡远一开始就在,是不是他们的伤亡就不会那般重了? 他们没有权利过问军中主帅的去向,只是匈奴大军还在外,哪里是能擅自离开的时候?难不成他还能去沙城追查匈奴人的踪迹? 就算皇上又委以他什么重任,他们不知,又想找个宣泄口,卫渡远自然就成了那个冤大头。 卫渡远大约知道这些个人的想法,他也自知理亏,不愿多提,只愿守好这一方疆土,以慰死去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但显然,赵参军的火气也没过:“上场仗分明可以赢,偏生你这主帅不在,让我军伤亡惨重,也不知有何脸面在此居功自傲!” 按理说,这赵参军好歹是个参军,不管是不是为了挂个职位,起码不会这般没脑子,当众下主帅的面儿吧! 可赵参军不但做了,还一副不知悔改之意。 且不说,这赵参军尚不知他去沙城做了什么,怎地如此大的火气? 军队里莽夫是多,跟将士们感情甚笃那也是不必说的,只是赵参军以往的表现可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也不似这般不沉稳的。 那必然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不论赵参军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卫渡远这会子是不能给这人好脸色了。 “赵参军,本将军一忍再忍,是想着现下正是用人之际,更敬你驻守边疆多年,劳苦功高。可如今,居功自傲的似乎是你吧?” 卫渡远这话还真不是妄言,谁不知道他向来谦逊,在军中也是同士兵们一样,不说同睡也是同吃一锅饭的,从未开过小灶。 “赵参军公然忤逆本将军,酌情,罚二十军仗。” 话罢,他也不顾旁人劝诫的话顾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朱边欲言又止地看着进了营帐的卫渡远,回头看着赵参军,语重心长道:“老赵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这卫小将军不是挺好的嘛!” “他要是个好的,会在关键时候去……”赵参军也不是个傻的,到底是有所顾忌,怕军心动荡,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随意地看了眼一旁的南将军,便跟着执罚的人去领罚了。 朱边不知赵参军这是何意,便看向一旁的南将军,就见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摆手走了,似乎也颇为失望的样子。 他本就是个勇夫,打仗也还是用着老一套,不够灵活,这实在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只好叹了口气也走了。 卫渡远回了营帐也没闲着,只思忖片刻便提笔写了起来,将信封好便唤了人进来。 “你去沙城走一趟,将这信送到小六手上。” 他当日去寻锦瑟时动静闹得并不小,有心人一打听不定就知道了,那院子也是住不得了,必须尽快离开。 能将人接来军营照顾无疑是最好的,只是军营里人多嘴杂,藏有多方势力。若是将人接来军中,必然是要做一番伪装的,她那尚且还很是孱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住啊?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秘密给她换个住处了,只是这法子还是不保险,若是锦瑟身子好,他倒是可以遣人将她送回去了,但她身子偏又不好,不宜多动。 已将军看着坐在上首垂眸深思的万野,终是耐不住开口道:“大将军,依属下看那黄口小儿不过是恰好押粮回来遇见了罢了。” “恰好碰上?那也是巧。”万野嘴角勾上抹讽笑。 草包果真就是个草包,再给他多少人马都不见得能赢。 方才说话这人正是原先带领匈奴两万人马的将军,不过就算他得了王令又如何?万野来了他就算再不甘心也得让位! 万野向来不将这人放在眼里,也不管他是个什么想法,又兀自想着自己的。 他果真是小瞧了这卫渡远,卫磐的这个独子倒还真不像是旁人口中的纨绔,是个有脑子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若自己安置在沙城的人没有暴露,那么就是他在得知自己到了沙城后未雨绸缪,特特暗中藏了百多精兵,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自己安置在沙城中的人暴露了,那这一切就都是卫渡远做的戏了。 可北元的大水是真,粮草拦在那边没过来也是真,卫渡远亲自带人去沙城找知府讨粮也是真,要真能做戏,真是算计,他能算到自己何时发难?能保证自己能及时到? 想了想,万野还是决意冒险去信打探一番。 大昱人心思多,做事也向来爱拐弯抹角,他虽自诩是个做事周全、机智灵敏之人,但谁知道卫渡远是何等狡诈之人呢? 毕竟,他能及时察觉自己进了沙城,那便跟一般人就有所不同了。 若是卫渡远真发现了自己安排在大昱军队中的人,索性这封信也没写什么,落入他手中也不打紧。 只是自己在大昱军中设的暗桩就这么没了,委实可惜。好在他也没打算现下就要跟大昱来个你死我活,再塞个人进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而卫渡远的虚实,他却是要好好探一探的。毕竟,除了卫渡远他老子,还真就没人能让他如此吃瘪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红二娘之死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妇人挥开明月上前来要拉她的手,冷脸道:“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娘,连见我也是不想见的嘛?这会儿来拉我作甚?” 话罢,又满脸堆笑地看着余锦瑟,谄媚道:“夫人想听是不是?” 余锦瑟也知自己恶趣了,抬头瞧了瞧面色难看的明玉和明月,顿觉自己这样委实不厚道,忙摆摆手道:“不听也罢。” 只是,余锦瑟不听了,耐不住那妇人要讲啊! “夫人,我这可是为夫人着想啊,夫人可得听听。” 那妇人见余锦瑟确是没有再听她说话的意思,着急地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你可知有客来的红三娘?你看她那狐媚样,勾得多少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的,且不说她确是长得不错,夫人长得更是貌若天仙,只要夫人愿意学,夫人定然是她拍马不及的啊!” 余锦瑟方才还觉着这妇人说的跟话本子里说的似的,倒也有趣,如今听来却是觉着这妇人说话愈发没分寸了。 还不待她说什么,明玉倒是先斥责了起来:“娘,你说的什么话啊?夫人岂是那红三娘能比的?” 谁不知这红三娘是个以色侍人的主儿,别看着她开了家像样的客栈,可这其中的猫腻旁人一看便知。 这沙城许许多多进她客栈的客人,哪里是图个吃食、歇息的?不过是想瞧瞧她,同她调.情罢了。 她手段也是厉害,也不跟寻常人发生点什么,就吊着你。这一吊就不得了了,花名更盛,但凡能在她屋里呆一晚的男子都能在沙城吹嘘个三天三夜不罢休。 余锦瑟自听到三娘这个名字后就觉着不好了,当下也顾不得她们在说个什么了,急切地问道:“三娘?” 余锦瑟迷迷瞪瞪的时候就听见万锁他们提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个打探消息的人,不过没听太清楚。 她思来想去,这名字就只能是个女子的了,而万锁口中,也是一个女子为她上药的。这名字很有可能就是那女子的。 万锁说是派那女子去做事了,可能之后她也不会瞧见那人了。她也确是没见过她,就连万锁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她也没瞧见人。 那么很有可能是这女子又潜入了沙城,或者她本就一直在沙城的。此次前来西风坡,不过是为了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给万锁! 那妇人还兀自说着:“红三娘啊,那可了不得哦,眼角妩媚之色,一个媚眼抛给男人,那男人当即都得走不动路了。” 夸着夸着,那妇人眼里却是带上了几分妒色。 “可再会勾人又如何?老了也不顶用了。想当初,她那姐姐不也是艳冠群芳,在沙城是一顶一的绝色。不过,在她最负盛名时,却不知道为何,竟是闹着要赎身去开客栈。” 妇人见余锦瑟陷入了沉思,还以为余锦瑟是在思量她说的话是否可信,便说得愈发卖力了。 “这客栈是开了,她也凭着她那勾人的本事,勾得许多男人爱去她那里吃饭睡觉,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只是再怎样,她总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这不,三年前她生意快要做不下去了,就自杀了。现下她妹妹又成了那客栈的老板娘。” 明月看不起红三娘的做派,可更看不上自家母亲的为人,素日里最喜同自家母亲作对。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不,她当下便反驳道:“你胡说什么?红二娘分明是嫁人走了,所以才将这客栈留给了她妹妹,你跟那红二娘不对付,嫉妒旁人过得比你好,比你能耐,你就成心在背后编排别人!” 那妇人不干了,虎着张满是褶子的脸,瞪着双眼睛道:“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好歹我还是将你养这么大了,你连这都不信我?我说得句句属实,那夜我出去陪……” 妇人似是有所顾忌,撇撇嘴道:“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余锦瑟好不容易抓住了点线索,也不管妇人是否撒谎,当下便焦急地追问道:“你将那晚的事儿细细同我说来。” 听余锦瑟这般问,妇人反觉着此事不简单,结结巴巴地不愿再说了。 余锦瑟见状,思绪一转,便笑言道:“明月,我看你是说对了,她这话怕又是自己胡诌的。” 妇人看起来是个刻薄无情的,但也不是个真狠心的,看她能将自己两个女儿养大就知道了。 不说她刀子嘴豆腐心,起码她还是渴望母女亲情的,不然她也不会只跟自己女儿斗斗嘴皮子了。 余锦瑟是吃过后娘的亏的,那可是连自己命都可以出卖的狠角儿,相比下来,这妇人也不跟自家女儿斗嘴,说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倒像是试探自己了。 余锦瑟就是看出了这点,拿捏住了那妇人的七寸,这才说了这番话,只是委屈了明玉明月两姐妹了。 明月是个没心机的,对妇人本就心存怨怼,当即便依言道:“夫人,你别听她的,她时常骗人。卡Kа酷Ku尐裞網小时候骗我们姐妹说去买糖果,结果我们差点死了也不见人。” 余锦瑟微微愣住,不料竟是牵扯出此等伤人心的旧事。 她立时向着一旁的妇人瞧去,就见她面色微变了变,但许是常年混迹风月所,看人脸色惯了,只一瞬就将那丝不自然掩了过去。 “我哪里胡说?我这是惜命。你们两姐妹看不上我这个娘,那为娘只有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免得你们没了娘。” 明月气鼓鼓地看着妇人,还欲反驳,最后被明玉拉住,最后只得作罢。 妇人看着床上躺着的余锦瑟,道:“看在你待我两个女儿不错的份儿上,我就同你说了吧。那晚……” 那晚,妇人耐不住常客相邀,随着他一同回家去了。哪成想,那客人的媳妇儿半夜突然回来了,她自然是被扫地出门了。 她衣衫不整地出了门,走到有客来的时候却是听见了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她心中一个激灵,鬼使神差地就躲在了一旁,然后便瞧见红三娘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和几个同她相同打扮的男子从有客来的后门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蒙面男子还背着红二娘呢。” 既是半夜,哪里看得清红二娘和红三娘的长相?就算有灯笼,那也得她离得近啊!既离得近了,依着那些个人的警觉性还不发现她去? 余锦瑟立时觉出不对劲儿来,将自己心头疑惑一个个都问了出来。 “那夜,恰好是十六,月亮是又大又圆,又有灯笼,我虽离得远看不甚清楚,但依着身形也能推断出来了。你可以怀疑我其他,我在……” 妇人偷着瞧了眼一旁的明玉和明月,急忙改口道:“在那地儿,也有许多年了,看个人还看不出来?那红二娘我也没看见正脸,可依着背影还有她穿的那身衣裳我也是瞧出来了。” 妇人又陷入了回忆。 其实,那时候她还不认识红三娘,只能依着身形推断那是个女子,当时也只当是谋财害命的。 她最是惜命,就怕惹祸上身,回去后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旁人,打算就此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她也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料想,那有客来过了三日竟又开了起来。那老板娘长得也甚为美艳,还说自己是红三娘,是红二娘的妹妹,最后竟还弄出红二娘嫁人走了这样的弥天大谎出来。 妇人也还是有脑子的,知晓事情不简单,更是咬紧牙关不提当夜瞧见的事儿了。 “我一眼就瞧出来了,那红三娘不就是当夜伙同几个男子一起将红二娘背走的人吗?” 余锦瑟愈发觉着不对劲儿了,照着这个说法,这妇人是个能守得住自己嘴的人,不然她也不能活这三年。 何以方才失口说红二娘是自杀的呢? “那你为何说红二娘是自杀的?”余锦瑟兴味道,“一百两银子,买你一个实话。” 说着,余锦瑟就招手让明玉拿银票来。 明玉不动,余锦瑟又喊明月,就见她还是不动,微微不悦道:“我是指使不动你们了?” 明月一跺脚,不甘不愿道:“夫人,你莫要动气,这人谎话连篇,就是想骗你银子的。” 余锦瑟唇角一勾,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 “她想骗我银子,也是她有本事,明白我想知道什么。只是,她是如何看出来我一定会给银子买呢?这样,我反倒是更好奇(.)了。” 她之前觉着这妇人愚不可及,还刻薄至极,脸皮也颇厚。可越往后瞧,她反倒发现是自己被这妇人迷了双眼。 明月不懂余锦瑟的话,眼见着劝不住自家夫人,只好转头对一旁谄笑的妇人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憋着说一半,更别想偏夫人的银子,快说!” 明玉蹙眉训道:“明月,在夫人面前不可造次!还有,好好坏坏她也是我们的娘,你怎能这般说话?” “就是。”妇人摆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罢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告诉你也无妨。” 她看了看门外就神神道道地说了起来:“我这是自保的法子呢,咬定红二娘是自杀的,他们只当我是嫉妒红二娘了,反正他们都晓得我素来与红二娘不和。” 余锦瑟面色不甚好看了,嘲道:“那你装作没看见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反倒引得红三娘的注意?” 她不顾屋中几人的脸色,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如刃,冷冷道:“你不是个傻的,甚至还聪明,不然你不可能带着这一个秘密活了三年。说,你今儿特意将此事告诉我是个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九章 深藏的母爱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为护着余锦瑟,自妇人进门后她歇的屋子的屋门一直没关,此时一阵风吹来,冷得人一个激灵。 妇人脸上笑容消失殆尽,愣愣地似不知所措,明玉、明月两姐妹却是被这般气势的余锦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明玉还慌忙求道:“夫人别动怒,奴婢的娘亲就是这般性子,说的话也是不辨真假,你就当个笑话听了罢。” 余锦瑟双眼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妇人,就见妇人此时脸上又挂上了笑,连续挥舞着手中的绣帕,道:“哎呀,这是干什么呢?夫人今儿难不成要仗着人多来欺压我这个没权没势的老婆子?” 余锦瑟一动不动地瞧着那妇人,也不答话,就看她能翻出个什么花儿来。 那妇人见余锦瑟这副模样,脸上笑意渐敛,转过身去又坐了下来,还用手帕不停地扇着风。 “夫人,我还真是没甚心思,不过是想将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带回去罢了。” 余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妇人:“带回去作甚?” 余锦瑟自然看得出来妇人是想将自己女儿带回去的,不然哪里拿了银子也不走的道理?且不说别的,她伺候的人多了,该是晓得富贵人家的门楣不是想攀就能攀上的。 妇人显然不是为着银子来的,她这般大肆吵闹,也不过是为了将自家女儿带回去罢了。 只是为何带回去?这目的就值得深究了。 余锦瑟见妇人准备答话,突然改了主意:“罢了,我也不想再搭理了。明玉、明月,送客。” 说着,她就要自己撑着身子躺床上去。 明玉、明月瞧了,也不跪了,慌忙从地上站起来搭手,只是还没将余锦瑟给扶到床上躺好,那妇人倒是又开口了。 “夫人,男人啊,初时觉着亏欠,待夫人好些,往后呢?” 余锦瑟觉着这人接下来的话怕不再是好话了,看了看浑然不知的明玉、明月,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问道:“哦?你有什么法子?” 妇人窃窃一笑:“夫人何不将我两个女儿送进那老爷府中,由她们伺候着老爷,看着那后娶的夫人,你也放心不是?我两个女儿向来机敏,长得又是个个乖巧,定然……” 明月眼眶子一红,狠狠瞪了妇人一眼就跑出去了。 明玉脸色也分外难看,可就算到了这般地步,对自己母亲她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是戚戚然诉着。 “娘,我总也想着你辛苦,好歹也是将我们养这么大了。儿时的事儿……不过是你不知罢了。如今……如今你为何要这样?你说的什么话啊?你当真是想将女儿们卖了吗?” 妇人脸上笑意全无,一丝玩笑厚脸也没了,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余锦瑟心头颤颤,知道自己成了这破坏母子亲情的罪魁祸首,可是此事事关重大,妇人咬着牙关不松,她只能利用明玉和明月了。 只见妇人嘴唇蠕动半晌,最后还是将剜心之言说出了口:“我养你们这么大容易吗?合该你们好生孝敬我了。” “难道我们还不够孝顺你吗?”明玉说着,泪珠子就这般滚了下来,“我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银子大多也给了你,哪里……又对不住你了?” 妇人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却是转过头不再看明玉,就在这沉默中,明月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面上满是泪痕,手中拖着把长长的扫帚,疾步向妇人走去。待离妇人不过六尺许,她猛地提起自己手中的扫帚,狠狠地向着妇人头上砸去。 余锦瑟见了,脸色更是难看,大喊道:“明月,你快住手,她是你娘啊!” 明月早听不进劝了,手上不停,哽咽道:“她才不是我娘,我娘怎么会这样狠心呢?小时候……我娘会给我买糖吃,会将我抱在怀里,她不是!不是!” 那时候,她们母女三人还是满满的温情。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谁也不清楚。 妇人抱着头蹲了下来,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嘴里一句话也是没有的。 余锦瑟委实看不下去了,急急地就要起身去拦明月,明玉却是快她一步,上前挡在了妇人身前,一个不小心被明月一扫帚打在了肩头。 她脚步一顿没再上前,就见明玉忍着痛将明月手中的扫帚稳稳固在了手心。 她眼眶子也是通红一片,见着泪流满面的明月,眼珠子涌得更凶了,但还是稳住声线,柔声劝道:“明月,她到底是生养了我们,不该如此大逆不道。” 余锦瑟心中愧疚,此事说到底也是她闹腾起来的。 其实她早知道妇人会说什么,却是没阻止她的话头,反而还引着她将话说了出来。说到底,母女三人闹到这份儿上,也有她的一份错。 明月颓丧地放下扫帚,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 余锦瑟正欲上前,一旁挨打的妇人却是说话了。 “夫人,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单独谈谈?” 余锦瑟轻挪两步,又坐回了床上,看了眼一旁泣不成声的明玉和明月,温声道:“别哭了,你们先出去吧,将自己拾掇干净了。” 明玉、明月两姐妹相携着离开了屋子,是一眼也没回头看过妇人。 妇人这会子也用不着掩饰了,目送着两姐妹出了门,眼里是满溢出来的不舍和心疼。 余锦瑟在背后瞧着妇人的身影,只觉萧索凄凉得很,见者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既是疼惜的,又何必如此?” 妇人看着两姐妹离去的屋门久久不动,半晌,才道:“哪里疼惜?本就是我对不住她们。只是,你不该利用她们。” “这不是你也想要的结果?” 余锦瑟面上笑得一派坦然,似乎洞穿了一切,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并不好受。 “我在那种烟花之地呆得多了,见多了,夫人这笑委实勉强了。” 妇人似是突然老了十岁般,身上的精气神儿尽数被人抽了去,就见她扶着腰缓缓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看得见的,但富贵人家的事儿……腌臜事儿不少。” 余锦瑟也不欲同妇人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便是,你今日是为何而来?到底又瞧出了什么?” “我可以说,但夫人可愿答应带着我两个女儿离开这地儿?” 妇人面上无一丝笑意,还隐隐带着几分锐利,是一个母亲意图保护自己儿女的决绝。 “我知道夫人是从京城来的。听说那地儿繁华热闹,十里长街,不知比沙城大了多少,就连花儿也是比旁的地儿要开得好。” 余锦瑟看着妇人眼里的憧憬,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一个怀春的少女,憧憬着一个打马而来的翩翩少年郎将自己接走,带离自己挣扎不脱的苦海。 突的,妇人眼里溢满了悲哀。 余锦瑟知道,那是梦碎了。她发现自己的少年郎永远不会再来了,一切的承诺不过一场云烟。 散了便散了,了无痕迹。 余锦瑟不禁想,自己何其幸运,等来了自己的少年郎。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抱着支离破碎的梦,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 妇人也不管余锦瑟答没答话,径自絮絮着:“我没去瞧过,但我想要我的女儿们能去瞧一瞧,不要被困在这一隅之地。” 她眼里闪着泪花,嘴角却是噙着笑意:“那里,总是比这里好的,总有希望些……” 希望?余锦瑟不知妇人说的希望是什么,但她却是晓得,那里有希望,亦有深入骨髓的绝望! 余锦瑟想,妇人在那里该是有什么牵挂的人吧。 她不忍再次打碎妇人的美梦,可是梦就会醒,她不想妇人后悔。 “我的确是从京城来的,那地儿宝马香车、玉壶光转,可以迷花人的眼。”余锦瑟话锋一转,“可那里亦是豺狼虎猫环伺,吃人不吐骨头!” “做父母的,不过图个子女平平安安,你说是吗?” 她做过母亲,孩子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肚子里揣着了,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走了。 可她别无所求,她只要她的孩子好好活着。 天下父母心。她想,妇人该也是如此想的。 妇人却是轻嗤一声:“吃人不吐骨头又如何?总比这里好。” 妇人叨叨地说起了从前。 妇人眼见着家里愈发穷了,她清楚地知道她等的人不会再来了。 她看着怀里瘦弱的娃娃,一贫如洗的屋子,最后,她决定听人劝,去青.楼那个腌臜地讨生活。 要进青.楼,自然是不能带小娃娃的,她也不想将自己娃娃放在那种地方,等娃娃长大了,旁人也会瞧不上她们的。 她就将自己的娃娃托付给了一个平日里看着分外不错的邻居,她以为那邻居会待自己娃娃好的。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她的娃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们不说,就算见了她,也不过是赖着她,不让她走。 她每回是怎么骗她们的?说要给她们买糖。 她一年到头也不过去见娃娃四五次,娃娃受了亏待她也不知道。 “还是那一日匈奴来犯,娃娃差点被那天杀的匈奴给逮住了我才知道,我的娃娃是那么可怜……” 第一百八十一章 知府府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京城,总也比这随时会进匈奴人的地儿好。卡Kа酷Ku尐裞網你说是吧?”妇人垂着头,失魂落魄道,“我是真的怕了。群狼环伺,那不过是大人物的事儿,我们这种小喽啰,旁人不会理的。” 余锦瑟不知该如何安慰妇人,她用她瘦弱的肩膀抗下了太多的苦楚,可她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孩子,不过世事总无奈。 她还想同她说,有些事不是如她所想那般简单。 群狼环伺,你争我斗,从来不分人。而所谓的小人物,往往最是无辜,可往往总也被人推着走到了前头,成了替罪羔羊。 “你是个好母亲,明玉和明月晓得了,会体谅你的。” 余锦瑟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说了这一句话。 “不,不要跟她们说。”妇人猛摇着头,执拗地盯着余锦瑟,见她点头答应了才作罢。 余锦瑟从一旁拿了张干净帕子给她,也不多说什么,就等她拾掇好心情。 她再抬头,面上已然看不出什么旁的情绪了。 “你答应我,我便答应你。” 余锦瑟沉吟半晌,应道:“好,我走的时候会将明玉、明月带走的,到时候了,我也会给他们姐妹找个靠得住的夫婿,尽心照拂她们。但是你要清楚,跟我扯上关系的,或许还不如生活在这里的好。” 要是卫渡远在这里,余锦瑟是决计不会说这种话的,说出来不过给他添堵罢了,如今人不在她身边,她倒是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来。 “不说旁的,就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勾心斗角之事也是数不胜数的,何况水深的京城。卡Kа酷Ku尐裞網我不是旁人的外室,相反,我夫君敬我爱我护我,但总也有许多人想要利用我、害我。你确定明玉、明月跟着我更好?而不是把她们推向另一个火坑?” 余锦瑟句句出自肺腑,妇人自也瞧出来了,脸上反而还挂上了几分笑。 “看着你这样,我反而放心了,也不怕你不守承诺了。若是到了京城,她们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了吧,都是命。” 但是现下,她要好好护着自己的女儿。 “我同你说吧。” 妇人端肃着一张脸,道:“我觉着红三娘是匈奴人。我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匈奴人说的话我都能听明白几分,他们的口音我自然是不会辨错的。” “那夜,他们在将红二娘扛出来的时候我亲耳听见了他们说话,真真切切的匈奴口音。红三娘说,叫他们将人扛去西风坡扔了。那时候,西风坡刚传出有狼群的消息,大伙儿都不敢去,偏他们深更半夜的还敢去。” “红二娘是扬州人,断不会认得匈奴人的妹妹!” 余锦瑟蹙眉沉思,那时候既然已有了狼群,又是深夜,他们进去就不怕出不来吗? 不怕出不来? 余锦瑟心头一震,难不成西风坡里有另一条路,而那条路恰好可以穿过边境到达匈奴?还有行踪诡秘的万锁,他们分明是在找什么! 说什么被人陷害才被人伢子捉住的,简直是错漏百出,一个连狼群都不怕的人,怕什么人贩子?还是赵大力这种绣花枕头! 她越想越是心惊,急急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这两日瞧见红三娘的行踪颇为怪异,就特意留了个心眼,发现她在寻什么人,我瞧着他们似乎在往这边找。我看着害怕,知道明玉、明月伺候的人家就在这片儿,所以特来探探虚实。” 妇人既将自己女娃托付给了余锦瑟,自然更是在乎她的生死了。她此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眼底满是慌乱。 “你这儿防守严密,又是新入城的,怕就是冲着你来的。红三娘同知府还有赵大力的关系极好,不会他们已经串通了吧?你快走,带着我女儿走。” 妇人突的站起来,似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慌乱不已,拦着余锦瑟的腰就要将她给扶起来。 这时候,小六也急吼吼地进门来了,嘴里连珠蹦似的吐出了一连串的话。 “嫂子,快走,这里呆不得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小六方才收到了隐一的信,说是红三娘最近动作频繁,似乎是针对锦瑟而来,要他们立即撤走。 其实这消息昨个儿就该传出来的,但红三娘很是警惕,这两日对有客来的小二看管极严,今儿才趁着他们防守空隙将消息传了出来。 不多会儿,小六便收到了卫渡远的来信,说是让他立即带着锦瑟离开。 余锦瑟知道妇人说的事儿怕是成真了,身上还疼着,但也顾不得了,慌忙起身:“是红三娘的人要动手了?” 小六微微诧异:“嫂子怎么晓得了?” 余锦瑟摇了摇头:“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知府府。”余锦瑟和小六同时说道。 小六笑了笑:“嫂子跟大哥果真是心有灵犀,大哥在信中也是这般说的。” “不论知府与那边的人是否有勾结,他为着不暴露自己,势必是要护好我的。”余锦瑟又看了眼正着急忙慌收拾东西的明玉和明月,安抚道,“你们莫慌,青天白日的,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明玉和明月听了这话,收拾的动作依然不慢,但显然更是井然有序了。 小六见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想着另一间屋子里关着的人,又去盯着了。 余锦瑟想了想,对着一旁的妇人道:“你来这儿,她定然知晓了,到时候她势必是不会放过你的,跟我们走吧。” 妇人摇了摇头,正欲拒绝,明月却是抢了话头去:“夫人,你管她作甚,她巴不得赖着你呢。” 妇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发现这笑是怎么也憋不出来,最后只好垂着头掩饰了过去,嘴里还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我才不跟你们走呢,一看就是逃命去的,谁愿意跟着受苦啊。我说你们姐妹俩啊,还不如跟老娘回去呢,跟着这人,能有什么出息啊?” 明月冷哼一声:“我令愿跟着夫人去死也不愿跟着你这种卖女儿的!” 明玉拉了拉明月,却也没再训斥她,只道:“明月,说什么呢,快收拾东西!” 妇人看明玉这副显然是不想多搭理她的模样,是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去暗自垂泪。 这么多年,不论明月如何待妇人,明玉依然当她是母亲,尊她、敬她,如今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跟她说了,她能不伤心吗? 以后,是一个愿意喊她娘的女儿都没有了。 余锦瑟看着妇人这般心头也是难受得紧,当即就打算开口调和一番氛围,不料,却是被妇人拉了拉衣袖阻止了。 明玉和明月恰好在此时一起出屋去了,余锦瑟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妇人定定看着自家女儿的背影,眼里藏着千言万语,诉诸不尽,却也是说不明道不清。 临到了,她不过哆嗦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佩。 只见那玉佩通体透绿,上面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在字的周边还镶有一圈柳枝,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余锦瑟微觉讶异。 依照妇人的境况,这种东西想必是买不起的,就算是沙城中想必也鲜少能见到这种上等的玉佩。 若是一般过路的客人给妇人的,妇人早该当了才是,何至于留到如今? 看这玉佩透亮的程度,妇人该是经常拿出来摩挲把玩才是,又见她眼里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余锦瑟想,这玉佩在妇人心中怕是有什么别样的寓意。 余锦瑟正想着,冷不防,妇人一把将玉佩塞到了她的手中,声音低哑道:“这玉佩你拿着,待合适的时机再给她们吧。” “这玉佩贵重,我断不敢保管,你还是直接给她们姐妹俩才是。”余锦瑟推辞道,“看这玉佩的模样就知是被人常年佩戴在身,足见你对此物的爱惜。既是对你有特殊意义的物件,我更是不敢替你保管了。” 余锦瑟也是希望妇人能借此机会,好生同那两姐妹说说,免得徒添遗憾。 妇人哪里能不晓得她的意思?只是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奢求那些了。 “夫人,没有东西能修复我们的母女亲情了,你帮我保管着吧,我知你的良苦用心,但是……”妇人梗着嗓子道,“真的没必要。” 其实她起初是没想过将此物交于余锦瑟保管的,却恰恰是余锦瑟的不忍让她决定彻底信任她。 “这东西虽贵重,想必依着夫人的身份也是不会贪图这么个小物件的。” 明玉和明月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回来就见着妇人看着余锦瑟手中的玉佩,两人误以为是妇人在向余锦瑟讨要这个物什,当下面色就不好了。 明月最先耐不住开口了:“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什么都给夫人讨。” 余锦瑟正欲解释,却在看见妇人哀求的眼神时止了话头。 妇人是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顺着明月的意思离余锦瑟远了些。 明玉立时上前扶住余锦瑟,明月也在狠狠瞪了眼妇人后走到了锦瑟身边扶着她。 既然已经收拾完了,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扶着锦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妇人看着泪眼朦胧地目送着自家两个女儿走远,瞧见余锦瑟回头时,嘴唇动了动。 妇人虽没出声,余锦瑟却也晓得她说了什么,她点点头,全作答应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质问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余锦瑟正欲入睡,外面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锦瑟是头一回在沙城听见这样急切的敲门声,她知晓事情定然不简单,立时唤明玉将一旁的白底粉花的披风拿来,将自己遮了个严实才让人进门。 就见小六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衣走了进来,眉头紧紧蹙着,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 余锦瑟眉心一跳,心头蓦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挥手让明玉和明月退下,这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是明玉她们母亲出事儿了吗?” 小六端肃地点了点头:“她晚间时候故意进了红三娘的店,我们的人不好再跟,就只好在外面守着了。” 余锦瑟眉眼间皆是忧愁,心绪也是烦躁得很:“她这不是去送死嘛!让我如何与明玉明月交代?” 余锦瑟很快冷静了下来:“想必红三娘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的,红三娘定然会利用她,让明玉明月替她做事!” “你去吧,这事儿我自有谋算,到时候你只需配合就是。对了,还得劳烦你去信给渡远,就说让他务必揪出军中内鬼,至于这沙城中的魑魅魍魉,自有我们来斩,让他务必安心。” 小六欲劝,余锦瑟却是摇头阻止了:“我知你要说什么,我不是什么娇贵的花儿,更不想拖累他。怎么?你不相信嫂子?” 小六知晓余锦瑟的心思,他不也是这样吗?不想成为那人的负累,只愿与那人携手共度难关。 “我晓得了,嫂子当心着就是,有事定要同我说。” 余锦瑟点头应了,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小六就告辞离开了。 夜深了,小六委实不易久留在余锦瑟房内。 虽说余锦瑟只拿小六当弟弟,小六也有心爱之人,还是个男的,但也只有四人心里清楚明白这其中诸多内情,旁人见了难免落人口舌,自然还是要避嫌的。 待明玉和明月复又进屋,余锦瑟才开口将方才自己和小六谈的事儿半遮半掩地同两姐妹说了。 明月又是好一番赌气,说是妇人就算死了她也是不会管的。 至于明玉,虽说对妇人的所作所为失望至极,到底还是不落忍,又是好一番询问,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只要又央求着余锦瑟救她。 余锦瑟自是应允的,又嘱咐了她们一番接下来的应对之法,这才作罢。 话分两头,这余锦瑟初初走时,恭亲王立即便派了人去寻,后又耐不住地进了宫,怒气冲冲地质问皇后。 皇后听了恭亲王的话后,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恨恨地看着直视着她的儿子。 “你真是翅膀硬了,会飞了,连母后都不晓得孝顺尊重了吗?” 恭亲王微微躬身作了个揖,眼神却是没有一丝退让:“儿臣不敢,只是母后,儿臣不小了,母后操心了这许久,有些事还是不要再操心的好。” “不操心?”皇后瞠大眼,一字一顿道,“若是我不操心,这朝堂上哪里有你的位置?你父皇哪里又会将你看在眼里?要是没有我,你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是,没有母后就没有现今的儿臣。卡Kа酷Ku尐裞網”恭亲王的眼神陡然射出了一缕锋芒,“只是母后,你当真是为了儿臣吗?” “你什么意思?”皇后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不为了你为了谁?” “母后不过为了自己的无上尊荣罢了!”恭亲王轻嗤一声。 皇后怒到极致,声音不觉提高,刺耳异常。 “我一生都在为你筹谋,你如今反倒为着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跟我对峙!如今竟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了!” 恭亲王素来威严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是啊,我是被鬼迷了心窍。若不是母后,我大抵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我跟雪梅,也不会生死相隔,我们……” “不要跟我提她!”皇后咬牙切齿道。 皇后恨余雪梅,恨她总是跟自己作对,恨她抢走了自己听话的儿子,更恨她让自己受尽屈辱! 若不是她,她哪里又会被禁足一月、被罚抄女戒,甚至丢了凤印?幸而她权谋在心,不然她这皇后之位只怕也会在那时被人夺去! “你强要了她,你认为她还爱你吗?我的儿啊,你未免太天真了。” 皇后微勾了勾嘴角,眼里满是嘲讽:“那孩子你以为是你的?我看是一点也不像你,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就是太子骗你的,给你设的套,想让皇上想起那件旧事呢。” 她没给恭亲王说话的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还铁了心地往里钻。我的傻儿子,要不是太子自己作死,只怕现今被皇上不喜的就是你!失势的也是你!你当时强要了余雪梅,自己被禁足三月,还不晓得这其中利害关系吗?” 恭亲王摇了摇头:“不,念雪是雪梅留给我的礼物,我没能护好她,我定要护好念雪。还请母后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过她吧!” 恭亲王深深作了个揖。 皇后看着一向高傲不肯低头的儿子,竟又为着一个女人来求自己,气儿是不打一处来,当下便赌气道:“我要是不呢?” “儿子念着母后为儿着想,不想同母后作对,只是母后,如你所言,儿子羽翼已丰,儿子定然不会让你得手的。” 他以前没能保护好雪梅,如今他定要护好他们唯一的女儿! 皇后怒瞪着从进门起就一直站着的恭亲王,久久不言。她看得出来,自己儿子这回是铁了心地要护着余锦瑟了。 皇后清楚得很,恭亲王早已不是那个听话的儿子了,更知道自己儿子的执拗,只要一碰上余雪梅的事儿就要疯魔。 皇后最是懂得趋利避害,半晌,还是她妥协了。 “你还真跟母后置气啊?多大岁数了,以为自己还小啊?放心吧,母后不会动她的,就是这回,也不是母后做的。” 恭亲王眉头并未松开:“那到底是谁在父皇面前说了念雪,又是谁支的招,要请念雪进宫?还有,玉叶以前是母后的人,现下伺候父皇,她到底又跟念雪说了什么?” “那狐媚子,本宫一个不慎就让她魅惑了皇上去,真真是气煞了本宫!这回的事儿也是她作的妖,说什么进宫前承蒙余……昱念雪照顾,想她了。” 皇后不喜恭亲王的态度,但对他又发作不得,只好将气全数撒在玉叶身上了。 “皇上被她给哄得五迷三道的,就叫我设了这个宫宴,特特请了昱念雪进宫,你也不是不知道,还跑来质问我!这事儿我可是一点儿都没掺和。” 恭亲王虽不信皇后的说辞,但皇后的气怒又不似假的,况且皇后是他的母亲,关系不易闹僵。 他当下敛了周身的气势,躬身作揖向皇后赔礼道歉。 皇后自然是原谅了恭亲王,又对他好一番叮嘱,让他好生注意着,不要让旁人拿了把柄去了。 末了,皇后又叹道:“不是母后训诫你,只是这事儿你做得确实不妥。要是旁人母后定然不会饶了他们去,但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不会生你气。罢了,你去打点一番,问问那狐媚子宫里的几个丫鬟吧。” 恭亲王听了这话,又说了好一番好话,哄得皇后露了笑脸才作罢。 皇后送走恭亲王后,脸上笑容顿时消失无踪,一袖子挥落了一旁的青瓷茶盏,茶盏应声而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堪堪稳住身形。 殿内的宫女皆吓得一颤,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还是皇后贴身宫女紫儿先开了口。 “娘娘息怒,王爷心中还是有娘娘你这个母后的,王爷先前只是被气昏了头罢了。况且王爷同娘娘母子情深,哪里是旁人能及的呢?” 皇后勾唇冷笑道:“好一个母子情深!他不就是怨本宫吗?怨本宫当初给他找了个王妃。他为了那个女人做了多少蠢事?连自己王妃都不要了,险些连本宫这个母后都不要了!” 紫儿大惊,断没有想到皇后说了此般秘辛,忙伏身叩首劝道:“娘娘慎言啊!” 皇后也知自己失言,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在殿中的人,都给本宫记着,要是敢露出去一个字儿,别怪本宫不讲情分!” 殿中宫女个个应是。 出了皇后的寝殿,恭亲王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在宫里寻了个人来,让他去打听宫宴那日玉叶同余锦瑟说了什么,这才离宫回府去了。 恭亲王让人查了半晌也没查到余锦瑟去哪儿了,他心底明白,这是有人替她掩了行踪。思及此,他才冷静了下来,让人循着西北方向去查。 还没入夜,宫里就来了消息,说是玉叶将宫人都遣了去,他们也没听清什么,只隐隐听到了卫小将军的名字,还说什么受了重伤,活不久之类的。 恭亲王知道自己猜对了,余锦瑟果真是去寻卫渡远了,心里是又怒又急,但也是无可奈何。 他只叹自己女儿也是个痴情种,都失忆了,他都使了那样的手段,竟也还心心念念着卫渡远。 当真是天下女人一般傻,不,不对,雪梅就不傻。无论自己是不是有意要违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约,无论自己怎么求,她都那般决绝,是一丝情面也不留。 固执得很! 自己女儿似乎也继承了她这般固执,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争执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恭亲王虽知晓余锦瑟不是一个人,但还是不放心余锦瑟,最后只得派了几个人追去沙城,想着将人给带回来。 且不说那鬼地方鸟不拉屎的,单说现下匈奴来犯,那地儿委实也不安全。 越想他就越发不放心,让人快马加鞭,务必早些将人接回来。 将余锦瑟的事儿办完了,他就忖度着该办玉叶了。这玉叶惹谁不好,偏生来惹自家女儿,岂不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一个刚得宠的小麻雀,还妄想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若是锦瑟有个什么闪失,或是将记忆都捡了回来,他定然不会放过玉叶这小妮子! 只是还没等恭亲王行动呢,皇后那边却又出事了。 “什么?”恭亲王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一个没甚实权的王爷,母后也真是糊涂!” 恭亲王是万万没想到皇后为了拿捏住柳园竟将他的奶娘接进了宫,那奶娘也不是个吃素的,自是猜出了皇后的心思,竟是直接吊死在了皇后宫中! 这事儿虽没闹大,但皇上还是晓得了,皇上为了安抚柳园,不可能坐视不理,皇后免不得又是一顿好罚,恭亲王定然也会受到波及。 皇后这招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后没拿捏住柳园,反让皇上对柳园又多出了份愧疚之心。 虽说恭亲王对此很是气愤,可也不至于对皇后怎样,只觉着自己这母后是越老越糊涂,做事是愈发不谨慎。 这下好了,他早上才从宫里出来,这晚上就得披星戴月地再去宫中。 恭亲王也想不了那般多了,急匆匆地就进宫面圣了。 刚进宫门就有人迎了上来,说是皇上私下里已经罚过皇后了,让皇后亲抄七七四十九日的经书,以告慰柳园奶娘的在天之灵。 他知道深浅了,待会儿见了皇上也好应对。 只是恭亲王左右也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看重玉叶,白日里才出了那样的事儿,这会儿就去了一南宫。 他本不该去打搅,但识趣的不去打搅,怕又要给皇上留个不孝顺的印象,干脆就顶着风头去了。 他进了一南宫,就听里头有什么声音传来,识趣地没让公公去禀报,待里面声音渐歇,他才托了公公进去禀报。 就这样,他愣是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皇上。 皇上出来时里面就只着了件亵衣,外头套了个披风,而玉叶的踪迹却是不见的。 恭亲王再偷瞧一眼位于上位的皇上,就见他脸泛潮红,额头冒汗,一副情.欲未消的模样,显然是他打扰了皇上的好事。 他委实没想到自己父皇年事已高,又是大病初愈,竟还有这等雅兴,这都一炷香的功夫了还没过瘾。 据他所知,这皇上现下可是夜夜宿在这一南宫的,现下奏折也看得不晚了,就早早地来了这一南宫,总不能见夜夜都如此吧,这简直实在玩儿命! 他倒是乐见其成得很,只是面上却是不显,依然一副诚惶诚恐的谦卑模样。 扰了皇上的兴致,自己母后白日里又做了那等事,他自然是免不了被皇上好一番训诫,说来说去无非是让他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最后他也只能将一切委屈苦楚打落牙齿活血吞,连替皇后说两句好话也是不能的,只恭恭敬敬地听完训诫就识趣地告退离开了。 他没想过在皇上那里也能耗这般久的时辰,现下宫门已然落锁,他也不能回王府去了,反正都是要去皇后宫中瞧一瞧的,他也不信自己母后这时候能睡得着,干脆现下就拐去瞧瞧。 果不其然,皇后宫中还热闹着。 就见宫女太监们提水的提水,扫地的扫地,擦东西的擦东西,真的是好一番热闹景象,活脱脱像是即将过年的场景。 恭亲王见了这一幕,不禁眉头紧皱,随意拉过一个宫女来问,就听她说是皇后觉着宫里死了人,晦气,让他们里里外外洒扫一番。 恭亲王听罢这话,心头火气,可里面的是自己母后,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沉声道:“大半夜的,都给本王安分些,声音弄那么大作甚?明儿再弄吧,动静小些。” 见宫人们甚为迟疑,他又补道:“本王会去同娘娘说的,出了事有本王担着,都下去吧。” 宫人们这才诺诺应是,将东西小心规制好就去歇息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时候通禀的紫儿也出来了,瞧了眼一旁的屋子,已然安静下来,她知道是恭亲王将人给喊下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奴婢劝过娘娘了,娘娘总也不听。王爷是娘娘唯一的儿子,你说的话,娘娘定然会放在心里的,还请你待会儿好生劝一劝娘娘。” 恭亲王点点头算是应了。 他知晓紫儿在皇后面前有些油腔滑调的,背着皇后时不时也会给旁人摆脸色,但都是依着皇后的喜恶来的,倒也算忠心。她说的话,他还是愿意应承的。 紫儿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跟着皇后多年,委实不想瞧着皇后一步步自取灭亡。 以前的皇后可谓是能忍能谋,现下不知怎么了,或许安坐后位多年,却是愈发耐不住性子了。特特是最近一年来,脾性也比以往大得多,稍不注意就能惹恼了她去,连她也是不敢多劝什么的,遑论别的宫女太监。 恭亲王进了皇后歇息的寝殿,就见皇后颇为头痛地坐在榻上,他刻意加重步伐,待她抬头看来,才躬身行礼道:“母后。” 皇后颇为颓靡地瞟了恭亲王一眼,又低下了头去,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恭亲王还从没见过皇后这般颓靡的样子,道:“母后保重,不过是抄七七四十九日的佛经罢了,凤印还在手上那就不怕找不回父皇的心。” 皇后依然垂着头,半晌,才道:“这事儿还是玉叶出的力,要不是她同皇上求情,这凤印怕也是要给了旁人了,到时候本宫就成了个空架子,就算后来再拿回凤印,只怕也不是那个味儿了。” 恭亲王懂皇后的意思,这是要他不去计较玉叶的所作所为了。 “她是母后宫里出去的,要是母后失势,旁的嫔妃得势,她在宫中的日子必然难熬。而母后是一国之母,凤印是早晚都拿得回来的,而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却是得不起的。” 皇后眼里显出不悦:“那也是她卖给本宫的人情,本宫何不承了?她在皇上跟前分外得宠,现下于我们而言也是个助力。” 恭亲王却是不吃皇后这一套:“她虽是母后宫中出去的,但到底不够忠心,要是到时候反咬我们一口,岂不坏事?” “难道你就听不出我的意思?”皇后对恭亲王推三阻四的态度甚为不虞,怒道,“她是本宫宫里出去的,旁人自然会将她与本宫相连,现下能用就用,不用再扔就是了,本宫都这样了你还在为着那野种跟我作对!” “既是母后宫里出去的,那母后确也参与了念雪的事儿?母后是故意想将她支走,不想让她呆在儿臣身边?” 恭亲王眼里也全是不容抗拒,一字一顿道:“还有,母后,希望你记住,念雪是儿臣的孩子,不是什么野种!” 皇后好容易平复的心情这会儿又激荡了起来,她看也没看,抄起桌上的茶盏就往恭亲王掷去。 恭亲王一躲,就见那茶盏擦着他的衣衫边角而过。 茶盏,应声而碎,惹得在外伺候的宫人们都不禁跟着颤了颤身子。 在里间的恭亲王却是不惊不怒:“母后,你消消气,好生养着身子才是。” 皇后听了这话,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我都说了她的事儿不是我所为,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父皇也如此待我,你也是……” “母后知道你一直记恨着我,记恨我不成全你与余雪梅,记恨我将王妃送到了你的榻上,可是母后又有什么法子呢?王妃于你有益,余雪梅的益处却是没那般大的。” “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过不去呢?王妃死了,余雪梅也是,你甚至为了她不再立王妃,眼见着废太子压你一头,现下机会来了,难不成要拱手让人吗?” “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每日里看着你父皇腻歪在别的女人身上,而我呢?看着高高在上,皇后?皇后又如何?我已经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事了,这个月……也没动静……” 皇后眼见着自己年老色衰,眼见着自己断了月事,又眼见着皇上不停地宠幸旁的妃嫔,再眼见着旁的嫔妃之子长大,她焉能不心急? “你让母后如何?你怪母后,说母后为了自己,母后要是不这么做你觉着你还能活着长大?” 恭亲王没有出言安慰皇后,就算她再如何哭诉自己的难处,心结宜结不宜解,他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最后,他只道:“儿臣体谅母后的苦楚,母后安心睡一觉明日吩咐太医来瞧瞧便是,旁的事儿母后莫要操心了。至于玉叶,既然她还有用,儿臣且留着用一用。” 皇后纵使对自己儿子这番言语不满,但同他闹僵了也不好,她索性摆手让他退下,自己回屋歇着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斗智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那红三娘果真很想除掉余锦瑟,就算知晓自己的行踪可能被人发现了也在所不惜,还真传了信给明玉明月两姐妹,让她们听命行事,否则就杀了她们的母亲。 明玉和明月早早得了余锦瑟的嘱咐,诚惶诚恐地答应了下来,也得了个法子同他们联系。不过此事红三娘是连面也是没露的,怕是就等着余锦瑟落网的时候才亲自出手了。 “你们不必忧心,你们待我忠心,我定然会尽力救回你们的母亲。” 明月赌气惯了,当下就顶了过去:“谁管她,夫人没事就好。” 明玉睨了眼说着这话的明月,竟是难得的打趣起来:“也不知是谁,刀子嘴豆腐心,刚刚听得那消息脸都给吓白了,却还硬撑着,说什么要杀要剐随他们便。” 余锦瑟捂嘴轻笑道:“是吗?别说,这还真是明月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明月幽怨地瞧了眼坐在床榻上的余锦瑟,又狠瞪了眼自家姐姐,撇嘴道:“管你们的,我去看看厨房的药熬好没!” “又要吃药了啊?”余锦瑟故意苦着脸,明月脸上果真好看了几分,眼里还藏着狡黠,很是俏皮道,“对啊,又要喝药了。” 说吧,明月就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明玉无奈地摇摇头:“明玉知道夫人大恩,待我们姐妹俩都好,只是,莫要太过纵容了她去。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啊?” “无碍,我喜欢明月这性子,你不是挺持重吗?一静一动,不是将将好?”余锦瑟笑眯眯地,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见明玉没动静了,偏头去瞧她,脸上笑意半敛:“以前只觉你憨厚老实,没有明月机灵,现今看来,却也不是,倒显得处事稳重了。说吧,有何事?” “她到底是生我育我的母亲,还望夫人尽全力救出她来。” 明玉眼中略有迟疑,似在考量,而后眼神变得坚定,该是做出了决定。 “我不知晓我母亲同夫人说了什么,但我晓得,该不是什么索要钱财的话。她……太执着了,念着那个人,还要去卖身,想必心头也是极难熬的吧。” 余锦瑟对于明玉口中的那个人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那个人?” “奴婢未曾谋面的父亲。”明玉笑了笑,却是带着丝苦涩。 既是旁人家的私事,余锦瑟自也不会多问,只点了点头允诺道:“我必倾力救出她,但旁的我却是不敢多做保证的。” 她这话说得实在,一旦双方人马对上,事态瞬息万变,她自己能不能平安无虞她也是不知道的,至于旁的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明玉得了这话已是满足,再不多话,只尽力在旁伺候着余锦瑟。 红三娘得了余锦瑟在知府府的消息后也没闲着,待知府来了有客来后当即就将人诱上了床榻,准备打听打听余锦瑟的身份。 虽说她从卫渡远一来沙城就往西风坡去寻人的举动猜测余锦瑟是他的妻子,可到底还无实据,只有在知府口中窥探一二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那知府素来喜爱红三娘,近一年才将人给弄到手,红三娘又有手段,两人在床榻间自是浓情蜜意,大多话都是无所顾忌的。 “大人,我听说你府中来了个貌美女子?怪不得呢,连我这有客来都不愿来了。”红三娘故意嗔怪道。 知府温香软玉在怀,早已是飘飘然,只是突然听身榻之人提及余锦瑟,心头骇然,脑子一激灵,倒是清醒了几分。 “可别,那女子进府时戴着帏帽我可没瞧见她是个什么模样,你可别诬陷我了。且不说这个,要是我真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我怕是活不长了。” 红三娘瞧知府这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美目轻挑,伸出食指勾着知府的下颚,调笑道:“怎么?大人也有怕的人?不过一个小小女子,架势大了点罢了,在这沙城,哪里还能大过大人去?” 大人瞧见红三娘这副媚然天成的模样,更觉心痒难耐,拉着人翻过身又是好一顿亲热。可红三娘还惦记着这事儿的。 待将将云消雨散之际,她带着香热的喘息,伏在知府耳畔,道:“大人,你还未说呢,那小娘子是个什么人?我看她好大的气派啊,周围围着那许多人……” 她的柔荑轻抚着知府略黑的脸庞,时不时还轻拔一拔他的胡子,弄得知府微疼,却是又心痒了。 可知府毕竟在官场混了多年,沙城虽说鸟不拉屎的,到底也是边陲重城,他又是个贪的,还要防守好边关,以防匈奴人进关来捣乱或是窃取机密,自然要寻个平衡。 他立时察觉出了红三娘对此事异乎寻常的执着,眼神微微一变,略略肃声问道:“你追着我问此事作何?不过一个女子。卡Kа酷Ku尐裞網” 红三娘自然察觉出了知府的警惕,却是丝毫不惧,眼中更是坦然,嘴唇却是微微嘟起,一只白嫩细手还轻拍了下知府胸口,媚意尽露。 “你个没良心的,要是个男子我还用得着问?还不是因着那是个女子,你又把得稳,不说。” 顿了顿,她伸出一根细白指头,直指知府。 “说,那是不是你新找的姨娘?是与不是?你倒是说是与不是啊?” 沙城知府最是贪财好色,这会子见美人为自己这般争风吃醋,哪里还受得住?什么怀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当下就将人揽进怀中,心肝宝贝儿地叫个不停。 “说,你方才是不是还怀疑我居心不良?”红三娘却是不依不饶,“我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你还如此待我。” “我的心肝诶,小祖宗诶,那不是……”知府沉沉叹了一声,“这人的身份不是你能探听的,她说了,不过是来游玩的,却是不小心生病了。” 他哄完人,犹不放心,又补道:“反正你今儿同我说的话可别拿到客栈里来说就是了,到时候传出去了,我也是保不住你的。她背后的人不是你我能惹的,要不是他,我也不定能稳坐这个位置。” “知道了。”红三娘轻拍了拍知府的背,“我不多话便是。” 知府点头,也觉着自己方才的反应过于激动了,平日里比这更重要的事儿他也不是没露过口风,倒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这般想着,他更是放心了,翻身又将人压到了床榻上,嘴里犹哄道:“我心肝儿,我心里眼里也是只有你的,我家那老婆娘也是及不上你分毫的。” “我也是……” 红三娘只来得及匆匆说过这么几个字就又被身上压着的人封住了嘴。 其实红三娘在床榻上可不止伺候过沙城知府一个人,这事儿两人都心知肚明,但逢场作戏就是如此,说了不必当真,当真了就只有伤心的份儿。 知府现下喜欢红三娘,自然是愿意哄着她的,到时候不喜欢了,不再踏足这里便是。而红三娘能在知府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尽力魅惑着他的。 两厢利用,两厢情愿,各取所需! 知府虽没明说余锦瑟的身份,但红三娘也能从他这只言片语中猜得她的身份了。 沙城知府背后的人不就是恭亲王嘛! “还真是没想到,竟是恭亲王新找回来的女儿。”红三娘唇角微勾,“据说,恭亲王将其奉为珍宝,我倒是想瞧瞧了。” 谁人不知这恭亲王新寻回来的女儿同皇商余家有干系?皇商余家的绣技,传女不传男,倒也能掣肘富可敌国的余家。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这恭亲王的女儿又与卫渡远什么干系。 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还未回信,她也只知镇北将军府同太子关系好,同恭亲王府却是不对头的。 如今看来,也是不尽然。 这是太子倒了,镇北将军府见势已去,打算另择新主了? 她之前猜测她救下的那女子是卫渡远的妻子,却没料竟是恭亲王新找回的女儿,这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难道卫渡远当日在有客来说的不是客套话?他妻子是真的没来? 要不是京中消息传来需要时间,她哪里如此被动?想着,她是愈发恼怒了。 红三娘之前的打算如今看来也要全部推翻了,人不但不能杀,还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将她活着带回去交给万野。 “这般说来,这人倒是不能死了。”红三娘嘴角带着丝嘲讽,“算你好命!” 她是又担忧又兴奋,怕自家主子看到余锦瑟后又怜香惜玉了,平白惹得自家女主子伤心失落,又兴奋离自家主子大权在握的日子是愈发近了。 其实,红三娘一直觉着万野可直接夺了那昏君的位子,奈何她家主子不愿,偏要等着什么时机。她没自家主子的大局观,就只能听命行事了。 恰在此时,外面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 红三娘看清来人,又往门外瞧了瞧,没发现人瞧着后才将人给让进了自己的屋子。 就在她拉着人进屋后,客栈楼下的拐角处转出来一人,正是那日抢着要为卫渡远几人引路的小二。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打不相识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正闭着眼假寐呢,外面却是由远及近地传来明月的声音。 “不好了夫人,小公子同人打起来了。” 这小公子便是小六。 初时,明玉和明月两人是要称呼小六为小六公子的,眼见着小六别扭的模样,余锦瑟便让两人称呼他为小公子了。 不多时,明玉训诫的声音就传了来:“吵嚷什么,总也这般大惊小怪的,夫人才歇着呢。” 明月的声音渐小,余锦瑟却还是听了去。 她嘴角勾了勾,原来这是打起来了啊,倒是有趣,值得一瞧。 这般想着,余锦瑟就招了外面的两姐妹进来。 明玉还是一如既往地主仆分明,进来便带着明月行了一礼,告罪道:“夫人恕罪,奴婢们不慎搅扰了夫人午休,实属不该。” 跟两姐妹混熟了,余锦瑟也知晓明玉只是持重,倒也不是不知变通,当即便玩笑道:“既是搅扰了,却也不见你们改,罢了罢了,也折腾不了多久了,现下也就由着你们的性子吧,以后就不定能有这般时候了。” 以后进了京,最要紧的便是谨言慎行,规矩更是不用说,自然是比不得现今的自由自在了。 “你们要欺负我,赶紧的,要是以后啊,怕是只有我欺负你们的。” 余锦瑟这话看起来似是玩笑,却是句句属实。 进了京,由不得两姐妹再胡闹了,就是明玉的规矩都是要重头再来的,明月更是得吃苦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到时候也比不得现今好说话的。 “奴婢们哪里敢欺负夫人啊!”明月知晓余锦瑟这是不计较了,连忙起身上前将人给扶起来。 余锦瑟怕错过好戏了,也不跟两姐妹多说笑了,迫不及待道:“快些着给我更衣吧,要是我再不去,外面可得打完了。” “我怎么觉着明月你找找错人劝架了?”明玉这话是朝着明月说的,眼神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余锦瑟瞧的。 余锦瑟是难得见到明玉打趣人,瞧着新鲜,倒也没开口说话。 明月这会子却是捂嘴偷笑了起来,附和道:“我觉着也是。” 余锦瑟不干了:“你们还说不敢欺负我,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叨叨我了。” 她是在床上躺怕了,又怕外面的好戏就这样完了,忙催促道:“罢了罢了,不同你们说了,快些,将门关上,我好换衣,换个简单点的衣衫,这头我看也用不着梳了,戴个帏帽就是了。” 明玉和明月同余锦瑟玩笑归玩笑,不该玩笑的时候是一点也不敢马虎,当下就不肯了。 “夫人,你身子不好,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明月也忙不迭地劝道:“是啊夫人,这在床上躺了大半月了,身上的伤好容易见好了。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伤口呢,亏你也能忍住。” 说着,明月面色就不甚好了。 她自小见过不少对她们姐妹施以恶意的人,更是见过不少人市侩的嘴脸,却是头一回遇见余锦瑟这般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不但没有主子的架子,还给予了她们最大的善意,她方才觉出这世间的温暖来。 她是一万个不愿见着自家夫人受伤的。 “夫人,奴婢好动,知晓夫人整日躺在床上的苦楚,只是这伤口久不愈合,哪里能好得快啊?况且,身上有伤了,公子瞧着会不会……不喜欢啊……” 余锦瑟听出了明月的迟疑,却是想也没想地回道:“他敢!” 要是他敢,她定罚他一个月别上她的榻了! 明玉和明月不知余锦瑟的真实身份,那日她同两姐妹母亲说的玩笑话她们却是记在了心上,还觉着她是卫渡远的外室呢。 当下两人便互递了个神色,多的伤人心的话却是不敢说了。 还是余锦瑟察觉到了两人的僵硬,也没想着解释,只道:“我以前也是糙惯了的,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下个地还是可以的。俗话说,因人而异,不是吗?” 明玉和明月拗不过余锦瑟,最后还是将衣衫给她穿齐整了,又给她戴上帏帽扶着她出去了。 余锦瑟甫一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拳打脚踢的声音,还伴着几声闷哼传来。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走近一瞧,两人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可谓是精彩至极,不过脸上的伤也是够精彩的。 幸而她的脸藏在帏帽之下,不然怕是要有人说她是幸灾乐祸了。 这时候两人正好扣在一起,脚抵着脚,手抓着彼此的手,眼神那叫一个狠戾! 余锦瑟也不急于阻止两人,而是坐到了随着她一起出来的几个护卫搬来的椅子里。 她在一旁瞧着两人力量相争的这一刻,只觉小六这段时日果真成长了不少。 他的年纪虽比那魁梧男子的小,但见的血却是比他多的,眼神自也不一样,更是骇人几分,倒是有了几分小将的气势。 这时候,形势陡转,只见小六扯了扯嘴角,一个翻身而上,竟是直接骑到了那魁梧衙差的背上。 那衙差长得膀大腰圆的,自是比不上小六灵活,是怎么也制不住他,不大会儿就败下阵来。 余锦瑟暗地里叹了口气,她还是错过不少啊! 可她还是没忘了捧场的,当下就鼓掌欢呼道:“小六好棒啊!” 小六的脸红通通一片,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因打架打红的,但他恨不得钻地缝的表情却是实实的。 余锦瑟当下不干了,挑眉问道:“怎么?嫌弃你嫂……我?” 她本想顺口说“你嫂子我”的,但想着场合不对,硬生生将那个“子”字给憋了回去。 小六也察觉到了,但还是顺着余锦瑟拱手作揖道:“不敢不敢。” 余锦瑟嘴角笑意更浓,同小六招了招手:“好啦,过来。” 小六听话地走到了余锦瑟面前,见她手中拿着帕子,狡黠一笑,将脸凑到了她面前。 余锦瑟眼中盈满了笑意,故作凶样地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小六的额头,随即而来的动作却满是温柔。 她毫不避嫌地用帕子擦着小六脸上沾着的灰还有满是汗珠的额头,虽瞧不见她藏在帏帽下的神色,但一动一静间满是温柔,让人瞧了也不禁心软了几分。 明玉和明月交换了个神色,两人眼中俱是担忧。 还是一旁杵着的魁梧衙差最是不解风情,朗声笑道:“小六兄弟,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的竟是娶了媳妇儿,我这大老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娶我。” 话罢,那五大三粗的衙差竟是低下了头去,眼神还害羞带怯地瞟着一旁的明月。 余锦瑟为小六擦脸的动作一顿,随手将帕子扔给他道:“拿着,待会儿要是有人误会了去,那两兄弟怕得杀来要了我们的命。” 小六好不容易享受到自家嫂子久违的照顾,却是被那衙差给搅和了,接过余锦瑟扔来的帕子后愤愤瞪了那衙差一眼,嫌弃道:“这是我姐,什么媳妇儿,说什么呢!” 说着,他就吩咐一旁的人准备将余锦瑟给带回屋去了。 余锦瑟觉着那衙差有趣,忍不住又偏头瞧了他一眼,果真见着他在偷眼瞧明月,还隐隐脸红了。 余锦瑟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故而制止了小六进屋的动作,反而当着那衙差的面安排道:“明月啊,我看小公子这脸伤得不轻,要是他大哥瞧见了怕是得发怒,你快带他去擦擦药吧。” 小六可不乐意被人伺候,正欲拒绝,却是被余锦瑟扯了扯袖子,他只好将到嘴的话给咽回去,瞧自家嫂子要做什么。 只是他还没瞧出什么,就听一旁的衙差着急忙慌道:“我脸上也有伤要不让明月姑娘也给我擦擦药?” 明月似乎很是着恼那衙差,狠狠瞪了他一眼,复又垂头嘀咕道:“谁要给你擦药啊!自己没长手啊?” 余锦瑟瞧着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劲儿,知晓两人怕是瞧对眼了,就差些火候了,这是还在别扭着呢。 不过,她自然是要帮着明月的。 “我家的丫头,与你何干?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也不是军中人,凭什么要我家丫头帮着你擦药?” 小六这会子也瞧出不同了,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也没有带明月下去擦药的打算。 余锦瑟毕竟经历过京城的磋磨,加之明月这丫鬟她喜欢,也是打算收为己用的,她以后嫁的人,她自然是要好生把关的。 况且还有明月母亲的嘱咐,她既答应了,当然是要慎重些的,不然这明月以后要是遇人不淑,她怕是也触手不及。 “你倒是可以问问小六,所谓不打不相识嘛,说不得他将你招到旗下,到时候自然也算是自己人了。” 余锦瑟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旁人看了也只会觉得是这任性的大小姐无聊了想逗人玩玩。 余锦瑟戴着帏帽,那衙差看不见余锦瑟说这话时的眼神,初时也只觉着是余锦瑟逗他玩儿的,心头莫名觉着有些窝火,可细一想,他又觉着不对劲儿。 他摸不清余锦瑟是不是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干脆冷下声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非议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躲在帏帽底下观察着那衙差的神色,发现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般,倒有几分同小六打架时的气势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知道这衙差该是发现了丝不同寻常来。 看着像是个莽汉,但脑子却算是灵活,要是能用自然是好的。 余锦瑟已经打好算盘,但她却不急着招揽此人,只等着待会儿再回去问问小六才是。要是可用,要他去寻小六,以后也是个得力干将,不定能帮衬小六几分。 只是余锦瑟这厢不动,明月这小丫头却是耐不住了,当下就出声呵道:“你凶什么凶?我家小姐说得句句在理,你又不是跟我们一道的,凭什么还要为你劳心费神?” 余锦瑟藏在帏帽下的脸顿时堆满了笑意,她当下决定,以后得对这丫头更好些。 她偷着乐归偷着乐,眼神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那衙差,就见衙差在明月说了那话后明显地松了松神色,眼神中还带着丝丝讨好的意味。 “明月,你这话说得,我哪里敢凶啊?凶谁也不敢凶……”那衙差看着明月顿时瞪大的双眼,急急开口道,“也不敢凶小姐和你啊!” 明月还瞪着双眼,那衙差到底是没娶过亲的,不懂女人的心思,只好愣愣地继续道:“还有姐姐……” “谁是你姐姐了?”明月这一声吼让衙差都不禁抖三抖,忙又改口道,“明玉姑娘,明玉姑娘。还有小公子,我都是不敢凶的。” 明月满意地笑了,余锦瑟也满意了,出声说自己累了,要回了。 明玉和明月立时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小六瞧见了,知晓自家嫂子这是又在逗着那衙差玩儿呢,回头对那衙差挑衅一笑就往里走了。 那衙差却是不死心,大声问道:“那我呢?” 余锦瑟瞟了眼身旁的明月,见她似乎羞红了脸不肯抬头,还是她回了那衙差一句:“那得你是我们家人才行,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回到屋子里余锦瑟就躺在了床上,见明月要为小六上药,忙阻道:“诶,可别,我可是怕了你了,还是明玉来吧,你那手,啧啧啧,怕是只有外面那人受得住了。” 小六忍不住,‘噗嗤’一笑。 明月却是羞红了脸,垂着头立在一旁不说话。 余锦瑟视线不经意见扫过明玉,就见明玉脸上无甚表情,便对一旁的明月道:“明月,你去吧,看看灶房里的鸡汤煨好没有。” 明月本就羞得很,早恨不得走了,如今正好有了由头,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余锦瑟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看着一旁正专注给小六抹药的明玉问道:“明玉,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别憋在心里。” 她以前觉着明月机灵又聪明,明玉守礼又老实,可接触多了她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了。明月是单纯机灵,明玉是稳重聪慧。 明玉是个看破不说破的人,倒是难得的老练。 明玉知晓瞒不过自家夫人,老实答道:“夫人,明月虽有些小聪明,人却很单纯,奴婢不想让她牵扯进去那些个事儿。卡Kа酷Ku尐裞網” “明月是单纯,也好骗,我知道你的顾虑,只是世上难得两情相悦,你又何必看不透呢?”余锦瑟直视着明玉,诚挚道,“我也挺喜欢明月的,自然是要好好把关的,若是个可以值得托付一生的,倒也未尝不可,你觉着呢?” 明玉静静瞧了余锦瑟半晌,见她一如既往地坦然,终于是放下心来,微微福身道:“奴婢在此谢过夫人了。” “也别急着谢我,我也是有私心的。”余锦瑟正色道,“那衙差一瞧就不是个简单的,家世背景必也不俗。我也有自己的家要顾着,我自然是想尽力将他拉过来的,要是不能,就看明月的了。” 要是明月喜欢,她还是会为明月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只是往后的路却要明月自己走了,她怕是照拂不了了。 明玉矮身道:“奴婢明白,夫人莫要担心。” 余锦瑟见明玉替小六上好药了,便将人给遣了出去。 小六见状,也不待余锦瑟问起,主动说道:“嫂子,方才我探了探丁实的虚实,同我不相伯仲。” 说着,小六似乎还微扬了扬自己的胸膛。 余锦瑟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顾自问道:“原来他叫丁实啊,为人如何?” 小六见自家嫂子没夸自己,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正事。 “口风紧得很,家世看起来确是不一般的,看着糙,其实谈吐不似一般的草莽。同我比武时也颇为正直,没甚阴路数,倒是可以一用。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点了点头:“我也觉着这人可以,要是能成为我们的人倒也不错。如今先用着,至于以后,你看着办吧。我瞧着他看明月的眼神,也不似作伪。” 两人商议好,事情就算定了。 小六回自己屋子没多久,丁实就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来找他了。 两人关门谈了半晌,你来我往,互相套了许多话,不过事情到最后也算是谈成了。 小六见丁实起身要走,知晓他脸上的伤还没擦药,当下就猜出他打的是个什么算盘,当下挑眉道:“这下可以去寻明月给你擦药了。” 丁实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活脱脱一个憨厚老实人,可同他深入交谈过的小六却知道,这不过是这人的表象罢了,其实心细如发。 因着上回卫渡远来了个出其不意,匈奴人倒是久没动静了,大昱许多将领都认为万野这是打算休养生息,等容后再战。 卫渡远却是不以为然。 这容后再战是真,休养生息却是假,匈奴士兵并未伤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不过是因着万野还有别的打算。 具体是什么打算,听听这几日士兵们私下里的议论就晓得了。 “要不是朝廷给我们派了这么一个纨绔来,我们伤亡会如此惨重吗?”一常年驻满脸不屑地同他身旁的士兵道。 那士兵掏了掏火,嘴里骂骂咧咧地接道:“那不是,什么玩意儿?我们送死,他领军功?他做了什么了?在战事吃紧的时候还去喝花酒,看样子还真是好日子过惯了。” “就是,我一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觉着他不是个正派的。”一士兵当下也凑了过来,说着说着嘴里还吐了口唾沫,“说什么同吃同睡,人家不定瞒着我们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大不了去沙城的花楼里再改善改善伙食,开开荤,哪像我们?就只能指望着那几个玩腻的军妓。” 说着,那几个士兵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朱边正欲上前说说这几个在背后编排主帅的士兵,却是被斜里出来的一只手臂拦住了。他抬头看着拦住自己的人,不是卫渡远又是谁? 朱边还欲说什么,卫渡远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然后两人又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其实两人还真不是故意偷听别人墙角的。 卫渡远觉着士兵这几日有些松懈了,今儿特地带着朱边四下里看了看军营内外的防守,一回来就听见几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了,这一听自然就听得多了点。 回到了营帐,朱边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了,急吼吼地问道:“你拦着我作甚?这群小子,胆儿肥了是吧?竟敢背后私自编排主帅!” 卫渡远却是不以为意,打趣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得了我要来的消息怕是没少在我背后编排我吧?” 朱边讪讪笑道:“那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嘛!” 卫渡远上下打量了朱边一番,旋即又收回了目光:“非议我还听得少吗?你别说你今儿才听到这番言论。” 朱边当下也肃了脸色。 卫渡远看着地形舆图,接着道:“事儿说小是小,说大就大了。小了去,不过是几句闲话,一笑置之就罢了,大了去,可就是动摇军心了。” 朱边面色一变,眼神微微垂下,却是不敢再看卫渡远了。 卫渡远可不管朱边脸色如何变幻莫测,径自道:“要是动摇了军心,上了战场没人听我指挥,后果谁来负责?谁的命都只有一条,谁都负不了责!” 卫渡远不得不说万野这算盘打得精,欲要从根部击溃敌人,就得先让敌人不相信自己的主帅。 敌人内部先溃败了,己方自然会将伤亡降到最低。 朱边赫然抬头,就见卫渡远一双眼似兵刃般,直直向自己射来,且自己是避无可避。 他知道,卫渡远不是好惹的,他或许早看透了一切。 他的双唇颤了半晌,最后颓丧道:“是我说的,是我传出去的。” 卫渡远眼中冷意不减反增,声音却仍如以往般平静:“为何?” 朱边颤了颤手,似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单膝跪地,然后抱手施礼道:“因为我不服,不服你一个从未带过兵的人来做主帅,凭什么?我才是这边疆的主帅啊!” “这就是你的不服?”卫渡远嘴角牵起抹讽笑。 明明是臣服的姿态,偏生还要说着自己不服,真真是可笑至极。 朱边从未见过这般刻薄的卫渡远,只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谋划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大帐内一片安静,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外面的吵嚷声这时候却是传了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朱边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却是被卫渡远的气势压迫得不敢妄动,头无力地垂下,似乎颇为挫败。 外面的吵闹声愈发大了,卫渡远不欲与朱边多做纠缠,只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吗?还是你觉着不说,事情就会变好?我带领的军队,要的从来不是绝对的服从,但也决不是勾心斗角!” 话罢,他便踏着步子出了营帐。 朱边似乎很是挣扎,垂着头想了半晌也没有理清思路,最后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卫渡远一出营帐就见穿着龙行军士兵服的士兵和穿着普通士兵服的士兵打了起来,一红一黑,泾渭分明,而他们的立场也很是分明。 一旁也有许多闻风而来的将领,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尽力阻止的,可士兵们似乎都疯了般,谁也不理,只顾着你一拳我一拳地闹。 卫渡远看得直皱眉,当下大吼道:“都在干什么?” 这会儿闹得厉害,参与打斗的士兵也很多,许多人都没听到卫渡远说话,手上动作自然没停,但离卫渡远较近的士兵却是听见了。 卫渡远又扫了眼离他较近的几个士兵,在他的逼视下这几个士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掣肘着彼此的手却是没松。 他也不说话,就直视着几人,还是龙行军的士兵先撒了手,然后像是做错事般垂着头站在那里等训。 可原先就驻守在边疆的几个士兵却是没那些个顾忌的。 他们方才就被那几个龙行军的士兵打狠了,心头正滋滋冒火呢,又见着罪魁祸首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的,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一拳头挥在了龙行军士兵的脸上。 龙行军士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当即就还手,几人又闹将了起来。 卫渡远眼见着这群人是愈发不像话了,似乎都是下了狠手的,甚至在火堆的映照下有不少人都见血了,他当下是怒血翻涌。 可越是这样,他反倒越是镇定。 他身着一身褐色盔甲,脚踩黑色战靴,疾步走到了一旁的高台上,顺手拿过一旁的锣狠狠敲了几下,锣霎时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响声,众人俱是一震,忍不住都皱起眉头后退了几步,可他面色却是未变,淡淡的让人瞧不出情绪。 但谁都知道此刻的他是不悦的。 卫渡远可不管旁人作何反应,见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才道:“我看你们个个的气色似乎都很不错,血多是么?有本事去外面跟匈奴人拼杀啊?” 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说得龙行军的士兵抬不起头来,可普通的士兵却是不买账,又是一阵哄闹。 龙行军的士兵是卫渡远一手选拔带起来的,最是服这个年纪不多大却很是睿智果敢的将领,他们哪里能忍受他被人质疑侮辱?当下就又要吵起来了。 卫渡远感动于龙行军对自己的维护,可也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对于违反军纪的人更是不该纵容! “这是菜场吗?你们是在跟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吗?我看你们也用不着讨价还价了,反正就只有一条命!” 卫渡远见众人不说话了,便将自己说话的声音放低了些,声音听起来更是寡淡。 “这样的军队,只有被人追着打的份儿。你们不服我,觉着我擅离职守,可你们呢?你们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你们做做到了吗?”卫渡远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一问话更是振聋发聩,字字戳人心。 这些个士兵大多都只是口头上说说,且只敢背地里编排卫渡远,要是真让他们在他面前说,他们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言的。 可赵参军不是,他早已数次表达了自己对卫渡远的不满,也不在乎这一回了,朱边这会子在一旁劝架,没在他身旁,更是没人阻拦他了。 就听他语气不忿地高声反驳道:“你凶个什么?诸位兄弟在外面拼杀的时候你上哪儿去了?我看你是温香软玉在怀,都被那些个女人给迷得找不到北了吧?你觉着你又有脸在这儿说什么吗?” 卫渡远嘴角勾起抹冷笑:“且不论我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单就凭我现今坐的位置,你们觉着你们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卫渡远声音不大,也没见什么愤怒,可一字一句却是让人整颗心都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 “赵参军,我给过你机会,当时你没能好好数数我的不是,如今我却是不愿给你这个机会了。” 他看着赵参军气得发青的脸,面上无怒无喜,云淡风轻地给了他处置。卡Kа酷Ku尐裞網 “赵参军,目无军纪,以下犯上,罚,七十大板!” 话罢,就有执法士兵上前来拉着赵参军,似是想将他拉到执法的营帐里去。 卫渡远却是出声阻止了:“拉到高台上来执法!” 赵参军本就恼怒异常,这会子脸上更是青红交加,额头上根根青筋冒起,似乎恨不得扑上去同卫渡远打一架。 卫渡远还是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也没瞧他,盯着底下的一众士兵道:“说句大言不惭的,我让你们有什么说什么,是看在我们同袍的情谊上,而不是你们真有权利说什么。要是我不肯,你们在座的,没一个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军营里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谁都知道卫渡远说的是真的。他们能在他面前放肆的资本无外乎是他给的,若是他将这一权利收回去了,他们谁都逃不过一顿军法处置。 就连一旁准备求情的一众将领也都静默了下来,将到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不是他们不重义气,只是他们都知道,卫渡远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可朱边不管那么多,他就是个大老粗,当下就从底下的一众士兵中跑出来,半跪在地上求情道:“卫将军,还请手下留情啊!现下外面还有匈奴对我们虎视眈眈呢,断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啊!” 卫渡远挑了挑眉:“不是时候那他们是在闹什么?对了,朱将军,不如你的份儿也一起罚了吧。” 也不管众人是如何错愕,他冷冷地下了命令:“朱边,在军营中乱传主帅谣言,诋毁主帅声名,动摇军心,罚八十大板,烈日下曝晒三日。” 朱边是佩服卫渡远的,当下是一句多话都没有的就接受了,倒是趴在凳子上挨着板子的赵参军脸色大变,吵嚷道:“卫渡远,你个王八羔子,朱边那傻不溜秋的,一直信你,佩服你,你还罚他!你明知道……” “别说了!”朱边难得正色道,“卫将军是军中主帅,我相信他!” 朱边倒是条汉子,说着就自发地趴到了凳子上等着挨板子。 卫渡远没走,也没发话让底下的一众士兵走的意思,见赵参军的板子挨得差不多了,才踱步到他身边。 他垂眼看着咬牙忍疼的赵参军,嘴里禁不住逸出了一声冷笑,然后低声道:“记住了,朱边是因你受罚。你是参军,本不应该冲动行事,而是在朱边冲动时提点他,可你却没有,毫无理智可言。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免得有一天他再为了你这兄弟丢了命了。” 待两人的板子都挨完了,卫渡远扫视着底下的一众士兵。 只见他们或是如龙行军的士兵般垂头认错,或是如驻守边关的士兵般不服,或是不敢置一词的胆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卫渡远不动声色地扫视完一圈,这才高声开口道:“我,卫渡远,作为主帅,致使军心涣散,难辞其咎!着,打一百大板,引咎辞去主帅一位。” 顿了顿,他复又道:“至于朱将军未完的罚,尽可不听!” 话罢,也不待人说什么,径自将身上的盔甲解了,就穿着个单薄的里衣趴到了高台上的凳子上。 一些士兵只觉卫渡远在做戏,而一些较为明事理的士兵却觉得卫渡远是个汉子。要晓得,这一百大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会送命的,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也是要去半条命的啊! 卫渡远却是毫不在意地生生受着,光是这一点就值得被人敬为一条汉子。 特别是龙行军的人,见劝解无用,竟是个个都半跪了下来,以惩罚自己违反军纪。 随着卫渡远受的板子越多,后腰处的血污越深,越发多的人半跪了下来,其中不乏原先镇守边关的士兵。 卫渡远一声不吭地生生受了这一百板子,要站起来的时候一旁的人欲扶他,却是被他抬手阻止了,只见他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他背脊挺得笔直,要不是瞧着他后腰处的血污,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方才挨过板子,还是整整一百板。 他开口,嗓子有些沙哑。 “军队若是有事,我定然是义不容辞,至于主帅之位,我会上报朝廷。” 语毕,他便捡起自己方才放在一旁的盔甲,背脊打得笔直地往高台下走去,然后不疾不徐地走回了营帐中,甚至连军医都是没喊的。 军中汉子哪个没受过伤?可是还真找不出一个如卫渡远般受了伤还能若无其事的。 他们无不肃然起敬。 可是只有卫渡远知道他有多痛! 第一百九十章 暗潮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这日,天色昏暗,风沙刮在人脸上分外得疼。卡Kа酷Ku尐裞網 小六过了晌午就要走,可卫渡远还没派人来,他只好将事情都交给王大来做了。 “赵大力我已找了两个得力的人将他看住了,红三娘那边你也得密切关注着,有什么要及时同嫂子说。” “是,你放心,那边若是传来消息,属下会及时告知夫人的。”王大犯过一次错,对于关乎余锦瑟的事儿自然就要更小心谨慎些。 小六拍了拍王大的肩:“照顾好嫂子。” 话罢,他就带着两个身手不错的手下走了。 余锦瑟也没闲着,吩咐人将东西收拾了,不过都是悄悄进行的,谁也不清楚他们接下来是要去做什么。 可红三娘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起码她自以为是将一切尽握手中了。 “你说余念雪动了?”红三娘眼中藏着丝怀疑,“为什么突然就行动了?” 一浓眉方脸的男子回道:“不知道,明玉来同我说的,说是她家主子突然做的决定,似乎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了出去。” 这男子是负责同明玉接洽的,脑子倒也活泛。 “她还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放了她娘。” 其实红三娘在那男子同她说了此事后就想到了,只是她在这沙城隐藏了三年,不免要小心谨慎些。 “我们待会儿去西风坡的时候将她给带上吧。”顿了顿,她又嘱咐道,“将弟兄们都召集起来,若是不对头我们就要撤出沙城了。” 那浓眉方脸的男子得了命令就下去吩咐掩藏在暗中的弟兄了。 就在红三娘准备收拾晚上要用的东西时,她的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敲三下,顿一下,再敲一下。 红三娘晓得,是万野派的人来了。 而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红三娘动静的小二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包括那人两回敲门的相同之处。 “主子可是有消息了?”红三娘关上门后便急急问道。 那男子点了点头,眉目凝肃:“主子让你按照京城那位的要求来做。” “好,我会将事情办妥的。”红三娘脸上也不轻松,“还得劳烦你告诉主子一声,我们已经引得旁人怀疑了,我打算今晚上就带着弟兄们撤退。” 那男子眉头皱得愈发深了:“既是被人怀疑了何不早说?” 红三娘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不喜这男子对自己责怪的姿态,冷冷回道:“我自是有我自己的打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那男子知道红三娘在万野面前很是得脸,心头虽说不服气,但面上却是不显,分外能屈能伸地认起了错。 “三娘,是我着急了,你莫怪。” 红三娘心气儿甚高,也素来看不惯这人的两面三刀,依然不给他好脸色,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和缓了不少。 “事儿就是这样的,刻不容缓,你快些回去告知主子吧。卡Kа酷Ku尐裞網”红三娘想了想,还是透了些口风出来,“那条路也被人发现了也不一定,还请主子早些决断。” “什么?”那男子显然也被惊住了,“那是我们好不容易留下的一条路,当时折了不少兄弟啊!” “能有什么法子?”红三娘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心中不免对万野当时没除去余锦瑟之事升起了不满,但她还是没说什么,只继续交代道,“我今晚撤退前会将京城那位的事儿办好,至于可能知道西风坡秘密的人,我今晚会带着兄弟将她解决再走。” 红三娘虽说对抓住余锦瑟志在必得,也会在抓到她后将其交给万野,但她现下还不想告诉万野这消息,不为别的,就怕到时候万野又心软。 况且,她还想教训教训余锦瑟呢。 男子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不再多做停留,蹙着眉头离开了。 他出了门后看着有客来的牌匾,心头狠狠唾了一口,低声骂道:“奶奶个熊,不就是个婊.子嘛,到时候还不是得嫁人,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 他骂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倒是店里一直盯着他的小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余锦瑟还没走呢,就听到人说红三娘那边传来了消息。 “回禀夫人,红三娘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她那边有些异动,客栈里的一些小二莫名其妙地都出门去了。还有上回来寻红三娘的那人也来了,不知说了什么,急匆匆地又走了。” 余锦瑟知道红三娘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去西风坡围杀自己,顶多在围杀了自己后带着人撤回匈奴去。 毕竟红三娘能在沙城隐藏这么多年,还能准确地将消息给万野传去,足见其人心思深沉不可琢磨了。 余锦瑟知道自己论心智定然不是红三娘的对手,说不得她还有什么后路,立时吩咐道:“你去寻个人,让他将这消息带给渡远,叫他再派些人来,从别处进入西风坡,与我们形成合围之势。” 王大知道此事刻不容缓,当下就得了令出门去吩咐人办事了。 说到卫渡远,就不得不说被小六派去的那人了。 他一早就到卫渡远营帐外守着了,可是里面一直没动静,他也不敢贸然动作,直到晌午了他才听到里面有动静,当下是再也不敢耽搁了,立即在帐外高声求见。 卫渡远是好久没睡过这么个舒服觉了,倒也没有以前的起床气,心情颇好地叫人进来。只是一见到来人,他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派去保护锦瑟的人。按理说,只要没事,他这会子该是守在锦瑟身边才是,怎么突然回了军营? “回禀将军,这是前锋校让我交给你的信。” 卫渡远因着后腰处的伤不好躺着,就一直是趴在床上的,那人也算是有眼力见儿的,将信递到了他面前。 卫渡远动作迅速地将信给拆开了,就见小六在上面写了他们所图之事。 他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紧,冷声问道:“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昨日。”那属下略微忐忑地答道。 “那你为何今日午时才来报?”卫渡远话里带上了不可遏制的怒气。 那属下吞吞吐吐半晌,才道:“属下昨晚到时听到了些事儿,想着还是不要打扰将军了,也就没来。今日一直在外等着,可是没听见营帐内的动静,所以……” 卫渡远不耐再听这人解释,也不顾自己后腰处还伤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边急急地穿着衣裳,边训道:“事儿有轻重缓急,但你记住,夫人的事儿在我这里没有大小之分,都是重要的。不管我发生了何事,你都不该将夫人的事儿押后。” 那属下很是惶恐,当下就半跪在地上认错。 他是龙行军的,自然是听说过自家将军和其夫人琴瑟和鸣的美谈,更是晓得自家将军这夫人突然失踪的事儿,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当然更是珍视了。 卫渡远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也没罚他,只道:“下不为例。” 话罢,人已走到了帐门口。 那属下见自家将军的阵仗,知晓自家将军怕是又要亲自前往,也不敢多问什么,赶紧跟上。 卫渡远不知道余锦瑟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但消息是昨儿传出来的,她又要引红三娘上钩,必然是要出其不意的,说不得昨儿晚上,或是今儿就动手了。 她不怕红三娘不知道,因为有明玉和明月。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锦瑟竟然将红三娘的事儿查清了,而那西风坡藏着的竟是通往匈奴的另一条捷径! 他虽早有怀疑,也将隐一安插进了有客来做店小二,但许多事情到底是没查清的。他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贸然让人进西风坡查探,如此说来,红三娘倒是欲盖弥彰了。 只怕红三娘此行不但要将锦瑟给除了,还要就着那条路逃了。 卫渡远出了自己的营帐,也不管周围的士兵是个什么神色,当即就去龙行军处点了十多个自己信得过的精兵。 他背脊挺得笔直,翻身上马的动作仍然那般洒落,看起来丝毫不像有伤的样子,跟现下还躺在床上的朱边和赵参军一比,当真是强悍得可以。 可是有些人却是不以为然,觉着卫渡远昨儿受的板子,怕只是前面二三十仗打得厉害,后面的就都是轻飘飘地落下去的,毕竟受了一百板子,哪里还能这般生龙活虎的,当真是好笑得可以。 有些人免不得就这般冷声嘲讽了出来,不过都是在跟自己身旁要好的士兵说的,到底是不敢说大声了,就怕还未驱马走出军营的卫渡远听了去。 卫渡远也不管这些个人的眼色,他对这种事向来看得清楚明白,世人只愿看自己想知道的事实,却从不愿去探究这背后的真实。 真实的便是他确是去了小半条命,昨儿他自己给自己上了药后就沉沉地昏睡过去了,直到今儿晌午才醒,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久。 可他不愿解释,因为他晓得,他们不会听的。 他们认定的,那便是他们想要的。 卫渡远虽说主动辞了主帅的位子,但到底上头的文书还未下来,是做不得数的,军营中的人还是得听他的。他们见卫渡远要走,自然也是不敢拦下的。 可就算是上面的文书下来了,若是没处罚卫渡远,只是夺了他主帅的位子,他们也是惹不起他的。 毕竟他父亲是大昱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而他继母更是不得了,那可是甚为得宠的寿春公主。 只是,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大声喝道:“你不能走!” 第一百九十一章 行动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卫渡远微眯着眼睛看着拦在自己马前的南将军,不咸不淡道:“南将军这是何意?” 南将军不卑不亢地答道:“自然是要拦住卫将军,莫要卫将军一错再错了。” 一阵风吹来,卷起卫渡远的衣角,扰乱了南将军的发,两人对峙着,暗潮汹涌。 终于,卫渡远开了口:“没有什么一错再错,还请南将军不要一错再错才是,协助朱将军守好边关。” 话罢,卫渡远骑着马就要饶过南将军离开。 南将军带着股子大义凛然的味道,也不管马儿会不会失足踢着他,更不管卫渡远是不是会发怒,一个跨步又挡在了卫渡远马前。 “卫将军今儿要是想离开军营,那就从我老南的身上跨过吧!” 卫渡远嗤笑一声:“南将军,你在军中的资历虽老,但我记得你年岁也不大啊,怎么也想着用这招啊?” 话罢,龙行军的军士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都晓得自家将军这是在说什么。朝堂上的迂夫子就总也爱仗着自己是朝中的老人,自诩劳苦功高,逮住一点细枝末节的事儿便不放。 这不耍无赖吗? 南将军没见识过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但他一个武人,常年混迹军营,最是瞧不上整日里说话文绉绉、磨磨唧唧的文人了,这会子也不免气得脸红脖子粗。 但他最后还是梗着脖子立在马前,咬牙道:“卫将军,我不想同你说这些,但你怕是忘了,你还是军中将军,怎么能擅离职守?就算你辞了主帅之位,上面的文书还没下来呢。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挑眉,这一向爱和稀泥,在他面前无甚存在感的南将军竟能说出这等话了? 不过,无论这南将军是有何目的,是匈奴人的暗桩,亦或是想踩着他往上爬,这时机倒是掐得刚刚好。 卫渡远若有所思地瞧了南将军一眼,又好似无意地瞧了眼正站在一边的龙行军副将,那副将眼睛一闪,似是在应和着什么,他的眼神也不多做停留,就又回过了头看着挡在马前的南将军。 南将军又昂了昂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卫渡远却是没理,只道:“我既辞了主帅之位,便不会再管了,你还是好生协助朱将军将这场仗打好吧!” 不知南将军做何心思,竟突然耷拉下肩头,说话的语调中还带着丝丝恳切:“卫将军,不论军中对你是何看法,我总也信你的,与那万野做对手,军中不能没有你啊!” 南将军这话说得可是巧,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同卫渡远卖了个乖,又在军中博了个为国为民能屈能伸的好名声。 当然,他最后这话也替卫渡远拉足了仇恨。 军中的各位将军自不必说,定然对于南将军这话是不服气的,好像是在打他们的脸,说他们多无能似的。 他们不会对南将军怎样,最多冷言嘲讽他几句,却是会暗地里对着卫渡远使绊子,到时候事情没办好闹到皇上跟前去治的也是卫渡远的罪。 因着前段儿卫渡远去沙城的事儿,军中不服卫渡远的士兵也大有人在,到时候军心不稳,这仗更是没法打了。 “军中之人均不服我,便是在说我的资历不够,南将军,此话当慎重啊!” 卫渡远不紧不慢地将这话说完,就绕过南将军,一扬马鞭往外去。 南将军本就没想过自己能拦住卫渡远,他自认为没这个能耐,这会子见人绝尘而去,也只是颇为苦恼地看着,是一丝追上去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在没人注意时他的嘴角似乎还闪过了一抹笑,微不可查。 这会子倒是有人上前来劝南将军了,大抵是说卫渡远不识好歹之类的。 他一直显得颇为难受的模样,甚至还出言维护了卫渡远几句,说他年轻气盛之类的,这反倒引得一旁劝慰他的兵士对卫渡远愈加不满了。 龙行军的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卫渡远走至半道上,却见一龙行军的属下快马加鞭而来,那属下显然也见着他了,立时翻身下马行礼。 卫渡远没心思管这些,皱着眉问道:“莫要行那些个虚礼了,夫人如何了?” 那属下当即将王大交于他的事儿尽数同卫渡远说了来,又将余锦瑟的话说与他听了。 卫渡远越往下听下去,眉头皱得越紧:“夫人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前锋校晌午刚过就走了,夫人打算晚上行动。” 卫渡远思忖半晌,沉静道:“将地形舆图拿来。” 跟在他后面的属下忙将地形舆图拿了来,双手呈递给了他。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地形舆图是卫渡远开始觉出西风坡的不对劲儿后叫人去寻的,倒是比原本的地形图详尽许多,特特是西风坡那片儿的地形。 卫渡远看了不多会儿就敲定了地方:“我们从这儿进去,切莫轻举妄动,红三娘的人该是事先在里面埋伏好了。” 因着不知道红三娘到底要在哪里动手,卫渡远不敢冒险,只好选了个相对保守一点的地儿进去,这样既能不打草惊蛇,也能及时寻到余锦瑟他们。 这厢卫渡远往西风坡赶去,决意早些去探探路,那厢余锦瑟就坐在屋子里等着,待夜幕四合时,就带着人往西风坡动身了。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往他们住的这边院子来了。 此时夜黑风高,院子里静悄悄一片,唯剩廊下两三盏纸灯笼还亮着,时不时随着风摇摆,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它卷了去。 那几人身手还算敏捷,从连通着这院子里的廊下而来。 他们显然早已摸清了这院子的构造,更是打听清楚了他们所寻之物的所在,径直就朝着院子里一个较为偏僻的屋子去了。 几人蹲靠着屋壁走,待到了他们寻的地儿那为首的人抬了抬手,阻止了后面人的动作。 那为首的人侧耳细听了下里面的动静,只听里面不时有鼾声传来,他犹觉不放心,又拿食指捻了一点自己的口水往纸糊的窗上捅去,窗上立时多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洞。 他拿眼去瞧,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他这才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个拇指粗的竹筒,往那洞眼戳去,自己的嘴汗珠竹筒,用力一吹,里面似乎有股若有似无的烟飘了出来。 办完这一切,那为首之人一挥手,后面的几人便陆续往屋里去。 转变就在此时发生,原本该是被迷烟迷晕的两人竟是不在! 他们顿觉不对,想要退出这屋子,却是为时晚矣,只听阵阵哀嚎过后,几人要么死了,要么受伤,大多直接被擒住动弹不得。 两人对视一笑,其中一人不无得意道:“夫……小姐,真是机智过人啊,早知道会有人来杀赵大力这厮,叫我们早早防备着。” 另一人也难掩敬佩地夸赞了几句,末了,又叹道:“不过,赵大力这厮倒是睡得安心啊,中不中迷烟倒是对他都无甚影响。” 先前那人摆手道:“罢了,这人可是有大用处的,这几人的用处我看也不小。” 这时候另一人已将屋里的烛火给点上了,来人的样貌也被两人看了去。 只听先前那人夸张道:“奶奶的,这不都是沙城的衙差嘛!沙城知府这龟儿子还真当自己是这里的土皇帝啊?” 另一人听了这话,忙训道:“好了,说什么呢,这话是我们能说的吗?” 先前那人讪讪地闭了口,和着另一人一起将几人给绑好了,到时卫渡远或是余锦瑟回来后也好交差。 因着西风坡的路难行,马车恐是通不过,余锦瑟身子纵然不舒服,还是跟旁人一起骑了马。 令余锦瑟诧异的是明玉和明月竟然会骑马! 她复又想到了明玉和明月两姐妹的母亲,那妇人一看也不是个简单的,这样看来,她们两姐妹会骑马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一行人甫一走进西风坡就听到了阵阵狼嚎声传来,倒是能唬人,只是余锦瑟晓得,这时候狼还不会扑上来,要待他们再往里些,才会见着狼群的踪迹。 这夜晚,无月,无光,唯剩风声呼呼刮来,在四畔回响着,莫名地骇人。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四周突然射来了无数支羽箭,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冷光,直冲着他们而来。 好在一行人除了余锦瑟、明玉和明月这三个不会武功的女眷,其余人的武功个个都是拔尖儿的。 还是王大和丁实反应敏捷,大吼道:“快下马。” 三人立时翻身下马。 一行人将三个女眷围在中间,摆出防卫的姿势。 那群人似乎铁了心地躲在暗处动作,只见羽箭不停地向他们射来,却是不见其踪影。 其实不见那群人的踪影倒是无妨,瞧这羽箭飞来的方向大抵也能估摸他们的位置,只是余锦瑟一行人大多只顾着防卫,却是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毕竟人手有限,要是再腾出人手主动攻击他们只怕就护不住余锦瑟了。 余锦瑟皱眉瞧着这形势,心里分外清楚,要是他们再不主动出击只怕会被躲在暗处的那群人给耗死! 她当机立断,从马身上将弓箭取了来,干净利落地射出一箭,只听不远处一声哀嚎传来,她这才厉声下令:“十人反击,十人护卫!”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汹涌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丁实早受够了这窝囊气,听余锦瑟下了令,立时大声应和道:“好勒,就等着这时候呢!” 话罢,他也从一旁取了弓箭来,就往躲在一边儿的敌人射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没顾忌,丁实更是没有了,可王大不得不多想啊! 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护卫夫人的安危,他已经失职过一回了,绝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况且,他深知自家将军是有多宝贝自家夫人,要是夫人再有差池,他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且不说这些个虚的,在与夫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是第一回在一个主子身上没看见一丝高高在上之感,他也不愿见着自家夫人再次被人危机性命! 这般想着,他便连忙出声劝阻道:“夫人,不可啊!你……” 他欲再说个什么,恰在这时,一支羽箭飞来,他挥剑阻断,倒是将他接下来的话给堵回了肚子里去。 余锦瑟知道王大的顾忌,罕见地横眉冷竖道:“要么被人耗死,要么主动出击。主动出击,说不得尚有一线生机。有那功夫废话,你不若好生做事!” 她知晓这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王大的,她只好拿自己的身份来压他了。 “难不成你不认我这个夫人了?连我的话也不愿听了?” 王大咬咬牙,最后只得道:“属下不敢。” “既不敢就专心迎敌!”话罢,余锦瑟就又射了一箭出去,只听不远处又是一阵哀嚎声,她的箭又射中了一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的心其实是慌的,她的箭的确见过血,可从未杀过人。她瞧不见不远处的人在哪里,就只能凭羽箭飞来的方向判断,然后摸黑射去,到底将人伤到何种程度她是不晓得的。 可就算她心中再乱,她也晓得,这些个人是敌人,是要入侵大昱的敌人! 而她的丈夫、公公,皆是守卫这片土地的人,他们为了这片土地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至于她,她没甚大抱负,她只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守好自己的一方小家! 既如此,她便不会放下自己手中的弓箭。 躲在暗处的那群人似乎知晓自己这样已然没甚优势,干脆停止了射箭,换上了匈奴人独有的弯刀,骑着马向他们奔来。 借着火光,余锦瑟一眼认出了为首之人。 ——正是妩媚动人的红三娘! 不过这会子她再没做红妆打扮,而是穿了身利落的劲装,看起来更是干练。这会子,她眼中的杀意也不再掩饰,而是直直向余锦瑟射来。 余锦瑟当即下令:“上马!” 只见匈奴人已然成了合围之势,齐齐骑着马向他们围来,圈子越缩越小,他们在中间挣扎不得。 余锦瑟知道形势不妙,且不说匈奴人力大如牛,向来精力旺盛,就看他们这边,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可他们必须争取时间,一为小六探路未回,二为渡远的救兵未到。 她见匈奴人准备动手了,脑子一转,忙出声道:“红三娘,没成想你竟藏得这般深,还有这西风坡……啧啧啧,真是厉害!” 红三娘微微勾唇,不无讽刺道:“大昱人皆是贪财好色之辈,且蠢笨如牛,哄哄也就罢了。” 余锦瑟摇摇头:“这哄男人也是门学问啊!可我觉着你一个女人倒还真用不着这般拼命,好好地享受日子不就好了?干嘛来趟这趟浑水?安逸日子过够了?” “那你又为何来趟这趟浑水呢?”红三娘讽笑道,“我看你才是安逸日子过够了!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王府小姐不当,来受这份罪,既如此,我便成全你!” 话罢,她当即就要挥手让人攻之。 余锦瑟哪里能让?当下便道:“慢着!我还有一事不明,红三娘可能为我解惑?” “说!”红三娘锐利的目光直直向余锦瑟射去。 余锦瑟倒也不惧,迎视着她的目光道:“万锁可就是万野?” 红三娘当即哈哈大笑道:“是又如何?还不是证明你蠢,多怪闲事,还差点死在那里。” 说着,她眼神陡然变得冷厉:“我没功夫跟你闲扯淡,你也别想着拖延时间了,没人会来救你的。我告诉你,不是回回你运气都能那般好的。” 此话刚一落地,她就挥手让人动手了。 余锦瑟无法,只好朝明玉和明月使眼色。 明玉看懂了余锦瑟的示意,却稍显迟疑,嘴唇嗫嚅半晌,不知该不该开口,只怕开口反倒害得自家母亲送了命。 明月心性单纯,且相信余锦瑟,见自家姐姐不开口,她便率先开口道:“狗贼,你竟跟匈奴人是一伙儿的,我娘呢?” 明月直指红三娘身后的男子。卡Kа酷Ku尐裞網 那男子冷嗤一声:“你娘好好的在我们手上呢,可你们不听话,我看还是将你们娘杀了才是。” 他们先做的打算是让这两丫头在关键时候能帮他们抓住余锦瑟,可这两丫头耐不住性子,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倒是白费了他们一番苦心,他焉能不气? 丁实显然没想到这结果,怔愣当场,余锦瑟却是率先反应过来,质问道:“我对你们不说好,却也不坏,倒也是仁至义尽了,你们竟然背叛了我!” 明玉知道这戏要怎么做下去,当下声泪俱下地认错道:“夫人,奴婢两姐妹也是没法子啊,奴婢们的母亲还在他们手上啊,还请夫人救救她吧!” 余锦瑟佯作冷然道:“我凭什么救她?你们以为你们背叛了我,我还要以德报怨?” 明月也哭着求道:“夫人,奴婢知道你心地善良,一个不相识的人你也能拔刀相助,奴婢们的娘没做错什么啊!你大人有大量……若是你救了奴婢的母亲,奴婢两姐妹任你处罚!夫人,求你呢……” 丁实对此事还不知情,他只知道他看不得明月这般,当下也帮着求道:“小姐,若是你愿意救明月的母亲,我……我以后任你差遣!” 余锦瑟不过是为了做戏给红三娘看以此来拖延时间,却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禁不住挑眉往明月看去。 明月自然瞧见了余锦瑟这打趣的神色,当下便红着脸垂下了头,羞于再置一词。 余锦瑟平白得了一助力,心情大好,也不管是不是诓了丁实,芊芊玉手一挥:“好,丁实,这可是你说的。” 丁实肃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明玉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眼瞧了丁实几眼,却是被丁实逮个正着,慌忙又低下头去,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 余锦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勾了勾嘴角,对不远处的红三娘道:“红三娘,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人是死是活,你总得让我们瞧瞧,到时候,我们也好谈条件不是?” 红三娘瞟了眼丁实,嘲弄道:“你倒是看重他。” 话罢,她便朝后一挥手,明玉和明月的母亲就被两人从暗处押了出来。 那妇人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瞧见明玉和明月了就哭:“我的女儿啊,你们怎么才来救我啊,我这几日睡不好吃不下的……” 说着说着还抽噎了几下。 余锦瑟又在心里狠狠佩服了这妇人一把,当真是做得一手好戏啊!不过,这光打雷不下雨的倒也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只是她却不知这妇人到底是何打算,竟是主动送上门给人抓住。 还是明月先耐不住了:“行啦,就知道嚎,我看你日子过得还不错啊,这衣裳都是换了新的。” 红三娘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妇人:“自然了,毕竟还是认识挺久了。” 他们能怎么认识?还不是那妇人一碰见红三娘就要冷嘲热讽一阵,然后红三娘又毫不留情地讽回去,一来二往的,两人一碰面就势必掐起来。 只是这乍一看,妇人还真不像受了什么苦的。 余锦瑟也不啰嗦,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人留着我也用不上了,带着反是累赘,还不若给你做个人情。” 红三娘笑眯眯的,似乎真是存了一番好心,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人肚子里不知道还藏着什么坏水儿呢。 可余锦瑟要拖着这人啊,不客气地回道:“那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给了我个人,顺带我还能再卖个人情,拉上个人。” 红三娘不再说话,微微抬头,让一旁的两人将绑着妇人的绳子给解了,再将人给放了。 妇人捏了捏自己方才一直被绑着的手腕子,睁着双眼睛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红三娘,难以置信道:“真把我给放了?” 红三娘觉着好笑:“不然你以为呢?” 话带嘲讽,眼中却是无丝毫感情的。 妇人也不管了,慌慌张张地就要往余锦瑟一群人跑去,跑到半道上却被红三娘的话给止住了脚步。 “喂,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我想你该是拎得清的。” 妇人缓缓转过头,就见红三娘嘴畔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闪过一抹暗芒,看得她心惊! 她顿时心乱如麻。 “你……你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妇人说完这话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垂着头急急便往余锦瑟一行人的所在去了。 到了那地儿,明玉忙翻身下马将人拉到了身后。 其实明月方才也想翻身下马的,可见着明玉动了,她便昂着头坐在马上,似乎真是丝毫不在乎自己母亲的安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激斗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在沙城多年,红三娘直觉自己这遭怕是凶险了,也渐渐觉出自己该是落入了余锦瑟的陷阱。 可她偏就不信这个邪,他们早早埋伏在西风坡,里里外外都探过了,却是没瞧见有旁人的踪迹,就算有人来救援,他们也早该将这群残兵败将给收拾了! 况且,她死没有干系,若是任这群人将西风坡的秘密给抖搂了出去,怕是会坏了自家主子的大计。 余锦瑟自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忧惧得无以复加,毕竟这些个人是自己带出来的,若是他们都折在这里了,消息却没有带出去,那她真是罪过大了。 这般想着,她不免愈发着急,更是盼着卫渡远快些派人来了,只是她到现今也没看见一个大昱的人来救援,又不免想他是不是没收到消息。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这样只会自乱阵脚。 她四周瞧了瞧,明玉和明月的功夫果真不错,已然占了上风。就在此时,丁实向她瞧了过来,好在丁实不是个傻的,还是看得懂的,当即对她点了点头。 她不动声色地又将视线拉了回来,对着一旁的红三娘道:“你觉着你今儿能活着出去吗?” 红三娘冷嗤一声:“你们这么几个人,我有这么多人,谁怕谁?况且我族男儿向来骁勇善战,你们大昱的又能算个什么?” 红三娘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匈奴人一向骁勇善战,可她的气势不能输。 “那你觉着你们以多欺少就好看了吗?有本事一对一!”她激道。 红三娘讥笑了一声不再理余锦瑟了。 余锦瑟本就不会武功,不过跟着卫渡远学了箭术罢了,这会子也不再提这茬,只道:“你抓我作甚?既然要杀人灭口,直接杀了我便是,何必让我活到现在?” 红三娘饶有兴致地瞧着余锦瑟:“我记得你最是惜命的,这会子能说出这话来倒是不像你了。卡Kа酷Ku尐裞網我早说了,你可是个宝贝,当然不能杀了你,你这身份可是很好使的。” 余锦瑟豁然开朗,这是打算拿她来威胁恭亲王和镇北将军府啊! 不过,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在权利面前恭亲王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弃了她,而余家的表哥们,她着实不愿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最怕的还是渡远,他恐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匈奴人手中的,可要他出卖自己的家国他也是断然不会做的,最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思及此,她不禁有些走神,还是红三娘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你也真是好命,家世好,嫁得好,长得还好。” 余锦瑟丝毫没有谦逊的意思,反是勾唇一笑,道:“过奖了,只是一点点罢了。” 就在此时,丁实的羽箭破空而来,红三娘虽堪堪避过了这箭的杀招,那箭却还是直直钉进了她的右肩。 余锦瑟暗骂,这丁实原来没会意自己的意思啊?她是给他使眼色,让他将押着她的两人给解决了,他怎么一箭把红三娘给射了? 余锦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指望着自己还有用,红三娘不至迁怒自己。 只是还没等到红三娘发怒,她就觉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一松,她偏头一瞧,就见不远处的暗夜中走来了三人,正是早早就走了的小六。卡Kа酷Ku尐裞網 而此时,她身旁的两人皆被解决了。 红三娘为了速战速决将大多数人都派了出去,她身旁不过留了四人,有两人就拿来看着余锦瑟了,现下也不过只有两人了。 那两人本来是想上前保护她的,却是被她指使着去抓余锦瑟了。 余锦瑟身上有伤,跑不快的,不过往后堪堪退了几步,好在小六和他带着的两人没让她失望,搭弓射箭,不消多久就将人给解决了。 红三娘似是这会子才反应过来般,就要去摸搭在马脖子上的箭筒里的羽箭。 余锦瑟一直注视着红三娘的动静,疾步上前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红三娘伤了右肩,右手使不上劲儿,现下自然是敌不过余锦瑟的手劲儿的。她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只好用左手握着的弓来攻击余锦瑟。 余锦瑟看着直直向她砸下来的弓却是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不过在弓乘着劲风逼近时她侧头避了避,用肩膀生生抵住了这波强劲。 虽说这一下砸在肩上似是要将她的整条手臂给砸断似的,但好在让脆弱的头部幸免于难了,倒不至于危及性命。 而她要的就是这一下。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马上的红三娘,勾唇一笑,然后从她马身上的箭筒里直接拔了支箭出来,再一箭扎到了马屁股上。 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就要发狂,余锦瑟用力将红三娘手中的弓夺了来,顺势往一边滚去。 恰在此时,马儿前脚抬起,仰天长嘶,似是要将红三娘给摔下去般,不管不顾地奔了起来。 余锦瑟浑身疼痛,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抬头往四下看了看,就见自己身旁有具匈奴人的尸体。 她咬了咬牙,几步扑上前将那支箭从那具尸体上拔了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搭弓射箭。 她伤着的右肩颤个不停,但她还是咬牙忍着,寻找着最好的时机。 终于,她手中的箭射了出去,正中红三娘的背部。 余锦瑟顾不得上前去查看红三娘的尸体,只大声道:“你们的头儿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匈奴人打斗的动作霎时都停了下来,他们接到的任务是要护卫红三娘,听她差遣,如今人死了,他们可能也活不了了。 这时候,原本带着妇人走的几个属下又赶了回来,就护在余锦瑟身侧,以防匈奴人突然发难。 小六这会子也带着人靠近了匈奴人最多的地儿,好随时制住他们。 就在此时,一声呐喊划破了这场沉默的对峙,余锦瑟还不及反应就被人猛地往侧面一推,然后便是明玉和明月凄厉的呼喊。 “娘……” 余锦瑟被一属下接住了,立时回头,却见妇人已颓然倒在了地上,背上赫然插着一把箭! 还不待小六等人出手,已有人给了那放暗箭的人一箭,定睛一看,却是卫渡远骑着马狂奔而来。 小六唇角一勾,大手一挥便让人将匈奴人的武器尽数卸去。 只是这些个人显然早有防备,竟是直接吞了毒药死了。 卫渡远眉头一凛,大喝道:“快捏住他们的嘴。” 小六立时上前,到底是堪堪留下了一人的命。 卫渡远走到近前,冷然道:“将他牙齿里藏的毒药给取出来。” 话锋一转,他又教训起了小六:“做事不够周密。” 小六自知有错,大大方方地低头认错,表示以后绝不再犯。 卫渡远却是没心思再管这些个事儿了,只吩咐人好生拾掇拾掇,看看有没有活口,又有没有人趁混乱逃了,这才急急地翻身下马。 余锦瑟此时已到了近前,妇人正躺在明玉的怀里,只见她想伸手去摸一摸明月的脸,却是被明月偏头避开了。 明玉的眼珠子早已滚了一脸,这会子见明月还这般,梗着脖子斥道:“明月!” 明月顶着双通红的眼眸瞧了眼明玉,到底是主动将妇人的手握住了。 妇人难得能得到这份温情,脸上顿时绽放了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过持续片刻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血大片大片地从嘴里涌了出来。 明月大慌:“你别死啊!” 边说着,她还边伸手去接妇人嘴角涌出的鲜血,似乎是想给她堵回去,却是于事无补。 卫渡远走到近前,忙唤了一旁会医术的龙行军来,那龙行军看了眼只是摇头。 明玉和明月是再也止不住了,哀哀戚戚地哭了出来。 只听妇人安慰道:“哭什么?我从未……从未对你们好过,你们背地里受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我也全……全不晓得,死了就不……不糟心了……” 明月哭得更凶了:“你活着我还能让你难受,你死了我又找谁出气去?” 众人都晓得明月这是死鸭子嘴硬,妇人又笑了笑,瞧了眼一直守在明月身旁的丁实,道:“你……好生顾着我家明月,要是……要是你伤了她的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丁实忙道:“你放心,我会好生照顾明月的,我会让她过上舒舒服服顺顺当当的日子的。” 明月不说话了,只是蹲在一边哭,似乎在生闷气般。 余锦瑟是真的没想到这妇人会来为自己挡箭,心头也分外难受。 “你何必呢?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方才她滚下马就是她跟妇人做的一场戏。 妇人却是摇摇头:“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给救的,我女儿……我女儿你一定要管到底,不然……我死了也不安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余锦瑟也明白妇人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此情此景,她禁不住也哭了起来。 卫渡远将人揽在怀里,轻抚她的肩头,默默陪着她。 妇人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喃喃念道:“带她们离开吧,还她们个干干净净的未来,再没有过去那些个是是非非,再没有那些个无端指摘,再不会被人瞧不上……之和,我来寻你了……” 丁实听到这名字有一瞬间的怔愣,却是来不及思考什么,就见妇人已经阖上了双眼,再无丝毫声息…… 明玉和明月顿时痛哭出声,大叫道:“娘……” 第一百九十五章 哀与喜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黑夜中阵阵风吹来,禁不住使人一阵哆嗦。 余锦瑟将颤着的手放到了明月的肩头,低声道:“对不住,我有负你们两姐妹的信任,没能救回你们的母亲,反倒让她救了我。” 明月摇了摇头:“不怪你夫人,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匈奴人!” 明玉呆呆地看着被自己抱住的母亲,半晌,才出口道:“对啊,夫人有什么错啊,母亲是甘愿的。我们姐妹既被母亲交托给了夫人,我们姐妹以后定然专心侍奉你。” 余锦瑟看着这样的明玉,忍不住抓着卫渡远的衣袖又哭了起来。 “你们的母亲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一点不比别人差,她真的很爱你们,很爱很爱,从她第一回来寻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妇人没说出口的话她来替她说。 “她只是因着种种无奈,不敢表达罢了。” 明玉抱着自己母亲的手又紧了一分。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我们幼时逃出匈奴人的魔爪后她就找了人来教我们功夫,我知道她这是让我们学会自立自强,自己保护自己。我知道她的苦楚……” 明月霎时哭得更是悲戚了,抽噎着道:“我……” 再后悔已无用,人已死,一切的抱歉悔悟不过都是虚妄。 余锦瑟看着这一幕,只觉分外不忍,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正欲再说个什么,却觉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事物更是模糊不清。 她挣扎着想开口,她想告诉明玉和明月,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姐姐,有什么事儿我会为你们做主,我便是你们的亲人,可她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就颓然地晕倒在了卫渡远的怀里,小脸煞白煞白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云大惊,忙道:“快来给夫人看看。” 那会医的龙行军士兵又上前来,把完脉后便退后一步躬身道:“回公子,夫人本就有旧伤,如今再添新伤,加之这场奔波,混合着种种极致的情绪,夫人这才撑不住晕了过去。” 卫渡远紧紧地抱着余锦瑟,不耐道:“你只说怎么治便是。” “一日三顿的汤药是断不了的,慢慢将养着也不至落下病根。” 这士兵终于是意会到了自家公子的意思,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恰在此时,一士兵来报:“公子,红三娘跑了,小公子带人去追了。” 红三娘受了重伤,想也跑不远,卫渡远也不担心这茬,留下几人让他们去追小六,自己便带着昏迷的余锦瑟和一干人往沙城去了。 到了沙城,卫渡远又派了几个人给明玉和明月,这才带着余锦瑟往知府府去。 他心头着急,倒也没心思想自己这般堂而皇之地带着人进知府府会不会被人置喙、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只嘱咐了人再去寻个大夫来就匆匆往知府府里奔去了。 去寻大夫的是龙行军原本懂医的那个兵士,他在找了大夫后特特又交代了可以带些什么药,也好及时熬药给自家夫人喝。 大夫还是上回来给余锦瑟诊治的那位大夫,只见他一只手搭在余锦瑟盖了绣帕的手腕上,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瞧了余锦瑟半晌,眉头是越皱越紧。 卫渡远见大夫把完脉,忙上前问道:“大夫,不知内子怎么样了?” 大夫怒然地瞟了眼卫渡远,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你说怎么样?人家本就是个娇滴滴的女娇娥,这可怜见儿的,是伤上加伤。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知这老大夫是为着余锦瑟着想,倒也不恼,还拱手认错道:“是在下的错,没照顾好内子,大夫可有法子?” 大夫见他这般金贵的一个人竟是舍得下面儿来认错,心情好了不少,语调也缓和了几分:“只要好生将养着不是问题,对了,我瞧着夫人似是有什么隐疾?” 卫渡远微微一惊,没成想这沙城竟也有如此良医,不过诊了几次脉就察觉到了余锦瑟的陈年旧疾。 他看了眼还安然躺在床上的余锦瑟,委实怕她突然醒来,便将大夫引出了屋子,待将房门关上了才刻意压低声音道:“大夫果真医术高超,内子曾在怀有身孕时为救人掉入河中,后来……孩子就这么没了,亏了身子,只怕再难有孕……” 这事儿,他还一直瞒着余锦瑟,不敢叫她知道了去。 “现下一直补着身子,可一时半会儿也是调养不过来的,加之后来又是好一番波折,其间又断了许久的药……” 老大夫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自己的胡子,紧蹙着眉头,颇为凝重的姿态。 过了半晌,他才道:“我那倒是有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真的吗?”卫渡远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 虽说于他而言只要锦瑟好好的,孩子有没有都没什么的,他还是会爱着锦瑟、护着锦瑟,待她如初,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他想要个流着他和锦瑟两人血脉的孩子,不是为了什么传承香火,只是觉着那样大抵会更幸福,一种别样的幸福,更是两人相爱的见证。 有着这种种复杂情绪,可想而知在他得知他和锦瑟之间还有更大的希望能拥有一个孩子时他心中是有多激动。 老大夫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这法子对大多数妇人都是有效的,只是还是有例外的,切莫太过心急,坚持喝着看看吧!” 不论什么良方,因着各人的体质不同,效果也是不尽相同,作为大夫,他实不敢妄言。 卫渡远对着老大夫深深作了个揖,难掩激动道:“在下在此谢过大夫了。” 起身,他便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来人啊,给大夫备一百两纹银。” “切勿。”老大夫赶忙推辞道,“这一百两纹银老夫实在受不起,不过老夫也是要养家糊口的,看公子家境殷实,那老夫就收十两银子吧。” 卫渡远在心中不无感叹道,这老大夫倒是务实。 既然老大夫话都这样说了,卫渡远也不再坚持,给了那他十两银子,又派人将他给送回去,这才作罢! 卫渡远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走到床前细细打量着余锦瑟,却见她就算昏睡过去了秀丽的眉头也是紧紧蹙着,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禁不住伸手替她抚平了眉间的褶皱。 而余锦瑟就在此时悠悠醒转。 她迷迷瞪瞪地看着卫渡远,见他的手将要缩回,忙伸手握住了,急急问道:“明玉和明月两姐妹的母亲怎么样了?” 卫渡远反握住余锦瑟的手,眼中满是心疼和宠溺,说话的调子也放得很是轻柔。 “我已经派人去了,估摸着这时候该好生安葬了。” 余锦瑟胡乱地点了点头:“说来,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她救了我,却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卫渡远还是温温和和地答道:“待明玉两姐妹回来了你再问她们便是。” 余锦瑟问一句,卫渡远答一句,却是一句都没有多说的意思,她这才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来,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 卫渡远这时候却是不吭声了。 余锦瑟晓得,卫渡远这是真生气了。他只要一生气,又不会对她吵不会对她闹,就是不说话,不搭理她。 “渡远,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啊!” 她知道他只是不想伤害她,不想像旁的男子一样,一生气就指责自己妻子的不是,甚至打骂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不说出来她又如何得知他的想法呢? 她不禁又开口再问了一遍。 卫渡远还是不吭气儿。 余锦瑟也气了,这都多少次了? 她干脆翻了个身朝里侧躺着。 其实她哪里会真的就这样同卫渡远生气啊?她不过是为了逼着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可是她支着耳朵等了又等,背后的人却仍是没有开口的打算,要不是这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这屋子里的烛光,她都要以为自己背后没人了。 这下子,她是真的生气了,眼不见为净,干脆伸手一把将自己盖着的被子捞起来捂住自己的头。 只是这一下却是牵动了她右胳膊上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立时盈满了泪水,只是这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真是好不可怜。 卫渡远见了,慌忙上前将她的胳膊给固定住,然后轻柔地将她的胳膊给放回了被子里,还细心地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低声叮嘱道:“好生一点,你这胳膊伤得不轻,不要那般不爱惜自己。” 余锦瑟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还舍得开口? 她这般想着,也就这般说出来了。 卫渡远长叹了口气,又伸手捋了捋锦瑟耳畔乱飞的发丝,这才缓声开口道:“我从来不怕同别人争执,我总能笑呵呵地用成千上万句堵得他哑口无言。可是你不同,我舍不得。” 他轻轻摩挲着余锦瑟的脸颊,目光是别样的温柔,看得人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同你争执,不止是怕伤害到你,也怕自己受到伤害。” 余锦瑟本欲张口说话,却是被卫渡远一个指头堵住了嘴,又见他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开口,只得作罢。 就听他复又道:“你知道吗?当两个人吵起来的时候往往会口不择言,甚至言不由衷,我怕我们彼此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徒惹彼此伤心也就罢了,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真真是走到尽头了。” 余锦瑟知道,相爱的两个人对方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往往最是伤人心了。 明知他不是故意的,却也像扎在心头的一把刀子,怎么也拔不出来,最终折磨的还是两个人。 余锦瑟想明白了,是又难受又幸福,心头像是哽了千言万语一般,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得从被中伸出左手握住了卫渡远在自己脸上摩挲的大手,以期冀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卫渡远笑了笑,从余锦瑟的眼中,温热的小手中,尽皆明白。 “所以,不要再敷衍我了,好生爱惜自己,不要再涉险。我……实在怕得慌……” 余锦瑟知道自己是又把卫渡远吓住了,不停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保证。 卫渡远不禁又叹了口气,自己生个气让她长个教训也好,起码做事之前会好好想想他,只是事到临头了她怕是还会去做。 罢了罢了,谁叫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鬼灵精呢? 余锦瑟笑得欢乐,用眼神示意了一番自己身侧的位置,卫渡远认命地躺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娶亲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柳园回京那日,京城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伴有雷声,打得人心肝儿颤。 他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全不顾旁人是否劳累,又可曾心有埋怨。 饶是如此,从沙城到京城却也是过了大半月了,而奶娘也早早下葬了,他只能见到一座空有华丽外壳的孤坟。 他知道这墓碑是从何而来,无非是因着人是死在皇后宫里的,皇后自然是讨了旁人不少闲话,又引来了皇上的过问,她这才施舍似的给了个所谓的恩典,让人厚葬了。 可这恩典,他一点都不稀罕,他的奶娘也不会稀罕。 柳园自得了奶娘在京中去世后就一直穿着身白衣,头上也不再佩有什么华丽的玉冠,不过随意地拿了根簪子来束着便是。 加之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人眼见着瘦了一圈,本就不算圆润的脸庞棱角愈发分明,整个人的气势更是冷沉,让人一见就莫名觉着胆寒,不禁望而却步。 奶娘待他恩重如山,他亦视奶娘为亲娘,他不能大张旗鼓地给她披麻戴孝,也只能这样聊表心意了。 至于报仇什么的,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终于,颤着手抚向了尽在眼前的墓碑。一下,一下,珍而重之,亦是伤之悲之。 他想跪下来给奶娘磕个头,但是还有皇上派来宣旨的人在身后站着,他不能做出此等事来,怕被人抓住把柄,怕引得自己父皇的不满。 毕竟,亲王一跪,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遑论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区区一个奶娘。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奶娘,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懊悔。 奶娘,我对不住你,要是我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你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只是你何必搭上自己的命呢?皇上不会对皇后怎样的,在他们眼中,不过区区一条命而已,就算是我,他们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会争得那位置,让皇后生不如死! 顺亲王府的管家早早便得了消息,说是柳园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他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到,却是晓得他回来后一定会先去京郊奶娘的坟墓看看,也就每日里派个人来奶娘的坟墓旁守着,也好迎接他。 只是这时候却不止有那守在坟墓旁的小厮往这边来了,同行的还有老管家的儿子,见着柳园,很是惊喜的模样,却又显出莫名的惶恐不安,匆匆往这边来了,神色间满是慌乱。 柳园眯眼看着慌了头的两人,沉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两人皆穿着顺亲王府中发放的小厮服侍,不过是不常穿的灰白色,腰间又系了根细麻绳,显然也是为奶娘戴着孝的。 那管家到底柳园信任的人,做事稳妥,且不张扬,倒是刚刚好。 还是管家的儿子先开了口:“回禀王爷,府中……府中出事儿了!” 柳园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不悦道:“何事?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没看见宫里的几位贵人还在吗?” 不过区区几个太监,哪里是贵人了?只是柳园是知道这几个太监的德性的,狗仗人势罢了。 他现下没甚权势,正好这里也没甚人往来,不会叫旁人抓了把柄去,他给他们些面子倒也无妨,他们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吧? 况且他府中之人遇事这般着慌,终归是少了些大气,掉了顺亲王府的面儿,以后哪里还能办好事?不把自己折进去都算好的了。 太监们在宫中伺候主子多年,自然晓得柳园的心思,就矗在那里一言不发。 管家儿子还算是个机灵的,被自家王爷点了几句就晓得轻重了,忙拉着一旁的小厮对不远处的几位太监躬身行礼。 “奴才们惊扰了几位贵人,是奴才们的不是,贵人们莫怪。” 这些个太监何曾被人这般礼遇过?何况还是亲王亲口说的。他们因着连日奔波积压下的怨气这会子倒也消散了不少,终于是对柳园露出了个笑脸来了。 “王爷真是折煞奴才们了。”那领头太监拿腔怪调的推辞了几句,这才道,“你们快快起来吧,以后莫要如此莽撞了。” 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吗?这奴才虽说不打紧,到底还是亲王府中的,哪里能容得一个太监教训? 但柳园只是点了点头,却是没提这茬,毕竟这几人还有些用处。 “说吧。” 就算得了柳园的命令,管家儿子这会子也不敢像先前那般冒失了,特意沉下气道:“回王爷,就是昨儿的事儿,府中突然又死了好几个丫鬟小厮。” 柳园双眼陡然睁大,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管家儿子虽晓得以自己说话的声音,王爷不可能听不到,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又将事情陈述了一遍,这遍却是说得更为详尽。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几个死了的丫鬟小厮可有什么异状?” 管家儿子似是受到了惊吓,‘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垂着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说!” 柳园眼中似藏了数九寒冰,被其望者,犹入身处冰窖之中,冻得人一阵阵哆嗦。他不多言,只一个字,却让人不敢造次。 管家儿子方沉下的气又泄了出来,慌忙磕头道:“回王爷,是……是他们妄议皇后娘娘,说是皇后娘娘逼死了奶娘。奴才……奴才晓得这话是说不得的,就将此事禀告给了奴才的父亲,奴才父亲晓得他们这般大逆不道后便重重责罚了他们一番,哪想到……” 话未说完,但谁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莫名其妙就死了…… 还是因为非议皇后才莫名其妙地死了的。 这让旁人该如何想啊? 柳园骂道:“活该!母后乃一国之母,岂是他们能骂的?” 话罢,他又转身对一旁的几个太监道:“几位公公,本王没法子送你们回宫去了,只怕也要明日再去宫中拜见父皇了,还望几位公公向父皇禀明实情,说本王明日定会进宫告罪。” 几位太监方才才受了柳园一番礼遇,断没有立时翻脸不认人的道理,张嘴应下了。 待几个太监走后,柳园便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了,脸上的复杂情绪皆消弭无踪。 站了半晌,他才伸手又摸了摸奶娘的墓碑,嘴里低声絮絮道:“对不住,奶娘,在你墓前做这等事,平白扰了你的宁静。” 顿了顿,他又道:“你若是在那边见到我母亲的话……待我问声好吧……” 话罢,柳园便转身往顺亲王府去了。 到了顺亲王府,老远就见着管家在门口接了,柳园甫一翻身下马管家便迎了上来。柳园看也没看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径自往府中去了。 管家只得在身后叹了口气,见着自家儿子走了过来,这才低声问道:“事儿办好了吗?” 管家见自家儿子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说什么了,这后续的事儿才是最为要紧的。 柳园一回来就进屋洗漱换衣去了,不过只是另换了一身白衣罢了,为着不落人口实,那衣裳的袖口处还添了些玄色丝线,倒真是煞费苦心。 “倒是让你费心了。”柳园指的是自己身上穿的这一声衣裳。 管家却是不敢居功,反而跪了下来,切切道:“都是老奴的错,没看好夫人,让夫人平白落了这么个下场。” 柳园看着桌案上合着的书,半晌,才悠悠道:“你起来吧,本王知道,你也是难受的。况且,这事儿也不是你能阻止的。” 管家知晓自家主子既是这般说了便是真的没有怪自己,可他心里到底是不落忍的,毕竟夫人就是从下人过来的,最是体恤下人,他们一起效忠着自家主子,感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愈往下想他心里对皇后的恨意便愈深,倒是同柳园主动说起了最近宫中的动向来。话锋一转,他又说到了自己府中的事儿。 “老奴查清楚了,那几个皆是皇后、恭亲王,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安排进来的暗桩。” “盯着我的人倒是不少,该是因着我突然封了亲王的干系吧。”柳园勾唇冷笑道,“既如此,趁着这机会拔除了也好。待明日我再去宫中,到时候自有法子让那些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难熬。” 柳园在赌,赌自己那位父皇的疑心病,也在赌他对自己母亲还存有的那丝眷恋。 那几位太监回了宫,皇上必然会问起柳园,依照他的故意为之,那几位太监必然会将顺亲王府莫名死了好几人的事儿同皇上说了。 有柳园奶娘身死的前车之鉴,皇上必然疑心此事又是皇后做的,他不定就会再处罚皇后,但心中到底会生了芥蒂,凤印自然没那般快再落回皇后手中了。 柳园要皇后一点一点地失去皇上的恩宠,再将她打入地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少次了?以前是自己的母亲,现下又是含辛茹苦将自己养育大的奶娘,再会是谁呢?自己视为兄弟的渡远?还是自己刚得的挚爱小六? 他不敢想,他不敢想要是再失去他会如何,要是没有小六,他又当如何! 他恨,可他动弹不得。 如今,他却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兵不厌诈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翌日一早,天尚且蒙蒙亮,卫渡远就带着余锦瑟上路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走至半道上,他却收到了龙行军传来的信件,说是粮草已被烧,军心已溃散。 他勾唇一笑,知晓这些个人是按捺不住了,这会子该打起来了吧。 随后,他摆了摆手,一行人便转道往别处去了。 余锦瑟在马车中昏昏欲睡,见卫渡远让人拐道了,也没多问,兀自泰然自若地坐在马车里。 走了没多久,却是有四人从一处山坳里出来了。 他们见着卫渡远后,先是抱拳行礼,等卫渡远点头后,另三人便又退到暗处去了,只留一人为之引路。 卫渡远回头,就见余锦瑟正拉开马车侧帘同他挥手,示意他放心去。 卫渡远微微一笑,就转身同那人一起走了。走了没几步,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便映入眼帘。 只见那山洞所处地势不高不低,却是水侵不入,轻易不能叫人发现去。它正巧又被垂下来的枯草挡着,半隐半现,想来倒也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甫一走进去,却见这山洞原比想象中大得多,且深得多。 山洞里面守了不少人,见同伙带回来的是卫渡远,当下便躬身行礼。 卫渡远点了点头便朝着洞穴里又走了几步,却见里面放着一袋又一袋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仔细一瞧,竟是粮食! “将这些个粮食收拾了,今儿就带往军营去。” 几人得了令,也不敢耽搁,直接开始搬运粮草。 卫渡远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等着他们搬运粮草,待搬运完毕,随着他一声令下,一队人马便甚为低调地往军营去了。 待到了军营近处,卫渡远挥停了队伍,翻身下马向着余锦瑟而去。 “你先将我先前预备给你的士兵服穿上,这会子大多士兵都去战场上了,也好混进去。你到时候直接进我军营,按照之前说好的来。” 余锦瑟当然知道在军营重地是不得放肆的,特特是女子,除了军妓,一般人是不得入内的。 虽说她对这陈规陋习嗤之以鼻,但她是大昱人,也是渡远的妻子,为着不给他添乱,行事自然要端方慎重,不能叫人拿了把柄去。 “你放心吧,莫要担心我,上了战场后自己小心。” 卫渡远看着余锦瑟担忧的神色,冷凝的眉眼间柔和了几分,宽慰道:“你顾好自己便是,戒忧心,进了我的大帐后便躺下休息、好生休养,我不在,没人敢擅自入我大帐。” 余锦瑟脸上露出些许松快,卫渡远这才作罢,拉好车帘在外面等着。 军营中的人都识得卫渡远,见了他自然没有拦下来的道理,皆纷纷行礼退让,余锦瑟跟在他后面入了军营,倒也没受到什么盘问。 卫渡远进了营帐,就见众士兵指着他议论纷纷,似乎还带着谴责之言,眼中的不满似乎要达到顶点了。 卫渡远脸上无甚表情,却是他身后之人说了话。 “还不快来人,将粮草给卸了?” 一众士兵皆愣怔当场,时常跟着卫渡远的龙行军一士兵又道:“还不快!我们将军,巴心巴肝、劳心劳力地为了大家去拿粮食,你们呢?却是平白无故来指摘人!” 又一人在背后小声嘀咕道:“真是好心都给喂了驴肝肺!” 这声音放得低,却还是被在场众人听见了,还是卫渡远沉声打断了:“少说话,多做事!” 话罢,他又开始了调兵遣将,准备再去给匈奴人来个措手不及。 他估摸着时辰,这会子龙行军那边也差不多该开始反击了吧!他带的这队人马到时候直冲进交战的地儿,像上回一样打断匈奴人的阵型,来个里应外合,倒是刚刚好。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骑着马离开的背影,心中纵有千万个不放心,却也一句话没说,只盼望他能平安回来。 到了双方交战的地儿,卫渡远眯眼瞧着战场的局势,心下不得不感叹这万野果真不是一般的匈奴将领,就是要比一般人谨慎些。 一手让潜伏在大昱军队里的奸细挑拨离间,一手改变阵型,以防自己像上回一样被人突袭。 不过,还是有破绽! 卫渡远勾唇冷笑:“我们不去突袭了。” “将军的意思?”跟着卫渡远的一个副将问道。 “万野有他的准备,又岂知我们没有?”卫渡远眼中满是志在必得,“走吧,去看看,龙行军的兄弟们该为我们准备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带着一行人行至一处较为茂密的树林,就见树上跳下来不少人,他们手中皆拿着羽箭,且比起一般的羽箭都要长、宽。 再仔细一瞧,只见那弓弦是连在树上的,木弓处却是以树固定,真真是牢不可破。到时候只要士兵往后跑,便可连射数箭,起到万箭齐发的效果。 那副将见了眼前境况,却是惊呆了,喜上眉梢道:“这样倒是好,回去了还可以照着这法子做个大弓箭。只是属下愚钝,却是不知将军的用意?” “兵书云,兵不厌诈!”卫渡远只这一句便不再多谈,径自说起了正事,“各就各位,到时候,只管听我一声令下,大伙儿齐齐放箭。” 众位士兵皆应。 卫渡远见诸位士兵皆准备好了,当即用眼神示意一旁正拿着唢呐的士兵,那士兵立时会意,鼓着腮帮子就吹响了唢呐,当真是好不欢乐。 卫渡远抬眼看着朗朗晴空,就见太阳正高高挂在天上,时不时还有大雕飞过,他只觉兆头极好,嘴角笑意愈发明显。 这笑容带着青年人的稳重,又带着少年人的肆意,倒是跟这天儿一样,显得分外朝气蓬勃。 不大会儿,他缓缓低下了头,脸上笑容随即消失殆尽。就见他眼神如鹰隼一般扫视了一圈,见众士兵皆全神贯注、精神抖擞,这才一声令下。 “放!” 万箭齐发,好不壮观! 就见战场上的大昱士兵一股脑地往后退,而匈奴人却是紧咬他们不放,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箭!” 众士兵皆抬眼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还了得?这阵势,得有多少人啊? 只是看着这羽箭的走向,分明是朝中匈奴人而去的啊! 一龙行军士兵见状,知道时候到了,按照先前说好的,扯着嗓子大喊道:“我们的援兵到了!” 此话一出,大昱士兵皆士气大振,反观匈奴士兵,在听了这话后却是乱作一团。正巧这时候羽箭已至,他们军心溃散,自是无力抵制,当下便死伤了不少人。 原先带领匈奴大军的将军看了看万野的脸色,分外忐忑地问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军的援军到了,我们是不是……” 那将军还未出口的撤退二字在接收到万野的冰冷眼神时给生生卡在了喉间。 万野面色铁青,明晓得这或许是个陷阱,他却是一点险也不敢冒的。毕竟这群兵士不是他的亲信,要是大昱真暗暗派了援军,那吃亏的还是他! 而卫渡远拿定的就是这个主意,万野的疑心病,还有他对这群匈奴士兵的不信任。 万野愤愤地从牙缝里蹦出“卫渡远”三个字,最后只能恨恨道:“撤!” 且撤且退,人亦是伤亡了不少,比起上一回的失利,这回更甚! 打了胜仗回去,大昱士兵们个个志气高昂,只是因着粮草被烧一事,昨晚闹了一宿,今儿一早又打了一场仗,身体还是分外疲乏的,肚子更是饿瘪了似的难受,不过心头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却是没过的。 原先的边关士兵禁不住向着龙行军的人打听道:“话说,我们怎么不知道有援军的事儿啊?” 龙行军的士兵也不是个个都知道真相的,加之之前闹的那一场,还有自己主帅被污蔑的事儿,他们更是不愿开口了。 还是南将军陪着笑脸问道:“明副将,你就同我们说说吧。” 卫渡远不在,便是这明副将统帅龙行军了,斜了南将军一眼道:“哪里有什么援军啊?还不是我们龙行军那爱吃花酒的将军干的好事。” 明副将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的,却是不知酸了多少好事者,也成功堵住了许多人的嘴,长长的军队变得安静异常。 还是朱将军出来打圆场:“卫将军果真是个能干的。” 见没人应和他的话,他只好摸着头干笑两声。 龙行军的另一副将知道朱边是个实诚人,乐意搭理他一句:“那是,我们将军向来只做不说,回去不定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好事儿等着你们呢。” “哼,不知在嘚瑟什么!我倒要好生睁眼看看,看看是什么好事儿。” 赵参军此话一出,又将稍稍缓和的气氛弄僵了。 拿朱边的话来说,赵参军就像那茅坑里的石头,脾气是又臭又硬。 浩浩荡荡的军队还没回到军营,就见军营中炊烟阵阵,袅袅渺渺地往天际飘去,众人对视一眼。 粮草不都被烧尽了吗?军营里不会又着火了吧? 明副将瞟了脸色皆变的几人一眼,刻意拖长了音道:“要是真着火了这烟子绝不会这般小的。” 话罢,也不待几人再说什么就悠悠地驱着马往前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冰释前嫌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战胜归来的军队甫一走到军营门口就见里面正热火朝天地做着饭,留守的士兵脸上个个都带着笑。 众人面面相觑,这不是没粮草了吗? “粮……”南将军一脸的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粮草不是都被烧了吗?怎么会……” 明副将一挑眉:“怎么有了粮草南将军还是哭丧着一张脸啊?看样子南将军对此很是失望啊!” 南将军讪讪一笑:“怎么会呢?我只不过很是惊讶罢了。” 明副将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明副将也是京城里有名的贵门公子,跟卫渡远一样活得肆意张扬,跟着卫渡远进了龙行军做事后,性子倒是磨了不少,办事也更是稳妥,只是对于他看不上的人他依然不会留情面。 赵参军见明副将这副模样,心头火气,就又要为南将军出头,却是被朱边给一把拉住胳膊阻止了,他只得愤愤作罢。 进了军营,就见饭菜都做好了,士兵们听他们打了胜仗,更是喜气洋洋的。 明副将斜眼瞟过赵参军,嘴里丢下一句“莽夫”就走了。 赵参军愤愤不已,他在军中不说是个勇猛善战之人,却向来算是个考量得最多的,不然他也不会坐到现今这个位置! 如今被一黄口小儿如此蔑视,心头更是不甘,只觉这帮京城来的公子哥委实嚣张。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饭菜,本想拂袖而去,这时候朱边却是来了,撞了撞他的肩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赵参军本就咽不下去那口的气这会子是真的被朱边说得不上不下了,生生就要噎死自己般。 朱边见了,忙拍着他的肩安抚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哪有力气上战场啊?” 赵参军冷哼一声,端起碗来就一顿猛刨,腮帮子鼓鼓的一团,连他的络腮胡上都沾了不少,看着甚为滑稽。 然后明副将就这般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赵参军的火气是再也压制不住了,‘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把碗猛地往地上一磕,张着大嘴道:“你别得意忘形!” 他嘴里还含着饭,说的话不仅含混不清,就连饭都全了喷出来,惹得更多人捧腹大笑了。不过,大多人被他眼神一扫就不敢再放肆了,硬生生将笑给憋回去了,只是嘴角倾斜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掩不去。 赵参军更恼火了,还想再说什么,朱边及时站了起来,忙拉住了他。 而卫渡远一回来就瞧见了这一幕,不禁玩笑道:“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浪费什么粮食啊?虽说现下我们富裕了点,但总也不能做月初撑死、月末饿死的人啊!” 此话一出,又惹得大伙儿笑了起来。 特特是龙行军的人,见了卫渡远更是兴奋,皆站起来嘴甜似地一个个叫着将军。 卫渡远跟龙行军的士兵们向来要好,说了几个荤段子也吃起了饭。 朱边早已被卫渡远用兵的手法所折服,当下又夸道:“卫将军,这又是你的计谋?说说,这算是什么?” 卫渡远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腿随意地跨放着,先是吸溜了一口稀饭,才挑眉问道:“千军万马箭?” “哈?”朱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卫渡远朗声笑道:“我开玩笑的。那是我走之前交代明副将准备的,为的就是防万野。万野比一般匈奴人疑心重,又不信这批军队,觉着他们不是他培养出来的,可能不顶用。” 他话说到这儿耸了耸肩便不再多言了,低头打算继续喝他的稀饭。 “好样的,卫将军果真是少年英才啊!”朱边边说着,边一下下拍着卫渡远的背,愣是让他稀饭一口没咽下,呛到了喉咙。 朱边没察觉,还问道:“卫小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个稀饭还能呛着,我给你拍拍。” 卫渡远慌忙转移阵地,离朱边远远的。 待他觉得安全了,才道:“别,千万别。” 这厢说完,赵参军又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既是有了战术,为何不说?是信不过我们这帮戍守边关的兄弟吗?” 卫渡远很是平静地瞧了赵参军半晌,见他眼神松动,不敢再直视自己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们既是不服我,又如何服从我的命令?再说了,我这统帅做的名不副实,已自请卸任了,我现下不过是龙行军一军的将军罢了。” 他扫视了原戍守边关的将士一眼,淡淡道:“我们军营现下这状况倒是同匈奴人的境况差不多,都是不信惹得祸。不过,我们这边不信的是我这个主帅。” “赵参军,你说,对于保家卫国而言,身份地位真的重要吗?你最初参军就为着升官发财?我想,你是有抱负的,可你的抱负不该成为阻碍你前进的步伐。” 赵参军不算是个明白人,却算是戍守边关的将士中一个难得的有脑子的人,听了这话是沉默着说不出半句话来,甚而生出了一种名为愧疚羞窘的东西来。 他最初是怀着报效祖国而来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就变了呢? 卫渡远见赵参军面有愧色,知道自己的话见了成效,又道:“其实,不论现下这人的身世背景如何,都不过是自身的加持罢了,他要是个无才的,给他个家财万贯又如何?迟早还是得被他败光。至于年龄,那更不该是局限一个人发展的东西。” 他突然想到了余锦瑟,禁不住又补道:“就连性别也不是!” 余锦瑟担心有人突然进营帐来,她一直不敢睡。旁人对卫渡远的质疑,还有他的铿锵话语自是全数进了她的耳朵,只是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叫她久久震颤不已。 她嘴角笑意更浓,心头暖热一片。她的丈夫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从不觉得女子该是男子的附庸。 他从来都敬她、爱她。 赵参军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嘴唇嗫嚅半晌,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头一次觉着自己是如此狭隘。 为了一己之私,他处处针对卫渡远,只觉他今日这一切不过是因着他有强大的后盾罢了,其实不然,这人本身就是个强者! 他没甚拿得出手的,但他向来知错能改! 赵参军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朝着卫渡远半跪了下来,肩背挺得笔直,却是个全然臣服的姿势。 “赵某在此向卫将军致歉,是赵某狭隘了,只局限于个人得失,全然不顾大局。今后,赵某定然以将军之话日夜警醒自己,绝不再犯!还望卫将军海涵。” 卫渡远立时上前将半跪在地上的赵参军扶了起来,笑道:“都是兄弟,赵参军不必如此。况且,在渡远心中,赵参军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为我大昱镇守边疆多年,是渡远拍马不及的。” 将人扶起,卫渡远当即躬身作了个揖。 朱边见了,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爷们儿,有什么话讲明白了就是嘛,别成日里阴阳怪气的,弄得大伙儿都不高兴。” 赵参军斜了朱边一眼:“行啊老朱,你小子没少在我背后编排我吧?” 朱边忙陪笑道:“我哪敢啊?” 说着说着,他便转移话头道:“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这可是打仗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喝酒。”赵参军忙阻道。 卫渡远当即也端上了副肃色,道:“赵参军说得对,不过,倒是可以以稀饭代酒。” 两边儿的将军都不打擂台了,士兵们自然也不会再说个什么了,况且卫渡远的能力是实打实的,今儿倒是又被他们见识了一把,他们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会子也有胆子稍微大些的原就戍守边关的士兵,见着气氛还算好,大声问道:“卫将军,你真是神通广大啊,这粮草又是哪里变来的啊?” “不是我神通广大,只是我知道了有人要对我大昱军队不利罢了。”卫渡远话锋一转,笑着问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南将军,“南将军,你可知道这人是谁?对了,我记得粮草一向是你管的。” 南将军当下便半跪到了地上:“是属下失职,没有看好粮草。” “不是你失职,你不过效忠自己的主子而已。”卫渡远眼神陡然一变,“抓起来!” 赵参军见了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朱边替自己挨板子的事儿。其实关于卫渡远的那些个闲话,他都是从南将军那里听来的。 南将军向来老实不多言语,加之他说此话时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信了。 可他就是再气,也不会在背后诋毁自己的主帅,自也没有同人提及过,就跟朱边说了两句,却不知后来怎么闹得军营人人皆知,还说什么是他说的。 “原来是你陷我于不义!”他恍然大悟道,“可恨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朱边向来最是信任赵参军,听他都这样说了,当下也质问道:“老南,你为啥要这样做啊?那匈奴人许了你啥好处啊?你……你竟不惜做个叛徒!” 第两百零一章 “媳妇儿,我喜欢男的”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先前还是朗朗晴空,这会子乌云遮日,显得整片天儿阴沉沉的,顿起一阵风,更是凉意扑面。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向老实敦厚的南将军难得的发起了火。 “什么叛徒?我是大昱人,朱边,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虽说没甚大的抱负,但我身为大昱人的这个事实,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上满是失望:“老朱,我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还有老赵,我什么时候陷你于不仁不义了。” 朱边被南将军的话蛊惑,脸上显出了丝丝愧色,就想说个什么来弥补一二,却是在卫渡远厉然的神色下将话给咽了回去。 赵参军之前犯了错,这会子想明白了,神智清醒了不少,想的自然更多,对于南将军的质问丝毫不动摇。 “你真要我说出来?”赵参军眼底一片冷淡,“说卫将军去喝花酒的话全是你同我说的!” 全军上下皆被此话所惊,禁不住一片哗然,就听卫渡远接着赵参军的话头道:“赵参军信任你,从未在你面前掩饰过对我的不满,你便逮住这个机会,做出一副吞吐为难的模样,引得赵参军追问。” “赵参军必然不会质疑你,心头对我自然更是不满。你同赵参军几人共事多年,知道他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但他决计是会同老朱说的。” “你又趁机将话都给传出去,说是他说的,引得朱将军以为这话是赵参军传出去的。”卫渡远轻蔑一笑,“真是好一出栽赃嫁祸的戏码。” 南将军脸色更是难看,指着卫渡远的鼻子骂道:“卫将军,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这样冤枉我?” 他心头很是慌乱,当下更是口不择言了:“不过是我昨儿拦了你的去路,你又何必这般计较?那话是我同老赵说的,可也不过是个猜想罢了,哪里知道老赵就当真了!” 南将军当真是昏了头,将赵参军直接给得罪了。 赵参军看着南将军,难以置信道:“你还真是可以啊?倒打一耙,自己说的话死不认账,你……” 赵参军还欲说个什么,却是被卫渡远拦住了。 “那我们今儿就说个明白,免得说我卫渡远污蔑你。” 卫渡远摆了摆手,一旁的明副将便站了出来。 “实话同你说了吧,我们将军早怀疑你了,走前特意吩咐我盯紧你,恰就看见你昨夜烧了粮草。” 明副将不欲让南将军多话,接着道:“我这儿可也不止那一个证据。” 说着,一龙行军士兵便拿了只大雁出来。 明副将接过那士兵手中的大雁,将大雁腿给露了出来,只见上面有个黑乎乎的印子,倒是好认。 “实在不好意思,这私通敌国的大雁你我替你猎了回来,你大抵也养了许久吧。” 朱边曾见到南将军喂过这大雁,这下子也信了个十成十,痛心疾首道:“老南,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不过喂过这大雁罢了,谁就说我真的是私通敌国了?”南将军慌得眼神乱瞟,不敢再直视众人一眼,却还是硬着头皮辩解道,“我……我许也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呢?” 他还在诡辩:“就许栽赃陷害老赵,就不许人栽赃陷害我吗?” 卫渡远拉长音调,漫不经心地笑道:“哦?那你是承认你陷害了赵参军?” 南将军原也不是匈奴人的探子,脑子也不算多机灵,一切都只是遵照匈奴人的指示来办事罢了,他得他应得的银子,就只是这样一场不算牢固的交易。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会子被人发现了,他是再也熬不住了,是一个辩解的字也说不出了。 卫渡远上前拍了拍南将军身上的衣裳,又伸手要拉他的手,他却是慌忙想要挣脱。卫渡远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是如刀刃般看了他一眼,用力绔住了他的手,使他动弹不得。 卫渡远这才不疾不徐道:“你手上的油味儿还真是重,烧那么一堆粮草,费劲儿吧?可惜啊,你烧过大多都是枯草。” 南将军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胡说,明明是粮草!” 南将军说完这话便后悔了,这不就相当于自个儿承认了吗? 卫渡远脸上笑意未变,替他解惑道:“我知道是你后,还不防备你?那里面不过只有一小半的粮草罢了,当日万野率军来袭,我特特押后让人送来,为的就是藏粮草。上面的确是粮草,压在下面的都是些易燃的枯草,和一些为了撑起粮草袋子的柴火。” 卫渡远双手摊开,道:“看看大伙儿吃的粮食,就是原来你想烧掉的。还有所谓的拿来救济灾民的粮草,其实也是我借着由头扣下来了,为的就是让万野贸然发战。” 南将军脸色惨白,颓然跪到在地上。 朱边见了,忍不住叹气道:“你这是做啥啊?为什么想不开啊?银子就那么重要?” 南将军听了这话,狂笑不止。 笑罢,他眼里皆是恨意,愤然道:“当然重要!不重要我娘会因为没银子治病死了吗?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当兵的,是不是在保卫疆土,那些个大夫就想着银子,没银子就要有权势,不然谁会白白救你?” 听了这话,在场诸人尽皆沉默。 赵参军忍不住叹道:“此话不假,却也不该埋没自己的良心啊!老南啊,我也是同你一样,对世事诸多埋怨,幸而我不像你……” 卫渡远挥手:“将人押下去审问,过几日,拉回京城问责!” 赵参军看着被人押下去的南将军,禁不住频频摇头:“我要是再像之前那般下去,只怕早晚也会同老南一样,走上歧途。”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况且赵参军心中有丘壑,自是不会这般的。”卫渡远笑道。 赵参军惭愧地拱了拱手,却是不再多言了。 余锦瑟躺在床上将这些个话都听了去,只在心中感叹,人心不古。 这世道其实已算不得多艰难了,虽说不平事多,但往前千余年尽皆如此,要想所谓的穷人当家作主,现今这世道,往后的世道,只怕也是难的。 能做的,不过是守住自己的一隅天地。 况,这世上总也有坏人,自也有好人的,只是他恰好没逢上罢了。 余锦瑟想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竟是不自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却是星满夜空时。 余锦瑟蹙了蹙自己的双眼,觉着清楚些了再偏头一瞧,就见隔着简陋的屏风,有一豆烛火在外面闪烁。 她缓缓起身,待缓过一阵上头的晕眩,又侧头倾听半晌,发觉外面没人在,这才穿上士兵的衣裳,戴上兜鍪往外面走去。 就见只平日里该亮着的烛火都没点燃,只余一盏,在卫渡远的案头放着。 余锦瑟知晓这是卫渡远怕烛火扰了自己睡眠,这才只燃一盏灯的,她只觉周身暖烘烘的,连身上穿着的盔甲也不觉重了,心下十分熨帖。 她眼中水波潋滟,被其视之,只觉整个人似是跌入了一片湖中,让人不禁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可她这盈盈双眼,只这般注视卫渡远一人罢了。 她刻意放轻步子,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燃起了烛火,帐内陡然明亮起来。 卫渡远正聚精会神地瞧着桌上的地形舆图,觉着动静不似一般的兵士,立时抬起了头,见是余锦瑟,忙上前又将人给扶进屏风后面了。 他按着余锦瑟的双肩,叫人坐好了,这才开口道:“方才我只顾着研究这片儿的地势了,没听见你醒了,要不我铁定不让你下床了。我跟你说啊,你身子还不算好,得好生养着,快躺下。” 说着,卫渡远就又是取余锦瑟头上的帽子,又是解她解身上的甲胄的。 余锦瑟难却卫渡远的盛情,顺势躺下了,好不容易找着空歇可以开口说话了。 “要你真想我好生养着,就不该带我来军营,这不是折腾人吗?”余锦瑟禁不住噘了噘嘴,依旧抱怨道,“我成日里担忧着被人发现,要是被人闹大了,恐你又要多一条罪名了。” 卫渡远是好久不见余锦瑟这般对着自己撒娇了,疲累了一整日的身体立时通体舒畅,好不惬意。 “不怕!有你夫君我在呢。”卫渡远轻抚着余锦瑟的脸颊,颇为得意,像个小孩子同别人证明自己是有多优秀般,让人啼笑皆非。 余锦瑟拉过卫渡远的手,描着他手上的纹路,不紧不慢道:“你让我睡,可我也饿啊,你总不能同我说什么,睡着了就不饿了的话吧?” 说着说着,兀自翻身躺到了卫渡远的怀中,伸手戳了戳他冒出胡茬的下巴:“你坏,不让我吃东西,回去我定要同爹和寿春公主说。看他们不教训你!还有……” 卫渡远微一挑眉:“还有?” “我要同他们说,你懒,不剃胡子!” 卫渡远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许,嘴巴咧得大大的,低头就要拿自己的胡茬去扎余锦瑟。 余锦瑟推拒着卫渡远,偏头躲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还要同他们说,你拿胡子扎我。” 卫渡远贴着余锦瑟的耳朵,低低道:“你要是有这个脸去说,我认罚。” “你坏!”余锦瑟就只有这个话说了,“不行,我饿了。” 卫渡远亲了口余锦瑟的粉嫩唇瓣,无奈道:“好,我的小祖宗,我这就去给你寻吃的。” 卫渡远要走时又被余锦瑟拉住了:“别搞什么花样,给我几张饼子,一碗水就好了。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吃过。” 卫渡远没有坚持,只伸手抚了抚余锦瑟的脸:“我媳妇儿就是好,总是为我着想,等回去,我定然给你好生补上。”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又闹着卫渡远去给她找吃的,还说他磨磨唧唧的。 卫渡远被余锦瑟搞得没脾气,只好加快脚步往外去了。 第两百零二章 求和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忍不住直乐。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求见声,余锦瑟忙憋住了笑,肃立一旁,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卫渡远顷刻间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才扬声道:“进来。” “报,将军,匈奴人派人送来了亲和信。”进帐的士兵将信封双手高举过头顶,半跪着道。 卫渡远听闻此言,脸上更是一派肃然,几步走到士兵近前将信封拆开来瞧。 果真是求和信。 余锦瑟听见这消息,心下动然,若是匈奴真的有意议和,那大昱百姓终是不再受征战之苦了,士兵们也能歇口气。 这小打小闹尚且能牺牲这许多士兵,若是匈奴真的大举来犯,到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那还何谈太平盛世啊?谁都不得安宁。 若是这次议和能成,并且长久下去,也未尝不可。 卫渡远看完信,又接见了来送信的匈奴人,敲定了一些章程,这才作罢。 待人都走光了,朱边才大大咧咧地骂开了。 “这群龟孙子,自从跟我们大昱闹翻了,是怎么也不肯降。如今打输了,吓到了,就要跟我们议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奶奶的,我朱边第一个不同意。” 赵参军白了朱边一眼,也不管他,兀自问起了正事儿:“卫将军,你觉着这万野打的什么主意?” “据说这不是万野做的,而是他们大王要求和。”卫渡远背着双手在营帐中缓缓踱步,“可其实呢?要是万野不同意,他们大王敢这么做吗?” “的确,现今的匈奴,不似以往。如今这大王,不过是万野的傀儡罢了。”赵参军蹙眉道,“只是万野可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状况下,他更不会容忍旁人侮了他的威信。” 要晓得,现今匈奴军队那边可是万野在坐镇,先前是个草包将军带兵,输了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万野这个被匈奴人奉为战神的人带兵,那可就不好看了。 不说会影响他在匈奴百姓心中的地位,也会影响他在军中的威严。他如今想的,该是急于证明自己才是。 “那只能说明,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卫渡远敲了敲桌沿,“譬如,他私自潜入沙城的目的,再譬如,匈奴王的位置。” 帐中几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卫渡远。 赵参军突的想起卫渡远突然动身去沙城的事儿,心下有了猜测:“那时候就是你得了信,打算去抓万野?” 卫渡远状似无意地瞧了眼一旁的余锦瑟,道:“可惜让他给逃了。” 卫渡远没承认自己是为了抓万野才去的沙城,可他这话倒也说得滴水不漏,倒也不算撒谎。 余锦瑟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老狐狸。 赵参军这会子免不得又是好一阵自省,卫渡远被几人给坑惨了,也不出声阻止,还是知道些内情的明副将看不过去了,忙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几人这才又谈起了正事。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万野这是打算动手了?”朱边憨憨的,终于知道问正事了。 卫渡远呷了口桌上的茶,才道:“八九不离十。万野在沙城同样安排了个暗桩,有客来,你们该是知道吧?” “红三娘?”朱边大惊。 卫渡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朱边:“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不会做过她的入幕之宾吧?” 他不无玩笑道:“以后你可得小心点。要是你真进去了,我见着了嫂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 朱边还当真了,央求道:“卫小将军啊,你可得救我,还有我家那口子,你可别跟她说,我平日里去也不过是吃吃饭喝喝酒,还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要是她跟我闹,那我可怎么办啊?” 余锦瑟心中嗤笑不已,这些个男人啊,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自家妻子呢?如今要出事了,才知道后悔,晚了! 卫渡远瞧见了余锦瑟警告的眼光,忙讨饶地看了回去,这才自证清白似的:“所以啊,家有娇妻,何必想着外面的那些个野花呢?野花哪有家花香啊?家花可是自己护在心肝肝上的,野花,随手都有,家花要真折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余锦瑟又给了卫渡远一个眼神,似是在说算他识趣,还顺带皱了皱鼻子,要是这营帐中没人,卫渡远毫不怀疑她会冷哼出声。 明副将是知道这是自家少夫人的,当下觉着自己胃胀得有些难受,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甜味,他只想尽快出去透透风。 赵参军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好端端的说正事,怎么又扯歪了? “卫将军,你还是别唬老朱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笑道:“谁叫他傻。” 朱边不干了,哼哼着不服气,被几人一看,只好将到嘴的话给咽回去了。 卫渡远看朱边吃瘪,心情大好,当下便收起不正经,谈起了正事。 “我上回打你们板子就是为了做戏。既让藏在军队中的叛徒放松了警惕,也好让自己能脱身去沙城围剿红三娘。” 原来,那夜小六寻到红三娘的时候她正在用他们的秘密渠道传信。 小六就想着将计就计,将红三娘的信给调换了,上书一切皆好,已将知情人封口,只是这边事情还未完,需延后两日再回去。 恰好此时,大昱军队中的叛徒动手了,没留给万野多少时间思考,他这才没觉出其中的不对来。 如今觉出来了,万野纵然不服气,可为着匈奴权势更迭时能休养生息,防止大昱趁势入侵匈奴,他只能选择这时候低头议和。 可总也不能让他来说议和的事儿,这事儿自然要匈奴的大王来做。这样旁人只会想不过是万野输了两场仗而已,匈奴王竟是被吓破了胆,急忙求着议和。 匈奴王的威严原就徒剩王室的身份苦苦支撑着,再来这下子,到时候万野登上匈奴王的位置可谓是名正言顺,还可打着为了匈奴百姓的由头。 余锦瑟听了卫渡远这一番话,只觉这万野还真是好笑,连王位都敢篡,偏还要磨磨唧唧地给自己留个好名声,真真是可笑至极! 这厢余锦瑟想着,那厢明副将就嗤笑出声:“那万野倒不像是个匈奴人,什么时候还想要这些个虚名了?” “这样的人才更具野心不是?”卫渡远微微勾唇一笑,“万野可不是个偏安一隅的性子,他上位,只怕这边关又有大动荡了。” 朱边想事情向来简单,站出来一扬手道:“那我们就上奏,请奏陛下莫要同那匈奴人议和。跟万野议和,那不是,什么来着?对啦,与虎谋皮吗?” 卫渡远看着朱边这样,摇头叹道:“赵参军,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赵参军苦笑道:“还好还好,还是听得进去劝的。” 明副将忍不住笑出了声,朱边却是什么也没想明白,道:“不是说正事吗?你们笑个什么啊?” 卫渡远摆摆手:“行,那就同你说正事。你以为朝中之事是我们上奏就有用的?我们清楚情势,京城的人也同样清楚,且说不得想得多明白呢。” 明副将接话道:“只是,若是我们不接受议和,硬要打,却也是说不过去的。到时候,就怕天下说这引起战事的是我们大昱皇上了,再惹得民不聊生,徒增百姓怨怼。” 卫渡远点头称是,又补道:“只是还有一点,明副将却是没有说到。要知道,这京城情势可是比边关战事要复杂得多,不定牵涉到什么利益关系。” 朱边伸手胡噜了自己的头发一把,道:“我就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个阴谋阳谋的,算了算了,我听你们的。” 余锦瑟见朱边这样,忍不住又暗暗在心头笑了起来,后又觉着有些忧愁。 这朱边是个实诚人,却是无防人之心,也不怕被人给坑了去,他能走到今日,除了自己本身的勇猛,只怕也不会有别的了。 待人都走尽了,余锦瑟握着刀柄的手才颤巍巍地放了下来,只觉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不变,还真是考验人的耐性和体力。 卫渡远瞧见了,慌忙上前就要将她身上的佩剑去下,却是被她阻止了:“还是不取了,待会儿人来了还要再带上,懒得弄。” 卫渡远这时候也不忘狗腿:“那我帮你把兜鍪取下来,这个也重。” 别说,这个兜鍪还真是有些沉。 余锦瑟见没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见卫渡远还站在自己身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觉着奇(.)怪:“怎么了?你不去写加急密信上报朝廷,同我在这里磨叽什么?” “跟媳妇儿在一起才是最是舒心的日子,怎么算是磨叽呢?”卫渡远分明说着讨好人的话语,旁人说来就是油嘴滑舌,他说来偏能惹得人心花怒放。 余锦瑟看不下去了,挥挥手道:“行行行,来,我给你研墨。” 卫渡远可还记着大夫说的让余锦瑟好生养着的事儿,也不敢再闹她了,忙道:“还是别了,你还是坐在这里歇着吧。” 余锦瑟看着卫渡远这小孩子的一面,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陷入情爱之中的女子,是又傻又痴。 说来说去,两人还真是不相上下。 第两百零三章 弹劾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恭亲王站在大殿中央,沉声道。“儿臣要弹劾一个人。” 皇上扬手:“说。” “征讨大军主帅——卫渡远!”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皇上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卫渡远乃是他委任的,恭亲王在朝堂上将此事拿出来说,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可他是天子,总不能当众对恭亲王撒气,只能淡淡问道:“从何说来?” “这是边关一将士冒险送到儿臣手中来的,托儿臣交到父皇手中。”恭亲王全然不顾皇上的不满,双手恭敬呈上一本奏折,还不忘添油加醋道,“此奏折上书写了卫渡远在边关的种种作为,实乃令人发指,简直是不将帝王放在心上!” 卫磐在一旁见着这一幕,只觉异常熟悉,这不就是陷害太子时所用的手法吗?两封信,断送了太子的帝王路。 作为皇上的儿子尚且如此,自己儿子不过区区一介将军,不知还会如何?卫磐心头绞紧,却是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柳园自始至终都晓得镇守边关的将士中有恭亲王的人,卫渡远也是知道的,他不知他这兄弟到底是做了什么,竟是被恭亲王当众弹劾。 要晓得,恭亲王一向谨慎,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很难脱身。 “弹劾有三,第一,卫渡远作为征讨大军的元帅,擅离职守,既辜负了父皇对他的信任,也致我方士兵与匈奴交战中死伤惨重。这第二与第三却属同一件事。” 恭亲王的情绪愈发激昂,声调都不禁拔高了几分:“卫渡远擅扣粮草,其为第二。他对此还不罢休,竟还哄骗将士们,说是父皇为了赈灾,将军粮留在了北元,此举既动摇了军心,还陷父皇于不义,其为第三!” 恭亲王似乎极为义愤填膺,真真是为边关的士兵们不忿,为卫渡远将皇上陷于不忠之境而气恼。 卫磐心中大骇,恭亲王说得有理有据,皇上面色更是难看至极,若是他再不说个什么,只怕事情就要已成定局了。 要晓得,皇上为了组建龙行军顶下了极大的压力,卫渡远要是在关键时刻再给皇上惹麻烦,只怕皇上是不会出言保他了。 卫磐思来想去,再不能坐视不理,立时上前,跪在大殿中央道:“陛下,臣了解犬子,犬子虽顽劣,却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怕是事出有因啊!” 宋昕在旁人看来就是个不近情面的铁面阎王,更是不会有人想到他跟卫渡远有交情,因而他现下心中虽存担忧,却也没有要站出来帮着求情的打算。 柳园却不是,他跟卫渡远有来往的事儿早瞒不住旁人了,这会子他倒也坦诚,紧跟着卫磐跪了下来。 “父皇,据儿臣所知,卫小将军虽说为人放荡不羁了些,却也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更是个爱国的忠义之士,想必定然是事出有因,何不待卫小将军得胜归来时再问个清楚?” 卫磐是武将,自然有许多武将同他站在一边,当下也跪下求情。 恭亲王见了,冷哼一声道:“这不过说了三条罪状,要真是细细数起来,还有个假传圣旨,欺君罔上的罪呢!” 柳园看着恭亲王,微微一笑:“臣弟知晓皇兄这是忧心国事,想要为父皇分忧,只是事情尚不明朗,怎能妄下定论呢?到时候是个误会,岂不是会寒了一干老臣的心?” 恭亲王也自知自己方才失言了,却不料被柳园拿着不放,双眼阴狠地看了他一眼,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可就算恭亲王不说,却是有旁人要说的。恭亲王一派的人不少,文的武的都有,哪里是卫磐几人能说过的? 皇上身子本就不算太好,这会子听着朝堂上这般吵嚷,禁不住猛地咳出了声,文武百官终于是停歇,齐齐让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摆摆手,扫了底下众人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哪派都不沾边的宋昕身上。 “宋爱卿啊,你处理的案情数不胜数,你怎么看啊?” 宋昕在一干老臣中可谓是年纪最轻的,可手段却是最为厉害的,最为重要的是他只为皇上效力。 朝中派系争斗素来凶烈,可他不但能保全自身,还能稳中求胜,年纪轻轻便做了刑部尚书,谁敢小看? 所以,当皇上问及他时,文武百官都不敢轻慢,全作一副洗耳恭听状。要晓得,他在皇上面前的一句话,许能顶他们十句。 “回禀陛下,臣在刑部多年,处理的案情数不胜数,也见过不少冤假错案,能为其平反的,臣皆尽力平反。所以,臣以为,不能只看一面,还得看看卫小将军如何说。证据摆足了,才能定罪!” 最后一句话出口,如石破天惊,是将恭亲王的面子又拿到地上狠狠踩着了。 要晓得,偏听偏信的是恭亲王,妄加罪责的也是他。 恭亲王心里虽恨得牙痒痒,却也晓得宋昕的手段,知晓他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倒也不至于如何他,他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父皇,儿臣实在担忧边关局势,接到此奏折以来便心中愤然,唯恐边关出了差池。是儿臣思虑不周了,儿臣实在惶恐。” 皇上得了这满意的结果,脸色好看了不少:“朕知晓你忧国忧民,只是做事也要持重些才是,莫要过于急躁了。” 恭亲王又是好一番思己过,这才作罢。 皇上这时候便趁势道:“现下边关战事正紧,切莫做出动摇军心之事来。恭亲王,就由你派个得力的人去边关看看吧,查个清楚。” 此言一出,众朝臣心中不禁感慨,帝王心难测啊! 先是打一棍子,再来个甜枣,真真是帝王术。 柳园心中不屑,却也担忧远在边关的卫渡远,忙上前道:“父皇,儿臣也有罪责。儿臣原是此次征讨大军的监军,却是在进京前没安排好诸多事宜。儿臣再次主动请缨,希望父皇能给儿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前往边关,协助皇兄查清此事。” 皇上浑浊的眼珠子陡然微微眯起,眼中藏刀般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柳园,最后他到底是没同意柳园的请求。 柳园没保护好奶娘,这一直令他夙夜难寐,渐成心结。他实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卫渡远出事了。 可他也明白,他若是当真驳了皇上的面子,再求下去,只怕会惹得龙颜大怒了。他只得住嘴,再不提此事。 下了朝,皇上又将柳园召到了御书房。 “朕同你说的事想得如何了?”皇上没给柳园打太极的时间,“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所想,朕好不容易将你召回宫了,怎么?你还想又逃到沙城那鸟不拉屎的地儿?” “朕知道你怨朕,你娘的事是这样,你奶娘的事儿也是如此,所以朕才想着给你赐婚。”皇上缓了脸色,“你是个有才的,定国公的孙女也是个有才的,还很是识大体,你们俩倒也相配,不是吗?” 柳园固执地站在御书房中央,一言不发,似是无声的拒绝。 但他却是心知肚明,他的势力太过单薄了,就算自己私下培植了些势力又如何?到底是没有实权。 文官没有自己的人,武官有渡远,可是镇北将军府的立场呢?就算镇北将军府站到他这边又如何?恭亲王现下已经对渡远动手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看着柳园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朕再给你两日的时间,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 “是,儿臣定会好生想想。” 柳园这话是应下了,可只有他知道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他不想伤害小六,不想抛弃和小六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感情,可是他同样不想放弃为奶娘复仇。 可是皇上摆明了一定要他娶定国公的嫡孙女。 他不信皇上真是因着心中愧意,决意拿一门好婚事来补偿他。 一个帝王的愧疚之心,他还真是信不过。他们的心中,向来只有权势,旁人的命不过都是草芥罢了,哪里会放在心上? 只怕是皇上想要利用他的怨恨来牵制皇后和恭亲王母子吧。 柳园勾唇冷笑,还真是瞧得起我呢。 不过,这还真的很有意思,皇上因着对皇后的宠爱,在先皇后死后,特特将她从贵妃之位扶正了。如今临老了,觉得她家权势过大了,却又跟她了斗起来。 这皇上还真是越老越多疑了,一旦脱离他的掌控,他就觉着旁人要危机他的帝王位了。 柳园心中嗤笑,原不过想找个傀儡。 出了御书房,柳园因着心中事情多,竟是不自觉走到了御花园,正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却是被一向他行礼的老嬷嬷堵住了去路。 他随意地摆摆手,让那老嬷嬷起来后就准备沿着回廊往回走,却不知那老嬷嬷是老了没眼力见儿还是怎么的,明知这处回廊比旁的地儿都要狭窄些,不利两人并行,她却还堵在前头没有要退一步的打算。 他定睛一看,这不是玉叶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吗? “你是替你家主子来寻我的?” 老嬷嬷福了福身:“是,这是老奴的主子让老奴交给王爷的。” 说着,那老嬷嬷就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张绣帕,一张带血的绣帕。绣帕有些旧了,边角还隐隐泛黄,可那血迹却是触目得很。 柳园觉着自己今儿见到的滑稽事儿挺多的,禁不住就笑了起来:“你家贵人这是打算做什么?这是要以血书明志?” 老嬷嬷不惊不怒,顶着一头花白头发道:“是,以血书明志。” 说着,老嬷嬷就郑重其事地将血书递到了柳园面前,珍而重之。 第两百零五章 通敌叛国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柳园盯着那老嬷嬷看了半晌,却见她不卑不亢,就保持着低着头双手高举过头顶将血帕子送到他面前的姿势。卡Kа酷Ku尐裞網 一阵风恰好吹来,卷起血帕子一角,就见带有绣花的一角在空中不停震颤着。 柳园瞳孔猛然睁大,一把抢过老嬷嬷手中的帕子,当即就要拆开来看个清楚明白,以证实自己所见非虚。 不料,却是被一双满是褶皱的枯朽老手止住了。 他顺着这双手看去,就见老嬷嬷眼含泪光,戚戚哀哀地道:“王爷,你还是回去瞧吧。这是主子交给老奴的,老奴当时顾及诸多,到底是没将这血书交于那位。” 柳园迟疑一瞬,还是将血书藏于了自己怀中,待老嬷嬷退后一步,侧身避开他,他这才大踏步地离开了。 一件烦心事尚未解决,另一件事儿却是接踵而至。 柳园心中有了揣测,又觉着难以置信,只想着尽快解惑,脚下的步子迈得是愈发大了。 待回到顺亲王府,柳园将马儿的缰绳一丢就疾步往自己书房去了。关上书房门后,他便急不可耐地从自己怀中掏出那张血帕子。 他看着手中的血帕子,心中陡又升起胆怯之意,却是不敢求证了。 他捏着帕子的手渐渐收紧,最后也只是自嘲一笑,柳园啊柳园,你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 这般想着,他再不犹豫,干净利落地拆开了帕子,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字迹。 ——自己母妃的字迹。 这上面字字泣血,无不是在向皇上诉说自己的委屈和苦楚。卡Kа酷Ku尐裞網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封血书到底是没到皇上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了皇上手中又如何?皇上还是会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为了稳定朝局,任皇后为所欲为! 他幼时不懂事,只知道自己母亲是生自己时难产,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是缠绵病榻,他常为此感到难过。 可他的母亲还是那般温柔,只是每每提到自己的父皇、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她便哀叹不已。 他知道,她这是后悔了,觉着自己识人不清,以为那便是爱,到头来帝王的爱不过是那样,驻足片刻后面还有更好的风景等着他。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母亲的人,连纳自己母亲为妃都做不到,说尽了无奈,博够了自己母亲的同情,终究是消磨掉了自己母亲的一腔爱意,就这样病死宫外。 到死,自己母亲都没能再见他一面。 原来,自己母亲的境遇不单是拜皇后所赐,连自己母妃的难产也是她的手笔。还好自己母亲运气好,恰逢皇上回来了,保住了一命,却到底是失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宠爱。 因着种种缘故,又出了宫,更是断绝了她一切的绮念。 可怜又可悲。 柳园恨,恨皇室,恨皇后,更恨皇上! 一个人管着一个国家,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后宫,去养那么多女人?顾得过来吗?养了那么多儿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斗来斗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柳园的这番所思所想,最后倒是造就了他的伟业,在他登上皇位之后,更是拿这句话堵了不少想叫他多纳妃子、扩充后宫的老臣,还被后人传颂,又是一段佳话。 只是,彼时除了卫渡远和余锦瑟,再没人知晓他是有多孤寂,有多想那个总爱黏着他、唤他柳哥的男子。 柳园复又低头瞧着手上的手帕,不敢再耽搁,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卧,在自己衣柜里翻找了许久,总算是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原是一件小衣裳,针线的手法同自己手中拿的帕子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 他当下又转身去了侧间,将放在一角落的柜子打了开来,就见柜子里放了不少旧物,什么都有,有小孩儿玩的,也要珠花钗子之类的,还有些写了字的纸张。 柳园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沓泛黄的纸张拿了出来,然后铺在一旁的桌案上一一比对着,竟是分毫不差。 柳园知道,这东西不是造假的。 这些个旧物,都是他为了纪念自己的生母特特留下来的,经年抚摸、端详,早已烂熟于心。 这一笔一划,这一针一线,无不熟悉。 翌日一早,柳园便进了宫,待上完早朝,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辰。 柳园眼神微微眯起:“嬷嬷倒是聪明,怕是这宫中少有的明白人了。” 老嬷嬷态度恭敬谦和:“老奴这是笨法子,只知道王爷今儿会来寻我,却是不知何时来,更不知在何地,索性就来这里等了。” 柳园也没拐弯抹角的心思,干脆直接问道:“这不是写给我的,也不该是你拿着的。” “是,是不该奴婢拿着,只是若是真将这封血书交出去,主子,还有王爷你,不知还能不能活着。” 老嬷嬷抬眼瞧了眼柳园,又怕冒犯了他去,忙又低下了头。卡Kа酷Ku尐裞網 “老奴没甚智慧,但老奴在宫中待久了,世事还是看得分明的。王爷也不必疑心老奴的身份,要是细心去查,老奴的身份还是能查出来的。” 没甚智慧能隐忍这般久?柳园觉着这老嬷嬷还真是谦虚,不过他倒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去,单就这封血书,他都会敬她三分。 老嬷嬷叹了口气:“王爷亦不必忧心老奴会对你不利,老奴只是觉着王爷现下有能力了,这封血书可以重见天日了。陛下现下不是还时常念叨主子吗?” “本王又如何能信你?”柳园倒也不隐瞒,“这血书确是我母亲字迹,手帕子上的花纹也是出自她手,可是,本王凭什么信你?” 老嬷嬷嘴角微微勾起:“王爷不必信任老奴,只是老奴在宫中隐忍多年,无一日敢忘主子,一直伺机报复皇后,只要王爷逮住老奴的把柄就是了。” 柳园脸上笑意渐敛,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果敢。 “你与我母亲又有何情谊?” “救命之恩。”老嬷嬷如实道,“老奴在宫中沉浮多年,不是没动过什么歪心思的,是主子救了老奴,让老奴脱离苦海。” 柳园点点头,准备走了。 老嬷嬷忙出声阻止,又刻意压低声量道:“有些事老奴本不该说,说了只怕越矩了,只是老奴不得不说。” 柳园没说话,就等着那老嬷嬷开口。 “王爷,你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不足与恭亲王斗,可你年轻、聪慧,是时候露出锋芒了。奶娘已经去了,王爷难道还要隐忍吗?其实,王爷可以多多亲近陛下的,毕竟,你同主子生得像。” 老嬷嬷话只说了一半,但柳园已懂得了她未竟的话语。皇上见着他,犹如见着了自己那已然逝去多年的母亲,愧疚之情自然而然转到了他身上。 只是,这愧疚之情有几分呢? 老嬷嬷最会察言观色,适时道:“几分已够,毋需更多。” 她福身行了一礼:“老奴,在玉贵人身旁倒是经常见着陛下呢,有些事老奴会为王爷盯着的。” 柳园不知这老嬷嬷身份,但她的话却是句句在理的,许多事儿也是看得通透。况且,她还将自己的把柄递了上来,他也不怕她会掀起什么风浪。 这样一个人,为他所用,他当然乐意之至。 想罢,他也同老嬷嬷拱手作了个揖:“那就有劳嬷嬷了。” 老嬷嬷好一阵惶恐:“不敢。” 柳园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老嬷嬷再待了会儿才离开了这处隐秘的拐角。 待出了宫,柳园也没闲着,当下就派人去查了那老嬷嬷的身份。倒也不麻烦,第二日一早他便得了消息,与她所说倒也吻合。 而他今日也该给皇上一个答复了。 “可想清楚了?”皇上轻抿了口茶,“毕竟是替你选王妃,你要满意才是最为重要的,父皇并不是想逼你。” 帝王之术又来了! 话说得十分好听,给足了你面子,可若是你真的稍有反抗之心,只怕就此万劫不复。这便是帝王术,所谓的恩威并施。 先是给你以威压,再到他觉着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你以甜头,以显出自己的仁慈厚爱来。真真是叫你如何都没理。 可柳园知道,若是他想,不是不可以避,但他不想再避了! 他如今算是看得清楚明白,不是他不争就可以好好活着,所谓的报效社稷,于他们来说,你就是在同他们争东西。 有时候不争他们也不会容忍你,除非你死! 那些他在乎的,他一个个眼见着他们死去,他不想再看见有人为他死了。他的朋友、兄弟、爱人, 他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一人为他的存在去死。 他要复仇,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他要站到这世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是,儿臣想明白了,儿臣觉着这婚事甚好。”柳园躬身行礼,“有劳父皇如此忧心了。” 皇上仰天大笑了两声,又指着柳园道:“你呀,大抵是最让朕操心的皇子了。你看看,哪位皇子的婚事朕有如此辗转难眠地想过?” 柳园松开自己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又是一躬身行礼道:“让父皇忧心了,是儿臣的错,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园这才退下。 他出了御书房,就觉着一阵冷风卷来,忍不住一哆嗦,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已至秋日了。 他不禁抬头望天,阴沉沉的,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没有一丝光透出来,似乎那个昨日还在潇洒欢笑的柳园就这般死了。 就死在今日。 死在方才的那句话上。 是的,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小六。 第两百零六章 色衰爱弛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出去请恭亲王的宫女久久不回来,皇后本已顺下去的气儿又上来了,免不得又是好一番发作。 这会子,是连紫儿也不敢上前去劝了。 以前的皇后娘娘尚能听得进去她说话,可自从这皇后没了月事后,脾气就一直阴晴不定的,谁劝也没用。 一旁的小丫头吓坏了,磕磕绊绊地道:“紫儿姐姐,这……不劝着娘娘吗?若是……若是被人听了去……” 紫儿叹了口气:“罢了,娘娘也是气怒缠身,若是不发泄出来,只怕也有损自身,况且,你也不是不晓得,我现下也是劝不住娘娘了。” 那小丫头胆子本就小,紫儿又这般说了,更是不敢说话了,就颤着身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生怕一个不慎又惹怒了皇后。 好不容易,那去传话的宫女终于是回来了,紫儿怒瞪了她一眼:“怎地这般慢?” 她训了那小宫女一句便急急忙忙站起来带着人往殿内走了几步:“娘娘,那小宫女回来了。” 皇后扔东西的手终于是消停了,抬头看了看,却没见着恭亲王,更是怒气冲天:“人呢?” 那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可她一声也不敢吭,强忍着痛意道:“王爷出事了。” “什么?”皇后理智回笼,厉声问道,“细细说来!” 小宫女赶忙将自己从大殿那儿得来的消息一一同皇后说了。 “怎么会?怎么会?” 皇后难以置信地喃喃着,最后,终于是支撑不住地往身后的椅子跌去,脸色惨白一片,衬着满地的碎瓷片,好不凄凉。卡Kа酷Ku尐裞網 紫儿扶着皇后坐好,见皇后的双手悄然轻颤着,便自作主张地又问了那宫女几句话,觉着差不多便挥手让人退下了。 直到殿中没人了,紫儿才开口安慰道:“娘娘莫急,此事还尚未定论呢,若是皇上真是铁了心地要治罪与王爷,那便不是将王爷押去恭亲王府软禁着那般简单了。” 紫儿这话说得对,可皇后现下哪里还有理智可言?不管不顾地便将自己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了。 “他就是要治我儿的罪,他忌惮我儿,忌惮我娘家。”皇后猛地站了起来,高声道,“对,就是这样,没了太子牵制着我儿,他害怕了,害怕了!” 紫儿立时跪了下来:“娘娘息怒,这话是万万讲不得的啊!” 随着年岁的增长,又长期生活在皇宫这样尔虞我诈的地儿,皇后的精力早大不如前,常常精神不济,脾气现下也是一点就着,可有些事儿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紫儿知晓自家娘娘这是病了,也一直在吃药调理,可是旁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病了啊,只要这话被人听了去,不到明儿皇后宫中上上下下就能被治个蔑视皇权的罪。 “娘娘,现下王爷……你也得谨慎行事才是。” 皇后仰头看着屋顶,半晌,才道:“紫儿啊,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在这里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啊?” 风花雪月已无,爱慕之心已死,好像到头来,这夫妻情分是一点也不剩了。 “不是娘娘想跟那些个人斗来斗去,是那些个人都不安分。卡Kа酷Ku尐裞網”紫儿向来嘴甜,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皇后没接这话,只将手一只手伸了出来,紫儿立时会意,上前将她给扶了起来。 她这才慢悠悠地叹道:“有些事儿你不懂,罢了,去瞧瞧皇上吧。” 到了皇上住的宫殿,皇后就要带着人进去,却是被一旁的太监给拦住了。 紫儿见了,神色一变,斥道:“大胆!” 那太监慌忙赔罪:“娘娘恕罪,只是奴才做不得主啊!” 皇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了上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总管太监就急急走了出来。 皇后也不再同这个没法主事的太监废话了,直接对着总管太监道:“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堂堂一皇后,连陛下的宫殿都不能进了吗?你们拦着本宫看望陛下,是何居心?” “娘娘恕罪。奴才晓得娘娘是在担心陛下,只是陛下现下怒气未消,娘娘这样……”总管太监态度恭敬,话说了半截留了半截,意思却是说到位了,“况且,现下在殿内伺候的是玉贵人,娘娘放心便是。” 谁不晓得这玉贵人是皇后宫中去的,只是是玉贵人主动爬上皇上的龙床还是被皇后送去的,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总管太监作为皇上身边的人,倒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自也晓得是玉贵人生了旁的心思爬上皇上的龙床的,但他同样晓得,这玉贵人现今还是为皇后所用的。 “娘娘,玉贵人到底是你宫里出来的人,有她在陛下身边伺候着,旁人也只觉着是娘娘你体恤陛下,为陛下寻了个贴心人。卡Kа酷Ku尐裞網” “贴心人?”皇后当即气得咬牙切齿,面色难看得很,最后也只是愤愤地走了,没再多说什么,连嘱咐总管太监好生照顾皇上这种场面话也懒得说了。 贴心人?从前,她才是皇上的贴心人。现下,这贴心人却不是她了。年轻貌美的才能做贴心人?这世上的男子都是这样,喜新厌旧。 可偏生,她反倒生了个痴心痴情的儿子,真真是讽刺。 紫儿瞧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试探着道:“娘娘,这后宫的凤印不还是在你手中吗?没什么好怕的。” 皇后没应这话,过了一刻,她才道:“待会儿瞅准时机,你去将玉叶请来,这事儿你亲自去办。” 紫儿微愣了愣就晓得皇后的意思了。 玉叶远远地就瞧见紫儿站在外面了,可她心中还存着一口恶气,就算知晓紫儿是特意来等她的,她也没理,只是斜睨了紫儿一眼就转身走了。 紫儿知晓这宫中向来是风水轮流转的,可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几年了,她也只需讨好皇后便是,甚少再受旁人什么气了,也是忘了这诸多看人颜色行事的苦楚。 她心头微恼,觉着这玉叶就是个小人得势的小家子作态,走不远的,这自家主子的凤印还没被夺呢,就给自己摆起脸色了。 想得差些,就算自家主子的凤印被夺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丫鬟出身的人来管凤印。最大的好处还不是被旁人给收去了,到时候她还是得处处赔小心。 紫儿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显,恭恭敬敬道:“见过玉贵人。玉贵人,娘娘瞧陛下身子不适,想着你贴身伺候着,特来请你去皇后宫中走一遭,也好看看陛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玉叶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盈盈笑道:“真是不巧呢,陛下醒来,说要喝我熬的粥,我正要去膳房做呢,只怕不能去皇后宫中向娘娘当面禀告了。不过,你可以告诉娘娘,说陛下身子已见好,过几日该就好了。” 紫儿是得了皇后的令来请人,要是请不到只怕她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忙道:“奴婢只怕说得不清楚的,还是奴婢在这里等着贵人,待贵人忙完了,奴婢再伺候着贵人去面见娘娘吧。” 紫儿知道玉叶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以报自己不给她面子的仇,她就给她出气就是。比起没办好皇后娘娘交代的事儿,被玉叶晾着还真不是个什么事儿。 玉叶勾唇冷笑一声:“那就等着吧。” 话罢,她就扭着腰走了。 老嬷嬷在身后伺候着玉叶,苦口婆心地劝道:“贵人,此事尚未成定局,皇后娘娘还是得罪不得的。” 玉叶早被喜悦冲昏了头,哪里是能听得进去这些的?摆摆手示意老嬷嬷不要再多嘴了。 老嬷嬷暗自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了。 有些人,只有让她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玉叶熬好粥,又服侍着皇上吃下,再伺候着他睡着了才出了宫殿。此时已是月上柳梢了,却见紫儿还在殿外站着。 她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了一句客气话就让紫儿带着往皇后宫中去了。 皇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惹得宫中的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的,有个宫女不慎出声还被她给罚了二十板子。 许是她已经出够气了,这会子见玉叶来了,也不过冷嘲热讽了几句。 玉叶知道皇后有求于她,就任她说,待皇后开口让她求情了,她才摆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道:“臣妾不过是个伺候皇上的妇人,什么也不懂,不敢……不敢理那些个事儿的……娘娘就不一样了,母仪天下,陛下定然能听得进你的劝。” 这话说出来就好像硬生生给了皇后一巴掌般,真是响亮得很。她只觉这玉贵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说这些个话来气她,讽刺她。 她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了,一挥手就要人将她拿下去打板子,还是被一旁的紫儿给阻了。 “娘娘,三思啊,玉贵人还要伺候陛下的。” 玉贵人也不装模作样了,道:“娘娘,若是陛下瞧见臣妾受伤了,又该让臣妾如何说?臣妾说不说实话呢?若是说假话,那可就是欺君,臣妾胆子小,委实不敢。” “你敢威胁我?”皇后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当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玉贵人不说话,皇后就这般瞪着玉贵人,一时僵持不下。 老嬷嬷见状,拉了下玉贵人的衣袖,玉贵人终于是想起老嬷嬷的话了,心头就算有千万个不甘愿,还是道:“娘娘,臣妾到底是你宫中出去的,你放心,我定会向陛下求情的,无论如何,也会让你跟陛下见上一面的。” 皇后只觉玉贵人此番像是施舍一般,她委实不屑,可是想想自己儿子还被软禁在恭亲王府中,到底是没底气说出什么狠话来。 待玉贵人走了,她终是颓然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以前,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去争,可是现下,她却是什么都争不起了。 色衰,而爱驰。 第两百零七章 女子亦当自强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沙城知府该要送到了吧?”卫渡远摆弄着一旁的毛笔,漫不经心地问道。 “估摸着日子就这两日了,信该是早已送到了。”明副将挑了挑眉,“将军果真睿智,不在京城,也能将京城的水给搅浑了。” 说着说着,明副将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真,将军这种人,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 卫渡远将毛笔准确地扔回原位,意有所指道:“你既知道,那日又为何得罪我?” 明副将心中叫苦不迭,最后也只能委委屈屈道:“属下这不是已经受了不少罪了嘛,将军,这事儿难道就不能翻篇儿了吗?” 明副将这几日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水深火热啊,偏生他还什么都不能说,也挑不出卫渡远的刺儿来,这人整起人来当真是不给人留一点活路啊! 他最后只好讨饶道:“是属下的错,属下不敢了。” 他心头现下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多了那么一句嘴呢? 余锦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禁不住笑出了声。反正她是不怕被明副将给认出来了,这人分明就晓得她的身份,不然在深知卫渡远的脾性下他那日也不敢说那些个话了。 明副将最是会审时度势了,忙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余锦瑟道:“夫人,嫂子,你就帮我说说好话吧。” 余锦瑟假咳了两声,正色道:“我可不是你什么嫂子,我就是一男子,还跟你家将军有一腿,你真嫂子要是晓得你这样乱认嫂子了,她可得多气啊?” 明副将被余锦瑟唬的一愣一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待品过味儿来了,心中只叹,将军、夫人这两口子真会玩儿! 卫渡远可没管那么多,瞧见明副将出去后就一把将余锦瑟给拉来坐到了自己腿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瞪了卫渡远一眼,没好气道:“干嘛?” 卫渡远特意摆出一副轻佻的模样,伸手勾了把余锦瑟的下颚:“公子我自然是不能白白辜负了你,免得你话说出去了,清白没了,人还没勾到。” 余锦瑟又跟卫渡远说笑了几句,便垂着头玩他的大手,细细数着他手中纹路不发一言。 卫渡远知道余锦瑟这是有话要说了,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了种不好的预感:“你别想着回京城。” 余锦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般轻易就被人看透了,有些不甘愿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回去了?” “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别背着我再干坏事。”卫渡远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伸手狠捏了把余锦瑟的小脸,“你要是敢背着我走,看我不打你。” 说着,他就扬起手来威胁。 余锦瑟立马缩着脖子要躲,双眼下意识地闭上了,待过了会儿,巴掌没落下来,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带着丝狡黠的笑意,伸手将卫渡远扬在半空的手拉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你不想让我自己走,那好啊,你就派几个人,让我带着回京城去。” 余锦瑟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糯糯的,带着股子撒娇的意味,听得人心都软了。 “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要是你不放我走,我还真就干得出来晚上自己一个人上路的事儿。你也知道,事情到了关键时候,我得回京城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狗急了还跳墙呢。”这生生死死好几回,卫渡远是真的怕哪一次运气不好,锦瑟真的就这样没了,“以前我没看好你,现下我就在你身边,绝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哪里是冒险了?”余锦瑟说得有些冒火了,立时站了起来,“那恭亲王以为我是他的女儿,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卫渡远也有些急了:“可是你不是啊,万一他知道真相了呢?” “且不说这个,就算他一直不知道,他以前能对岳母做出那样的事儿来,你怎么就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儿呢?何况,你还是我媳妇儿,他万一觉着把住你就能威胁我,到时候该如何?” 卫渡远是真的怕了,余锦瑟九死一生,外伤眼见着好容易好些了,就等着调节内里,她还要折腾,只怕这条命也要被折腾了去。 余锦瑟听了这话,心头的火猛蹿,犹如燎原之势。 “怎么?你这是觉着我给你惹麻烦了?我这也是怕京城里再出什么事儿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只会给你添乱啊?” 卫渡远一愣,冷静下来了,晓得是自己着急了,余锦瑟也听岔了,复又软和了声音:“我只是怕你出事。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不说话,待过了半晌,越想越不是滋味,倒觉着是自己的不对了。 “对不住,我也只是想帮你。”余锦瑟感到自己头上多了只大手,心下好多了,伸手将他的另一只手拉住了,脸上带着笑道,“你也知道恭亲王可能会狗急跳墙,若是他……” “你怕他反了?”卫渡远低头看着余锦瑟的发旋儿,眼中一片柔和,“他这样,也不无可能,正因此,我才怕你这时候回京啊!” “不会的,他觉着亏欠我母亲,加之这么多年了,他心智早不像以往了,是不会轻易伤害我的。” 余锦瑟还在试图劝服卫渡远。 “他不知道我忆起一切了,我这时候回去他不会怀疑的,你们需要一个知晓内情的人。况且,你不是同我说过嘛,恭亲王该不是通敌叛国的人,而那通敌叛国的人该是同恭亲王府有联系的人,说不得我能查出来呢。” 她轻摇了摇卫渡远的胳膊,仍固执地看着他:“家国大义,若是查不出来,只怕大昱百姓就要受苦了。” 打蛇打七寸,余锦瑟最是知道卫渡远在乎的是什么。 家国大义,无不是刻在他骨子上的东西,那是在镇北将军府这种忠君爱国的府上熏陶出来的,寻常人是如何也比不上的。 “渡远,我也是镇北将军府的人,镇北将军府人人可为家国牺牲,我却不行了吗?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我也有我的报复,不为性别所拘束。” 这是卫渡远曾说过的话,抱负不论性别,谁都可以志在四方。余锦瑟这下子倒是将那些个话全数还给他了。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家国抱负,只是觉着自己可以帮上忙,又为何要躲在渡远身后要他来护着自己呢? 男儿当自强,用在女子身上亦然。 卫渡远最是拿余锦瑟没办法了,无奈苦笑道:“你倒是机灵,将我以前说过的话拿来堵我的嘴了。” 沉默半晌,他复又道:“只是,你是我的媳妇儿啊,哪里舍得?况且镇北将军府的男丁本就少,论血缘来,不过是老头子和我,两人都上战场忠君报国了,难道家中的妇孺还不能安心在府上享福吗?” 余锦瑟颇为不赞同这话:“就是因着你们上了战场,我们更是无法安心了。” 卫渡远点了点头,到底没像方才那样严词拒绝她了,只低低道:“我还要想想。” 想想就是代表有希望,余锦瑟脸上终于是带上了几分轻松笑意。 她一转头,见卫渡远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倒是难得主动地坐到了他的腿上,与他额头相抵,说了好一会儿好话才叫他脸色不那般难看了。 小六甫一到京城就听闻了顺亲王要成亲的消息,他当时只觉五雷轰顶,耳朵嗡声一片,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他呆愣愣地牵着马站在原地,良久,他终是勉强拉回了丝神智,丢下马一把揪过一个路人来,恶狠狠地问道:“你说,是顺亲王要成亲了吗?确定是顺亲王,而不是顺亲王府的别的人吗?” 他额头青筋暴起,揪着人衣襟的手也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被他逮住的那人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两股战战,说话也是磕磕绊绊的。 “是……是……是顺亲王,还是……还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呢……” 小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断从心里冒出来的暴戾,一字一顿地问道:“和谁?” “谁?”那人背上已湿了一大片,额头上的汗珠子也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就是……就是定国公的嫡孙女……” 小六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气力陡然都被人抽尽了般,忍不住往后一个踉跄,揪住路人衣襟的手也随之松开。 那路人得了自由,也不管脸色灰败的小六,忙往别处跑去,生怕再被这人捉了回去。 待他觉着跑得远了后,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疯子,个奶奶的,劲儿还真大。那顺亲王府就顺亲王一个主子,谕旨亲赐的婚事,不赐给顺亲王还能赐给谁啊?” 说完这话,却是不知为何,他又突的觉着一阵心虚,不禁往后一瞧,见的确没人追上来,他这才安下心来,忍不住又喝骂了几声。 路人走了许久后,小六才继续往前行去,却见他双眼无神,若一具行尸走肉般,连马儿也被他丢之身后不顾了。 待走出一段儿路后他又觉着自己该要相信柳园,有了这念头,他面色也顿时倒是好看了几分,加紧脚步就往顺亲王府赶去。 可走到府门前,他瞧着烫印着顺亲王府几个字的大匾额,他又迟迟迈不动步子了。 第两百零八章心伤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小六终究是没有踏入府门的勇气,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府中后门,拉过常年守着后房门的门房,也不管他惊愕的表情便问了起来:“听说柳哥要成亲了?” 那门房知晓自家王爷拿小六当亲弟弟,自也是尊敬有加,笑嘻嘻道:“可不,府中……王爷成亲可是天大的喜事,大伙儿也好乐呵乐呵。卡Kа酷Ku尐裞網” 那门房觉着死人的事儿这时候拿来说委实晦气,忙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小六现下却是什么不对也察觉不出来了,似是封印了五感般,支撑着整个人的那股子气儿也陡然被人抽没了,摇摇欲坠的。 那门房知道自家这位公子向来是活泼好动的,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不舒服了,忙上前将人扶住,又急匆匆问道:“公子,公子,怎么了?公子……” 小六不管那门房是如何忧心忡忡,只径自问了埋葬奶娘的地儿,得了那门房的回答后转身便走了。 那门房想了想,还是觉着不放心,忙转身进了府中,往柳园的院子去了。 柳园听了门房的话,猛然站了起来,再顾不得什么,就直直往府外冲去,走到半道上,他又停了下来。 见到人了,他又当说什么呢?是他负了他。 他禁不住又在心中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 柳园啊柳园,你自诩潇洒风流、运筹在胸,在小六面前你不过就是个懦夫,连直面他将一切说明白的勇气都没有。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贪图他给的温暖,又负了他,真真是个渣到骨子里的人,活该一辈子在痛苦中挣扎,久久不得上岸喘息。 不知为何,他竟是仰天狂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似疯似癫,闻之若狂。 一旁的管家见状,虽担忧不已,却不敢上前询问,只得在一旁等着。 柳园最后还是没有去追小六,看着顺亲王府大门,往后退了几步,终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走到院门口,见管家还跟着自己,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去看着公子,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给他找个住的地儿。” 管家得了令,当下也不敢耽搁,忙派了自己儿子去奶娘的坟前寻人。 小六看着奶娘的墓碑,直直地就跪了下去:“奶娘,对不起,小六没能送你最后一程。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要等着。” 小六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一滴也没落下来。他看着奶娘的墓碑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向奶娘重重磕了好几个头。 “奶娘,我在军营的时候还在想,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同你说我和柳哥的事儿,该怎么向你交代。我想着,到时候你要打要骂都好,但是一定不能让你打柳哥,我还得给你磕几个响头,同你道歉……” “可是,如今好像不必了。但是我还是想同你说说……” 他略有迟疑地垂下了头,过了半晌,再抬头时,只见他眼中尽是决然。 “我喜欢柳哥,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我以前一直以为没希望的,就想将此事藏在心中一辈子,默默守着他一辈子就好,可是……” “其实我知道的,他是王爷,他有太多的不甘,不可能真同我那样一辈子。可是我总想着……总想着偷得一日是一日,只是没想到这日来得这样快……” 小六说完这些,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只是这下,他的头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只见他身子微颤着,手指用力,缓缓嵌入了土中,似是在隐忍什么,却是一丝儿声音也无。 良久,他终是抬起了头,除了眼眶比先前更红了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是,同小六相处过的人都该晓得,他确确实实是变了。 以前的他,双眼似乎会发光,像个小太阳,让人见之欢喜。只是如今这双眼中,纯粹不再,春光不再,唯剩一片死寂。 恭亲王在府中可谓是焦心难耐,这府中上上下下被看管得很是严密,连只鸟也飞不出去,他唯一知道的是这皇上怕是要就此将他们给打压下去,是一点情面也不会留了。 活了这么多年了,这帝王家的亲情他向来是不信的,就算以前天真地相信过,如今也是不会信了。 “王爷,这里里外外都是宋昕的人。”一身黑色麻衣的属下恭敬地立于下首,“宋昕的手段向来厉害,这里面委实寻不到一个空缺。” “寻不到空缺?”恭亲王勾唇冷笑道,“就算再厉害的人也是做不到天衣无缝的。” “你在我恭亲王府中呆了这么久,难不成一个消息也送不出去?”恭亲王的眼神似刀刃般直直向站在下首的属下射去,“府上的狗不是最喜欢从狗洞里爬出去玩儿吗?这时候让它出去玩玩,岂不是很好?” 那属下豁然开朗:“王爷果真英明神武。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那属下略有迟疑,“若是沙城知府没有背叛王爷呢?该当如何?” 恭亲王转着手中的茶盏,眼神盯着杯沿一动不动。 “只要他进了京,必然对我不利,且不说那些个,若是他当真被收买了呢?到时候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还不如让他死在路上,来个死无对证!” 恭亲王不欲再多说,只摆了摆手,那属下会意,躬身告退。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卫渡远早已料到这种状况,特特掐好时机,已经暗地里让人将沙城知府押解入京,还是宋昕亲自派人去接的。 只是宋昕在接到人后一直引而不发,他在等一个时机,等卫渡远同匈奴人和谈。攘外必先安内,可在攘外的时候内部也乱了起来,那就不太妙了。 要晓得,恭亲王在京城的兵力不少,皇宫守卫也是他的人,若是他逼宫让皇上写下禅位诏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到时候谁敢阻拦? 到时候若是京城乱了起来,匈奴人定然会得到消息,他们未必就会同大昱和谈了,不定还会趁势打劫。 边关异动,国家内乱,民不聊生。 且不说这个,就说皇上虽然面上看着是要打压恭亲王一派了,可是皇上这几日一直病着,后来人醒来了,也没说召见大臣询问此事,可见帝王心不可测。 他还是得观望一下。 没法子,看着是个铁血手腕、油盐不进的人还是很怕死的,皇上的话还是不得不听的。 宋昕感叹完就优哉游哉地上床睡觉了,这也不怪他,他这才连夜将人给押解回来了,若是再不睡,他只怕往后还能安心睡觉的日子就没有多少了。 皇后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八日,只是她不但没接到皇上任何传召的谕令,也一直没等到皇上上朝的消息。 不过从昨日开始,皇上终于开始接见一些大臣了。 皇后特特遣了人去打听,却得了另一让她坐立难安的消息——皇上接见的这些个人里无一人是他们的人。 皇后再耐不住了,就要再派紫儿去寻玉叶,却是被从梧州匆匆赶回来的昱弘和给拦下了。“皇祖母,万不可去寻那玉贵人了。” 皇后当即怒上心头,黑着张脸道:“什么玉贵人?若是在一般人家中,他不过是个妾室罢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侍奉丫头!” 她请玉叶来时这丫头就同她甩脸子,后来好容易她说会想法子让她见到皇上,结果呢?如今都过了几日了? 昱弘和又是一躬身行礼,劝道:“皇祖母,还请你切莫意气用事。有些事儿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陛下不让旁人近身,偏就让玉贵人伺候,可见其得宠程度,以后如何不知,但现今却是如此的。” 昱弘和最是会讨皇后欢心了,没几句话就又让皇后展颜欢笑了。 要真的较起真儿来,比起恭亲王,皇后怕是更听得进昱弘和说的话。 皇后的心情总算是欢快些了,只是眉头还是紧皱着:“你说说,你爹该怎么办啊?我听说沙城知府马上就要被押解到了。要不,我们……” 皇后眼里浮现了丝杀意。 昱弘和却是立时否定了皇后这想法:“不行,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恭亲王府通敌叛国的罪名怕是如何都洗脱不了了。” 皇后一把拉住昱弘和的手:“但这样死无对证了啊?” “只怕还有证物。”昱弘和看着皇后迟疑的神色,又道,“皇祖母,弘和日夜兼程从梧州赶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弘和定会帮助父亲洗清冤屈的。” 皇后紧紧拉着昱弘和的手,向来好强的人竟是泪湿了眼眶,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手:“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以前你受苦,你父亲以前……” “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昱弘和轻笑着截了皇后的话头,显是不想再多提,皇后也不再说了,拿手帕子擦了擦眼角,便让人速去办事了。 可他并未立即出宫,反是去了御花园的池塘边等着,不大会儿就见玉叶远远走来。 她走得很是急促,时不时还往四处瞟着,走得并不专心,且身后一个太监宫女也没有,鬼鬼祟祟的模样反倒叫人生疑。 第两百零九章 让步 c_t(); “我一直没向皇上提起皇后的事儿,你到底作何打算?”玉叶眼神往四周乱瞟着,就怕有人走过瞧见了他们,“皇后被拉下马了于你只有好处不是?” 昱弘和冷嗤道:“你别做出这副模样,鬼鬼祟祟的,让人瞧着就觉着有鬼。” 玉叶斜睨了昱弘和一眼,道:“你堂堂恭亲王世子,要什么没有?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们同仇敌忾!”昱弘和勾唇冷笑道,“你不要管,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他们母女二人定然再无翻身之地。” “况且,你既上了我的船,还想下来吗?”昱弘和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甭想了!” 玉叶的脸色顿时变得清白交加,一挥衣袖道:“说吧!要我做什么事儿?” “四日后,就这个时辰,你同皇上闲聊,装作无意地说起瞧见我在宫中走动,其余的你就不要管了。”昱弘和看着池塘中游来游去的金黄色的鲤鱼,道,“添油加醋,你会吧?” 他此话一出口,自是又引得玉叶一个白眼。 昱弘和也不管她会如何,径自转身走了。只是走到半道上,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事儿你莫要同旁人说,要是你身边有人背叛了你,你没了事小,连累了我那就不好了。” “你……” 玉叶气得牙痒痒,可又奈何不得昱弘和什么,只得恨恨作罢。没法子,谁叫她徒有小聪明,却是不知昱弘和的厉害之处,竟想着与虎谋皮,也真真是可笑了。 卫渡远倒是好,匈奴人要和谈,军中左右也无甚大事,一众将士们又被他给训服气了,他便打着沙城知府被抓,暂无甚能人看管沙城,他要好好去巡视一番的由头,带着余锦瑟大摇大摆地去沙城游玩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未免麻烦还是穿着一身男装,看着倒像是一位书卷气浓厚的玉面书生,不过生活经验稍微老道些的还是能一眼识出这是为水灵灵的妇人。 余锦瑟一直想着回去,奈何卫渡远不肯松口,她心头虽万分焦虑,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来这世上本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他们既是夫妻,凡是总要有商有量,这才能顺顺当当地过下去,不然最后也只是一对怨偶罢了,谁心里都不好过。 到了沙城集市上,他们也难得寻客栈了,干脆直接去知府府上歇着了。这明玉和明月见了他们来,忙同他们见过礼,明月又叨叨着同余锦瑟说了好些贴心话,这才去准备饭菜去了。 待人下去后,余锦瑟挑眉看着方才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丁实,打趣道:“怎么?同明月如何了?” 丁实糙实的脸上竟是难得地出现了抹红晕,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还好……” 余锦瑟暗暗地给卫渡远使了个眼色,佯装生气道:“什么叫还好啊?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若是你不喜欢明月,迟迟不愿同她表明心意,那也别吊着我们家明月,让我早些给她物色个好人家才是。” 丁实慌了,求助地看向卫渡远。 卫渡远瞟了眼古灵精怪的余锦瑟,道:“丁实啊,锦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让想好了。卡Kа酷Ku尐裞網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家世不一般,你家里会同意你娶明月吗?作为正妻?愿意吗?” 余锦瑟面上看着似是在捉弄丁实,但卫渡远明白,余锦瑟这话说得很是认真,既为了对明玉和明月两姐妹母亲的承诺,也为着这她同她们两姐妹的情谊。 她是真的将这两姐妹当作了姐妹。 “你要想清楚此事。她们名为奴仆,锦瑟却是实实在在把她们看作亲姐妹的,自是不愿看着她们受委屈的。” 卫渡远言以至此,多的他也不会说了。 余锦瑟看着陷入沉思的丁实,接着卫渡远的话头道:“我以前也不过是个农妇,但许多事儿我还是清楚明白的,这大宅门里,女人明争暗斗,若是没个强大的母家,再没了丈夫的疼爱,那一辈子就毁了。” “我自是会护着她们两姐妹的,可你们家呢?若是门第高了,我怕是也有护不住的时候,毕竟丁家也是不俗的。” 明月端着菜走到屋门前,就见自家姐姐站在门外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却是没有进去的意思,她不知其意,却也特特压低声量道:“姐姐,怎么了?你怎么能偷听公子和夫人说话啊?” 明玉摇了摇头,示意明月也安静听着。 “若是你们家里人不愿意,你又不能许诺明月什么,我令愿给明月寻个为人正直的秀才,嫁过去总也是正妻,还能待明月好,至于家境,倒也不算落魄。有我们夫妻二人照看着,日子定然也是过得去的。” 这是余锦瑟的声音,明月听得清楚明白,心头感动不已。卡Kа酷Ku尐裞網多少年了,除了自己的姐姐、母亲,还有丁实,还从未有人这般为自己着想过。 该是她一直知晓余锦瑟是个好主子,却不知道原来这般好。 明玉自是知晓明月心中所想,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明月这才收敛好自己眼眶中要掉不掉的泪珠,专心听着丁实接下来的回答。 “我家里有个大哥,父母不会对我太过约束的。”丁实知晓这话余锦瑟定然是不满意的,又道,“我在家中是惯来离经叛道的,你们且放心,我会待明月好的。” 想了想,他还是说了实话:“我们家门第其实说来也不算多高,比镇北将军府还是要差一截的,我母亲该是不会多管我的婚事,依着我父亲的脾性,只要夫人摆出态度来,我父亲也会答应的。” 余锦瑟轻啜了口茶,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只能说是个勉勉强强,还是明月在外面耐不住了,从门外匆匆走了出来。 她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又看了眼一旁的丁实,这才道:“夫人,公子,明月晓得你们待明月好,只是有些事儿还是要明月自己走过才晓得的,起码,我现下是愿意相信丁实的。” 丁实在明月面前是憨厚老实笨拙的,但在旁的事儿上却是格外机灵,这样一个男子,不说以后如何,现下的情却是真真切切的诚挚。 余锦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耐不住,沉住气些,我也是为你好。就这么想嫁?” 明月羞得满脸通红,反观明玉,却是难得地打趣起了人:“对啊,就这么想快些离开我这个姐姐啊,这么些年算是白疼了。夫人啊,没事儿,你也莫要伤心了,明玉还得好生赖着你呢。” 余锦瑟瞟了眼明月,就见她羞得抬不起头了,只觉分外有趣。 “你这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都去哪里了?”她这厢打趣完明月,又转头调侃起明玉来了,“没事,我会好生给你物色个品行高洁又知上进的秀才的,到时候要嫁了,可别跟我吵着说什么我选的日子太长了才是。” 此话一出口,再多的话明玉也是羞得说不出了,只低头专心地摆着菜。还是明月胆子大些,小声嘀咕着余锦瑟。 卫渡远见今日气氛到了,他又是个不拘小节的,大手一挥:“今日中秋节,正是团圆时,大伙儿一起吃吧。” 吃了晚饭,卫渡远就拉着余锦瑟出门了。 余锦瑟垂着头走了会儿,才道:“你怎么想着这时候来沙城啊?” 卫渡远也不顾余锦瑟身上还穿着男装,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双眼直视着前方道:“今儿是中秋啊。” 余锦瑟不明白:“你方才已经说过了。” “沙城该是有灯吧。” 卫渡远笑得温柔,随意地摆了摆手,一直跟在暗处的王大提着盏灯走了来。 是盏四角宫灯,四面画有不同的画,皆是余锦瑟。有穿男装的,有穿女装的,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惟妙惟肖。 卫渡远接过王大拿来的灯,一挥手,王大又退下了,他这才将灯送到余锦瑟面前。 “这中秋虽说不是花灯会,但是总也有些灯的,就想着送你了。”顿了顿,他又道,“你要回京,我不能同你一起回去,这京城的花灯会又过了,就只能这时候补上了,到时候元宵节再补一盏。” 余锦瑟知晓这是卫渡远做出让步了,眼底禁不住涌上了阵阵湿意,伸出好容易养得嫩白的小手接过了花灯。 “总是……我好像总是逼着你让步。” 夫妻之间,不必言谢,她便将那些个客套话咽了回去。 卫渡远见余锦瑟这副模样,压下心头的不舍,伸手捏了捏她的秀丽脸庞,道:“也只有你能让我不断让步了,别人想都不要想。” 余锦瑟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跌进了蜜罐子里,甜甜的,却又不腻,就让人觉着欢喜万分。 “好啦,走吧。” 卫渡远拉着余锦瑟的手接着往前行去,打算再四处逛逛,看看热闹。其实只要两个人相爱,做什么都是有趣的。 余锦瑟一直垂着头瞧着自己的花灯,加之她也不习武,又没上过战场,对于一些事自然不够敏感,更是不知此刻正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这边瞧,更是不知那人其实盯得就是她。 但卫渡远觉察到了。 他双眼如刃,立时偏头往他们的右前方看去,就见三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贩前。 那三人知道卫渡远发现了他们,但他们却是没有掩饰的打算,该说是他们的头儿没有掩饰的打算,依然往这边瞧着。 卫渡远眼中冷意愈发深厚,带着余锦瑟停下了脚步。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章 吃醋 c_t(); 余锦瑟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就见卫渡远难得地冷了面孔。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竟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万野! 在看到卫渡远和余锦瑟两人时,万野心里是知道自己该躲的,毕竟现今是大昱和匈奴和谈的关键时刻。可不知为何,在看到余锦瑟笑靥如花的模样时,他无论如何也挪不动脚了。 他以为她死了,之后他也曾试探地问过红三娘,红三娘说没人从西风坡里出来。却不料,原来她没死,还跟摆了他一道的卫渡远在一起。 他看着她,只觉恍如隔世,一不小心竟又看呆了。 卫渡远的感觉向来敏锐,他也深知万野是个什么人,所以他在庆幸万野没有在西风坡对锦瑟动手的时候,心头也存了丝疑。 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罢休、又存有野心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锦瑟? 如今,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卫渡远微微向前一步挡在了锦瑟的身前,是一个全然保护和占有的姿态。 余锦瑟只以为是卫渡远怕万野突然出手伤到了她才将她护在身后的,还出声劝道:“没事儿的,你莫要太过紧张,这么多人呢,他不会动手的。况且现今两国正在和谈,他更是不敢出手了。” 卫渡远也不想余锦瑟知道万野喜欢她,如今便顺势点头了。 余锦瑟见卫渡远微微放松下来了,又主动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说,他怎么来了?是又要去西风坡瞧他们找的东西?” 自从知道万野在西风坡寻东西后,卫渡远就派了许多人去西风坡秘密查探,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找到锦瑟的那个洞里,他们发现了矿石。 “是矿石,不过,今儿他们来该是为了红三娘的事儿。”卫渡远在余锦瑟耳边小声道。 余锦瑟不明所以,她从未听过这消息,没成想卫渡远竟是早已查出来了。突的,她的瞳孔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卫渡远:“是……” 卫渡远知道锦瑟是想起来了,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余锦瑟这会子终于想起了那个洞的不寻常之处,且不说里面的土是新的,显然是被人新挖出来的,仅是里面别样的石头也够让人奇()异了。 “我竟是没想到……” 余锦瑟看见万野几人过来了,立时闭嘴不提了。 走到近前,万野先是看了眼余锦瑟,再同卫渡远抱拳见了个礼:“卫将军,别来无恙啊!” 卫渡远面上带上了抹笑,抱拳回了万野一礼,才道:“这话该是在下说吧。万野将军,你作为匈奴人的将领,这会子不该出现在这个地儿吧!” “两国正在和谈,眼看着就要交好了,我想着这日不是大昱的中秋嘛,就想着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倒是我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了,在这里先认个错。” 万野说完,又大大方方地抱拳行了个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子卫渡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客气两句作罢。 “这位是?”万野双眼含笑地看着余锦瑟,眼里藏着丝丝缕缕地缱绻温柔。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眼中冷意愈深,嘴角的笑却是不变,他正欲将拉住余锦瑟的手伸出来,却不料被她给挣脱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旁的余锦瑟,就见锦瑟踮起脚,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颇为豪迈地笑道:“这是我哥们儿,好兄弟。” 余锦瑟拍了拍卫渡远的肩膀,示意他说两句,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只好回头看着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催促着。 可卫渡远是铁了心地不愿开口,也不看余锦瑟,将头往一边偏去了。 余锦瑟没法子,只好开口道:“对吧?渡远,我们是好兄弟。” 余锦瑟说这话时虽是笑着的,但话里威胁意味浓厚,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渗得卫渡远心下一哆嗦,知晓自己要是再不开口,回家去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只好不甘不愿地附和道:“对啊,我们是好兄弟。” 卫渡远看了眼兀自笑得开心的余锦瑟,恨得牙痒痒,又补道:“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这话说得暧昧,余锦瑟这才觉出卫渡远的不对劲儿来,不禁暗自发笑,这是吃醋了,倒是难得一见啊! 卫渡远一回头就瞧见余锦瑟一双带笑的眼睛,当下竟是难得地不知所措起来。为了掩饰他的不自然,他假意咳了一声,却是不忘接着宣示自己的主权。 “穿一个裤裆长大的,青梅竹马,我还抱过她呢。”卫渡远脸上带着笑,却是怎么看怎么带了份挑衅意味。 余锦瑟暗自发笑,真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万野一直偷眼瞧着一旁的余锦瑟,就见她一直悄悄地站在一旁,笑靥如花地看着卫渡远,眼里心里皆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万野不禁自嘲一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还在奢求什么?就算她要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将她独自抛在荒野的人,就连自己也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万野不愿沉浸在这样一个气氛中,又同卫渡远说了几句就打算告辞离开了。 卫渡远也不想万野同他们一起,当下也没有挽留,随意客气了两句就让人走了。 “你不让人跟着他们?”余锦瑟好奇()地问道。 卫渡远还生着余锦瑟的气呢,瞥了她一眼,才道:“跟着干什么?万野是什么人?还不得被他们给跟掉。况且他们这回来估计是调查红三娘的事儿的,或者是传递京城那位的消息的,至于我同你说的那事儿,他们是不会去打探的。” “既然他们被我们碰上了,他们就不会自露马脚做那些个无谓的事儿。”说着,他又回头看了眼余锦瑟。 余锦瑟这会子不乐意了:“你这什么眼神儿?”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卫渡远不语,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你可不就是个傻子嘛。 余锦瑟想到了方才的事儿,也不气了,反倒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呢,方才还跟个娃子似的,跟人家万野较劲儿。有意思吗?” 卫渡远摸了摸鼻子,加快了脚步。 余锦瑟禁不住笑得更欢了,只好加紧脚步跟了上去,走着走着,不料卫渡远突然停了下来,她猛地撞上了他的背,忍不住低呼一声,捂着自己的鼻子委屈巴巴道:“你干什么啊?” 卫渡远不大敢直视余锦瑟的双眼,也不回答她,径自伸手拉过她的手接着往前去了。 余锦瑟一手提着卫渡远亲手制作的花灯,一手被他拉着,心下软得不行,脸上笑意是止也止不住。 卫渡远在一旁偷眼瞧着,脸上窘迫之色渐失,笑意倒是愈发明显了。 万野从一处巷子里拐了出来,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愈发失落,还有密密麻麻的不甘心啃噬着自己的心,最后也不过化作一声叹息,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出了沙城后,他攥紧的拳头才终于松了开来。若不是这样,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回头去寻她。 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多年的谋划。 这不是他,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翌日一早,余锦瑟就要上路了,卫渡远再不舍也要将她给送走了。 “路上别着急,你大病初愈,自己身子要紧。”卫渡远不放心地叮嘱道。 余锦瑟伸手轻抚上卫渡远紧蹙的眉头,道:“好啦,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对了,昨儿你还没同我说完呢,你说那万野有个什么打算?” 卫渡远没想到余锦瑟能提到这茬,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嘴里却是回答道:“他啊,我估摸着他打着两国和谈的幌子,到时候若是通商了,那矿石不就好运出去了吗?” 余锦瑟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儿你同皇上禀报了吗?” 卫渡远摇了摇头:“现今京城局势未明,我不敢轻易冒险,只得静观其变了。” “要不你写封密信给我,我瞧着时机对我就呈上去,瞧着不对我就先自己拿着,你觉着怎么样?” 卫渡远觉着余锦瑟这主意不错,当即点头答应了。 说完正事儿,卫渡远又不舍自己的媳妇儿了,干脆一把拉过锦瑟,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一吻毕,他贴着她的唇,道:“好好的,等我回来。” 余锦瑟顶着一张红通通的嘴唇,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不会轻易涉险的。” 余锦瑟回去,明玉和明月自是要跟着一起的,至于丁实,他是来投军的,本该留在军营中,可卫渡远担心锦瑟,同他密谈一番后,便派去跟着回京了。 如今京城局势不明朗,卫渡远想着丁实背后的丁家,让他跟回去,总也有用的。 丁实看着五大三粗的,但心思还算细腻,被卫渡远一点就通,也清楚京城中怕是即将有血雨腥风了,他也愿意跟着回去。 既为了保家卫国,也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况且,他也是挺佩服卫渡远和余锦瑟这对夫妻的,也愿意供他们差遣。看着他们,他对成家之事也有了更多的期盼,想早些回去将明月和他的事儿给办了。 卫渡远将余锦瑟一行人送出沙城后就往军营里赶了,这时候京城应该来信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一章 谋反 c_t(); 是夜,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昱弘和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堆砌成的地面往皇后宫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进了皇后宫就听见皇后又在砸东西发脾气了,昱弘和轻蔑一笑,将手中的伞随意地递给一旁的宫女,就径直往殿内走去了。 甫一到门口,他就瞧见皇后外衣没穿,只着了身大红襦裙,头发也很是散乱地披在身后,脸上更是粉黛未施,再和着这一声声的嚷叫,还真想个骂街的泼妇。 昱弘和心头轻蔑更盛,脸上笑意却是尽数收敛了起来,只剩满目凝重和深远的忧虑。 “皇奶奶。”他见了礼,见皇后安静下来了,才道,“孙儿去瞧过了,宋昕不但将人给安全押回来了,还得了许多证物,只怕……无法翻供了。” 皇后瞠大双眼,眼中满是茫然无措,手上一松,她手中拿着的花瓶就应声而碎。 她趿拉着鞋几步走到了昱弘和面前,伸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臂道:“你说?怎么会呢?不会的……你再想想办法,想想……” 昱弘和抬眼看着皇后,眼中是满满的痛苦:“皇奶奶,你说,父亲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儿?” 皇后一把甩开昱弘和的手,大吼道:“不会的,你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太子被废,这太子之位迟早会落到你父亲手中,他会蠢到做这样的事儿吗?” 昱弘和忙认错道:“是孙儿的错,父亲不该是那样的人。对了皇奶奶,还有一事,我也打听过了,父亲派了人去截杀沙城知府,可惜失败了,只怕……皇上也要知道此事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恭亲王府了……” 皇后身子一颤,就要往后倒去,昱弘和赶忙将她扶住,带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卡Kа酷Ku尐裞網 “皇奶奶,你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啊!”昱弘和顿了顿,又劝道,“你这样也不行啊,怕是会被别人轻看了去,你还是这一国之母呢。” 皇后揉着额头,道:“倒是让你提醒了我,可这名不副实的皇后,还有什么好做的?” “皇奶奶,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还在这个位置上,恭亲王府就会多几分胜算。”昱弘和劝慰道。 他见皇后似乎冷静了几分,又道:“皇奶奶,现今局势如此,你说说,往后该如何啊?其实,我也不信父亲会做这样的事儿来,且不说你是皇后,单就说父亲手握兵权,该是尊贵无比的,只要仔细一想,恭亲王府就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皇后缓缓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昱弘和:“你的意思是?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昱弘和看了看四周,“皇奶奶,此事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之前,你不也说过?皇上是谁?会想不到吗?只要皇上有心,哪里就会直接对父亲发难?哪里又会不见你?” 皇后本就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这是皇上有意为之,可是多年的夫妻感情,她到底是心存顾忌的。 “可是,他是我孩儿的爹啊,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因着这几日的事儿皇后头上的白发又添了不少,听闻此言更觉打击非常,她心头是愈发乱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而昱弘和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皇后以前是聪明,可是现今因着自己失去争宠的资本,又怎么也挽回不了皇上的心,早已乱了心智,坠入魔障了,这会子引她上钩是最好的。 “皇奶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昱弘和说着说着,眼角竟是泛起了红丝,“皇奶奶难不成想看着父亲去送死吗?我们有兵力,朝中还有人,走哪条路都比走死路好啊!” 皇后惊愕地看着昱弘和:“你是想?” 昱弘和肯定地点了点头,便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后,等着她做出决定。 皇后立时摇头否了这个法子:“不行,此乃大逆不道之事,岂不是坐实了恭亲王府的罪名?” 昱弘和不甘心,接着劝道:“皇奶奶,孙儿已经失去娘了,你要孙儿眼看着父亲也去送死吗?皇奶奶,你是个清醒人,难不成还对皇上抱有什么幻想?” 皇后心内挣扎,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少时便跟着的夫君,她哪个也舍不下? 还真叫昱弘和说准了,她对皇上还抱有幻想,总觉着皇上会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会将事情做绝了,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 她紧握着扶手,半晌,才道:“既然他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了。不过,到底是有多年感情的,留他性命,让他做个安安稳稳的太上皇吧。” 昱弘和觉着好笑,这是舍不得呢?不过一个老巫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今又做出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给谁看? 当真是可笑! 不过,他面上却是不显,点点头应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接下来,他就要去恭亲王府了。回来这么久,他还没回去看过呢。 恭亲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得门外有动静,立时坐了起来,取过一旁的剑就要刺出去,却是被一道熟悉的声音阻止了。 “是我。” 恭亲王收剑入鞘,冷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爹,你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自然是要回来看看的。” 昱弘和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话的语调也是全然不在意的,更像是玩笑,真真是叫人无法信服。 “说吧,什么事儿?”恭亲王坐回床上,无可无不可的道。 昱弘和正色道:“皇奶奶让我来找你的,说是可以动手,她会帮你。你的行动也失败了,人没杀死,物证也有,只有死路一条。” 恭亲王抬眼看向昱弘和,眼神犹如实质,夜色深重,连人的轮廓都分辨不清,但仅凭这一眼,他似乎就能瞧进他的心里。 在夜色的笼罩下,昱弘和更是不惧,他感受到恭亲王的视线后坦坦荡荡地任他打量。 “这是你皇奶奶说的?”恭亲王显然不信。 虽说因着余雪梅的事儿他跟皇后的关系大不如前,但他还是很了解皇后的,知道他对皇上是有感情的。 昱弘和也不瞒着,道:“是我说服了皇奶奶。你都这样了,我就不信皇上看不出来此事不是你做的,他不过是忌惮你的兵权,想借此打压你罢了。” 恭亲王双眼微微眯起:“你恨我,我为什么要信你?” “通敌叛国,这罪名可不小,到时候恭亲王府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昱弘和顿了顿,又道,“我更是脱不了干系。我就不信你没这想法。” 恭亲王确有这个想法,他也明白昱弘和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敢信他,最后也只是告诉他,一切他都会安排,让他别惹事便作罢。 昱弘和见事情差不多了,当即就走了,想着这会子玉叶也该挑起了皇上的怀疑了吧! 他回来了,按理说该去求情,却不见人影,反倒频频秘密出现在皇宫,只要不傻的人都会发觉这其中有猫腻。 他勾了勾唇角,吹着口哨声离开了。 皇上如昱弘和所料,确是生了疑,但他并未立时召见昱弘和,而是派了人密切关注着他的动静。 恭亲王的动作很快,既然做了决定,他便暗地里发出命令,让其麾下将领召集兵马,暗自回京。 昱弘和等着恭亲王的兵马差不多都到京了后,便趁着夜里来到皇上住的宫中。 皇上眼神锐利:“你主动请缨去治水,如今擅离职守,是为何事?” 昱弘和赶忙跪下认错:“是孙儿的错,只是陛下,还请你饶恕父亲,他向来精忠报国,死在他手上的匈奴人不知凡几,定不会通敌叛国的。” 皇上怒拍桌案道:“是与不是看刑部的查证便是,你以为你回来了又能如何?朕听闻,你回来了也有几日了,为何今日才来见朕?说吧,你回来是为何?今日来又是为何?” 昱弘和犹犹豫豫的就是不开口,皇上身子本就不舒服,哪里还有耐性同他磨叽?当下便又发了火。 昱弘和这才吞吞吐吐地将事情都给抖搂了出来:“是……儿臣瞧见儿臣的父亲有些不对劲儿,似乎在……抽调兵马,儿臣怕……怕他走上歧路。陛下,皇爷爷,看在父亲是你儿子的份儿上,还望你到时候手下留情啊。” 皇上当即气得直咳嗽,又询问了他好一些事儿才让他走了。 昱弘和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嘴角挂起抹得逞的笑,慢悠悠地走了。 待昱弘和走后,皇上又气得喘不上气儿了,总管太监当即又请了太医来。 皇上一副心事重重地任太医们诊治着,他实在不耐听太医们再说那些个千篇一律的话了,干脆皱着眉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待人走后,他颇为疲累地揉着额角,心头烦忧却是怎么也揉不去。 他老来多疑,在京城中呆着的许多将军他都是不信的,更是不敢让人擅调兵马回京,怕人借此生事。 他思来想去,最后只好写封密诏给远在西北的卫渡远,寄希望于他解决了同匈奴人的和谈后便带着人回京勤王。 至于恭亲王问罪的事儿,他打算按兵不动,押后再说,以拖延时间。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二章 要变天了 c_t(); 同匈奴人和谈的事儿还是交给了卫渡远来办,此事倒也简单,也没谈多久这其中诸多事宜都弄得差不多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的和谈是匈奴人主动提起的,亦有匈奴臣服大昱的意思,匈奴自然是要吃亏些的,最后便定好了匈奴每年向大昱纳贡。 现今他们就围绕纳贡一事说了起来,一来二往,卫渡远倒是提大昱赚了不少,不过,他们还有个条件。 ——必须两国通商。 卫渡远听闻这消息后当即挑了挑眉,心道,万野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他这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如今他心头也有了底,当下就同意了,这和谈条约倒是签得快。 对于余锦瑟的事儿,万野到底是不甘心的,在签完和谈条约后,他又提议同卫渡远切磋切磋武艺。 卫渡远自是晓得万野的意思,他也想好好同万野较量一番,教教他,让他别总惦记着别人的媳妇儿。 两人的功夫都是极好的,这厢切磋,在场的士兵无不起哄,看者皆热血沸腾起来。 “好!” “将军,厉害啊!” 两人交手倒不像是一般的切磋,而是打着全副精神在对敌。 万野一拳向卫渡远面门而来,卫渡远见招拆招,迎面而上,一把握住了他的拳头,然后上半身往后一错,再捏着他的手往后一拿。 万野见状,忙伸出另一只手来格挡,又将局势拉了回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始终没分出胜负,眼见着天黑了,时辰也不早了,一旁的明副将忙叫停两人。 “既然是点到为止,今儿就作罢吧。” 两人扣着彼此的的手臂,对视半晌,终是没再继续。 万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笑道:“还真是老了啊。” 卫渡远禁不住嗤笑出声:“承认我的功夫不错很难吗?” 万野万没想到卫渡远会说出此番话,愣了半晌才豪爽笑道:“没成想大昱还会出你这样的人。” 卫渡远斜了万野一眼,也不怕他生气,不客气道:“大昱地大物博,人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个人有个人的个性,哪里就能一概而论了?这可不是万野将军的眼界啊!” 万野摇了摇头,道:“是我狭隘了。” 要说卫渡远为何这般,一是因着他知道万野的脾性,是断不会去计较这等事的,二是万野有谋算,更是不会因着这样的微末小事断送了两国的和谈。 “如今也晚了,万野将军若是不计较不如留下来用饭?” 万野到底是摇头拒绝了,顿了顿,他复又开口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卫将军你同念雪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卫渡远不悦地扫了万野一眼:“知道冒昧你还问?” 万野嘴角牵起抹苦涩的笑意,这辈子他大抵是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了吧。不为旁的,就为着这久久无法平息的悔意和不舍。 “别人的媳妇儿,你还是甭惦记了。” 卫渡远不是个软心肠的,看着万野这般放低姿态的模样就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能回答他不过是想让他死心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还不忘火上浇油道:“别做不厚道的事儿。” 余锦瑟在这儿的时候他定然是不会这样说的,要是说了只怕她要跟他闹脾气了,说他不顾全大局。 确是,为了以绝后患,最好是不要将锦瑟的身份暴露出来,但他就是想告诉觊觎锦瑟的那些个人,这是他媳妇儿,谁都甭想动。 万野没再说什么,当即就告辞离开了。 既然这边事儿了,卫渡远就打算拔营扎寨往京城赶了。其实,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说是只要和谈妥当了,直接带着龙行军回去便罢,不用再写奏折上报。 卫渡远倒是乐得这样,毕竟现今京城局势紧张,他没跟着锦瑟一起回去,他着实不放心。以前种种更是让他释怀不得,他们分别了太久了。 话分两头,这厢余锦瑟已赶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县城。她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这会子要进京城了,她自然是要好好拾掇一番的。 换回女装,戴上一副淡绿的耳坠子,再在头上戴一根白绿的玉簪,将头发简单地半挽起,淡淡地再涂抹一层胭脂,这便作罢。 明月边为余锦瑟梳理着头发,边道:“夫人就是好看,不论多简单的头饰都是别有一股风韵。” 明玉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夫人生得好看,怎样都是好看的。” 明玉现下跟余锦瑟闹熟了,话也多了起来,在余锦瑟和明月的双重影响下,时不时还会开些玩笑呢。 余锦瑟在房间内歇了会儿,就下楼去同人一起用饭了。不过念着锦瑟的身份,到底是没直接大喇喇地坐在大堂用饭,而是要了个隔间,隔着一张屏风的。 这是锦瑟要求的,为的是打探京城的消息,又不至于暴露自己。 果真,几人没吃几口饭外面的人就小声闹起来了,似乎人人都在说这事儿。 “你们听说了吗?京城的天儿变了!” 这人怕惹祸上身,特意压低了声音,可就算如此,余锦瑟几人也听得明明白白。尚不说这时候用饭的人少,就说还在用饭的几人显然也对此事很是好奇(),都静下来竖着耳朵听着呢。 那人显然既怕惹祸上身,又想着在旁人面前露个脸,待人问了才愿意接着往下说。 “这几日京城城防愈发严了,还换了好几拨人,都是不常见的。” “嗨呀,这事儿算什么?这守城的士兵上百人,你个个都认识?”一人满不在乎道。 那人不服气了,当即拍桌子道:“守城的士兵是不少,可守在门口的就那么几个,将领也换了。我这消息来得可靠,是我一在城防营当差的远方亲戚说的。” 一自作聪明的人又驳了那人的话:“那更是不可能了,要是有大事发生,还不有人将他们看管起来?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余锦瑟知晓事情并不那般简单,她不知道这人是如何从他当差的亲戚口中得知此事的,但她知道,恭亲王该是要动手了。 余锦瑟饭也吃不下了,随意地再夹了筷子菜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只是这注定是辗转反侧的一晚。 翌日一早,丁实就伪装成马夫带着余锦瑟几人往京城里去了,至于被卫渡远派来保护她的人皆尽隐匿了起来。 到了城门口,余锦瑟探头往外瞧去,就见有不少人被拦在了外面,队伍排成了长龙,盘查得很是严密。 明月有些急性子,看着这副境况不禁皱起了眉:“夫人,你说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余锦瑟面色凝重,小声叮嘱道:“到了京城便不许再唤我夫人了,只能是小姐。” 明玉和明月两人虽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表示听进去了,甚而明月还不忘掀起车帘子探头对坐在外面的丁实嘱咐此事。 余锦瑟见状,很是满意,不忘玩笑道:“看你表现如此好,也不让你等了,就让你享受一番特权。不过,仅此一次,插队的举动委实不好。” 话罢,她便让丁实直接将马车赶到了城门口。 明月见状,甜甜应了,嘴里还道:“我还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呢。” 走到盘查士兵近前,他们立时被士兵给呵斥了。 余锦瑟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丁实塞了一锭银子给盘查的士兵,士兵见状,双眼发亮,当即改了口,也愿意让他们插这个队,不过他们还是得排查。 余锦瑟这会子敢断定京城里是出了事儿了,说不得已经变天了,不然这些个士兵不至于谨慎至此。 好在她手上还是有个信物的,是恭亲王给的一块儿玉佩,说是他的子女皆有的,她干脆将这块儿玉佩拿了出来,让丁实递给盘查的士兵瞧。 那士兵一见,果真认得,忙垂首行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姐,是小人的错。” 余锦瑟抬抬下颚,示意明玉开口。 明玉会意,当即开口道:“小姐说无碍,你们也是尽忠职守罢了。” 那士兵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躬身送余锦瑟的马车离开才继续盘查要进城的百姓。 而这会子的余锦瑟却是愈发肯定京城出事了。 这块儿玉佩她拿出来原不过是为了试探一番,看看这些个守城的士兵是不是恭亲王的人,如今他们既然识得这玉佩,想必是他的人了。 她心内百感交集,面上却是不显,只让丁实驱马往恭亲王府去。 到了恭亲王府门口,就见门口守了不少人,余锦瑟让丁实上去打探一番,那些个人只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余锦瑟却是立时猜出其中意味,这是皇上发难了。 余锦瑟当下下了马车,吵嚷着说是要进去,还说自己是恭亲王的女儿。守在恭亲王府外面的士兵一听,又找了恭亲王府的下人盘问了一番,终是将她给放了进去。 她也没闲着,一踏进府门就让人带着她去寻恭亲王了。 到了恭亲王府住的院子,管家见了她很是惊讶了一番,但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也知晓她在恭亲王心中的地位,当下也不敢怠慢,立时转身进屋去通禀了。 没等一会儿,就听里屋传来动静,余锦瑟一抬头就见恭亲王满脸欣喜地往她这边行来,胸中陡生出一股窒闷之感,最后不过是化作一声叹息。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三章做戏 c_t(); 余锦瑟规规矩矩地向恭亲王行了一礼,主动认错道:“王爷,是我不对,不该离家出走,让你担心了。” 离家出走这几个字她说得分外艰难,于她而言,有卫渡远的地方才算是家,这恭亲王府不过是囚笼罢了。 而她,却在这个囚笼中,同害死自己父亲、强.暴自己母亲的人一同生活,当真是可笑至极! 无论余锦瑟如何想,恭亲王却是真心疼爱她的,当下就将她给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你走得急,又瞒着我,是什么也没带,我自是不放心的,看见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就很是高兴了,只是你早不回家晚不回家,怎地这时候回来?” 这话乍一听并没什么,仔细思量却是不同了。 余锦瑟想了想,倒是直接承认了:“我听大哥说,你要害卫小将军,又听玉贵人说……” 她看了眼恭亲王的脸色,再接着道:“说卫小将军出事了,我担心,我就想着去瞧瞧。然后,人我也没找到,倒是落入了贼人的手中,这才得遇卫小将军。他救了我,我……” 她倒是不怕将事情闹大的,反正这两父子本就不和,这会子再起咀唔倒是好。 恭亲王果真变了脸色:“你大哥也掺和进来了?” 余锦瑟摆出一副很是惶恐的模样,惴惴不安道:“不是大哥的错,是我,大哥怕我后悔,所以才告诉我的。王爷,请你莫要怪罪大哥,我不想牵累了旁人。” 恭亲王叹了口气,将余锦瑟给迎进了门:“你就是太过善良,将一切苦楚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这回出去没少吃苦吧?” 余锦瑟摇了摇头,复又佯作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刑部的人围着?” 恭亲王盯着余锦瑟看了半晌,这才晦涩不明道:“无碍,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放在衣袖中的手一紧,知道恭亲王这是打算动手了,怕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她得将消息传给柳园! 恭亲王见余锦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将话头就此打住,道:“你刚回来就来我这儿,累了吧?早些回去歇着吧。” 余锦瑟也不再多留,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一行人甫一走到雪梅园门口就见香儿带着几个丫鬟远远地迎了上来。 这香儿虽是昱弘和的人,但到底伺候了余锦瑟多时,阔别了这么久再见,她心头还是颇有些激动的。 只是等她往后望去,她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大哥怎么来了?”她悠悠问道,语气不好不坏。 昱弘和只看着她,但笑不语。 余锦瑟知道昱弘和跟恭亲王不对付,想着指不定又能从他那里知道些口风,当下就挥退一干人等,将他带进了自己平日里看书的侧厅里。 “大哥怎地想着来见我?”余锦瑟直视着昱弘和的眼睛,道,“我这风尘仆仆的,倒是失礼了。” 昱弘和斜了余锦瑟一眼,把玩着一旁的茶盏道:“我们当属平辈,你尚且觉着失礼了,那你急着去见他怎地就不失礼了?” 余锦瑟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水,显然不想搭理他这话,却听他话音一转:“四妹妹该是见着卫小将军了吧?可有想起什么了?或是,早已想起了?” 其实比起昱弘和,余锦瑟觉着恭亲王反倒容易糊弄些,因为他心怀愧疚,两人间也多有隔阂,可是昱弘和不一样。 他多疑、狠辣,最是厚脸皮,一步步逼着你。 “大哥想说什么?大哥是想让我想起呢,还是不想让我想起呢?”余锦瑟漫不经心地又将话头给抛了回去。 昱弘和一手撑在一边儿的桌上,一手拨弄着茶杯的杯盖,双眼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余锦瑟。 余锦瑟就任他盯着,眼中还带着些笑意。 终于,昱弘和将手中的杯盖放到了杯盏上放好:“当然是希望你想起的,那样的四妹妹才最是有情有义呢。” 顿了顿,他又道:“没成想,这卫小将军还真是会反将一军呢,恭亲王府这会子是要翻天了,毕竟,狗急了还要跳墙呢。” 余锦瑟嗤笑一声:“别忘了,你也是恭亲王府的人呢,同样的……” 接下来的话她没再说了,但那眼中分明是不加掩饰的讽笑。 昱弘和也不恼,反倒更觉有趣,心中明快不少,他突然不想说那些个事儿了:“你就占我便宜呢。” 余锦瑟摆摆头不再说什么。现今她学聪明了,昱弘和不说话,她坚决不多说,以防激怒了他。 谁叫这人脾性捉摸不定呢? 昱弘和见余锦瑟一副爱答不理、只顾自做事的模样一时也找不到话说,让他说起那些个不愉快的事儿他又不甘心,可是这样僵持委实不好看。 这样的气氛下竟叫他生出一股无所适从之感,他偷眼瞟了眼余锦瑟,见她无所谓地绞着自己的衣裳带子,他禁不住又陡然恼怒起来:“见到卫渡远高兴吧?可卫渡远可把恭亲王府给害惨了,是一点情面也没留给你。还是说,你也是知情的,也想这样做?” 余锦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把昱弘和给惹着了,自己似乎并未说什么过激的话吧?思来想去,他也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就是个怪人,能避则避才是上上策。 她定定看了昱弘和一会儿,才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恭亲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回京的时候一直听人说什么恭亲王府通敌叛国,大哥,不是真的是不是?” 昱弘和扯了扯嘴角:“你没问他?罢了,是与不是我也不知道,你该得去问他,他做了什么好事他心里有数,有现今这个结果不是很正常吗?” 话罢,昱弘和就起身离开了,徒剩余锦瑟一个人在屋内。 她兀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良久,她双眼陡然睁大,猛地抬起头来。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通敌叛国的其实是昱弘和,也是他让匈奴人陷害恭亲王的,因为他恨恭亲王! 之前卫渡远就同她说过此事,说是据他猜测,跟匈奴人有联系的该是恭亲王身边的人,不然也不会跟沙城知府有联系。 而昱弘和却是刚刚好附和这一切条件,恭亲王身边的人,还恨着恭亲王。只是他这样自己不也会卷进去吗? 余锦瑟百思不得其解,唯有等着入夜了让丁实将消息给送出去,到时候就看柳园如何做了。 余锦瑟为免后患,直接让丁实带话,至于如何证实他的身份,只要将小六叫上来对质就行。 丁实得了信就翻墙去了,他功夫好,倒是没人察觉,至于顺亲王府,他更是犹入无人之境。 没多大会儿他就到了柳园住的屋子,他躲过巡逻的护卫,翻身而入,抹黑往床边靠去。 柳园在丁实进屋时就察觉了,不过他躺在床上没动,想要看看来人有何意图。 他悄悄伸手从自己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匕首,待人走近就往前刺去,顺着那人的格挡,他纵身下了床,然后大喊着有刺客。 丁实忙道:“我是来送消息的,不是来打架的!是卫少夫人,现住在恭亲王府的那个,她让我来的,你可以让小六来,他识得我。” 提及小六,柳园心弦一颤,让外面匆匆赶来的护卫都退下,自己掌了灯。仔细一瞧,这不是丁家嫡出的二公子吗? “我识得你,你怎么认识小六,又是如何跟锦瑟熟识的?” 丁实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境况便提及了正事,将余锦瑟交代他的一字不落同柳园说了。 末了,他又道:“我是真没想到卫小将军指的是这事儿,他不愧是能将万野打败的人。” 丁实听了卫渡远的事迹后很是佩服他,这会子提及眼中也满是崇拜。 柳园勾了勾嘴角:“他向来足智多谋,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只是这事儿委实大了,直接同皇上说怕会被有心人指摘,说什么挑拨离间、落井下石,况且他们反叛的日子我们也不清楚。你先回去,让锦瑟警惕些,若是时候到了,恭亲王府必有动静!” 丁实点了点头,就打算转身离开了,只是走出去没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不喊小六来同我对质对质,不怕我说假话?” 柳园成竹在胸:“若是我连这点判断都没有,嫂子便不会让你来寻我了。” 丁实得了这话拱拱手就离开了。 只是令余锦瑟没想到的是变化会如此之快,她不过回来了五日这恭亲王府夜里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她自是不晓得的,但丁实、明玉和明月几人不一样,个个会武,个个晚上都警醒着,自然是清楚这些的。 余锦瑟是愈发焦灼,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四妹妹这是在想什么呢?”昱弘和穿着一身青衫,头上随意地用青色发带束着,缓缓走来。 余锦瑟看着眼带笑意、踌躇满志的昱弘和,突的生出赌一把的心思。 “我都想起来了。” 此话一出,昱弘和陡然止了脚步,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c_t(); 风吹过,掀起余锦瑟的淡蓝衣角,卷起一旁的枯黄树叶,此情此景,相辅相成,似是一幅画般,让人不忍打破这份静谧。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此刻,画中的美人眉头紧皱,生生打破了这份岁月静好。 昱弘和不知自己现下心境如何,只觉这股子冷风似是吹到了心里去般,凉得透彻。但是不该啊,他是期盼这一刻的,期盼余锦瑟能想起一切,同昱博反目成仇,利用她杀了他! 他竟是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想起什么?” 现下院儿里站的人要么是知情人,要么是余锦瑟的心腹,她便也没甚顾忌,直言道:“我想起,是你给我下的药,还想起,我爹根本就不是什么恭亲王,而是卫丰,卫家村的卫丰,被恭亲王害死的卫丰!” 昱弘和不消多时便拾掇好了自己的心情,优哉游哉地向余锦瑟走来,还剩几步的时候顿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知你就不是恭亲王的女儿了?那时候你又没有出生。” 余锦瑟冷哼一声:“我娘漂泊到了卫家村,身子虚弱,被我父亲救回,调养了好些日子才堪堪救回来的,之后身子也不大好。那时候她如何能生得下我?” “况且,给我母亲调养身子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要是我真不是我父亲亲生的,只怕那后娘就得天天在我耳边叨叨了。且不说那些,我相信渡远,他派人查过了,我的身世是太子搞得鬼。” 她也不管昱弘和脸色是不是愈发难看了,一点也不示弱地看回去,甚而带了些锋芒:“你一直提醒我,想让我想起一切,无非就是想要利用我对付恭亲王,是与不是?” 昱弘和毫不犹豫:“是。卡Kа酷Ku尐裞網那你愿意跳进这个坑吗?” 余锦瑟盯着昱弘和瞧了半晌,见他理直气壮、成竹在胸的模样一时有些气闷,偏还故意将此表现出来,赌气般道:“若是我不愿呢?我就想跟着渡远,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呢?” “你该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吧?若是你真的对这一切都置之不理,杀父之仇、辱母之仇都不报了,且不说你不孝,你以为他知道你不是他亲生女儿,他还会放过你吗?” 余锦瑟刻意摆出似有些挣扎的模样,昱弘和果真逮住机会,接着劝道:“不止你,镇北将军府他都不会放过。等他真的成功了,碾死你们跟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余锦瑟随意地看了昱弘和一眼,径自又摇起了秋千,昱弘和倒是自觉,在背后帮她推了起来。 她自是不肯,双脚着地将秋千稳住了,回头不客气地道:“你就是条毒蛇,你认为我会把我的后背交给一条毒蛇吗?” 香儿在一旁看得心颤,她最是知晓自己这个主子了,脾性阴晴不定的,不知怎么就会把他给惹恼了。 但她没料到的是,他竟是笑了起来,丝毫不见恼怒之意。她心中诧异,渐渐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儿,眼神微黯,垂首不敢再看。 “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如今还不想对你动手呢。卡Kа酷Ku尐裞網”想了想,昱弘和又道,“我留着你可还有用呢。” “你就不怕我将你做的事情给抖搂出去?”余锦瑟试探着问道。 昱弘和不再掩饰自己纨绔性子下的聪慧狠辣,直言道:“若是你敢,我自然也有法子让他知道真相,到时候可就是两败俱伤了。” 余锦瑟用脚蹭了蹭地面,道:“我不信你,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是你的敌人,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报仇。” 昱弘和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妨碍我的计划,我自然也不会干涉你。” 余锦瑟撇了撇嘴,用下颚指了指门口。 无声的送人,毫不客气。 余锦瑟见昱弘和笑着摇了摇头就要离开,突的又想起了一事,出言问道:“你以为我能做什么?你想借着我们做什么?” “你做不了什么,可是卫渡远可以!”昱弘和笑得更为灿烂,“最为重要的是,他现今最为看重的就是你这个女儿,若是你背叛了他,他岂不是很痛苦?他痛苦了,我就高兴了。” 余锦瑟脸色顿时黑如锅贴,低声骂了句“疯子”便顾自摇着秋千,一个眼神也不愿再多留给昱弘和了。 昱弘和最喜看余锦瑟微恼的模样了,心头大好,咧开嘴大笑着离开了。 柳园其实早早地便察觉了恭亲王的不对劲儿,如今余锦瑟托人带来的口信证实了这股子不对劲儿,他怕惹得恭亲王怀疑,等了两日才借着看望皇上的由头进宫探了皇上的口风。卡Kа酷Ku尐裞網 显然,皇上也知晓了此事,甚而觉察到了他身边有恭亲王安排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说那些个意味深长的话。 柳园理顺了事情的脉络,又捋了捋朝上可用之人,发现安南将军最是合适了。 其实镇北将军府的人最是可信,可如今事情还未定,寿春公主又有孕在身,他不能再让镇北将军府冒险了。 而安南将军是个忠君爱国的,在朝中做事向来不偏不倚,只忠于皇上一人,倒是最为合适的。 他当晚没有去寻安南将军,而是等到了第二日入夜时分去的。 就算安南将军可信,柳园为防有异,到底是没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只捡了无关大局的来说。 柳园没有信物,安南将军又顾忌着自己手中攥着上万士兵的性命,自然是不敢应了他,此事一时陷入了僵局。 柳园不好一直跟安南将军耗着,以免被恭亲王的人察觉到了,只好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琢磨着该如何令安南将军相信,思来想去,却是觉着宋昕手上关乎恭亲王通敌叛国的证物还有他的亲笔信最为可信。 只是宋昕向来铁血手腕,没有十足的证据,他是绝不会写下这封亲笔信的。 却不想,回去后他竟在自己屋中见到了宋昕。 “这是卫渡远那厮让我交给王爷你的。” 宋昕面上还是冷冷的,话里却不见丝毫客气,特特在提到卫渡远的时候,很是熟稔的姿态,不是至交好友决不会有这样的态度。 柳园估量完便也不再多问,只伸手接过宋昕递来的布包。将布包打开一瞧,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里面竟放着恭亲王的罪证和宋昕的亲笔信。 “那厮真会给我找麻烦,将恭亲王的罪证和着信件一起交给我,也不怕中途被人截了去。”他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道,“算了算了,他就那样儿。对了,你不问问我啊?” “有什么好问的?”柳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而觉着好笑,“你这信件怕是他让你寻个合适的时机给我,何为合适的时机?如今这不就是,我把这证物给安南将军一看,他会信。” 宋昕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眼中还隐隐藏着些许赞赏之意:“你倒是懂他,也懂人心。不愧是以后要……” 说到这里,他便住了嘴。 “罢了,我可从不站队,不过被你知晓了我和卫渡远那厮私底下的交情,以后你要是真的做了……”他将后面两个字含混过去了,接着道,“可别说什么我结党营私啊!” 柳园微觉诧异,不过一瞬便想出来了,淡淡道:“他倒是信你,将这话也同你说了。” 宋昕最是知道帝王的喜怒无常,怕柳园心存芥蒂,又道:“那个事儿精,他想要我帮你。不过,话我说明白了,我不掺和这些,兄弟、朋友,是可以帮的,谁叫我兄弟没有,朋友少呢?” 柳园知晓这是卫渡远借此机会将宋昕送到自己面前来的一石二鸟之计,既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又让自己收获了一员大将。 他遂问道:“那你可认我这个兄弟?” 宋昕上下打量了柳园一番:“朋友可交,不过兄弟,帝王家的兄弟我可是不敢的。” 柳园大笑着说了几个好,这算是将宋昕拉到自己这边了。 宋昕摇摇头,直呼:“我又做了个赔本买卖,你们都是群狐狸。” “是朋友就谈感情,说什么买卖!”柳园毫不客气地训道,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宋昕觉着自己是上了贼船了,当即摆摆手便翻窗走了。 京中事多,柳园今儿一直忙着,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当下也不管是个什么时辰了,将管家叫了来,问了一番小六的事儿。 知道小六还在坟前守着,知晓管家就此派人在一旁修建了一所茅屋,这才微觉安心。 “就是小公子整日里借酒消愁……” 听到这话,他的心似又被人紧攥了起来,放在桌上的拳头不禁缓缓握紧。 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的夜色,最后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派人守着他,这段日子就不要回京了。若是他执意回京,就说……就说是我,我这段日子不想见着他。” 管家隐隐猜到了些这其中隐情,心中叹了口气,便应着退下了。 管家走后,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他仍呆坐烛火前,孤影一人,好不凄清。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五章 动情伤心 c_t(); 这日,皇后难得一早起来便吩咐着宫女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只见她心情颇好地为自己描蛾眉、涂胭脂、点朱唇,再梳上发髻、戴上凤钗,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就出现在了黄铜镜前。 紫儿微微诧异于皇后今日的作态,但瞧着她终于不再自怨自艾了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俗话说,主辱奴死。不是说那奴才就有多忠心,不过是自己主子失宠了,没了权利,那侍奉主子的奴才到头来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谁能都能揉捏你。 紫儿向来嘴甜,这会子便逮着机会夸道:“娘娘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一打扮啊,就更是好看了几分。就让奴婢为娘娘穿上裙衫吧。” 皇后嗔怪地看了紫儿一眼,道:“就你嘴甜!” 紫儿嘻嘻一笑,就挑了件大红衣衫来:“娘娘,你觉着这件如何?” 皇后抬眼一瞧,是一件大红衣裳,上锈五彩金凤,熠熠生辉。 她眼中不免晕上了些怅惘:“本宫倒是许久没穿过红衣了。” “娘娘肤色好,今儿的妆容配上这身大红衣衫也正正好。” 紫儿又说了好些好听话,皇后最终还是点头让一众宫女帮她穿上了。 皇后将自己拾掇好后就被人扶着往皇上的寝宫去了,到了门前照例许多宫人拦着。 皇后到底是皇后,眼神随意地一扫便吓得守在宫外的奴才们均浑身发颤。 “本宫乃一国之母,如今皇上生病,连早朝也上不得了,本宫还不能来瞧瞧吗?” 皇上身子本就不好,这回更是伤了根骨,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当即就皱了眉头:“是谁在殿外大声喧哗?” 玉叶上前答道:“听声音,似是皇后娘娘。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叶想起了昱弘和的嘱咐,又道:“陛下,你一直这样不见皇后娘娘也不是法子,她……毕竟是一国之母。” 皇后冷哼一声,最后还是点点头算作应了。 玉叶见状,嘴角微微勾起,道:“臣妾这就去将皇后娘娘给请进来。” 皇上无力地摆了摆手,指着一旁的总管太监道:“让他去就是了。” 说着,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总管太监得了令,当下就往殿外去了。 要说如今后宫之内谁最受宠?玉叶是当仁不让了。 而且是难得地受宠劲儿。 皇上似是要将对当年柳园母亲的遗憾都弥补到玉叶身上似的,是极尽宠爱,能像这样逾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她了。 皇后见总管太监来请了,本是不快的心情微微舒缓,也不看守在殿外的一干宫女太监,径直往里去了。 甫一跨过门槛,她便听到内殿中传来阵阵欢笑声,还伴有女子故作姿态的娇嗔声。 她脸上的倨傲尽数化作怒意,眼中似怒似怨似恨,好不容易松快些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只余一片咸湿。 好,好得很!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几步便绕过了绣有秀丽河山的屏风,也不管是不是会将人给惊吓到了,朗声道:“臣妾委实担心陛下,如今见着陛下如此康健,臣妾倒是放心了不少。卡Kа酷Ku尐裞網” 皇上抬眼看向皇后,眼中闪过不悦:“皇后这是连规矩也不懂了吗?” 在此前,皇后对于昱弘和的提议本还有些犹豫,抱着皇上对自己尚还有一丝情谊的想法而来,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现下有了决断,她更是无所畏惧,但还是依照规矩行了一礼。 皇上虽说不满于皇后的态度,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摆摆手免了她的礼。 “朕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过两日该就能上朝了。皇后不必担心,回吧!” 皇后笑了笑,没答应,只道:“如今陛下跟臣妾说着规矩,那臣妾便说了,这臣妾还是皇后呢,如今陛下身子不适,合该臣妾来照顾,哪里能容得旁人?这委实不合祖制。” 皇上当下气得又是好一阵咳嗽,还是玉叶机灵,在宫中也学了些手段,当下跪到地上垂首解释道:“娘娘莫要生气,娘娘既要看顾后宫,又要照顾陛下,陛下这是唯恐你劳累了去,这才让臣妾来伺候的。” 皇后如今脑子还算清醒,哪里听不懂她这话的意思,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是本宫不体谅陛下,不够体贴大度吗?” 只是皇后听得懂玉叶的意思,可她却是再也不想隐忍了,就这样将这番话说了来,倒是便宜了玉叶。 “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说着说着,玉叶当下便啜泣了起来,还摆出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暗地里擦着泪,让人看之心疼。 起码,这招对皇上颇为有效。卡Kа酷Ku尐裞網 皇上更是怒上心头了:“好啊,怎么?如今这志气长到朕面上来了?你心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吗?再给你些日子,你是不是要直接爬到朕头上来了?” 皇后不语,皇上接着道:“你儿子通敌叛国,你教子无方,朕没追究你也就罢了,你还理直气壮?” 说完这话,皇上当即又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玉叶倒是个会讨巧的,慌忙跪行到皇上跟前帮他顺着气儿。 皇上见着玉叶脸上的泪痕,眼中漫过丝丝不忍和心疼。 皇后看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心头大恸,她似乎从未在这男子眼中看见过他对自己的心疼。 如今她方明白,她从未赢过。 她突的觉着一阵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稳,紫儿慌忙上前托住了皇后的身子,低声劝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皇后终于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跪到了地上,半晌,嘴里才吐出一句:“是臣妾失态了,望陛下恕罪。” 紫儿偷眼瞧了眼侧坐在床榻上的皇上,心下大骇,忙也忙着开口求情道:“陛下恕罪啊,陛下。” “娘娘自知晓陛下在朝堂上晕倒后就担忧不已,一直欲来探望陛下,奈何娘娘也因此病了,日夜难寐,如今好容易好些了。还望陛下看在娘娘如此敬你爱你的份儿上饶恕娘娘的无心之失吧。” 话罢,紫儿当即磕了几个响头。 皇上对这话显然是不信的,但到底是没再追究,只摆摆手说自己倦了,让皇后回自己宫去,没他的吩咐不能再踏出一步。 至于凤印,暂交回了他的手中。 皇后难以置信地抬头,没想到皇上能做到这一步,她当下再没了理智,大吼道:“陛下,你当真要为了这贱人置我们夫妻多年的感情于不顾吗?” 皇上大怒,一拍床榻道:“大胆!朕看你是疯了吧!来人啊,将皇后拖下去!” 立时便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就要架着皇后将她拖出殿外去。 皇后哪里肯?挣扎不休,嘴里还不依不饶道:“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陛下!我们好歹也是多年夫妻,相携着走过那么长的路。金口玉言啊!陛下难道忘了那一句句誓言吗?” 皇上漠然地看着皇后,看着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挣扎不休,突的,他忆起了那个如水温柔的女子,那个爱跳舞的女子。 那个女子就是被眼前这个泼妇夺走的,不是她在背后暗动手脚,他早已将他心爱的女子纳为妃了。 到那时,他所许的诺言便都能兑现了。 至于皇后…… 他冷笑一声,残忍道:“那不过是情浓时的一句话罢了,只是一句话罢了。” 他没有当真,她却是当真了。 皇后不再挣扎,傻愣愣地看着皇上,半晌,才呐呐道:“为什么?” 皇后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皇后,一字一顿道:“你去问问柳儿就知道为什么了。” 皇后颓然坐在地上,再没了挣扎的气力。她没想到,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记恨着。 她眼中一片灰败,再没了往昔的光彩,并着怒意、恨意消散不见。 这宫中最不该动的就是情,紫儿终于明白皇后经常教导她这话的意味了。 若是动了情,你便动弹不得,任人掣肘,画地为牢,再出不去。 紫儿跟着皇后多年,到底是不忍看她落得如此凄凉下场,就要上前去扶她,可她试了几次,皇后不动,她到底是没能将她扶起来。 两个小太监无措地看向一旁的总管太监,见他点头,便用力一把架住皇后的手臂往外拖去。 紫儿见状,忙起身跟着退出去了。 昱弘和听到这事儿后,不无讥讽道:“还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恭亲王在刑部不是没有人的,加之外面那群人守了他们这么久,他也不必那般小心谨慎了,这会子自然也得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还真是糊涂!” 他想起皇后昔日的教导,说什么切莫动情,那将会是自己的软肋,如今,自己倒是往火坑里跳得欢腾。 他抬首,看到了一旁搁置的美人图,喃喃道:“明明我是可以幸福的。” 不消一刻,他眼中的复杂情绪尽数敛去,唯剩冷厉。 “叫皇后娘娘将这东西给下到皇上的药中。” 只见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三角小药包递给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也不多问一句,只恭敬上前将药包收好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恭亲王伸出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低声道:“她经营多年,该是有这份手段的吧!如今,倒是正正好。”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六章 慢性毒药 c_t(); 皇后看着自己儿子派人送来的东西,久久未动,最后还是将其交给了紫儿,让她去运作。卡Kа酷Ku尐裞網 紫儿不是个愚笨的,拿到这东西后便明了皇后的打算了。 她内心惶恐不安,可若她不跟着皇后所言行事,到时候东窗事发她还是得死。还不若就此搏一把,不定就成功了呢,到时候她也算是有功之人。 此事她没得选择!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直跟在玉叶身旁、替她出谋划策的老嬷嬷竟是皇后的人! 老嬷嬷拿到东西后,也没再犹豫,当下就托柳园安插在宫中的人将消息给传出去。 柳园得到消息后极度震惊,他从未想过这老嬷嬷竟是有这等气魄,为了给自己母亲报仇不惜舍弃性命。 他当下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就往宫里赶去。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让我如何与我母亲交代?” 柳园早已查出了这嬷嬷的身份,加之这番情谊,他哪里能看着老嬷嬷就这样走向不归路? “王爷,你是王爷,生在皇家,该是明白的。只有这样,才能扳倒他,让皇上信你,那位置也才会顺顺当当地落在你手中。” 老嬷嬷说得有些累了,停顿了一会儿,又道:“王爷,但凡要坐上那个位置,总是要流血牺牲的。” “况且,你看奴婢这副模样,也活了够久了,只要到时候你送那恶毒的泼妇来陪我老婆子,老婆子就心满意足了。” 柳园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就这样看着老嬷嬷走远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知道,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想要报仇,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他没得选! 是夜,老嬷嬷将将将药碗端给玉叶,柳园就闯了进来。 “父皇,这药不能喝!” 只见他几步走到龙榻前,将玉叶端着的药碗一把扫开,青瓷药碗应声而碎,黑棕色的药汤蜿蜒而下。 皇上受到了惊吓,猛咳了几声。 玉叶也没成想柳园会来这招,吓得身子一个瑟缩,待回过神来了,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斥道:“顺亲王这是做什么?这可是陛下的汤药!” 柳园本就瞧不上玉叶这种不要脸面、心思毒辣,就想着往上爬的人。 他径自跪到了地上,俯身认错道:“父皇,是儿臣的错,擅闯寝宫,惊扰了你和玉贵人,条条都是罪状。只是父皇,事急从权,儿臣没别的法子。” 皇上虽说不悦,但也是知道柳园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擅闯寝宫的,当下也耐着性子问道:“说说,到底是所谓何事,偏要掐着皇宫门禁的时辰进来,又让你这般没有轻重。” 柳园故意瞧了瞧四周,却是没有说话的打算。 皇上念着柳园母亲,不说最是疼爱他,到底是存着几分孺慕之情的,当下便挥挥手让一干人等都退出去了。 “慢着!”柳园双手作揖,“还请父皇将玉贵人身旁的老嬷嬷留下。” 玉贵人一惊,她自己尚不能留下,顺亲王为何要将自己身旁最为得力的奴婢留下?这柳园是打算斩去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之前这人不动手,为何偏要等到这时候,不该啊!那么还是说是这老嬷嬷犯了什么事儿得罪了他顺亲王? 皇上拿眼上下打量着一直安静垂首站在一旁的老嬷嬷,却见她双手微颤,似乎很是心虚的模样,心头有了个底儿,便点头允了柳园的请求。 玉贵人正欲开口说个什么,却见皇上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她只好安安静静地退下。 直到殿内再无多余人等柳园才开口道:“儿臣知晓了皇兄的异动后便一直在追查此事,得知他打算今晚上对父皇你……动手,这才急急赶来,所幸没来迟。” 皇上震怒,额上青筋根根暴起,可不消多一会儿这股子情绪便平复不少,只听他淡淡吩咐道:“你起来吧。” “这到底是要凭据的,总也不能只听你一人所言。”皇上忍不住又是一阵猛咳,然后朝外喊道,“来人啊!” 总管太监急急走了进来,皇上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看着地上的药碗道:“去寻御医来,悄悄地儿,不要让人察觉了。” 那总管太监不知经历了宫中多少风云变幻,自是知道皇上这话中的意思,得了令就亲自往御药房去了。 一时,殿内又只剩下皇上、柳园和老嬷嬷三人。 皇上待总管太监走后,又止不住咳嗽了一阵,柳园忙劝道:“父皇,还请你保重龙体,此事……也并非断然如此。兴许,是个误会。” “误会?”皇上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般,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只悠悠叹道,“罢了,有些事你不知晓,不怪你,其实你不知晓也是好事,反正也快要有个了结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柳园佯作不觉,眉头虽已微微皱起,却是没再多问,只劝慰着他。 皇上一挥衣袖:“罢了,你接着说,这事儿同这老嬷嬷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回父皇,据儿臣得到的消息,这人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柳园咽了咽口水,藏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紧,颇为艰难地再次开口,“就是她下的药。” 老嬷嬷暗自松了口气,却是配合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不是,陛下,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在宫中多年,一直是本本分分的,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儿的啊,陛下!” “你的指甲缝里现今应该还藏有药粉,到时候御医一来,且看他是如何验的,端看你那指甲缝中的药粉是与不是同这汤药中所下毒药一样!” 柳园声色俱厉,却是一眼也未曾放在老嬷嬷身上。 老嬷嬷放在地上的右手心虚地往自己衣袖中缩了缩,这一动作恰好被皇上瞧见了,皇上当即震怒。 他没成想这老虎一直藏在自己身边,只等时机一到就亮出爪牙。 “说!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天子威严密密麻麻地向老嬷嬷袭去,老嬷嬷吓得肝胆欲裂,惊恐道:“不是奴婢,奴婢不想的,是皇后娘娘。” “对,是她,她让奴婢这样做的,奴婢不想的,可是她是皇后娘娘啊,奴婢不敢同她作对的。”老嬷嬷抬头望向皇上,浑浊的眼里满是泪花,“奴婢都这么老了,图个什么啊!” 恰在此时,总管太监带着御医急急赶来,皇上不再过问,老嬷嬷自是不敢再说什么。至于柳园,只兀自垂首立在一旁,等着御医的诊断。 御医同皇上行过礼便蹲在地上研究起这撒到地上的汤药来了。 只见他用手蘸了点碎瓷片中剩余的汤汁,先是闻了闻,再将其送入口中,不消多时就见他连呸几下吐了出来。 这答案不言而喻。 皇上眉头高高隆起:“说!” “回禀陛下,是慢性毒药。” 这老御医一直负责照顾皇上的龙体,是个值得信任的,再不用多问了,这便是真的了。 “你再瞧瞧那奴才指甲缝中是否藏了药粉,看看是不是同这毒药一样。”皇上疲倦地揉了揉额头。 御医得了令,当下也不敢耽搁,就要拿着老嬷嬷的手一探究竟,老嬷嬷自是不肯,总管太监在一旁瞧着了,忙上前将其按住。 御医一闻便知:“回陛下,是。” 皇上摆手示意道:“此事莫要同人提起,去吧。” 御医得了令就往外走去,总管太监忙去送。 待人都走了,皇上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嘴里喃喃念着:“还真是朕的好皇后、好儿子啊!个个都想害朕,想坐上朕的这把龙椅!” 柳园担忧地唤道:“父皇……你还有儿臣啊!” 皇上看着柳园,许久,仰天大笑道:“是啊,朕还有你这么个好儿子!” 柳园笑了笑,继续劝慰道:“不单单是儿臣,还有几位皇兄、皇弟、还有皇姐、皇妹们,个个都是想着你的。” 皇上没再接这话,看着地上一直惶惑不安的老嬷嬷道:“说,你还知道什么?玉贵人知晓此事吗?” 老嬷嬷猛地摇了摇头,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老奴不知道了,老奴只是个不顶用的奴婢,只管办事的,再多的事情都不知晓了。玉贵人知不知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玉贵人同恭亲王世子有往来。” 此事老嬷嬷同柳园提及过,此时柳园也没多惊讶,照样皇上不问的时候就不说,再适时地劝一两句便罢。 皇上听了这话,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还有轻松之意。 柳园心中讥笑不已,这老头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到这时候了还惦念着玉叶的。 有人说,皇上是想尽力弥补他错过自己母亲的后悔和遗憾,他却是为自己母亲不值。 这样一个姿色平平、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连自己母亲的一根头发丝都是不及的,也不知这皇上是不是真的老眼昏花了,竟还被他看上了。 “让玉贵人进来,朕有话要问。” 玉贵人进来后就见老嬷嬷跪在地上,身子还不停抖着,她心头直打鼓,但面上还是带着得体的笑意,欠身行礼道:“不知陛下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那你得好生问问你的贴身奴婢了!”皇上一字一顿道,显是怒极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七章 暴风雨来临 c_t(); 玉叶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不知这老嬷嬷哪里触怒了陛下?让陛下如此大动肝火。”玉叶伺候皇上多时,自是会捡他爱听的话来说,“陛下可以怪责臣妾但还请陛下莫要动怒,要是再伤了身子,臣妾就是死也难辞其咎了。” 皇上表情果真好些了,声音也自觉地放软了几分:“说说,你同昱弘和见面是所为何事?可是在密谋什么?” 柳园在一旁瞧着这一幕,不禁觉着好笑,都这时候了皇上竟还有心思怜香惜玉,当真是老了啊! 玉叶跪挪到皇上的龙榻前,泣声道:“没有,陛下,臣妾没有啊。” “臣妾虽是恭亲王府出来的,但臣妾之后便同恭亲王府少了往来,只心心念念着如何伺候好陛下,断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皇上身子本就不适,这会子更是心头烦躁,不耐道:“那你倒是要同朕好生说说你为何私下里与昱弘和见面?” 玉叶一时哑口无言,无措地看向一旁的老嬷嬷,就见老嬷嬷竟是瑟缩了一下,似是要将自己藏起来般。 她顿时明悟,骂咧着就想扑上去扇老嬷嬷两巴掌。 柳园眼神闪过一道暗芒,侧身挡在了玉叶身前,适时开口道:“玉贵人,父皇是个明君,若是你解释清楚了,父皇定然不会怪责的。” 玉叶眼神闪了闪,偷瞧了眼半坐在榻上的皇上,见他满脸不虞,这才呐呐开口:“是……” “说!”皇上甫一拔高音量将这字说完就是一阵猛咳。 柳园上前替皇上顺了顺气,便不再有多余的动作,就等着玉叶开口。 玉叶咬了咬唇,突的想起皇后这段日子的不对劲儿,还有昱弘和的打算,决定搏一搏。 “回陛下,是恭亲王世子,他……他要臣妾念着在恭亲王府的情谊给恭亲王求情。还有他说,他觉着恭亲王不对劲儿,怕因此事他心生……心生怨恨!” 这话全是玉叶编的,没一句真话,而最后一句她却是有根据的。 她犹记得昱弘和来见皇上那次,皇上竟是一点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且不说这个,自他走后皇上每夜都做噩梦,且梦中都说是有人要篡位、要杀他! 一次,她觉着好奇(),侧耳细听过皇上的梦呓,竟是听到了那篡位之人的名字。 ——昱博! 赫赫有名的恭亲王! 所以,她便有了此种猜测。 显然,她赌对了,皇上并未多苛责她,她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自己宫中。 只是,她此后不再贴身伺候皇上。 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痒痒:“竟敢背叛我!” 柳园可不信玉叶的话,但是皇上信她,他也没法子,只能看着这恶毒的女人风风光光地继续活着。 至于老嬷嬷,他却是全然不能不管的。 “父皇,儿臣想将此人带回顺亲王府去。据儿臣所知,这守在城门外的人尽皆换了,看着都不是熟面孔,情势不大妙啊。儿臣想着,不能打草惊蛇,所以……” 皇上没成想这些人动作竟这般快,一下子气儿喘不顺,又咳出了一口血来。 柳园上前几步,悉心拍抚着皇上的背:“父皇,你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将御医再请来瞧瞧?”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温和,还夹杂着丝丝担忧,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皇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咳嗽着,一手摆着拒绝:“不必了,吩咐人去另熬一副药来就好。如你所言,莫要打草惊蛇了,只怕宫中也有不少人是他的。” “至于这狗奴才,你暗自将人带出去吧。今儿你的举动怕是会惹得他们那边人的注意,你自己小心些。” 柳园微微躬身:“父皇放心。” 沉吟半晌,皇上复又开口道:“朕已送了密信前往边关,不日渡远就能赶回来了,到时候你同他里应外合便好。” 柳园实想不到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就令皇上将他的计划告诉了自己,不过,这一切似乎又很是合理。 这朝中有不少人都已经选了派系,只效忠于皇上的臣子实在是少,如今知道他境况还愿意冒险的也只有自己一人了。 柳园见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就要带着人往外去,不料,外面却是传来了打杀声。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知晓事情按照原计划行进了,恭亲王那边果真得了消息在动了。 果不其然,就见总管太监急急跑了进来,还在大声嚷着:“不好了,陛下,不好了,恭亲王带着人打进来了。” “什么?”皇上一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时,殿内大乱,柳园忙折身回去吩咐宫人去寻御医来。 他见着皇上迷迷瞪瞪地似乎已不醒事,忙拉着老嬷嬷走了出去:“嬷嬷,如今宫中大乱,是趁机逃出去的好时候。我吩咐了个人,你出了这大殿左拐,一直走,那人会在前面等着你,他会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的。” 老嬷嬷这会子也很是慌乱,看着柳园焦急道:“那你呢?王爷,你还是跟老奴一起走吧,这宫中不是个好地方,况你又是个知情的,只怕恭亲王更是不会放过你了。” 老嬷嬷在宫中,将这诸多事情看得多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理儿还是晓得的。 “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脱身。况,就算他想杀我也得找个顺当的名目,如果他想名正言顺地继位。” 柳园眼中满是磐石不可转的坚韧。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难不成嬷嬷想看我对你惭愧一生,死也不敢去见自己母亲?” 话已至此,老嬷嬷再是惊惶担忧终究是急急离开了。 将此事解决,柳园便转身往殿内行去了,这会子御医也来了。 “李御医,父皇如何了?” 这时候皇上已悠悠转醒,虽说还不甚清醒,但到底是醒着的,李御医断不敢说什么药石罔效的话,只捡了中和的话来讲。 “若是好生将养着,不定也是能养回来的。” 这话说了当是没说,现下这境况如何好生将养? 柳园脸色当下便难看了几分,但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 “李御医,你是御药房最为得力的医官,现下这境况你也看到了,我想要你能理出个见效快又无甚副作用的法子来,可有?” 柳园的话说得客气,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李御医被其中威压震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就见李御医先是吩咐人点一盏烛火来,又拿出药箱中的银针取出一根来将其在火中烫过,这才往皇上头上扎去。 皇上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嘴里不自觉地哎哎叫着。 柳园忙上前轻声安抚着,又命李御医轻些,这才站到一旁守着。 不消多时,李御医便将扎在皇上头顶上的四根银针尽数取了,这会子皇上算是彻底清醒了。 虽说皇上身子仍是体虚乏力得紧,但到底脑子是清醒了。 “那逆子打进来了?” 在场诸人皆不敢说话,还是柳园开口回道:“是,已经打进来了,他们是早有预备。宫内许多禁军都是他们的人,不过还是有一部分的兵士还在抵抗,不过也是……负隅顽抗罢了。” 这话说来是不恰当的,但他就是想要皇上认清这样的现实,其实他也是想看看他痛苦的表情罢了。 皇上果真被气得不清,当下又是一阵猛咳,捂嘴的帕子上还有斑斑血迹,显是这遭过后也是活不久了。 “你快走,穿上宦官的服侍逃出去……”皇上说话有些艰难,大喘了口气后接着道,“你知道太多事儿了,他定然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座皇宫的,到那时……” “朕的江山真的就要被那逆子给夺去了,你出去……还可以打回来,安南将军姑且也是个可以信任的……” 柳园就知晓这人高高在上惯了,决不是想让自己逃出去保命,不过还是为了他的权力罢了。 他心中瞧不上他的作为,但还是在推辞几番后答应出宫寻人来勤王了。 皇上哆哆嗦嗦地指着不远处的桌案,道:“拟旨……” 恭亲王亲自将圣旨拟好,给皇上看后他便盖上了皇上的玉玺。 皇上这又颤着手拿出了兵符:“这东西,你拿着,不必交给旁人……” 柳园应了,拿着圣旨和兵符便伪装成一小太监出宫去了。 到了宫外,他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径自往恭亲王府跑去了。 这时候的恭亲王府外,已是尸横遍野,显是早已经过一场恶斗了。 柳园躲过外面一众士兵的盘查,往恭亲王府外的一处逼仄巷子拐去,趁人不注意时翻墙而入。 越往恭亲王府深处走去,越多人守备,特别是雪梅园和恭亲王住的院子,护卫一波接一波的。 柳园特别庆幸这是在晚上,否则自己早被人发现了。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恭亲王待锦瑟是真的好,这样也好,起码证明在恭亲王占据京城的时候她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甫一踏进雪梅园就有把剑横在了他脖子上,他抬头看去,是丁实。 所幸丁实也认出了他,及时收了剑,立马将他引进了屋内。 余锦瑟看见来人,担忧得很:“恭亲王行动了。此事是突然发生的,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我以为还会等上几日呢。” “他让人给皇上下药了,被皇上发觉了。虽说是慢性毒药,但对于现今的皇上来说也是承受不住的,吃不了两回怕就要死了。” 余锦瑟皱眉道:“那现今情形如何了?” 若是皇上真的死了,到时候只怕卫渡远带兵归来攻打京城就不是勤王,而是谋逆了! “皇上没喝那药,还活着,就是气着了。”柳园毫无感情地叙述道。 余锦瑟点了点头,从自己枕头下拿出了一块儿令牌:“这个是恭亲王以前给我的,我没用过,这回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柳园来此就是为了这个,看了看手中令牌,当下就要告辞离开了,却是被余锦瑟拉住了。 “让丁实同你一起去。” 柳园见余锦瑟满目坚持,便也不推辞,立时便带着人离开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八章 逼宫 c_t(); 余锦瑟是真没想到恭亲王会突然发难,等她察觉不对劲儿的时候消息已不敢送出去了,就怕被人察觉害得人枉死。卡Kа酷Ku尐裞網 据她所知,就连昱弘和也是不知此事的,显然恭亲王并不信任他。 如今,她能做什么呢? 不能让皇上死! 思及此,余锦瑟便有了决断。 “香儿,你替我挡着外面的护卫,明月,你最是机灵,你来扮我。明玉,你跟着我出去。” 明玉和明月是一心向着余锦瑟的,又跟着她闯过几次生死关,自然全是听她的,而香儿却是想得更多。 “不行啊小姐,现今外头局势如此乱,若是你出去了遇到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啊?” “不会的。”余锦瑟看了眼屋内的几人,思忖半晌,又道,“你去将昱弘和请来吧,先同他说明我的意图,他该是有法子的。” 香儿脸色变了变,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听话地往昱弘和住的院子去了。 昱弘和带来了两个小丫鬟,身高都同余锦瑟相仿,他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丫鬟可以模仿人声,你走后她可以顶替你。” 余锦瑟点了点头,当即和明玉一起换了丫鬟的衣裳跟着昱弘和出门了。 到了门口,少不得被带兵守在恭亲王府周围的将领盘问了一番,都被昱弘和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了。 好在昱弘和是这恭亲王府的世子,他身后又跟着几个护卫,那些个士兵倒也没过多盘问就放他们出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恩怨分明,虽是不喜昱弘和,顺利进了皇宫后到底是同他道了谢。 昱弘和勾唇一笑:“你还是不必谢我了,要谢就谢那老头子,面子给我做得足足的,谁都不知道我这世子有名无实。” 余锦瑟不欲同昱弘和扯这些个有的没的,转身就往皇上住的宫殿去了。 自从太子被废后,朝中大多人都上赶着巴结恭亲王,毕竟现下诸位皇子中唯有他是最为有实力夺得储君之位的。 而皇上毕竟老了。 朝中许多臣子也数次提过立储之事,谁知皇上那边儿却是一直没有动静,诸位朝臣见状,干脆当面提出来,皇上却总也借着别的事儿岔开了,立嗣之事就拖到了现如今也没个结果。 如今恭亲王夺位,不说一呼百应,但许多人还是拥护的。这不,他没费多少功夫便攻入了皇宫。 “父皇,你立下诏书,禅位于我,还有个太上皇之位给你坐。若是不,我也不怕,随便一个什么平定叛乱的名号我便也名正言顺了。至于旁的,只要我坐上这个位置,还怕什么?” 恭亲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龙床上喘不匀气的皇上,嘴角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皇上双眼通红地怒瞪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恭亲王,咬牙切齿道:“你个逆子!竟敢逼宫!” 恭亲王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不愿查实清楚就一定要给我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以为我会吗?起码,我还得再等几年呢,只要你能活到那时候。” “说来说去也是报应。”他眼眶猩红,似是怒极伤极,“还有雪梅,明明你答应过我的,结果事后你又反悔,还想要将她许配给别人,你明明知道我爱她的……” “孽畜!”皇上说完这两个字便又猛咳了起来。 恭亲王现下可不管皇上的死活,他沉浸在过去的痛苦回忆中无法自拔,兀自道:“就因为你的权谋,你的平衡之道,觉着我母家过于强大了,你便要夺去我的幸福!” “说我逆子?你又何曾将我当成你的儿子?你何曾想过我是否幸福?”他一字一顿地宣泄着自己心头的怒意,“太子之位原也是我的,你也露过口风,却是临到了了成了所谓的嫡皇子。我是比不上真真正正的嫡皇子,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要许诺什么啊!” 皇上一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一手颤指着恭亲王,嘴唇不停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恭亲王上前一把捏住了皇上的那根手指,道:“你倒是说说啊,我等着,说说这都是为什么啊?” “你……”皇上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我什么?你倒是说啊!” 皇上含混道:“你要怪……就怪你母亲……谁叫她罪孽深重,要害死朕心爱的女人,朕已经在她的……奸计下,不得给她封号,你母亲为什么还要……害死她……” 说完这话,皇上指着恭亲王的那只手便无力垂下,只能兀自倚在龙榻上用力喘息着。 恭亲王似是觉着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不止,笑罢,才冷冷道:“若是你不三心二意,对哪个女子都逢场作戏,说些不能兑现的诺言,你觉着她会做这些疯狂的事儿吗?” “博儿。卡Kа酷Ku尐裞網” 随着这一声呼喊,一护卫来报:“王爷,是娘娘,她说想要见你。” “让她进来吧。”恭亲王仍是一错不错地盯着龙榻上的皇上看。 那护卫得了令便出去了,不大会儿就见皇后穿着一身暗红衣衫疾步走了进来。 她面色焦急地走进了殿中,也不同恭亲王说话,径自向龙榻上躺着的皇上奔去。见他神色憔悴不甘,好不狼狈,她的眼眶又是止不住地一阵发酸。 “博儿,如今既然大局已定,你就让你父皇好生安享晚年吧!” “若是他好生写了禅位诏书,他自然是可以安心做他的太上皇的。”恭亲王冷着幅面孔道。 皇后的精神虽说不大好,但自己儿子对于自己的态度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她试探着问道:“若是不呢?” 恭亲王只冷眼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但她就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留情面的杀意。 她心头慌乱不已,几步上前紧紧揪住了恭亲王的衣袖:“博儿,他到底是你的父皇啊!你要是真的……弑父,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啊?” “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恭亲王的声音毫无起伏,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张开了他的獠牙,“他心头没有你,甚至恨你,恨你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不要再说了!”皇后厉声制止道。 她连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一回头,却又见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捂着耳朵,哭嚎着蹲到了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你就是在报复我……报复我……” 恭亲王看着濒临奔溃的皇后,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快意之感。 没错,他就是要报复她。是她,毁了他一生的幸福,是她,将他作为争夺权力的工具。他无法原谅她。 恭亲王不再管她,看着龙榻上渐渐平复好心情的皇上道:“你看到了吧,还真有傻女人为你痴狂呢。你说,你现今最为疼爱的玉贵人能为你做个什么?” 话落,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道女子挣扎求饶的声音。 皇上眼中愤慨:“你竟然要拿一个女子威胁我?” 恭亲王无所谓道:“依照你狠心的程度,我想这招也对你没用,不过我就想看看这出生离死别的大戏。” 说到此处,他刻意顿了顿,视线下移,似笑非笑地盯着玉叶的小腹。 玉叶眼眶通红,眼珠子流得满脸都是,嘴里不停地求着皇上。 皇上也觉着心痛难耐,恨不得将恭亲王大卸八块,不过为了皇位他到底是偏过头去没理玉叶的求救声。 恭亲王的视线还是没有从玉叶的小腹上挪开:“玉贵人,听说你腹中有龙嗣了?” 玉叶的求救声戛然而止,她瞧见皇上猛地回转头来直直地看着她,她知道她有救了,只要照着恭亲王的话说下去她就有救! “陛下,臣妾已有了你的龙嗣啊,快要三个月了啊。” 玉叶惯会做戏,就见她也不挣扎了,只慢慢地滑到了地上,声声泣泪。 “臣妾死了没有关系,但是臣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龙嗣就这样没了啊陛下!之前臣妾不敢说,怕因着此事你不让臣妾伺候你了,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陛下,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儿吧……” 恭亲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不无嘲讽道:“父皇真是雄风不倒啊,就这样还能让人怀上龙嗣,不愧为天子啊!” “你……” 皇上怒瞪着恭亲王,就见恭亲王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把匕首毫不在乎地在玉叶小腹前比划着。 “你说,这一刀下去,我那皇弟皇妹,还能活着吗?” “畜生!”皇上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最后也只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两个字。 而皇后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大笑了起来:“我生的是畜生,这贱人生的就是皇子吗?这世道是个什么理儿啊?” 恭亲王对一旁的手下使了使眼色,那人瞬时明白,立即上前将皇后押到了外边儿去。 “好了,没人打扰你的思绪了,说吧,拟不拟禅位诏书?” 他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手中拿着的匕首肆无忌惮地在玉叶小腹前比划着,似乎是在找可以一击毙命的地儿。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两百一十九章 禅位诏书 c_t(); 余锦瑟和明玉甫一到皇上住的宫殿前就瞧见了皇后被人拖出来的那一幕。卡Kа酷Ku尐裞網 明玉皱眉道:“夫人,这……” “这是皇后。”余锦瑟也知事情比她想得还糟糕,“没成想竟是给生生逼疯了。” “那我们还去吗?”在明玉看来,这恭亲王既是能将自己亲生母亲都逼疯的人,可见是有多冷酷无情。 他见过恭亲王,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觉得出来,再多的她却是不清楚了。 “若是他见着夫人了,要对夫人动手该如何?他们毕竟人多势众。” 余锦瑟双眼直视着前方的宫殿,道:“去!为什么不去?” 正是因为恭亲王的不留情面,她便更要去了。若是恭亲王真得了皇上的禅位诏书,皇上偏又薨逝了,那还勤什么王啊? 到时候只怕恭亲王会直接诬陷渡远,说他是乱臣贼子。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冒险进宫来。 她要赌,赌恭亲王对自己的孺慕之情,赌他会听得进自己说的话。其实,说来说去,她赌的不过是他对自己母亲的爱意和愧疚。 “走吧。” 两人甫一走出几步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了。 余锦瑟冷静地扫视了一圈围住她们的士兵,冷声道:“大胆,我是恭亲王府的四小姐!” 士兵们不认识什么恭亲王府的四小姐,但为首那人却是听过的,知道恭亲王最是疼宠自家刚寻回来的那位四小姐了,忙不迭将人请进去了。 恭亲王没成想余锦瑟会来,他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就像自己这副凶狠的模样也被雪梅瞧去了般。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不愿,所以他收起了匕首,这才让人将余锦瑟请了进来。 余锦瑟进屋后就见一阵剑拔弩张,她却没有在意,而是径自走到了恭亲王身边,脸上满是担忧:“王爷,你没事吧?” 恭亲王摇了摇头,心头因着余锦瑟的话而欢腾了起来,却是刻意沉声道:“你怎么出府了?王府中的那些个士兵都是吃素的吗?” 余锦瑟立马开口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我担心你出事,就带着明玉来看看,明玉会武功的。” 恭亲王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冷酷,反而温情地拍了拍余锦瑟的肩,语调温和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宫的?” 是试探! “我听说了一些事,觉着你该是进宫了,就托了大哥将我带出来。” 余锦瑟毫不隐瞒地将事情全盘交代了,其实她不说恭亲王也查得出来,既如此她还不如坦诚些。 “你不要怪大哥,是我求着他的。” 恭亲王冷哼一声:“他倒是放心,你跟他能一样吗?” 余锦瑟突然明白了昱弘和为何恨恭亲王,但她却觉着这构不成他要置他于死地还要他身败名裂的动因。 该是恭亲王做了旁的更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不禁在心中讽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父子都是一样的狠心冷情。 余锦瑟知道自己这番作为不对,这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见此境况下该有的表现,可她同样不能将自己的紧张和惶恐放出来,那样会使她放松警惕。 “王爷,你是要……” 她克制着内心真正的惶惑不安,装作尽力掩饰自己害怕的情态。 “对,以后你就是公主了,你的名字就能写到皇家族谱上了,也没人敢要我的命了。你觉着怎样?” 恭亲王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余锦瑟却觉得心惊,人一旦能这样漠视自己亲人死亡才最是可怕。 余锦瑟有些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恭亲王全然不管,接着道:“我的龙袍由你来做可好?你的母亲没能为我做成,你帮我做如何?用余家的独门绣技。” 皇上是再也耐不住了,暴怒道:“你休想!” 嗓音沙哑,说完这话,竟是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而玉叶还在一旁叫嚷着,见了余锦瑟,又妄想扑上前去求余锦瑟,丝毫不顾及一边儿的皇上。 余锦瑟看不上玉叶,自是一眼也没分给她,只忧心地看着龙榻上咳嗽不停的皇上。 “王爷,你派人去寻个御医来吧,皇上这样,怕是不好。” 只见皇上的花白头发挣脱了发髻的束缚凌乱地散着,胡子一抖一抖地不停颤着,他穿着的明黄里衣也染上了斑斑血迹,看着好不狼狈凄凉。 “求你了,皇上看着实在不好。若是他死了,你岂不是也要落个弑父的罪名吗?” “只要找到玉玺,盖在这上面不就是了吗?”恭亲王没法子再掩饰自己的嗜血杀意了,“念雪,你还小,不懂这些个事儿,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待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再将你接进宫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我不!”余锦瑟知道自己失态了,又压低音量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后悔一生的事情。” “王爷,要不我帮你劝劝皇上?你的意思我明白,玉玺定然是被皇上藏起来了。既然被皇上藏起来了,定然也不好找,若找不到你登基,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恭亲王沙场纵横多年,岂容他人忤逆,眉眼一竖:“放肆!” 余锦瑟吓得小脸苍白,身子也不禁抖了抖。 恭亲王到底是松了口:“你劝劝他吧。” 说罢,他便转身吩咐人去寻御医了。 余锦瑟缓缓靠近皇上,低声劝道:“皇上,你就将玉玺交出来吧,到时候你的位置还是不容人撼动的。你为这江山社稷操劳多年,现下趁机会歇歇不是极好的?” 玉叶立马在一旁附和:“是呀,陛下。况且……况且我们还有孩子啊,陛下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死了吗?” 余锦瑟愕然看向一旁的玉叶,见她眼神四下飘散,显是吓极了,至于说没说谎,她却是一时辨别不出了。 但她现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继续劝着:“皇上,你也该想想玉贵人和她肚里的龙胎啊!” “你威胁朕……”皇上大怒,气息不顺,又是好一阵咳嗽。 余锦瑟趁机靠近皇上,伸手替他顺着气,趁着旁人不注意,低声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拖延时间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皇上一惊,他没想到余锦瑟会对他说这番话,可看着她诚挚的双眼,他到底是选择了相信她。 皇上又捂着嘴咳了几声,思量一番才重新开口道:“若是朕写了,你真的能饶了玉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 恭亲王本有意留着空间让余锦瑟同皇上说话,如今听了他的问话,便转身答道:“自然,一个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我还是容得下的。” 余锦瑟替皇上提了提被子,轻声道:“王爷是个说话算话的,皇上放心便是。” 皇上冷哼一声便指使着一旁的总管太监去取玉玺了。 恭亲王很是好奇()自己寻了许久也没寻到的玉玺,不禁跟着总管太监去瞧了眼,竟是被藏在殿内那幅江山社稷图的后面。 只见那总管太监掀起那幅画,轻轻敲了那墙壁三下,一个暗格就自发地弹了出来。 “做得倒是精巧。”他随意地叹了一句。 拟好圣旨,御医也来了,余锦瑟盯着御医给皇上看完病这才微微安心,起码短时间内皇上是无碍了。 不过这一遭到底是伤了根本,现今医治也不过是吊着命罢了。 余锦瑟看着孤单单躺在龙榻上的皇上,只倍觉凄凉,可叹最是无情帝王家,临到了了命还是被人掌控在手,还得伤身伤心。 皇上的命暂时保住了,余锦瑟便依着恭亲王的意思,先行回恭亲王府了,只等着他将皇宫内拾掇好再搬进去。 至于龙袍,她也得着手绣了。 正好,她借口绣制龙袍尚需好的绣娘辅助她,她得以亲自去余府挑人。 余家兄弟瞧见她来了,俱是一震,很是急切地上前想要同她说话,但恭亲王派了几人跟着,他们最后也没说个什么。 “两位兄长辛苦了,这借绣娘一事本不该劳烦你们,但只有余家的绣娘最是熟知余家绣法,我只好来借人了。” 谁不知此举动会招来什么麻烦? 要是这恭亲王一直做着皇帝还好说,若是皇上一朝又将权柄夺了回来,这皇商余家的立场便有些尴尬了。 但此时为非常时期,也别无办法。 余锦瑟跟着余穆阳和余穆寒两兄弟一起去绣庄瞧了瞧,最后只敲定了七个绣娘。 “今日谢过两位兄长了。” 说着,她便微微行了一礼,起身时她的绣包却是不慎掉了出来。 余穆寒忙蹲下帮余锦瑟捡起了绣包,就要递还给她,她只看了眼却是没接。他不知其意正欲开口提醒她,却是被一旁的余穆阳抓住了手。 余穆阳拿过绣包,夸赞道:“这绣包做得还真是精巧,送给我可好?” 余锦瑟微微一笑道:“这绣包不过是我随意做的,兄长若是喜欢自是好的。” 自从出了余妙音的事儿后余穆寒就沉着了不少,也瞧出了些不同寻常的苗头,便笑着接道:“大哥,你怎么这样,我本来想同表妹讨来的。” “不好意思,让我捷足先登了。” “二哥莫要生气,下回我再专门做一个送于你。” “那感情好。” 余锦瑟又同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人径直回了恭亲王府,一路上再无停留。 有匪君子来种田 请假 c_t(); 各位读者小阔耐,实在抱歉,由于蠢作者自身的原因,今日恐怕要断更一天了,但求谅解,再说一声,抱歉! 《有匪君子来种田》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人言可畏 c_t(); 余穆寒瞧着人走远了,便再耐不住了,急忙将自家大哥往屋里推。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哥,快看看,看看表妹留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余穆阳挑挑眉,打趣道:“不错啊,终于长心了。” 边说着,他边将香囊打了开来,就见香料下还藏着一张纸条。 余穆寒还是懂规矩的,虽很是想看,却也忍耐住没上前去抢,只催促着余穆阳快打开看看。 余穆阳很是无奈地将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着“禅位诏书已书,舆论最是害人,望兄长助力”这句话。 禅位诏书一事今儿一大早就传了出来,京城中的许多人都知道了,大伙儿还知道昨儿晚上有人叛乱,是恭亲王亲自带人平的叛乱。 这就罢了,恭亲王还传旨说要缉拿卫渡远和顺亲王柳园,说举兵反叛得就有他们。 这下子好了,恭亲王的名声顿时又好了不知多少,只是这镇北将军府的名声却是就此坏了。 但那只能拿来糊弄不知情的百姓,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们谁不知昨晚上叛乱的就是恭亲王? 只是大多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为了保命干脆缄口不言。 余穆寒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表妹这是什么意思啊?就不能说明白一点?还是不是我表妹了?万一我们曲解了她的意思呢?” 余穆阳白了余穆寒一眼,道:“怎么都是余家人,你就差这么多呢?我瞧着弟妹都比你聪明。” 就在前段儿,余穆寒到底是成亲了,娶的官家余家的庶女——余妙莲。卡Kа酷Ku尐裞網 是余穆阳的妻子林氏亲自把关的。 余家当家适龄的女儿就余妙莲一个了,没法子这才娶了她来。 不过余穆寒到底不是那种为了家族安稳就牺牲自己弟弟幸福之人,还是问过他的意思的,起初不同意,后来两人见过两面后他又一反常态地同意了。 这不得不令余穆阳叹服,自己这弟妹的手段果真不一般。 后来余妙莲进了余家,他便让自己妻子林氏多加照看着,以防那余妙莲做出什么令家宅不宁的事儿来,坏了余家的和谐就不好了。 好在这余妙莲还算安分,只一心待自己这傻弟弟,帮着他筹谋一些该筹谋的事儿,适当地提点他,多的倒是什么也没做,他这才放心了下来。 余妙莲以前给余妙音出那些个馊主意,不过是为了让她自取灭亡,也为了给自己挣得一份嫁给余穆寒的机会。 如今她的心愿成真了,婆家的人又个个和善,她自是不会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了。 要说她对余妙音有没有悔意,那还真是没有,总不能那人待自己极为狠毒,自己还以德报怨吧? 她不是圣人。若是旁人待自己好,她自然会好生回报,若是那人待自己极差,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余穆阳没想那些个弯弯绕,知晓自家弟妹不兴风起浪也就安心了,只让林氏好生同她相处便是。 而余穆寒更是没想那么多了,虽说他没有多喜欢这余妙莲,却也是感恩于她的大度温柔的,对她也是不差的,不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却也是有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穆寒现下余穆阳如此说却是不乐意了,一定要刨根问底。 自己弟弟如此,余穆阳也没可奈何,便细细同他解释了。 余穆寒恍然大悟:“表妹这是要我们在百姓里传谣,说是恭亲王谋朝篡位,还颠倒是非黑白?” “也不全对,我们这不是传谣,不过是说了事实罢了。所谓人言可畏,便是如此。”末了,余穆阳又叮嘱道,“此事莫要张扬。” 余穆寒为人简单,想事情更是简单,但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的,当下就点头表示自己会守口如瓶。 既然自家表妹有托,余穆阳自是不会推辞,当下就将事情交代出去了。 “记住,不要被人拿住把柄,只让人以为是空穴来风,莫要牵扯到太多人进去,更莫让人查到我余家头上。” “是。” 待将事情交代清楚了,余穆阳不得不叹一句,自己这妹子还真是不一般,竟想出了这法子。 这事情倒也不难办,就算到时候恭亲王想查清此事也是不好查的,毕竟达官显贵都知道他做的那些个龌龊事儿,传出一点口风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奴婢刚得了消息,说是恭……” 明月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了,连忙住了嘴,直到迎着余锦瑟进了屋才接着方才的话道:“恭亲王下令,将镇北将军府的人都给抓起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听说,有好几个丫鬟小厮都当场被斩杀了。” “你说什么?”余锦瑟将将才坐到椅子上,因着明月的话立时又站了起来。 其实余锦瑟对于此事早有所感,她却是不知恭亲王的动作会这般快。 她思忖半晌到底是坐不住了,刚回来就又披上披风要往外去,却不料,一到雪梅园门口她便被人给拦下了。 她平日里的温和脾性全不见了,怒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囚禁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她也是昏了头了,还有谁能给这些个护卫胆子?不是恭亲王的命令还能是谁的? 为首的护卫见余锦瑟发怒了,对她是愈发恭敬了,似乎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 “四小姐,属下们不敢,不过这是王爷的命令,也是为了四小姐的安危着想,毕竟乱党还未除干净,你现下出门……只怕不安生。” 余锦瑟嘴角勾了勾,眼中嘲讽意味浓厚,可不,现今这乱党还在她面前杵着呢,可不就是没除干净、不安生吗? 她这话没说出口,但只要了解她的人便能一眼瞧出她现下的所思所想。 昱弘和一来就瞧见了这一幕,突的想到自己今日进宫受的那一巴掌只觉万分不值,心头更是难受,嘴里自然也说不出好话了。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余锦瑟不喜昱弘和的态度,但还是开口恳切道:“大哥能否帮我?” “不帮。”话罢,昱弘和就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就算余锦瑟不说恭亲王还是能查到是自己将她带出来的,但从她口中将自己抖搂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而他也不屑去摇尾乞怜地让人体谅自己的心境。 余锦瑟没法,只能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了。 “我放才不是已经出去过了吗?你们还是照常派几个人跟着我便是。不若,我去王爷面前念叨你们几句,到那时,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命在这里守着我吗?” 几人面面相觑,那为首的护卫无法,只得同意。 到了天牢,护卫同衙差们说了余锦瑟的身份倒也没甚阻碍地便进去了。 余锦瑟从未进过天牢,这是头一回。 甫一进门,空气中便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儿送进鼻中,还有许多复杂污浊的气息也紧随着它扑面而来,余锦瑟不禁皱起了眉头。 越往里走,那股味道越重,牢房也更是阴森潮湿,终于,她忍不住了,扶着牢房就开始呕了起来。 明玉和明月见了,忙递上帕子为她擦拭。 那护卫见状,趁机劝道:“四小姐,还是回去吧,此地污浊,沾惹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就不好了。” 余锦瑟没说话,待平复好翻滚的胃部,才道:“已经到这儿了就莫要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吧。这地儿有这么多衙差守着,我总也不会有事的。” 因这是天牢,他们也不能摆太大的声势,也就这护卫头头跟着余锦瑟进来了。他听闻此言,虽说有些顾忌,到底是照做了。 没了那护卫跟着,余锦瑟便加紧了步伐,又穿过一个拱门,终于是到了关着皇亲国戚的地儿。 这地儿比外面那些个地儿要好些,看起来更为干净整洁,但毕竟不甚通风,气味还是不见多好,也更为潮湿。 “四小姐,到了。” 随着引路衙差的一句话,余锦瑟久违地见到了自己的公公婆婆。 就见他们躺在石板床上,上面铺着脏兮兮的被褥,身上还穿着囚服。 余锦瑟只觉眼底一片酸涩,眼泪霎时涌上眼眶,却是被她强忍着没有落下。她想开口唤人,却似有什么堵在喉头般,让她一时开不了口。 还是卫磐先瞧见了他,但他记着余锦瑟现今的身份,怕将她牵连其中,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余锦瑟稳定好情绪,让明玉给了那衙差一锭银子。 那衙差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倒也是个识趣的,收完银子人立时就走了。 这下没了外人,余锦瑟也不必再衙役自己的情绪,立时进了关押寿春公主的牢房。 却见寿春公主闭眼躺在石板床上,似是有些冷,身子微微蜷缩着,一张脸很是憔悴,看起来一丝精气神儿也无。 余锦瑟缓了步子,轻声上前替寿春公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这动作却是惊醒了她。 余锦瑟见寿春公主睁开了眼,才呐呐唤道:“公主……” 寿春公主知晓余锦瑟的无辜,只是诧异于余锦瑟怎地突然来了,一时有些恍然:“你怎么来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求情 c_t(); “来看看你和……” 寿春公主忙用眼神制止了余锦瑟接下来要说的话,余锦瑟立时会意,闭口不言。卡Kа酷Ku尐裞網 寿春公主其实不知余锦瑟已经想起了一切,但这会子见到余锦瑟这心疼纯净的眼神便也猜到了一二,她自是不愿她再遭危险的。 她想了想,便用手指慢慢在床铺上画了几个字。 余锦瑟细细看来,明白了寿春公主所书之事——外面有人。 这是在说外面有人盯着他们。 她正了正神色道:“我有许多事儿都记不得了,但你们是渡远的父母,我会去求王爷,看看他能不能网开一面。你们且放心吧。” 寿春公主眼神一动,但嘴里的话却不是那般温和的:“恭亲王?他心狠手辣,会放了我们?你是他的女儿,你会好到哪里去?” 卫磐忠厚老实,好在方才看见了自家夫人同自家儿媳的眼神,明白这两人是做戏呢,干脆闷不吭声地垂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不论你们如何作想,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将你们救出去的。” 听了这话,卫磐很是动容,既不想余锦瑟冒险,可想着寿春公主如今这身子骨又实在不忍,到底是开口道:“此事还得劳烦你了,我出不出去倒是没什么,只是公主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余锦瑟微微一愣,却是没想自家公公为何会说这等话,不说他是个宁折不弯的,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固执的,这会子能开口说出这句话委实难得。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我该做的。卡Kа酷Ku尐裞網之前……我去瞧过渡远了,他很好,你们也要保重才是。” 卫磐点点头:“他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寿春公主却是不乐意了:“我不管,哪里我出去了你还留在这里面儿的道理?夫妇本该一体,就算我能出去我也不会出去的。” 卫磐皱眉道:“公主,不要这样,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该为肚子里那一个想想啊!” 余锦瑟还不知这事儿,听闻此言,心头狂喜:“公主有孕在身了?恭喜恭喜啊!” 此言一出,卫磐和寿春公主却是一时惆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余锦瑟没想那么多,接着道:“公主怀孕几个月了?” “四个月。”卫磐答道,“公主身子看着康健,但忧思过重,这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儿,更是伤了身子,我这是担心呐!” “没事的,公主不会有事的,我定会去求恭亲王的。必定……不能让公主在这里呆着的,且不说饭菜如何,这地儿阴冷潮湿,哪里是有身子的人能呆的?” 余锦瑟突的想到了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眉眼的愁思更是浓得化不开。 “我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我曾也有机会成为母亲的……” 余锦瑟后半句话说得委实小声,饶是就坐在她面前的寿春公主也听得不是很清楚,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磐是学武的,耳力极好,离余锦瑟也近,却是听得也不甚真切。卡Kа酷Ku尐裞網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想从彼此的眼中得一个肯定,显然,两人听到的话是一样的。他们从未听余锦瑟和卫渡远提过此事,心头顿时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这小两口遭遇过这样的事儿。 寿春公主立时更觉对不住余锦瑟了,以前她还因着她久久不孕,私心想过要给卫渡远纳妾,也好延绵子嗣。 纵使她感动于这个儿媳的好,但看见自己孩子没有子嗣到底是忧心的啊! 如今却是没想到她曾怀过身孕。 她的嘴唇嗫嚅半晌,却是顾忌着外面有人听着墙角不敢开口,就怕自己失控。 她想对自己这儿媳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为难你,还想说,我不该只想着自己的孩子,你嫁了过来,我也该当你是我的孩子才是。 自古以来,多少婆婆跟自己儿媳处不好?无非是不能互相体谅,一个没当儿媳是自己女儿,一个没当婆婆是自己母亲。 余锦瑟看到了寿春公主眼中的歉意,摇头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寿春公主年轻时十分任性,后来嫁给卫磐后脾性倒是磨平了不少,真正知道为人父母的辛苦还是在将卫渡远接回镇北将军府后。 卫渡远不亲她,她一直很是难过,但她想着这是自己造的孽,却也觉着对他不住。如今真的有了自己孩子的时候,她更是明了女子的不易了。 余锦瑟见寿春公主陷入了沉思,又宽慰了她几句才作罢。 出了天牢,余锦瑟就带着人往皇宫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知道此时拿这事儿来烦扰恭亲王不定会惹得他的厌恶,但她实在等不得了,特特又是在寿春公主有了身孕的时刻。 余锦瑟到了御书房,却是没有见到恭亲王的身影,只听出来回话的公公说恭亲王正在处理政事,无暇分心,让她先回吧。 余锦瑟哪里不知道这是恭亲王不愿听自己给卫磐和寿春公主求情?可她今儿就是没法子识趣地走了。 她也没有走,也没上演什么苦情大戏,说你不见我我就跪着不起之类的,就只说在外面等着。 这话说得是不轻不重,但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等不到人誓不罢休了。 余锦瑟就不信了,自己还等不到人?这御书房就一个门儿,他恭亲王晚上离开御书房去歇息,不还是得出门吗? 公公无法,只好又进内禀报了一番。 恭亲王有些气恼了,直接道:“她喜欢在外面等着就让她等着吧!” 说罢这话,他又觉着浑身不得劲儿了,摆摆手道:“你同她说,本王这边确有事,让她去偏房等会儿。” 公公暗暗心惊,没成想恭亲王竟是这般宠这新找回来的四姑娘,殿中同他商议事情的几位大臣也是没想到此传言不虚。 恭亲王没心思去看下面几位表情各异的大臣,他只觉头疼得很。 从昨晚上开始他就没歇息过,如今还有这许多事等着他去解决,待会儿自家女儿又要来求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等着他去解决。 现今这朝堂上还有一半儿的老顽固跟他扛着、给他找茬,外面又有柳园和卫渡远带着兵往京城来了。 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等同几位大臣商议好稳定朝堂上的大事儿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他不禁用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这才唤人将余锦瑟请进来。 余锦瑟进来后本欲行个大礼,却是被恭亲王免了,她便没说什么虚的,开门见山道:“王爷,听说你将镇北将军府的人都给抓了?” 如今恭亲王还没举行继任大典,虽说已掌握了实权,在称呼上仍是个王爷。 恭亲王没想到余锦瑟竟是这般直接,是连一点给他找话头错过的意思都没有。 “是,他们意图反叛,自是该拿下的,还有卫渡远,他无召回京,不是叛逆又是什么?” 恭亲王这话是说得义正辞严,余锦瑟却是不管,似赌气般回道:“有些事儿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为何你就不能放过卫家?” 恭亲王眉眼皆肃,一拍桌案道:“放肆!” 余锦瑟当即跪了下来,却是没有开口辩解一句。 恭亲王看着她这副模样,是又怒又无奈,但让他放软语气去哄自己这个女儿,他又是不肯的。 最后,他只得叹道:“他们家一起那般对你,你又何必如此?况,如今朕,才是这大昱的帝王,他卫渡远就是无召回京,视同谋逆!” “是,你是,可是寿春公主也是你妹妹啊!你就不能让她好生安胎吗?就算将她软禁在将军府上也是好的,何况让她去天牢受苦?难不成你当真想看着一尸两命吗?” 余锦瑟红着眼眶,抬眼看着恭亲王:“我不想我的父亲是个没有不念及骨血亲情的人……” “有一就有二,若是我派人将卫渡远拿下了,你是不是又要来求情?”恭亲王显然是在逼余锦瑟,逼她答应跟卫渡远一刀两断。 余锦瑟毫不犹豫:“不会!” 她只会同他一起赴死。 恭亲王看着余锦瑟不容动摇的坚持,恍惚间,他似是看到了余雪梅,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同样的,也说话算数。 “好,我答应你,不过只将寿春公主一人放回将军府,卫磐……就留着吧。” 余锦瑟缓缓跪下:“谢王爷恩典。” 恭亲王苦笑:“要是有朝一日我面临这样的窘境,你会为我求情吗?” 余锦瑟正欲作答,却是被恭亲王一摆手给阻止了:“你若是真的谢我就回去好生缝制龙袍吧,我就是想穿一回,穿一回……” 你娘用余家独门绣法绣制的龙袍。 如今她不在了,就想着你来替她吧,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心愿。 恭亲王就这样坐在龙椅上,双眼定定地看着御书房一处。 只见除了他一人,室内空荡荡一片,寂静得可怕,似一颗石子投入湖中却是没有一丝回响,让人绝望。 可是,他似乎已经这样很久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去!” c_t(); 小六昨晚上又坐在奶娘的墓碑前灌了一夜的酒,如今醒来却是安然躺在床上的,他知道这是被柳园委派来的两个小厮的手笔。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可不管那么多,随意地披上一件外衣揉着因宿醉而头疼的脑袋便往竹屋外去了,只是甫一走到门口他就顿住了脚步。 只听一人道:“现今满京城逮捕王爷的诏书,都说王爷谋反,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顺亲王府管家的儿子到底是从小被自己父亲调教的,总是稳重些,就听他训斥道:“你只管做事便是,现今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我这不是担心嘛……” 今日,风很大,小六想着,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况且自己脑袋现下也昏得很,肯定是听错了! 他欲转身回去接着再睡会儿,却是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他慢慢地闭上了爬满沧桑的双眼,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握成拳,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良久,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双拳顿时卸了力,那双总是明亮的双眼也缓缓睁了开来,心下忽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的,犹如自己就算走了他终究是派了两个人来照顾着自己。 他们不单单是彼此的爱人,更是相伴已久的兄弟! 小六想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守在竹屋外面的两人身前,肃色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儿子只垂首不语,另一小厮现下却是六神无主得很,正需要一个主心骨,闻言,一股脑地将他打听来的事情全都同小六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王爷让我们隔两日向他说说小公子你的状况,今早奴才前去,却是不让人进城门了,一打听才知道了这些。” 小六再顾不得了,转身便跑,两人立时追赶上前,就见他翻身上马踏着风走了。 小六到了城门口就见外面围着许多百姓,一打听,这才知道从三日前城门就紧闭着,今日也不会再开了。 略一思忖,他便牵着马寻了处有大树遮蔽的地儿去歇着了。 说是歇着,他脑子里其实还在不停地想着事情,却是是越想越乱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又翻身上了马,向着西北方向去了。 那是龙行军回来的方向,他算了算日子,他们该是到了。 不出小六所料,离京城不远的官道上确有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行来,这会子方扎营歇着。 这支大军的领头将领不是旁人,正是卫渡远和柳园,可他们带的军队不止龙行军一支,还有就近调的一万人马。 谁都知道现今京中局势,但要就近调出一万人马还是不易,起初这支军队的将领还不愿调派出人马来,说什么不知此兵符真假,还是柳园恩威并施才让他吐出了这么多人。 其实,偌大的京城也不过有两万人马守着,如今他们拿出三万人马,胜算的可能性还要更大。 如今,就要看舆论是站在哪边了。 “我觉得还是将那老皇帝接出来比较好,如今我们回去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纵使你我手中握有密旨,只要玉玺和那老皇帝都在昱博手上,他要怎么说都可以。卡Kа酷Ku尐裞網老皇帝为了保命,别无他法。” 柳园这话说得是极为不客气了,但卫渡远也没出声阻止。 作为兄弟,他能理解柳园,作为将领,他忠于家国、百姓,却不是独独一个皇室。 “是,若是皇上一直在恭亲王手中不定哪天你手上这兵符也没用了。但是问题是派谁去比较好?” 卫渡远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皇宫中将皇上给偷偷送走?” 这倒是个极大的问题,除非让人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 “对了,我记得皇宫中有个狗洞,如果能让皇上出来走走,不定就可以从那里出来了!谁能想到皇上会钻狗洞呢?” 柳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抵也只有你敢让皇上钻狗洞了。不过,这法子倒是不错,那地儿是最好逃出来的,也好给他点教训。” “只是谁来递信让皇上知晓我们的计划并配合我们?”卫渡远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将所有能想到的状况一一抛了出来,“还有带皇上出来的人选,一定要绝对的忠心,还要武功高强,能够护好他。” 柳园蹙眉道:“皇上身边有我的人,但是递信之人却是难以抉择,现今朝中大臣也是见不到皇上一面的,遑论随意一个宦官、宫女,更是接近不得。” 现今留在皇上宫殿内伺候的还是他惯常使的那几个,只是恭亲王又安插了几个自己使得得力的,名为伺候实为监视,那几人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眼中。 恭亲王很是谨慎,那几人也只能在殿内伺候,无论如何是出殿不得的,更是没人敢同外界传递消息了。 柳园想了想,迟疑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只是……” 卫渡远看了看柳园,一眼就晓得他说的是谁,当下便反对道:“不行,我不能让锦瑟冒险。”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出城的事儿恭亲王并未追究到余锦瑟的头上,我想着,恭亲王定然还是信任她的。” 其实,柳园也是没有这个把握的,他赌的无非是恭亲王对余雪梅的旧情,还有他对余锦瑟的父女亲情。 卫渡远只在心中转了一圈就知晓了柳园的谋算,他上前,一把拎起柳园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不行!” 只见他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手上用力得骨节泛白,可见是有多隐忍,又有多愤怒。 “我们是兄弟,你了解我,我绝不会让锦瑟去冒险,一丁点也不行。” “我们是兄弟,我也明白,可是现今我们已经没有法子了。我们要人没人,别跟我说这里有三万士兵,师出无名,哪里能用?且不说龙行军是不是都是死忠的,另一万士兵一旦知晓京中昱博已经得了禅位诏书,那必然是会降的。” 柳园任卫渡远抓着自己的衣襟,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似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般。 “我们没有退路了,若是我们败了,不说我们自己,你让跟着我们一起搏杀的将士们如何活下去?” 卫渡远缓缓松开了柳园的衣襟,就听他接着道:“嫂子是最好的人选,昱博不会杀她的。或许会困住她,但绝不会太过为难她的。你相信我!” 卫渡远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园,最后只道:“你变了。若是以前,你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我会想出法子的,但我绝不会让我的女人去送死!” 柳园苦笑:“我确实变了,看着一个个爱我的、我爱的人自我面前死去的时候我就变了,我本无心争个什么,他们却偏都因我而死。” 卫渡远难过于自己兄弟的不幸,但是让他拿锦瑟去换一个胜利,他是怎么也不肯的。 “我不能让她冒一点险。况且,她也是拿你看作亲人的啊!你说,是不是?” 柳园艰难道:“是。” 他苦笑了一声:“罢了,再想……” “我去!”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营帐外响起,两人齐齐望去,就见来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原是小六。 柳园脸色微变,当即斥道:“明副将,你是怎么看帅帐的?” 明副将立马进来领罚:“属下无话可说,是属下思虑不周了,请王爷责罚。” 小六不忍见明副将为自己受罚,忙解释道:“不是,明副将做得很好,周围的士兵都离帅帐有一段儿距离。是我不顾明副将的警告自个儿要进来的。” 明副将却是半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嘴里还道:“不,是属下见着是小六前锋校来了,念着他平素与王爷和将军的关系,就没有多加防备。是属下不够谨慎,请王爷、将军责罚!” 卫渡远挥挥手,道:“罢了,非常时期,先留着吧,下不为例。” 待明副将出去后,小六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不许!”柳园难得地失了控。 小六终于肯看一看柳园了,却见柳园眼眶子都气红了,他禁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他这么多天来脸上头一次露出笑容来。 这笑里饱含了太多,似满足,似幸福,似不舍,让人看之心疼。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你都让嫂子去了,我更有资格为你做这些。” “你没有资格!”柳园厉声道。 小六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园,就见他猩红着一双眼,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现在,你没有资格了。” “我,顺亲王,不日就要同定国公的嫡孙女成亲了,那是位贤良淑德的女子,我不想她多想。” 他终于还是一字一顿地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说给小六听了。 小六身子颤了颤就要往后倒去,卫渡远见状很是不忍,就要伸手去扶他,却是被他摆手拒绝了。 就见他总是干净明亮的那双眼更是亮了,里面似有星辰:“不会的,我还是你弟弟啊!” 他想,真好,还有一个身份可以留在他的柳哥身边。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冒险 c_t();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呼呼地刮着,扎着的营帐也被它给吹瘪了,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它连根拔起。 “风雨欲来,谁都不能幸免,不如殊死一搏。” 卫渡远不欲同小六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上前一把拍在他脑袋上:“行了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副深沉模样?” 小六心弦一颤:“我不小了……” 他不小了,他有了爱的人,他离开了爱的人。 面对这样的小六,柳园气极,却又无可奈何,要他再冷言冷语说个什么,他却又舍不得了。 在柳园来找自己的时候卫渡远就察觉了他和小六的不对劲儿,他猜想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或许是两人吵了一架之类的,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柳园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两人只怕回不去了。 卫渡远在心头叹了口气,只好接着劝小六。 小六显是心意已决,固执地不愿改变心意,一直试图劝服卫渡远。 “大哥,你知道我的脾性的,平日里看着听话,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疯,你不让我去我还是会去的。” 许是觉着气氛过于凝重了,他还玩笑道:“我是最好的人选,我功夫好,也不怕钻狗洞。我最会找狗洞了。” “不行!我不让你嫂子冒险,也绝不会让你去冒险!”卫渡远断然拒绝道,“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向你嫂子交代?又怎么给我自己交代?” 小六脸上笑容戛然而止:“我会活着回来的。大哥,柳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小六见劝不动卫渡远,又转而劝起了柳园:“柳哥,我也想为奶娘报仇。我们几个人中,就嫂子一个女流之辈,我们该好生保护着她才是。” 柳园执拗地不愿松口,转过身去不再看小六。 小六叹了口气,不惜揭开两人的伤疤道:“柳哥,让我为你做一件事吧。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了,就让我为你做一件事吧,也算给我个交代。不然,你让我如何能放下过往?” 柳园只觉眼角酸涩异常,终究是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半晌,才听他沙哑着嗓音对卫渡远道:“让他去吧。” 小六脸上笑容顿时如繁花盛开,就听他激动道:“谢谢柳哥。” 卫渡远没想到两人竟真的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没想到两人的缘分竟是这般短暂。 看着脸上显出诡异满足感的小六,他突的心头火气,既然不能给他幸福又何苦来撩拨他? 他越想越气不过,拉过柳园的衣襟就想一拳头给他揍下去,可看着他泪流满脸、毫不还手的这副死样子,他突然下不去手了。 最后,也不待小六来阻止,他缓缓放开了手:“你们两个……真的是何苦来哉啊?” 小六笑了笑,没说话,卫渡远无奈,道:“走吧,我送你进城,你小子可得给我活着回来!” 顿了顿,他又道:“你进城后还是去寻一番你嫂子吧,她肯定很是挂念你,你找到她,告诉她你的行踪,到时候若是……她也好想法子救你。毕竟,恭亲王还以为她是他的女儿。” 小六愣了愣,心中一阵震颤。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知道自家大哥最是心疼自家嫂子,如今自家大哥却是愿意为了自己让大嫂冒险,他哪里能不动容? 卫渡远瞧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嫂子要是知道你去冒险,我们却瞒着不告诉她,她怕是要将你大哥我给弄死了。” 小六眼角带着泪,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灿烂了。 “我就说嫂子像我娘。” 卫渡远直接一巴掌拍在小六后脑勺上,又训了他两句才径自往外去了。 小六知道卫渡远的意思,这是想给他们留个空间,好好告个别。 可他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柳哥,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说完这话,小六便不再多留,也不欲再听柳园说个什么,大踏步就往外去了。 柳园再也耐不住了,忙转过了身子,却只瞧见一片衣角就这样消失在了帐帘后。 “对,我爱你啊……” 他近似呢喃地回道,可是想要听这话的那人却是听不见了。 如小六所愿,他成功地进了城。 进城后他按照柳园给的方法,又找到了十个死士,个顶个的都是好手。 那几个死士显是柳园早已备下的,皇宫侍卫的轮值时辰、多久换一次人、换多少,都已查清楚了。 如今,就得他们想想该如何进皇上住的宫殿了。 进宫容易,进皇上住的宫殿却是难了。 皇上住的宫殿必是有重兵把守,他不能像在城门外时那样,先将人引开,再将一人打晕,然后换上他的衣裳等着换值就进城了。 小六抬头看了看天色,见离晚上动手的时辰还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余锦瑟。 不为了别的,只为与她告别。 此番前往,他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安然回来,他不想太过遗憾。柳哥和大哥他都告别了,就只剩嫂子他没去看过了。 他给那十个死士下了命令,将任务给他们分配清楚,这才离开去寻余锦瑟。 恭亲王府的守卫很是森严,不过对于惯常摸进来的小六来说还是不在话下,只是甫一走雪梅园就听一女声道:“什么人?” 随着明玉的话音落下,余锦瑟已被明月护在了身后。 明玉这才看清楚:“是小公子啊!” 小六见明玉和明月这两姐妹如此警惕,已然放心不少,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这两姐妹一番,直夸得他们不好意思。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你也不怕被人发现,被恭亲王给抓了去。” 小六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嫂子你。” 这里没有外人,就只有明玉和明月,小六倒也没甚顾忌,直接喊了嫂子。 余锦瑟摆摆手,让明玉和明月两姐妹警惕些,兀自带着小六进屋去了。 “你也知道如今京中情势,我已托我两位表兄去传了恭亲王谋朝篡位的话,只是不知效果如何。你也当小心些才是,可不能再为我如此冒险了。” 小六看着殷殷叮嘱着自己的余锦瑟,眼角一酸,禁不住就要落下泪来。他忙眨了眨双眼,将泪水又给逼回去了。 余锦瑟向来心思细腻,自是看出了小六的不同,忙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六嘴唇嗫嚅半晌,最后只摸了摸后脑勺,大笑道:“嫂子,我就说你像是我娘,大哥还打我。不对,你该是比我娘还像我亲娘。” 余锦瑟狠狠白了小六一眼,道:“你也比我弟弟更像我亲弟弟。” 小六一听这话,笑得是前仰后合,但余锦瑟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接着问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小六从来知道自家嫂子不好糊弄,大多时候他能糊弄过去无非是因着她不愿较真儿,如今她是打算动真格了。 他没有将他进城来的目的讲给余锦瑟听,而是同他说了柳园要成亲的事儿。 余锦瑟当下一拍桌子道:“这个被狗吃了心的,他怎么敢负了你?” 小六看着余锦瑟这样,心下感动,忙劝道:“我知道的,他有苦衷,他想要报仇,他的母亲、奶娘都是死在皇后的手上,他定然是放不下的。” 余锦瑟知道,谁都不易,柳园遭遇了那么多,自然有许多苦楚,可是小六同她更为亲近,她实在舍不得看着他伤心。 “只是,我觉得好遗憾啊。” 余锦瑟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住了小六的手,轻声道:“小六,嫂子在呢,没事儿,哭出来吧。” 小六没有听余锦瑟的话,还在尝试着牵动嘴角,可再怎么也笑不起来。他看着余锦瑟鼓励的眼神,到底是哭了起来,很久没有过的嚎啕大哭。 “嫂子,我这辈子再无法与他比肩了。” 余锦瑟闻言,再不忍看下去,直接站起来将小六的头抱住,轻言安慰着。 哭了好一会儿,小六终于止住了哭声,看着余锦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耳根都红了起来。 余锦瑟为了缓和气氛,道:“好啦,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娘亲疼你。” 小六破涕为笑:“嫂子,你占我便宜。” 余锦瑟见小六笑了,心头也轻松了些,又叮嘱他好生藏起来才作罢。 送走小六,余锦瑟始终觉着心绪不宁,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是多了一桩挂念的事儿罢了,便没有多想。 “将东西收拾好了我们今儿就进宫去。” 按规矩,龙袍是要在皇宫里缝制的,所以她这两日一直是恭亲王府和皇宫两头跑。 如今皇宫安宁些了,恭亲王便让她住进宫去,她对这倒是无可不无可,只是忧心自己以后多有不便。 “小姐放心,已经拾掇好了。” 余锦瑟点了点头,脸上全无喜色地出了王府乘上马车就往皇宫去了。 明月一直听说京城繁华,可这些日子委实乱,她也没甚机会出门,这会子又要进皇宫这大牢笼了,她自是迫不及待地便掀起车帘打算好生看看四周。 只是她没想到竟看到了同他们一个方向行去的小六!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进宫 c_t(); 明月觉着此事不简单,当下回身就要同余锦瑟说此事,可看着同在马车内的香儿,到嘴的话却又被她咽下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垂首思忖半晌,心下有了主意:“小姐想吃桂园的桂花糕吗?” 余锦瑟一愣,没想到明月会提到这茬,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笑道:“分明是你嘴馋了,偏还来问我。” 明月摆出一副被戳破心思的羞窘模样,嗔道:“没有的事儿,奴婢只是想着小姐喜欢吃这个。” 余锦瑟本就不那么想去皇宫,她也本就宠着明玉和明玉,当下便道:“是是是,是我想吃了。” 香儿听出了余锦瑟话里的意思,立时接道:“奴婢这就让人去买。” “那就麻烦香儿姐姐了。”明月故意曲解了香儿的话,还眨巴着一双眼睛,很是无辜的模样。 余锦瑟不大明白明月的意图,可明玉作为明月的姐姐却是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为难人,该是有什么话她是不能听的。 她立时敛去了脸上的诧然,配合着明月的话道:“有劳香儿姐姐了。” 余锦瑟也明白过来了,手一挥,将香儿遣了去。 香儿现今在雪梅园的处境很是尴尬,事事都有明玉和明月伺候着,不过院儿里的银钱却又是她管着的。 说是四小姐信任她,也不像,说是看不耐她,却又没为难过她。 她同世子说过回去的事儿,可世子没同意,她也只好这么尴尴尬尬地处着。一些较为私密的事儿她自是探不到的,有些她就算看见了,她也只同世子说四小姐不信她,她不知道。 她只愿这样能求个两全。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儿?到头来,她不过是两头讨不了好。 可要问她乐意这样吗?她倒是挺乐意的,没人撑腰,可也没人为难,如今的日子倒是将将好。 将人支走了,余锦瑟还没问,明月就将自己方才看见小六的事儿说了。 “他往皇宫那边去了?” 明月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同我们一个方向,不过不像是朝着同一个门去的,他往另一边儿拐去了。” 他们停马车的地儿离皇宫挺近了,远远地都能看见大门了。 余锦瑟闻言,掀起侧车帘往外看了看,心慌的感觉是愈发明显了。她实在不放心,急忙吩咐明玉顺着明月说的那个方向去瞧瞧。 “别让他发现了,不定周围还有其他人,也不要让旁人发现了。” 余锦瑟见明玉点了点头,又接着吩咐道:“对旁人就说我吩咐你去买玉桂斋的蜜饯了。” 见余锦瑟吩咐完了,明玉也不敢耽搁,赶忙下了马车往明月指的那个方向去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香儿回来了,余锦瑟神色如常地拿了块桂花糕来吃,边吃还边笑道:“我真是嘴馋,又让明玉去买蜜饯了,我们再等等。” 余锦瑟说完这话便又咬了口糕点来吃,只是也不知是心事重还是怎么的,竟有股子想吐的感觉。 她本想忍住,可是忍不住了,一把掀起马车侧帘就吐了起来。 明月和香儿在一旁很是着急,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的,不大会儿余锦瑟终于是止住了。 香儿见状,忙道:“奴婢这就去请个大夫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后靠着马车壁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不过是吐了点罢了,只怕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哪里一点就要去看大夫了。” 明月和香儿听闻此言,本还欲再劝,却见她已闭目养神,她们只好将要劝的话都给咽回去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明玉终于回来了,余锦瑟差不多也恢复了些元气。 “请小姐恕罪,奴婢去的时候因着不大识路就走丢了,一直绕路,后来到了玉桂斋,人又实在多,这才耽搁了这许久。” “无碍。” 余锦瑟自吃了颗蜜饯后就停不下来了,只觉胃口大开,她不吃别的,专吃以前她最不爱吃的那种酸得掉牙的干葡萄,倒是让几个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明玉和明月不谙世事不大清楚,香儿浸淫在大宅门中多年,却不得不深思了。 自家小姐想起了一切,而她前不久才去寻了卫小将军来。不单如此,她方才还吐了,这会子吃着酸葡萄干又吃得不亦乐乎。 这不得不令人多想。 而余锦瑟却是没心思多想,心事重重地跟明玉交换了个眼神便低下了头,不自觉地又往自己嘴里塞着蜜饯。 到了皇宫,余锦瑟也没多耽搁,直接拉着明玉和明月进了房,香儿则是被她打发去忙旁的杂事了。 “怎么了?” 明玉脸上难得显出了慌乱。 “我瞧着小公子钻狗洞进了皇宫,外面还守着几个人。那几人功夫极高,警惕性也很强,我一个不小心就被那几人发现了。他们本是想杀我灭口的,被小公子拦住了。还有,小公子原本不让我同你说此事的,但我觉着委实危险,你知道了心里也好有个底。” 余锦瑟眉头越皱越紧,听明玉说完了,不吝夸赞道:“幸好你没瞒着我,他们进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可以预见有两件事。要么是见皇上,要么是……杀了恭亲王。” 明月大骇:“那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这皇宫守卫森严,小公子他又是一个人进的皇宫,到时候该如何逃脱啊。” “他怕是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 明玉这会子还算冷静,想了想便知道余锦瑟为何有此推断。 余锦瑟看了眼明了的明玉,叹道:“他今日是来向我告别的啊!” 沉吟半晌,她心头有了决断,道:“你同我说说他们钻狗洞的方位。” 明玉立时将狗洞的方位同余锦瑟说了:“那位置该是挺偏的。” “走,我们这就出去看看。” 甫一说了自己的意图,香儿就率先出来拦着了她:“小姐,不可啊,这宫里的路还没有摸清,现今眼见着也要黑了,风又大,还是就在寝殿中歇着吧。” 余锦瑟抬眼,眼中一片锐利:“我做事,需要你来置喙?路不熟挑个宫女就行了。” 香儿还欲说什么,却被余锦瑟一个不悦的眼神给盯回去了,她只好垂首退到了一旁。 余锦瑟见状,也没斥责香儿,只是将明月留下,然后带着明玉并一个看着不起眼儿的宫女出了自己住的寝殿。 香儿瞧着余锦瑟离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挣扎,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相握,到嘴边的怀疑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啊?”余锦瑟状似漫不经心道。 “奴婢……奴婢是……是今夏进的宫。” 那小宫女的胆子显然很小,被余锦瑟这一问,以为自己哪儿做得不好惹得这位新主子不舒服了,当即‘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嘴里还忙不迭求饶。 “小姐,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进宫许多事儿还不懂。” 余锦瑟觉着好笑:“我也没有责怪你啊,你跪我做什么?快起来吧。” 小宫女偷眼瞧了瞧余锦瑟,见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吓得急忙低下了头,还是明玉来扶她,她才顺着她的劲儿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余锦瑟刻意又放缓了声音,不禁又逗趣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不不不,不可怕……”小宫女因着余锦瑟这打趣是愈发紧张了,明玉见了,难得地多嘴道,“小姐是逗你玩儿呢,小姐很是和善,你不用害怕。” 小宫女刚进宫就见到了不少人受罚,甚而还亲眼见过有人在自己跟前被活活打死,又听说自己现今要伺候的是即将继位的皇上最为疼爱的女儿,心头更是惴惴不安了。 谁不知道那晚上宫乱死了多少人?嬷嬷又恫吓了一番她,她就愈发害怕了。 如今见这小姐生得如此美,又总也面带笑容,胆子也大了些:“奴婢名唤兰儿。” “那兰儿,你熟悉宫里的路吗?” “回小姐,这路奴婢大多熟悉。” “行。” 余锦瑟说着,径自往前行去,看着像是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了,连脸上的笑意都没了。 兰儿心中禁不住一阵嘀咕,分明刚才见着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会子怎地就这般凝肃,当真是猜不透。 果真如嬷嬷、姐姐们所说,这宫里的主子个个都是阴晴不定的。 余锦瑟可管不了一个跟自己没甚关系的小宫女如何想,只循着明玉说的方向往那狗洞的所在地行去。 这时候,天愈发黑了,风更是呼啸,她们越走越偏,宫中廊下燃着的烛火愈发少了,只有她们指着的这盏灯笼还坚强地摇曳着。 兰儿又冷又害怕,上下牙齿一个哆嗦,想着怎样都是死,干脆大着胆子开口道:“小……小姐,这地儿愈发偏了,天儿也黑了,没甚瞧的,还是……回吧……” 余锦瑟没答话,接着往前行去,恰在此时,一队侍卫行了来。 那些个侍卫不认识余锦瑟,但也知道能在这种时候还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定然不是一般人,只能在行了礼后旁敲侧击地问。 “不知你是?” “我是恭亲王的四女儿昱念雪。” 为首的侍卫自是耳闻过余锦瑟的,忙不迭地拍了几个马屁。 余锦瑟进退有礼地回着,却是没法子好生打量一番这队人马中有没有小六,还是明玉瞧见了末尾的人,俯身在她耳边说了。 余锦瑟略略心安,道:“大人,我们一行皆是女眷,迷迷糊糊地就走至此处,如今回去却是有些怕,可否向你讨个人护着我们回去?” 那为首的人自是乐意之极,让余锦瑟随意挑。 余锦瑟也没谦让,伸手一指,就指向了末尾乔装打扮好的小六。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五章 c_t(); 余锦瑟住的地儿是后宫中顶好的宫殿,侍卫巡逻得也多,她也不去给自己找那些个麻烦了,将小六随意地逮到了一处僻静地儿便问了他进宫所为何。 明玉做事稳重,没跟着余锦瑟和小六一起往里走,而是带着兰儿在外面守着,给两人放风。 余锦瑟见小六不说,语气更为严厉了:“别妄图瞒着我,在这种地儿我没时间跟你耗!若是你不同我说,我有的是法子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出去,然后再叫人来将那狗洞给封了。” 皇宫周围自然是容不得有那么大的漏洞的,那狗洞一眼就能瞧出是新挖的,估摸着是前几日皇宫大乱,那些个太监宫女为了逃出去弄的。 虽说恭亲王占据了京城,但城内的士兵毕竟太少,而京郊的士兵却是有六万,他手下的人自然是手忙脚乱的,也就没顾得上那地儿。 小六看不清自家嫂子的神情,但却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面上虽看着温顺,实则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干脆将事情都同她说了。 “我就知道将明玉放回来十有**你会知道,没想到她竟还真的同你说了。” “明玉跟着我,她自然是要偏向我的,你这脑子,还想来劫走……那两兄弟胆儿倒是挺肥的,等这边事儿了了看我不好生收拾他们一番!他们怎么能让你们来冒险呢?” “嫂子,不关大哥和柳哥的事儿,是我想来的,我想要忠君报国、建功立业,想要为奶娘报仇,也想帮帮柳哥。他是有大抱负的,我知道的。我不能再与他比肩,但我可以做他最忠心的臣子。” 从柳园选择接受皇上的安排开始,他便知道,他的柳哥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走。 “况且,这件事总要有人做的。” 余锦瑟看着小六,看着他眼中爬满了浓重的悲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想要抱抱眼前这个傻小子。 她的确也这样做了。 “傻小子,现在也有人牵挂你了啊!”她放轻语调,“这件事总有人要做,可怎么偏偏是你?” 这话说得自私,但却是情理之中,谁愿意看见自己的亲人去冒险? “我帮你。不对,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家国兴亡,匹夫有责,哪里又能让你一个人去做?” 余锦瑟不给小六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女子也是不输你们男子的。况且现今唯一能有机会接近皇上的也就只有我了。” 小六对于余锦瑟这话无可否认,最后只得点头同意了,两人又简单地约定了一下计划,这才作罢。 “兰儿,今儿的事儿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余锦瑟说话的语调没甚起伏,甚至还带着丝笑意,偏就让兰儿觉着不容置喙。 她忙跪了下来,颤着声儿道:“奴婢……奴婢晓得了……奴婢必定守口如瓶……” 她可都听说了,这宫中知道得越多的人,死得越是早。 她还不想死呢,她家里还有人父母兄弟要养呢。 余锦瑟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语调愈发温和。 “我不会将你怎样,只是想提醒你,你现今的主子是我,若是你忠于我,我自然待你好,若是不忠于我,你在宫中到了快要半年了吧,也该知道这样的人往往没甚好下场。” 兰儿垂着头不敢多说什么,是又惊又惧的,余锦瑟都觉着自己罪恶了,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说着,她便从自己手上取了个玉镯来为兰儿戴上了。 兰儿本想推辞,可当看清这玉镯的模样她又舍不得了。只见这玉镯是白蓝相间的,清透澄亮,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做成。 “谢……谢谢小姐。” 余锦瑟念着小六的安全,第二日并未去求见皇上,等第三日才搁下手头的活儿去了。 守在皇上住的寝宫外的侍卫们自是不会让余锦瑟进去的,余锦瑟也不生气,大大方方地去求了恭亲王的恩典。 那些个侍卫们见了,忙将余锦瑟给请了进去。 余锦瑟进了皇上的寝殿后,就听见一阵密集的咳嗽声,还有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见过她的,在恭亲王来逼宫的那日,如今见了她,都纷纷行了个礼。她随意地摆了摆手,那些个人便识趣地站了起来候在一旁。 余锦瑟先是上前同皇上行了个礼,见皇上没理自己也毫不在意,兀自站了起来,倒是有恭亲王的霸道性子。 可余锦瑟这番作为不过是装的,皇上甩脸色给自己看十有**也是装的。 “你们再去给皇上熬碗药来吧。” “朕不喝!” 皇上这几日是病得更重了,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还胡子拉碴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余锦瑟突然想到小六说的话,他说,他想陪着柳园,不一定能一起,但只要看着他、默默陪着他就好,那个位置太苦了。 是啊,太苦了。 她缓缓走到皇上身边,语调温和道:“陛下,你身子不适,不喝药哪里能好啊?” 她给皇上使了个眼色,皇上立时会意,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余锦瑟立时俯身上前给皇上将被子盖好,语调关切道:“陛下,如今已入了秋,天儿也愈发冷了,还是将被子盖好才是。” 在贴近皇上的时候,他趁人不注意,飞快道:“去寝宫外。” 皇上会意,一把拍开了余锦瑟的手:“别给朕假惺惺的,朕这样,不过是那逆子觉着朕还有用……” “父皇说得哪里的话?儿臣作为儿子,自是要好生孝敬你的。” 人未至,声先到。 皇上看见恭亲王穿着一身明黄衣裳款款而来,心头更是火起,怒道:“孝敬朕?孝敬朕你会把朕关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孝敬朕你会不让朕见大臣?” 恭亲王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父皇说得哪里的话?父皇这不是生病了吗?哪里能吹风啊?” “况且父皇将大昱的江山交给儿臣,儿臣自是不敢有一丝懈怠的,这不这两日紧巴巴地就赶来了。” 余锦瑟心头冷笑,他哪里是来瞧皇上的,分明是不相信自己。 皇上重重冷哼一声:“朕被你软禁在这里,能好才怪!” 余锦瑟当即顺着皇上道:“王爷,陛下身子是不好,可是成日里在屋里也不好,适当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说着,也不管恭亲王思量的神色,给他使了个眼色。 恭亲王委实没想到余锦瑟会给自己使眼色,不禁挑了挑眉,算是答应了。 “你们明儿就带着父皇到御花园去走走吧,别让闲杂人等接近,以免让父皇受了惊。也不要出去太久了,否则怕是适得其反。” 寝宫内的人皆应是。 这时候,熬的药也差不多好了,皇上总算是喝了。 出了皇上住的寝宫,恭亲王问道:“你为何要有此提议。” 余锦瑟似是没有察觉到恭亲王的试探,微微一笑道:“老人就该哄着,这不就喝了药吗?况且,皇宫守卫森严,皇上不会有事的。” 恭亲王对此不置一词,沉吟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觉着我太过狠心了?” 恭亲王不是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可余锦瑟不同,这是雪梅和他的女儿,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雪梅。 “不是,只是觉着现今的他,不像是那个在至尊之位上掌握旁人生杀大权的人,而只是个踽踽独行的老人。” 余锦瑟说完这话就同恭亲王告退去缝制龙袍了。 翌日晌午,皇上就吵着要出去走走,还是余锦瑟踩着点来劝着他再吃些,他这才消停。 吃了饭,他又来了瞌睡,只好去午睡了。 醒来已是申时,他估摸着自己这时候出去,再拖个一个时辰天儿就要黑了,倒是刚刚好。 寝宫中的下人都得了令,知道皇上今儿是要出去的,是以也没阻拦他,安心伺候着他出去了。 到御花园走了没一会儿皇上就有些累了,他身子不好,是真的累了,干脆就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花凋树枯的,看着不过是平白惹人愁绪,皇上正生着病,又面临如此处境,更是愁上加愁了。 这时候,皇上突然发病,一旁一直贴身伺候皇上的总管太监立时道:“不好了,皇上发病了,快请御医啊!” 这时候,余锦瑟刚好带着穿着侍卫服的小六过来,小六甚为机灵,见状,立时上前将皇上背在了背上要往皇上住的寝宫去。 一旁的侍卫本欲拦着,却是被余锦瑟阻止了:“皇上的命重要还是谁背着皇上重要。” 来为首的侍卫被余锦瑟训了,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见皇上被人背着已经走远,忙同余锦瑟行了个礼就追了上去。 小六到了一个拐角处,另一个着侍卫服的人就来了,他背上同样背着个人,穿着明黄龙袍,不过是个假人。 小六同他点点头,就转身往另一条小径奔去了,而那人就往皇上住的寝宫奔去了。 皇上穿着龙袍委实显眼,小六忙将皇上身上的衣裳扒了,帮着他换成侍卫服,这才背着人往狗洞处行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瞧见了一队侍卫行来。 为首的侍卫觉着奇()怪,忙喝道:“你在干什么?背上背着谁?” 小六的步子猛的顿住,脸色变了又变。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救皇上 c_t(); 皇上本就是装发病,闻言,又将自己的脸往小六背上埋了几分,生怕被人认出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时候,小六已经有了对策,见那侍卫朝着自己走来,忙抬头陪笑道:“那边儿有刺客,皇上……要杀皇上,我这是……这是受了令,将这受了伤的侍卫带去医治。” 那还得了? 那为首的侍卫也没多想,见小六又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只当他是新来的,也没心思多同他纠缠,当即就带着他那一队侍卫往小六所指的方向赶去了。 与其向他问清楚,还不如自己去找呢,不定还快些! 小六当下也不敢耽搁,背着人就往狗洞的所在地去,好在这条路甚为僻静,没遇见什么人,遇见的也被他说的话给引走了,只是总有人不是傻的,特特又是他走的路如此偏僻。 “你带人治伤怎么到了这地儿?这么偏?” 小六陪笑道:“我……新来的,怕是认错路了,我就说这地儿怎么越来越偏了。” 说着说着,他就往那人指的地儿去了,可那人分明是怀疑他,一直盯着他瞧。 他走了几步,知道今儿是逃不过了,转身就踢了那人一脚。那人身后的人都反应过来了,皆上前围住小六。 小六功夫好,可耐不住背上还背着千金万贵的人啊,没同这队侍卫缠斗多久他就落了下风。 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知道离那狗洞不远了,干脆一个闪身,找好位置后生生受了那为首的侍卫一脚。 他整个人急速往后退去,待他右腿一个使劲,终是堪堪稳住身形,然后抬头看了眼这队侍卫,转身拔腿便跑。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干侍卫哪里能放过他?立时便追了上去,却见有两个人正从狗洞里爬了进来,身手快捷地拦在了他们身前。 这两个死士本是在外面守着的,听到里面的动静,怕小六脱不了身才进来的。 那两个死士将来的那队侍卫拦住,小六便趁机将皇上从背上放了下来,急急道:“陛下,你先从这里爬出去,外面有人接应。” 皇上很是犹豫,看了眼狗洞,又看向小六,道:“朕,一个九五之尊,怎么……怎么能钻狗洞呢?” 小六看了眼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来了,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将皇上的头按到狗洞边,不耐道:“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今都到这份儿上了,拘泥于这些个东西做什么啊!” 皇上咬了咬牙,一脸悲愤地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这时候,恰好有一侍卫走了来,小六忙回身格挡,见皇上的身子完全隐匿在狗洞后终于安下心来,大吼道:“你们快走!” 已经迟了,越来越多的侍卫朝着这边来了,那两个死士都受了伤,一个就那样死在了一个侍卫的剑下,另一个还在死死格挡。 那个死士见有人要在背后对小六下手,忙飞身上前格挡住了,小六反身便将那侍卫给一剑捅死了。 两人就这样背靠着背做出防御的姿势,而皇宫中的一干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他们能逃走的希望已然渺茫。 还是少话的死士开了口:“小公子,你先走,我来断后!” 死士本该是干这个的,可小六波折的身世注定了他不是这样能心安理得接受以命换命法子的人啊,他当即就摇头不干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要走一起走!” 话罢,就不给那死士机会,冲进了那一众侍卫中。 那个死士没法子,只好重新加入了这场厮杀,可他显然是有目的性的,逐渐往狗洞那方靠近,将守在狗洞边儿的几个侍卫都给杀了。 就在那些个侍卫又要往那边增派人手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抽身,到了小六身侧,将小六一把往前推去。 小六不明所以,更是没料到死士会有这一下,不过在他这把推力下,他几剑解决了要围拢上来的侍卫。 然后,他就到了狗洞前。 他算是明白了死士的意图,有几个机灵的侍卫也看明白了,就要上前来拦住小六,却是被死士拦住了。 小六就又要冲上来抵挡侍卫,却是被死士的一声大喝止住了:“走啊!主子说了,你就是另一个主子,要护你周全,不然我们都得死!” 小六身上也受了伤,他们这无疑于螳臂当车,拖不了多久的。 他知道他不能再犹豫了,当下就转身欲逃,却不料,那为首的侍卫反应极快,让几个侍卫缠住死士,他提着剑就向着正在钻狗洞的小六袭去。 那狗洞为了掩人耳目,被挖凿得极窄,遑论是个成年男子要从那里通过,必然是要矮着身子的。 小六身量不算多高,长得也不甚壮实,那是幼时颠沛流离落下的病根儿,没法子养好就只能这样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蜷缩着才能过那狗洞。卡Kа酷Ku尐裞網 而那侍卫就逮住这个机会,一剑刺向了小六的后背! 小六闷哼一声,没有管,忍着那口气接着往前爬。 那侍卫又是一剑! 小六的身子凝滞了一瞬,头也不回,一个用力钻出了狗洞,成功地逃脱了。 他出了狗洞后,不敢多留,捂着流血的伤口往前跑去。恰在此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下意识就要挥剑砍人,在看清来人后忙又收了剑。 那人见他伤得极重,一把将他背起,就往前跑去,与皇宫背道而驰。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皇上呢?” “你放心吧,皇上已经被他们给接走了。”那死士颇为冷静道。 小六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们要远离皇宫,必须要穿过一片街市,如今小六这状况自然免不了引得京中百姓一阵恐慌。 小六怕被人找到行踪,忙让死士不走大道,往一处小巷拐去,绕点路也没事。 还没有脱险,小六就一直逼迫自己清醒着,这一清醒他就瞧见了地上的血迹。 他忙叫死士放他下来,咬着牙从自己身上撕了几条布来,死士明白了他的意图,也忙开始撕起自己的衣裳来。 待撕了好几条后,那死士再将他身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好,以防血落到地上留下痕迹让人寻了来。 将这些做好,死士又将他背在背上继续往前奔去。 两人均明白,这是逃命,两人都不能停,一旦停下不定就会被人抓住。 虽说小六是在死士的背上,他自己并未走什么路,但一路颠簸,免不得伤势加重。 只见他额上爬满了冷汗,顺着下颚落到了死士的前襟,浸入了死士的黑衣中,直至消失不见。 他的意识愈发涣散了。 迷迷瞪瞪中,他看见了柳哥,看着他摇着扇子对自己笑,他大喊着,可是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不放弃,接着喊,柳哥终于向他伸出了手,他颤着手就要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可就在此时,柳哥的手却是突然缩了回去,他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然后告诉自己他要成亲了。 他猛地惊醒,自己已躺在了一张床榻上。 他抬眼望去,就见屋内陈设很是简单,可谓是简陋,但该有的一样也不少。 一个衣柜、一个箱子,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茶壶和一个茶杯。至于若干杂七杂八的东西,便暂且不提。 不过,房间很干净,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常住的。 这时候,有个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小六仔细看去,发现原是死士。只见他已取了面巾、换下了他那一身黑色劲装,见他醒了来,那死士忙上前喂他喝药。 喝完,小六自己艰难地抬手擦了擦嘴上残留的药汁,又打量了屋子几眼才道:“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这是属下住的屋子。”死士面无表情道。 小六微微惊诧,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死士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训练合格后主子就让我们分布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有的就像平常百姓一样生活,有的去经商,有的去考科举,应有尽有,这就是属下的落脚点。” 小六实在没想到柳哥竟然在背后已经做了如此多的准备,若不是自己动摇了他,他怕是会心无旁骛地报仇、登上那至尊之位了吧! “将皇上送出去了吗?”小六反应过来,立即问道。 “已经行动了。”这个死士似乎独自生活惯了,身上还是有股子死士的冷情,“护城河那边已经乱了,否则属下也不能安全地将小主子给带回来。” “只是小主子,属下不能去请大夫,而你的伤……”死士竟是难得地迟疑起来,“属下以前这方面受过训练,你似乎伤及了肺腑……你呼吸似乎有些困难……” 小六醒来后就感觉到了,他只以为伤得过重,却是没想到竟是伤到了内脏。 他看了眼死士,知道自己怕是活不久了。 “我还能活多久。” “或许十天半个月,或许一月两月,再久……也不是不可能……”死士说完这话,忙伏身请罪道,“小主子,是属下无能。” 小六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我听一个死士说,柳哥说,若是我有个什么好歹就会拿你们是问?” 死士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小六笑得爽朗:“没事儿,等我见到他,我一定同他讲清楚。若是……若是见不到,我就给他写封信,你交给他,他也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可是他还想看看他的柳哥呢,谢谢他如此相信自己,让这些个死士认他作另一个主子。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谋划 c_t(); 皇上被调包的事儿很快就败露了,该说他们这动静本就不小,想瞒着怕也是瞒不住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恭亲王踏着大步,怒气冲冲地走了来,大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众宫女、太监还有侍卫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恭亲王更是怒火翻腾:“怎么了?一个个都哑巴了?” 那被恭亲王特特派来监视皇上寝宫一干人等的太监率先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而后守着皇上的侍卫又慌忙将方才的事儿捡太监没说到的说了一通。 恭亲王听闻此言,微微眯眼道:“念雪,你怎么说?那侍卫可是你带来的。” 余锦瑟‘扑通’一声跪到了寝宫内的大理石砖上,颤颤巍巍地解释道:“王爷,我……我没想到小六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啊!”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挑破这是小六,到时候恭亲王让见过他的人画出他的画像来还是会被人认出来,再往后自然也会查到她头上来了。 还不若她现今先挑破此事,说不得还能赢得几分恭亲王的信任,也好保全自己和自己身边这几个丫鬟。 再往更坏的地儿想,若是小六不甚被抓,她也好来求情,却也不是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小六?”恭亲王知道小六,这人来寻过余锦瑟,被他好生教训了一顿,“他还不知收敛?” “我刚进宫那日就觉着好奇()出来走了走,结果不小心就迷了路,我们几个弱女子的,我害怕啊,恰好碰上了一队侍卫,我就随意指了个人来护着我们回去,哪料想……” 余锦瑟端的是平日里那副乖巧做派,低着头,也不让人瞧见她满腹委屈的模样,直让人看得心疼。 “他是……是小六啊……我以为他是得了渡远的令来瞧我的,谁知道……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啊!” 恭亲王显是不信的,若真如她所说,那她为何要提议让皇上去外面走走,恰又碰到了小六。 但余锦瑟于他到底是不同的,这是雪梅生的,他不会直说,而是压抑着怒火委婉地问道:“那你怎么恰好带着他去了御花园呢?” “他突然跟我说要出宫去了,我就害怕他出事,就送了他一程……正好碰到皇上发病,他就跑上去帮忙了。人命关天啊,哪里能耽搁?” 余锦瑟说这话时一直没抬头,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是怕极了,却又隐忍着不说一般。 而恭亲王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也没再说个什么,一时,寝宫内很是安静。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你先起来吧!” 说着,他就上前扶起了余锦瑟,还柔声宽慰道:“吓坏了吧?” 余锦瑟只摇了摇头便不再答话。 恭亲王伸手拍了拍余锦瑟的肩,意味深长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太专情了,为父只怕你被人骗啊!” 余锦瑟预感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好,果不其然,只听恭亲王道:“好生照顾着小姐,不要再出差错了!你们几个……”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卫:“也去保护小姐吧,以后小姐就在自己寝宫绣制龙袍了,免得小姐再跑来跑去遇到这等事。” 这是变相的软禁。 而余锦瑟只能欣然接受。 她知道她今日说的话恭亲王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但她赌对了,他到底是没有同她计较什么。 她望着零星闪着几颗星子的夜空,心下怅惘,母亲,对不住了,你会原谅女儿的吧! 原谅女儿利用了你的爱和痛。 余锦瑟知道的,她曾听自己两位表哥提过,自己的母亲是爱过恭亲王的。 旁人年少懵懂的爱恋往往是无疾而终,而她的却是那么的痛,甚而葬送了她的一生!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背叛了自己,最后还玷污了自己,却是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被逼着假死,最后远走他乡。 余锦瑟回了自己的寝宫后,脸色并不甚好,明玉没多问什么,只上前附耳道:“小公子已经逃脱,可是被人刺伤了,大抵有两剑,应该伤得有点重,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人多眼杂,又是这种时候,再多的事儿余锦瑟也没问了,只愿小六能安全逃出去。 怡红院,衣香鬓影,在京城如此乱局中依然屹立不倒,靡靡之音不断。 而昱弘和这时候正坐在一雅间榻上,周围围着不少姑娘,有灌他酒的、有喂他吃葡萄的、有哄着去亲他面颊的,当真是好不逍遥快活的姿态。 而这会子正好有他一属下在禀报此事。 “他们还有点本事嘛,竟然能将皇上弄出去。”昱弘和冷笑一声,“不过也是他蠢,念着那份旧情,不然哪里会被人算计?” 说着,他又低喃道:“还真是蠢呢,要做帝王的人,竟还念着什么亲情、爱情,对我们母子他可是从没有念过……” 他此话说得很是小声,就在近前的几个姑娘也是没听清的,倒是一旁的属下很是顾虑:“主子,这……” 昱弘和斜了那属下一眼,又伸手轻佻地抬起了一旁一个姑娘的下颚来瞧:“怕什么?他这会子可没功夫来管我,看看,温香软玉的,好不快活,你也下去舒坦舒坦。” 说着,他就亲了亲那姑娘。 那属下知晓自己碍事了,赶忙退下。 昱弘和觉着这姑娘不错,边逗弄着她,边挥手让旁的姑娘都出去了。 一番**后,那姑娘还在大喘气,他却是没甚多余表情,更是吝于给那姑娘一个表情,只颇为兴味地盯着房顶瞧。 没想到这城中还有他们的人,护城河那边都能被他们钻进人去,真的是哪里都能钻啊!真是一点也没有作为皇族的高傲啊,不过,倒是比恭亲王那老头子有觉悟。 “世子,你怎么都不瞧瞧奴家啊?” 昱弘和讽笑一声,继续回他的温柔乡里闹着去了,反正事情正往预想中的发展,现今也没他什么事儿,好生歇着才是正道。 皇上被人运出城了,就在人眼皮子底下被运出去的,恭亲王哪里不怒? 这城中的士兵构成复杂,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了,纵使他手握十万大军怕也不好运作,毕竟这些个士兵都还在城外,有一半儿的还在南边儿呢。 除非将那五万兵将调回来,可这是个大动作,若是调回来了势必会引起大昱和南蛮子的注意,到时候可就是内忧外患了。 想了想,他到底是没这么做。 家国天下,也得有个国给自己治才是。自己逼宫本就是匆忙行事,如今遇到这种局面他也不是没想过。 到了这一步,天下的舆论也已经不在他这边了,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昨晚闹了一宿,卫渡远和柳园都累了,可他们俩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卫渡远干脆起身去看看外面练兵的情况,一出营帐就见柳园穿着盔甲,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看着士兵们晨练。 他叹了口气,缓缓走进:“怎么不睡会儿?” 柳园见来人是卫渡远,身上的力道终于卸了几分,半晌,才道:“睡不着。” 卫渡远没问他为何睡不着,他们都知道的,小六没有逃出来,而他竟然留下来善后! “你不也没睡。”柳园努力想扯出一抹笑,可怎么也觉着牵强,干脆自嘲一声,不再做无畏的挣扎。 卫渡远无奈,最后只能伸手拍拍柳园的肩权作安慰。 柳园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内的暴戾,一拳砸在一边儿的树上,愤愤道:“他做什么要自己去冒险?我给了他十个死士,就是关键时候保护他的,他到底懂不懂死士的意思!” 卫渡远握住柳园打在树上的手臂,将他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这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六,要是旁人有他那样的遭遇只怕早学会漠视别人的命了,偏偏他不是。” “他经历得越多,偏也越能体味旁人的处境。他是个善良的孩子,特特是在别人对他好的时候,他更是会惦念着去回报别人。” 柳园无话可说,他最是喜欢小六的那双眼,一片澄澈,而能存有这样一双眼的必然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是我配不上他。” 卫渡远看着柳园转身走回营帐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错,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卫渡远这日难得地又叹了口气,便去大帐中安排旁的事情了,没法子,要是他不催促自己忙起来的话,怕是自己也要胡思乱想了。 什么要不是自己,锦瑟也不会卷进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中,什么自己不够强大。 这都是他以前想过的,现今他不这么想了,他只想这一切都解决后,好生守着锦瑟,好生守着他们的家。 因为想这些实在没用,要让他将锦瑟留在卫家村他也是万万不肯的,那想那些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呢。 他摇摇头,回大帐内将事情都一一嘱咐下去了,然后又去看皇上了。 皇上一见卫渡远进来就同他行了个礼,他也坦然受了,摆摆手让人躺床上去,这才道:“你别露馅儿了,特殊时候,不重礼节。” “是,将军!” 没错,他们来势汹汹,到头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戏罢了,皇上根本就没被他们接出来。 且不说皇上如今那身子骨受不住,就是恭亲王也是断不会让皇上安然出京的。 恭亲王手上现今已有了玉玺,趁着这次机会直接将皇上杀掉再栽赃嫁祸到他们头上倒是省事,还将他自己摘个干净,而他们头上那顶谋逆的帽子也更加牢固了。 到时候,可真就没人能阻碍他了。 他们哪里能让他如愿?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惩处 c_t(); “王爷,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御书房内,一须发皆白的老臣子道。 恭亲王很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闭嘴!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只能沉默着以示拒绝。 显然,那老臣子也不管端坐上位的恭亲王想不想听,顾自道:“臣就算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今儿也要将这话讲了。” 恭亲王不禁揉了揉额头,就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他还没开口他也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他皱眉看去,对这人的气恼和不耐又升了起来。 要说恭亲王为何对这老臣子有这种复杂的情绪,那还得从他的身份说起。 他便是恭亲王妃的父亲,昱弘和的外祖父。 他历经大昱三代帝王,一直身居高位,却屹立不倒,可见其手段。 当年恭亲王妃身死,饶是恭亲王府和皇后将此事瞒得严,皇上却也是知晓了,恭亲王不信他一丝风声都没有听到,也做好同他撕破脸皮的准备,偏这老奸巨猾的什么也没说,只同恭亲王讨了些好处去,竟也支持恭亲王到了如今这地步。 那时候,皇上也给了他们家不少补偿,而昱弘和的世子之位也是在那时候讨来的,不然恭亲王早不会容忍昱弘和坐在那位置上了。 “王爷,现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王爷纵容叛徒只怕会伤了一干老臣的心啊,还请王爷处置余锦瑟。” 恭亲王眼神一眯,语气不善道:“钟大人怕是老糊涂了,余锦瑟可是卫渡远的妻子,且失踪多时,本王该当如何处置她啊?” 钟大人也不管恭亲王的冷眼,还径自顺着他的话道:“是老臣糊涂啦,该说是昱念雪,王爷府上新寻回来的四小姐。” 指名道姓,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留。 不过,这钟大人说的还真是实话,一般亲王的嫡女是会有个郡主封号的,而昱念雪连个庶女都算不上,还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恭亲王虽说气恼,却也是发作不得,只道:“念雪年少不懂事,况且她对此事根本不知情,朕也罚了她了。” 对于宫妃而言,禁足还真是天大的事儿,这宫中瞬息万变,万一哪个宫妃逮着你被禁足的机会取得了皇上的恩宠,那你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对于被皇上宠爱着的皇子公主却不是,禁足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这无关痛痒的惩罚,钟大人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爷,现今正是关键时候,若是王爷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惩处了四小姐,只怕于理不合啊,于人心的笼络更是不利啊。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在这时候王爷做不好,只怕更会被那些个大臣置喙啊!” “此事知道的人甚少,你不说没人知道!” 恭亲王本就因着这几日的事儿很是心烦,这会子听了钟大人的话更觉心痛,也就口不择言了,此话说出口他也觉出不妥来。 为了补救,他不得不做出一丝妥协的迹象:“那你还想要如何?”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大人态度强硬。 恭亲王眯眼瞧了瞧垂首立在一旁的几位大臣,皆是站在他这边的心腹,他们没有附和钟大人,更是没有为自己说话,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作壁上观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心头那口郁气更是浓烈,可他偏还不能责怪什么,以免伤了拥护自己的一众臣子的心。 “本王明白,不过此事押后再议,等着念雪将龙袍缝制好了再说吧。” 恭亲王看似退了一步,其实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到时候他直接来一句,这龙袍做得好,不奖不罚便是。 他打的算盘,在场之人皆明白,也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和钟大人一个台阶下,可钟大人偏是同他扛上了一般,愣是不退一步。 “就算如此,如今也该小小惩罚一下四小姐才好,不然也难以平息众怒啊!” 此话一出,恭亲王脸上伪装出的笑容是彻底挂不住了。 “本王要怎么做还得你来教吗?” 钟大人立时跪了下来:“老奴不敢。” 一旁看着的几位大臣也没法子独善其身了,都连忙跪了下来替钟大人求情:“王爷,钟大人也是为君心切,还望王爷莫要动怒。” 在场诸人皆是拥护恭亲王的人,要是他真处罚了这钟老头子,只怕他们个个都要心生芥蒂了。 他虽心有愤愤,却是大手一挥道:“罢了,钟大人的心情本王也理解,只是还望钟大人守住分寸便是。” 其余的恭亲王也不再提及,仿若没发生方才那番争执般,这是要就此揭过这件事的意思,在场诸人都看得出来,偏钟大人老眼昏花一般,还欲开口再争个什么,还是被一旁的大臣眼尖地抢了先才没有说出口。卡Kа酷Ku尐裞網 恭亲王见钟大人没再提及,也及时收敛了自己的怒气,同诸位大臣说起了皇上被人劫走一事。 说来说去不过是老生常谈,还是恭亲王拍板定案。 “就说父皇被刺客给杀了吧。将一切事情都推到卫渡远和柳园的身上,眼下的困境解决不了,起码蠢蠢欲动想加入其大军的人会持观望态度,也姑且能稳住朝中大臣和百姓的心。” “王爷此法虽好,但若是到时候他们带着皇上回来了该如何是好呢?” “父皇那身子,再加上那一番折腾,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就算他们带着他回来了又如何?就推说我们不知,只以为他们已将父皇杀害,任他们怎么说,我们咬死不承认便是。” 他打得是拖死皇上的主意。 显然,这法子现下是最好的。 “王爷这法子好,到时候江山易主,任他们怎么说都是谋逆!” 话罢,那大臣就跪在地上高呼万岁,在场之人无不高声应着。 恭亲王脸上无波无澜,且不说事情尚未定局,就说他自己也觉着自己力有余而心不足,那份野心早以变质。 自己的母后在自己幼时便严苛要求自己,总也教自己去争,曾经的自己确也只有争得储君之位的想法。 后来,自己遇到了雪梅,他方明白这世上还有许多美好自己不曾体味,体味了便再不想去忍受那慢慢血腥孤寂的日子了。 就在自己以为自己得到一切的时候,顷刻间,又失去一切。 自己的母后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她竟让钟家女儿给自己下药,让雪梅误会自己背叛了她。 雪梅不见他,他没有办法,就在此时,他却听到父皇说要将雪梅许给太子! 父皇分明知道自己喜欢雪梅的。 他在得知这件事后,只觉万蚁噬心,似乎有人拿着刀子一下下地戳着心,偏就在那时,他看到太子穿着雪梅亲手缝制的太子袍站在高位受人朝拜,他开始心有不甘。 他想要穿上雪梅亲手缝制的衣裳,想雪梅眼中只有他。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强要了雪梅,在他还来不及弥补什么的时候,雪梅却又被自己母后给逼走了,差点就生生给逼死了。 他懊悔不已,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恨自己、恨母后、恨父皇,恨身边的许多人。 他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当看见雪梅生下的女儿后,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所以,他想护着她,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可是,那些个人都来逼他,而他同样为了顾全大局必须得做出点什么来。 他想,可以做戏给人看,让人杖责念雪二十大板,不过不真打,只让她哎哎痛呼两声将此事闹出去便行了。 有了这打算,今儿晌午他便准备去陪着余锦瑟用膳,哄哄她,也同她说说此事。 “哈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余锦瑟刚准备落座用膳就听见了一道浑厚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她一听便知是谁,忙起身行礼。 恭亲王忙将行礼行到一半的余锦瑟给扶了起来:“跟父亲哪里那么多礼啊?” “今时不同往日,念雪该注意些分寸才是。” 此话一出,室内更为寂静了。 余锦瑟这话说得确是膈应人,好在她也是知道拿捏分寸的,慢腾腾地又补上一句:“念雪若是太过冒头,只怕会惹人嫌了,还是不要王爷为难了。” 恭亲王本就在钟大人哪里受了一肚子气,这会子听到余锦瑟的话脸色当下就不好了,现下又听她自己将话圆回来了,想着这娃子是受了气不乐意呢,他心头的那股子郁结也散了些。 “我看啊,你就没有不敢的,偏生的这般顽皮。”皇上一摆手坐到了上首,香儿机灵地又摆了一副碗筷在桌上,就听他又道,“坐下用膳吧,待用完了我有事同你说。” 余锦瑟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依言坐了下来。 她本就没甚胃口,恭亲王来了她更是没心思吃那劳什子饭了,偏恭亲王见她这样还替她夹菜,她看了眼碗里油腻腻的五花肉,只得硬着头皮往嘴里塞了。 奈何这肉她还没塞进嘴里,光是闻着味儿胃里就涌上了一阵酸意,她皱紧了眉头,想硬憋着,实在忍不住,急急跑出去蹲在门口的树下便吐了。 明玉和明月立时出去看顾余锦瑟,香儿却是心神不宁地呆站在一旁。 恭亲王眼中漫过丝丝不悦。 “这是怎么回事?”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怀有身孕 c_t(); 屋内外听到恭亲王这话的太监、宫女皆跪伏在地一声不敢吭,而香儿心中忐忑更甚,头死死抵在地上,生怕被问到。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不想告诉恭亲王她的发现,不想告诉任何人,她只想咬死这个秘密,只做不知。可是若恭亲王真的问到了她,她怕自己露出破绽。 恭亲王更是不悦,沉声道:“还不去请御医?” 守在外面的恭亲王的贴身太监也不管自己现今是不是总管着大内事务了,不敢将此事委派他人,忙亲自起身去请御医。 香儿却是在听到这话后吓得一抖,她怎么忘了?依照王爷对四小姐的态度,王爷必然是要请御医来替她瞧上一瞧的! 她心下焦灼,却是寻不得法子,只能跪伏在地上等着。 这会子,余锦瑟也好受些了,被明玉和明月扶着进了屋。 余锦瑟正打算行礼告罪,却是被恭亲王上前亲自扶住了:“你还是去床上好生歇着吧。” 余锦瑟未动,若有所指地看了眼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恭亲王会意,冷然道:“行了,起吧,以后要好生照料四小姐。” 太监、宫女们齐齐应是,这才起身退到一边伺候着。 余锦瑟不欲同恭亲王多说什么,便借着身子不舒服的由头回里屋歇着去了,如此以来她自是没注意到香儿今日的反常,更是不知今儿这饭菜是香儿特意吩咐膳房做的。 她打着余锦瑟这几日胃口不好的缘故,辣的、酸的、油腻的全都吩咐膳房做了一道,就是为了试探余锦瑟,哪想到恭亲王今日会来? 她忧心忡忡,想着提醒余锦瑟一番,却又担心被恭亲王发现露出破绽,只得作罢。 不大会儿,这御医就被人请来了,香儿更是焦灼了,却是不得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御医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想,或许这已经不是猜测了。 “王爷,这……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余锦瑟现下已经好了许多,若不是她这几日总是这样她也不会默认恭亲王请御医的举动,如今御医却是这样一副凝重神态,又不得不令她多想。 她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道:“御医但说无妨,不论好的坏的消息我都是受得住的。” 反正她想好了,若是坏消息,她就不管不顾了,直接一刀将恭亲王给捅了。 恭亲王在听到御医这话的时候心禁不住往上狠狠一提,看了眼满脸决绝的余锦瑟,他更是不放心让她毫无准备地听到什么坏消息,忙带着御医到了外间的屋子。 待屋中只剩他和御医两人时,他才掩下心慌不惊不怒地望向御医。 御医心头一跳,还是硬着头皮道:“回禀王爷,四小姐这是……这是喜脉啊……” 恭亲王双眼陡然睁大,怒不可遏道:“你确定?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回禀王爷,臣确实诊出的是喜脉,而恶心就是害喜的症状之一,臣还诊出,四小姐该怀有身孕不到两个月。” 恭亲王委实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可想想又是情理之中。 他沉默半晌,道:“此事莫要同任何人提及,悄悄地给四小姐配一副堕胎药。卡Kа酷Ku尐裞網” 四小姐没有出嫁便有了孩子,那便是皇室丑闻! 虽说他对四小姐以前的身份早有耳闻,但卫渡远那段日子正好没在京城,这四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哪里来的呢? 这便是他一定要私下里同恭亲王提及此事的原因,恭亲王如今有此安排,他倒觉着一切皆在情理之中,一般人家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儿,更何况这是皇室! 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他临走到门口,却是没料到恭亲王突然改了主意:“慢着!” 他立时停下了脚步,就听恭亲王沉吟半晌,才道:“罢了,还是不要开药了,此事不要同任何人提及,记住,是任何人!” “待会儿你去同念雪说让她再让你诊一次脉,到那时你才说你方才是诊错脉了,以为她生了很严重的病。” 御医不懂恭亲王的心思,但他也不需要懂,只需要照做便是。 恭亲王说完这话后却是半晌没了动静,就在御医以为他又要改变主意时,他动了! 御医不敢耽搁,忙按照他方才吩咐的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脸上还带着惶恐不安。 余锦瑟甫一见到两人进屋就忙不迭地开口问御医自己是得了什么病,御医按照恭亲王的吩咐,端的是一副惊惶不已的模样,忐忑不安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余锦瑟知道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遭了,心下一‘咯噔’,到底是点头让他诊脉了。 诊完脉,御医却是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忙跪下对恭亲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四小姐身子并无大碍。卡Kа酷Ku尐裞網” 恭亲王冷笑一声:“这回你确诊了?” 御医连磕三个响头:“方才是臣诊脉诊错了,这回却是细细诊了许久,断不会再出错的。” “那你得恭喜你自己,保住了一条老命!” 余锦瑟有些迷糊,不过大致还是想得明白的。 这是说方才御医诊错脉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这才急急慌慌地将恭亲王请出去的?如今被恭亲王逼着再诊一次脉又发现不过是他搞错了? 真是好一场大乌龙。 只是,会不会太巧合了?一个御医,该是有多复杂的脉象才会搞错啊? 余锦瑟生怕这御医又给自己来一遭乌龙,特特再问了一遍,还提议让御医再诊一次脉才略略放下了心。 待恭亲王走后,明月这才拍着胸脯连声庆幸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大病,如今见小姐没事便好。” 余锦瑟总觉着心中不踏实,但又想不出什么不对劲儿,也就没多说什么,只略笑了笑此事便揭过了。 可到了晚上,余锦瑟心悸之感愈盛,最后见到了御医开的药也是没喝,就在她要歇息之际,却听得香儿突然来求见。 “何事?”余锦瑟不明所以,何事非要晚上她快要歇息时才见? 香儿本不欲招惹是非,但此事非同小可,余锦瑟又待她极好,她实在迈不过心头那道坎,故此拖到了这时候才来说。 “小姐,奴婢……奴婢觉着……觉着小姐的症状不像是脾胃不好……” 白日里御医给出的就是这么个说法。 余锦瑟眼神一凛,厉声道:“那你说我的症状像什么?” “奴婢觉着……觉着像是有了身孕!”香儿胆子并不小,最难的话既然都说出口了,接下来的话更是没甚问题了,“奴婢母亲在怀有弟弟是就如小姐这般,见不得油腻荤腥,却是偏爱酸酸之物。” 余锦瑟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下的香儿,突的想到自己怀第一个孩子时的模样,也是没来月事。 而自己上月月事并未来,这月也是迟迟未来,她只以为是自己过于奔波伤了身子这才没来,殊不知…… 渐渐地,她心头涌上一阵狂喜,紧接着又是一阵后怕。 “幸而你提醒了我,不然怕是我乱吃药那可就不好了。之前我只以为有了身孕只会觉着浑身乏力,却不知原还会吐,倒是长见识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有了身孕的喜悦之中,却是没仔细想想香儿此时来说这话的意图。 好在她身边还有明玉和明月守着,两姐妹皆是听出了香儿话中的意思。 还是明玉开口提醒道:“小姐,此事非同小可啊,既是喜脉,那御医就不可能诊治不出来啊!” 余锦瑟吓得小脸煞白,就怕历史重演,一时竟没了丝毫头绪。 明月见状,实在不忍,忙宽慰道:“小姐莫怕,幸而方才咱们没喝那药。” 香儿在恭亲王府呆的久,更是懂得恭亲王的手段,不无担忧道:“依照王爷对小姐的疼爱,必是猜得出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只怕那药并非什么堕胎药就是一般治脾胃的……” 香儿话未说完,在场诸人心里却都明白,这是想让她的孩子流得无声无息,让余锦瑟控诉无门,到时候他大可推说是御医诊治错了,他是不知的。 “若是他还有后招呢?” 此招见效太慢,恐有许多不确定性,恭亲王不一定就只备了这一个法子。 余锦瑟曾痛失自己的孩子,就在她以为自己此生无缘再得一孩子时,终得老天垂怜,让她又有了一个孩子。 她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护自己肚里孩子平安的! 翌日一早,余锦瑟就知道了恭亲王的后招。 她没想到恭亲王直接拿皇上失踪一事来说事,说要小惩大诫她一番,直接打四十板子。 这四十板子下去,且不说她原先那单薄身子都要去半条命,遑论如今她还怀有身孕。 她六神无主,喃喃道:“他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四小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王爷被大臣们逼着,压力委实太大,还望你多多体谅王爷才是。” 余锦瑟心下冷笑,这是生怕她小产不了,还来个四十板子! “四小姐,请吧!” 在场知情之人无不骇然忧惧,余锦瑟更甚,看了眼那行刑的长凳,再看了眼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知道只怕他们是受了恭亲王的命令,断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浑身冒着冷汗,小脸煞白,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吓晕过去。 公告 c_t(); 《有匪君子来种田》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板子 c_t();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余锦瑟的冷汗是出了一层又一层,她又想起了那一日,风雨交加、雷声阵阵、浪声滚滚,什么都给冲干净了,连自己的孩子也给冲没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眼前好似浮现了那个画面,冷不丁被吓得往后一个踉跄,好在明玉和明月眼疾手快将她给稳稳扶住了,不然只怕她就此已跌在了地上。 她的嘴唇张合了几次,终于是将话给说出了口:“容我回屋里换个衣裳……” 话罢,也不待人回话,她提着衣裙便往里屋去了。 她颤着手捂上了自己的小腹,心中惊惧交加,冷汗顷刻间湿了后背。 孩子,母亲一定会保住你的! 她不再耽搁,转身急急拉过明玉道:“你去膳房弄块肥肉来,能垫在背上的,再弄个猪心来,那里面血多。” 紧接着,她又拉住香儿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去帮我跟昱弘和带个口信,说是帮我想办法买通御医,瞒过恭亲王,我可以答应他一件不违背我原则的事。” “到时候我装晕过去,你们俩就走,一个拿由头说是去请大夫,一个说是去膳房帮我端药,明月你就守着我。” 吩咐好一切,余锦瑟立时上床躺着去了,明月见状,当即作惊慌状,大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来宣旨的和执刑的皆是太监,自是不敢轻易闯进余锦瑟住的屋的,只能在外面兀自着急地拦住人打听。 明玉和香儿皆是有要事在身的人,没说两句便匆匆走了,但太监们也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个大概,原来小姐这是被吓晕了啊! 此事可是不敢不告诉恭亲王的,虽说不知道四小姐做了什么惹得王爷震怒,但看昨儿王爷的模样还是看重四小姐的,这事儿还是得去禀报王爷,问问他接下来该当如何。卡Kа酷Ku尐裞網 香儿自是晓得怎么在宫中将消息给昱弘和送出去的,不大会儿口信就带给昱弘和安插在宫内的人了,而明玉那边也进行得很是顺利。 恭亲王怕余锦瑟吃不惯宫中膳房煮的东西,特许她在自己宫内开了个小灶房,这灶房中自然是少不得肉的,且是今早刚送到的新鲜的肉,还滴着血。 至于猪心却是没有的,她只得匆匆去膳房寻了。 余锦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是一刻也不肯松懈,藏在被中的双手紧握着,不知不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迷迷瞪瞪地,就要睡着时,突听外面来了动静,吓得她一阵哆嗦,原是香儿带着昨儿来同她看过病的御医来了。 香儿本是随意地寻了个御医便作罢,偏昨儿那御医说王爷让他专职照顾余锦瑟,无法她只好请了这人来。 余锦瑟见人来了,不过隔着床帘随意地瞟了那御医一眼又倦倦地闭上了眼,似是刚醒来。 御医同余锦瑟行了一礼,待宫女将一块手帕搭在余锦瑟手腕上才开始把脉。 余锦瑟不过是装晕,她这会子又惊又怕,自是不敢说什么的,就兀自躺着,似是极为虚弱。 她本就有了身孕,这会子又是这般情状,御医也只能说是受了惊吓,这才晕了过去,还需好生调养着才是。 余锦瑟谢过御医就让香儿将人送走了,这时候,明玉也抓紧时机来了。 “来,小姐,快起来将肉给绑在腰上,还有这个……” 说着,明玉就用一块帕子将那颗猪心给捧了出来。 明玉忍不住低呼出声,她又觉着自己这声音实在发出得不合时宜,赶忙用手将自己嘴巴给捂住了。 余锦瑟可管不了那么多,立时起身穿衣,先是穿了一层里衣、里裤,然后又穿了件厚厚的棉衣并两条棉裤,这才将猪肉给绑在了自己腰上。 她想了想,又在自己肚腹上垫了层棉絮制成的垫子,就怕等会儿受刑时压着肚里的孩子。 至于那猪心,等明玉用帕子里三层外三层将它给包好了,她也顾不得什么恶心了,直接被她接过来给塞到了两条棉裤之间,再拢上条裙子这里面总算是穿好了,然后就是拾掇外面了。 她先是在外面罩了件不厚不薄的棉衣,再用力绑上腰带,随后套上个外衫这才作罢。 她身上统共穿了两件棉衣,裙子里也穿了两条棉裤,这番折腾下来,汗水直接就下来了,止也止不住。 这时候,去向皇上禀报的小太监也回来了,宣旨太监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心下也有了底儿,便来瞧余锦瑟的屋门了。 “小姐,王爷说了,你今日身子不适,可以歇歇,我们可以等着明儿一早……” “不用了,就今儿吧!” 说着,房门就被人拉开了,余锦瑟缓缓走了出来。 她冷冷地直视着前方,神色中皆是不惧,可白着的那张小脸却是显出了她的脆弱,像是一株傲立雪中的寒梅,不免让人敬畏。 “既说好了立时行刑,我方才晕过去歇了那许久已是触犯了王爷的威严,如今醒来了却不该再推脱了。” 她不冷不淡地对宣旨太监点了点头,既不过分热络,又不过分冷淡。 “还有劳公公监刑了。” 话罢,她便兀自趴到了外面院儿里的长凳上。 既然余锦瑟都主动趴到了行刑的长板凳上那宣旨太监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两个小太监行刑。 两个小太监在来之前得了大太监的示意,此次行刑不必留情,势要见血才作罢,故此他们一下一下狠狠地打,一点情面也是没有留的。 余锦瑟身子现今本就虚,虽说她为了挨板子特特穿了冬日里的厚衣裳,但那板子下来的冲劲还是够人受了,可她咬咬牙到底是将那一声声哭喊给憋了回去,不过是哼哼几声便罢。 她原先满额头的汗水是热出来的,这会子却是生生给吓出来的,又惊又惧,生怕孩子受不住这一板板的力道。 她一手扶住长凳稳住自己,一手悄悄伸向自己的小腹轻轻捂住。 孩子啊,母亲对不住你,你争气点好不好? 想着,又是一板子下来,她没忍住,冷不丁叫出声来,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背上猪肉的血水也渗出了些许。 明玉和明月在一旁看得着急,特特是明月,脑子虽机灵可就是存不住气,眼见着就要上前去打两位执刑的小太监,还是明玉眼尖,怕她坏事,将她一把给拉了回来。 又等了会儿,明月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见那两个小太监统共也打了十六板子了,就要不管不顾的怒骂,还是被明玉截了话头去。 “几位公公也辛苦了,且来喝口水吧,歇歇。” 两个执刑的小太监互相看了眼又齐齐看向那宣旨的太监,见那宣旨太监点了点头才停了手上动作接过宫女们递来的茶水喝了起来。 而明月和香儿见他们停了立时上前扶住余锦瑟,为她擦汗。 明玉这时候也端着热水来了:“来,小姐,喝点水吧。” 余锦瑟方才紧张,身体一直紧绷着,这会儿霎时松懈下来只觉浑身泛力,还是明玉将水递到了她嘴边喂的。 就在此时,香儿大叫道:“哎呀,小姐怎么流血了?” 这被打得流血很是正常,谁受刑不流血啊?一时间这院儿里的气氛有些僵持,还是明月接过话头道:“小姐,你怎么下身流血了啊?” 这话就不得了了,宣旨太监忙上瞧了瞧,只见余锦瑟背上的衣裳都沾到了她背上,腿间有血顺着白色的衣裙蜿蜒而下,他当下就被骇住了! 这打板子打的都是背上,怎么下身还流起血来了?不会是小姐有什么隐疾吧? 王爷虽说是罚了四小姐,且罚得极重,但也并非说是四小姐失宠了,要是真将人打出毛病来那还得了? “快,快将四小姐扶进屋里去,再要个人去寻御医来。” 一干人七手八脚地将余锦瑟给扶进了屋,而余锦瑟也颇为配合地白着一张小脸歪着头被人无力地扶进了屋内床上躺着。 明玉看了眼一旁守着的太监,急切地问道:“小姐,哪里疼啊?” “肚子……肚子疼……”余锦瑟低低应着,像是随时都能断了气儿似的。 “肚子?小姐,没事的,已经有人去请御医了,你放心吧。”明月似是都要哭起来了。 好在明玉是个稳重的,看着帮着他们将余锦瑟扶进来的几个太监还站在那里,便冷这声儿道:“几位公公还是出去等着吧,小姐都这样了,总不能还要行刑吧?” 宣旨的太监不知这四小姐是否还得宠,现下也不敢在明玉面前拿乔,便矮身道:“明玉姑娘好生看顾着小姐,是我们不懂礼数了,这就去外面等着。” 见人都走了,明玉这才急匆匆走到床前,低低问道:“小姐可还觉着好?” 余锦瑟惨白着一张小脸,脸上皆是汗,头发都给打湿了,看着是极不好的。 她确也不怎么好。 “小腹处隐隐地有些疼。”余锦瑟半撑起身,“且不说那些了,先将我身上穿的,还有这些肉啊,心啊的,都拿去藏着,待会儿恐恭亲王会来。” 明玉和明月也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帮着余锦瑟将一身的行头都给卸了下来,又将这些个东西藏进了衣柜里才好。 而这会子,被恭亲王派去给余锦瑟把脉的御医还在御书房内。 “本王一直忘了问你,若是她这胎保不住了,以后……可会有什么影响?” “回王爷,小姐伤过身,若是这胎没了,只怕……”御医迟疑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道,“只怕怀不上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三十一章 没了 c_t(); 御医深谙深宫保命之道,更是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又补道:“不过好生调养也不是全无可能。” 恭亲王听闻此言,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复恢复了正常,摆摆手道:“下去吧。” 就在此时,被宣旨太监派来禀报余锦瑟之事的小太监急匆匆来求见了。 只见那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话的声儿也很是不稳,不用问恭亲王也晓得自己的谋划怕是成了。 但他还是沉住了气,只等着那小太监把话说完,好在那小太监也没费多少时间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他这才吩咐一旁的太监去将刚走的御医追回来,而他则坐着步撵往余锦瑟住的宫殿去了。 只见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皆满面急色,但好歹有条不紊地伺候着,烧热水的、替余锦瑟擦汗的、端茶递水的…… 而让恭亲王没想到的是竟在这地儿看到了昱弘和! 他的脸色当下更是冷肃了:“你怎么在这儿?” 昱弘和倒是不怎么在乎,先是向他躬身行了一礼才道:“儿子听四妹妹被罚了很是惶恐,想着她身子骨不好也就急急带着大夫进宫来了。” 恭亲王瞟了一眼那大夫,不是研制出失忆药的那大夫还能是谁? “儿子怕四妹妹受了惊吓万一想起什么就思忖着将这大夫给带进宫了,正巧就赶上了。” 恭亲王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纨绔得很,如今这举动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可他也知道这大夫是个怪才,想着方才御医同自己说的话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余锦瑟是女子,男子自是不好进屋的,也就御医和着那大夫两个人提着药箱匆匆进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床帘是放下的,余锦瑟就闭着双眼静静躺在床上支着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昱弘和来了,但她还是不敢懈怠分毫。 她不敢赌,也不信昱弘和。 这时候,屋门被打开了,余锦瑟的睫羽禁不住颤了颤,藏在被中的双手紧紧握住。 那大夫抢先去为余锦瑟诊了脉,这一摸不得了,只见他陡然睁大了双瞳,就要大叫,却是被御医赶来一把捂住了嘴。 御医低声道:“你要是叫出来我们都不要活了!” “那出去请示王爷吧!”大夫看了眼床上的余锦瑟,又低声道,“没了,王爷会不会?” 没了是什么意思御医自是晓得的,可他还是得再确认一番才是。 眼见着那御医就要再上前给余锦瑟把脉,余锦瑟吓得一激灵,忙将手给伸了回来,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分外僵峙。 余锦瑟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方才过于激动了,立时大叫道:“疼,我肚子好疼啊,御医,我肚子好疼啊……” 明月看了明玉一眼,立时凑上前去安抚余锦瑟,而那大夫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推开御医上前道:“小姐,没事的,我这就给你扎一针,有阵痛的作用,待会儿就不痛了。” 说着,他拿出一根银针,不待御医反应过来就一把扎在了余锦瑟的右手腕上。 御医见了,当下蹙眉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扎在手腕上止肚子痛的!” 那大夫什么都不在乎,偏就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当即拉下脸来:“你自己孤陋寡闻还说我不会医治,哼!你们这些庸医,就会守着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精益求精,不想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固步自封!” 他当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给那老御医留了。 老御医在宫里多年,还真没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这会子气得身子直发抖,白毛胡子也是一颤一颤的。 余锦瑟知道这大夫是昱弘和带进宫的,估摸着是来帮自己的,她当下便低着声儿道:“你们别吵了,我听得难受!” 见两人都静下来了,她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也有劳御医了,我肚子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我下面怎么……”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顿了许久才又出声道:“要说是月事,我上月没来,这个月……就算来了也不该来这么多吧……” 御医没管那大夫,白了他一眼便抢先回道:“回小姐,你的身子似有些隐疾,还需得好生调养着才是。这日来如此多,该是受刑的缘故。” 余锦瑟小声应了一句,才道:“那以后的调养还得靠两位大夫了。” 御医有些迟疑,显是还没忘记要给余锦瑟把脉的事儿,为难道:“小姐,如今你身子的状况老臣还不甚清楚,老臣想再为你把把脉。” 余锦瑟知道这是恭亲王同御医吩咐过了,她堪堪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双手悄然握紧,扎着针的那只手直接红了一大片。 幸而那大夫眼尖,瞟了余锦瑟的手一眼,才开口道:“那御医快快把脉,把完脉也好出去交差,免得让王爷久等了。” 余锦瑟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握紧的手又悄悄松开了。 御医上前替余锦瑟把着脉,禁不住‘咦’了一声,心道怪哉,怎么就把不出喜脉来了?甚而连滑胎之征兆都摸不到了。 余锦瑟心下不安,试探着问道:“御医,是不是我身子不好了?那你说说该怎么办啊?” 御医忙起身劝慰:“小姐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调养着便是。” 那大夫在一旁瞧见这一幕,心道,真是磨叽,面上也满是不耐。 御医瞧见了他这副模样就很是生气,狠瞪了那大夫一眼就率先出门了。 待两人皆出门后余锦瑟禁不住松了口气,给明玉和明月使了个眼色,那两姐妹当即侧身靠在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御医出了门后,碍于昱弘和在场他先是胡诌了一番余锦瑟的病情,不过都是捡比较中和的话来说,说来说去都圆得过来的,后又若有所意地同恭亲王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办成才作罢。 恭亲王让御医下去开药方子,而那大夫却是被他留了下来,自是好一番问。 既然御医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是不会自找麻烦的,顺着他的话又说了一遍。 恭亲王让点点头,沉吟半晌,才道:“念雪的药也该停了,不喝该没什么影响吧?” 那大夫下意识看了昱弘和一眼,见他隐晦地点了点头他才回道:“回王爷,可以停了,小姐如今这样,还是不要再喝这药的好,只怕会和现今要开的药相冲,而且小姐这段日子也一直没想起什么,再喝药也没用,反害身子。” 恭亲王瞟了那大夫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昱弘和,道:“那就停了吧。你先退下,就留在宫中,小姐身子不好,有时候还需要你想法子调养调养。” 那老大夫本就因着骗了恭亲王很是惶恐,听到要留在皇宫,更是害怕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恭亲王见昱弘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面色更是不好,冷冷问道。 昱弘和似是不会看眼色般,兀自笑道:“这不还没看见四妹妹嘛,儿子实在不放心。” “你又不是大夫,你看了她难不成她就能好了?” 恭亲王这话是一点面子也没给昱弘和留,好在昱弘和也不在意,还是端着一副恭敬模样。 外面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余锦瑟自是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转念一想,又着实不放心,当下也耐不住了,忙吩咐明玉去请两位进来。 恭亲王向来不会拂余锦瑟的意,也没再说昱弘和什么,径自进了屋。 隔着床帘,恭亲王看不清余锦瑟的声音,但听她说话恹恹的,心下着实不忍,禁不住诉说了一番自己的难处。 余锦瑟如今恨恭亲王恨得牙痒痒,但现今皇宫中还得他做主,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低低地说了几句体贴话语。 恭亲王这会子也顺着她的话来,让她歇息几日再做龙袍,还剩的二十四板子也算了。 余锦瑟当然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只是话头到了这儿却是戛然而止了,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倒显得很是尴尬。 恭亲王知道余锦瑟还在生自己气呢,他近两日来也为此事颇为烦心,没心思再哄她,直接就说要走了。 昱弘和趁势留了下来,说是要跟余锦瑟再说几句兄妹间的体己话。 恭亲王有些不快,可想着以前在恭亲王府时昱弘和就常同念雪一起玩耍,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昱弘和冷笑不止:“他这辈子大抵就在你们母子面前如此吃瘪过吧!” 余锦瑟没空理他这话,慌不迭掀开床帘问道:“我肚里的孩子可还安好?” 昱弘和瞧见余锦瑟如此珍视自己孩子的模样就很是不爽,特特想起这孩子的生父是谁时他更是不爽利,心头恶趣味起。 “没了。” “什么?”余锦瑟只觉天塌地陷,捂住自己小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泪珠子就这样冷不丁地掉了下来,嘴里喃喃道,“不,那是猪血啊,我没流血,我没有上回那种感觉啊?怎么会?” “不可能!”她抬头狠瞪着昱弘和道。 昱弘和以为自己看见余锦瑟伤心难过会觉着快意,却不料心下堵得愈发难受,最后只觉甚为无趣。 “既是知道不可能还哭做什么?” “你!”余锦瑟一把提起一旁的枕头就往昱弘和身上丢去,昱弘和接住,也没还给余锦瑟,径自说起了正事,“这个给你。” 只见昱弘和拿出了一把刀,那把刀很是普通,在街上随意都能买一箩筐,且这把刀刀身上还生满了锈。 余锦瑟不解:“做什么?” “杀了妄图伤害你和你孩子的人。”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攻城 c_t(); 余锦瑟看了那把匕首半晌,又抬眼看向昱弘和,冷声道:“伤害我的人还有你!” 昱弘和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余锦瑟的面前,轻轻地将她的枕头放到了床上,这才弯腰平视着她的双眼道:“可现今我也算是你的同盟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昱弘和的气息吹拂到余锦瑟的脸上令她很是不适,她禁不住蹙起眉头,身子随之向后仰了仰。 “说吧,具体怎么做?” “你只需要用这把匕首刺伤他就好了,刀口深一点自然是好的。”昱弘和抚摸着这把匕首,漫不经心道,“这把匕首可是我特意为你找的,刀尖很利,这后面却生满了铁锈。” 他眼中闪着一簇光,那光却照亮不了旁人,直让人不寒而栗。 余锦瑟细细一想,猛地明白过来:“铁锈似毒,遇伤口极有可能让人毙命!” 卫渡远眼中光亮更盛,赞叹道:“你还真是聪明啊!” “可那也只是极有可能,万一他命大,他的伤口没有感染呢?”余锦瑟现今只求万无一失,“我不会冒险!” “所以我替你将这刀尖磨快了,到时候你插深些便是。”昱弘和继续谆谆善诱。 余锦瑟冷笑一声:“你不过就是想看着他痛苦,最好是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而你撺掇我如此做无非是因着你觉得我意图刺杀他能最好地达到你的目的罢了!” 她毫不留情地将昱弘和的目的给拆穿了。 “你就是个疯子!” “是,我就是。”昱弘和眼中涌现出阵阵疯狂,“在这世上,我本来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的,可是他——昱博,一碗毒药尽皆给我断送了,从此,我就像活在炼狱中一般。” 余锦瑟不是昱弘和,无法感同身受,但她却是知道,这不是他将一切苦难发泄到别人身上的理由! 凭什么你的不幸要让别人来填补?难不成你不幸就要这世人都为你的不幸陪葬吗? 边疆千千万万的士兵,还有那许多挣扎熬日的百姓,昱弘和可曾想过他通敌叛国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不敢苟同。 “太子给我设了套儿,而你,却让我入了局。” 她不欲再多说什么,只道:“你走吧,做与不做全要我自己思量。至于今日,谢谢你了。” 昱弘和没话可说,他可是有十足的耐性。 余锦瑟见昱弘和拿着匕首就要走,撇了撇嘴道:“把匕首留下吧。” 此话一出口她就见昱弘和笑得愈发得意了,可她不是小孩子,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只斜睨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日,风很大,卫渡远没有迟疑,终于下令攻城了。 这场仗双方各执一词,恭亲王一方说是卫渡远带兵反叛,还派刺客杀了皇上,而卫渡远却说是恭亲王通敌叛国,还带病逼宫,幸而顺亲王逃了出来,且说皇上已被他们救出。 天下大多都是不知其中内情的,而知道内情的都被困在京中,没被困在京中的官宦权贵也大多都在持观望态度,自然不会插手两人间的争斗。 “可有必胜的把握?”柳园骑着马走到了卫渡远身前。 卫渡远退后一步,脸上涌现了志在必得:“你说呢?” 柳园见了他的动作,问道:“你干什么?” 卫渡远笑道:“不是说好了这回你做主帅我做军师的吗?” 柳园知道这是卫渡远在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呢,到时候若是借此机会平了叛,那他就是功劳最大的,不但能得皇上信任,还能得了士兵们的信服,也算是一石二鸟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攻城!”柳园大手一挥,前锋军率先冲了出去。 自从他们派人去救了皇上回来,京城戒备更严了,是一丝消息都散不出来,卫渡远和柳园都很是着急,不论是锦瑟还是小六的状况他们都不甚清楚,他们等不及了。 攻城令一下,士兵们立时将云梯搭了起来,前锋军皆有序地爬了上去,就在此时,城楼上的士兵开始往下扔石头。 柳园再一挥手,站在最前排的士兵拿着盾蹲了下来,而第二三排的士兵皆拿着弓箭往城楼上的士兵射去。 他们交替进行,弓箭不断,随着一声声惨叫,不断有人从城楼上坠落下来,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砸出血浆,染红了一片。 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卫渡远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毫无波澜,还是柳园叹道:“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这群无名的士兵,还是百姓……” 卫渡远偏头看着柳园,不无认真道:“那你一定要记住今日!” 柳园迎视着卫渡远,坚定道:“一定!” 若是他真的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定然不会轻易挑动战争,但他也不会放弃利用战争的手段来获得大昱的和平。 “你既相信我,那我必然不会负了我们的抱负!我一定会创造属于我们的太平盛世。” 卫渡远头一次觉着离柳园如此远,好像已经看见了高高在上的王,他雄才大略、睥睨天下,又恍惚觉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柳园。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时候,城门被打开了,京城里的将领终于出来迎战了。 两方人马对峙半晌,还是对方一小将先出来叫阵。 按理说一般这种时候只要派个小将领出去迎战便是,可耐不住卫渡远今儿心情激昂,当下就提起枪来进入了两人过手的地儿。 柳园嘴角噙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着。 场上的两人遥遥相对,还是对方的小将先提着枪袭来。 卫渡远脸上带着笑,轻松就格挡住了对方的第一轮攻击,对方又挥了一枪过来,他仰面躲过,抓住时机主动出击,那小将成功被打下马。 顿时,卫渡远所领军队传来了欢呼声,而对方军队显然显出了丝丝萎靡之态。 卫渡远打马归队,柳园拍了拍他的肩头赞许了几句便利落地扬手出军,霎时,双方军队纠缠在了一起。 双方兵力上算是势均力敌,这第一场仗打得都不花哨,伤亡人数也都差不多,不过一次简单的试探罢了。 回到军营,几人商讨了一番下一场仗的安排便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卫渡远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心头惦念着余锦瑟的安危,恨不得立时将她带回身边,又困于现今的困境不得。 他下意识地将脖颈上的香囊攥到了手中,然后沿着香囊上绣的梅花花纹摩挲着,还是觉着不够,又将那香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了来,赫然是他同锦瑟成亲那日用彼此的头发做的同心结。 他将其贴于心脏的位置,就这样,又闭眼小憩,不消多会儿呼吸渐渐缓,显是睡了过去,但他握着同心结的手却是没松。 余锦瑟身子不爽利,她住的宫殿又是好一番闹腾,绣娘们便搬了地儿到离她最近的一处宫殿去了。 她自是没什么意见的,以前那些个绣娘在她这边儿绣制是因着她方便,如今她这身子显然是不方便的。 人多眼杂便是如此。 “小姐,药来了。” 明玉端着药走了来。 余锦瑟瞧也不瞧:“倒了吧。” 御医开的该都是调节小产后身子的药,她自然是不敢喝的,而那大夫后来悄悄送来的药,她同样是不敢喝的。 为了自己肚里的孩子,她是一点风险也不敢冒的。 “明月,你去将我桌上的一个檀木匣子拿来,就放在首饰盒中的一个小匣子。” 明月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从余锦瑟放置铜镜的一个小箱子里找到了那个檀木匣子。 余锦瑟接了过来,将其缓缓打开,只见一块通体透绿的玉佩正安然躺在里面。 只见那玉佩上面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在字的周边还镶有一圈柳枝,做工十分精细。 余锦瑟轻轻将明玉也唤了来,这才道:“这是你们母亲来寻你们时交给我的东西,我猜测你们母亲一定要你们来京城大抵是同你们的身世有关,这玉佩该是能证明你们身份的物件儿。” 明玉和明月同时大惊,待两人反应过来后,明玉似是难以置信,明月却是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 还是明玉将玉佩接了过来细细瞧着,明月却是只鼓着腮帮子道:“要是那男人抛弃了我们母女,这亲不认也罢!” “若不是呢?”余锦瑟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温声细语道,“若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顿了顿,她又道:“你母亲叫我在合适的时机给你们,如今我带着你们涉险,竟已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时机了,想着干脆今儿就给你们吧。”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两姐妹自然是明白的,都纷纷劝慰着她莫要放弃。 她自然是不会放弃的,但往后的事儿却是谁也不知,如今将一切交代好了,真到了那时候,遗憾的事儿也少了一桩。 末了,她道:“且拿着吧。” 明月还是一样的嘴硬心软,梗着脖子不松口,而明玉也是一样的温顺,将玉佩小心收起来了。 可明玉的心头还是乱得很。 她漫不经心地出了门,就见香儿准备去御药房抓药,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忙上前将这差事抢了来。 她的心思很是简单,不过想要借此独处一番,也好理理自己的心绪。 只是她这番作态哪里是能做好事的?去的路上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是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两人被这一股冲力相击,禁不住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了眼来人,见是一位身穿暗红色官府的大人,忙跪下赔礼道歉,却不料随着她这一动作袖中的玉佩却是落了下来。 玉佩落在地上磕出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她浑身冒冷汗,也顾不得现今还在赔礼了,伸手就要将其捡起来确认它是否完好,不料却是被人先截了去。 明玉当下就求着那人将玉佩还给她,可那人却是没管,径自说那玉佩是个坚强的、无甚磕碰痕迹,却是没有将其还给她的意思,只顾自细细打量着。 半晌,明玉才听那大人沉沉问道:“你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三十三章 身世 c_t(); 哪里来的? 明玉因着这句话终于冷静了几分,知道面前这位大人该是见过这玉佩的,兴许还是自己的父亲! 因着这一猜想,她的整颗心跳得更是欢实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咚咚咚……’ 一下一下地,促使着她大胆地抬起了头,却见他冷着一张脸,她立时回神,忙低下了头认错,又怯怯答道:“这玉佩是奴婢母亲留给奴婢和奴婢妹妹的。” “你母亲现今在哪里?”那男子似乎很是激动。 明玉有丝雀跃的心突的沉了下去,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凄怆:“我母亲去世了,就在前不久。” 她突然想试一试,她鼓起勇气又补了一句:“我母亲死前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位大人显而易见地更是激动了,就听他急切地问道:“叫的什么?” 明玉更加肯定眼前这位大人同自己母亲有某种关联了,她大胆地抬起头直视着他,嘴里吐出了那个名字。 ——之和。 那人面色更是复杂,似高兴、似难过、似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处,让人看不透。 “我只想问我们两姐妹的父亲是谁!” 明玉向来是沉静温和的,生平头一次如此坚定执着地注视着一个人,眼中满是固执,似乎势必要求一个答案。 那位大人一愣,良久,才道:“我还得查一查。” 明玉‘腾’一下站了起来,冷诮道:“一个女子,迫于生计,到青楼卖艺不卖身,谁人知道她内心的煎熬苦楚?要么一直生活在炼狱中还好,可偏就有那么一个男人,给了她希望,为她赎了身,却又将她丢弃!” “她坚信着那个男人会回来,一个人大着肚子咬着牙将孩子生下来了,一生还是两个,她差点就此死了。好在上天垂怜,她命大活了下来。” “她听那个男人的话,接着等,拿着他留下的十两银子等着!等孩子长到一岁了,家里的钱粮也用光了,她不得不出去谋生,可没人要她这样一个妇人,况且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在明玉诉说这些个往事的时候,她的泪珠子就没有断过。 “她只能重操旧业,可卖艺不卖身显是行不通了,她只能去卖身……” 其实这些她原先都不知道的,是在她母亲死后,她背着明月去寻以前同她母亲一起在青楼里做事的人偷偷打听的。 她以为她了解自己的母亲,却不料,原来自己母亲做的比自己想的还多得多。 她之所以背着明月去找人打听也不过是怕她听着难受罢了。 那大人听闻此言也很是难受,心中愧疚更盛,温声宽慰道:“若是真的,大哥并非有意负了你们母女三人的,当时大哥回京,不料,惨遭奸人所害,竟是……死在了路上……家父家母也因此死的死病的病。”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当时家父家母不同意大哥和你们母亲的婚事,一直磨着,后来诸多事情,却是将你们抛诸脑后了,是我的不是。” 虽说是这样说,那大人倒也知道宫中人多眼杂,让明玉先行回去了,自己也匆匆出了宫。 有些事他还是得查一查的,只是如今时局动荡,显是不好查证的,也只能看看她们回京后的事情了。 这一查,他便查到了丁实身上,知道丁实原是去过西北的,就在余锦瑟偷偷去西北那段儿日子,他便想着去问问,不定能问出个什么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好在丁实在送走柳园后接了卫渡远的命令又趁乱回来了,就一直在家呆着伺机而动,倒是方便了那位大人的查探。 那位大人知道现今是个多事之秋,特特走的偏门进去的,不说掩人耳目,到底是要低调一点的。 他先是旁敲侧击了一番,丁实惯会装模作样就依着他说了半晌,待觉出不对的时候心下顿时警惕起来。 他为什么打听的是明玉? 他突的联想到了明玉和明月母亲死前念的那个名字,还有她的坚持,他也不再隐瞒了。 “小侄也知道叔父来此的目的了,原是为了打探之和叔父的事儿。小侄见过那位婶婶,是个好的,死前她还念着之和叔父的名儿呢,当时我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却不想是真的。” 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声音拔高了几分:“对了,那婶婶还一直念叨着让恭亲王府的四小姐将她们带来京城呢。” 那位大人陷入了沉思,丁实瞧着,又加了把火:“那两位姑娘的生辰小侄也是知晓的,小侄估摸着日子,该是差不离。” 那大人听了丁实说的日子,再往前一推算,正正好是自家大哥送信回来说此事的日子。 “老天垂怜,可终于让我见到了大哥的遗孤,也算是了却了他一番心愿。” 丁实也高兴,这明月是之和叔父家的人那他要娶她也就简单多了,倒也不存在什么门第之事了。 “却不想原来明玉和明月两位姑娘是叔父家的人,小侄惶恐,家父曾同之和叔父笑言,若是有机会他们是要结亲的。” 他似乎有些羞涩,呐呐道:“小侄见了明月姑娘很是欢喜,就想着……想着娶她,如今知道明月姑娘原是之和叔父的孩子,叔父和小侄父亲的心愿也终于能达成了,而小侄的心意也不知叔父今儿愿不愿意成全?” 他说完这话便站起来躬身作了个揖,很是诚恳。 而他父亲这会子也进来了,瞧见这一幕不知所以,就见那位大人将丁实扶了起来,笑道:“还未相认,我这二叔也是做不得主的,还得看明月的。” 这会子丁实的父亲终于是能插得进话来了,一听他说了事情经过就不得了,眉眼间也带了笑意。 “没想到这两孩子竟有如此缘分。只是我这孩子最是顽劣,之和兄在天之灵不要嫌弃得好。” “大哥知道自家孩子回家了,又同丁大人结了亲,他定然是高兴的。况且我瞧着丁实是个好孩子,男儿嘛,总有自己的抱负。”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那位大人才作别,而丁实惦记着事儿突然又安分不起来了。 他得将此事传到宫中才是。 而明玉在见了那位大人后更是不得安宁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说于明月听了。 明月听了,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道:“我想着,母亲还是不信父亲会背叛她的吧,不然临死前他也不会说那样的话,她该是猜出他出了事儿吧。” 明玉没想到明月会这般轻易就认了他们,她方才竟还说了父亲母亲。 明月看着明玉诧异的神色,道:“姐姐,有些事情我已经想通了。” 明玉点了点头,良久,才怅惘道:“你说,命运为何如此捉弄我们一家?” “谁知道呢?”明月顿了顿,又问道,“此事要不要同夫人说?” 明玉心思一转,道:“暂且不要了,也不知那位大人是哪边的人,说来也让夫人为难。” 明月虽说平日里看着机灵,但想事情还真没想那么多,她觉着明玉说得有道理便也作罢。 余锦瑟现今更是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现今想法设法地只想着怎么将自己孩子保住,让他平平安安地出生。 如今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肚子大起来可就瞒不住了啊。 难道? 余锦瑟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枕头下,在枕头下紧紧握住了昱弘和留下的那把匕首。 不大会儿,香儿便进屋来了。 “世子让我同你说,双方已经打起来了,他不会逼你,也不会……”香儿顿住,视线在她小腹上扫过,“还是得你自己决定,若是你做了,便能早些结束这场内乱,他会帮你的。” 余锦瑟突然火气上涌,大吼道:“我知道了!” 遂又觉着这番作态委实失态,她又放缓了神色道:“对不起,我太过激动了,这回的事儿还是得谢谢你,不然我这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所以……”她低喃着,“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她不想让人瞧见她这副脆弱的模样,忙又正色道:“我知道你事先没有同昱弘和说吧,他有没有罚你?” “没有,小姐放心。小姐心中也不要有负累,是香儿辜负了你的信任。” “我知道的不过是身不由已。”锦瑟呆呆地盯着被门板分割成好几块的阳光,“你同他说,我自有谋算,想来想去,他这法子也是不错。” 辱母之仇、杀父之仇,妄图取她孩子性命之仇,她都是要报的! “小六呢?” “王爷那边也没找到。” “战局如何?”她复又问道。 “尚还看不出。” 余锦瑟摆摆手让香儿出去了,又唤了明玉和明月进屋来,两人脸上均带有喜色,她纳罕道:“怎么了?今儿有什么喜事?” 明月笑道:“看见小姐今儿气色好,明月高兴。” “就你嘴甜。”余锦瑟嗔怒道。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她终于提及了正事。 “如今宫中混乱,我想让你们去丁家为我带封信给丁实。” 明月听了这话,二话没说地就答应了,还是明玉先觉出不对。 “顺王爷在离开时将宫中的一些眼线交于了小姐,只要让他们将信给传出去便是,为何还要让我们姐妹去呢?小姐是不是要冒险做什么事儿?” 余锦瑟也不慌,笑着否认了,可看着她的两双眼委实灼人,她实在瞒不下去了,干脆也闭嘴不言了。 明玉又问:“小姐打算动手了吗?” 还是明月没那么多顾忌,见余锦瑟并未否认,当下便急道:“小姐,我们可以帮上忙的,这不,姐姐说找到我们的亲人了,还是位大人,说不得能帮我们呢。” 余锦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这两姐妹的亲人,听他们说了事情的原委,心中有了忖度,只道:“这事儿还得问问丁实,看看你们二叔现今是哪边的人。”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刺杀 c_t(); 明玉姐妹的二叔掌握着京畿巡防营的军队,虽说如今这些都在恭亲王的手上了,但巡防营中必然有只认人不认官牌的士兵,只要他愿意,定然是有不少人会追随他的。 而丁家也是不俗的,在文官中很有威望,卫渡远让他留在京城内一是为了护住锦瑟,二是为了说服他爹。 他父亲如今已经在接触不少文官了,只待合适的时机就掀起这京中风云。 余锦瑟得知这一消息后心中便有了谋划。 “可曾联系到了你们二叔?” 明玉开了口:“联系上了,我们的身份也得到了证实,他想将我们接出去。” “好,你们就跟着出去,说服他,他不定会听丁家的,但对于你们,他有愧疚,他们一家都有愧疚,定然是愿意听上一听的。” “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我。”余锦瑟摸着被上花纹,“此事本就有偌大风险,但是这是平息这场战争最快的方式。” 明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但明月却是不肯走了。 “我知道的,我有些小聪明,但事情远没有姐姐想得多,也没有姐姐稳重。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 “父亲家和丁家的立场不明,若是他们假意应承我们该如何?”她停顿一瞬,似是犹豫,但复又变得坚定起来,“而我可以牵制丁实。至于二叔……若是他当真觉着欠了我们姐妹,也该是能牵制住他的。” 明月说的不无道理,但余锦瑟既要刺杀恭亲王那宫中便不甚安全了,她到底是有顾忌的。 “不行!”她断然拒绝。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最好的法子。”明月急了。 明玉拦住了明月:“你出宫,我在宫中待着,只要你在宫外,还是可以牵制丁实,他不会不顾及你的。” “不行,你们都不能留!” 这两姐妹的母亲都为自己死了,余锦瑟哪里还能让这两姐妹留下来送死呢?饶是恭亲王饶了她,谁能说他不会迁怒呢? “丁实是个可以信赖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明月,你们既两情相悦就该信他。” “是该信他,可是我也怕,天下男子不是都像将军一般,能将夫人视作自己的命。”明月垂下头,泪就这样悄没声息地掉了下来,“比起所谓的爱情,我更相信亲情,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若是你出了事我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且,我将你看作我的亲妹妹,我又该如何向自己交代?” 余锦瑟字字情真意切,她实不想明月跟着自己冒险。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还是明玉先有了决断:“夫人,明月说得多,让她留在宫中吧,她如今的身份想必王爷也是不会轻易动她的。” 余锦瑟无话可说,算是默认了。 事情既已商量好,就等着明玉二叔那边的消息了,没两日明玉二叔就带来了消息,说是恭亲王答应了。 而后,明月便出来说话了。 她说,四小姐待她极好,如今四小姐身子不好,她着实不放心,打算等着她身子养好后再出宫。 此请求可以说是合情合理,恭亲王自是不会阻拦,还嘉奖了她一番,而明玉二叔更是阻拦不得。 而恭亲王觉着晾着余锦瑟也够久了,朝臣们的不满也消下去了不少,他便趁着这个机会来看她了。 余锦瑟看着进屋来的恭亲王就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急急上前来拦着了:“你身子不爽利,还是好生歇息吧。” 余锦瑟点点头便不再多言,恭亲王自然是瞧见了,倒也没生气,笑问道:“怎么?还在同我生气?” 余锦瑟讽笑出声:“哪里敢同王爷生气啊?” 恭亲王皱了皱眉,不悦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你是我的女儿,我最为珍视的女儿了,所以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余锦瑟垂着头,显然没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只听他猛地拔高音量,道:“听见了吗?” 她仍是没有抬头,低低道:“你最为珍视的女儿?王爷可不要那样说,你有那么多儿女,不差我一个。” 她这番作态又惹出了恭亲王丝丝缕缕的心疼之感,想着她受了那许多苦,干脆微微弯身轻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是雪梅生的女儿啊!” “是吗?可是你一直在伤害我。” 她抓紧了藏在被中的匕首,试探着抬起来头,就见恭亲王怔愣地看着她,低低问道:“为什么这样说?爹爹对你还不够好吗?” “好?是好啊,你以为的好。” 就在此时,她猛地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向恭亲王刺去。 恭亲王是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一把扣住余锦瑟的手腕,冷声道:“这么多年了,除了你母亲,我对谁都没这么好过,你竟然要杀我?” 余锦瑟整个身子剧烈地抖着,可她还是恨恨地迎视着恭亲王,恶狠狠道:“你说你待我好,可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说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此刻,她不是在做戏,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就此又失去一个孩子。 “天下父母心,你既然说心疼我、待我好,那你更不该剥夺我孩子的性命啊!” 恭亲王眼中冷意消散不少,低声道:“我这是为你好啊,如今局势你不是不知,若是这孩子出世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大不了……大不了我出宫去,隐姓埋名,再也不出现了。”余锦瑟眼中浮现了层层迷惘。 恭亲王继续劝着:“你是我的孩子,就该享受无上尊荣,哪里能让你出去受苦呢?” 她眼中又重新浮现了恨意:“不,我令愿吃苦也不要失去我的孩子,那是我和渡远的孩子,你就算是皇上也没有权力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余锦瑟看准时机,猛地挣扎起来,趁乱一刀划伤了恭亲王的手心。 恭亲王暴怒:“你就为了一个不及两月的胎儿要闹着杀本王?果真是本王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 他索性放开了手,大吼道:“来啊,你有胆子就杀了本王啊!” 余锦瑟双手握住匕首,虚张声势地比划着,却是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却不知恭亲王是怎么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比划去。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有多狠的心!” 余锦瑟整个身子颤得更厉害了,泪水混着汗珠子顺着下颚落到了床铺上,悄没声息地就不见了踪影。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瞬即逝,倏尔颤着声道:“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就在此时,她一把将匕首抽了回来,嘴里还道:“好,我杀不了你,那我总能杀了我自己吧!” 说着,她就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恭亲王心头一慌,一把握住了匕首,顿时,他的手掌血流如注。 余锦瑟愣愣地看着恭亲王,似是吓呆了,直到他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夺下扔到一边都浑然未觉。 她双手颓然放下,直到眼中满是刺目的红才慌乱大叫道:“快来人啊,快去请御医!” 明月和香儿推门进来就瞧见了这一幕,顿时慌了,就听余锦瑟又怒吼了一声她们才反应过来,去请御医的去请御医,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慢着!”恭亲王冷着声音道,“悄悄地,不要让人发现了,就说是四小姐突然不好了。” 明月应了,急匆匆地就走了,而香儿也得了令带人进来收拾屋子了。 屋里气氛很是凝滞,宫人们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都静悄悄的。 香儿看了眼地上的那把匕首,一把将它捡起藏了起来。 待人都出去后,还是余锦瑟率先开了口:“御医还没来,让香儿进来给你拿帕子缠一缠,先把血止住吧!” 恭亲王顿时就笑了:“念雪,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父亲的。” 余锦瑟不说话了。 恭亲王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要伤害自己。孩子的事……你跟谁听来的?” 余锦瑟沉默着不说话,半晌,才道:“我不会说的,你肯定不会放过他。” 恰在此时,御医来了,见是恭亲王手上受了伤,当下大惊,也不敢马虎,立时上前帮着包扎伤口。 而此时里屋内的床铺已经换好了,余锦瑟又躺回床上歇着了,双眼呆愣愣地看着一处,恭亲王再进来看她时她也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似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待人走了,她才唤了明月来:“他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吗?” “没有。匕首也被香儿藏起来了。” 余锦瑟点点头不再说话,其实此番她还是在赌,她赌赢了。利用一个人的感情确是卑劣,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更何况,如此卑劣的一个人,她也不吝于用卑劣的手段对付。 她没有忘记过,是他,让她失去了许多东西。 其实,她当时是想直接将那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的,但她没有。 她深切的明白,若是她一击不中,那她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恭亲王武功高强,万不是她能比的。 余锦瑟不知道的是,她赌对了,若是那把刀真的向着恭亲王心口插去,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他不会就此结果了她,但她会利用她牵制卫渡远,然后将她一辈子禁足。 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二百三十五章 c_t(); 言情中文网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余锦瑟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给恭亲王弄的伤口到底有没有用,毕竟若是他运气好些伤口没有被感染那自然就不算是个多大的事儿了,不过要费些日子养罢了。 好在不过两日就有了消息,说是恭亲王突然发起了烧。 余锦瑟心下有了底却是没有闹着要去见恭亲王,仍整日躺在床上发呆,什么也不做,就算现今连自己宫里的宫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自己这宫殿了她也没闹。 恭亲王没责怪她,但到底开始防着她了,她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而卫渡远这会子也得了消息,知道余锦瑟在宫中闹了一场。 他很是气恼,恨不得将她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可又委实放心不下她还有生死未卜的小六,他琢磨半晌,还是打算进城去看看。 柳园却是不赞同:“你打算怎么进去?护城河那条路已经用过了,他们丁然会严加看守,从城门口进去?那更是痴人说梦!” 卫渡远嘴角一勾:“是吗?我倒是想去看看,我就不信他们换值的时候没有漏洞了!” 柳园是知道卫渡远脾性的,可两人的交情摆在那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啊! 他叹了口气接着劝道:“我知道你的能耐,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要是暴露了呢?我知道你进城不单单是为了嫂子、为了小六,也想同我里应外合结束这场反叛,可是那也得有命啊!” “知我者,非柳园莫属也。”卫渡远还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就是想跟你里应外合,这决定不是一时冲动而下,我想了整整一夜。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况且你也知道,我们这边供着的这位是假的,真的还在城里呢,我们该拿个更为可靠的人去守着他,再做出判断,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将他推出来。” “再说了,这攻城计划我们已经定好了,我不在你也一样行。”他不忘狗腿地补道,“就算没定好,你也可以的,你以后可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 柳园摆摆手:“你可行了吧,我可不行,别以为这样我就让你走了。” 卫渡远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两人都是男子,又都是在山寨混过、做过土匪的,自然听过不少荤话,也是见怪不怪了。 柳园被这话一噎,顿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渡远又正色道:“若是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现今军中主帅是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能不让你去吗?” 卫渡远立时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是管不了你们的,你们没一个愿意听我的。”这话柳园说得很是怅惘,卫渡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毕竟小六现今处境如何他们也是不知的。 柳园径直出了营帐,大喊道:“晌午过后,整兵再战!” 这是要给卫渡远掩护的意思。 若是今日双方交战了,两方定然疲累,都觉着短时间内双方不会再发动进攻,而卫渡远只要逮住这时机就好。卡Kа酷Ku尐裞網 谁也没料到柳园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被恭亲王派来负责守城的将军们显然更是没有料到。他们反应不及时,柳园带的军队又来势汹汹,这场仗倒是令他们折损了不少士兵。 柳园觉着差不多了,打了两个时辰也就鸣金收兵了。 一副将不明所以,进言道:“王爷,如今我军势头正好,何不乘胜追击?” 柳园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我军不过区区三万,城中士兵也不少,何况这京郊还囤了许多敌我不明的军队,你觉得呢?” 那副将还真没想到这茬,如今被柳园一提顿时明悟,倒对他服气了不少。 待那副将告罪离开后,卫渡远若有所指道:“你这不是挺行的嘛!” 柳园斜了他一眼他才又笑嘻嘻地补道:“恭喜啊,有收服一枚大员。” “这话倒还中听些。”话罢,柳园径自骑着马走了。 是夜,卫渡远带着两个身法极好的人潜入了城墙根下,不等多时,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换值了。 就在此时,一行三人均从腰上将带有银钩的绳子取了下来,然后齐齐挥起来,一圈又一圈,在蓄够力后奋力向上一扔,待觉着勾住了城墙的实处再往下拉了拉,试试够不够劲儿,这才拉着绳子往上爬。 到了城墙上后三人齐齐将守在城楼上的临近几个士兵给放倒了,恰好此时,又有人发现了他们,卫渡远眼疾手快地上前将他给弄晕了。 另两人是卫渡远亲手训练出来的,身手都是极好的,又解决了几人这才作罢。 眼见着城里的巡逻兵此时走过了,他们利落地放下绳子就往城墙下去。 就在他们将将落地的时候,有人大喊了起来:“有人潜进城了,来人啊……有人潜进来了……” “跑!” 卫渡远一声令下,三人往前跑去,跑过一条街道后三人往右边的小巷一拐。这巷子七怪十八弯的,身后追着他们的人不多会儿就被他们扔下了。 卫渡远没有直接入宫而是回了镇北将军府,镇北将军府已经被贴上封条,外面还守着不少人,可是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三人轻易地就避开了外面的守卫,很是轻易地进了府中。 卫渡远已经知道寿春公主怀有身孕的事儿,这回就是想来看看她,确认她的安危。他也没惊动寿春公主,悄无声息地进了屋,见她安安静静地睡着,气色也不算太差这才又离开了屋子。 出了屋子后,他嘱咐跟他进城的两个属下在这里守着,保护寿春公主,他则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他到了宋府,直接翻墙而入,熟门熟路地寻到了宋昕的屋子,进得屋子,他直接走到了床边。 “不动手吗?” “怎么?直接杀了你?” 宋昕翻身而起:“你还真是大胆,在这关键时刻进城。” 卫渡远嗤笑出声:“我不但要进城还要进宫呢!” 宋昕同样嗤笑了一声:“这么有本事,那你自己进宫啊!” 卫渡远倒也毫不在乎,讨好地笑道:“这不是我看皇宫是一丝缝都没有给我留嘛!连狗洞都没了。” 宋昕最是拿卫渡远没办法,他也就嘴皮子上磨磨他。 翌日一早,宋昕照例坐上马车往皇宫去了,而驾车的马车夫正是卫渡远。 皇宫防守虽然严密,好在上朝的官员们他们是不会过多管束的,倒也没人查出卫渡远来。 这赶车的马夫只能在皇宫的外围等着,要进去还得突破重重守卫,不过卫渡远对这地儿熟悉,又是他一人,寻来一太监服后他便往后宫去了。 不消多会儿他便寻到了余锦瑟住的宫殿,奈何里面守卫森严,等了半晌也不见一个人进出,他只得拿出老法子,翻墙而入了。 甫一跳进院子他就被一宫女给发现了,他立时上前捂住了那宫女的嘴,将其拖入隐秘处,,冷声警告道:“别叫,我不会伤害你的,若是你叫了我定要了你的命!” 那宫女浑身发颤,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这会子明月正巧从这边儿经过,她是有功夫的,卫渡远逮住的这宫女又是个胆儿小的,哭得一个劲儿抽抽,当下就被她给听到了。 好在她多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大叫,靠着墙缓缓往墙后面去,卫渡远和她撞了个对面。 “将……” 卫渡远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不再多言,而是对一旁的小宫女道:“兰儿,这人是小姐的旧识,你莫要慌张,随我将他带进小姐的屋子便是。” 兰儿垂着头一个劲儿地点头,又慌忙伸出手来将眼泪擦干净了这才跟着明月走了。 余锦瑟听着门开合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便抬头问道:“明月,怎么了……” 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床铺上,悄没声息。 可卫渡远却觉着她的眼泪就像一颗颗石头,径直往他心上扔去,疼得很。 明月知道两人怕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把将兰儿拉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卫渡远再压抑不住,上前一把将余锦瑟搂紧了怀中,出口声音沙哑:“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怎么敢去杀恭亲王?” 余锦瑟只觉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般,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努力许久才冲破了这层桎梏。 “没有……我……我很听话的,我真的很听话的。我没有真的要杀他,我知道杀不了他的,我就是做戏给他看,不然……” 不然他要杀掉我们的孩子啊! 这话她到底没能说出口,她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还让他分心。 卫渡远也没有多问,只是一句句嘱咐着她,让她好生爱惜自己。 余锦瑟泪眼朦胧,窝在他怀里不停点头,真的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余锦瑟情绪一时大起大落,不多时就累了,整个人恹恹地,可还是强撑着不睡。 卫渡远看不下去了,轻声哄着她,见她睡熟后他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临走时,他吻了吻锦瑟的额头,轻抚她的额角道:“放心吧,没有多久了,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c_t(); 言情中文网 .,最快更新有匪君子来种田最新章节! 卫渡远甫一出了余锦瑟住的宫殿就被人围了起来。 “王爷英明,早知道你会来了,一直叫我们等在外面呢。”侍卫首领道。 卫渡远勾唇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家王爷让我见了我媳妇儿一面?” “大胆!里面住的是我们四小姐,与你这等翻墙小人有何干系?” 随着侍卫首领一声令下,众侍卫便抬剑向他砍来。 卫渡远立时伸手阻止了他们上前的动作。 “慢着!我跟你们走。” 那侍卫的首领没有将他带去见恭亲王,而是直接将他押解入牢了,这让他很是疑惑,好在没多会儿宋昕就来为他解惑了。 “发高烧?” 宋昕点点头:“对,发烧,已经一天一夜了,瞒着朝中大臣说只不过烧了一夜,宫中的人都急乱套了,不然我也没机会来看你。” 卫渡远沉吟半晌,道:“那还得有劳你帮我传个信出去了。” 宋昕淡淡道:“我可不掺和这些的。” 卫渡远最是知道宋昕的脾气,明白他不过说笑罢了,也就由着他道:“你不是说你只效忠明君吗?你看看现今这局面,你觉得谁会是明君?况且现今这君主被人篡了位,你不效忠他了?” 宋昕撇撇嘴:“拿来吧!” 卫渡远当即写了封信给宋昕:“给丁实,丁家二公子。” 宋昕点点头当即就要离开,又被卫渡远的话给阻了脚步:“小六被抓了吗?” “放心,没有。”宋昕毫不掩饰自己对卫渡远的嫌弃,“人家可比你出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卫渡远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宋昕也不做停留,径直往天牢外去了。 余锦瑟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她急急喊了明月来,逮住人便问卫渡远去哪儿了。 她如今这副状况,明月哪里敢说实话?只好先瞒着,说是他出宫去了。 余锦瑟如今身子不适,心里又装了许多事,也没瞧出明月瞒了自己,点点头算是放心了。她见明月要出去给自己备午膳了,忙又拉着人问恭亲王的事儿。 明月又细细将自己打听的说于她听。 余锦瑟知道恭亲王的伤口这是真的被感染了,且他病了这许久,只怕宫里宫外都要乱套了,她这会子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想了想,她又将香儿招了进来:“你去同你家世子说,让他散播恭亲王遭天谴的谣言。就说他无端端发烧,定是因着他谋朝篡位的缘故。” 香儿领了命,急匆匆就去传消息了。 昱弘和收到消息后,禁不住嗤笑一声:“倒是聪明,将这种活丢给我,自己倒是干净。”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当即便吩咐人这样去做了。 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这谣言就闹得满京城的人都晓得了,而恭亲王的烧倒是好了,却见又有了另一症状。 ——牙关紧闭,角弓反张,反射亢进。 御医们束手无策,擅长研制那些奇()奇()怪怪东西的许大夫看了看,倒是有了定论,却也是全无法子。 “这怎么让生锈的匕首给割伤了啊!” “对啊……” “这可怎么治得好啊……” 恭亲王信任的几位大臣均在,听闻此言,大怒道:“你们一帮御医是干什么吃的?连王爷的手是被带锈的利器给割伤的都没看出来,现今好了……哼!”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外面突然闹将了起来,说是京中发生内乱,江、丁二家反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要知道恭亲王手中的兵马大多不在这里,他篡位的时间太过紧急,兵马也没来得及调回来。他能篡位成功,拿捏的无非是一个出其不意。 “去……将四小姐……带来……”恭亲王牙齿上下打着架,开口闭合都很是困难。 谁都没想到恭亲王到了这时候还想着见余锦瑟,那个曾是卫渡远妻子的人。 “王爷,现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还是先想想怎么平叛吧!” 恭亲王挥退了那大臣,冷声道:“叫……四小姐……” 恭亲王都如此坚持了,这些个大臣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一太监得了令便匆匆去了。 余锦瑟得了这消息后愣了愣,磨蹭着收拾了自己一番还是跟着那太监去了,只是谁也没想到甫一出了宫殿就见宫人来来往往的跑着,很是慌乱。 “怎么了?”余锦瑟还没有给丁实传信,“宫里怎么突然乱起来了?” 太监听闻此言,身子一抖,只道:“四小姐就不要多问了,还是快去见王爷吧!” 余锦瑟见状,不再多问,跟着他往前去。 明月只想着余锦瑟和她肚里孩子的安危,这会子她们身边只跟着两个侍卫和那来传话的太监,外面又乱了起来,正好是她们逃走的最佳时机,她当下就从袖中掏出匕首来准备动手。 不料,就在此时,余锦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 余锦瑟用眼神制止了明月接下去的话。 “看着是只有他们两个侍卫,可是你看看……” 明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方才从她们面前跑过的宫人均被押了起来,还有两个甚至已经躺在了地上,血流了满地,眼见着该是死了。 “你明白了吧?这皇宫中大多还是恭亲王的人。” 明月又悄无声息地将匕首给收了起来。 到得恭亲王住的宫殿,明月被人拦在了外面。 余锦瑟知晓明月担忧之心,让她稍安勿躁便跟着人进去了。甫一进去,她就见殿内站着许多人,却是悄无声息,显是她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没管旁人,只安安分分地垂首行了一礼,待恭亲王免了她的礼她也只安分地站在一处,是什么话也不多说。 恭亲王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一干大臣出去,一干大臣哪里愿意?当即就要进言,却是被他锐利的眼神给阻了,他们只得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余锦瑟眼观鼻鼻观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一言不发。 不过,不得不说,这恭亲王纵使走到了这一步浑身仍存威严。 待人都出去后,恭亲王这才艰难开口道:“我……我知道你怪我……也知道……你……你可能不是我女儿……” 余锦瑟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恭亲王,嘴唇哆嗦半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她逃不过了吗?孩子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将放在自己肚前的双手下移,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又怕他察觉,缓缓地又上移了回来。 她脑子飞快运转起来,勉强镇定了心神,这才带着哭意道:“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是我的生身父亲,说他们骗我,现今你又说这一切是假的?你说杀了我的孩子是为了我好,你不是我的父亲,我又凭什么信你?” 恭亲王屏息听着余锦瑟这一句句控诉,待她说完,他终于反应过来,禁不住大口呼吸起来,不知为何竟又被呛着了,他又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 余锦瑟放在肚前的双手紧紧绞着,她没有上前,她在想此刻她该不该上前。 她到底是没有上前,而是冷声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想叫我来做什么?” “你想要让我死。”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故意拿生锈的匕首刺我,你害怕……害怕伤口不够深,刻意……又刻意拿自己的命来赌……” 他发了病,双唇无力闭合,只能囫囵着说出了这些话。 “你母亲……就算到了那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杀我……她……” 谁也没想到,威风一世的恭亲王眼眶子竟在此时红了。 “我就想……就想着要是我们真有了孩子……应该……应该比你还大……”他哆嗦地向余锦瑟伸出手来,似是想要就近看看她。 余锦瑟自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但她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那样看着。 “既然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恭亲王不是蠢材,既然他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顾自道:“你跟你娘长得真像啊。我就想……就想穿上你娘亲手做的衣裳,用你们余家亲手做的……我不会再伤害你娘了……” “我穿不上你娘做的衣裳了,但好在……还有你……帮我完成这最后一个心愿……如何?” 余锦瑟点了点头算作答应了。 “那……你能叫我一声爹吗?当我……当我跟雪梅有个女儿一样……” 余锦瑟退后一步:“不,我母亲会伤心的。” 话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见着昱弘和来了。 他面带三分笑,懒懒散散地,跟平日里一样,但余锦瑟就瞧出了几分不同。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啊!”他慢悠悠地看向余锦瑟,眼里还蕴藏着光,“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说着,他就折身进去了,却是被门口站着的朝臣给拦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几位大臣,讽笑道:“你们是我爹的心腹?我看啊,你们还是另谋他路吧!这会子外面也已经打起来了,应该就要攻进来了。” 话罢,这几位大臣果真慌乱了起来,想走可又碍于什么不敢走。 “这时候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你们该清楚的。” 那几位大臣果真不再犹豫,慌忙就往宫外去了,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突然跃出的几位侍卫给拦住了。 “你的人?”余锦瑟锐利的眼神向昱弘和扫去。 昱弘和撇撇嘴:“对啊,我还想活命呢。” 他又看向宫殿的门口:“下一个,该是里面那位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c_t(); 《有匪君子来种田》第二百三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八章 c_t(); 《有匪君子来种田》第二百三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